重生之沉木——蛋挞君

作者:蛋挞君  录入:08-02

 文案:

 当冰冷遇见冰冷,这世间仿佛所有的温暖都已失效,心亦片片成灰。 “苏墨,你曾说,你若死去,必定是因为我。”顾寒河苦笑着,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有一对漂亮的对戒:“我们耗了大半的时光折磨彼此,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糟糕的结局。”他轻轻抚摸着戒指。 晚冬,天色灰暗,窗户吹进来的风带来刮骨般的寒意。光秃的枝桠,春天将近,大地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萧索。这样的景致,好像昭示着他们只能这样悲剧收场。 …… 一年后,当顾寒河遇到沈沉木。 他是商界巨子,他是著名作家。 重生之后的骤然相逢,往事如烟,悄然浮起。 午夜梦回之时,伤痛如沉木,潜伏在心头。 “我明白,终有一天你会放下所有的过去,走向我。所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我不会放开你,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改变。”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寒河、沈沉木(苏墨) ┃ 配角:苏笙、徐锦年 ┃ 其它:重生、虐恋、蛋挞君、沉木、寒河、豪门 1.生死 天色阴沉晦暗,厚厚的乌云布满了整个天空,本来干冷的冬天迎来了朦胧细雨。 顾寒河撑着伞站在山脚下,墓园里的人很少,湿冷的山风从半山腰上吹下来,带来一阵阵透骨的寒意。他静静地看着远方的人群,终于在看见那一张苍白疲惫的脸后,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忍不住加快了步子走到苏墨的身边,用伞为他挡住细雨。 苏墨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 顾寒河的眼中笑意渐浓,素来冷硬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他走在苏墨的身边,仔细地为他撑着伞,即便自己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也浑然不觉。 墓园外的马路上车辆飞驰。 苏墨忽然偏头看着一旁半边湿透的顾寒河:“够了,我不需要。”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仿佛寒冰。 顾寒河慢慢停住步子,漆黑的眼静静地看着苏墨的背影,叹息道:“苏墨,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徐锦年的死是我的错,可是五年过去了,难道这样的折磨还不够吗?” 苏墨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直,尔后才冷淡地说道:“不够,她死了,你还活着,所以永远都不够。”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回到从前正常的生活?”顾寒河心中一痛,慢慢放下伞,强作平静地问道。 “从前?”苏墨缓缓转过头,盯着他的眼黑漆漆的不见底,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回去的路,早已被你亲手葬送。”他忽然伸手拉开衣领,衣领下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各种暧昧的痕迹,“顾寒河,你看,你这些年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顾寒河的脸色隐约有些苍白,神色难掩痛苦:“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苏墨……” 苏墨冷然一笑,不屑道:“除了自由,对吗?” 顾寒河见状似乎想辩解,可犹豫许久,还是伸手轻轻搂住苏墨的肩膀,缓和了口吻:“苏墨,我不想和你吵。我知道你每年的今天心情都不好,我们回去再说吧。” 苏墨冷着脸打掉了顾寒河刚刚搂住他的手,笑里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沉痛:“你还记得五年前,在医院的天台上,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顾寒河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当下便变了脸色,“苏墨,你别逼我。” “如果锦年有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苏墨似乎没有听出顾寒河隐含的威胁,口吻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顾寒河心下一沉,不安在一瞬间爬满整个脊背,他猛地上前一步想拉住苏墨,可是苏墨快速地后退,站在一旁瞅着他。 “苏墨,你给我回来。” 苏墨缓缓地摇头,脸上浮起的笑恍若透明,无奈道:“顾寒河,你总是这样的霸道。” “苏墨,你知道除了放开你,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做,包括改变我自己。”顾寒河缓和了语气,说着便冲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你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可是……顾寒河,我累了。”苏墨凝视着他,惨淡地笑着:“我这些年来总是不安稳,大约是因为我欠着锦年一条命。” 顾寒河的神色突变,看着苏墨惨白的脸色决然道:“那都是我的错,若是有报应,也只冲我一个人来,你不欠她。苏墨,是我逼着你变成了这样,让你无路可退,所以……” “别说了。”苏墨淡淡地打断了顾寒河的话,“从我……开始……那便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了。” 苏墨的语调慢慢低了下去,顾寒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 顾寒河才走了一步想抓住苏墨的手,旁边便传来一个人的大喝声。 “顾寒河,为小姐偿命来!” 还没等顾寒河反应过来,便见保镖中的一个大汉冲了过来,用力的把他推向了马路中间。同时,一辆大货车按着喇叭飞速而至。刺耳的鸣笛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等他回过神来,车已经近在咫尺。 顾寒河无奈地笑着,报应竟来得这样的快。 他望向苏墨,唇动了动:“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顾寒河知道苏墨读懂了他的话,因为他的脸色在一刹那间惨白扭曲的可怕。 他慢慢闭上眼,尖锐而刺耳的喇叭声与慌乱中踩下刹车导致的无数种声音同时在他耳边响起。 “再见了,墨。” 他低声呢喃道。 有路人在尖叫。 “不要!” 一个熟悉的声音冲破所有的黑暗在他的耳边突兀的响起。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推到了路边,顾寒河重重的跌倒在地,疼痛漫天铺地的汹涌而来。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顾寒河立刻睁开眼睛,他看见大货车正停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车后面有两条很长很深的刹车痕迹。 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的尖叫着,便立刻条件反射性地向车前望去。 他看见有一个人被车重重的撞飞了出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抛向半空,然后再直直地摔落在地…… 顾寒河的瞳孔被无限制的放大,他怔怔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不敢置信地朝他蹒跚走去。 四周是惊天动地地吼叫声、尖叫声,几个行人还有司机都同时掏出手机焦急地吼着些什么。 顾寒河慢慢走到苏墨的身边,苏墨身下流出的血宛慢慢积聚成触目惊心的血泊。 “苏……”他的喉咙紧涩得发不出声音。 一直以来他都大权在握,算无遗策,可此时此刻,失去苏墨的恐惧让他呆若木鸡,溃不成军。 仿佛有一片巨大的黑影飞快地侵袭而来,要把他吞噬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一般。 他听不见,世界在苏墨被撞飞的那一刹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他看见,他苍白着脸,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一大片血泊之中。 他看见,无数的人来来回回地在四周奔跑。 他看见,他白色的衬衣被染成恐怖的红色。 他看见…… 他看见…… 顾寒河突然无力地跪倒在苏墨的身边,他缓缓伸出手,颤抖着把他轻轻的从那可惧的血泊中抱了起来。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任那温热的血浸湿了衣襟,而刺骨的寒冷在那一刻漫天铺地而来。 突然,他怀抱中的苏墨动了一下。 顾寒河猛地睁开眼,低下头,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苏墨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苍白干裂的可怕,他好像想睁开眼睛,可是浓密的黑色睫毛只来得及动了一下,却已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哪怕只是看他一眼。 顾寒河看见他的嘴巴微张,轻轻地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那样微弱,可他却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他说,原来我竟这样爱你。 然后,顾寒河看见苏墨的嘴角有温柔的微笑,释然的、满足的。 他开始咳血,大片大片温热的血在他的衣襟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而顾寒河却只能这样紧紧地把他搂在怀中,绝望而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墨……墨……苏墨……” 乌云渐散,雨停了,冬日的阳光落在人的身上暖暖的,路边野草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可是,顾寒河却觉得世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冷。 ****** 顾寒河疲惫地靠在手术室的门外,距离苏墨被推进去,已经过去三个小时,笔挺的白色西服上血迹早已经干涸,大片刺目的红色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漫长的等待让人变得渐渐麻木,顾寒河再一次低头看时间,七点过十分,窗外慢慢亮起了零星的灯火,无尽的黑夜就像一片错综复杂的庞大遗迹,不得其法的乱闯,最后只能迷失其中茫然失措。 突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荷西从里面快步走出来,他慢慢摘下白色的口罩,看着顾寒河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寒河漆黑的眸子猛地收缩成一个极小的圆点,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椅子才堪堪地稳住。 他沉默地望向荷西,喉咙干涩得可怕,苍白失色的唇张张合合数次,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寒河,你若伤心便说吧,你这样我们都很难受。”荷西的嗓音沙哑,长时间的抢救让他精疲力竭。 顾寒河没有回答,仿佛一尊冰封的雕像立在那里,好似时光就此停住,再没有了界限。 直到不久后,苏墨被推出来,他失焦的瞳孔才有了反应。他慢慢走过去,掀开白布。苏墨的脸色灰白一片,眼睛紧紧地闭着,样子似乎和往常没有多大的区别。 可是,生与死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横亘其中,他们站在两头,注定此生此世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顾寒河的手指冰冷得可怕,拿着白布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忍心……”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受伤的兽,他伸手轻柔地描摹着苏墨精致的脸,好像触碰着最珍贵的宝物。 可当冰冷遇见冰冷,这世间仿佛所有的温暖都已失效,心亦片片成灰。 “苏墨,你曾说,你若死去,必定是因为我。”顾寒河苦笑着,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里面有一对漂亮的对戒:“我们耗了大半的时光折磨彼此,没想到最后竟会是这样糟糕的结局。” 顾寒河轻轻抚摸着戒指。 晚冬,天色灰暗,窗户吹进来的风带来刮骨般的寒意。光秃的枝桠,春天将近,大地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萧索。这样的景致,好像昭示着他们只能这样悲剧收场。 “我知道你恨我。”顾寒河看着苏墨,惨淡地笑着,那些以为一辈子都说不出的话,竟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大概你觉得这样干脆的离开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靠着他,这样的束手无策。彼此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世界却像是从所谓有过的空旷。 荷西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顾寒河。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吱——”地响声,几只蛾子绕着它不断地飞舞着。 一如那四字:飞蛾扑火。 顾寒河拿出其中一只戒指,攥着它的骨关节用力到泛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为苏墨套上,唇边渐渐浮起的笑里带着刻骨的悲伤。 “但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开你,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改变。” 旁边几个相熟的护士早已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巴,小声地哭泣了起来。 “我们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折磨彼此,我算着日子,以为你总会有一天接受我,而这个……本想留着等那一天的到来。”顾寒河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隐约带着些许无奈的温柔:“可是,你看,连这样的遗憾都留不住你,苏墨啊,你的心到底有多狠。” 荷西看着他,禁不住重重地长叹一声。 顾寒河恍若未闻。 他在戴上另外一只戒指后凑到苏墨的耳边,轻声说道:“苏墨,我爱你。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苏墨那句话说了什么。 他说:“从我也爱上你开始,锦年的死便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了。” 接着,他们看见顾寒河轻轻在苏墨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那样虔诚而深情。 苏墨就像毒,而他一直饮鸩止渴。 他们这一场爱太轰烈,他早已毫无保留地耗尽了所有,而往昔的爱恨纠缠,已随苏墨的离开而被尘封。 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没有苏墨,只剩下他顾寒河,形单影只。 顾寒河轻吻无名指上的戒指。 可是苏墨,如果你知道在你离开之后,顾寒河的心便如死灰,整个世界瞬间一片黑暗,若再有一次机会重新来过,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我们没有不管不顾、好好的爱过一场。 2.沉木 一年后。 夏堂市的冬天总是会下雨,阴冷的风夹着雨袭来,让人从骨子里冷得战栗。而夏堂没有雪的冬天常常显得萧索中少了几分人情味,见不到冰消雪散也没有幽冷中盛放的红梅。可不管因故暂别这里多少次,顾寒河却从未想过离开夏堂。 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他的缘故,连寒冬这刺骨的冷都似乎变得可以忍受。 顾寒河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半山腰上停了下来。他走到一个墓碑前,放下手中那一捧开得浓烈红艳的玫瑰,伸手轻轻抚摸着那方冰冷的墓碑,那黑白照上的男人年轻俊逸,眉目间尽是暖意。顾寒河一直认为苏墨喜欢红玫瑰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按照他那样的性子,大约会更偏爱梅兰竹菊,可结果往往出乎意料。 许是天气不太好的原因,清晨的玉德轩墓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墓地显得异常冷清。 天空中落下的雨顺着冰冷的墓碑流了下来,仿佛逝去之人的眼泪。 “墨,我来了。”顾寒河轻声道。 没有人回答他,静寂的四周只有山风像透明的走兽一般来回咆哮。顾寒河靠着墓碑坐了下来,黑伞被放在了一旁。他望着灰色天空,依着墓碑,雨水从天际慢慢落下,打在身上透骨的冷。 “墨,夏堂这些日子好多地方都变了。”顾寒河的头抵着墓碑的一角,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离苏墨更近一点。 “你还记得汇川路拐角的那家宠物医院吗?”顾寒河凝视着墓碑的目光仿佛盛满了一世界的温柔,“我前几天本想带墨宝去体检,结果却发觉老板前段日子嫁人了,还把店转让了。” 顾寒河修长的手指划过墓碑,“这世界变得太快,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谁也不会记得那里。不过……”他漆黑的眼里有隐约的笑意,慢慢凑过去亲吻冰冷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声音几乎要消失在浓重的雨声之中:“就算全世界都忘记你,还有我会记得,你总会活在我的记忆里,你看,这样的话听起来是不是矫情的很。” 顾寒河看着墓碑的眼神那样复杂,哀伤绝望却又带着刻骨的柔情。 “苏墨,你怎么会那么狠心呢?一生还有那么长,可你走了以后,这一生好像已经结束了一样。”顾寒河轻抚着粗糙的墓碑,似乎在透过它抚摸着那个沉睡的人一样。 这一生,因为他,他爱得太绝望太用力,仿佛早已耗尽一生的爱,所以此生此世,至爱者,唯他一人。 雨渐渐变大,打湿了衣服冷得可怕,顾寒河淡色的唇已微微泛紫,可他好像全然不知。 忽然,原本肃穆寂静的墓地传来嘈杂的人声,顾寒河转头望去,只见山脚下有一个人在几个保镖地簇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微微皱眉,站了起来。 那群人渐行渐近,而保镖保护下的男子在看见他的时候愣了愣,随后薄唇微微抿起,但大大的墨镜挡住了他脸的大半,看不清样子。 顾寒河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人,没有说话。 跟在保镖之后的一个女子像是认出了他,连忙走到男子的身边轻声说了几句。 顾寒河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视线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女子说完之后,快步走到顾寒河的身边,笑着道:“顾总您好,我是东方传媒旗下的经纪人沈碧。” “沈小姐,幸会,顾寒河。”顾寒河的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虽是无可挑剔的礼貌绅士,口吻中却隐约带着一股疏离。 沈碧见状也不生气,向他介绍身后的男子:“顾总,这是沉墨,刚回国的作家。” 顾寒河在听见这个名字后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你好。” 沉墨,C国著名新生代作家,可这个名字只是他的笔名,本人十分低调、神秘,谁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六年前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便从文坛中神秘消失,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永远离开后,半年前他竟再一次出现,而且……顾寒河的目光落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不仅带着新作《破茧》在众人瞩目之下宣布回归,而且一改当年低调神秘的作风。 “你好。” 沉墨的声音清冷,但他似乎没有打算和顾寒河继续说话,长腿跨了几步便越过了他,来到苏墨的墓前。 不仅顾寒河,连沈碧都对沉墨的举动有些惊讶。 顾寒河顿时有些诧异,本想说点什么。但沉墨只在墓前停了片刻,很快便转身独自一人朝山下走去。 沈碧见状也只好抱歉地朝顾寒河笑了笑,客套了几句便和保镖一起追着沉墨的背影离开。 而顾寒河的身体僵直,脸色苍白,他猛地扭头看向沉墨离开的方向。 就在刚刚,他分明听见沉墨那时看着墓碑,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再见了,苏墨。” 半生的纠缠,一世的思念,似乎都尽数化作了这沉沉的冬雨。 那一刻,凄冷的风让骨子里蛰伏已久的寒冷,再一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佛让人摇摇欲坠。 顾寒河从怀中拿出手机,手指早已冰冷得失去所有温度,声音嘶哑而破碎:“青崖,帮我查一个人。” 青崖像是有些惊讶,“谁?” 雨下得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这个污秽的世界冲刷干净。 水珠顺着黑色的发流下,顾寒河慢慢地一字一句道:“沉、墨。” ****** “你走吧。” 顾寒河诧异地盯着他略显消瘦的背影:“墨!” “你明知道锦年有心脏病,可还是这样做了。我千辛万苦瞒住她,就是因为她一旦知道苏家没落的真相必定会愧疚会难受,即便那不是她的错。”苏墨的头微微扬起,下午略显慵懒的阳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溃散出致命诱惑的光晕,可黑眸中的眸光却如同利刃一般锋利地落在顾寒河的身上:“如果你说是无心之失,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顾寒河的脊背猛地僵直,指尖冰冷。 苏墨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天台的门走去,在经过顾寒河身边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停顿。 “顾寒河,请离开她,也请离开我。” 然后,他就这样慢慢地经过他的身边。 在过去的那一刹那,顾寒河发现他的速度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留恋。 顾寒河慢慢低下头,唇边浮起的笑绝望而悲哀。 他飞扬的衣摆拂过他冰冷的手,就像宣告着从今往后,他们将再无交集。 …… “顾总……顾总……”一双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顾寒河慢慢睁开眼睛,只见秘书孟晴打开了旁边的车门,抱着笔记本站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顾寒河似乎还未摆脱梦里的痛苦,脸色有些苍白,背后微微渗出的汗水浸湿了衬衣:“怎么了?” “我们到了,您还好吗?”孟晴温声道,“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顾寒河淡淡地说道,然后从车里走出来,他朝孟晴身后望去,H大气势辉煌的大礼堂便立于眼前。 顾寒河揉了揉额角,深深吐了一口气。 阳光下,古朴而不失庄重的建筑,让这个夏堂最著名的高等学府隐隐有一种让人从烦躁中静下心来的神奇力量。 他下意识摸了摸左手食指上的戒指,苏墨走后,那些噩梦般的场景却仿佛电影回放日日缠身,让人摆脱不得,他不由得苦笑着偏头对孟晴道:“走吧。” “是的,顾总。”孟晴连忙跟上顾寒河朝礼堂走去。 他们刚走了几步,正巧碰到几个学生从礼堂里走出来。其它几个学生都跟着一个异常俊美的男学生身后,有条不紊地向他回报工作,看起来像是校学生会的。 顾寒河原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却在对上那一双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时候停了一瞬。 孟晴有些不解地说道:“顾总,怎么了?” 顾寒河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停下步子。 那个学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步子越来越慢,最后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住。跟在他身后的女学生没有留意便朝他背后撞了上去。 他身旁的一个男生立刻道:“会长,你怎么了?” 沈沉木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顾寒河,身侧的手紧紧地握起。 顾寒河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两人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 冬日的阳光并不猛烈,金色的光线静静的笼罩着大地,透过礼堂前参天的树木投落一片片圆形的光斑。 气氛在一时间变得有些奇怪,但很快顾寒河便收回目光继续往里头走去。 沈沉木静静地看着顾寒河远去的身影,不发一语,神色复杂。 “会长你在看刚刚过去的那个人吗?那是吴院长请来做讲座的。”刚刚撞到沈沉木的女学生见他看着顾寒河出神,便飞快地说道:“那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寒河,我们早些时候还在羡慕嫉妒恨呢,不仅年轻英俊,还有才又多金,真是羡煞旁人。” 沈沉木漆黑的眸子中在一瞬间闪过多种情绪,最后慢慢重归漠然,淡淡地应了句:“我知道了,继续刚刚的事情吧,你们还有什么想法?”他说着便率先朝外面走去,其他几个人见状立刻快步跟上了他。 女学生见沈沉木神色有些不妥,心中诧异但也识趣地转了话题,继续有关学校艺术文化节的讨论。 顾寒河刚到礼堂的门口便看见吴院长早早地候在那里,他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吴叔,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发已花白的吴院长不仅是苏墨的大学导师,还是他父亲的同学,因此顾寒河以前经常见到他,两人一来二去也熟了。 吴院长在见到顾寒河后,向来严肃的脸也忍不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调侃道:“难得有机会见到顾家的大忙人,老头子能不过来吗?” “吴叔折煞寒河了。”顾寒河素来冷漠的唇角微弯,声音中带了几分暖意:“您腿脚不好,平常就该仔细些。” “人老了,没办法啊……”吴院长说着像想起了什么,“寒河,你见到沉木了吗?” “谁?”顾寒河扶着吴院长朝里面走去,闻言便下意识问道。 “中文系的一个学生,他才出去没多久……”吴院长才说了一半,突然想起顾寒河从未见过沈沉木,不由得笑着道:“看我这是越老越糊涂了,你都没见过沉木呢!” 顾寒河的眸子顿时变得深不见底,似是不经意地道:“可是穿着灰色毛衣的那位?” “对对对……看来你也注意到他了?”吴院长连忙应道,语气中难掩赞赏:“沉木那孩子实在不错啊,刚好这学期他跟着我捣鼓一个项目,那性子我看着跟阿墨真是像啊,就想着要和你说说!”吴院长说着不由得有些感慨:“可惜了阿墨,虽有才华可年纪轻轻就去了……” 顾寒河在吴院长提到苏墨的那一刻有些失神,一时也没有搭话。 “你以前与阿墨那样好,有空也多接触接触沉木,我总觉得你会喜欢他。”吴院长看着顾寒河眉目间那一抹化不开的郁色,不免有些忧心:“我知道阿墨走了,你很伤心,可人总要往前看啊。” “我知道了,让吴叔担心是寒河的不是。”顾寒河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我看着沉木也是个有出息的,吴叔好眼光。” “你这孩子虽然性子冷,话却说的好听。”吴院长闻言笑开了怀,“老头子别的不多说,光是这看人,还是不错的。我今早听书博说你缺一个助理,挑来挑去也没个合适的,不然让沉木试试?” “既然吴叔这样说了,寒河哪能不成。”顾寒河应承道,“回头我便找他谈谈。” “那就对了。”吴院长拉着顾寒河的手说道:“你也别麻烦,我待会儿和沉木说一声,晚些让他过来一趟见见你,免得到时候还麻烦你专门找个时间。” “也行,一切听吴叔安排。”顾寒河微微一笑,扶着吴院长在座位上坐下后,再寒暄几句便只身走到礼堂走廊外头的一个小阳台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后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 顾寒河靠着栏杆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却在无意间看见众人簇拥下的沈沉木,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半眯了起来。像是觉察到他的视线,那边的人微微一顿,猛地朝这边望了过来。顾寒河有些惊讶于沈沉木这样异于常人的敏感,而在两人视线相触的瞬间,他的心竟不自禁的生起一丝期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苏墨离开后心中空缺的那一块竟因沈沉木的目光而被慢慢填满。 他忽然想起前些天两人的不期而遇,眸光里不由飞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随后,清冷磁性的声音被刻意地压低:“沈沉木么,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3.重逢 顾寒河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沈沉木已经坐在吴院长身边,两人正说着话,看样子聊得还挺开心。 可他发现,当沈沉木看到他来了的时候,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甚至有一丝惊慌在眼中一闪而过,想起青崖昨天给他的资料,沈沉木谜一般的身份不可否认让他产生了好奇。 “寒河,这便是沈沉木,文学院中文系大三的学生。”吴院长见他过来,热情地介绍道。 “你好,我是顾寒河。”顾寒河伸手,神色并无不妥,似乎根本没有想起他们曾经遇见过。 沈沉木眼中有一丝迟疑,专注的目光落在顾寒河淡然的脸上,似乎想看透他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握住顾寒河的手,冰凉的指尖似乎有些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着,但那只是片刻,很快他便把手收了回去。 顾寒河眸中的光芒愈盛,趁吴院长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飞快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见过我。” 他笃定的语气让沈沉木闻言愣住,脸上难掩讶异。但是在看见顾寒河唇角那一记不可察见的弧度后,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恼火,却硬是逼出一丝笑意道:“顾总,按照你的知名度,我当然在新闻里见过你。” 顾寒河微微点头,看不出喜怒。 沈沉木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但也没看出来有何不妥,暗道是自己多心了,但凡变成沉墨的时候,他都会特地乔装,所以顾寒河认出他的几率不大。 顾寒河见状,不由得扬唇一笑,“吴叔推荐你来当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沈沉木似乎早已想好答复,完全不需要考虑:“谢谢顾总和吴院长的好意,沉木学业繁忙,怕耽误了顾总的工作,所以……” “你竟不愿意?”顾寒河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脱口而出。 沈沉木被顾寒河打断,脸色不怎么好看,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沉木想潜心学术,望顾总见谅。” 顾寒河闻言皱眉,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沈沉木,像是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沈沉木竟也不退缩,海一般深邃黑亮的眼睛毫不退让地盯着他。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顾寒河轻笑一声,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伺机捕猎的狮子:“沈沉木,很少会有人拒绝我。” 沈沉木微微一笑,笑容恍若春风拂过大地,毫不畏惧地道:“凡事总会有例外,不是吗?顾总。”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像是冬日的暖阳。 “呵呵……”顾寒河闻言笑出声来,但眼睛却是冰寒,不见一丝笑意,低哑的调子里带着些许的魅惑,仿佛诱人失去理智的妖精:“可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 这是摆明在耍无赖了,沈沉木忍不住有些恼怒地盯着他,“顾寒河,你总是这样霸道。” 顾寒河见他这个样子有些发愣,隐隐觉得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虽然是截然不同的面孔,但他就像是……顾寒河的瞳孔猛地一缩,手已经不由自主抓住了沈沉木的双肩,语气危险地道:“你究竟是谁?!” 沈沉木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镇静下来,在顾寒河迫人的目光中冷冷地答道:“我是沈沉木。” 顾寒河失神地看着他,联想起沈沉木那天在苏墨墓前那一句话,他惊疑中带着一丝迷茫。不是他,苏墨已经死了,他这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他慢慢松开抓住沈沉木的手,声音难掩低落,垂落的发丝挡住了深邃的双眼:“抱歉,我有些失态。” 沈沉木看着他,身侧的手慢慢蜷缩成拳,良久才喟叹一声道:“没关系。” 顾寒河慢慢抬起头,幽暗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沉木看。 沈沉木,沉墨,这个谜一般的男人实在令他有些费解,青崖的调查里说过,从现有的情况来看,他与苏墨实在没有任何交集。可是……顾寒河眼中的温度慢慢冷了下来,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与苏墨关系匪浅。 沈沉木被顾寒河似要看透灵魂一般的视线盯着,心里难免有一点慌乱,下意识在口吻里带了点刻意的淡漠:“顾总,很荣幸见到你,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了。”说完好像等不及他的回答,匆匆转身想要离开。 “等一等。” 顾寒河立刻伸手抓住沈沉木的手,沈沉木慌乱地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摆脱他,为了不让其他人注意到他们,只好停住步子,耐着性子压低声音问道:“顾寒河,你够了。” 他静静地看着沈沉木,窗户照进的阳光洒在顾寒河轮廓分明且深邃的五官上,仿佛希腊唯美的雕塑。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顾寒河微微抿唇,即便只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已搅乱他平静的心。虽然看起来有点荒唐,但他也不愿轻易地放过眼前的这个人。 这些日子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那些与苏墨长得相像的人,纵使最后发觉那些人再像也不会是他,可就是止不住这样的冲动。身边的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但唯有他自己明白,哪怕只是相像,只要和那个人有关,无论是什么都不想放手,即使只是留在身边看着,就会有一种他还没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这样不可理喻的他就像患了一种病,苏墨是他的病根,他走了,那么他注定此生都无药可解。 顾寒河盯着沈沉木,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说。这个人与苏墨一点都不像,可是感觉却……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冷漠,不容沈沉木推托地道:“明天开始上班,其余的事情我会让人通知你。”说完便松开他的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先行离开。 沈沉木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等他的背影消失了才反应过来,不由气结。 顾寒河……本以为他会有所改变,但从他刚刚这例行通知的语气来看,真是本性难移,把他向来霸道又不讲理的性格暴露无遗。 沈沉木微微抿唇,顾寒河,你果真一点都没有变。 ****** “顾少。” 顾寒河刚刚从里面走出来,便看见一个少年朝他走了过来。他看着那张隐约有些熟悉的脸不由地愣住,直到少年走到他的身边熟稔地挽着他的手,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苏笙含笑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瞅着他许久,顾寒河才回过神。无疑,苏笙与过去的苏墨长得越来越像,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笙总会不自觉地模仿苏墨的一些习惯,让他经常会有一种错觉。这不是一种好现象,于是他故意减少了两人见面的机会。 顾寒河稳了稳情绪,轻声道:“小笙,你怎么来了?” “顾少,你该不会忘记我是这里大一的新生了吧?”苏笙故作生气地瞪了顾寒河一眼,幽怨地道:“我就知道顾少除了哥哥,谁的事都不放在心上。顾少你看,最近你都很少来看我。” “怎么会……”顾寒河淡淡地说着,不留痕迹的把手从苏笙那里抽了回来,言谈间难掩疏离:“只是最近有些忙罢了。” 苏笙从顾寒河抽回手的那一刻开始,脸色就隐隐有些不对,眼中掠过一丝嫉恨的光,可很快他便望着远方,不无伤感地道:“顾少,我总想着如果我能来这里上学,那样就可以离哥哥近一点,看他曾经看过的风景,走他曾经走过的路……那样,他就可以像从未离开过我一般。” 顾寒河恍然,看着苏笙与苏墨极其相似的眉眼里涌现着无法释怀的忧伤,不由自主地想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苏笙见状,唇角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微微偏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顾寒河,漆黑的眸子仿佛沼泽,让他慢慢深陷其中,挣脱不得。 两人靠的极近,触手可及的距离显得暧昧非常。 暖阳落在苏笙年轻的脸上,像是散发着微茫。顾寒河看着他,仿佛陷入了一个经年的梦境,梦里的苏墨和他还那样的年轻,他们还那样的好。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苏笙的眉,像是触碰着记忆中深藏的美梦,然后,他一点一点地慢慢抚平苏笙皱起的眉,脸上的神色温柔得让人心惊:“别皱眉,那不好看……” 苏笙浓密的睫毛宛若翩飞的羽翼,他静静地看着顾寒河。日光下的顾寒河就像是俊美无双的神祗,让他的呼吸在不经意中都被抑制,唯恐这个美丽的梦太快醒来。他缓缓抬起手就要覆上顾寒河略带微凉的手。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4.苏笙 沈沉木刚从礼堂出来,便看见极其暧昧的二人,立刻飞快地朝他们走过去。然后,他伸手把苏笙一把拉到自己的身边,像护犊的母鸡的一般,挡在苏笙的前面,冷冷地盯着顾寒河。 顾寒河诧异地看着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没等他说话,苏笙便沉着脸甩开了沈沉木的手,反问道:“你是谁?” 沈沉木闻言失神了片刻,黑漆漆的眼看着苏笙一脸的防备的样子似有悲伤暗涌,欲言又止。 苏笙见他不回答,脸色越发不善。 “我是……” “他是我的助理。”顾寒河淡淡地打断了沈沉木的话,然后伸手拉住他便往路边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顾少。”苏笙惊讶地看着他,连忙跟上他的步子,“他是你的助理,那Johnson呢?” 顾寒河拉开车门,半强迫地让沈沉木先坐进车里,尔后自己抱着手斜靠在车门旁,深色的眼里有一丝不耐,语气渐冷:“小笙,你这是在质问我么?” 苏笙被顾寒河的冷漠刺到,有些手足无措地解释道:“不……不是的,我……我只是……” “先这样吧。”顾寒河说道,“如果你平常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孟晴。”他说着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孟晴,便也坐进车内。孟晴见状,立刻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苏笙,“苏先生你好,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我。” 苏笙接过名片,拽着它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洁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唇,眼眶轻微泛红,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内的顾寒河。 顾寒河恍若不见,轻声吩咐司机:“走吧。”然后才回头看了一眼车外的苏笙,朝他微微颌首算是道别。 苏笙看着他们,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车子刚刚开动,从刚刚开始一直沉默着的沈沉木突然开口道:“停车。” 顾寒河的脸平淡无波,看不出情绪。 “顾总?”司机看着后视镜,询问般地说道。 沈沉木在看见苏笙捂着胸口痛苦地缓缓蹲下后,脸色剧变,声音陡然提高不少:“顾寒河,让他停车。” 顾寒河微冷的视线落在沈沉木身上,沈沉木却早已顾不得他的审视,手放在车门上,焦急地盯着不远处的苏笙。 车子依旧平稳地朝前面开着。 苏笙像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表情异常痛苦,周围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沈沉木见状猛地扭过头,用力地揪起顾寒河的衣领:“停车,他有心脏病,难道你不知道吗?!” 顾寒河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沈沉木抓着他的手上,然后又慢慢移到沈沉木的脸上,语气淡漠地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你!”沈沉木气急,脸色泛白。 顾寒河伸手抓住沈沉木的手腕,然后把他拽着自己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冷冷地凝视着他道:“沈沉木,别得寸进尺。” 沈沉木盯着他一言不发,眼中的光危险而凌厉。车内一片死寂,气氛紧张到极点。他见顾寒河还是没有发话的意思,便沉默地侧过身子,准备拉开车门跳车。顾寒河见状,眉头微蹙,对司机说道:“停车。” 车子刚停下来,沈沉木便已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才迈出一步站稳,便偏头瞅着车内的顾寒河,冰冷的目光扫过他,阴厉地道:“顾寒河,如果苏笙有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语毕便头也不回地朝苏笙跑了过去。 顾寒河震惊地看着沈沉木的背影,全身仿佛被利箭射中,疼痛在一瞬间从心脏蔓延开来,游走全身。 …… “是你么?” 苏墨站在栏杆旁,在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后,慢慢转过身子,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问道,而身上灰色大衣的衣摆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猎猎飞舞。 顾寒河闻声停住,沉默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苏墨见他不说话,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果然是你。” “墨……”顾寒河见状,忍不住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 苏墨只是垂眉瞅了一眼,便用力甩开他,顾寒河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锦年有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苏墨不再看他,转身望向医院前面车水马龙的马路,轻声说道:“顾寒河,你为什么……”他的声音一点一点渐渐低了下去,被医院天台上来回窜动的风声掩埋,不可耳闻。 “墨,你说什么?” 苏墨恍若梦中惊醒,不再说话,紧抿着唇,搭在栏杆上的手猛地收紧,青筋可见。 顾寒河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来来回回数次,欲言又止。 天际蓝的透明,几片泛灰的云轻快地掠过寂寥的天空。 空旷的天台上唯余风声,两人站在那里却良久无言。 最后,苏墨开口道:“你走吧。” 顾寒河诧异地盯着他略显消瘦的背影:“墨!” “你明知道锦年有心脏病,可还是这样做了。我千辛万苦瞒住她,就是因为她一旦知道苏家没落的真相必定会愧疚会难受,即便那不是她的错。”苏墨的头微微扬起,下午略显慵懒的阳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溃散出致命诱惑的光晕,可黑眸中的眸光却如同利刃一般锋利地落在顾寒河的身上:“如果你说是无心之失,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顾寒河的脊背猛地僵直,指尖冰冷。 苏墨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朝天台的门走去,在经过顾寒河身边的那一刻有一瞬的停顿。 “顾寒河,请离开她,也请……离开我。” 然后,他就这样慢慢地经过他的身边。 在过去的那一刹那,顾寒河发现他的速度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留恋。 顾寒河慢慢低下头,唇边浮起的笑绝望而悲哀。 他飞扬的衣摆拂过他冰冷的手,就像宣告着从今往后,他们将再无交集。 顾寒河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并在听见开门声后猛地扭头望向那边。 苏墨,你怎么可以这样简单而决绝的否定他们过去十几年的情谊? 他无法忍受,也无法接受。 “苏墨。”顾寒河突然出声喊道。 苏墨的脚步停住,却没有转身。 顾寒河疾步朝他走了过去,用力地拉起苏墨的右手,强迫他面对面地看着他。 “你……”苏墨的眉微微皱起,盯着顾寒河抓住他的手,语气隐隐有些不耐,“这是干什么?” “苏墨,你不能这样对我。”顾寒河目光如炬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接受。” “这不到你……”苏墨还未说完便被打断,顾寒河的手猛地使劲把他拉了过来,苏墨猝不及防地踉跄了几步倒在了他的怀中,他刚满含怒意地抬头便看见顾寒河迅速放大的脸。 “是你逼我……”顾寒河冰寒的声音中隐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占有欲。 “你……” 顾寒河不给苏墨任何反驳的机会,便吻上他微冷的唇,霸道地夺去他所有的呼吸。他贴着他的唇,霸道而决绝地道:“苏墨,我不会放开你,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改变。” …… 孟晴担忧地看着后座的顾寒河,他的脸色从沈沉木说出那一句话开始便惨白得可怕。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膝盖上搭着的手青筋尽露。 可还没等孟晴说什么,顾寒河就突然从车里走了出去,然后快步地朝苏笙和沈沉木那边走去。 5.替代 顾寒河越是接近沈沉木,步子越是慢下来,最后停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他。沈沉木的脸上难掩焦急,他快速地解开了苏笙的领子,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拍击着他的脸颊:“小笙,醒醒,别睡……小笙,小笙,你快回答我。” 原本已经意识模糊的苏笙慢慢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急切地呼唤着他,口吻是那样的熟悉,就和那个人一模一样……苏笙用尽全力抬起手攥住沈沉木的衣襟,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轻声道:“哥哥……” 沈沉木闻言愣住,双瞳在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一起极小的圆点,神色突变。 苏笙浑然不知,似是找到了黑暗中那温暖的光源,“你在,真好。”说着慢慢地、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苏笙!”沈沉木见状不由惊呼,看着失去意识的苏笙,立刻让他头部后仰,然后朝一旁的学生吼道:“快打电话喊救护车。”语毕便立刻低头熟练地进行胸外按压,同时进行人工呼吸。几个学生见状也慌了,立刻拨了电话。 顾寒河一直在旁边看着沈沉木,在他喊出小笙这个名字开始,眸子陡然沉了下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怎么可能,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不可能,不可能! 顾寒河感觉他已经被眼前的现实快要逼得丧失了理智,甚至有一种冲动,不惜一切、不折手段也要把那个叫沈沉木的男人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一生一世绝不放手。他一步一步朝沈沉木走去,黑眸微微发红,表情阴沉得可怕。他走到沈沉木的身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沈沉木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苏笙,根本没有注意到顾寒河的接近,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表情越来越郁结,忧色布满整张英俊的脸。直到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响起,他才如稀重负一般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救护人员很快便把苏笙抬进车里,沈沉木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可因为跪坐太久导致血液不畅通,双眼一黑便朝前面倒去。 “小心!”旁边的学生们尖声惊呼道。 忽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后面揽住了沈沉木的腰,然后他便被那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顾寒河看着怀中的沈沉木,神色复杂。这一个陌生人总是带给他震撼,刚刚只是看到他几欲昏倒的那一瞬,便不由自主地担忧。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与这个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可是……顾寒河的手猛地收紧,像是要把沈沉木硬生生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力气大到让沈沉木无意识皱起了眉。 沈沉木从天旋地转中慢慢醒转,感觉到腰间的力量,便扭头朝后望去。 顾寒河与他挨得极近,这样暧昧的距离,连顾寒河身上极淡的广藿香都能闻得清楚。 “你和苏墨是什么关系?”顾寒河不等沈沉木说话,便突然问道,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沉得可怕。 沈沉木愣住,尔后嘲讽地勾起一抹笑,想挣脱顾寒河的束缚。可是顾寒河的手宛若坚固的城垣,不动半分。沈沉木忍不住气急地瞪了顾寒河一眼,冷声道:“放手。” 顾寒河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非常:“沈沉木,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度。” 回答顾寒河的却是沈沉木毫不留情的一拳,他死死地盯着沈沉木,只见他冷冷地对他说道:“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顾寒河松开了他,伸手捂住发烫迅速红肿起来的颧骨,整个人散发着极其冷冽的气息,“还真是大胆。” 沈沉木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顾寒河不怒反笑,笑意却未抵眼底:“你知道么,苏墨是第一个敢这样对我的人,而你……” “我不认识他。” 被打断的顾寒河也丝毫不恼,他慢慢走到沈沉木的面前,带着一种极其强大的压迫感,宛若帝王一般,唇边却是残忍的笑意:“你说,我是该叫你沉木呢,还是沉墨,还是夜店迷情的前王牌M?” 围在一边的人早已经散去,医护人员也在后面赶来的孟晴处理下,载着苏笙离开。 “你……” 顾寒河仿佛循循诱导的老师,用充满蛊惑般的语气道:“所以告诉我,你和苏墨是什么关系。” 沈沉木神色难辨地看着他,几番辗转终于轻声道:“一年前在迷情,他无意中救了我,仅此而已。” 顾寒河定定地看着沈沉木,仿佛要看穿他的谎言,但是沈沉木的眼神很坚定,看不出其他。不知为何,顾寒河竟感觉到自己对这样的答案有些失望。 那边孟晴已经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等待着顾寒河。 沈沉木对上顾寒河考究的目光沉默不语。 冬日的阳光灿烂,暖暖的慵懒。 “明天过来报道。”顾寒河淡淡地吩咐道,“还有,这样的事情,没有下一次。”他说完便利落地转身朝停在路旁的车走去。 沈沉木站在原地没有动。 忽然,已经打开车门正要弯身坐进车里的顾寒河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句语意不明的问句。 “难道除了他,就没有人可以替代了吗?” 可是,顾寒河却好像知道沈沉木问的是什么,他停住动作,猛地直起身子望向沈沉木。 沈沉木低垂着头,刘海丝丝缕缕的滑下,挡住他的表情。 “除了他,谁都不可以。”顾寒河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像是蕴含了千年的沧桑:“沈沉木,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沈沉木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日光下,顾寒河的眼神深邃,隐含的深情像是澎湃的海洋,波澜壮阔让人惊心:“他在我的心中,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亦是。” 沈沉木愣愣地望着他,脱口追问道:“为什么?” 顾寒河慢慢抬起手,按住胸口的位置,笑容有些无奈又带着点宠溺的味道,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沉木一眼,便低头坐进车内,没有回答他。他靠在车背上,脸颊因为刚刚那一拳还在痛,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孟晴早已经准备好,立刻递给他一个冰袋,顾寒河用冰袋敷上受伤的地方,极冷的温度顿时驱散了有些难耐的疼痛,让迟钝的大脑也渐渐冷静清醒起来。 顾寒河修长的手指挑起脖间戴着的那一条白金项链,坠子是一个极精致的小玻璃球,里面隐约装着些灰烬,在明媚的日光照耀下,在他的眼眸中落下的光芒,像是彩虹的七种颜色。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握着玻璃球的手心有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他给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爱他,这个问题是一个无解的猜想。 顾寒河松了口气,放开手中的玻璃球。 曾经无数次想过要放弃,因为这样不能说出口的爱太过艰辛。所以,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漠视,学会了很多很多,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忍住心底波澜起伏的爱,忍住那些几欲把自己撕裂的嫉妒。 他也曾以为,他能像徐志摩说的,为了他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他爱他,只求能在他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他。 可是,他到底是顾寒河啊……就算给他无数次机会,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不择手段也只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拥着他一起毁灭,也不愿松开握住他的手。 苏墨,你知道你有多狠心吗,你对他的复仇有多么的成功吗? 顾寒河身侧的手紧紧地蜷缩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 因为,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可是,你却连等待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6.字迹 冬日的阳光下,帝国世纪中心作为夏堂市CBD的标志性建筑物显得格外的耀眼气派,在车水马龙的包围下,高耸入云,仿佛傲视一切的巨人矗立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每一天,都会有无数身穿笔挺西装的白领,在以帝国世纪为原点的后临金融圈内匆忙奔走着。 临近中午时间,一辆黑色的房车慢慢停在了帝国世纪中心的门口,车门被司机打开,顾寒河从车里走出来,乌黑柔软的发下,那双黑眸沉稳如同无波的深潭。 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剪裁良好的深色西服勾勒出他一米九三挺拔健美的身形,便如同一幅充满现代时尚感的形象大片。如果不是因为在财经杂志、报纸上见到过好些次这个男人,周围很多人大概都会以为这是某个国际男模正在拍新一期杂志封面。 孟晴跟在顾寒河的身后,穿过大楼前气势恢宏的玻璃旋转门,刚刚心里泛起的涟漪还未平复,她跟在Boss身边也并非一两天,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但还是时不时被顾寒河的美貌电到,即便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面瘫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可丝毫不影响他本身的魅力,反而添了几分禁欲制服的诱惑。 他们正走着,旁边传来很多职员的问好声,孟晴看着身前的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先一步为顾寒河按下电梯按钮。无论有多少的女人或者男人前仆后继,但是顾寒河就像久居在中世纪古堡里的贵族王子,礼貌疏离、高不可攀,于谁都一样。生活就像是无比精准的科学电子仪器,唯一可以让他失控的只有苏墨。可当苏墨走后,再也见不到顾寒河出错了,就像大师手下完美却冰冷无情的雕像。 顾寒河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他办公室门外那一张空着的桌子,原本该在的人却不在,不由眉心微皱。 孟晴见状立刻说道:“顾总,刚刚Mary告诉我,沈先生一大早就过来了,但是因为有事情出去了。” “什么事?”顾寒河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语气漠然。 孟晴飞快地接到:“医院打电话过来,苏先生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沈先生本想等您回来再走,但是……” “我知道了。”顾寒河淡淡地打断了孟晴的话,把沈沉木桌上那一本摊开的书拿起来,便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随手翻开了那本书的第一页,是帕斯卡尔的《思想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批注,字迹很新,看起来像是刚刚才写的。 顾寒河却在看清那些熟悉的字后如遭雷击!没有表情的脸仿佛被撕裂开一条缝,然后迅速的土崩瓦解。他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书落在了明亮的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他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眼中的冰冷被惊慌取代,他不小撞到了身后的一个青花瓷,花瓶剧烈地摇了摇然后掉在了地方,碎成一片一片。 孟晴刚拿了一杯咖啡进来,便看见顾寒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是她第一次在苏墨死后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一直稳坐神坛的神一瞬间跌落天堂,染了红尘一般。 “他在哪里……” 孟晴听见顾寒河的声音里难掩颤抖,惊诧中问道:“顾总?” 顾寒河只觉自己的理智已经接近崩溃,黑眸微微泛红,盯着孟晴一字一句问道:“沈沉木在哪里?!” 孟晴被红了眼的顾寒河吓到,下意识回到:“中心城医院。” 顾寒河没有说话,弯下腰捡起地上那本书后便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浑身的气息一瞬间惊怒冰冷到了极点。 “顾总!”孟晴反应过来后,这样失态的顾寒河让她震惊中不由得十分担心,马上追着他的背影赶了出去。 顾寒河一直阴沉着脸,电梯里的温度好像瞬间降了好几度。直到坐上车朝医院赶去,他的脸色都没有缓和的迹象,紧绷的弧线仿佛满张的弓。他的手中紧紧拿着那一本书,封面被他紧拽的手指弄皱了不少。沈沉木,苏墨,沉墨……他一遍遍在心底低念,那些零碎的片段一点点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慢慢被编织成一个荒唐疯狂的想法。 有可能吗?他……会是他? 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人写出一模一样的字体?难道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躯壳里有着同一个……灵魂! 顾寒河的心脏“砰砰”地急速跳动着。这样天方夜谭的事情,他也曾在小说、电影里面看到过,但是一旦到现实,总是觉得太荒谬……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一丝期待,期待在失去他之后再次重逢。仅仅是这样想着,竟都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寒河的手握紧又松开,随着医院出现在眼前,早已死寂的心不可抑制地猛烈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第一次没有等到司机开门,便自己打开车门,率先走出去,飞快地朝医院里面走去,手心里居然还出了一层蒙蒙细汗,就好像当年第一次在苏墨的陪伴下参加全国钢琴比赛。 原本以为那样青涩紧张的自己只存在记忆之中。可是,此时此刻因为他,再一次变得鲜活起来。 孟晴早已经和医院打了招呼,所以他们便一路直奔病房。越是接近,顾寒河的心情越是复杂。原本期待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孟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顾寒河抿了抿唇,慢慢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在走到房前的那一瞬,他仿佛从梦中猛然惊醒,条件反射般的用手覆上隐藏在衣服之下的那个玻璃球。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的理智都到哪里去了? 苏墨……苏墨明明已经在这里了。 是他亲手将他下葬,是他亲自送了他最后一程!他现在竟因为几个似是而非的字就变成这样,就算见到沈沉木,他该说什么?向一个几乎算得上素昧平生的人,问他那些荒谬的问题?他何时变得这样丧心病狂了。 即便他问了,若他真的是他,他也断断不会告诉他真相! “顾总?”孟晴看着顾寒河轻声询问道:“您……还好吗?” 顾寒河微微张了张唇,眸子里的光起伏不定,脸色潮红中带着点疲惫,搭在房门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他站在紧闭的门前,沉默许久之后说道:“走吧。”随后便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我们不进去吗?”孟晴惊讶地盯着他,异常不解。 顾寒河望着房门许久,弯腰把手中的书放在门前的地上,“不必了。” 那一瞬间,孟晴感觉顾寒河身上曾经存在的情绪都被一扫而空,宛若昙花一现。现在的他,又变回那个神坛之上的顾寒河,无情无欲,完美如初。 他转过身,才迈开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他停住步子,侧身望去,荷西带着两个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 荷西和身边的护士说着话,然后在病历本上写了些什么,才刚抬起头就看见顾寒河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荷西把手中的东西交给护士,走到了顾寒河身边,尔后像是觉察了什么一般看了一眼病房,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来看苏笙?” 顾寒河没有点头,但也没否认,淡淡地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送来的时候,情况比较危险,但好在急救措施做得不错。他今早醒来,情绪有些激动,现在好多了。”荷西说着便和顾寒河一起往外面走去,“对了,你认识沈沉木吗?” 顾寒河的步子迟疑了片刻,云淡风轻地道:“怎么了?” “我听说当时在现场的急救是他做的,多亏了他啊。”荷西眼中难掩赞赏,“他还在苏笙那里呢,你要不要见见?” “不用了。”顾寒河回绝道,“苏笙就麻烦你了。” “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会好好看着苏笙的,你不用担心。”荷西怕顾寒河伤心,便故意没有提到苏墨。 顾寒河点点头,“我先走了。” “有空一起吃饭。” “好。”顾寒河语毕便带着孟晴走出了医院。 直到顾寒河离开,沈沉木才从病房里走出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本书。 自从突然遇到顾寒河开始,他便频频出错。明明知道不该让他注意到自己,可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无所遁形,不知所措。这一次也是他大意了,他不该听到苏笙情况不对便匆忙离开,连书都忘在了公司。明明一直都记得要改变自己的字迹,但是今天早上因为昨晚整晚的失眠太疲惫,结果不小心忘了……哪里想得到顾寒河居然那么凑巧的看到。 那么,顾寒河…… 沈沉木走回房里,透过窗户看着他坐进车子里,随后飞快地离开。他紧紧地握紧手中的书,慢慢闭上眼睛,“顾寒河,你已经疑心了吗,或者是你已经发现我……我便是苏墨。” 如果是,按照顾寒河的性格,他应是步步紧逼才对,怎么会这样……沈沉木倏然睁开眼,看着窗外高大的法国梧桐,阳光暖暖地落在身上。 “顾寒河……顾寒河……”他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顾寒河就像一个魔咒,咒文刻在他的灵魂里。他给的爱太沉重、太霸道,就像一个枷锁让他喘不过气。他既然已重生,便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不想再和他继续因为过去而纠缠,可他却偏偏如影随形。 他们相互折磨了多年,他甚至为他死了一次,这样能不能算是互不相欠? 若注定要重逢,注定这便是他们的命运……即便如此,他也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这个秘密! 沈沉木慢慢收紧手,眼神坚定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哀伤。 “顾寒河,这一次,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7.先机 “会长。” 苏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中响起,沈沉木如梦初醒。他扭头看着病床上的苏笙,他不知从何时便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 沈沉木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苏笙……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刚刚的事情他知不知道,而他的自言自语他又听到了多少?一连串的疑问让沈沉木连垂在身侧的指尖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会长,之前在学校没认出你,我很抱歉。”苏笙像是没有觉察沈沉木难看的脸色,笑着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沈沉木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他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积聚在心底归结为沉默。 苏笙的眼神变得有些困惑,静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你没事就好。”沈沉木最后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苏笙听了,笑容慢慢从唇角蜿蜒开来,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会长你认识顾少吗?” 沈沉木的心在听见苏笙提起顾寒河后一瞬间沉了下去,语调也变得冷硬起来:“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那助理……” “老师好意,不忍推拒。”沈沉木淡淡地打断了苏笙的话。 苏笙闻言便放心地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沈沉木不由得皱了皱眉,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我喜欢他。”苏笙的声音很轻快,说着便抬起头望着震惊的沈沉木,明亮的黑眸里仿佛落满了细碎的光,亮得惊人:“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很喜欢他。” “你……”沈沉木在惊愕中还没回过神。 苏笙见状,似乎也并不意外,笑容越发明丽。他轻声道:“这样看起来,会长是不会和我抢顾少。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很高兴。”他的视线落在沈沉木不断变幻着神色的脸上,笑容愈甚,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会长,你说是吗?” “我……”沈沉木的动作一僵,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吐字艰难。 “会长,你不会和我抢,对吗?” 苏笙好像完全不打算给沈沉木任何回避犹豫的时间。声音提高了一些以至于变得有点尖锐,而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则直直地盯着他,豁出一切似地追问道。 沈沉木与他对望许久,眼中闪过无数种情绪。面对着那张与过去自己如此相像的脸,就像面对着一面镜子,而镜子前的自己如此狼狈不堪。 最后,他慢慢低下头,细碎的刘海滑落下来遮盖住细长的眼。 他慢慢转过身子,看向窗外迎风起舞的树叶,声音淡漠得失去了所有的情感起伏,轻得几乎要消散在日光之中。 “你知道,只要你想要,我都不会和你抢。” 苏笙看着沈沉木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慢慢散去,只剩下彻骨的冷意,眼中甚至闪着怨恨的光,可是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乖顺:“会长,加上昨天我们也才第二次见面。你这样说,我很惶恐欸。但是,苏笙听到你的话,真的很感动。” 沈沉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苏笙见着,那笑却比哭泣还要难看,可是沈沉木表现得越痛苦,他不知为何就越高兴,那些积压多年的恨意、嫉妒、不甘终于全数爆发出来。 他听见沈沉木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沈沉木沉默了片刻,迟疑着说道:“你从什么时候爱上了他?” “从他第一次挡在我面前,让那些欺负我的人通通滚开开始,我就爱上了他。” 苏笙看见,沈沉木的脸色在那一瞬变得苍白如死,他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扶着一旁的桌子才险险地站稳,然后不敢置信地朝他望了过来。 “会长,你还好吗?”苏笙的表情很无辜,连忙掀开被子光着脚从床上下来,跑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了他,看着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忧心。 沈沉木几乎是有些惊慌地推开了苏笙,尔后像是觉察自己的不对,他忙道:“你快回床上,地上凉。” 苏笙点了点头,慢慢走回去躺在床上,“会长,我已经好多了,你现在的精神看起来也不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沈沉木快速地应道,为他盖好被子后便走出病房,像是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苏笙看着他关上门,脸上畅快的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大笑出声,即便心脏也因这样的笑而疼痛,也不管不顾。 “哥哥……”苏笙有一种报复的快乐,他紧紧地攥住被子,像是宣战又像是要发泄出过去所有的不满,丧心病狂般地低吼道:“他是我的,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他爱的人,原本就该是我,而不是你!” 所以…… 苏笙眼中的惊怒渐渐散去,只剩下凄冷决绝:“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回来。” 那一刻,隆冬的寒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淡蓝色的窗帘被风鼓起猎猎飞舞。刺骨的冰寒驱散了房中原有的暖意,可是苏笙却不觉得冷,只有隐忍多年后报复的快乐。 苏墨,他永远不会让你用以前的身份,再一次回到顾寒河的身边,也不会允许你再一次从他的身边抢走他! ****** 沈沉木刚从医院里出来就接到了沈碧的电话。 “沉墨,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可以。”沈沉木听出沈碧的声音有些忐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这样的。”沈碧斟酌了一下用词,“刚刚公司在讨论有关你的新书《围城》的一些事情,虽然大部分事情我们在开始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是我们有一件事情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沈沉木伸手拦了一辆的士,打开门坐进去:“好的,你说吧。” “我们想举办一次签售会,那样会对新书的销量以及你个人知名度的提升都很有好处,你看……” “碧姐,你等我一会儿。”沈沉木说完,伸手捂住电话,轻声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去帝国世纪中心。” “好咧。”司机按下计价器,便发动了车子。 沈沉木这才松开手,“碧姐,这个问题我很早以前便和你们说过了。” 沈碧闻言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对不起。” “好吧。”沈碧虽然早料到沈沉木的回答,但还是难掩失望,“沉墨,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打电话告诉我们。” 沈沉木淡淡地应了句:“好的,那先这样吧。”便挂了电话。 他靠着车椅,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苏笙刚刚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脑海中重映,是什么时候他对顾寒河竟存了那样的意思,而他竟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 若苏笙真的那么喜欢顾寒河。那样的话,这些年,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方式看着他和顾寒河这样纠缠过来。他该有多怨自己,又有多不甘。 沈沉木情不自禁地紧皱眉头,随后伸手揉了揉额角,烦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似乎让他措手不及。 ****** 沈沉木赶到公司,然后进来办公室的时候,顾寒河正低头看文件。注意到他进来之后,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墨宝需要做一次健康检查。”说完便继续低头处理文件。 “好的。”沈沉木愣了愣,但是很快便回过神轻轻地应了一声,“顾总,还有别的吗?” 顾寒河头也没抬地朝他挥了挥手,随后沈沉木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直到顾寒河听见门外响起孟晴和沈沉木对话的声音,他才轻轻放下手中的笔,合上刚刚批阅完的文件,神色复杂地望着大门。 他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派人跟着他。”听见那边传来恭敬地应承声后,他便挂了电话。他知道其它的事情孟晴都会替他安排好,只不过……顾寒河浓郁的睫毛微微垂下,盖住了眼中过于明亮的光芒。 他从旁边的文件夹中把一张纸拿了出来,那是从《思想录》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有一句话被人划了红色的下划线,并且旁边写了一些标注。然后,他打开了桌子下方的密码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泛黄的本子,翻到了中间的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是一个写读后感还有部分摘抄的笔记本。 他在上面找出了同样的一句话,用黄色的荧光笔标记了出来。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一个高高瘦瘦身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拿到了吗?” 顾寒河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多久才能出结果?” 青崖唇角微扬:“那得看顾先生出的价钱了。” 顾寒河的眉毛皱起,冷冷地道:“越快越好,价格随便你开。” “如您所愿。”青崖耸了耸肩,把东西夹在腋下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顾寒河微微松了口气,孟晴在那时端了一杯浓茶进来,放在了他的手边。 “好了么?” 孟晴用婉转动听的声音答道:“都安排好了,沈先生已经赶去您家里了。”顾寒河点了点头,孟晴见他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她,便退了出去。 顾寒河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外摩天楼林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高低错落仿佛迷宫般复杂。太阳温暖的光线与大楼冷硬的线条形成极致的对比,而横亘其中、外墙上无数的玻璃就像一面面镜子,日日夜夜不知疲惫地照出人生百态,美丽的、丑陋的、肮脏的、悲伤的…… 8.解惑 顾寒河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沈沉木已经回到了他的位置上,低头正在整理着资料。他盯着他的脸足足看了有一分钟。直到沈沉木觉察到他专注的视线,抬起头对上他有些疑惑的目光。 “你的脸怎么回事?”顾寒河微蹙着眉,看着沈沉木白皙的脸上那几道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红痕。 沈沉木窘迫地用手碰了碰脸上已经处理过的那几道红色伤痕,像是想起了顾寒河家里那只傲娇的波斯猫,无奈地笑着道:“刚刚送墨宝去宠物医院的时候,不小心被它抓到了。” “它很少会抓人。”顾寒河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墨宝虽然被苏墨惯得有些娇蛮,但是很少会这样不辨是非的攻击人。 “大概是因为我自小很讨厌猫的原因。”沈沉木的表情再自然不过,“可能无意中让它不高兴了。” 顾寒河听见他的话脸色又冷淡了几分,薄如刀片似的唇微抿:“你讨厌猫?” “是的。”沈沉木点了点头,“我可能是天生和这种生物八字不合吧。” 顾寒河闻言又沉默了片刻,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沉木,眸子里的颜色陡然变深,气息变得冷冽起来,似乎是想看穿沈沉木,可那人偏偏神色如常。 最后,他淡淡地道:“以后让孟晴带墨宝去体检。” “好的,谢谢顾总的理解。”沈沉木朝他温润一笑,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显得温和清雅。 顾寒河心里却有些难以言喻的失望,他想起刚刚青崖拿走的资料,看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练的是欧体?” 沈沉木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轻声回答道:“其实是苏先生在生前曾送过我一本书,上面有他对那本书的一些心得,我那时候很羡慕他那一手漂亮的字,便花了好几个月去学。” 顾寒河恍然,没有想到事实竟是如此,“所以,苏笙……” “苏先生救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沈沉木感慨地说道,“虽然他走了,既然有机会也有能力,我想尽我的力量替他好好照顾苏笙,也当是报答他了。” 难怪……顾寒河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从过去到现在原来都只是一些巧合。他不由得深深地望了沈沉木一眼,原先那些荒谬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苏墨和沈沉木大概只是比较相像的两个人罢了,重生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这样捕风捉影的自己实在是可笑。 他本想让青崖去对比一下两个人的字迹,如果沈沉木说的是真的,那个结果大约也没有用了。 “顾总?”沈沉木说道,“你怎么了?” 顾寒河回过神来,对上沈沉木像有些担忧的目光,“没有别的事,你就可以回去了。” 沈沉木像是有些惊讶,但是他很快便把惊异的神色收起,漆黑的瞳仁里是剔透的光,宛若琉璃:“好的,还有……这些天我因为年轻气盛若有得罪,请顾总多多包容。” 顾寒河颌首,便转身朝专用电梯走去,按下了1楼的按钮。随着电梯门慢慢关上,沈沉木的脸渐渐消失在他眼前。他们只是两个性格像的人,是自己多虑了,这些天他积压在心头的所有疑惑都在一瞬间散去。 他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苏墨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本该早早接受这样的现实,怎么还会这样?无论是谁,即便再像也永远不会是他,他是那样独一无二,在自己的心中无可替代。 顾寒河微微松了口气,抬步从电梯里走了出去,一路上很多职员都朝他恭敬地问好。他走到门口,弯腰坐进等候在门外的黑色房车,司机为他关上门后,不多久车子便发动,在马路上飞驰而去。 车窗外的景色宛若流泻的水银,一闪而逝,孟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轻声为他报告接下来的行程。 “顾总,中午十二点要和宝兴的许董在彼得堡餐厅就歌里纸业的收购做最后的讨论。下午您需要为以顾老先生命名的霍霆音乐厅进行开业剪彩,并在之后作三分钟的简短致辞。晚上本来是没有安排的,但是先前收到了东方传媒的邀约,您当时没有立刻答复。您看今晚是否要参加东方传媒的晚宴?” “东方传媒么?”顾寒河漆黑的眸子有暗色的光闪烁。 “是的,就是早前您有意收购《墨迹》杂志的母公司。” 顾寒河思考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沈沉木的情景,终是说道:“去吧。” “好的。” “没有别的安排了?” “是的,今天安排的行程就是这些了。” 顾寒河便靠着柔软的真皮桌椅,闭起了眼睛休息。车内的音乐也被司机调得更加的小声,车内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茶叶清香,让人慢慢放松下来。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孟晴接了电话:“苏先生,你好,你是说顾总么……” 孟晴捂着手机,朝后面望过来,用口型对顾寒河说道:是苏笙。顾寒河缓缓睁开眼睛,朝她摆了摆手,她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对那边说道:“顾总现在比较忙,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我晚些会为你转达。” “嗯……好的,我明白了……好,再见。” 孟晴挂了电话,对顾寒河说道:“顾总,苏先生想见您,而且想请您和他一起参加下周一White’s club的圣诞派对。” “我知道了。”顾寒河的声音冷淡,对上孟晴看着他有些犹豫的神色,“还有什么事情么?” 孟晴斟酌了一下:“他说,他想和你谈谈有关于苏墨先生的一些事情,非常重要,希望能和您当面谈。” 顾寒河愣了愣,随后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在一下一下敲打着一旁的小圆桌,绯色的唇扬起不可察觉地弧度,眼中却毫无半分笑意,“答应他。” “好的。”孟晴飞快地在行程本上记录。 顾寒河望向车窗外流逝的风景。 苏墨,你说你的弟弟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呢? 有时候人类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明明知道没有任何希望,但还是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直到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也无怨无悔。 他不是不明白苏笙的想法,但是,人总会有不能触碰的底线。自从苏墨走后,他明里暗里疏远了苏笙不少,但是苏笙却每每好像不知。 顾寒河想起苏墨以前对他说过的话,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微微的苦涩。那时候徐锦年刚死,他便霸道地强迫苏墨留在他的身边。苏墨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再加上徐锦年的死有大部分是因为他,那么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的留下。 于是,他便拿着苏墨最后一个仅存的亲人苏笙去要挟他。 …… “顾寒河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墨把一大叠照片扔在了顾寒河的桌上,几张飞起来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寒河慢慢放下手中的书,拂落身上的照片,抬起头冷冷地瞅着愤怒的苏墨,笑意冰冷而残忍:“苏笙和你长得很像,不是吗?” “你不能动他。”苏墨失了理智,过去的优雅统统不见,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道:“顾寒河,你不能动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动他!” 顾寒河仿佛早已料到他的答案,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墨,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苏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答应你。” “那么,你得到了我的承诺。”顾寒河苍白而英俊的脸上隐约柔和了一些,“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不会动他。” …… “如果你知道他的想法……”顾寒河从记忆的洪荒中清醒过来,呢喃道,“你那个时候还会这么义无反顾么?” 不过,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世界是否沧海桑田,既然答应了你,那么为了你,他也不会动他。因为那不仅仅是对你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忠诚于你,也忠诚于自己心中所爱的承诺。 小剧场: 事情发生在月黑风高杀人夜。 顾Boss和沉木童鞋刚进行完某项激烈的运动准备睡觉…… 突然房子猛烈地震动了几下。 以为发生了地震的顾Boss立刻坐起来,抱着沉木从房间里赶了出去,而他们宅子的佣人们也都被可怕的震动惊醒,穿着各种睡衣聚集在花园里。 原本漆黑的夜空出现了一条裂缝,红澄澄的光漏了出来,好像是被某样东西炸开了一般。正当他们感到诧异的时候,一片巨大的叶子从裂缝中出现,对着顾Boss和沉木飞了过来。 顾Boss身手矫健地挡在沉木面前,对叶子说道:何方妖物。 某叶子无辜地眨眼:咩……人家不是妖物,人家只是想来看看你们嘛。 沉木此刻也从沉睡中醒来,不解地望着那片巨大的叶子。 一旁的管家先生拿来了一把桃木剑,递给了沉着一张脸的顾Boss。 此刻,一个同样巨大的蛋挞从叶子的背后爬了出来:人家给你们扔了霸王票,你们还不快谢谢小叶子。 顾Boss沉默片刻,转身搂着沉木朝房子里走去,对他小声道: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沉木的脸微微泛红:所以你好歹也节制一点! 顾Boss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种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节制。说着便和沉木回到房子里继续睡觉。 某叶子&某蛋挞仰天长啸:哎,你们两个不要无视人家啊啊啊……【无限回音状】 9.墨迹 晚上,顾寒河来到东方传媒晚宴现场的时候,沈沉木正在沈碧的陪伴下与几个中年男子交谈。他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特意戴了一副巨大的黑色墨镜。顾寒河微微弯了弯唇角,沈沉木那一身华丽的白色复古西装虽然衬托出他本身高雅华贵的气质,但是配上那一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墨镜,他还是觉得这样的装扮不适合他,远远看过去就像一个时尚的瞎子。 或许因为那一笑让顾寒河原本有些冷傲的气场散了不少,一位穿着嫩黄色礼服裙的美丽女子端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温柔地朝他笑了笑,无比自然地挽上他的手:“寒河,很高兴看见你来参加晚宴。” “东方小姐,客气了。”顾寒河淡淡地说道,冷冷看她一眼,抽出自己的手。 因为东方传媒最近和顾氏合作频繁的原因,身为东方传媒老板的女儿,东方晴和顾寒河也见了好几次,不过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便对这个冷漠高贵的男人一见倾心。 东方晴略微有些尴尬,但难得见到顾寒河,还是鼓起勇气道:“寒河,你下周有空吗?可以陪我参加White’s club的圣诞派对么?” 顾寒河闻言愣了愣,随后扬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抱歉,我已经答应了别人。” “这样吗……”东方晴的脸上难掩失望,点樱般的唇嘟了起来,“人家好伤心,那就罚你今晚陪我跳舞。” 顾寒河抿着唇,没有说话。 东方晴见状不依不饶地凑到他的身边,拉着顾寒河的手,有意无意用自己的胸蹭到他,用娇软地声音撒娇道:“好嘛好嘛,只是一支舞而已。你不答应我,我就把爸爸藏起来,不让你见到他。” 顾寒河的脸色沉了沉,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东方晴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可是想她好歹也是东方家的大小姐,多少人明里暗里大献殷勤,何曾有人这样下过她的面子。她这样想着心里也有了气,赌气般的抓着他不放。 “东方小姐,我和顾先生有事情要谈,可以向你借用一下他吗?”温润好听的声音在两人的身侧响起,他们同时朝那边望去。 沈沉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正笑着看着他们。 “你是……”东方晴疑惑地盯着沈沉木,后恍然大悟:“沉墨?” 沈沉木颌首,温柔地笑了笑:“东方小姐好眼力。” 沈沉木线条优美的脸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雅,笑容宛若初雪中绽放的红梅,美好高贵。 东方晴中不知为何觉得他的笑竟有点魅惑,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她情不自禁地松开了顾寒河的手,软软柔柔地看着沈沉木说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对顾寒河说道:“你欠我一支舞。” “嗯。”顾寒河淡淡地开口,算是答应了。 东方晴这才满意地离开。 沈沉木见她走远了,才慢慢靠近顾寒河,没走几步就听见耳边传来顾寒河的声音。 “谢谢。”声音很轻,但是却很真切。 顾寒河看见沈沉木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唇,好像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他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挑高了眉,虽依旧一脸冷冷的样子,但是调子比刚刚温和了许多:“怎么?” 沈沉木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笑着说:“有些受宠若惊。” “呵……”顾寒河拿过一杯香槟,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莹白的指尖在淡黄色液体衬托下散发着温暖的光,他漆黑的眸子凝视着身旁的人:“不是找我有事么?” “顾总。”沈沉木微微叹了口气,失笑道:“你明知道那只是个借口。” 顾寒河的视线落在沈沉木的脸上,半晌未动。他正半垂着头,低头看着那杯香槟,而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挡在巨大的墨镜后面,看不清情绪。俊逸的侧脸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无论何时都带着清浅的笑,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不如假戏真做。”顾寒河手中的郁金香杯轻轻碰了碰沈沉木的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香槟微微荡漾着,从杯底源源不断上升的气泡像是美丽的珍珠项链。 沈沉木诧异地抬头望着他,顾寒河举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把杯子放在一旁,伸手搂着他的肩膀便往大厅外面的后花园走去。 冷漠的气息加上俊美无双的容颜,穿着华贵黑色西服的顾寒河本就抢眼之极,两人穿过大厅的时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纷纷望向他们。沈沉木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有些不知所措,偏偏身边这人好像丝毫不在意,仿佛在无人之境里穿梭般自在。 顾寒河感受到手下那人有些僵硬的身体,不由微微弯了弯唇,眼中竟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两人刚到花园,沈沉木便不留痕迹地从顾寒河的身旁离开,面对面地与他站着。顾寒河狭长地眼扫过自己的手,慢慢垂在身旁,然后半眯着眼睛看向沈沉木。 月光下,沈沉木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银色的纱,有种不真实的朦胧美。 夜色苍茫如水,万物都泛着月色的光华,深蓝色的天幕格外高远,带着缱绻的星光。漆黑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顾寒河的眸子宛若名贵的水晶,泛着水一般的光华:“公司准备收购东方传媒。” “什么?”沈沉木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像是不能理解顾寒河为何告诉他这件事。 “你以后便是《墨迹》的主编。”顾寒河平缓的调子像是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哪怕《墨迹》被誉为是国内文学第一刊,“我想有必要让你有个准备。” “可是……”沈沉木似乎想说些什么。 顾寒河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就这样吧,事情这个月底就能定下来。” “……”沈沉木觉得顾寒河霸道又不讲理的性格,再一次在这次的事情中充分的体现了出来。 许是注意到沈沉木的表情,顾寒河斜了他一眼,微挑的眼角似乎有些不快:“你有问题?” 沈沉木轻叹口气,即便自己竭力反驳多半也会被这个男人无视:“没有。” “嗯。”顾寒河点了点头,黑发在虚空中潋滟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就好。” “顾总,我能问你收购《墨迹》的原因吗?”沈沉木忽然问道。 顾寒河原本准备回去大厅的步子顿了顿,微微偏过身子,淡漠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沉木,“为什么想知道?” “顾总如果觉得不方便告诉我,那就算了,当我没有问过。”沈沉木避开顾寒河迫人的目光。 顾寒河定定地看着沈沉木,一言不发,就在沈沉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道:“他很喜欢。” “什么?”沈沉木惊讶地扭头看着顾寒河。 顾寒河略微沉思了一下,眸光明显亮了亮,“苏墨每一期都会买。”他清冷的声线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语毕便再不言语,最后看了沈沉木一眼就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 沈沉木却因为他的一句话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只是因为过去的苏墨喜欢,所以便要把《墨迹》握在自己手中么?沈沉木无奈地笑了笑,他这样做……又能挽回些什么呢? 他过去只是因为自己用沉墨的笔名为它写稿,所以才会每一期都有。 没想到…… 沈沉木无奈地笑了笑,顾寒河,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只要他喜欢,你就要全部收归己有。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可是,他们却早已经回不去了。 从那一个雨天开始,他们……就注定永远洗不清这一身的罪孽。 沈沉木低头,静静地看着月光下自己洁白的双手。 哪怕只是简单的相拥,都会觉得是沾满血腥的幸福,永难安宁。 10.麻烦 顾寒河正和东方林谈着事情,突然被人一撞,手中的酒洒了出来弄脏了衣服,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冷冷地扭头望去,东方林也有些惊讶地朝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气冲冲地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也没管撞到人,径直朝站在大厅中央的沈沉木走了过去。 沈沉木似乎也意识到来人不善,但是没等他说话,那个年轻人红着一双眼睛,一点征兆也没有,抬手便又快又准地一拳打中了沈沉木的脸。 沈沉木显然没有想到年轻人居然会突然动手,当下就被他巨大的手劲打得一个没站稳,立刻朝地上倒去,幸好他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稳住身形。 年轻人见状似乎还没有解气,抬起手正准备再揍沈沉木一拳,可他的手却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抓住了。他扭头望去,只见顾寒河正用手死死地地抓住了他的手。年轻人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却发觉无法挣脱,忍不住怒斥道:“你他妈的是谁,给老子放手!” 顾寒河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狼狈的沈沉木,他的脸显然红肿了起来。顾寒河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他便望向年轻人,眼里冰寒一片,隐隐有一种暴怒的征兆。沈碧和东方林也赶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把沈沉木扶了起来。 沈沉木脸上被打中的地方触目惊心,他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脸颊,便疼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顾寒河在那一刻脸色阴沉得仿佛风雨欲来的天空,捏着那人的手似乎要硬生生捏碎他的骨头一般。 “你他妈到底是谁,还不快放手!”年轻人扭头看着顾寒河,手都快被他捏断了。 顾寒河冷漠倨傲的脸上一片冰冷,黑色的瞳孔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年轻人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好像巨石压在心口,快要呼吸不过来,即便大厅里暖气开着,但还是像身处寒冬之中,冰冷刺骨。 顾寒河松开拉着年轻人的手,年轻人刚揉了揉自己手腕,正准备破口大骂顾寒河。可是他刚抬起头,便看见顾寒河轻蔑地半眯起了眼睛,好看的唇微张,优雅而清晰地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他的眼神冰冷,像是冰雕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你……”年轻人不由有些慌张,后看到一旁的沈沉木顿时又有了底气,伸手指着顾寒河嘲弄地对沈沉木说道:“难道这是你新的金主?” 沈沉木死死地咬着唇,平淡如水的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愤怒。 顾寒河眉头微蹙,走过去伸手箍住年轻人的下巴,没有说话,可手指却猛地收缩。 年轻人顿时吃痛地皱眉,“你……M……你……”却再也无法准确的吐字。 四周静悄悄的,死寂一片,气氛紧张得似是上了弓即将要一触即发的箭,众人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 “顾总。”沈沉木微微冲顾寒河弯了弯唇,好像不经意拉扯到脸上疼痛的地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顾寒河在听见他开口的那一刹那已经回头望着他,见他疼得脸色苍白与脸颊上那鲜红欲滴的伤痕形成极致的对比,顿时眼神沉黯,脸色冰冷,等沈沉木朝他慢慢走过来之后,那双淡漠的眼睛顿时变得有些不悦,命令道,“回去。” 沈沉木无视他那冰冷似铁的口吻,走到他的身边,伸手一根一根把他箍住年轻人下巴的手指拨开,然后拉过他有些僵硬的手指,低声道:“交给我。” “沈沉木。”顾寒河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他浓浓的怒气被深深的克制住,语调危险并带着警告的意味。 沈沉木缓缓抬起头,不惧地与他对视,清冷淡然的目光仿佛一汪雪山冷泉涓涓流下,把顾寒河心中燃高的怒火一点一点的熄灭,最后他又回到了平时那一副疏离漠然的样子。 沈沉木察觉他僵硬冰冷的指尖也渐渐放松下来,顿时松了口气,放开顾寒河的手,走到年轻人的面前。 “离开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和那里再没有半分关系。”沈沉木的语气淡淡的,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冰寒,“即便有,那也是他,而不是你。” 年轻人被几个赶来的保安死死地压制住,只能挣扎着怒视沈沉木,“你!” “以前我忍你,是看在他的份上。”沈沉木从旁边拿过一杯香槟,“可是现在,我想再没有必要了。” 沈沉木的眼神淡漠,年轻人甚至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那一丝不屑。 他手中的杯子倾倒,香槟缓缓地从里面流了出来,落在年轻人的头上、身上。 年轻人忍不住尖叫道,“你疯了!” 沈沉木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淡淡地说道:“宁峰,你是时候该清醒清醒了。” 被沈沉木称作宁峰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如死,可是又不能动弹,只能怨恨地死死盯着沈沉木,“我宁峰跟你没完,你给我记住!封豪死了,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没等他继续说话,保安们便压着他朝外面走去。 顾寒河沉默地掏出自己的手巾递给沈沉木,神色冷傲:“擦一擦吧。”沈沉木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身上望去,才发觉自己的身上也被香槟打湿了一小片,但是和顾寒河身上的相比,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谢谢。”沈沉木接过手巾,有些无奈地看着顾寒河,“让你看笑话了。” 顾寒河的眸色愈深,紧抿的唇放松一点:“你知道么,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他。” 沈沉木一惊,惊讶地对上顾寒河的眼。 顾寒河却恍若不见,伸手拉着他便朝外面走去。 “顾总……”沈沉木被他拖着,一路走得有些难受,“我们这是……” 顾寒河的步子慢了一点,下巴朝大厅里神色各异的人微扬:“继续呆在这里,我想并不明智。” 说着也不等沈沉木反对,便拉着他朝外面走去。 两人刚上车,沈沉木就发现顾寒河今晚没有让司机跟来,自己开车。 顾寒河刚发动车子,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苏笙,眉头微微蹙起。苏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到了他的电话,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沉木,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果断停下了车,接通了电话。 “小笙。” 果然顾寒河刚开口,沈沉木便立刻偏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顾少,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苏笙的声音很温柔,似乎有些紧张又有一点点忐忑。 他淡淡扫了沈沉木一眼,“你说吧。” “你后天真的会来接我吗?”苏笙一想到刚刚孟晴的电话就觉得有一种不真实感,忍不住托人弄到了顾寒河的电话,也顾不上会不会惹恼顾寒河,便打了过来。不过现在听顾寒河的口吻,他似乎并没有生气。 “嗯。”顾寒河应了声,淡漠地道:“小笙,我还有事。” “顾少你忙,不好意思那么晚打扰你。”苏笙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再见。”顾寒河说完挂了电话,果然便看见一旁沈沉木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眸子里带了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弱的笑意,“怎么?” 沈沉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故作不在意地问道:“是苏笙么?” 顾寒河狭长的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嗯?” “……”沈沉木沉默了片刻,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找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很关心?”顾寒河轻声问道。 好像懊恼自己又说错话一般,沈沉木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路灯朦胧的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温文尔雅。 顾寒河见沈沉木不问,他也不告诉他,只是安静地开车。良久,他才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小,他听不真切。 顾寒河把车停在了路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刚说了什么?” 沈沉木慢慢回过头,看着他的眸子仿佛车窗外深邃的黑夜,好像豁出去一般的决绝。 “顾寒河,他玩不起,你别碰他。” 小剧场:扭曲美人鱼 传说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有一座雄伟的城堡,里面住着三位人鱼公主,她们都十分美丽,尤其是最小的公主,他留着金色的长头发,比姐姐们都漂亮(沉木:我是男的,蛋挞:咩,请大家无视他),他最喜欢听大姐姐蛋挞君(没错,那就是我)说许多海面上的新鲜事,更喜欢跟着二姐姐雾都(唔,没错就是乃)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游到近海朝沙滩扔地雷玩儿(……当然地雷是没点着的昂)。雾都经常告诉沈沉木,扔地雷是为了砸喜欢的人,等他被砸晕了,就可以拖回家,一起过幸福快乐的生活(……我不会告诉乃们我满脑子里都吉祥三宝那首歌)。 终于到了小公主十五岁的生日。那天晚上他悄悄的游到了海面,海面上有一艘很大的船,船上许多人正举行着盛大的生日宴会。 船上的人们举杯祝贺:“顾寒河王子!祝您生日快乐!”那个王子威风凛凛,潇洒英俊。人鱼公主也为他倾倒。于是他想起了雾都姐姐的话,掏出地雷,对准船上的王子扔了过去(……=口=) 顾寒河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雷砸中,与此同时,一阵妖风吹过,他一个没站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进了大海里。 “糟了,王子被地雷砸到海里了!”船上的人们惊呼着,纷纷趴在船舷上探身望去,但是王子早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大海之中! 等沈沉木拖着顾寒河游回城堡之后,大姐姐蛋挞君正在对着电脑码字,二姐姐雾都正在涂指甲油。 “姐姐,我砸到了喜欢的人。”沈沉木指着昏迷的顾寒河对她们说道。 蛋挞君:“=口=” 雾都:“=口=” 二人盯着脸色苍白的顾寒河异口同声道:“被砸成这样了你还把他拖到水里,那么他还能活着么?” 那一瞬,昏迷的顾寒河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蛋挞君和雾都:“砸死了后面你们看什么?”说罢径直走过去掀掉沈沉木金色假发,把他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外面走去,低头看着有些委屈的沈沉木:“玩够了么……” 沈沉木看着后面的两个人:“是她们逼我的,她们说不这样就要在后面的文里狠狠地虐我们……” 顾寒河闻言扭头瞪着蛋挞君和雾都,话却是对着沈沉木说的:“你竟相信她们?” 沈沉木拉了拉顾寒河的衣角。 顾寒河冷冷地轻哼一声:“即便你做了,她们照样也虐我们。” 雾都无辜地望着顾寒河:“不关我的事,都是她做的……” 蛋挞君泪眼汪汪地盯着众人:“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虐你们,满足我自己所有变态愿望,请叫我无敌蛋挞君……” 众人:“你给我们滚!” 于是蛋挞君(也就是我)顺应民意滚了…… 11.僵持 顾寒河刚刚才抑制住的怒气因为这句话而溢出,脸色冰冷:“你说什么?” “我是说……”沈沉木似乎没有察觉顾寒河森冷威胁的口吻,眼睛一动不动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要动他,他不像你,他玩不起。” 他还真敢说! 顾寒河不知为何从心底窜起一股浓浓的震怒之气。 沈沉木居然敢怀疑他,他竟敢……他竟敢质疑他对苏墨的忠贞!他突然伸手紧紧地攥住沈沉木的下巴,冷冷地瞅着他,“闭嘴!” 沈沉木吃痛地皱眉,双手抓住顾寒河的手,挣扎着道:“顾寒河,你疯了,放手!”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顾寒河冷硬似铁的声音在窄小的空间里响起,然后松开了手,狠狠地把他甩向一旁。 沈沉木撞到了车窗,骨头疼得要命,他伸手捂着被顾寒河捏红的下巴,眼带嘲弄地看着震怒的男人:“顾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您这是恼羞成怒么?” “沈沉木……”顾寒河眸子黑得可怕,冷得像北极的浮冰:“闭嘴。” “呵……”沈沉木闻言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无奈悲伤,静静地凝视着顾寒河冷傲的侧脸:“苏墨走了,苏笙和他长得那么像,简直就是上帝的馈赠,是个极好的替代品,是么?”沈沉木的声音低得不可耳闻:“看来,你对他的爱也不过如此。” 顾寒河终于因为这一句话而彻底被激怒!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修长的手指往外一指,寒声道:“下去。” “什么?”沈沉木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顾寒河原本冷傲的线条绷得更紧,声音更是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狭长的眼里有暴虐的暗潮:“下去,别让我说第三次。” 沈沉木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随即轻笑一声,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用力地甩上了门。 顾 寒河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在沈沉木甩上车门的那一瞬,便踩下油门,银色的奥迪R8便如一条流泻的水银线在黑夜中划过最明亮的弧线。 跑车的车速越来越快,两旁的风景似乎变成一团化不开的墨迹,顾寒河的薄唇紧紧抿起,耳边除了轰隆地引擎声听不见任何声响。 一路都用这种可怕的车速狂飙,还没有等顾寒河回过神,他就已经到了约顿庄园。 他刚沉着一张脸下车,几滴冰凉的液体便落在他的手上。他慢慢抬起头,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便下起了小雨,早已等在一旁的老管家立刻上前一步,为他撑着伞挡雨,“少爷,您辛苦了。” “下了多久了?”顾寒河忽然问道。 老管家愣了愣,然后跟在顾寒河的身后说道:“有好一会儿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看起来雨可能会更大。” 顾寒河的步子凝滞了一下,挡开了雨伞,果然雨比刚刚又大了一些。 老管家看着顾寒河冷硬的侧脸,“少爷?” “你先回去。”顾寒河说着便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又坐了进去。 很快,他又开着车沿着刚刚路折返回去。 雨渐渐变得细密起来,天空漆黑一片,半点星光都看不见。 一路过去都没有看见沈沉木,顾寒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直到开到星海湾的畔山公路的一半,他才隐约看见长长的护栏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半倚在那里。等他的车子开得近了些,才发觉那是沈沉木。他正低垂着头,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明灭的火光在暗色的黑夜里显得萎靡中有点奇异的妖娆。沈沉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颓废萎靡的感觉,与平常见到的他迥然不同,平添了几分诱惑,就像晨曦之星路西法从圣洁光芒的天堂堕入了奢靡漆黑的地狱。 顾寒河的车速慢了下来,停在了离沈沉木不远的地方,然后拉了手刹,从里面走了下来。 沈沉木像是被刺眼的车灯闪到,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指尖的香烟也掉了,那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不断的坠落,直到再也不见。 顾寒河的神色很冷,紧绷的肌肉好像石头,盯着沈沉木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后便满满的都是寒意,“我不来,你就准备在这里呆上整整一夜么!” 沈沉木的身体在听见顾寒河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有些僵硬,但很快他便放下了手,松懈了紧绷的肌肉。他朝顾寒河那头望去,好看的唇带着点嘲讽的弧度,“顾总,如果我说是,那又怎么样?” “你!” 顾寒河有点气急败坏地走到沈沉木身边,抓起他的手,却猛然愣住。沈沉木的手很冷,冰冷得好像……好像……死人的手。 沈沉木像是捕捉到了顾寒河眼底那些懊恼担忧的神色,无奈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淡淡地收回自己的手,脸色冷漠中有些凄凉:“顾总,你走吧,不用管我。” 他慢慢低下头,低低地、有些悲怆地惨笑了一声:“由得我自己自生自灭。” 星海湾的海风极冷,沈沉木只是一身单薄的西装,早已经冷得发抖,脸色苍白如死。 顾寒河的瞳孔猛地紧缩成一个极小的原点,听到那句自生自灭后更是怒火中烧。他霸道地拉住他的手,拖着沈沉木朝车子走去,打开车门便硬把他塞了进去。 沈沉木过去的温润尔雅早已一扫而空,挣扎着愤怒地朝他吼道:“顾寒河,你发什么神经!”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眼中那一抹化不开、惊痛哀伤的神色,原本的冰冷的神色慢慢瓦解,最后下意识轻声对他说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什么?!” 顾寒河那一句话说出来,却惊了两个人的心。他看着沈沉木一脸震惊的样子,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自苏墨离开以后,他顾寒河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朝别人说过话,更别说道歉!可是……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沉木,这个人……这个人好像总会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初见时候的心悸,这些日子的种种,顾寒河的脸色越来越冰寒。 最后,他猛地甩上车门,自己也坐进去,猛地踩下油门,车子便如离弦之箭。 任由外面大雨倾盆,车子里却是一片死寂。 湿冷的衣服粘在身上,沈沉木在一旁冷得发抖,唇渐渐变成了青紫色。顾寒河无意之间看见,懊恼、愤怒、担忧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间,让他不由紧绷了脸,不发一言,沉默地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12.亲吻 “古伯,带他去二楼的那个房间。” 顾寒河一进来,脱下外套、解开领带后便坐在沙发上对一旁的管家说道。 “好的。”古伯闻言惊讶地看了顾寒河几眼,不过他并没有追问,而是转身对浑身湿透的沈沉木说道:“沈先生请跟我来。” 顾寒河半倚着沙发,看着沈沉木跟在古伯的身后上楼。当他们刚到二楼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动物突然从旁边的一个房间窜了出来,扑向沈沉木。他看见沈沉木的脸色刹那间变色,原本苍白的脸有一丝惊慌闪过。顾寒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然后快步朝上面走去。 沈沉木正抱着墨宝,有些手足无措,墨宝土黄色的大眼睛盯着他骨碌碌地转着,亲昵地舔了一下沈沉木的手,像是在讨好他,可当沈沉木发现顾寒河在向他走来之后,他一狠心,掐了一下墨宝的大腿。 “喵呜!” 顾寒河听见墨宝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一挥爪子在沈沉木红肿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抓痕。 “墨宝!” 顾寒河快步朝墨宝走过去,它早已经从沈沉木的怀里跳了出来。跑到顾寒河的面前,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有些无辜地叫了几声。顾寒河叹了口气,半弯下腰抱起墨宝,墨宝在他的怀里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闭着眼睛叫了好几声,像是在和他撒娇。他伸手安抚似的摸了它的脑袋几下,然后朝沈沉木说:“抱歉,它平常很少这样。” 沈沉木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盯着顾寒河手里的猫,默默退了小半步,极力克制下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他无奈地冲他笑了笑:“顾总,看来我和猫真的是天生八字不合。” “嗯。”顾寒河盯着沈沉木看了好一会儿,淡淡地说道:“古伯,你给沈先生找套换洗的衣服。”说着他便转身抱着猫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古伯应了一声,然后一边领着沈沉木往里面走,一边笑着解释道:“沈先生,请您多包涵。墨宝平常很少不分原因就抓人,可能是苏墨先生走后被少爷宠着,难免会有些惯坏了,您别生气。” 沈沉木讶异地抬头看了古伯一眼,尔后轻轻地应了声:“当然不会,怎么会呢?” 古伯感激地点了点头,为他打开了房门,等沈沉木走进去后,站在门口看着他像是有些踌躇。 “古伯,还有什么事情么?”沈沉木疑惑地问道。 “沈先生。”古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忍不住道:“少爷他……他这些日子过得很苦,请你多多陪陪他。”说完他便深深朝沈沉木鞠了一躬,温声道:“我稍后会为你送衣服过来。” 古伯言毕,便为沈沉木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沈沉木愣了愣,随后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顾寒河很痛苦?还要他一个陌生人多陪他? 呵呵……古伯啊,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痛苦的人何止是顾寒河一个!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他。 顾寒河安抚好墨宝,从房间里面出来后正好遇见了古伯拿着一套衣服过来。 “怎么样了?” “少爷,沈先生没有生气。我现在去给沈先生送衣服。”古伯恭敬地回到。 顾寒河看了一眼古伯手中的衣服,伸手拿了过去,“古伯,你去休息吧。” 古伯愣了愣,尔后立刻回道:“是的,少爷。” 顾寒河朝他轻轻挥了挥手,便转身朝沈沉木的房间走去。 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沈沉木正在浴室里洗澡,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古伯,你把衣服放在床上就好,麻烦你了。” 大概是听见外面的开门声,浴室里沈沉木温润动听的声音夹杂着水声朦朦胧胧地传了出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顾寒河鬼使神差地轻轻应了一声,把衣服放在了床上,可是并没有离开。 接着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随后雾气缭绕的浴室里一个模糊的人影晃了几下之后走了出来。 沈沉木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松垮垮的衣服简单地用一条带子系好,露出性感迷人的锁骨。他随意地用浴巾擦了擦头发,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水珠顺着黑发慢慢滑下,落在洁白的肌肤上,然后顺着肌理滑了进去,慵懒中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媚。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忽然有一种唇焦口燥的感觉,涩着嗓子道:“你……” 沈沉木听见他的声音,身子明显僵住,尔后他缓缓扭头看向站在床前的顾寒河,极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的不自然:“顾总,你怎么会在?” 大雨过后,乌云散去,清冷的月光从外面洒了进来,顾寒河看着沈沉木,冷白色的光让他整个人都像蒙了一层纱衣,朦胧中带着几分诱惑。 “衣服。”顾寒河的声音低沉喑哑得可怕,偏偏又磁性得惊人。 沈沉木因为寒冷失色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潮,清冷中显得格外勾人,他轻咳了一声,俯身去拿衣服,正巧顾寒河也倾身去拿,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顾寒河只觉得那人的肌肤触手温润细腻,格外美好,让人爱不释手,不由自主地趁沈沉木失神的片刻握住他的手。 “你……”沈沉木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眨,仰头望向顾寒河。 正巧顾寒河垂下头看他,两片唇竟触在了一起,一个炙热如火,一个冰冷如雪。两个人都是一怔,浑身上下如遭电击一般!而仅仅只是这样轻轻地相触,顾寒河就觉得一阵阵心悸如潮水涌来,那种感觉熟悉得可怕……眼前那人轻颤的唇、失神的眼、急促的喘息,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一个美丽而久远的梦境。 如果这只是梦…… 如果这是梦…… ——那么他愿意沉睡其中再不醒来。 顾寒河顺势搂住沈沉木,用力地把他压在靠窗的墙壁上,霸道而凶狠地撬开他的唇,舔舐着他柔软口腔里每一寸肌肤,似乎要夺取他所有的呼吸一般。 沈沉木的呼吸紊乱,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随着亲吻而失去的氧气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木仿佛河中沉浮的断木,只能伸手紧紧地攀住顾寒河的背。 四周的气氛似乎也因为这激烈的吻而变得异常炽热煽情。 沈沉木那甜美的味道让顾寒河格外忘情卖力,看着沈沉木因他而涨红的脸,眼中闪过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爱怜。 在沈沉木几乎要缺氧而昏倒过去的时候,顾寒河才微微离开了他的唇一点,安抚似的舔了舔他被自己啃噬得红润萎靡的唇,然后在他光洁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眼神宠溺中带着几分无法稀释的笑意。 随后,顾寒河低低地笑声宛若水波在漆黑的夜里荡漾开来,笑着搂紧了怀中的那人,缱绻地唤道:“阿墨……” 13.高热 这两个字一出口,像是一颗石头扔进了深潭,平静无波的水面上顿时漾起无数涟漪。 两人又是一怔。 随后沈沉木推开了顾寒河,扶着窗棂喘着气,泛着水光的黑眸盯着有些失神的顾寒河,强作镇定地说道:“顾总,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心中的感觉很复杂,像是有点懊恼有些欣喜又有点不敢置信,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看着沈沉木。 那种熟悉的心悸,在接吻时候微妙的反应……他审视的目光中带着点惊疑。 苏墨与沈沉木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孔,相像的性格和小动作,除了几个不同点,他们几乎……顾寒河的睫羽微动,看向沈沉木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隐藏的期待。那个被自己否定的荒谬的想法再一次偷偷浮上心头。 他沉默的转身走出房间,然后让管家拿来一个医药箱。随后不顾沈沉木的推拒,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则半跪在他的身前,从药箱里面拿出棉棒沾了药水为沈沉木的脸上药。 沈沉木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顾寒河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半晌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觉得他眸子的颜色很深,深的仿佛无底的黑洞,一点一点要把万物吞噬。 那一刻,时间变得格外的慢,甚至连彼此间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寒河察觉每当自己的手无意中碰到沈沉木的脸颊,他那双眸子都会有暗色的光一闪而逝,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沈沉木的表情甚至变得十分的微妙,那种无可名状的忧伤与矛盾中又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眷恋。 “疼么?”顾寒河突然出声问道,他盯着沈沉木那红肿的脸颊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沈沉木怔了怔,浓密的睫毛颤抖着慢慢垂下,然后拉住顾寒河的手把他手上的棉棒拿了过来,轻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烦顾总了。”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不容拒绝的抽掉他手中的棉棒:“只差一点。” 沈沉木只是睁开眼看了看他,尔后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那就麻烦你了。” 顾寒河涂药的动作越发的轻柔,不一会儿便涂好了,他收拾好了东西放在箱子里,看着眼前那人说道:“好了。” 沈沉木闻言便站起来,稍微离他远了一点,“谢谢。” 顾寒河看着有些紧张的沈沉木,脸色又恢复了平常的冷然,长腿迈了几步走到他身边,再自然不过地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盯着宛若惊弓之鸟一般绷紧了身子的沈沉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紧抿的唇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淡淡地对他说道:“早点休息,晚安。” 他看见沈沉木明显松了一口气,顿时有些不悦。许是察觉顾寒河不高兴,沈沉木刚刚放松些许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目光躲闪。顾寒河倒是没有再说话,伸手轻轻揉了揉沈沉木触感柔软的黑发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为他关上了房门。 顾寒河刚刚走了几步,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手机的显示屏上是青崖的名字。他快步走了几步,推开书房的门,在旋转椅上坐下来,才按下接听键。 “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 “怎么样?” “根据提供的检材笔迹与样本笔迹……” “直接告诉我结论。”顾寒河淡淡地打断道,“其它的不需要。” “是同一个人。” 顾寒河愣了愣,直到那边问了好几句“你在听吗?”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答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问的,我明天就把相关资料快递给你。” “等一等。” “怎么?”青崖有些意外地问道。 顾寒河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青崖,如果是故意模仿的话……” “顾总。”青崖笑着说道:“那人一定是模仿大师才能做到这么高的相似度。” “唔,我明白了。”顾寒河轻声说道:“你的意思是,绝不可能是两个人。” “咦,我好像没有这么说啊!我只是说可能性很小,你不能排除人家是天生的模仿大师……” 顾寒河没有理会青崖,“其它的事情联系孟晴,她会替我处理,再见。”说完便挂掉了电话,放在了一旁。 他看着窗外,双手交错着抱在胸前,眉头紧锁。 同一个人…… 顾寒河慢慢闭上眼睛,放松了脊背靠着真皮椅子。 他与他……会是同一个人吗? 寒冬过半,暖春将至。 埋下的怀疑像是种子在温床里快速地萌芽,穿破地表,然后无可制止的疯狂长成一棵苍天大树。 第二天早上,坐在餐桌旁的顾寒河没有看见沈沉木下来,便问一旁布菜的古伯。 “沈沉木呢?” “少爷,我已经喊了沈先生,沈先生说等会儿就下来,我一会儿再去看看他。” 顾寒河看了一眼挂钟,想了想便起身朝楼上走去。 “少爷?”古伯停了动作,望向他。 顾寒河的脚步未停:“我去看看。”说着就朝沈沉木的房间走去。 他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回答。 “沈沉木?”顾寒河喊道,敲门的声音大了一些。 但是仍没有人应声。 顾寒河心下一凛,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窗户被打开,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淡蓝色的窗帘随之飞舞。顾寒河扫视了房间一圈儿,才发觉沈沉木还躺在床上,他向左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好看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很难受。顾寒河盯着他半晌,过去和苏墨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发觉苏墨是这样的睡姿。很多研究说这种睡姿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莫非这又是一个巧合么?顾寒河不由得皱眉,走到沈沉木的床边。 沈沉木的呼吸很缓慢很沉重,觉察到顾寒河的到来,他也是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尔后又翻身到另外一边,似乎是不想见到他的样子。 顾寒河沉默了片刻,然后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沈沉木立刻拍掉了他的手。但是他滚烫的额头,早已经让顾寒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他的无理,忧心忡忡地蹙眉盯着他。昨晚他淋雨又吹了冷风,果然是受了寒,今天就发烧了。顾寒河的脸色变得冷峻,他先是快步走过去关上了窗户,然后出去让古伯通知家庭医生赶过来。之后他接过古伯拿来的一个冰袋,坐在沈沉木的床边,强迫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亲自拿冰袋帮他降温。 拿温度计测量体温后,顾寒河发现沈沉木的体温竟然已经到了三十九度多,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有些混淆,并不时断断续续地低声说着些意味不明的话。顾寒河也没听明白他到底咕哝着些什么。家庭医生赶到的时候,他本来准备起身出去吩咐古伯一些事情,但是却被沈沉木下意识条件反射般的抓住了手。 顾寒河有些惊讶地侧身望着床上的沈沉木。而沈沉木则双颊发红,眼睛湿润泛着水光,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了?”顾寒河的声音在无意识间变得格外温柔,“很不舒服吗?” 沈沉木因为发烧,好像连反应都变得格外迟钝,好半天才半眯着眼睛盯着身侧的人,用喑哑而痛苦的嗓音说道: “明明我们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放手?” 14.美梦 阳光暖洋洋的慵懒洒了进来。 房间在那一瞬间静默无声,顾寒河因为沈沉木那一句话而愣在了原地,震惊地盯着床上表情痛苦的沈沉木。 一旁的家庭医生敏锐地感觉到房内的气氛变得古怪,轻声说道:“顾少……” 顾寒河慢慢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朝他挥了挥手。 家庭医生了然地点头,然后迅速地退了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只剩下顾寒河和沈沉木。 墙壁挂钟上的秒针嘀嘀嗒嗒地走着。 顾寒河在床边坐了下来,神色复杂地盯着床上那人。其实沈沉木抓着他的手并没有多少力气,他稍微一动就可以抽出来。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轻易的离开,好像被水底浓密而茂盛的藻类缠着,无法挣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时间慢慢过去,沈沉木神智仍没有清醒,烧得越来越厉害,他动了动,无意识间松开了抓住顾寒河的手。 顾寒河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左手的手肘抵着膝盖,撑着额头。过去一直精密运转着的大脑似乎都变得迟钝起来。 沈沉木那样简单的一句话,蕴含的东西却是他所不能理解的。或者说要将其定义为,顾寒河不敢去想会更为准确。 有人说,如果你用尽一切方法都想不出答案,那么就干脆不要想了。 顾寒河苦笑着扬起头,闭上了眼睛,喉头发紧。 可如果,这个问题你很想知道答案,那要怎么办呢? 哪怕是撞南墙,哪怕是要解到时光的尽头……都是不会放弃的吧。 身后的那人因为高热而发出痛苦难耐的声音,顾寒河听着,心里也跟真很难受,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过身子盯着他看。沈沉木又翻了一次身,毫不设防的脸便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顾寒河仿佛被蛊惑一般,慢慢伸出手触碰着沈沉木潮红的脸。 他的动作是那样温柔,可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主人内心那一丝惊疑和紧张。 “会是你吗?” 苦涩的声音好像是比哭泣还要悲伤的声音。 顾寒河轻轻描摹着沈沉木精致的脸,一如苏墨离开的那一天。 也许是因为顾寒河的手很冷,对于沈沉木是一个非常舒服的温度。烧得厉害的沈沉木忍不住凑了过去,好像撒娇一般蹭了蹭他的掌心,然后用滚烫的脸颊贴住那只冰凉的手,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墨……” 顾寒河狭长的眼微微泛红,干涩的眼睛隐约有水光闪烁,就像是干旱多年之后迎来甘露一般的大地。 “是你么?” 隐忍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惊喜与害怕只是一场幻境的担忧。 “如果是你的话,为什么……” 顾寒河的调子抖得仿佛筛上的豆子,低沉喑哑中悲痛得让人心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知道一旦沈沉木醒来,他不会记得现在发生过的任何事情。即便他提起,沈沉木也会意志坚定地打消他这样荒唐的想法。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幻想。 可是…… 他的真的太痛苦了。 苏墨离开后,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折磨。 唯一最期待的便是在深夜,与他在梦中重逢,一整夜梦里都有他。 多少次,他只愿睡着后便再也不用醒来。 多少次,他在梦里疯狂的追赶着他的远去的身影,绝望而悲恸! 每一天睁开眼睛的瞬间,现实是如此残酷,让他清醒的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他——那个他深爱的人。 那个人的一切早已经融入他的骨髓,永生难忘。 所以,他在这一刻再也不愿去想、去思考这到底是对与错。 即便是错误,即便是幻境,即便是虚幻……也请让他做一做这样的美梦。 顾寒河缓缓倾身,在沈沉木光洁的额上落下一个深情而缱绻的吻。 “苏墨,我想你。” 他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沈沉木火热的脸颊,望着他的眼里是情深一片,而心却在一刹那间痛得仿佛要死过去一样。 “真的很想很想。” 顾寒河长而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不住的抖动着,苏墨离开时候撕心裂肺的苦楚再一次蔓遍全身。 “所以别再离开我。” 顾寒河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在这个房间中回荡着,似要融化冬雪,震撼苍宇,但是那样的柔软,从这个强势而霸道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却让人无比心酸。 他太强大,强大到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百炼金钢。 可是,他再厉害也不是神,只是一个凡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痛,只不过是隐藏得更深,压抑在内心的深处,无处可诉。 有很多的痛苦,如果能轻易说出口,其实也不会太痛。怕只怕,那些痛早已经腐朽。腐烂在心底,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向谁说。 只能一夜夜像受伤的兽,躲在丛林深处,独自舔舐着伤口。 沈沉木没有说话。 顾寒河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这样的美梦实在太珍贵。以前的他甚至连梦一梦都不敢,所以现在……哪怕只是一瞬,也是极好。 沈沉木的体温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苏墨还在身边,在他伸手便可以亲吻拥抱的距离。但是,他发现沈沉木的体温越来越高。 顾寒河黑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终于还是起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好梦到头,还是要醒来。 顾寒河苦笑着握住门把。 哪怕再是相像,再是巧合……也不会有用。 因为,苏墨已经离开。 他的背后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沈沉木潮红的脸痛苦地皱了起来,像是做着一个噩梦,因为生病有些低哑的声音显得哀伤而疲惫。 “顾寒河,太累了,你知道吗?” 顾寒河本已握着门把的手僵住,震惊地回头望向床上仍在说胡话的沈沉木。 “我们之间本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不要再继续纠缠了。” 15.回忆 沈沉木紧紧地皱着眉,唇被抿成了一条直线,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梦里的天空是一片灰蒙,细密的雨从天而降。他搂着徐锦年躲在一旁的电话亭里,脸色煞白一片,难掩焦急:“锦年别怕,医生很快就来了。” 徐锦年看着苏墨紧锁的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挣扎着握紧他冰凉的手,轻声道:“阿墨,我没事的……”话音未落,却因为疼痛而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气。 苏墨见状,手猛地收紧,紧紧地搂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一般。 “你……别担心啊。”徐锦年忍不住安慰道。“我不会有事的。” 苏墨微叹一声,神色间难掩担忧,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地宠溺:“锦年,你现在应该更关心自己。” 徐锦年本想笑,却发觉自己的状态实在糟糕,只能撇撇嘴角,小声地抱怨道:“好吧,我大概看起来有一些糟糕。” 外面的蒙蒙细雨随着风飘了进来,苏墨脱掉外套为她挡雨。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他们同时朝那里望过去,只见顾寒河带着几个医生模样的人行色匆匆地朝巷子这头赶来。顾寒河白皙的脸上因为奔跑而微微泛红,“墨,我带了医生来。” 苏墨死死地盯着他,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语气冰冷地道:“让医生过来,但是我不想见到你。” “墨……”顾寒河似乎想说些什么。 “滚!”苏墨眼眶微红,克制不住情绪朝顾寒河吼道。 顾寒河欲言又止地望着他,却发觉苏墨的眼里都是被人背叛后的刺痛,他惊讶之后终是无奈一笑,留下医生,一个人转身慢慢走远。 医生们早已经围了过来,对徐锦年进行简单地治疗后,一行人急忙朝救护车停的地方赶去。 在临上车之前,苏墨看见顾寒河远远地站在街角看着他。没有打伞的顾寒河显得异常的狼狈,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他慢下了脚步,飞快地看了一眼救护车,叮嘱了医生几句之后,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朝顾寒河那边走了过去。 顾寒河在看见他走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亮,有点不敢置信。 苏墨冷冷地瞅着他,无视他眼底那一抹掩藏不住的惊喜:“为什么告诉她?” 顾寒河闻言愣住。良久之后,他才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你在怪我。” “呵呵……”苏墨笑了笑,难掩嘲弄:“难道不应该吗?” “苏墨,你总是这样……”顾寒河疲惫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 “顾寒河!”苏墨厉声呵斥道:“锦年有心脏病,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顾寒河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苏墨,脸上悲喜难辨,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他,“苏墨,先是苏笙,然后是徐锦年……” “……你。”苏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直觉现在的顾寒河很危险,想远离他。 可是,顾寒河却猛地上前一步,伸手紧紧地箍住苏墨的腰,然后把他压在了围墙上,粗暴的动作让苏墨的背被墙面撞痛,忍不住紧皱着眉。 顾寒河用力地压制着他,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在耳际徘徊着,显得暧昧又煽情,刻意压低的声线显得魅惑而邪恶:“你总是因为不同的人,一次又一次推开我。” “我没有。”苏墨反驳道。 “呵呵……”顾寒河低低地笑出声,“徐锦年从小就喜欢你,只是因为她有心脏病,所以你不想伤害她,就选择伤害我……我有说错吗?” 苏墨惊怔,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半晌后才偏开头,轻声道:“顾寒河,现在的你太难看了。”他说着想推开顾寒河。可是,顾寒河却纹丝不动,黑曜石般的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让开!”苏墨忍不住怒斥道。 顾寒河不管不顾地强行拥住苏墨,在他耳边蛊惑般的道:“……苏墨,你有没有发觉,你竟没有否认我的话。” 苏墨一怔,尔后有些恼怒地使劲推开他,细长的眼睨着他:“顾寒河,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曲解?”顾寒河薄唇微勾:“苏墨,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很多时候,我都想敲碎你的壳,把你从里面拖出来!” “别说了。”苏墨冷冷地制止住顾寒河:“这些都不会有意义,你是顾家人,我们都有彼此的责任,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 “借口。”顾寒河寒声打断道,“我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寒河,太累了,你知道吗?”苏墨硬着心肠继续说着,打开顾寒河想要抓住他的手。 “苏墨!” “我们之间本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不要再继续纠缠了。” …… 沈沉木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让他的眼睛发酸,似有所觉地朝门口望去,只见顾寒河长身玉立,静静地看着他。 顾寒河看见沈沉木张了张嘴巴,在无数种情绪之后干巴巴地说出两个字:“顾总?” “做噩梦了?”他颌首,刚刚的震惊只是一瞬,很快便被掩藏起来。 沈沉木迟疑地点了点头,慢慢扶着床沿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是不是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顾寒河抿唇盯着他,轻声道:“你喊了我的名字。” 沈沉木僵住,尔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刚刚梦见顾总让我加班了。” 顾寒河看着他,在他开口前便已料到他的答案,目光变得格外的悠长:“你发烧了,我让医生进来看看。” “劳烦你了。” 顾寒河推开房门走了两步,朝等候在门外的家庭医生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然后,他突然猛地回头,果然看见沈沉木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盯着他发呆。而他在看见顾寒河回头后,宛若惊弓之鸟,瞪大了眼睛。 两人隔着数米的距离无声地对视着。 16.杀意 沈沉木抓着被子的手骨节泛白,他勉强一笑:“顾总,怎么了?” 顾寒河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发一言,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沈沉木心底发慌。 似是发觉他内心的不安,顾寒河唇角不可察觉地微微扬起,心底那丝疑惑随着时间流逝仿若乌云渐散,艳阳呼之欲出。 他淡淡地看了沈沉木一眼,对他说道:“好好休息。”说完便走了出去。 顾寒河才出门交代了家庭医生几句,他的电话便响了,他低头一瞥竟是苏笙。不过是转瞬的念头,他就接了电话 “顾少,我是苏笙。”苏笙细软轻柔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阿笙。” “顾少,明晚的派对,我七点半在苏园等你。” 顾寒河愣了愣,尔后轻轻地应了一声。 “还有……”苏笙有些迟疑地支吾着。 “阿笙,沉木病了,我待会儿再和你说。”顾寒河突然说道。 “啊?”苏笙显然有些懵,反应过来后立刻略带焦急地问道:“会长严重吗?顾少……我……我可以去看他吗?” “怎么想着过来?”顾寒河明知故问。 “会长上次帮了我,我就……” “我派人去接你。”顾寒河说着扫了一眼古伯,古伯了然地点头便去给司机打电话,“你身体刚好,自己要小心。” “好……”苏笙被顾寒河关切的话语弄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谢……谢谢顾少关心,我没有事的。” “嗯,没事就好,晚些过来再说吧。” “好的。” 苏笙来到房里的时候,沈沉木恰好吃了药,沉沉地睡过去。 顾寒河陪他站了一会儿,接到孟晴的电话后便出门了。 整个偌大的房间里安静非常,医生交代古伯几句后便离开了,而古伯随后也退出了房间。空荡荡的房间里,窗户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冷峭的风吹进来让人的脑袋冷得一醒。苏笙慢慢走到沈沉木的床前坐下来,顿时床边微塌。 苏笙看着沈沉木沉睡的容颜,眉毛微皱,眸子里闪烁的光明灭不定。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沈沉木精致的脸,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这睡着的人说道:“为什么要回来呢?” 回答他的是沈沉木略显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声。 “我明明都已经警告过你了。” 他的指尖慢慢下滑到沈沉木的喉结,来回徘徊着。 “但是、看来你还是不懂。” 苏笙低低地笑出声来,沉闷而压抑的笑声在空间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他的手冰冷,沈沉木的肌肤灼热,两者似乎冰与火的碰撞。 “哥哥,你不该回来的……” 苏笙瞳孔在那一瞬紧缩成一个极小的原点,徘徊着的手指突然收紧,紧紧地箍住了沈沉木的脖子。 “因为你本来就已经死了。” 骤然加重的手劲让睡梦中的沈沉木不由得蹙眉,苏笙眼中的冷意愈甚。 随着苏笙的力道逐渐加大,沈沉木终于从沉睡中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有一个人影摇晃着。他定定地看着那人,尔后有些迟疑地喊道:“苏……笙?” 掐住他脖子的手忽然松开,沈沉木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苏笙的样子。 苏笙眼中先前的冰冷与杀意早已不见,剩下的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关切。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抚着沈沉木留了几道红色指痕的脖子,轻声道:“会长,你醒了?”苏笙很自然地收回手,完全无视了沈沉木脖间那鲜红的印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自然。 沈沉木的脊背僵直,刚刚他虽然听不真切,但是……还在隐隐疼痛的脖子告诉他,刚刚那根本不是梦。 苏笙……想杀了他。 他唯一的弟弟,竟然……想要他的命。 而此刻苏笙望向他的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关心,若不是那五个鲜红的指痕……呵呵。 沈沉木苦笑了一声。 真是可悲! 眼下这一切多像一场荒诞不羁的戏目。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想过他的弟弟竟是如此。到底是他苏笙太会演戏,还是他太傻! 苏笙看着沈沉木的喉头动了动,然后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地问道:“有事吗?” “听顾少说会长病了,我很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我没事。”沈沉木淡淡地敷衍道,似是想躲避苏笙那关怀的目光,“麻烦你走一趟了。” “会长……”苏笙耸了耸肩,“你怎么这么客气,你救了我,我关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沈沉木低垂着眼,默默用手撑起身体,半倚着床头,“谢谢你来看我,你的身体也还没有好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笙对沈沉木语气间的淡漠根本不在意,依旧笑着道:“会长,我很好呀,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 “你刚刚为什么……”沈沉木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一脸笑意瞅着他的苏笙,他……他……,沈沉木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那些想说的话在舌尖徘徊着,却硬生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叹了口气,血色极淡的唇动了动:“我有些累了,如果没有什么事……” “嗯,那我不打扰会长休息了。我去外面等顾少回来。”苏笙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话,好像很肯定沈沉木不会追究他刚刚的行为,说着便笑着起身朝外面走去:“会长你好好休息。” 门被关上后,沈沉木仿佛漏着气的气球,无力地依靠着床头,眼中那晦涩的光悲痛而绝望。 他知道了…… 果然那一次苏笙早就醒来了,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有了当时后面的那一番对话。 可叹他竟完全没有发觉,还那样的自以为是! 沈沉木慢慢抚摸着自己还在发烫的脖子,低低地、自嘲般地笑出了声。 他才知道……才知道自己一直珍爱有加的弟弟,竟是如此的憎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小笙啊小笙…… 沈沉木幽幽地轻叹道:“这些年,你到底有多恨我……又有……多爱他?” 他对苏笙这样好,他却这样恨毒了他,恨不得他去死。 只是因为一个人,顾寒河。 “小笙,我从没有想过,你竟是这样的爱他。” 如果他早知道…… 沈沉木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窗外光秃的枝桠。 即便他早就知道,大概他也是无力阻止。 因为,在那一天沦落的不止是苏笙…… 还有他。 17.习惯 顾寒河一进来的时候,脚步倏地停住,跟在身后的古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的视线落在靠在沙发上睡着的苏笙身上,古伯忍不住出声道:“少爷……” 听见古伯的声音,顾寒河才回过神来。 明知道苏笙不会是苏墨,可是每一次见到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个人,连带着从心到眼神都柔软了下来,哪怕那只是失神的一瞬。 顾寒河走过去的时候,苏笙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见是他便立刻站起来,“顾少,你回来了。” 看着苏笙有些凌乱的头发,隐约与那个人的影子重合起来,让顾寒河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帮他理顺,等他手抬起后又是一愣,僵在半空半晌才有些不自然地收回,融化的冰盖又重重塑上,冰冷如初。 他一开口便是冷淡地逐客令:“小笙,你早点回去吧。” 苏笙见状微微垂下头,从表情到声音都有些委屈:“顾少,我才见到你。” 顾寒河把外套递给古伯,朝楼上走去,闻言停住步子,话却是对古伯说的:“让司机送小笙回去。” “是的,少爷。”古伯应承道。 苏笙见状,眼眶有些红,咬着唇生气地扭头就朝外面走去。 顾寒河朝古伯摆了摆手,古伯了然地点头,便追着苏笙的背影出去。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沉木已经从床上起来,披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外套坐在窗边出神,看样子像是坐了有一段时间。 顾寒河走到他的身边,关上了窗户。 沈沉木有些呆愣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眼珠极慢地转了一圈儿,发白的唇微启:“顾寒河?” 顾寒河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的额头竟然是比下午还要高的温度,让他大惊,立刻厉声喝道:“沈沉木你这是找死吗?”说着便立刻拉起沈沉木。 沈沉木愣住:“干什么?” 顾寒河没有回答他,从旁边拿过一件大衣帮他裹上,冷着一张脸拖着他快步走出去,然后把他塞进车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跑车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房车。 “顾总。”沈沉木看着顾寒河:“我没有事,你不用……” “闭嘴。”顾寒河冷冰冰地抛出两个字,伸手帮他系好安全带便踩下油门直奔中心城医院。 …… 苏笙死死地盯着那辆远去的跑车,咬着唇摇上玻璃。 沈沉木…… 沈沉木! 他纤长的五指紧紧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中,柔软的掌心竟硬生生地渗出血来,而嫉恨的眼神则让眼睛红得仿佛从地狱而来索命的修罗。 去死吧…… 去死吧! 荷西接过沈沉木递过来的温度计,仔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温度。从他们刚刚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之后,他就一直被身边那冰冷的视线盯着,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荷西终于忍无可忍地扭头对顾寒河说道:“顾总,我记得我是心血管外科,不是急诊。” 顾寒河闻言,目光变得锋利仿佛刀子一刀刀落在荷西身上。 荷西被他看着,不由打了个冷颤,“好吧,你还是当我没有说话吧。” “……”沈沉木无言地看着他们。 荷西“唰唰唰”地在处方单上写着字,然后递给顾寒河,“没什么大事,吃些药,这几天注意休息,多喝热水,不要着凉。” 顾寒河没有接处方单,冷冰冰地问道:“多久能好?” “不打针的话,休息两三天就好了。” “让他打针。”顾寒河沉默几秒,忽然说道。 “为什么?”荷西和沈沉木不约而同问道。 顾寒河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拉起沈沉木就朝旁边的病房走去。 “顾寒河!”荷西从办公室里追着出来,无力地看着顾寒河进去病房,然后关上了门。 “那是住院的人才用的VIP病房啊……”荷西无奈地揉了揉凌乱的短发,小声抱怨道。 沈沉木被顾寒河半强迫地躺在了病床上,有些无语地盯着他:“顾总,我真的没事,不用这么麻烦还挂水……” 顾寒河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沉木叹了口气,闭上嘴巴。 顾寒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轻声道:“我看不惯。” “什么?”沈沉木没有听清。 顾寒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把沈沉木看得莫名其妙,却不解释。 没有管惊愕的沈沉木,顾寒河靠着沙发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看不惯,看不惯他这样病怏怏的样子。 那样的样子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天……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苍白着脸躺在那里,却与他天人永隔。 等他们挂完水回来已经将近深夜。 顾寒河一路上都很少说话,沈沉木曾经提出过回他自己的家,但是顾寒河知道他家早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便无视了他的提议,直接把他带回了约顿庄园。 沈沉木回来之后,在房间门口踌躇了许久。 顾寒河淡淡地看着他,“怎么了?” 沈沉木欲言又止地瞅着他,最后伸手握住门把,轻声说道:“谢谢你。”然后便推开门,准备走进去。 顾寒河怔了怔,随后向来凌厉的气息散去了一些,在沈沉木准备关上门的时候,说道:“晚安。” 沈沉木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抬眼看着他,眼中闪过无数种情绪,温润的声音如珠玉:“晚安。” 直到沈沉木关上了门,顾寒河才猛然想起刚刚那一幕一如多年前他与苏墨每一天的道别。 那时候,每一天晚上他都会跟苏墨说晚安,无论多晚,风雨无改,有时候是短信,有时候是电话,有时候是两人分别的时候说。 而每一天早上他也会和苏墨说早安。 那时候的他就像是一个愣头青,什么天纵奇才到了苏墨面前都跟一个傻子一样。 他记得,当时的自己只是想让他在每一天的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最后看见的那个人都是自己,那样好像自己就能完全拥有他似得。 多傻。 顾寒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拿出手机,上面有一个联系人的对话永远都没有删掉,可自从那一天之后那人从来都没有回复过自己。 他按下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寥寥三个字。 晚安,墨。 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他为那个手机号充了很多话费,所以短信很快便被发送了出去。 顾寒河苦笑着收起手机,这样自欺欺人的事情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杰克·霍吉曾经说过,人在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 顾寒河靠在墙壁上,昏暗的灯光摇曳着落在身上。 习惯了对他说晚安,习惯了对他说早安,习惯了和他有关的很多事情……最后的自己也不知道思念他、爱着他是不是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这样的习惯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如同呼吸一般,如影随形。 苏墨离开之后,他整个人也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他多少次也想跟着一起去了。 可是……现实却残酷,太多的责任将他紧紧地束缚着。 他还记得十八岁那年,苏墨笑着送给他一本宪法,对他说从今天开始,他成年了。成年,那就意味着他要学会承担责任,再也不能随意地任性,也要学会为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不仅要对自己的亲人朋友负责,更要承担起国家相应的义务和责任,多为国家做贡献。 那时候他接过那本红色的宪法,看着苏墨的眼神是那样的宠溺。 可直到苏墨走了,他才终于明白责任这个担子是有多重。 其实,有很多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反倒是一种解脱。 顾寒河轻轻闭上眼睛。 可怕的是,你要带着很多的记忆,挑起很多属于你的重担在这个世界里孤独地活着。 无论多痛苦,无论多不愿,都不能轻易地逃避,只能看似勇敢地带着对他的思念渡过这寂寂余生。 荷西也曾经问过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爱一次。 那时候他刚出席完公司一部电影的首映式,他用那部电影里的一句话回答了他。 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意将就。(注:来自顾漫:《何以笙箫默》) 已经隐退的娱乐圈天王季萧也曾在一次访谈中说过,人一生只爱一个人是可能的,如果那个人恰好是陆言渊。 顾寒河慢慢睁开眼睛。 苏墨之于他,亦是如此。 人一生就那么长,他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他,耗光所有的力气爱上了他,所有的一切好像也随之耗尽了。所以,无论再遇见谁,他注定再也找不到那样纯粹的爱了。他再也不会像爱上苏墨一样,奋不顾身、倾尽所有去爱上另外一个人。 因为受过太多的伤,经历了太多,所以也有了太多的保留。 18.墨砚 第二天沈沉木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半。顾寒河已经早早的出门上班去了。在餐厅用完早餐后,沈沉木便看见古伯指挥着几个人在一个房间前忙碌着。 “这个要小心一点。”古伯对其中一个人说道。 沈沉木走过去,古伯侧身,注意到他,笑着问道:“沈先生,休息好了么?” “谢谢关心,我好多了。古伯,这是……”沈沉木这才看清那个房间里面居然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墨砚,向来清冷的脸上也难掩激动惊喜。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那一个个墨砚被放在盒子里整齐地放在花梨木架上,几个人在一个一个细细地保养。他从一个紫檀盒中拿起其中一个,仔细看下来竟是几乎绝迹的端砚,上面的雕工精致是难得的精品。大概是以前名字里有一个墨字,他闲暇时候的一大爱好便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砚台,可是民间的做工大多都品味不高,甚至俗不可耐,即使有方难得的好石,被庸工俗手一雕,是为废品。顾寒河后来知道他有这个爱好,也会帮他收集一些。 “沈先生。”古伯走过去,看沈沉木拿着那方墨砚在走神,似在回忆着些什么,轻声说道:“您还好吗?” 沈沉木怔了怔,放下那个墨砚:“啊,没什么。顾总喜欢收藏砚台么?” 古伯闻言叹口气:“是苏先生,虽然他走了,但是少爷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以前他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去找找有没有好的,然后总是托人带很多回来再亲自选一个给苏先生……只可惜……”古伯顿了顿,似是有些痛心,转了话音:“这些日子下来,久而久之,也很多了。” 沈沉木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是这样吗?” 古伯点了点头,“沈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总会想对你说很多,希望你不要介怀。” “不会的。”沈沉木犹豫了半晌,还是转身看着古伯轻声问道,“古伯,我能问一下,那段时间,顾总他……是怎么过来的?” 古伯似是在斟酌,没有立刻回答他。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沈沉木说着笑了笑,侧过身继续看花梨木架上的墨砚。 古伯欲言又止地盯着沈沉木的背影,最后伸手朝那些个人摆了摆,让他们先退了出去,才好整以暇地说道:“沈先生,你真的想知道?” 沈沉木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头。 “苏先生走过,少爷曾经自杀过。”古伯说完这句话,向来坚毅的脸忍不住变得疲惫痛心,眼眶微微发红:“被老爷救回来后关在家里好多天,天天看着他酗酒,我们劝了很多次,可是少爷……他也因此胃出血了很多次,差点就一蹶不振。我们知道他很难受,可是却没有办法。” 沈沉木震惊地看着古伯,“他……” “少爷心里很苦,这些日子,他一点也不好受。沈先生,顾家的担子很重,老爷身体也越发的不好。后来老爷大发雷霆,气得当场昏厥过去,少爷才是想明白了。从那天开始便再也不提,一把锁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锁起来了,再也不踏足半步。”古伯忍不住用手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直到你出现了,少爷才打开了那把锁,让我们收拾一下这里。” 古伯难掩激动地伸手握住沈沉木的手,“沈先生,自从苏先生走后,少爷对所有人都很冷淡,我虽然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我能看出来,在少爷的眼里你是特别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你。所以那一天,我才那样拜托你。” “古伯……”沈沉木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我没有那么……的重要。” 古伯松开握住沈沉木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看着少爷长大,我看的出来,而且你和苏先生也太……”他的话音倏地止住,古伯看着沈沉木的身后低头恭声道:“少爷,您回来了。” 沈沉木一僵,闻声立刻扭头望去,只见顾寒河斜斜地靠着门,见他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 “顾总……” 顾寒河摆手让古伯先出去,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窗外的光像是被树枝分割成碎片,慵懒地落在木地板上,透明的微尘游弋着泛着微亮。 空间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顾寒河的脚步声。 顾寒河走到房间里的书桌旁,拿起上面的一个墨砚,偏头冲沈沉木轻声道:“他很喜欢。” 沈沉木沉默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顾寒河眼睫微垂,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蒙着一层微茫,俊美得让人心醉。 “嗯。”沈沉木应了一声,“可是顾总,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该放手的时候就放开吧。” 顾寒河闻言怔住,随后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那方墨砚,半晌后才颤声道:“做不到。” “……”沈沉木瞅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样温暖的光,却衬得他是那样的落寞孤独,拉得极长的黑色影子好像是要把人的心一瓣一瓣撕裂开来。 “我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顾寒河放下墨砚,云淡风轻地说道。尔后他无奈地低低笑出声来,像是有些自嘲更多的却是挣扎与痛苦。那些内心涌动的伤痛,被他埋藏的那么那么深,以至于是那样的微不可见。那云淡风轻的罅隙中偶尔流露出来的感情,硬生生地仿佛要把人撕裂开来一般的痛。 沈沉木的喉咙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箍住,连呼吸都变得痛苦艰难。那一瞬,他突然不想再去想什么,也不想再考虑什么,只想这样冲过去伸手紧紧地拥住眼前这个人,用力地、用力地拥住他。 沈沉木紧紧地攥着身侧的衣服,死死地咬住下唇看着顾寒河的侧影。 “沈沉木,你看,我也会无能为力。”顾寒河偏过身子,望向他漆黑的眼里闪耀着是比哭泣还要悲伤的色彩,那样的绝望而悲痛。 “原来,我……” 再也不想去思考。 再也不想去想是对还是错。 再也不想去思考以后该是如何…… 他只想…… 沈沉木突然快走了几步,伸出手从顾寒河的身后紧紧地搂住了他! 他那样用力地搂着顾寒河,好像这样就能平复他心底所有的伤痛一般,而顾寒河身上那股熟悉的广藿香顿时扑面而来。 顾寒河立刻僵在原地,他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喉头微动,可是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顾寒河。”沈沉木颤声道,“顾寒河,顾寒河……” 顾寒河听着他一遍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好像如果这样做的话,他们彼此就能好受一点。 沈沉木的声音很轻,一点也不大,可是却让他那样的心悸,一次又一次,好像最后连灵魂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如果这只是梦…… 如果是梦。 他的手止不住地、战栗着慢慢覆上沈沉木搂住他的手。他微微仰起头,用力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轻轻地抖动着宛若停栖展翅的蝶。 ……好想就这样不再醒来。 19.迷梦 顾寒河慢慢转过身子,沈沉木顺势微微松开手,然后抬起头望着他。 对视的瞬间,好像时间就此停滞,凝聚于此,永不向前。 顾寒河伸手轻轻地抚着沈沉木淡色的唇,然后缓缓倾身、一点一点地靠近他,手扶着他修长的脖颈,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说道:“沈沉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沉木静静地看进他漆黑的眼,微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在眼睑投落一块好看的阴影,彼此灼热的呼吸仿佛冬日里升腾起的一场浓雾,模糊了一切,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 顾寒河的身上套着一件剪裁良好的黑色外套,雪白的花领衬衣低调而精致,而那一双仿佛要把人吸引进去溺死其中的深邃的黑眸,在昏黄的光影下,配上顾寒河媲美欧美模特一般的身材,居然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妖异美感,让人在不经意间被夺走呼吸。 沈沉木慢慢抬起手,手指从顾寒河的额心极慢地滑了下来,落在他薄薄的唇上,从冰冷的触感到灼热的呼吸。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顾寒河的脸。 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不稳。 可能是因为苏笙的事让沈沉木开始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也许是因为听到古伯的话让他没有办法不去心疼眼前这个人。以前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对徐锦年愧疚的牢笼里,也一直以为顾寒河坚不可摧,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他,让彼此痛苦,不断折磨着自己和他。 人总是不断地伤害那个最爱自己的人,因为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会包容自己所有的错误。 他才发觉,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仗着他的爱。 重生以后,他下过决心,想过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关联,可是……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这个放不下变成了一个执念,刻在灵魂的深处,无论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都忘不了。 所以,现在……再也不愿去思考此刻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还是错。 沈沉木闭上眼睛,仰头吻上顾寒河微冷的唇,尔后他又退开少许,轻声道:“顾寒河,你的痛苦,是因为你一直紧紧地揪住过去不放;是因为……你一直不想轻易地放过自己罢了。” 顾寒河怔住,随后略带嘲弄地看着沈沉木,反问道:“那又如何?” “你在惩罚自己。”沈沉木微叹一声,垂下头,刘海挡住他的眼睛,让顾寒河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他的声音里难掩颤抖:“因为过去,所以你强迫自己不能走出来,不是吗?” “沈沉木……”顾寒河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拨开沈沉木的刘海,那一双黑眸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好像要引着他一起在黑暗中无限堕落到他的世界之中,表情有些迷茫,像是在问他,更多的却像是透过他望着里面住着的那个灵魂:“会是你么……” 沈沉木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忽然,顾寒河用力搂过沈沉木的腰,把他转了一个圈儿抵在墙上,猛地垂下头,闭上眼吻住他的唇。 沈沉木双手抵着顾寒河,却是无力反抗。顾寒河这一吻这样的强势,让他心底里压抑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又在一瞬间齐齐涌了出来,仿佛被加盖得很高很高的堤岸再次决堤一般。 顾寒河霸道地撬开了沈沉木的唇齿,用力地舔舐着里面柔软的舌,仿佛要把他吞入腹中一般。沈沉木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顾寒河的手掠过的皮肤都仿佛撩起一场燎原大火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在其中沉沦,烟雾弥漫,无法呼吸,似是从此再也无力挣扎逃脱一般。 沈沉木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抵着他的手变得越来越无力。 一吻之后,顾寒河慢慢松开他。 沈沉木慢慢抬起头凝视着他的双眼,顾寒河见状试探性地又垂下头碰了碰他的唇。 “沈沉木。” 顾寒河低低地唤道。 “如果只是我自欺欺人……” 沈沉木伸手扶着顾寒河的脸,望着他温声道:“顾寒河,生活不会轻易变得简单快乐,只是我们在经历了足够多的痛苦以后,变得更加的坚强乐观而已。”他微微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颤抖:“所以,放开过去,也放过你自己。因为你的身边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值得你爱的人关心着你。” 沈沉木的头慢慢低下,抵着他的肩膀:“所以,也请你别再惩罚自己了。” 顾寒河愣住,不知为何总会隐隐的感觉到,这个人带给自己这样的冲击,这样的感觉,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就好像快要迷失自己一般。 曾经有一个人和他一模一样。 所以,会是他吗? 但是,此时此刻,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彼此之间灼热的呼吸与他们身后的阳光交织成一曲迷乱奢华的华尔兹,他与他迷失在这梦一般的旋律之中。 或许是因为太过昏黄暧昧的光线,或许是因为太过温暖的温度,或许是因为彼此间太过暧昧的距离……太多太多的或许了,足以变成内心中苦苦追寻的那一个借口。 最后,沈沉木终于缓缓抬起头,用手指一下下细细地描摹着顾寒河那过于精致的眉眼,轻轻地对着他那微冷的唇瓣吻了上去,这一刻…… 他的余光慢慢扫过桌上的那方墨砚。 请让他们忘记所有,紧紧地拥住彼此。 仿佛为了衬托这一刻的温存,区别于刚刚那一个狂风暴雨极具侵略性的吻,顾寒河的动作也变得格外的温柔,他轻轻搂着沈沉木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唇齿之间似乎连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格外的绵长而轻柔。 再也没有办法去思考对还是错,也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就像这个封闭的房间,隔绝了外界的所有。 梦一般的美丽幸福,却也只能存在于这个密闭而迷乱的空间里。 “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 , I can hear you cry for a little bit more of you and I . I’m drenched in your love . I’m no longer able to hold it back……”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随后,顾寒河轻轻放开了沈沉木。 沈沉木飞快地抬眼望了他一下,便拿出手机,他的呼吸还略微有些不稳,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他调整了下情绪:“碧姐。” “沉墨啊,今晚八点临时有个派对,你能来一下吗?”沈碧恳切地道:“有个人想让你见见。” “谁?”沈沉木地眉微微皱起。 “高柏斐,国际知名导演,他对你的《无声》很有兴趣,想和你见一面。” “什么派对?” “White’s club的圣诞假面派对,这是一个好机会,沉墨,你务必要来。” 沈沉木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好吧。” “那我到时候派司机来接你。” 沈沉木挂了电话,转身看着一旁的顾寒河。 顾寒河的声音有些沙哑,磁性得惊人:“沈碧让你去今晚White’s club的假面派对?” 沈沉木点头。 “我和苏笙也会去。”顾寒河突然说道。 沈沉木闻言愣住。 顾寒河见状却是一笑,走过去为沈沉木理了理他有些乱的西装,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见。”然后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沈沉木在关门声响起的一瞬猛地转身,透过门缝看见顾寒河轻轻朝他挥了挥手。他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房间里重归安静。 他有些懊恼地低下头,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刘海。 还是失控了啊。 沈沉木无奈地笑了笑,抬眼望着窗外萧索的景致。 好像只要和顾寒河有关的一切,都很容易让他失控。 他靠着书桌,手撑在上面,微微仰起头。 真是失败呢。 明明说过要远离他,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 可是…… 冥冥之中却总有一股力量,把他推到他的身边。 一次又一次,所谓孽缘,也不过如此。 阴差阳错地重生一次,本以为可以不再与顾寒河纠缠,一个人孤独地、平淡地过完这一生。但是在重逢之后,他才慢慢看清,自己对他的执念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多。而顾寒河他…… 沈沉木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爱上了,即便头破血流,痛不欲生,也永不回头。 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被这样的人爱上,是幸福,却也是不幸。 20.派对 自从苏墨走后,顾寒河便再也没有来过苏园。 苏园和记忆中的样子分毫不差,走过前庭的石桥,绿色茂密的竹林、脚下的石子路、精致的凉亭和一路上古朴的灯以及点缀期间的花,一切都如此的熟悉。 一切一如多年之前。 只是,顾寒河看着竹林深处那个越来越清晰出现在眼前的宅邸,有很多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顾少。”苏笙在看见顾寒河后,眼睛亮了亮,立刻从里面朝他走来。 顾寒河闻声望去,只见一身白色西装的苏笙正漫步而来,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慢慢的重合,隔着眼前那些影影绰绰的树影,漏下斑驳的阳光,好像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他很快地掩去眼底的情绪,淡淡地对苏笙道:“走吧。” 苏笙有些失望地看着顾寒河独自远去的背影,微微咬唇,然后快步跟上了他。 “顾少,今晚的假面派对。”苏笙走到顾寒河的身边,笑着说道,“听说会很有趣。” 顾寒河余光扫过苏笙雀跃的脸,轻轻地“嗯”了一声,等走到车子旁后,他便坐了进去。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见关门声,顾寒河这才抬头,发觉苏笙正站在车门旁没有动,“怎么了?” 苏笙对顾寒河笑了笑:“顾少,真是对不起。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你先过去好吗?我等会儿自己过去找你。”他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的假面递给了顾寒河,“这是哥哥以前送给我的假面,我觉得顾少比我更适合戴着它。” 顾寒河一愣,才伸手接过那个假面。眉头微蹙,“小笙,你说关于苏墨的那件……” “顾少,我很快就能赶过去!”苏笙没等顾寒河说完便朝他挥了挥手,朝苏园里跑去。 “少爷,您看现在……”司机微微倾身,低声问道。 “先过去吧。” “好的。” 车门被关上,顾寒河拿着那个假面把玩着,眼底的光起伏不定。 苏笙……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突然,他猛地收紧手指握住假面,心底掠过一丝不安。 顾寒河沉吟片刻,颌首对司机说道:“先去东方传媒。” “是的,少爷。” 苏笙飞快地跑到楼上,打开房间的门,从苏墨的衣柜里翻出了一套白色的西装,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你考虑好了?” 苏笙垂眉,嘴角弯起,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却难掩森冷:“宁峰,别让我失望。” “苏少爷,你也别让我失望。”宁峰轻笑着说道:“以后你和我联手,看沈沉木那个贱男人也得瑟不了多久了。不过是爬上了一个金主的床,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有多大本事,等顾寒河玩够了他,就把他卖到地下场子,看不玩死他。” 苏笙闻言不可察觉的皱眉,“宁峰,我和你说过,我答应你,不代表我认可你某些做法。如果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饶不了你。” “啧啧,苏少爷,你吓唬谁呢。”宁峰嘲讽道:“别给老子装他妈的清高,你的手段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一想到今晚……呵呵呵,真他妈出气,真他妈带劲儿。” “就这样,别忘记你今晚要弄的东西。”苏笙沉着脸挂掉了电话,如果不是宁峰手上有沈沉木的把柄,他根本不想和这些夜店牛郎有半分牵扯。 苏笙脱掉原本的那身白色西装,重新换上苏墨的衣服,然后走过去镜子前,从桌子上拿了一瓶男香仔细地喷了起来。 他伸出手轻抚着镜子里那个年轻俊美的男人。 这些年刻意模仿着苏墨的动作,有时候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他们变得越来越像,有时候几乎是真假难辨。 苏笙的瞳孔紧缩,按照回忆里苏墨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妆扮起来。 最后,他慢慢系好黑色的领带,戴上苏墨曾经在多年前用过的银色假面。 镜子映出的人,恍若苏墨在世。 “哥哥,如果你安分一些,我也不会和宁峰联手,让你……”苏笙低低地冷笑出声,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而锋利:“不过,这也是你欠我的,因为顾寒河本来应该爱上的人就是我!所以,别怪我心狠手辣。” 圣诞派对现场的灯被调的有些暗,会场的正中间摆放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闪亮的装饰。人们穿着各式或是奢华或是简约的晚礼服彼此交谈着。顾寒河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西服,戴着银色假面的男人抱着手靠着高大的柱子旁,他愣了愣,隐隐有种感觉那装束有些眼熟,站在那里半晌后,他才猛然记起很久以前,苏墨也是一模一样的装束。 那个男人像是察觉到了顾寒河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望向他,在看清他样子的一瞬间,深色的瞳孔里有幽暗的光芒一闪而过。 男人脸侧几缕碎发垂落下来,在灯光下流动的光芒如碎落的宝石,在虚空中潋滟出了一抹耀眼的光彩,淡色的唇瓣在光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贴身剪裁的白色的西服,勾勒出清瘦的身材。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个男人如此得清逸出尘,顾寒河看着他,停在原地,连眨眼都不舍得。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透过喧嚣的人群,清冷的目光宛如一股冷泉,沁人心脾。 顾寒河隐隐有一种错觉,他是在等待着自己走近。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朝那边迈出了一步。 喧嚣的世界似乎在他缓缓向那个人走去的那一刹那静得出奇,人群熙攘的宴会现场,仿佛只有彼此的存在一般。 高大的落地窗外,星光缱绻,带着未知的神秘。 随着顾寒河慢慢接近,那个男人微微直起身子,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顾寒河在离那个男人的不远处停下,轻声问道:“你是谁?” 男人温润的脸在灯光仿佛散发着微茫,极轻的声音熟悉却陌生:“我来还你一支舞。” 顾寒河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 …… “苏墨,陪我跳一支舞吧。”猜拳输了接受惩罚的顾寒河,显然有些喝多了,从包房的一头踉跄着步子走到苏墨的身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口中吹出的热气几乎要灼伤苏墨的耳垂。 苏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寒河,你醉了。” 顾寒河先前在的那一头有几个同样喝多了的男生在起哄,“苏大少,你就陪我们顾少跳一次嘛。你们这一舞可是我们高中多少女生翘首以盼的呢!” 话音刚落,原本在唱歌的女生们就立刻尖叫着说道:“苏大少,你快满足我们吧!” 高中毕业前夕,大家显然都玩得有些High了。 顾寒河搂着苏墨的手也慢慢收紧,头搁在苏墨的肩窝里面,听着尖叫,有些不耐烦地叫到:“苏墨。” 苏墨无力地揉了揉额心,顾寒河呼吸间浓重的酒味让他忍不住皱眉。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大家都在吼:“跳一个,跳一个,跳一个!” 苏墨似乎在起哄声中听见顾寒河在无意识间咕哝道:“苏墨,你和徐锦年在刚刚毕业舞会上跳舞的时候,我一直在看着你,可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你搂得她那样的紧,呵呵呵……苏墨……苏墨……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我……我……” 苏墨闻言愣住,立刻低头看顾寒河,他好看的眉紧紧地皱起,神色有些痛苦。苏墨的心不知为何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没等他回答,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阿墨,你快过来,锦年刚刚昏倒被送到医院了!” 苏墨一惊,立刻起身要往外面走去,可是衣服却被顾寒河紧紧地拽住。 顾寒河抬头静静地看着苏墨,冷冷的调子里隐隐有一丝哀痛:“你要走?” 苏墨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放开,叹了口气:“锦年有事。” 顾寒河闻言一怔,苦笑着松开他的衣服,后来在众人惊异地目光中放声大笑,越来越大声。 “寒河……” “你走吧。”顾寒河靠着沙发,半眯着眼睛瞅着他,那一瞬的痛楚宛若昙花一现,眨眼不见,又变回原来那个冷漠的顾家少爷。 苏墨看着他半晌,终是轻声对他说道:“顾寒河,我欠你一支舞。” …… 顾寒河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而舞会现场的灯光突然在一瞬间突然暗了下来,然后从大门的两端开始,有火焰飞速地绕着大厅窜过,顿时人们被墙壁上渐次点燃的一圈火苗包围,同时被四周火光照亮的是堆满四周开得灿烂的粉红色的牡丹。 舞会司仪的声音恰好响起,“欢迎各位贵宾来到我们的圣诞假面派对,在派对开始之前,请让我对提供创意和物资的Mr. Secret表示感谢……” 男人慢慢朝顾寒河伸出手,男人的手指洁白而纤长,在暗色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好看。 顾寒河鬼使神差地握住那一只手,男人很快反握住他的手。 男人的力气不大,却好像连他的心也一并牢牢地握住了一般。 21.裂痕 顾寒河有些恍惚,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如此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微冷的皮肤底下是灼热流动的血液,就像……他不由得微微失神,等回过神来,他已经随着男人的步伐开始跳舞了。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了一起,黑与白的身影是如此的契合,起伏的升降宛若一伏绵延不断的波涛一般,不停地彼此追逐着,那样若即若离的距离,暧昧非常,张扬而美丽。 昏黄的火光下,满室华丽飘逸的裙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有一种让人晕眩的不真实感,顾寒河感觉到男人搭在自己右肩上的手不由得收紧。 男人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贪婪地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不由得轻声道,“十年了,现在的我好像在做一场梦。” 顾寒河如梦初醒,身体一僵,脱口而出道:“你是苏笙……” 苏笙的手微微用力,仰起头与他对视,“你知道么,我连想一想都不敢的事情,居然都成了真。” 顾寒河沉默不语,气息变得冰冷,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他脚下的步子一变,带着苏笙朝人少的角落慢慢过去,而动作也不似刚才的暧昧,透着丝丝缕缕的疏离。 角落里的人很少,两边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在摇曳的华光下,那一朵又一朵雍容的粉色牡丹铺满一地,仿佛一个唯美的童话。 可是…… 顾寒河轻轻地拂落苏笙搭着他的手,脸色不悦得掉头便准备离开。 “顾寒河……”苏笙立刻冲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苏笙紧握着他的手,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小笙,适可而止的道理,懂么?” 苏笙闻言,身体剧烈地晃了晃,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扔到了一边,却是抓着顾寒河不放,“为什么,为什么……顾寒河,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是苏墨他骗了你!” “如果你今天晚上所谓重要的事情便是如此。”顾寒河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冷漠地甩开他的手,“那么,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苏笙踉跄了几步,惨笑着走到顾寒河的面前,冰冷的手指颤抖着慢慢触上顾寒河的脸颊,眼神幽深,似有暗色的火焰:“为什么我不可以……” 顾寒河偏头躲开苏笙的手,后退几步站在不远处冷冷的望着他:“你不是他。” 所以,即使再像,也不可能爱上。 因为,苏墨只有一个,而他无可替代。 苏笙大笑出声,眼角却渗出了泪光。 你不是他。 仅仅四个字,却是字字诛心。 最后,苏笙强笑着说道:“顾少,这一支舞,是我替哥哥还你的。”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我和苏墨的事情。”顾寒河淡漠地说道:“但是苏笙,我想你明白,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妄想了。” “妄想?哈哈哈哈……” 顾寒河没有理会有些失控的苏笙,似要敲碎苏笙那可笑的梦境:“所以,你替代不了。而 我……”他细长的眼微微眯起,冰冷而锋利的视线扫过苏笙:“也不需要。”说完他便揭下面具,转身大步离去。 苏笙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会后悔的。” 顾寒河的步子凝滞了一瞬。 “顾寒河,你们都会后悔这样对待我的。” 苏笙的声音很轻,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空,只是冷,好像是从地狱传来,索命一样的声音。 顾寒河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沉默。他只是顿了顿,很快又往外面慢慢走去。 舞池里戴着形色各异面具的人们仿佛摆脱了平日身上沉重的枷锁一般,在光圈下美丽而自由。顾寒河在穿过舞池的那一瞬不经意地偏头,却看见身边那火光下有二人靠得极近,穿黑色西服男人的唇几乎是贴着身旁那个人的耳朵讲话,无比的暧昧。 “宁峰,你想怎么样?”沈沉木压低声音,冷冷地问道。 宁峰与沈沉木挨得极近,口腔里温热的气息似要灼伤沈沉木一般。 “他看见你们了,你可以开始了,宁峰。”宁峰的耳机里传来苏笙冷漠的声音。 宁峰闻言邪邪的勾起唇,坏笑着将沈沉木推到一旁的墙上,然后一只手撑着墙壁,低下头看着他。 沈沉木不由得皱眉,“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想,该说的上次都说完了。” “对啊。”宁峰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伸手拿过旁边的香槟喝了一口。 沈沉木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他便看见宁峰猛地垂下头,凶狠地吻上他的唇,撬开他的齿,把口中的香槟一点不落的强灌给他。沈沉木下意识伸手抵住宁峰,可是宁峰却异常的凶狠,伸手箍住他的腰,紧紧地把他压向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强迫他咽下香槟。液体从彼此的唇间流下,闪着淡金色的光泽,显得格外艳丽萎靡。 一旁的顾寒河早已愣住,认出沈沉木的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二人。他看着两人火热的情缠在一起,那场景激情而热烈,心底的失望与愤怒交织,一时间惊怒到了极点! 或许是顾寒河的存在感太强,宁峰甚至在激吻间看了他一眼,挑衅而得意地向他伸出手比了个中指。 顾寒河浑身僵直,看着热吻的两人,视线黏在沈沉木被吻出眼色的唇上。那一瞬间,顾寒河觉得自己心底的愤怒就像火山一样爆发着,叫嚣着要吞噬一切!那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就像席卷一切的狂风,要将他吞没。 宁峰再也掩盖不住满脸的笑意,慢慢伸手摘下脸上那个假面,松开沈沉木,冷笑地看着他,“沈沉木,你知道吗?”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不远处那个愤怒的男人,“这只是开始而已。” 沈沉木呆住,他顺着宁峰的视线望去,只见顾寒河冷冷地瞅着他。 那种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愤怒却也冰冷,惊痛中藏着浓浓的失望。 沈沉木好像再也承受不住那目光似得,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宁峰笑着扶住了他,让他靠着自己站稳,“怎么,还喜欢这个开始吗?” 沈沉木震惊地望着顾寒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感觉。 顾寒河抿着唇,慢慢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在不远处停住。沈沉木推开宁峰,伸手慢慢摘下自己的假面,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顾寒河对视着,无数盛装的男男女女在他们之间来来去去。 沈沉木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顾寒河……”很久以后,沈沉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他不敢置信地唤道。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慢慢低下头,沉重而缓慢地呼吸着。 须臾,沈沉木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颤抖,苍白而无力地辩白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宁峰看着他们,不留痕迹地转身离开,那个阴暗窄小的角落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呵……”顾寒河冷笑了一声,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他瞅着沈沉木快步走到自己的面前,他猛地伸出手,抓着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他凑近沈沉木的耳侧,低沉的声线像是蛊惑人心的魔咒,两人的距离极近,暧昧非常,可是眉目间冷意翩飞:“沈沉木,你真脏。”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拿出一方手帕,擦拭着沈沉木的唇瓣。即便看见沈沉木的唇瓣因为充血而变得红肿发烫,他也视若无睹,没有一丝一毫停止的意思。 沈沉木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眶通红。他的脸色苍白中带着点红晕,淡色的唇却格外的明艳还带着些透明的水迹。 “怎么办,好像擦不干净了。”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微笑弧度,眼神却宛若寒冰一般的冷酷,精致的眉眼间却氤氲着一抹残酷,张扬而放肆。“我原先不过以为你是生活所迫,在迷情里也懂得洁身自好。现在看来……” 恰好舞池里一曲终了,一瞬间四周的火光全灭,大厅里的灯被同时全部打开,整个空间被照得通明。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顾寒河松开抓着沈沉木的手,冷漠而冰寒地说道:“我不想看见你。”他把手帕扔给了沈沉木后,便朝外头快步走去。 22.卓峰 沈沉木拿着手帕,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其实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结局么,他与他再无交集。可是,为什么心却是这样的痛,痛到几乎呼吸不过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五指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竟已在潜意识之间如此地依赖他。 他一直以为,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和顾寒河今生今世毫无交集、再不相见。而现在……沈沉木微微仰起头,喉结动了动。 原来,在一个匆匆的交点之后再无交集才是最痛苦。 顾寒河一直在折磨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为他死了一次。这样的羁绊,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去追吧。” 沈沉木呆住,偏头朝那边望去。 荷西捧着一杯酒,微微冲沈沉木笑了笑,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在寒河心里,你是特别的。”语毕他便不再说话,向一旁走去。 沈沉木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他突然转身朝外面快步赶去。 苏笙和宁峰在一旁一直留意着沈沉木与顾寒河的一举一动。 见状,苏笙半是苦笑半是嘲讽地轻声道:“他还是追了出去。” 宁峰不可置否地一笑,眼中有恶意报复之后的快慰:“这不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 苏笙闻言一愣,尔后扯了扯唇角,“那倒也是。” “好戏开场。”宁峰用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碰苏笙的,“真是让人无比期待、无比激动呢。” “顾寒河……” 顾寒河本来已弯身准备坐进车子里,闻声便缓缓地转过身子,看着朝这边跑过来的沈沉木,唇角不由得拉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沈沉木,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橘黄色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笔直得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沈沉木的步子慢了下来,飞扬的发缓缓落下,漆黑如墨的眼睛此刻却有一种让人心碎的色彩。 “回去吧。”顾寒河望着沈沉木,淡漠地说道。 傍晚的风像是透明的走兽,席卷而来,月光绵绵,蓝绒般的天空上嵌着繁密的星子,如同宝盒里的珠宝,闪着细碎的光芒。 沈沉木停在了与顾寒河一步之遥的地方,“我……今天晚上……”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黑色的眸子里悲伤泛滥,可是对上顾寒河冷漠的眉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你担心的是工作的事情。”顾寒河摆了摆手让司机退到一旁,站在车旁礼貌而客套地打断了沈沉木的话,垂下的眼在眼睑落下一块阴影,“大可不必了,公司已经停止收购《墨迹》的事情了。” “什么?”沈沉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错愕地看着顾寒河:“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说要潜心学术,现在看来是顺了你的意,不是么?”顾寒河淡淡地说道。 沈沉木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难受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有刺骨的寒冷迎面而来。 顾寒河轻笑了一声,“顺道告诉你,卓极文化有意接手《墨迹》。”说完,他便弯身坐进车里。一旁的司机走过来为他关上了门。 司机回到位置上,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 顾寒河透过车窗静静地看着沈沉木。 他在赌,如果他是……如果他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 “顾寒河……”沈沉木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敲顾寒河的车窗。 顾寒河的唇角微扬,对司机说道:“先停一下。”然后摇下了车窗,原先的那一抹笑很快便隐没在黑夜之中,他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头皱起,似是有些不耐,声音冷淡:“怎么了?” 沈沉木的手指禁不住开始颤抖,深吸了一口气:“顾寒河,卓峰会毁了《墨迹》。” “是么?”顾寒河不可置否:“卓峰是一个有手段的商人,曾经的《西光》便是例子。沈沉木,你这样说有失公允。” “你!”沈沉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顾寒河:“卓峰是怎么样的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与他不过几面之缘。”顾寒河淡淡地说道。 “卓峰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见得吧。” “顾寒河!”沈沉木冷冷地盯着顾寒河,“你曾说过他喜欢,现在你是要亲眼看着《墨迹》毁掉吗?” “我和苏墨的事情,与你有关系吗?”顾寒河锋利的目光落在沈沉木的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迫人的威压。 沈沉木有些狼狈地躲开顾寒河的视线,岔开话题辩解道:“我听老师说过卓峰,他在出版界的风评不好,各种炒作以及过于商业化的操作,怕是会毁掉《墨迹》。” “噢?”顾寒河挑眉:“我没听说过。” “卓峰与顾总不在同一个行业,顾总不知道也是常情。” “嗯。” “所以,请顾总务必……” “就这样吧,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顾寒河忽然说道,伸手便要摇上车窗。 沈沉木突然伸手进车内按住顾寒河的手,对上顾寒河疑问的眼光,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叹气,压低声音道:“一年前,有一个穷苦的学生给卓峰投稿,卓峰对他写的东西赞不绝口。” 他把自己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柔软的手心中,感觉到疼痛从手心传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他哄骗那个学生为他写了很多稿子,可是那个学生发觉卓峰只是为了捧红他的同性情人,把他的稿子私下里都给了那个人……他本来想起诉他们,可是却被卓峰关在地下室,用尽手段折磨他,逼他继续创作。最后,他终于抓到机会逃到卓峰家的楼顶,被卓峰的人发现后,为了不被抓走,只能从十八楼跳了下去。” 顾寒河没有说话,黑色的眼睛里有翻滚的暗涌。 沈沉木低垂着头,向来清冷温润声音带着强烈悲痛与不甘:“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丧尽天良!” “够了。”顾寒河忽然伸手覆上沈沉木颤抖着的手,他放柔了声音,“沈沉木,够了。” “你说这个世界这么不公平呢?”沈沉木痛苦地抬头望着顾寒河,眼睛通红,隐约有水光闪烁:“那么好、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的人,怎么就被这样的人逼死了。” “沈沉木……”顾寒河心底一痛,伸手轻抚着他红红的眼。“别说了。” 深蓝色的天幕带着缱绻的星光,隽永的星光下,沈沉木的眼中却是死寂一片,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宛如幽静的月夜里静默的星辰。 “那么鲜活的生命……”沈沉木哽咽着,打开顾寒河的手,惨笑着退了几步:“就这样没有了,呵呵。” 顾寒河呼吸一滞,忽然打开车门走出去,用力地拥住他,“别说了,都过去了。” 沈沉木死死地咬住下唇,拽住顾寒河的衣领:“别让他碰《墨迹》,顾寒河,别让他碰!答应我!” “不会的。”顾寒河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安抚的吻,声音温柔中带着些狠厉:“而且……卓峰会付出代价的。” 沈沉木的唇不住的颤抖,他用力地闭上眼睛。 一年前的那天,他亲眼看着他最敬佩的学长被卓峰这样生生逼死……可是,真相却被卓峰百般手段压下,本欲为学长讨回公道,可是,不久后他阴差阳错地重生成沈沉木。 顾寒河紧紧地搂着怀抱里的这个人,他今天下午去东方家便是想敲定关于《墨迹》的事,结果却听说了卓峰也有意收购《墨迹》。他当下便…… 关于卓峰的事情只有他和苏墨知道。 他的眼眶通红,搂着沈沉木的手不断地收紧,其实他刚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起,只是因为看见他与宁峰接吻的愤怒,加上很多很多的事情……一切都像冥冥中注定了一般。 如果沈沉木知道,那是不是……是不是就意味着…… 顾寒河只觉自己连心都像是被高高地吊在半空之上,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他颤声道:“沈沉木,你是不是……你是不是苏……” “警察!” 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吼声打断了顾寒河的话。 一瞬间黑暗的街道被照得通亮,耀眼得让他们都不由得伸手挡住过于刺眼的光。 顾寒河和沈沉木不由得惊愕地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23.栽赃 只见一部警车停在了那里,然后几个警察快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寒河下意识把沈沉木护在了身后,蹙眉盯着那几个人,冷声道:“什么事?” 为首的那个警察像是认出了顾寒河,连忙摆手让后面几个警察慢了下来,恭声道:“顾少,晚上好。” 顾寒河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几个警察,轻哼了一声。 “顾少,我们接到了报案。”警察缓声道,视线落在顾寒河身后的沈沉木上:“是有关沈沉木先生的,所以可能要劳烦沈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顾寒河闻言,脸色更冷,丝毫不打算退让半分:“他是我的助理。” “这个……”警察见他一副不打算放人的样子,“顾少,我们这样有点难办,或许只是误会,沈先生只要解释……” “那就现在解释。”顾寒河打断了警察的话,余光掠过沈沉木有些讶异的脸色。 警察也知道顾寒河的分量,转头和身后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对他们说道:“我们刚刚接到了一个匿名举报电话,说是有人吸毒并且贩毒,然后那个举报人描述的人……和沈先生十分的相似。” 顾寒河脸色未变,抿唇无声地看了沈沉木一眼。 沈沉木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立刻摇了摇头。 警察一笑:“我想可能是一个误会,不过顾少和沈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们搜完身,并且跟我们回去做一个简单的尿检,那手续全了,我们也好向上头交差。” 顾寒河沉默了片刻,沈沉木见状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朝他摆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便朝警察走了过去。 “那就麻烦警察先生了。”沈沉木轻声说道。 一个年轻的警察上前说了一句冒犯了,便仔细地搜查起他的身。一番检查后,他朝领头的警察摇头。 领头的警察刚想说话,却突然走过去,看着沈沉木胸前佩戴的那朵含苞未放的红玫瑰,他伸手拿下那朵花,望着里面金碧辉煌的会场,问道:“沈先生,这是今晚这个舞会的佩花么?” 沈沉木沉默了片刻,摇头:“不是,这是我今天自己佩的,我喜欢红玫瑰,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顾寒河听到这话的时候又是一愣,直直地盯着沈沉木。 沈沉木却没有察觉他的目光,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警察。 警察笑了笑,“但愿没有问题。”他伸手戳开花苞,随着花瓣被打开,里面竟露出一个很小的小袋子,里面装着些白色的粉末。 沈沉木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不可能!” 警察打开小袋子,闻了闻那些粉末,然后把它放在一旁年轻警察拿过来的证物袋里面,面色严肃的看着沈沉木和顾寒河说道:“可卡因,大概有两克。”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里面会有……”沈沉木极力辩解道:“这是今天下午我收到的,我也不清楚……” “沈先生,恐怕您需要和我们走一趟了。”警察无奈地耸肩,“顾少,十分抱歉,今晚的举报人也是有点分量的,所以……” 顾寒河冷冷地看着他们,“是谁?” 警察苦笑了一下,“抱歉。” 顾寒河面色冰冷,看见沈沉木一副震惊的样子后,心下更是担忧,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别怕,一切有我。” 沈沉木有些呆愣地看着顾寒河,冰凉的手指反握住他的:“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我不会做。” 顾寒河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应道:“我信你。” 沈沉木看进他沉静的双眼,本来放下的心却因为脑中一闪而逝的念头而再次提起。 “怎么了?”顾寒河见他脸色不对,问道。 沈沉木低下头静默了片刻,像是思索着些什么。须臾,他才无奈地抬起头,苦笑着对顾寒河说道:“顾总,恐怕……这次不会这么简单就能结束了。” “你是什么意思?” “呵呵……”沈沉木无力地闭起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听见的声音道:“还记得刚刚宁峰亲我么?” 顾寒河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我不想再听见这件事。” “那是有预谋的。”沈沉木把那些一点一滴的事情串联成一条线,“他那时候是为了灌我酒。” 顾寒河一惊,对上沈沉木悲凉的视线:“难道……” “是的。”沈沉木肯定地点头,微微偏头看着证物袋里的那朵红玫瑰:“他早已经算计好了,可惜我却没有察觉,我早该知道……早就该知道……”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落下的发盖住过于黑亮的眼,只剩下唇边浮着的那一记苦笑。 忽然,一双有力地手扶上他的肩膀。 沈沉木抬起头。 然后,顾寒河便用力地搂住了他,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一切有我。” “顾寒河……”他身上的那股广藿香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宛若最温暖坚定的存在,紧紧地将沈沉木包裹。 “我是顾寒河。”顾寒河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如他的拥抱。 沈沉木失神,轻轻伸手回抱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低低地笑出声。 我是顾寒河,多么高傲、霸道、自信的五个字,仅仅数字却如一剂强心针,可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才能说出来。 “对啊,你是顾寒河。” 因为是顾寒河,所以无所不能,坚不可摧。 顾寒河察觉到沈沉木的心理变化,素来清冷的脸上顿时柔和了下来,他微微松开了沈沉木,对一旁早已经看呆了的几个警察说道:“有劳你们。” 领头的警察率先回过神,“顾少客气了,我们会照顾好沈先生的,您不必担心。” 顾寒河点了点头,一边伸手为沈沉木整理着他有些乱的衣领,一边在他的额前轻轻落下一个吻,“你先跟他们回去,我晚点去接你。” 沈沉木正微垂着头,看着顾寒河为自己整理衣领的那双好看的手,没有回过神来又被他这温柔的声音和轻柔的吻惊到,讶异地“啊”了一声。 顾寒河忍不住弯了弯唇,指尖轻抚着沈沉木的脸,眼神深情而温柔:“不会太久,去吧。” 沈沉木愣愣地点了点头,被警察带着离开。 顾寒河看他还是一副处于震惊中呆愣的样子,轻笑出声。沈沉木听见,有些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一眼。顾寒河朝他轻轻地挑眉,沈沉木又是一愣,失神中便被警察请进了警车的后座。顾寒河不由恍然,忘了有多久,再也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有些孩子气的表情了。 他轻轻一叹。 等警察离开以后,他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一边说着便一边坐进车内。 顾寒河那森冷的眼神让从后视镜中见到的司机也不寒而栗,不由得感慨,这年头竟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活腻了! ****** 到了后半夜,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雨。 顾寒河疲惫地靠着车椅,揉了揉额角。 电话铃响起,他接了电话,“都处理好了?” “都弄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接他出来了。” “嗯。” 顾寒河挂掉电话,让司机开去警察局。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落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静默在空间里无声地蔓延开来,车厢里安静得甚至连他手表上秒针行走声都能清晰地听见。 滴答、滴答、滴答。 顾寒河沉默地望着窗外,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寒意迸发。修长的手指交错着搭在身前,眸色一点一点慢慢加深,最后漆黑得仿佛无望的黑夜、冷如冰霜。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车窗。 宁峰。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时间与空间落在那个人的身上,锋利得仿佛刀子,切割开那些虚假的表象,透视那些最深层、最鲜血淋漓的存在。 真是不自量力。 车子很快开到了警察局的外面,顾寒河撑着伞从车里出来,慢慢走向门口。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夏堂冬天湿冷的雨好似刀子,刀刀剜心刮骨,让人冷得战栗。外面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两旁的行道树光秃的枝桠上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随风飘荡着快要落下的感觉。 原本繁华的都市在此刻显得冷峭中苍凉无限,凌晨时分,霓虹灯已灭,整个世界都像沉浸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沉闷压抑。 顾寒河撑着黑色的伞,站在警察局的门口,颀长的背影在冷雨中显得格外的孤寂。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从他面前经过,在经过一个小水洼的时候,脚一滑重心不稳几乎要滑倒。顾寒河见状立刻快速上前一步,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 老人枯槁的手扶住了顾寒河的手,他低头看着老人沧桑的脸,发觉他的手冷得可怕,身上那件藏青色的长衫,做工虽然精致繁复但是却很单薄,而白色丝绸裤下是一双黑色的手工布鞋。顾寒河不由得皱眉,老人奇异的着装让他有些诧异,而且在这样寒冷的雨天他竟也没有撑伞,任由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 顾寒河轻叹一声,脱下了自己的羊绒外套,为老人披上,然后把手中的伞递给了他。 老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颤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先生,这个……” 顾寒河脸上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朝他笑了笑:“冬天冷,老人家穿着吧。”雨落在他的身上,又顺着脸庞慢慢滑下,丝毫不见狼狈反而异常的俊美,而衬衣被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顾寒河健美的身形。 灰蒙蒙的天混夹着冰冷透骨的雨,再加上湿冷的寒风,让顾寒河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菱花镜破复重圆。” 老人低沉沧桑的声音穿过细雨蔓延开来。 顾寒河本已朝里面走去,闻声讶异地回过头。 老人家撑着黑伞,看向顾寒河慈祥的目光中带着些悲悯。 “老人家,您是什么意思?”顾寒河疲惫至极加上极冷的雨让脑袋有些迟钝,昏沉中老人的样子似乎在他的眼前变成了重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忽然他眼底一亮惊呼:“难道您的意思是……”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脸色隐隐有些苍白的顾寒河,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慢慢摇了摇头。 “先生,世事无常,好似将灯来觅火,不如安静莫劳心。” 24.知晓 顾寒河疑惑地看着老人。 老人家微微颌首,迟疑了片刻还是轻叹道:“天机本来不好透露,但既然和先生有缘,我也破例一次。” 顾寒河本来也不信这些,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暗示,让他在潜意识里要相信老人。他慢慢走到了老人的身侧,素来冰冷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不少:“老人家请说。” “你们这一段情注定坎坷,也太不平常。”老人冰凉的手搭上顾寒河的手臂,望着他的眼神悲悯而温柔:“所以你要等……无论多久,都要等他亲口告诉你。否则,恐遭毒手也堪忧。” 顾寒河大震,不敢置信地望着老人,“难道他真的……” “嘘。”老人摆了摆手,打断了顾寒河的话,“先生,这都是天意,不管你相信与否,其实冥冥之中,许多事已是既定。” 顾寒河的指尖微微地颤抖着,心底最后一丝的疑虑都随着老人的话而烟消云散。 其实很多事情他早已经怀疑,但总是不敢去相信。因为他怕,怕希望越大,失望便会越大。 可是,现在老人的话就像一记强心针,让他正视自己心底那一个看起来荒谬却一直都存在的答案。 顾寒河还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但是老人却冲他慈祥地一笑,道:“先生,你早有结论,不是吗?” 顾寒河怔住。 “顾总!”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开门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格外的清晰并不停地回荡着。 顾寒河闻声回头,只见沈沉木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从警察局的门口慢慢朝他走过来。顾寒河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心情从未像此刻这样的复杂。因为冷雨而轻微失色的唇不住地颤抖着,他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巴,却发觉自己的喉头紧得发不出声来。但是,他很清楚,他刚刚没有说出声的那两个字便是——苏墨。 夜空被乌云遮盖住,漆黑一片。无数的雨滴自天而降,落了下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几道闪电劈开了黑夜,伴随着闷雷声一次次炸响,震撼着人的心灵。 沈沉木本来慢慢撑着伞过来,看见顾寒河竟在淋雨,脚下的步子在不自觉中加快了许多,他用伞遮住顾寒河,口吻中不由带了点责备,皱着眉头道:“顾总,怎么不撑伞。” 风如同透明的走兽在空旷的街道来回咆哮,冰冷的雨水从顾寒河乌黑发上滑下,原本冷硬失色的脸因为沈沉木的接近,不自禁中都变得柔和起来。 顾寒河望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温柔,像是春日里最美丽的樱花,徐徐绽放:“我来了。” 沈沉木握着雨伞的手指猛地收紧,表情似乎因为顾寒河的温柔而略微有些惊讶,半晌后他才微微垂头,轻声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不担心。”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沉木摇头。 “我很担心你。”顾寒河突然温声说道。 沈沉木听见他的话,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直,呆呆地看着顾寒河,手中的雨伞落在了地上。 顾寒河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伸手把他拉向了自己,用力地拥住他。任由冬夜冰冷雨水浸湿了彼此的衣服,仍紧紧的相拥。 沈沉木整个人都呆掉了,僵在顾寒河的怀里,除了偶尔转动的眼珠子外,一动也不动。 雨势变得越来越大,打在彼此的身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疼。两人口中喷出的热气,朦胧了彼此的视野,眼睛在不经意间都好像变得格外的酸涩。 沈沉木死死地咬住下唇,身体不可制止的颤抖着,他慢慢放松紧绷地身体,闭上眼睛。他的喉结动了动,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颤抖着的身体,雨水一滴一滴从发尖落下,而指尖则深深地陷入了肉中,好像这样的疼痛才能强迫自己变得清醒。他看着顾寒河一字一句地说出来:“顾总,请放开我。” 顾寒河的手紧了紧,唇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别说话,就这样,一会儿就好。” 沈沉木定在了原地,身体又变得僵硬,无法动弹,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寒河,最后轻声道:“顾总……” “我很想你。”顾寒河打断了沈沉木的话。 “什么?” 顾寒河的怀抱松了一点,偏头凝视着他的脸,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鬓角,声音大了一些,语气坚定而深情。 他看着他,再一次说道:“我很想你。” 那一瞬,空无的街道上静默非常,连冰凉透骨的雨都似乎变得温存起来。 沈沉木震惊地对上顾寒河漆黑的眼,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双凤眼中流露出那样强烈的感情,如此深情缱绻,几乎让他溺毙其中一般。 顾寒河拉着沈沉木的手,让他的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覆在他脖间的那个玻璃球上。 沈沉木仿佛被烫伤一般,立刻往后抽了抽手,却发觉无法挣脱。 “沈沉木。”顾寒河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低沉磁性的声音迷人而蛊惑,好似有魔力一般。 沈沉木失神。 顾寒河好像透过他,望进另外一个灵魂一般,轻声呢喃道:“会是你吗?”他缓缓地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触上沈沉木的容颜。当冰冷的指尖覆上沈沉木温热的脸颊,他感觉自己好像连心脏都在不经意间都漏跳了一拍。 顾寒河略显喑哑而隐忍的声音里带着些期待:“是你吗?” “我……” 沈沉木回过神后有些慌乱,“顾总,你怎么了?是认错人了么?” 顾寒河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心里却难免有些苦涩,果然,他还是不愿意。 或许是因为过去,或许是因为很多事情,种种的种种都让他不愿面对现实。 “可能。”顾寒河模棱两可地答道。 沈沉木听罢一直不说话,顾寒河也陪着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压抑着的情绪几乎要喷涌爆发,冰冷的气息无形中施加给沈沉木的压力,就像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沉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顾寒河看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口型便拿着手机快步从他身边离开。 顾寒河有些失色干裂的唇微弱地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他看着沈沉木走开,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寒意迸发。修长的手指交错着搭在身前,眸色一点一点慢慢加深,最后漆黑得仿佛无望的黑夜、冷如冰霜。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密集的雨落沈沉木的身上,锋利得仿佛刀子,切割开那些虚假的表象,透视那些最深层、最鲜血淋漓的存在。 或许沈沉木不会知道,他那一刻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尽管那只有两个字。 可那两个字对他们彼此而言,承载了太多。 太多的爱恨,太多的过去,以至于他没有办法轻易地对他说出。 那两个字是—— 苏墨。 顾寒河无奈地垂头,这时他才发觉原来身边的老人家早已经不在,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不免有些感慨,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萍水相逢之后再不相见。 没过多久,沈沉木便往这边走了回来,却没有靠近他。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顾寒河,说道:“顾总,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可能就不能和你一起走了。不管如何,今晚真的非常感谢顾总的帮忙。” 顾寒河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样复杂中带着伤感的目光让沈沉木一阵心悸。 其实,很多时候无言的目光会比言语,是更为犀利的存在。 沈沉木在一瞬的惊讶后平静下来,对上他的视线,从眼神到表情都平缓无波,平和得仿佛无波的河流。 最后,顾寒河看着他,淡淡地对他说道:“你去吧。” “好的。”沈沉木捡起脚边的伞递给了顾寒河。 “等一等。” 沈沉木停住脚步。 “忘掉我说的话吧,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沈沉木闻言又是一愣,尔后笑了笑,然后便慢慢朝外面走去。等拐角之后,他有些疲惫地靠着一旁的墙壁,伸手揉了揉额角,无奈地笑了笑。 他发现了。 沈沉木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解脱像是欣慰像是懊恼又像是痛苦。 顾寒河,他发现他便是苏墨了。 而顾寒河不说破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 他在等,等他放下所有的过去,亲口告诉他。 但这样的等待,沈沉木无力地慢慢闭上眼睛。 ……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番外:卖火柴 圣诞节时分冷极了,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街道上的人迹渐稀。 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衣衫单薄、赤着脚的沈沉木在街上走着,唇被冻得哆嗦了起来。他在穿过马路的时候,两辆车飞快地冲过来。沈沉木愣了愣,随后因为要躲避汽车,不小心跌倒在一旁。整个人更加的狼狈,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赤着脚在长长的街道上走着,一双白皙的脚被冻得红一块青一块的。他的口袋里兜着许多火柴,手里还拿着一把。这一整天,谁也没买过他一根火柴,谁也没给过他一个钱。 可怜的青年! 沈沉木现在只能又冷又饿、哆哆嗦嗦地向前走。雪花落在他的墨黑色的发上,看上去脆弱而美丽。因为是圣诞节的原因,沿路的每一个窗子里都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一股烤鹅的香味,路上还摆放着许多漂亮的圣诞树。 他在一座房子的墙角里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他觉得更冷了。他不敢回家,因为他没卖掉一根火柴,没挣到一个钱,叫蛋挞君的后妈一定会打他的。再说,家里跟街上一样冷。他们头上只有个房顶,虽然最大的裂缝已经用草和破布堵住了,风还是可以灌进来。他那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几乎冻僵了。 这样漆黑冰冷的夜里,哪怕一根小小的火柴,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他犹豫了一下,便从成把的火柴里抽出一根,在墙上擦燃了。 哧!火柴燃起来了,冒出火焰来了!他把手拢在火焰上。 多么温暖多么明亮的火焰啊,简直像一支小小的蜡烛。 这是一道奇异的火光! 沈沉木觉似乎见到眼前出现一片巨大的叶子,那片叶子朝他微微一笑。 “你是谁?” 叶子哈哈一笑,身手敏捷地扑倒了他,用力地蹭了蹭沈沉木的脸颊。 沈沉木顿时觉得身上仿佛暖流经过,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那一种家人一般温暖的感觉让他伸出手。他正想搂住她,结果那一瞬火柴灭了,叶子不见了。他坐在那儿,手里只有一根烧过了的火柴梗。 他又擦了一根。火柴燃起来了,发出亮光来了。亮光落在墙上,那儿忽然变得像薄纱那么透明。似乎可以一直看到屋里,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精致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香喷喷的蛋挞。又冷又饿的沈沉木正想吃掉蛋挞。这时候,火柴又灭了,他面前只有一堵又厚又冷的墙。 他又擦着了一根火柴。 这一回,他好像回到了过去,他坐在美丽的花园里。阳光温暖,而花园的正中间有一个英俊的男人正朝他静静的微笑,然后朝他缓缓伸出手。沈沉木向他伸出手去。这时候,火柴又灭了。 好像又一场美梦又要走到了尽头。他心一痛,在墙上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火柴把周围全照亮了。 刚刚的那个男人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的望着他。 “顾寒河!”沈沉木忍不住叫出声,“别走,别留下我!” 他赶紧擦着了一大把火柴,要把顾寒河留住。一大把火柴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顾寒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英俊。他慢慢朝沈沉木走过去,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如果这只是梦……”沈沉木有些哽咽地说道:“如果你最终还是要走,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顾寒河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柔声道:“我怎么舍得。”语毕话锋一转,眼神锋利地转向一旁,盯着一直在趴在墙头偷看的蛋挞和小叶子,“看够了么?玩够了么?” 蛋挞和小叶子被顾寒河那森冷的口吻吓到,手一松就直直地从墙上掉了下去,与此同时一颗地雷从小叶子的口袋里掉了出来。 “雅蠛蝶!”蛋挞和小叶子绝望地闭上眼睛。 顿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和火红的火光冲天而起。 两个在爆炸中变成黑色的物体在这场爆炸中被炸飞,飞快地朝天际飞去,逐渐变成两个极小的黑点。 整个世界都回荡着两个人最后疯狂的吼声。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我们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蛋挞,叶子,我们是穿梭在2.5次元的脑残粉……” 还没等两个人吼完,顾寒河抬起头,冷冷一瞥,朝旁边一挥手,管家先生就拿出一个火箭炮朝已经快要消失的两个不明生物发射。 于是世界很快清净了。 沈沉木望着他们消失在天边,有点不忍地道:“会不会太残忍?” 顾寒河在看见沈沉木冻僵的脚后,瞳孔紧缩,搂着沈沉木的手一紧,沉着一张俊脸拉着他朝房子里快步走去,声音极寒,言简意赅地道:“那是她们活该!” 消失在2.5次元的蛋挞和叶子在此时此刻,忍不住泪流满面。 25.风起 顾寒河撑着伞站在雨中,久久没有动。 “少爷。”候在一旁的司机见顾寒河太久没有动,再加上刚刚沈沉木独自走了,他担心地走了过来,轻声喊道。 顾寒河的身体湿透,脸色难掩苍白,司机见状更是担忧,也顾不上其它,拉住顾寒河的手想往车子走去,结果却被他死人一般冰冷的手惊到,“少爷,您还好吗?这里风大,您身上又湿透了,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吧,不然怕是会生病。” 顾寒河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司机,苦笑着有些疲惫地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连你都会担心,可他却不会呢?” “少爷?”司机不解地盯着顾寒河。 顾寒河失笑,片刻之后猛地睁开眼睛,望着漆黑得看不见尽头的街道。尔后,他大步朝路边停着的车子走去,“回去吧。” “是的,少爷。”司机连忙跟了上去,等顾寒河坐进去后,帮他关上了车门。 等他们的车子驶离之后,一直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子才点火,刺目的车灯照亮了黑暗的夜。 开车的宁峰疑惑地看着副座上若有所思的苏笙:“为什么?” 直到顾寒河的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苏笙这才收回视线,回头看着宁峰:“嗯?” 宁峰眉毛一挑:“你明知道这一次栽赃不可能成功,顾寒河那么有手段,肯定可以救出沈沉木那个贱男人,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设计?” “呵呵……”苏笙闻言用手撑着侧脸,白皙的脸上浮着的笑半是轻蔑半是冷漠:“对啊,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却丝毫伤不了他,甚至……”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让顾寒河终于确定了他一直的怀疑——沈沉木就是苏墨。 到底是为什么呢? 宁峰见状忍不住讥讽道:“苏少爷,我看你也只是‘如此而已’,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苏笙闻言也不生气,淡淡地说道:“结论下得太早,可是要吃亏的。” “操,那你告诉老子,你做这些事情是为什么?” “时间到了,你自然便知道了。”苏笙四两拨千斤地道:“你只要知道,这不过是开始而已……” “说实话,老子真讨厌你这娘们的死样。”宁峰不爽地说道,“看你那样儿,真想弄死你,害我在这里等了足足五个小时,我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结果……靠,烦死了。” 苏笙的脸色微沉,牙齿轻轻地咬住下唇,深呼吸了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 “哼。”宁峰把车开到了苏园停在了门口,解了车门的锁,“不送了,苏少爷。” 苏笙从车上下来,慢慢朝里面走去,原本紧抿的唇慢慢上翘,脸色也变得慢慢缓和了下来。 他走到书房,抚摸着桌上的他与苏墨几年前的那一幅合照,呢喃道:“炸弹已经埋下了,哥哥你可别怪我。因为一旦游戏开始,便再也没有中途退出的可能了。”他修长的指尖轻触着上面那两个笑得温暖的人。 其实,如果一直长不大多好。他们不会遇见他,还是和小时候那样的好。 只可惜,现实从来不会是童话,剥去光鲜亮丽的外皮只能剩下一具鲜血淋漓、支离破碎的残骸,骇人可惧。 “小少爷,外面有一位姓沈的先生找您。”老管家敲了敲门,在得到回应进来后,恭声朝他说道。 苏笙闻言怔了怔,问道:“他说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摇头,也有些奇怪:“他说要和您当面说,他现在在后花园等您。” “好吧。”苏笙伸手按下相框,抬脚朝外面走去,“我们说几句话,你不要跟过来了。” “好的。”老管家弯腰退到一旁,目送苏笙下楼。 后花园里种了许多竹子,密密麻麻的一片。冷风吹过便簌簌作响。大雨过后,月光如水一般流淌一地,整个园子里安静极了,只有虫鸣和空气里散发出的泥土和青草混夹的芬芳。 苏笙刚转过回廊,就看见沈沉木站在院子中央的身影,颀长的背影中带着点无可名状地萧索和忧伤。等他再走近了一些,才发觉沈沉木的衣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发尖上还不停滴着水。 “你来了。”沈沉木听见苏笙的脚步声,回头看着他,清雅俊逸的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苏笙步子停住,笑着问道:“会长,你淋雨了?还有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沈沉木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苏笙,像是要看穿他。他的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要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一般:“你怎么还没有睡?” 苏笙惊异地看着沈沉木,心底的不安慢慢滋生。 见他不回答,沈沉木也不执着那一个答案,自顾自地勾起一个笑容。“没事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沈沉木的笑有点凄凉,在清冷的月光下渗人得很,“你的身体不好,平常还是注意一些。” 苏笙的心更沉,笑容慢慢收敛起来,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尔后又道:“如果会长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沈沉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那么的悲哀,而脸上那些未干的水痕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就像是他在不经意之间流下的泪。 “晚安。” 苏笙从未所有过的心慌,说完之后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可是,他才没走多远,就听见那人在他身后轻轻地喊了一句。 “小笙。” 那声音极轻,但是在寂静的黑夜里却传得很远,被悄无声息的放大,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苏笙袭来,网住了他,从此无处可逃。苏笙下意识要忽略那个声音,却发觉自己的腿仿佛灌了铅似的,再迈不开半步,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沈沉木也没有走过来,在原地还是像先前那样地看着他,用不大的声音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苏笙垂在身侧的手一紧,然后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才稍微定下了神,强笑着转过身,表情变得有些无辜:“会长?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沈沉木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银辉的映衬下惨白色一片。他的目光似是了然又似是哀伤绝望,蓦地让苏笙不由慌乱了起来。 他不说话,苏笙也只能随着他一起沉默,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仿佛一场无声的拉力战。 良久之后,还是沈沉木先开了口,“你恨我。” 苏笙闻言怔了怔,沈沉木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直接用肯定的口吻说出来的。 原本以为沈沉木不会说出来不会追究他所做的事情,所以他才这样地肆无忌惮,但现在……他的唇角慢慢弯起,既然都这样了。 “所以呢?”他轻蔑地笑着反问沈沉木,过往那些良善的面孔一瞬间消失不见,灰飞烟灭。 沈沉木饶是早有所料,还是愣了片刻。他慢慢垂下头,清冷的声音颤抖着,掩不住的悲痛和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苏笙仰起头看着冬夜里的那一轮明月,尔后又偏头盯着他:“所以,如果你不在就好了。” 沈沉木呆住。 “如果你死了,那该多好。”苏笙冷笑着,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 “我……” 苏笙怨怼的眼神好似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让沈沉木下意识想躲开。 苏笙见状不由嘲弄地笑着,不给沈沉木任何逃避的机会,迫问道:“你为什么要活过来呢?” “哥哥……” “你为什么要活过来!” 夜空的星子闪烁着,好像就要坠落。远处从山上席卷而来的冷风格外萧索刺骨,让人禁不住颤抖起来。黑色的夜绝望得宛若藤蔓紧紧地缠住过往的人,在无尽的黑暗中慢慢窒息、慢慢失去眼中所有的色彩。 26.起舞 沈沉木嘴巴张了张,却无言以对。 苏笙见状冷冷地一笑便转身离开。可是,他才走了几步却被沈沉木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苏笙用力地想抽出手,但沈沉木抓得很紧,让他挣脱不得。 “小笙。” “放手!” “小笙。”沈沉木扭过苏笙的身子,让他直视着自己。 “我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苏笙恼羞成怒,忍不住冲他失声大吼道。 “你这样不会幸福的!”沈沉木硬下心肠对他说道:“顾寒河不可能喜欢你,小笙,你醒醒吧!” “你胡说!”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沈沉木向来清冷的声音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温润的脸上是满满的痛心与焦急,他抓着苏笙的肩膀,恳切地说道:“小笙,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顾寒河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不会喜欢你的。你这样除了会让自己受伤,让周围的人担心,是不会有好的结果。” “闭嘴!”苏笙打掉沈沉木的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沈沉木你给我滚,我不想听见你说话,更不想看见你!” “小笙!”沈沉木捂着被扇了的脸颊,震惊地看着苏笙。 “滚!”苏笙气急败坏地吼道,脸色已经不可制止的发白,整个身体是止不住地颤抖着,他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着大门的方向:“滚,沈沉木,你给我滚出去!” 沈沉木没顾得上别的,见苏笙快要犯病的样子,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他担忧地看着苏笙:“小笙,你别生气,我走,我马上走,你不要激动……”他说着就朝门外快步走去。 苏笙胸前的衣服被手紧紧地揪起,几乎是丧心病狂地吼道:“滚,快滚!” 沈沉木低着头快步地走出苏宅,尔后还是忍不住停下步子,回头看向里面。 即使望不见,可还是放不下。 凌晨时分,路上的灯都亮起,整个街道空无一人,静极了。 沈沉木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苏宅里没有什么事,才真正的转身离开。他失魂落魄地沿着空荡荡的马路一直走着,笔直的马路就像一条不见尽头的不归路。 湿掉的衣服因为长时间没有换竟被身体硬生生地弄干,沈沉木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晕晕沉沉的。但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刚刚与苏笙争执的场景。 明明知道苏笙恨他,明明知道有些话一旦挑明就无可挽回,可他还是做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别人口中的圣母白莲花,矫情得可怕。但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爱。无论如何,苏笙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液,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块儿玩耍,甚至在多年前一起携手并肩渡过苏家最难捱的那一段时光。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苏笙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情,他或许会失望、会绝望、会痛苦,但是却始终都没有办法真正去恨他。 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生弟弟啊,他们有着挥刀也斩不断的血脉羁绊,他是自己这世间仅存的亲人。 沈沉木想着想着,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脑袋越来越沉,步子也越来越不稳,指尖的温度似乎在一瞬间都流失掉。他伸手扶着路旁的灯柱,一直绷直的背松懈下来,倚着带着寒意的灯柱,深蓝色的天幕带着缱绻的星光。隽永的星光下,他抬起头,眼中却是死寂一片,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宛如幽静的月夜里静默的星辰。 深夜的道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昏黄的灯光和此起彼伏的虫鸣。四周树林阴翳,雾气氤氲。 他的身体在夜里变得越来越冰冷,那一丝丝寒意仿佛要深入骨髓一般。 大约是因为不舒服的原因,沈沉木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一直有一辆黑色的林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少爷,还要继续跟着吗?”司机注意着后视镜,轻声问道。 顾寒河身边的窗户被摇下来了一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长长的烟圈,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不远处那个孱弱的身影,然后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回去吧。” 而就在那一刹那,远处的沈沉木突然跪倒在地。 顾寒河的瞳孔猛地收紧,收缩成一个极小的点,原本手中把玩着那朵红玫瑰被猛然用力的手指折断,落在了地上。 顾寒河黑色的眼睛里有翻滚的暗涌,“停车。” 林肯被稳稳地停在路边,顾寒河捡起落在脚边的红玫瑰,放到怀里,然后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两人站在人行道的两旁,无声的对峙着,一瞬间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剑弩拔张,似乎冰冷得可以凝结成冰。 顾寒河慢慢走到沈沉木的面前,正巧沈沉木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睛盯着他。最后还是顾寒河微微叹了一口气,朝沈沉木走了几步,扶起了他,望着他的眸子光暗明灭。 “疼吗?”他伸手碰了碰沈沉木印着五个鲜红指印的脸颊。 沈沉木沉默着,半晌之后才轻声答道:“没有你痛。” 顾寒河愣住,等他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牵起了沈沉木的手。 两人均是一惊。 顾寒河抿了抿唇,眸中有暗光闪烁,他的声音极低:“他欠我一支舞很久了。” 沈沉木闻言浑身一颤,缄默着。 皓白的月色苍凉,仿佛一袭透明的舞衣笼罩着大地。 顾寒河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着便拉着沈沉木冰冷的手朝前面走去。 沈沉木立刻甩开顾寒河的手,死死地抿着唇,拉成一条笔直倔强的直线。 顾寒河沉默着又拉过他的手,沈沉木再一次甩开。 顾寒河无奈,伸手从怀中拿出那一朵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玫瑰,递给了沈沉木。 沈沉木看着那一朵残得不行的花,知道顾寒河已经难得的退了一步,便也接了过去,那朵玫瑰还带顾寒河残存的温度,冰冷的手似乎一瞬间被烫伤,却仍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顾总,你怎么在这里?” 顾寒河只是微微弯了弯唇,高傲而霸道地吐出五个字:“我是顾寒河。” 沈沉木愣了愣,站在那里没有动。 顾寒河见状再一次拉起沈沉木的手。这一次,沈沉木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甩开。 沈沉木的手很冷,让顾寒河不由得皱起眉,他脱掉外套不顾沈沉木的反抗帮他披上,然后拉着他在前面走着,沈沉木则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快走到车子旁的时候,顾寒河听见他在身后说道。 “我替他还给你。” “什么?”顾寒河震惊地偏头瞅着他。 沈沉木别扭地看向别方,“既然他欠你,那么我……” 顾寒河突然上前搂住他,“别说话,我们跳舞。” 沈沉木微吸口气,跟着顾寒河的步伐翩然起舞。 白衣黑发,两个俊美的男人在昏黄的街灯下翩翩起舞,追逐彼此的暧昧舞步,如梦如幻,好像连空气里都有光泽流动。 沈沉木搭着顾寒河的手却异常冰冷。 “谢谢你。” 沈沉木讶异地看着顾寒河,“你……” 顾寒河微微摇头,他们都没有说话。他看着沈沉木,仿佛魂魄都被他惊心动魄的俊美温润勾走了,痴迷而贪婪地看着他,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修长的手指触上他微湿的黑发,眼神柔和的不可思议。灯光绚迷,他的指尖恍若有朵朵晶莹的冰花盛开。 沈沉木白皙的脸,渐渐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很难得,此时此刻的两人,没有那些过去的暗潮汹涌,如此宁静和平。就像一瞬间都卸下了彼此身上无数重面具与厚实的盔甲,放弃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竖满全身的刺。 沈沉木甚至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掩埋的悲伤也会被这个人手上的温度逼退。 路灯把顾寒河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顾寒河,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人。” 沈沉木突然问道。 顾寒河有些诧异地偏头看着他,尔后眼睛里隐约有些笑意,拉着沈沉木的手紧了紧,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沈沉木咬着唇不回答。 顾寒河薄薄的唇微微上翘,连带眉眼也柔和了不少,许是气氛影响了他,连素日冷漠的眼此刻亦平和了好多。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这样。”顾寒河瞅着沈沉木,直把他看得窘迫得有些羞红了脸,才慢慢启唇道:“这个答案还满意么?” “你……”沈沉木看着他欲言又止。 顾寒河精致的眉眼望着沈沉木,噙着一抹笑,“仓央嘉措有些话说得不错,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顾寒河。”沈沉木仰头望着他,黑亮的眸子里涌动着暗潮无数。 顾寒河抿唇,大手一捞把沈沉木拉倒在自己的怀里,眼睛有一抹光一闪而逝,他默默加重了手劲让沈沉木挣脱不得,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然后突然垂下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 沈沉木瞬间呆在顾寒河的怀里,震惊地看着顾寒河,“你……你干什么?” 顾寒河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又在沈沉木的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便松开了他,然后又拉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朝前面走去。 路灯的光芒很暗,两旁是高高的行道树,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笔直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安静得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彼此。 而他们的身后,一辆林肯正慢慢地跟着他们的步伐。 沈沉木忽然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变态的人了,却不知为何……沈沉木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有些失神地望着顾寒河握着自己的手,心底却隐隐有一种冲动,希望这条路一直延伸到时光的尽头,永无尽头。 27.生病 顾寒河一直以为淋了一夜的雨,沈沉木又会再一次病倒,但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真正倒下的人竟然是向来身体都很好的自己。 沈沉木抽出温度计,眉头蹙起:“三十九度八。”说着便偏头对一旁的古伯说道,“古伯,麻烦你叫家庭医生过来。” 顾寒河扶着额上的毛巾,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色不好的古伯和沈沉木道:“不用了,随便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少爷,这样不成!” “顾寒河,你重视一些可以吗!” 顾寒河看着异口同声瞪着他的两个人,黑漆漆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沈沉木有些懊恼地错开视线,古伯则识趣退出了房间。 难得看见沈沉木窘迫的样子,顾寒河笑着拨开了他的手,“怎么了?” 沈沉木打掉了他的手,朝外面走去,“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医生什么时候能来。”说着便跑掉了。 顾寒河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不说,他也不追问。 因为……就像沈从文曾经说过的: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等他放弃所有的过去,毫无芥蒂地走向他。 家庭医生很快便赶了过来,仔细检查过后,他给顾寒河挂了吊针,嘱咐了沈沉木和古伯几句,开了点药便离开了。 大概是太久没有生病,这一次竟有些来势汹汹的感觉,高热几乎要把他烧熟一般。他皱着眉,躺在床上打针,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沈沉木则是担忧地坐在他身旁,勤快地给他换毛巾降温。 顾寒河烧得厉害,慢慢说起了胡话。 沈沉木看得心很痛,忍不住伸手想探一探他的温度。他的手刚碰到顾寒河的额头,就被他伸手抓住了。 顾寒河显然还没有恢复意识,只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沈沉木原想抽回手,但是却听见他无意识说出的话再也无法平静。 “阿墨,我没有妈妈了,父亲这些年的身体也越发的不好,身边唯一能说说话的只剩下你,可是……”顾寒河英挺的眉紧皱,表情痛苦:“现在连你都要离开我了。” 顾寒河忽然笑出声,声音悲怆得让沈沉木感觉连自己的灵魂都随着他一同煎熬痛苦着。 沈沉木的手颤抖着,慢慢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眼眶通红。 “阿墨,我不过想要一个家,但是……” “顾寒河……” “原来孤家寡人便是这样。”顾寒河低低地呢喃着。“我只是想爱你,想拥有一个家……但是……”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没有说完的话。 沈沉木抓住他灼热的手,轻吻着他每一根手指,像是这样就能抚平他心底所有的伤与痛苦,他紧握着顾寒河的手,明知道他不可能听见自己说的话,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顾寒河,我没有办法……” 一旦成年,就意味着要承担起许多从前不需要负担的责任。离开了父母家族的庇护,他们背负了太多,也注定要放弃许多平常人触手可及的幸福。 沈沉木死死地咬住下唇。 这样背德的爱情,无论社会如何的宽容,即便得到很多人的祝福,可是在他与他的环境,还是不会被允许。 他们所拥有的姓氏,就注定了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有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 沈沉木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过水杯,伸手推了推顾寒河:“顾总,醒醒,吃药吧。” 顾寒河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连眼前的人影都变成了好几个,只能靠着他,就着他的手吃药。 顾寒河刚喝了一口水,就皱眉咕哝了一句:“烫。” “啊?”第一次见顾寒河无意识露出这样小孩子的表情,沈沉木不由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挪开了水杯,自己抿了抿水,的确是有点烫了,看着顾寒河被烫得有些红的唇和难看的额脸色,忍不住懊恼得红了眼睛。 沈沉木让顾寒河靠着床头,自己起来去加了一点凉开水。他捧着水回来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件事,不禁有些恍惚。 那时候他和顾寒河刚上初中,已经秋天了,可他们一群发小说要去游泳,他本来不想去,顾寒河硬是拉着他去了。结果玩过头回来,沈沉木着了凉当晚便发起烧来。 本来苏家的人都在,可是顾寒河愣是不管不顾地守了他一个晚上,喂药的时候本来是让女佣做的,但顾寒河执意要自己喂他,大家也拿他没办法便由着他去了。 可他靠着顾寒河喝药的时候,顾寒河因为从没有喂过人,不知道要凉一凉或者吹一吹,直接拿起来就喂他喝,他的手有些不稳抖了抖,里面滚烫的药立刻洒出来了一点落在他的手上,上面顿时红了一片。顾寒河当时脸就沉了下来,身边的气压像是十八级台风过境,让房间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他打起精神,对顾寒河说了一句:“没关系。” 顾寒河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汤碗发呆,随后伸手招过来旁边候着的一个女佣,把药递给她便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他喊顾寒河,他也不回头。直到他喝完药,休息了一下,精神好了许多,顾寒河才从外头回来。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顾寒河,眼眶红红的,当时也没在意。但是现在想起来…… 沈沉木把药放在了床头,让顾寒河靠着自己。他长长的睫羽垂落,覆盖在好看的眼睑上,投落一片阴影,喉头动了动,不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轻声问道:“顾寒河,那时候你是哭了么?” 顾寒河沉默着,依着他,沉重而缓慢地呼吸着。 沈沉木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着。 明明知道顾寒河不会听见,明明知道等他醒来,自己便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他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沈沉木搂着顾寒河的手微微收紧。他的眼睛通红,却死死咬住下唇,压抑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才明白,顾寒河之后为什么会强迫自己用异于常人的速度成长起来。或许正因为那一次,一直身为天之骄子的顾寒河才发觉自己如此的笨拙,甚至连喂自己爱着的人吃药都做不好,这样的无能为力。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不懂得珍惜,往往直到最后彼此都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到最初,忆起从前才会恍然大悟。 番外:睡美人 从前,有一个国王蛋挞君(请跟着作者默念,作者是无敌酱油星人)和她(用这个她真的没关系么=口=)的王后何必思夏(木有错,小思夏为了坑爹的剧本毫无疑问地和没有节操的作者暂时西皮了)一直没有孩子,他们为此非常伤心苦恼。 有一天,王后何必思夏正在河边散步,一条小鱼把头浮出水面对她说:“你的愿望就会实现了,不久你就会生下一个儿子的。”过了一段时间,那条小鱼所预言的情况真的实现了,何必思夏真的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儿子顾寒河(……请大家顶好锅盖)。 蛋挞君高兴得时时刻刻爱不释手,决定举行一个大型宴会。(百合什么的,金手指什么的,都是浮云,望天)。 蛋挞君不仅邀请了她的亲戚、朋友和外宾,而且邀来了几乎所有的女巫师,让她们为她的儿子送来善良美好的祝愿。 蛋挞君的王国里一共有13个女巫师,而她只有12个金盘子(为毛国王只有12个盘子,穷神马的不需要解释)来招待她们进餐,所以她只邀请了12个女巫师,留下一个没有邀请。 盛大的宴会结束后,各位来宾都给这个小王……不,小公主(顾Boss眯眼:你小心着……蛋挞君:我一直都小心着,小心着让你变成了公主,男公主不行么!Boss你太没有文化了,《公主公主》有看过么,哼(ˉ(∞)ˉ)唧)送上了最好的礼物。女巫师们一个送给他美德(是霸道吧= =),另一个送给他美貌(顾Boss你艳绝天下QAQ),还有一个送给他富有(原来Boss无论都很有钱),她们把世人所希望的,世上所有的优点和期盼都送给了他。 当第11个女巫师蛋挞君(……我又来了,请无视酱油党开金手指)刚刚为他祝福之后,第13个女巫师何必思夏(何必思夏:怎么又是我?我不是王后么,我还在现场啊。蛋挞君:小思夏请体谅剧组经费有限QAQ,一个铜板也要掰成两半!大家都开金手指吧!),也就是那个没有被邀请的女巫师走了进来,她对没有被邀请感到非常愤怒,她要对此进行报复,要献上她恶毒的咒语。所以她进来后就大声叫道:“国王的儿子在15岁时会被一个纺锤弄伤,最后死去。”所有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 可是第12个女巫师还没有献上她的礼物,便走上前来说:“这个凶险的咒语的确会应验,但小公主能够化险为夷。他不会死去,而只是昏睡过去,而且一睡就是100年。” 蛋挞君为了不使他的儿子遭到那种不幸(众:出演这种坑爹剧本已经很不幸了),命令将王国里的所有纺锤都收上来,又把它们全部销毁。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巫师们的所有祝福都在顾寒河身上应验了:她聪明美丽(……),性格温柔(……),举止优雅(……),真是人见人爱(其实应该是真是想太多了吧=口=,顾Boss:蛋挞君你说什么?蛋挞君:……我什么也没有说)。 但恰恰在顾寒河十五岁的那一天,蛋挞君和何必思夏都不在家,顾寒河单独一个人被留在王宫里。顾寒河在宫里到处穿来穿去,大小房间都看完了,最后,他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宫楼。宫楼里面有一座很狭窄的楼梯,楼梯尽头有一扇门,门上插着一把铁钥匙(何必思夏:原文不应该是金钥匙么。蛋挞君:那个……经费有限,买金盘子已经用光了所有钱了啊,王后大人)。当他转动钥匙时,门一下子就弹开了,老太婆蛋挞君(众:怎么又是你!而且这个酱油不应该是思夏亲么!蛋挞君:内牛满面,穷什么的你们是不会懂得了,思夏亲还有更重要的责任,作者向来是无敌酱油星人)坐在里面在忙着纺纱。顾寒河见了,蹙着眉说道:“你这能纺出纱么?” “……”蛋挞君默默地回头瞪门后面的何必思夏,顾寒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何必思夏举着写满台词的牌子一直在提醒台词,嘴巴还一直轻声说着:“顾Boss你的台词错了。” 顾寒河走过去指着那个用几根树枝和一个废弃木轮支起来的东西,怎么看都不觉得那堆废品是纺纱车,嫌弃道:“真是丢人。” 何必思夏和蛋挞君同时内流满面:“Boss大人,请不要这么挑剔好么!剧组很穷的好么!” 顾寒河冷冷地撇了两人一眼,“我不演了。”说着便掉头转身离开。 蛋挞君此时默默地与何必思夏交换了一个眼神,PLAN B!(作者不会告诉你们,作者去看了小时代)何必思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没有点燃的地雷狠狠地砸向顾寒河,顾寒河被砸中应声倒下! 然而,顾寒河并没有死(怎么晕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可以继续演了),只是倒在那里沉沉地睡去了。 国王蛋挞君和王后何必思夏(在经费紧缺的剧组真是不好混QAQ)正在这时回来了,他们刚走进大厅也跟着睡着了;马厩里的马,院子里的狗,屋顶上的鸽子,墙上的苍蝇,也都跟着睡着了;甚至连火炉里的火也停止燃烧入睡了;烧烤的肉不炸响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动了,全都沉沉地睡去。 不久,王宫的四周长出了一道蒺藜组成的大篱笆,年复一年,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茂密,最后竟将整座宫殿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屋顶和烟囱也看不见了。 于是,关于这个王国流传开了这样一个传说,一个漂亮的正在睡觉的公主(……)的传说,人们所说的公主(顾寒河恼羞成怒:不要再提了!蛋挞君:顾寒河公主,请不要生气。顾寒河:滚!)其实就是国王的儿子。 从那以后,有不少王子来探险,他们披荆斩棘想穿过树篱到王宫里去,但都没有成功,不是被蒺藜缠住就是被树丛跘倒在里面,就像是有无数只手牢牢地抓住他们难以脱身一样,他们最终都痛苦地死去。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一天,又有一位王子沈沉木踏上了这块土地。 这天,时间正好过去了100年,所以当沈沉木王子(沉木啊,你终于来了QAQ)来到树篱丛时,他看到的全是盛开着美丽花朵的灌木,他很轻松地就穿过了树篱。随着他在前面走,身后树篱又密密地合拢了。 他继续向里寻去,一切都静得出奇。 终于,他来到古老的宫楼,推开了顾寒河公主在的那个小房间的门。 顾寒河公主睡得正香,他是那么美丽动人,他瞪大眼睛,连眨也舍不得眨一下,看着看着,禁不住俯下身。然后沈沉木突然停住,为难地看向一旁躲在角落围观的何必思夏和蛋挞君:“真的要亲么?我们借位可以么?” 何必思夏和蛋挞君拼命摇头,两眼冒着狼一般的光芒。 “可是……”沈沉木迟疑。 突然顾寒河伸出手搂住沈沉木的脖子,硬生生把他压向自己。 (蛋挞君:顾寒河公主,剧本其实不是酱紫滴,内流满面。顾寒河冷艳高贵地一笑:什么?蛋挞君:您随意,您随意。) 不管两人怎么亲上,最后顾寒河公主一下子苏醒过来,他张开双眼,微笑着充满深情地注视着沈沉木,抱着沈沉木王子一起走出了宫楼。 (众:尼玛,这剧本反了吧,太坑爹了!) (蛋挞君:那什么,反正……) 顾寒河王子和沈沉木王子……哦不,是顾寒河公主(顾寒河:你活腻了吧,嗯?蛋挞君:……)和沈沉木王子最后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一直白头到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28.离开 沈沉木定了定神,扶着顾寒河吃完药,便坐在一旁看着他出神。 房间里开了暖气,沈沉木竟睡着了。 顾寒河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沈沉木靠着床头闭着眼睛浅寐。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起身在旁边拿了一条大围巾给他披上。 吃过药,虽然烧已退下来,人却有些倦意,打不起精神。顾寒河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水,放在一旁被调成震动的手机来了电话。 顾寒河皱眉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三叔,有事么?” “寒河……”三叔的声音疲惫中带着点沙哑,“你爸他……” “父亲怎么了?”顾寒河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瞳孔紧缩。 三叔似乎斟酌着要怎么和顾寒河说,最后不忍地叹了口气:“他走了……就在刚刚,很安详。” “……”顾寒河闻言愣住,停在了卧室的门口,脸上一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漆黑如墨的瞳孔顿时失焦,他张了张嘴巴,却发觉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手指在一瞬间像是没有了力气一般。 “啪嗒。”手机直直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沉木醒来,扫了一眼手机,再抬头望向门口的顾寒河:“怎么了?” 顾寒河偏头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沈沉木走过去,弯腰捡起掉落的手机,递给顾寒河,“顾总?” 顾寒河没有去接手机,而是突然紧紧地搂住了沈沉木,像是用尽了整个生命一般。他的力道很大,让沈沉木不自禁皱起了眉,但是也没有推开他。沈沉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顾总,你还好吗?” 顾寒河把头埋在沈沉木的颈项,半晌才用破碎而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他走了。” 沈沉木僵住,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他走了,父亲他……”顾寒河痛苦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为什么呢……” 沈沉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手也停在半空中。 顾寒河绝望地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舍得……” 沈沉木的心也因为顾寒河的绝望痛苦而揪起,他忍不住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顾寒河微微松开了沈沉木一点,望进他的双眼,有些悲怆地笑出声:“他走了,而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顾寒河,你不要这样!”沈沉木扶住他的脸,焦急地说道:“你别这样。” 顾寒河摇头,踉跄着朝外面走去,古伯也听到了消息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少爷,节哀。” 他抬眼看了古伯一眼,古伯的虎目通红,表情也难掩悲痛。 “哈哈哈……”顾寒河忽然大笑出声,本来病得苍白的脸更显可惧,沈沉木立刻上前扶住他,异常担忧。 “都走了,都走了……”顾寒河猛地抬起头,用力地闭上眼睛,“也好,都结束了。” “顾寒河!” 顾寒河挥手阻止了沈沉木说话,吩咐一旁的古伯喊司机过来接他们赶去老宅处理剩下的事情。直到他们坐上车了,顾寒河还是失魂落魄,别人和他说话也反应有些迟钝。 “我知道你很难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想太多,节哀吧。”沈沉木看着他恹恹的神色,忍不住握住他冰凉的手,宽慰道。 “嗯。”顾寒河淡淡地应了句,倚在柔软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见顾寒河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沈沉木也沉默了。 一路上只有车内音响里面播着神秘园的那张黄金唱片《Song From A Secret Garden》。恬静空灵的乐风让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车外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暗,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乌云,闷雷过后,狂风咆哮,卷起落叶无数。不多久,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渐渐的雨点变得密集了起来,风很大卷起四周的纸屑和残叶狂舞,周围的能见度顿时变得极低。司机立刻降了行驶速度,并按下了危险灯。 沈沉木在看见逐渐变得荒凉的四周后,眉心微皱,许多往事在脑海中历历浮现……他刚回过头想看看顾寒河的情况,就感觉到车子剧烈的晃了晃,然后便快速地朝一旁倒了过去。 顾寒河在那一瞬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的反应比头脑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护住了身边的沈沉木,随后他护着沈沉木的手便狠狠地撞到了玻璃窗上,疼痛让他当下便变了脸色。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松开搂住他的手。 “沈沉木……”顾寒河在天旋地转中艰难地把他牢牢护在怀中:“你还好……”他的话音未落,二人便听见司机惊慌失措的惊呼。 “少爷,不好了!” 司机刚说完,紧跟着的便是一阵极度剧烈的摇晃,车子磕磕碰碰的朝下面坠去,而一路上似乎是撞到了不少树木还有石头,感觉要把人硬生生地从车里甩出去一般。随后顾寒河只记得自己下意识把沈沉木搂紧,而怀中的他则惊慌地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襟,惊呼:“顾寒河!” “别怕。”顾寒河刚说完,车子就撞到了一棵巨大的树。而他们也终于在无休止的下坠中停了下来,但他因为冲击力狠狠地撞上了车门,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疼痛中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29.诀别 “寒河……寒河……”顾寒河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摇晃着自己,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他,但是他实在太累了,而那个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真实中带着些飘渺。 “顾寒河,你快醒醒。” 有人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而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有很多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流出来。 “……你不能这样,顾寒河,你听到了吗?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那个呼唤他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些哽咽,随后他好像被人背了起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顾寒河。”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雨水夹杂着腥甜的血腥味漫天铺地的席卷而来,他本想抬起手搭上那个止不住战栗着的肩膀,可是他发觉自己没有任何的力气。他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努力睁开眼,可是结痂的血蒙在眼前,他看不清,连意识都跟着变得模糊了起来,唯一能朦胧看见的便是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 “顾寒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他听见背着自己的那个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绝望和悲伤。那样浓重的疼痛,让他的心脏也随之痛了起来。紧接着他被那人小心翼翼地慢慢放了下来。在他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他看见一个人伸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而几滴灼热的液体落在他被血污覆盖的脸颊上后慢慢滑落了下去。那炽热的温度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而那熟悉的疼痛让他在惊诧中脱口而出:“苏墨……” 他因为脱力,声音很轻,几乎不可耳闻。可是顾寒河很清楚,那个人一定听见了。因为眼前那个朦胧的人影剧烈地晃动了几下,随后他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像是怕弄疼了他,力度很轻。 顾寒河隐约听见那个人喑哑的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离开我,顾寒河,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我。” 那样绝望而悲恸的声音让他的灵魂都跟着抽痛了起来。 是苏墨在哭吗? 顾寒河想努力看清他的样子,想伸手温柔地拂去他脸上的泪水,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哪怕只是挪动一下指尖。 他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宽慰道:“墨,我没事,你别担心……”说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后便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力度更大了,好像很心痛很担忧的样子,他撑着力气,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说道:“我舍不得,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搂着他的手在这一句之后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顾寒河狼狈不堪的脸上绽放了一个温柔怜惜的笑容,恍若初雪中盛开的红梅,融化冰冷、震撼苍宇,他缓和了口吻,略带宠溺地笑着道:“失去我的痛苦,我怎么忍心让你承受,百年之后,还是让我先送你一程。”是了,失去你的痛苦,实在是难以承受。所以,他怎么会忍心让你独自一人经历那可怕的一切。就算你能忍受,他也无法忍受看见你痛苦难受的样子。你可知道,当他强行把你留在身边的时候,每当看见你伤心欲绝,那样的痛总是成倍成倍地加诸在他的身上,你痛,他比你更痛。 因为他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比你想象中,更加的爱你。 “顾寒河……顾寒河……” “顾寒河!” 沈沉木抱着顾寒河,整个人都快崩溃一般,他努力堵住他身上一处的血,可是更多的血却从不同的地方流了出来。 顾寒河见状苦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精神竟然好了一些。 他忽然想起老人的话,复重圆……复重圆,哈哈哈哈,真是讽刺! “如果……”顾寒河靠着沈沉木,轻声问道:“我不是顾寒河,你不是苏墨,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顾寒河……”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如果你我都不再有这么多牵挂,是不是就可以不管不顾再爱一次、自私一次……” “别说了。”沈沉木沙哑着声音说道:“顾寒河你不会死的……不会的。” “呵呵……”顾寒河的力气慢慢流失,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顾寒河。”沈沉木豁出去道,“别走,我们在一起,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顾寒河听着他哽咽的声音,低低地应着。“我爱你,苏墨。”他用尽所有的力气,仰头吻上沈沉木冰冷的唇,然后伸手按住胸前的那个玻璃球。 多好,他说他们要在一起。 他意识渐渐溃散,身侧的手慢慢滑下,唯独唇角那一抹笑还未散去,仿佛停栖的蝶。 “顾寒河!” 沈沉木抱住他,撕心裂肺地大吼道,在冰冷的大雨中忍不住泪流满面。 雨点打在身上寒意透骨,却抵不过满心的绝望。 30.宣战 沈沉木坐在重症病房外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里面依旧没有醒来的顾寒河。 顾寒河眼睛紧闭,淡色的唇抿得很紧,冷淡的神色因为昏迷而散去了一点,眉眼间显得祥和而宁静。 独立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而检测仪器的轻微声响。 苏笙刚刚在医院外厉声的指责还历历在目。 …… “你是不是要亲手逼他去死你才安心?” “顾寒河遇上你,真是他这一生最可悲的事情!” “亲手送走你,独自痛苦多年,现在为了你还差点死去,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沈沉木,你为什么要存在!” “既然你这样对他,我不会再让你肆意妄为,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毁了你,然后得到顾寒河,由我来好好照顾他!” …… 沈沉木轻轻闭上眼睛,橙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脸却比顾寒河的脸色还要苍白上几分。 他伸手轻轻捂住自己疼痛得心脏,忍不住低低地怒吼一声。 是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痛苦地双手撑着脑袋,因为他的懦弱,因为他所有的不得已,才这样一次又一次狠狠地伤害了他们彼此。 ……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如果你我都不再有这么多牵挂,是不是就可以不管不顾再爱一次、自私一次……” …… 自私一次。 沈沉木缓缓抬头,静静地看着宛若沉睡的顾寒河。 夜风从窗户里轻轻地吹来,掠起他柔软的发。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 他看过很多书,每一次的重生都该是有自己的意义。 而他呢? 他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继续这样折磨着彼此?直到他们都遍体鳞伤,直到最后抱着遗憾痛苦地死去吗? 不该是这样的。 那些过去想不明白,或是说过去苏墨所不愿面对的事情又一次涌上心头。 有很多事情只有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才会明白。 曾有人说过相爱不一定要相守,只因彼此曾经拥有便已足够。 可是他们却连这些都不曾有过。 沈沉木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上冰冷的玻璃,上面一小块白气氤氲一片。 “顾寒河……” 低低地声音在空间里回转。 一切仿佛在那一瞬静止。 他薄薄的唇微动,无数情绪在黑色的瞳孔中交织。 “如果你醒来,如果你不后悔……那么,就让我们……” 他顿了顿,不过数字却像是耗尽了他今生所有的勇气。 他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凝视着顾寒河的眼带着些决绝。他的喉咙因为长久守着顾寒河而未曾休息有些沙哑,可是却掩盖不住他眼中那一抹惊心动魄的光亮。 “让我们在一起吧。” 那些保留、那些顾及,在这一刹那都被刻意忘却。或许人这一生,总要有那么一次不管不顾地相爱过一回,才不枉此生。 ****** 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剩下医院里浓重的苏打水味道。 顾寒河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尔后慢慢偏头看着床边微塌的地方,沈沉木趴在床边睡着了,似乎是十分疲惫的样子。沈沉木轻轻握住他的手,黑色的发散落在床沿,外头慵懒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镶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顾寒河的眸子盯着他,柔和的不可思议。 随着麻醉的效果渐退,疼痛渐渐清晰了起来,而原本迟钝的大脑也慢慢变得清醒。车祸时那些零碎的片段被一点点拼凑起来,让顾寒河有些发愣。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沈沉木出神,而那时候沈沉木说的话像电影慢动作回放一般在耳边一次次响起。 …… “顾寒河,你快醒醒。” “……你不能这样,顾寒河,你听到了吗?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顾寒河。” “顾寒河,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不要离开我,顾寒河,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我。” …… 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的绝望而悲痛,顾寒河下意识按上脖子上的那个玻璃球,神色复杂地盯着熟睡的沈沉木。 “苏墨。”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道。 顾寒河缓缓伸手轻触上沈沉木沉睡的容颜。 冰冷的指尖覆上他温热的脸颊,好像连心脏都在不经意间都漏跳了一拍。 荷西以前经常开玩笑说,顾寒河这一生的温柔全部都给了一个叫苏墨的人。 现在想想,他的唇不由弯了弯,身体动了动本想坐起来,可是全身身下不但疼得要命,还浑身无力气。 沈沉木好像被他的动作惊醒了,立刻睁开眼,对上顾寒河漆黑的眼,却怔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嘴巴还无意识长大了。 顾寒河带着呼吸机,没办法说话,见状微微眨了眨眼睛,眼底是一片柔软的笑意。 沈沉木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清冷的声线带着些许沙哑:“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寒河轻轻摇头,可是拉动了痛处,无意识皱眉。 沈沉木立刻紧张起来,“哪里疼?” 顾寒河看见他紧张的样子,笑意更盛,示意他帮自己摘下呼吸机。 刚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便开口道:“你说过……” 大概是太久没有开口,他的声音竟是破碎不堪,他们都不由一怔。 顾寒河清了清声音,继续轻声说道:“我们要……” 沈沉木握紧他的手,温润的脸上带着点温暖的笑:“等你好起来,春天也到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顾寒河看着他,难得惊呆的表情让沈沉木又是一乐。 “怎么了?” 顾寒河稳了稳心神,有些事情等待了太久,失望了太多次,当终于梦想成真的时候,真的好像梦一场让人不敢相信,唯恐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你……你说……” 沈沉木微微勾唇,猛地垂下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地扫过顾寒河干裂的唇。 顾寒河蓦地瞪大了眼睛,话音在一瞬间被截住。 那一瞬间,沈沉木闭着眼睛,微冷的唇瓣轻触上他的,只是轻轻的碰在一起便已经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沈沉木的唇微微离开了一点,他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的顾寒河,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说道:“顾寒河,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既然还不清,那不如就重新开始吧。” 那一刻,顾寒河再也不愿去思考,沈沉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想用力地亲吻他。他们彼此火热的纠缠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燃烧起来,迷乱而炽热。 似乎唯有这样激烈的彼此相吻着,才能把那些多年来的纠葛忘却,让多年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释放一点。 “别再推开我。”顾寒河轻轻咬了咬他的唇,颤声道,“也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也别轻易离开我。” “好……”沈沉木应允道:“我答应你。” 顾寒河的鼻尖抵着沈沉木的鼻尖,深邃的眼珠里是掩饰不住的情绪波动。 “顾寒河,我不会推开你,也不会轻易的离开你。”沈沉木轻轻靠在他的脸庞,轻声说道:“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咳咳……”站在门口的荷西故意咳嗽了两声。 沈沉木有些尴尬地收回手,白皙的脸泛着绯色:“我给你洗水果去。”他匆匆起身,拿着几个苹果出去的时候,荷西忍不住笑着瞅了沈沉木一眼,调侃道:“沉木啊,顾大总裁目前大概还没办法吃苹果哟,所以大概是只能看不能吃。”结果话音刚落就被还躺在床上的顾寒河冷意十足地冷冷瞪了一眼,荷西讪讪地收回笑容,让因为他的话变得更加窘迫的沈沉木立刻从房间里面逃跑。 荷西这才慢慢走到顾寒河床边,拿起他的病历翻了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决定了么?” 顾寒河闻言愣了愣,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嗯。” 荷西看着他也笑了起来,“那就好。”他把病历放回顾寒河的床头,“祝你幸福。” “谢谢。”顾寒河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点笑意。 荷西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不吃点水果么?”荷西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回来的沈沉木。 荷西瞅了他手中的苹果一眼,“你洗的我可没这荣幸吃啊,还是留着等某人好起来吃吧,哈哈。” “=口=” 荷西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道:“沈沉木,别再伤害他。” 说完没等沈沉木说话,他便按了电梯走进去,朝他挥了挥手便关上了电梯门。 沈沉木下意识朝病房里望去,顾寒河黑曜石般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大约从来没有注意过,无论何时何地,他的视线从来都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好像除了他,再也看不见其它。 玻璃窗外的阳光灿烂,顾寒河身上向来凌厉冰冷的气息也仿佛被这阳光暖化,让雕塑般的五官都柔和起来,即便穿着医院统一的蓝白色病服依旧是如此惊人的俊美。 沈沉木推开半掩的门,把水果放在玻璃盘里,轻轻伸手握住顾寒河冰凉的手,他的手指纤长白皙,而顾寒河的则是修长有力,交叠在一起格外的好看。 顾寒河有些疑惑地对上他的眼,“怎么了?” 沈沉木摇了摇头,放松了脊背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道…… 不会再伤害他了。 这么多年的纠缠,那些对着他的刺,终于全部一根不落的收了起来,只剩下最柔软的内里。 “顾寒河,快点好起来吧。” 顾寒河闻言怔住,随后略显冰冷的脸上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似乎要融化冰雪一般。握住沈沉木的手稍稍用力。 “嗯。” 31.泼墨 顾寒河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对正在镜子前整理衣领的沈沉木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沉木熟练地打好领带,偏头看着顾寒河,失笑摇头:“神秘感终有一天会消失,如果还一直吊着就会变成反感了。” 顾寒河轻叹了一声,放下报纸站起来,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只要你喜欢,我向来都没有意见的。” 沈沉木的手覆上他的,感受着身后那人细碎缱绻的吻:“反正沉墨的身份终会被揭开,还不如物尽其用。” “沉木……”顾寒河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声音喑哑而磁性。 沈沉木觉得每一次他这样呼唤自己名字的时候,总会意乱情迷,可是当顾寒河的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还有四十五分钟,签售会就开始了。”沈沉木推开顾寒河,把他往衣帽间推:“你快去换衣服。” 顾寒河无奈地凑过去亲了亲他,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朝那边走去。 ****** 他们来到购书中心的时候,签售会的现场早已人山人海。无数沉墨的读者早已经成群结队地在大礼堂里面等候着自己喜欢作者出现。沉墨全球书迷会的负责人和成员们更是早早地布置好了四周,贴上了不少他们自发制作的海报、横幅,而且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枝红玫瑰,并且给每一个喜欢沉墨的读者也派发了一枝红玫瑰。礼堂的两侧通道更是摆放了几个两米高的巨幅海报拼起来的留言墙,让每一个喜欢沉墨的读者在上面留言,并准备再最后把这些连同他们制作的礼物一并送给沉墨。 当沈沉木他们在保镖的护送下走进礼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所有人都拿着一枝红玫瑰,整个会场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顾寒河感觉到沈沉木在那一瞬握住自己的手在无意识间用力,温润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动容。 “沉木。”顾寒河反握住他的手,“还好吗?” 沈沉木飞快地抬眼看着他,喉头动了动,摇头道:“只是有些受宠若惊。”他的视线落在会场里的人群,眼角有轻微的湿润:“我根本不值得。” “不要妄自菲薄。”顾寒河趁机执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松开一直握紧他的手。他停住了步子,伸手轻拍了他一下,“去吧,这是属于你的时刻。” 沈沉木愣了愣,“你不一起上台吗?” 顾寒河失笑,“我去干什么,快去吧。我在下面看着你。”说着便慢慢退到一旁,看着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簇拥着沈沉木走上铺上红毯的舞台。 底下的人见状,便知道是沉墨到了,立刻欢呼尖叫起来。 顾寒河扫视了一圈儿会场,平常只能容纳几百人的礼堂竟然来了千人,显得有些拥挤。沉墨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名气果然不是虚的。 礼堂的灯被全部打开,整个空间被灯光照得亮通明。台上摆放着一个茶几和两张沙发,茶几上面放着两个精致的茶杯还有一个插满红玫瑰的花瓶。 保镖推开后,众人在看清沈沉木后,立刻发出一阵阵惊呼,闪光灯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许多在 场的女孩子们更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神秘的沉墨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聚光灯下的沈沉木唇角噙着一抹温暖的笑意,整个人俊雅英挺,仿佛水墨画里走出的谪仙,让人忍不住沉迷。 沈沉木朝下面的读者们轻轻挥手,清雅的声音如果流水一般在空间里流淌着:“大家好,我是沉墨,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喜欢我的作品。” 主持人是一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言谈之间进退有度,让签售之前的访谈进行的非常顺利。下面也发出一阵阵善意的笑声。签售会很快便到了签售环节,今天不仅是沉墨第一次与公众见面,也是他新作《墨迹》的首发。读者们都捧着书,十分有秩序的排队上台让沈沉木签名。 “沉墨大大,我超级喜欢你的书,以后也请你继续写好看的作品!”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把红玫瑰放在了桌上,双颊绯红地看着沈沉木说道。 沈沉木在书的扉页上签好名,抬起头看着她,温柔地笑着道:“谢谢。” “啊……”女孩子见状忍不住惊呼了一下,接过书飞快地跑掉了。沈沉木见状一怔,尔后不由失笑。 顾寒河站在后面,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果然沈沉木那长相太过招人了……以后这样的签售会,哼哼。 桌子上的红玫瑰越积越多,工作人员不得不先搬开它才空出位置让后面的读者继续送花。 签到五百本的时候,主持人让沈沉木到后台暂时休息了一会儿,顾寒河长腿一迈,推开休息室的门走到他旁边,“怎么,很高兴?” “嗯。”沈沉木刚喝了口水,闻言抬头看着顾寒河,他的眼睛很亮,仿佛落满了星子,让顾寒河有些别扭地轻哼了一声。 “累么?”顾寒河故意冷冷地说道。 沈沉木知道顾寒河大约是有点不高兴,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右手,笑着道:“没事,你如果有事的话就不要等我了。” 顾寒河闻言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冷声道:“我今天没事。” “那晚点一起去吃饭吧。”正好工作人员来叫沈沉木出去继续签售,他走到顾寒河身边的时候对他说道,“今天谢谢你。” 语毕他便朝外面走去,结果却被人从后面单手抱住,不由惊呼。 “顾寒河!” 顾寒河一手搂着沈沉木的腰,一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下巴抵着他的发,强势霸道的调子中带着点威胁:“你是我的。” “快放手。”沈沉木见前面的工作人员好像要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焦急地伸手推了推顾寒河,“别被看见了。” 顾寒河垂头,泄愤似得咬了他的脖子一口,“暂时先放过你。” 沈沉木一离开他的怀抱,立刻伸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瞪着他,气急道:“你……你……你不要随便……” “走吧。”顾寒河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率先从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沈沉木有些气闷地跟在他的身后,尔后快走了几步到顾寒河的前面。 顾寒河见状不由得轻笑,冰冷的气息被减弱不少,顿时让周遭的人被秒杀了无数。 沈沉木刚在位置上坐下,就发觉排队的人只多不少,不由又是一番感慨。为了控制人数,工作人员只好拉起了警戒线,不再让人入场。他正努力签名,就听见一个悦耳的女声喊道:“沉墨,看这边好吗?” 他以为是读者拍照,便配合地顺势抬起头。结果便听见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惊呼:“小心呀!” “沉墨!!” 说时迟那时快,沈沉木只见一团黑色的东西铺天盖地而来。 “沈沉木!” 沈沉木听见耳边响起的焦急男声盖过了所有,然后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盖住了他,尔后他被人往背后一拉,拥在了怀里。 “快拉住她!”工作人员和保镖也飞快地反应过来,赶过去按住那个闹事的女生,并且剩下的一部分团团护在了沈沉木和顾寒河的身前。 沈沉木立刻拉下衣服,只见顾寒河刚刚飞身扑过来挡在自己的面前,而他身上的西服沾满了墨汁,异常的狼狈不堪。 “顾寒河……” “你没事吧?” 顾寒河和沈沉木同时开口。 沈沉木怔了怔,垂下头道:“我没事,倒是你……” 顾寒河仔细地看了他一圈儿,发觉他的确没事,才放下心来,“我没事,你先到后面去。”他说着,便挥手让工作人员带沈沉木去后台,自己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可是,沈沉木在工作人员的陪伴下,有些担心地看着沉着一张脸的顾寒河,“你也一起来吧,你的身上都脏了。” 顾寒河扫了自己一眼,不由蹙眉,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被保镖压制住的那个女孩子冲沈沉木尖叫道:“沈沉木,你他妈的的不是人!你害死了我哥哥,居然还活的那么好!我恨死你了!” 他们同时转过头看着那个奋力挣扎的女孩,而反映过来后的记者媒体们神色异常激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几乎要闪瞎里面众人的眼睛。 无数的记者涌上来,即便有保镖和工作人员的阻拦,沈沉木还是被他们推搡得节节后退。 “沉墨,请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墨,那个女生说的害死人的事情是真的吗?” …… 沈沉木脸色苍白的盯着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身侧的手指顿时冰冷得失去所有温度。 顾寒河眼神森冷,寒冰似得目光落在那个女生的身上,浑身的气场几乎让人呼 32. 被顾寒河冰冷似铁视线扫过的沈碧立刻和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捂住女生的嘴巴,拖到一旁人少的角落。 顾寒河见状立刻转身指挥那些乱成一团的现场工作人员,而那些目瞪口呆的读者们则看着他,好像变成了雕像一般。记者们则疯狂地拍照,盘算着第二天新闻的头条该怎么写。顾寒河早已顾不上其它,迅速从后面走了上来,即便身上的衣服脏了,样子也有些狼狈,但也掩不住他原本的气质风华,再加上他此刻气场全开,恍若指点江山的帝王,让几个最先反应过来的年轻女读者都忍不住捧着书脸红红的看着他。 事情发展成这样,顾寒河皱眉看着一片狼藉的桌子,看来这场签售会是不太适合进行下去了。拿定主意的顾寒河快刀斩乱麻,先让孟晴处理掉在场的记者,然后让迅速赶来的警察带走那个捣乱的女生,最后让工作人员为现场滞留的读者疏散工作善后。他吩咐沈碧跟去警察局后,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快步走到被几个工作人员护着的沈沉木身边,压低声音对他道:“有我在,别怕。” 沈沉木怔了怔,随后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事情太过突然,一时间被镇住了,有点惊讶罢了。” 顾寒河脱掉身上被弄脏的外套让他的一个助理拿着,接过助理刚刚迅速弄回来的一套新衣服,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去,示意沈沉木跟自己走进休息室。顾寒河锁上门之后,一边解开衬衣,一边说道:“这次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可能会有小报和网上的一些议论,但是掀不起大风浪,过一段时间就下去了。”他说着便脱掉衬衣,露出健壮结实的腹肌,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休息室里的镜子慢慢扣好扣子。 沈沉木一直沉默着,他知道顾寒河有这个能力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但是……他神色复杂看着眼前那个从动作到神色都无比自然的男人。但顾寒河眉间那一抹阴郁狠厉却是挥之不去,让人不得不惊心。他微微叹口气,知道刚刚那件事是真的让顾寒河动怒了。 顾寒河穿好衣服,伸手扣左手的袖口,他半晌没听见沈沉木说话,于是有些担心地偏头去看他。 沈沉木抿了抿唇,忽然走过去,拉过顾寒河的手,仔细地为他扣好袖口,神色慢慢变得柔和下来,他伸手轻抚着顾寒河皱起的眉,“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 顾寒河一愣,看着沈沉木低垂的头,随后轻叹了声:“过去的事,我不会介意。你不想说,我也不问。其它的事情,你也不需要担心。” 沈沉木闻言忽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很大,“顾寒河?” 顾寒河伸手把他拉进自己的怀抱,他的身上因为刚刚的事情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会在你身边。” 沈沉木伸手回抱住他,头埋在他的肩窝,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音也不稳了起来:“顾寒河,我不值得……” “沈沉木,我不想听见你这么说自己。”顾寒河刚被抚平的眉再次皱起。 “对不起。” 顾寒河原本想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发觉沈沉木唇角那抹柔软的笑意却是再明显不过。那样的笑,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安似乎都会被他这个温暖的怀抱隔绝在外。顾寒河的眼神在那一瞬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他伸手轻轻扶着他的后脑勺,炽热的唇在沈沉木的额头落下一个缱绻深情的吻。 沈沉木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冲动,把所有的事情一件不落的全部都告诉眼前这个人,他慢慢从他的怀里出来,仰头看着他,斟酌半晌之后好像下定了决心,轻声道:“顾寒河,刚刚那个女生其实是封豪的妹妹,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顾寒河的眉不可察见的微微皱了一下,这是他第二次听见封豪的名字了。第一次是从宁峰口中得知这个名字,第二次便是现在……他事后也查过这个人,知道他也是迷情的人,不过早已过世,但是过程也没几个人说得清,有说是仇家寻仇被弄死了,有说是见义勇为,也有说是不小心得罪了别人被教训了一下,结果对方没把握好度,总之事情有些扑朔迷离。 沈沉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寒河微微加重了手劲的手,自顾自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他的死,的确是因为我。” 顾寒河听见沈沉木的声音在那一瞬都骤然暗哑了下来,而那漆黑的瞳孔则收缩成一个极小的点。 沈沉木用力地深呼吸了一次,可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还是抑制不住全身的战栗。他重生之后,封豪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对他最好的一个人,虽然这具身体本身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残留。但是,当他忽然发觉自己重生到一个陌生人身上,最初那些日子是封豪陪他过来的,所以内心不可能不感激,而他的存在也会变得特别。 顾寒河意识到沈沉木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而波动的源头则是因为一个叫封豪的人。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伸手按住沈沉木的肩膀,认真的望进那双眼睛,语气是格外的温柔,“如果回忆太痛苦,就别逼自己去想,知道么?” 沈沉木眼睛有些红,好像一只兔子,他抬起手覆盖在顾寒河的微凉的手上,感受到顾寒河包容中有些担忧的目光,那些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掩埋,仿佛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我想告诉你。” “好。”顾寒河立刻说道,让他靠着自己,而手则霸道且不容抵抗地搂住他,低沉的嗓音和紧紧的拥抱让沈沉木不自觉中生出一种难以割舍的依赖感,“你说,我在听。” 沈沉木握着顾寒河的手猛地收紧,唇色一阵阵发白,他终于哑着嗓子说道:“我以前在迷情,虽然只是侍应生,偶尔也陪酒,但是总会有很多人不那么想。有时候,普通一些的人也比较容易打发,但是有的人却比较麻烦。” 顾寒河听到这里,内心就忍不住怒气暗生。虽然他早知道沈沉木有这么一段过往,而沈沉木也在重生不久之后就想方设法脱离了那个地方。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珍视的人曾经被那些毛手毛脚恶心的人碰过,即便只是摸一摸,心里却铁定不会那么痛快。 沈沉木大概是注意到了顾寒河有些糟糕的脸色,原本说话也停了下来,主动凑到他脸庞亲了亲,安慰道:“顾寒河,我没让他们碰我。” “我知道。”顾寒河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在压制自己的怒气和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没碰他,否则他早已经把那些人全部拖出来,狠狠地报复一遍了。 沈沉木深知顾寒河是什么性格,知道他听见这些一定会很不高兴。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因为他宁愿顾寒河是从他这里听到,也总比以后从别人那里听见要好。即便重生之后有些事情是他不能控制的,但还是免不了会愧疚,因为他也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何况,他以前就发觉,锦年每次和他表现得稍微亲密一些,顾寒河的脸色就会臭的不得了,气息更是冰冷到极点恨不得把周遭一切都冻结成冰一般。 “那次有一个比较有背景的客人缠住我不放,这种事情在迷情也不少,所以别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沉木想起那时候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悲哀:“我那时候也没有办法摆脱,后来他硬拉着我出去,封豪他看见了就冲过来不让他带走我,后来他们便吵了起来。” 顾寒河搂着沈沉木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 “结果客人叫来了人和封豪打了起来,封豪不小心没站稳撞到了旁边的大理石柱,事情闹得凶了,迷情的负责人也觉得不太好,刚好迷情的老板那晚过来了,和客人沟通了很久,之后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压了下来。虽然不是我们的错,但是有些事情也只能忍。我陪封豪回去,帮他上了点药,当时我们都觉得没什么事情。结果几天后封豪就突发脑溢血……离开了。”沈沉木说完,慢慢闭起眼睛靠着顾寒河,睫毛不住抖动着。 顾寒河知道他在难过。所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拥住他。 室内的安静和外面的吵杂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过了好一会儿,沈沉木才微微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眼瞅着顾寒河:“……你说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顾寒河,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我跟着那个客人走了,封豪也不会因为我死掉。” 33. 顾寒河的脸色铁青,怒不可遏地道:“你胡说什么!”他伸手箍住沈沉木尖尖的下巴:“沈沉木,我感谢封豪,因为他在我不能保护你的时候,护住了你。但是,感激是感激,我绝不允许你因为他的死而这样想!” “我……” “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这样想的理由。”顾寒河的声音冰寒一片,眼神危险而锐利:“沈沉木,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沈沉木怔住,尔后苦笑道:“对不起。” “我不想听见你道歉。”顾寒河松开手。 沈沉木慌了,连忙抓住他的手:“顾寒河,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我知道我自己有许多不对,我会慢慢改。” “呵……”顾寒河看着他急红的一张脸,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笑了一声,顺势把他拉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别再推开我,沈沉木。我不是神,我也会嫉妒会生气会担心,所以,当你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请多想想我。” 沈沉木抓紧了他的衣服,清冷的声线越发不稳:“我明白,你相信我。” “我信你。”顾寒河轻叹道,“走吧,外面的事情还没有完。” “嗯。” 可沈沉木的手刚放在门把上,外面就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顾寒河让沈沉木走到一旁,自己拉开了门。 只见沈碧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脸色通红的看着他们。 顾寒河冷声问道:“怎么了?” 沈碧原本乱成一片的思绪被顾寒河这冰冷的声音冻得一震,下意识说道:“不好了!” 沈沉木闻言皱眉。 顾寒河先是看了一眼沈沉木,发觉他脸色不太好,便率先问道:“说清楚。” 沈碧饶是见识再多,此刻也难掩慌乱:“封婷死了!” 沈沉木和顾寒河同时愣住。顾寒河从沈碧的言语动作间也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棘手了,“封婷是谁?刚刚那个闹事的?” “是的。”沈碧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她!” “封婷不是和你们一起去警察局吗?”沈沉木面色有些苍白,竭力镇静下来问道,“沈碧你先别慌,把事情说清楚。”他说着把沈碧拉进房间,让她坐下来,转身为她倒了杯水。 沈碧端着水,喝了一口,捧着水杯的手都止不住颤抖着:“我们刚刚出去,准备一起坐上停在路边的警车,封婷突然挣脱了警察,冲到了马路中间,疯狂地吼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一辆货车没刹住车撞上了她,我们后来赶过去,她倒在血泊中,当场就死了。”想起刚刚那恐怖的一幕,沈碧的精神又快崩溃了。 顾寒河静静地听着,“她最后都说了什么?” 沈沉木双手放在沈碧的肩上,默默给她力量,让她冷静下来。 沈碧想了想,有些犹豫地抬头看了沈沉木一眼,低声地说道:“是有关封豪的死,还有……” “我在迷情的事情,对么?”沈沉木无奈地垂下头,说道。 沈碧不忍地点头,“她话说得很难听,当时我身边几个警察也觉得她绝对疯了。” 沈沉木僵立在那里,手指冰冷到极点,流到心脏的血液好像在那一瞬都冷凝起来,苦笑着道:“看来她真是恨毒了我。” “沉墨……”沈碧不忍道:“这不能怪你。” 顾寒河倨傲的脸庞线条被拉得绷直,阳光下仿佛闪烁着冰冷如雪的寒光。他走过去,轻轻握住沈沉木的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其它的交给我。” 沈沉木感受到他手心里传递过来的温度,苍白的脸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顾寒河,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别把我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 “沈沉木……”他轻叹,“你知道,有很多时候你不需要坚强,因为一切有我,你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 沈沉木摇头,语气却是不容抗拒的坚定:“我和你一起去。” 顾寒河静静地看着他,尔后才说道:“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逞强。” “好。” 早已知晓两人关系的沈碧也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妥,她这时也从位置上站起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一次恐怕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了。” 顾寒河抬脚朝外面走去,低声询问着沈碧当时现场的情况,“当时有记者在现场吗?” “没有,记者都被孟晴拉到别的地方了。”沈碧仔细地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现场只有我和几个警察还有货车司机,还有几个路人。” 顾寒河点头,“我等会儿让人和警察局打个招呼,让那几个警察和货车司机闭嘴,路人那边可能有些麻烦……” “路人那边我已经处理完了,照片和视频都已经删掉了。”沈碧立刻接到,“但是,能堵住多少口就很难说了。” 顾寒河沉吟片刻,“没关系,别担心,只要没有记者和照片留下就好,当时现场的监控录像和其它的我会想办法处理一下。” “劳烦顾总了。”沈碧抱歉地说道,“这些原本都该我们处理的……” “客套话就免了。”顾寒河说着就听见旁边几个工作人员的惊呼声,脸色不善地道:“怎么了?” 他们三个顺势望过去,却齐齐愣住,只见门口那几个原本写满读者留言的板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好些几个大字。 “血债血偿。” “去死。” “脏。” “人至贱则无敌。” 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正面面相觑。 顾寒河立刻偏头看着身边的沈沉木,他正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些大字,唇色发白,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顾寒河担忧着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没事。”沈沉木条件反射般地说道,尔后像是察觉自己的紧张,无奈地低头一笑:“不好意思,大概我有些反应过度了。” “沈沉木,在我的面前,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顾寒河微微用力,迟疑了片刻还是不顾四周有些惊异的目光,把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沈沉木一怔,然后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眼底有晶莹的光,唇边的笑却慢慢变得悲凉:“顾寒河,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放过我呢?” 34. 顾寒河搂着他的力度慢慢加大:“别想太多,事情总能被解决的。” “嗯。”沈沉木淡淡地应了声,伸手推开了顾寒河一点,独自走到那几个留言板前。 工作人员见到是他都有些担忧:“沉墨,你别在意,总会有些人眼红做出这些事情的。” 沈沉木闻言微微朝他们一笑,“谢谢你们,我没事,别担心。” 工作人员们见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加快了动作把留言板摘下来,力求眼不见心为净。 沈沉木看着被工作人员放倒在地上的留言板,心中百味翻沉。 沈碧和顾寒河在一旁看着他,面色担忧。 忽然,不远处闪过一抹亮光。 沈碧惊呼:“有人偷拍。” 他们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鬼祟男子飞快地从不远处的草丛逃离。 顾寒河当下就异常震怒,立刻让人去追那个人。 无奈那人逃窜速度极快,再加上他们离得比较远,几个人追了好远都没追到,只好回到场地对上顾寒河几乎要生吃人一般可怕的目光,低声道歉。 “很好……很好……”顾寒河的眼微微眯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顾寒河阴沉着一张脸,周边气压急速下降,仿佛大风过境。 四周围的人立刻后背冒汗,大老板发飙什么的,真的是好恐怖! “收起来。”顾寒河冷冷瞥了一眼工作人员,便朝外面走去。 众人立刻异口同声道:“是!” 沈碧和沈沉木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了顾寒河。 ****** “苏少爷。”宁峰看着挡风玻璃前几个快速坐进黑色轿车的人,推了推身边的那人,“他们走了。” 苏笙闻声睁开眼睛,在看清后,嘲讽地勾起唇角:“那又如何?” “你不做些什么?”宁峰听罢不由皱眉,想起刚刚那惊魂动魄的一幕:“还有封婷她……” “我只是让她去闹事,结果她自己弄成这样。”苏笙冷漠地说道,“难道你要怪我?而且她本来精神都不太正常,说句难听的,死了总比活着强。” “你!”宁峰没想到苏笙竟然是这样的刻薄,冷血到极点,一时间也惊了,“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你现在和我说人性?”苏笙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找我,而且我说让封婷去的时候,你也应该阻止我,现在才来马后炮,宁峰你还真是……可笑极了。” “苏笙!”宁峰好像被点燃的爆竹,“你他妈的给我放尊重点,封婷是封豪的妹妹,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呵呵……”苏笙偏头看着宁峰,宛若欣赏一个有趣的剧目一般:“那当封婷冲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从这里冲过去把她拉回来?宁峰,你知道那段时间足够你把她拉回来了。” 宁峰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的微妙,冷哼一声道:“按照你的说法,封婷她应该哭诉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去阻止,谁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苏笙明知这是宁峰的借口,却也懒得去揭破,关上副驾驶上的车窗:“该做的都做完了,回去吧。” 宁峰知道后面还得和苏笙合作,也退了一步,发动了车子。他一边开车,一边看着苏笙手中把玩着的胶卷,内心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多:“苏少爷,上次的事情也是这样不了了之。这一次废了这么大的功夫,难不成也是这样的不了了之?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苏笙听见后,挑了挑眉:“是啊,我是多无聊呢,才这样做无用功。” 宁峰蹙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虽然顾寒河封杀了绝大多数的媒体,但是如果利用你刚拿到的那卷胶带,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不是吗?虽然弄不死沈沉木,但总好过现在这样任由他们把事情压下来。” 苏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收起了胶带:“我自有打算。” “哼。”宁峰闻言不屑地道:“恐怕你也是怕了顾寒河的势力,想不出办法吧!” “难道你有什么好方法?”苏笙笑着反问道。 宁峰被问的没话讲,又是一阵冷哼。 苏笙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我是怕顾寒河……” “哈哈!”宁峰立刻接到:“你终于承认了!” “宁峰,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苏笙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顾寒河是很厉害,一次两次三次的事情凭他的能力压下来的确很容易,但是……”他的瞳孔猛地紧缩,话锋却是一转:“再是能力滔天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不赶尽杀绝,只是因为……时候未到而已。” 宁峰的余光扫到苏笙肃杀森冷的面容后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有些别扭地说道:“我姑且相信你一次,虽然这次没有整死沈沉木,但是今天这些堵心的事情也够他们糟心很久了。” 苏笙应承道:“是呀,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也够他们纠结很久了……” “那是。”宁峰说着,又想起刚刚封婷的事情,脸色也沉了下去,“但是封婷为了这件事死了,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值得与不值得哪里是这么快就能下定论的呢。”苏笙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要等以后呢。” 宁峰听了,笑了笑便开着银白色的小轿车很快地离开街道,飞奔而去。 苏笙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街道两旁宛若水银流泻一般飞逝的风景,眸中的光渐渐阴暗了下来。 哥哥,既然你只能带给他伤害和麻烦,那么我便再也不会退让。 他搭在窗边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分明。 你别怪我太心狠手辣,要怪便只能怪你不该如此的不自量力。 因为你明明说过不和我抢的,可是……呵呵…… 所以,你!去!死!吧! 35.摊牌 顾寒河和沈沉木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吃完晚饭后,沈沉木说要去找沈碧沟通一下,顾寒河便交待了管家一些事情先上去二楼洗澡了,等他从浴室出来,黑色的发上还滴着水。 他便看见沈沉木已经回来了,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他走去。 沈沉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一动不动地双手交叉握住看着窗外,眸色深邃得一如窗外漆黑的夜空,竟然连他走近了也没有察觉。 “在想什么?”顾寒河随手把浴巾搭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沈沉木微皱的眉头。 沈沉木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望着他,无奈一笑:“没什么,就下午的事情。” “刚刚你去找了沈碧,她那边怎么说?”顾寒河顺势在沈沉木的身边坐下来,伸手搂住他。 沈沉木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波味道,闭上眼睛靠着他,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惫,“没事了,都压下来了。” “那就好。”顾寒河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脊,“所以别再苦恼了。” “嗯。”沈沉木依偎着他,淡淡地应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些天你先别出门,在家休息。”顾寒河琢磨着说道:“高柏斐的《无声》下个月也开拍了,沉木,我想这次的事情也许不简单,时间点非常凑巧。虽然” 沈沉木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觉察到他变化的顾寒河瞳孔紧缩成一个极小的圆点:“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沈沉木迟疑了片刻,尔后轻轻摇头:“我只是感觉抓到了什么,但是也只是怀疑……还不能够确定。” “沈沉木。”顾寒河的下巴抵着他的额,“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顾寒河……”沈沉木慢慢仰头望着他,手搭在他的胸前:“我明白,所以终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顾寒河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喉头微动,低沉的声线仿佛深醇的美酿:“我知道,所以我会等。” 等你卸下所有的心防,毫无芥蒂地走向我。 “谢谢你。”沈沉木叹了口气,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顾寒河的唇轻触上他的脸侧,仿佛要把那一句话送进他的灵魂深处:“对我,你从来不需要谢谢,因为……我甘之如饴。” 沈沉木的睫毛抖了抖,心悸好似海潮一次又一次涌上干涸的沙滩,带来的悸动好似深海里的星沙将他慢慢掩埋。他伸出手指,轻抚着顾寒河英俊的眉眼。顾寒河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把他溺毙,他微吸口气突然吻上顾寒河灼热的唇瓣,好像只有这样温情而热烈的吻才能把心中积攒许久的感情释放一些。 顾寒河的眼中有惊讶一闪而逝,但是随着吻一点点的加深,他的眸色也变得深邃起来,一如浓稠的黑夜。温热的手也顺势滑进沈沉木的衣摆,热切而珍爱地抚摸着他那触感极好的肌肤。他半压在沈沉木的身上,白色的浴衣微敞,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沈沉木淡色的唇渐渐被他啃噬出萎靡的艳色,随着两人渐渐急促的呼吸,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暧昧。他退开少许,在彼此之间拉出一条极亮的银丝,眼中的欲望和占有欲难以掩饰。 顾寒河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眸色中的清明却随着身下那人绯红的肌肤而飞快的消逝,他的调子沙哑得可怕:“你在引诱我。” 沈沉木的双手环上他修长的颈项,绯色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那你接受引诱么?” 顾寒河躲开他过于明亮的目光,有些狼狈地起身,推开了他,努力平复心中燃起的火焰:“沈沉木,你不需要这样……” 沈沉木低笑了一声,慢慢起身,扣好自己被解开的衣领,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脸上的潮红也渐渐褪去很快恢复平素清冷的样子,看着顾寒河修长俊美的侧影,慨然道:“顾寒河,你变了。” 顾寒河僵直了一瞬,想起若是以前的自己必定强上了,哪像是现在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格外的珍惜,顾及多了那么多。他想着想着,随后无奈地失笑道:“是啊,我变了。所以……”他看着朝门外走去的沈沉木,背靠着柔软的沙发。 沈沉木微微停住步子,手搭在门把上,偏头瞅着他,“所以?” 他看着沈沉木,轻轻地摇头,额前细碎的发落下挡住眼中过于明亮的光。 室内橙黄色的光落在彼此的身上,显得温暖而柔软。 “你说你不需要感谢。”沈沉木的声音宛若冷泉在夜色中缓慢的流淌开来,“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但是既然你欠我的,我欠你的也早已算不清……”他握着门把的手渐渐用力,青筋微显:“那么,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吧。” 顾寒河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沈沉木见状,温润的脸上漾起笑意:“顾寒河,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也有太多的顾及与不能为,我会退缩也会掉队,所以请你时刻抓紧我。” “沈沉木?”顾寒河在怔愣中缓缓起身。 他的笑容宛如暗夜中盛开的花朵,瑰丽而魅惑:“你向来那么的霸道,现在看起来倒也像是一个优点。” 顾寒河回过神后,冲过去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唇边的笑越来越大,一点也不像平常冰冷的他,“是啊,所以你别再想逃了。” 沈沉木回抱着他,没有言语。顾寒河,其实在你没有发现的时候,他早已深陷在一个爱的泥潭,此生此世再也无法挣脱。 他们身后的窗外星光缱绻,漫天密集的星辰仿佛一湾流动的星海,静谧美好。 ****** 第二天顾寒河去公司后,沈沉木回到房里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后像是有点惊讶。 “我要见你。”沈沉木平静地说道,“阿笙。” “沈沉木?” “阿笙,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沈沉木依旧波澜无伏,“难道不是吗?” 苏笙又愣了愣,尔后忍不住笑出声来,电话里尽是充斥着他清脆中隐含嘲讽的笑声:“看样子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哥哥。” 后面的哥哥二字说得咬牙切齿,饶是相隔颇远沈沉木都听得出苏笙言辞中的恨意。 “是啊。”沈沉木靠着墙壁,眸色深邃,视线落在窗外光秃的枝桠上,“所以,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36.决裂 沈沉木推开苏家那扇有些岁月的雕花大门,在和煦的阳光和微风中漫步而至。 等待许久的苏笙已经支开了其他人,偌大的后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沉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问道:“是你做的吗?” 苏笙像是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小笙,我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有演戏的天分。” 轻笑几声,苏笙无奈地耸肩,唇边浮起的笑却是极为冰冷的,“我应该回一句,谢谢夸奖吗?” “小笙,”沈沉木斜身靠在杏花树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笙眨眨眼睛,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石台。 冬末的风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 带着嘲讽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恨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原因了吗?” 沈沉木静静地看着他,苏笙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他苦笑着、疲惫地仰起头,任由阳光透过光秃的枝桠落在身上,喉头微动,颤抖的声线像是破碎的布帛:“除了他……” “可是除了他,我什么都不需要。”苏笙笑着说道,“我只要他。” 沈沉木沉默了许久,苏笙也不急,坐在那里不说话。 很久以后,沈沉木才微微睁开眼睛,流露出来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一般,“小笙,顾寒河不是物品,你与我都无法左右他的情感与选择。” “啧啧……”苏笙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沉木身前,直视着他,嘲讽冰冷的表情仿佛密不透风坚硬的盔甲包裹了他整个人,显得冷漠而尖锐,“苏墨……” 失神的瞬间,沈沉木的衣领被他狠狠地揪起。 “你一直都在敷衍我!在骗我!”苏笙突然撕心裂肺地冲他吼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好,我告诉你!我看不惯你这一脸伪善的样子,你他妈的装的多好,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心怀怜悯照顾青梅竹马的情人,迫于现实而不得不放弃所爱的苦情男!” 苏笙情绪太激动,脸色通红,沈沉木的脸上马上有担忧的神色。苏笙见到,立刻更是大笑出声,“你看,就是这样的表情!你自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你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为了顾全大局,你默许徐锦年爱你,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还说不会成为我和顾寒河之间的阻碍,你甚至好像是为了我们拒绝了顾寒河,可是最后呢?徐锦年因为你死了,苏家倒了,我变成了这幅鬼样子,顾寒河够爱你吧?可是你怎么对他的?啊?让他痛苦得要废了,几乎一蹶不振!”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根本不会有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你总以为自己是为我们好!可是你都做了什么!!”苏笙几乎是咆哮着对他说完了,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整个人脸色潮红但是唇却白得惊人。 沈沉木的脸色在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后苍白如死,如果不是身后那棵树,他早已经跌倒在地了。 苏笙的面容仿佛狰狞的魔鬼,“苏……咳咳……苏墨……如果从来都没有你……咳咳……”他的面色越来越差,状态好像随时都能背过气一般。 沈沉木见状,顾不上其它,连忙扶住苏笙,扭头就想叫人。 “滚开,不用你假好心!”苏笙甩开沈沉木的手,红着眼睛盯着他,“苏墨,我多恨你,你知不知道!!!” 沈沉木面色苍白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险险地稳住后抬起头看着苏笙,失色的唇动了动:“对不起……” 苏笙盯着他冷冷地笑。 沈沉木苦笑,“我都知道了,既然你这样恨我……”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几乎消失在风中,“那就当我死了吧。” 沈沉木说完,不再看他,转过身便朝外面走去。 “站住!” 他回过头就看见苏笙疾步朝他走过来,抬手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手劲很大,沈沉木整个人都被扇到了一边,几乎倒地。 沈沉木用手捂住左脸,火辣辣的痛感传遍全身。 苏笙死死地咬住下唇,眼睛瞪得很大:“滚吧,别以为一巴掌就可以了结,我们之间没完!” 沈沉木最后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刘海滑下来挡住他的表情。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小笙,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 沈沉木慢慢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仿佛无波的深潭,向来温和如玉的气息一瞬间消散,玉石般精致的脸上绝望中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从今往后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苏笙惊异地看着他。 他捂着疼痛的脸颊,“苏笙,过去我或许有很多事情做的不够好,但是我除了最开始的那件事,我从来都不曾亏欠你什么,我对你这些年,问心无愧。” 苏笙的眼睛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苏墨……” “你大概没有清楚的意识到你做的意味着什么。”沈沉木微微勾起唇角,可是那笑却让苏笙心底发慌,“你可能认为那意味着对我的恨,但是在我看来,那意味着,你永远会失去了一个哥哥对于弟弟的爱。” “你……” “苏笙,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忍让了。”沈沉木的眼神很冷,从所未有过的萧索,“我是人,一味的包容我也会累,你做的事情我没有追究没有说,不代表我从来不知道也从来不在乎,更不代表我的容忍是因为我对你的愧疚。” “我对得起你,对得起锦年,对得起苏家。如果真的要追究我的错误,我真正对不起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一个。”沈沉木微微吸了一口气,“那就是——顾寒河。” 是的,从始至终,他唯一亏欠的人,都只有他顾寒河一个。 因为他自己的责任,他仗着他的爱,不断地彼此伤害。 顾寒河是有错,但是真的认真说起来,他苏墨亏欠他的也太多。 至此,苏笙的脸色终于完全变了。 “所以……”沈沉木冷声道:“苏笙,不要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肆无忌惮的资本。” “你懂什么!苏墨,你什么都不懂!” 苏笙声嘶力竭地吼道。 沈沉木放下手,却不再言语,有很多话说得太明白,便早已没有了挽回的方法。他冷冷地看了苏笙一眼,朝门口走去。 他走出了苏家的大门,伸手触上发烫的脸颊,忍不住苦涩地笑了笑。 多么可笑。 苏墨,你看你,多么狼狈,多么苦笑。 你自以为是所做出的一切,在别人的眼里却是所有罪恶的根源。 自己最珍爱的弟弟,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这样算计着自己。 刚刚说出的话,多么伤人,可自己更是早已伤透了心。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本是想让大家都有快乐的生活,而自己做的事,却最后伤害了这么多人,甚至连自己都死了一次,结局竟是这样的可悲。 苏墨,你这个人,真是太讨厌、太失败了。 37.爆发 沈沉木刚走出来,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顾寒河抱着手靠着车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好像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顾寒河慢慢抬起头,沉黯的双眼静默无波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留在家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我怎么办!” 沈沉木脚步一滞,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突然快走了几步,走到他的身边,突然伸手搂住了他。 顾寒河怔住,下意识想回抱住他,缓缓抬起手,却又想起沈沉木内心仍在的抵触,挣扎着又放下。 “对不起。“沈沉木忽然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顾寒河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一动也不动。 他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刚刚放下的手又颤抖着抬起,最后小心翼翼地捧住沈沉木的脸。 沈沉木松了手,覆在他微凉的手上,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勾起一抹笑,温润如玉:“顾寒河,我们回家吧。” “沈沉木……”顾寒河怔怔地、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突然把他整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中,贴着他的侧脸,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不知疲惫。 “一直以来让你不安,让你痛苦……”沈沉木同样紧紧地拥住他,“但是以后不会了。” 顾寒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出内心的感受,向来擅长的言辞在这一刻统统消失,整个人笨拙得好像不谙世事的孩童。他找到沈沉木的唇,难耐地吻上,所有的技巧都没有,只是那样单纯而珍惜地吻着他,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让他明白自己心中那千千万万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沈沉木包容而温柔地回应着他,像是要抚平他心底所有不安的皱褶。 缱绻之后,顾寒河伸手握住沈沉木的手,十指交缠着,他牵起他的手,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 天地浩大,人生纷繁,此刻只想执起你的手,十指紧扣,此生共白头。 顾寒河看着沈沉木,深情而郑重地道:“沈沉木,我们一起回家。” “嗯。” 他们坐进车里,车子很快便驶离路边。等顾寒河的车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苏笙才慢慢从墙后走出来。 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苏笙仰起头,看着清明的天空,辽远的天空上一片云也没有,蓝得如同浓稠的悲伤,化不开,驱不散,阴郁地压在心间让人喘息不过来。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他猛地闭上眼睛,可是好像连这尖锐的疼痛都掩盖不了此刻满心的痛苦、恨与绝望。 ****** 夏堂市这些天来最轰动的消息莫过于著名作家沉墨的畅销书《无声》即将被拍成电影。这部电影不仅由国际知名导演高柏斐执手,由沉墨担任编剧,而且还有几位影帝、影后以及众多实力派演员加盟。 开机发布会的那一天,被各大粉丝团以及娱乐圈人士戏称为视觉盛宴的开始,又一次疯狂的抢钱计划。 《无声》讲述的是一对农村兄弟的故事。兄弟两个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年迈的外婆照顾他们。弟弟安以陌天生不能讲话,年仅十一岁的哥哥安以晨在外婆逝世之后便被迫独自撑起整个家。 安以晨十五岁,安以陌十一岁那年,村里发大水,兄弟从此失散。安以晨得救以后,在不放弃寻找弟弟的同时努力奋斗成为了国内出名的大老板。弟弟安以陌却被黑社会老大收留,整容TJ后被老大送去夜店当收集情报的暗子。 再次重逢的兄弟却没有认出彼此,阴差阳错的春风一度。后来安以陌不愿听从老大的话暗算安以晨,被打断双腿,在被抛入海中的时候安以晨赶到救了他。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安以陌在某一天却无意中发现他爱的人竟是失散多年的哥哥。矛盾的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便离开了,只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安以晨寄一张明信片。 因为高柏斐追求完美的原因,他要求沈沉木随他们一起去落后的乡村里拍戏,好随时完善剧本,整个剧组预计要在村子里呆上差不多两周的时间。而且高柏斐选中的村子条件很艰苦,非常的落后,通讯设施也不好,据说可能两周都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顾寒河的心情就很不好。 如果不是沈沉木坚持要去,他一定不会同意高柏斐的要求。 剧组出发那一天,他沉着脸把沈沉木送到剧组,直到沈沉木上了车,他的脸色也没缓和过来。他的手下深知自家BOSS心情不好,都不敢招惹他,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顾寒河坐回车内,闭眼休憩。可是,他的右眼皮却跳个不停。他隐隐有些不安,张口问道:“什么时间了。” “顾总,现在刚好11点了。”孟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顾寒河不由皱眉,虽然他并不迷信,但是老人们常说午时右眼跳,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虽然机率不高,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他担忧地朝沈沉木所搭的车离去的方向望去,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他立刻拿出手机给沈沉木打了个电话:“沉木,你要小心,我右眼跳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的沈沉木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你太杯弓蛇影了,这样迷信的东西也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寒河淡淡地说道,“你还是不要去了,留在我身边,不然我放不下心。” “顾寒河,我们都不小了,你不要这样疑神疑鬼好吗?命里有时终须有,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顾寒河不死心地说道:“其实你也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是吗?” “顾寒河!” “好吧,你一路小心。” …… 孟晴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到顾寒河挂了电话后,脸色无比的臭。她默默告诉自己,这些天千万不要招惹到BOSS大人,不然……会死的很惨! 苏家大宅,二楼书房。 “他走了吗?” “走了。”电话那头的宁峰低声回答道。 “很好。”苏笙推开书房的窗户,湿冷的风让人浑身一凛。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宁峰问道。 苏笙轻笑一声,慢慢走回到书桌前,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光,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许多字。 修长的手指按下了上面的发送键,他的声音残酷且冰寒:“好戏上演了。” “哈哈哈哈……”那头的宁峰笑得格外畅快,无法掩饰恨意地说道:“沈沉木死定了,哈哈哈,死定了!老子倒要看看他这一次要怎么样才能翻身!” 苏笙勾了勾唇,合上手机,放在了桌上。 翻身? 不……永远都不可能了。 苏笙望着窗外冒出新芽的枝桠。 “哥哥,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是你逼我的。” 顾寒河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走到精致大气的紫檀办公桌后坐下,随后拿起桌上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最近积压了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厚厚的一沓摞在了桌上。 春天将至,天气暖和了不少,顾寒河连续处理了好几份重要的文件后,才揉了揉太阳穴,闭起眼靠着真皮椅休息。 “叩叩叩,顾总,我是孟晴……” “进来。” 顾寒河的精神稍微好了些许,睁开眼睛看着门口。 “顾总,这是关于坂田购物广场的设计方案。”孟晴进来后,走过去递给他一份厚厚的文件。 “嗯。”顾寒河接过文件,便翻阅着纸张,仔细浏览着上面的数据和文字,“你先出去吧。” 孟晴放下文件后,却站在那里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顾寒河才抬起头,皱眉:“怎么了?” “顾总,沈先生的经纪人沈碧来了电话,有紧要的事情找您……” “接进来。”顾寒河心下诧异,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好的。” 孟晴走出去,室内的电话便响了。 “顾总,我是沉墨的经纪人沈碧,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沈小姐,不知你有何事?” “顾总,您现在手边有电脑吗?”沈碧的声音虽然听来很平静,可是仔细分辩,里面却难掩焦急和惊慌。 “稍等。”顾寒河的手提早开了,他刚推了推鼠标,屏幕便亮了,上面是MSN的首页,“我开……”他刚想说什么却在看清“今日热点”的第一条后愣住了。 “顾总……”沈碧轻声说道,“您看见了吗?” “……”顾寒河震惊地看着首页上的加粗黑体新闻,他点开,下面是一长串相关的报道。 知名作家涉嫌吸毒,某背景深厚人士曾为其压下消息 作家沉墨陷少女命案,现场照片遭曝光 夜店头牌=著名作家=被包养? 沉墨被曝吸毒,恐涉及几桩命案 揭沉墨成名黑幕 知名作家沉墨吸毒,被捕现场录像曝光后遭疯传 …… 顾寒河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声音冰寒:“怎么回事?” “一个小时之前有神秘人上传了很多视频、照片还有文字,并且群发给了很多相关人士,现在微博、各大门户网站等都已经一片哗然了。” “沉墨知道了吗?”顾寒河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我没能联系上他,这个时间,估计他们已经到了村子了。”沈碧也是心急如焚,“我们已经开始处理了,但是对方似乎雇佣了大量水军,舆论现在很难控制住。” 顾寒河瞳孔紧缩,脸庞的线条冷硬得如同古希腊的雕塑:“沈碧,按照你们的方式继续处理,我负责找到沉墨,其它地方我也会打个招呼。” “好的,顾总,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沈碧愧疚地说道:“这本来是我们的工作……” “多说无益,沉墨没回来之前,事情处理的进展都及时告知我。” “我明白,谢谢您。” 顾寒河收起手机,沉思片刻后按了内线让孟晴进来。 “孟晴,让人盯住苏笙和宁峰。”他拿起一旁挂着的西装,穿上后疾步朝外面走去:“一旦他们有行动立刻通知我。” 孟晴立刻应道:“我立刻去办。顾总您这是去……” “让老徐把车开到公司门口,我要出去。” “好的。”孟晴见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也不敢多问,马上去喊老徐。 顾寒河从电梯出来后,接过老徐递过来的车钥匙,便发动车子急速开了出去。 “顾大老板,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青崖,无论花多大代价,这一次的事情一定要压下去。” 青崖闻言沉静了几秒,尔后才故作轻松地道:“顾大老板,你可知道这一次的事情闹得有多轰动?恐怕很难……” “弃车保帅,一周内给我压下来。” “……你以为别人的料有那么多爆点吗?”青崖不由苦笑:“您还真当我是神呐。” “顾家的关系,你也可以动用。” “真的?”青崖惊呼了一声,“你可是真准备动血本了?” “无论如何,七天之内。”顾寒河顿了顿,低声道:“我欠你一次。” 顾寒河这一句话,让本来还想着拒绝的青崖立刻动摇了,他犹豫了片刻,“好吧。” “先这样……” “等等……”青崖忽然喊道。 “怎么?” “算了,当是礼尚往来。”青崖笑了笑,“我有线人的消息说,这一次苏家那位恐怕是动真格了……” 顾寒河心下一凛,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我知道了,多谢。” “听你说一句谢谢还真是不容易啊。”青崖感慨道。 顾寒河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 沈沉木他们去的地方是一个叫牙贯风景秀美的小村落,距离夏堂大概是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因为它在大山深处而且只有不到六户人家,所以一直没有很好的开发交通和通讯设施。 顾寒河在高速上飞驰着,不停地拨打沈沉木的电话,但是那边一直都处于无法接听的状态。 该死的! 顾寒河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其实不是没有觉察到苏笙近来的异状,只是他没有关心,而且也没有往那方面细想,但是…… 他想起那个晚上苏笙诅咒似的话,还有加上沈沉木近来去过几次苏家。或许沈沉木比自己更早就觉察到了,这些事情大概都是出自苏笙之手。 但是或许是因为不愿相信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沈沉木从没有向他透露过半分。 所有的所有都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的事情恐怕很难善了。虽然事情的影响可能会淡化许多,但总会留下不好印象。 到底是太心软、太大意了,不管是沈沉木亦或是他。 38.结局(上) 去牙贯的路非常的崎岖,绕着盘山路在山里兜兜转转,除了远处那个碧蓝色一望无垠的离情海,山与山之间则是万贯悬崖,一路上险象迭生。 顾寒河找到沈沉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剧组刚在村子里安顿好,正准备吃完中饭就去拍摄。 沈沉木惊讶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顾寒河:“你怎么来了?” 顾寒河朝周边几个人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后就把沈沉木拖到一旁,低声道:“出事了,我们立刻赶回去。” “什么?”沈沉木被顾寒河拉到车里。 “之前签售会还有毒品那些事情的照片和视频被人爆出来了。” 沈沉木愣住,尔后苦笑着望着他:“是他,对么?” 顾寒河没有否认,“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去和他们交接一下,我们要在失态还能控制的时候立刻赶回去。”说着,他便关上车门,朝导演所在的地方走去。 沈沉木沉默地坐在车上,视线透过透明的窗户看着群山碧透,然后慢慢闭上眼睛,脸色苍白。 顾寒河很快赶了回来,发动了车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事情总能解决的,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没事,辛苦你了。我也料到他可能会这样做,提前和沈碧他们打了招呼,只是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沈沉木冲顾寒河无奈地笑了笑,却不知自己的笑容苦涩得让人心酸。 顾寒河微微蹙眉,见他不欲多谈的样子,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踩下油门朝公司赶去。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沉寂,他们刚绕过一个急弯就看见旁边的车道上有一辆车停在那里,旁边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说话。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虽然只是一刹那,“停车!”沈沉木在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后,连忙摇下车窗,说道。 顾寒河慢慢踩下刹车,让车子靠边停下来,车子才停稳。他刚解开安全带就看见沈沉木立刻拉开车门冲了出去:“沉木!”顾寒河也顾不得其它,马上也打开门跟着沈沉木往回跑去。 苏笙在看见他们过去的那一刹那已经注意到了,此刻见他们朝这边走来,脸上甚至带着快意的笑。 “你们终于来了。”苏笙缓缓侧身,直视着他们。 宁峰站在苏笙的身边,冷冷地看着沈沉木,把玩着手中的枪,然后缓缓地举起,瞄准沈沉木,“废话说那么多干什么。”他瞥了一眼悬崖下的海,“赶紧解决了完事。” “小心!”顾寒河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沈沉木前面。 扣动扳机,宁峰冷笑着道:“别急,反正你们都要一起去死……” “别开枪!不要杀他!”苏笙见状脸色一变,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宁峰。 “砰!” “顾寒河!” 沈沉木瞪大双眼喊道。 宁峰没想到苏笙竟会推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向路旁,额头撞到旁边的石基,顿时晕了过去。 苏笙冷冷地看了晕倒的宁峰一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为苏笙那一下,子弹险险地擦过顾寒河的脸颊,顿时擦出了一条红痕。顾寒河退了几步,半眯着眼睛盯着他们,手却仍挡在沈沉木前面。 “你疯了吗?!”沈沉木见顾寒河没事,松了一口气后冲他大吼,“你在干什么,退到一边去!” 顾寒河伸手擦了擦火辣辣的脸颊,对焦急地沈沉木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顾寒河!” “我会保护你的。”顾寒河的眼神在对上他的那一瞬变得格外的温柔,但是随着他看向苏笙,视线顿时锋利如同锋芒尽显的宝剑,寒光逼人。 “苏笙,因为沉木,我曾给过你机会。”顾寒河慢慢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但是你根本不领情,那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苏笙闻言一怔,随后昂起头,嘴角拉出一个讽刺的弧度:“顾寒河,除了沈沉木,你何曾在意过我,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顾寒河正要说话,可是沈沉木拉住了他,冲他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顾寒河,这是我与他的事情,你别插手了。”他说着就走到了顾寒河的面前,与苏笙面对面地站着。顾寒河看着他削瘦而坚毅的背影,最后还是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小笙,你竟这样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苏笙轻哼一声,神色冷淡:“沈沉木,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还在顾寒河面前演戏,若你真的有本事就告诉他,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沈沉木,即便你身败名裂,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沈沉木闻言沉默了几秒,随后略有犹豫地看向一旁的顾寒河。 苏笙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大笑出声,充满恨意地吼道:“你看,你根本不敢!若不是你使了手段,顾寒河根本就不会认识你,更别提爱上你!沈沉木!” 顾寒河扫了他们一眼,平静而冷淡地道:“如果你是指沈沉木过去的事情,包括后来封豪的死,我早已经知道了。” “呵呵。”苏笙闻言冷然一笑,“顾寒河,我该说你太天真还是太傻?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根本不是他可以选择的,重生一次已是天方夜谭,再加上后来他脱身了,你认为我和你说的就是这些事情吗,怎么可能!” 顾寒河皱眉,“苏笙……” “苏墨!”苏笙厉声打断了顾寒河的话,转身死死盯着沈沉木,手却是指着一旁的顾寒河,“你敢告诉他,打从一开始你们的相遇,你就因为私心欺骗了他吗!” 沈沉木难耐的缄默着,身侧僵硬的指骨屈起,微微发白。 “沉木?”顾寒河担忧地望着他。 沈沉木闻言偏过头,墨色的双眼里是复杂得情绪涌动,他努力平复心乱如麻的心境,可是顾寒河却明显看见他的唇不可制止地发颤。 “沉木……” “对不起。”沈沉木仿佛下定了决心,看向顾寒河的眼神摄人而决绝:“当初你遇见的人不是我,而是苏笙。” “可是,我却骗了你。”沈沉木苦笑着低下头,“顾寒河,当年在巷子里奋不顾身救了你的人,是苏笙。” 时光似乎在一瞬回溯到那个滂沱的雨夜,他和苏笙第一次遇见顾寒河的地方。他那时候让苏笙在一旁等他,他在商店里买东西,结果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笙死死护住了一个异常俊美的少年,少年早已昏倒,而他们的脸上青紫无数,苏笙的唇更是紫白得惊心动魄。他急急忙忙把两人送进医院。 第二天少年醒来的时候,他正好坐在旁边。 清冷的目光如水一般掠过,浓密的羽睫仿佛拂落一世界的光,他看着他轻声问道:“是你救了我?” 少年冰冷的指尖覆上他温热的脸颊,好像让他的心脏都在不经意间都漏跳了一拍。少年唇边的笑极淡,却美得惊人。 他下意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响。 少年见状,磁性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谢谢你。” …… 沈沉木说完以后,无力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 当初的鬼使神差,导致了日后的种种苦果。 “呵呵……” 耳边响起顾寒河低低的笑声。 苏笙和沈沉木都惊讶地看着他。 顾寒河慢慢走到沈沉木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发,宠溺而无奈地道:“那又如何呢?” 沈沉木惊异道:“顾寒河,我骗了你。” “傻子啊。”顾寒河一副被你打败了的样子瞅着他,“你觉得,我像是你救我一命,我就会以身相许的人吗?” 沈沉木听了,忽然想起以前他们一起去野营,有一个同行的女生救了不慎滑下崖的顾寒河,回来之后他就给了那个女生一大笔钱答谢她…… 沈沉木呆呆地看着他,胸中的疼痛因为他而慢慢渐退,原本黯淡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顾寒河的笑容从唇角温柔到眼底。 “沈沉木,如果那个人不是你的话,我一定不会动心。” 坚定而温暖的声音让他心底最后一丝不安也消散不见,蔓延开来的笑意让他向来清润的脸更加动人。 这个人,总是能给他带来无言的感动。 “谢谢你,顾寒河。” 顾寒河伸手,想拥住他。 “顾寒河,你爱上的人应该是我!”苏笙冲过去,打开顾寒河的手,一把推开沈沉木,死死地盯住顾寒河。 顾寒河的目光在沈沉木倒地的那一瞬变得冰冷彻骨! 紧抿着唇,他轻哼一声,甩开苏笙企图抓住他的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沉木。 “顾寒河,那个舍弃性命也要救你的人是我,不是苏墨那个贱人!”苏笙撕心裂肺地冲他们吼道,“是我救了你,而他骗了你,为什么你可以这样黑白不分!!!” 顾寒河可以明显感觉到沈沉木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指尖变得冰凉,甚至有些颤抖,他眼底的黯然、愧疚和悲伤浓稠得如同漆黑的墨。 他浑身上下的气息惊怒而冰冷透骨,他让沈沉木靠着他站起来,利刃般的视线劈向苏笙,说出的话却一字一句将他打入深渊:“苏笙,别不自量力。即便当初是你救了我,我最后也不可能爱上你!” 苏笙面容苍白,连连退了好几步,刺痛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心口有冰冷的疼痛。 竟是这样吗? 即便知晓了真相,他还是不会选择自己! 这样的自己,这样以为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会懊悔的自己……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多么的可笑。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我恨你们!” 他绝望而癫狂地仰天长啸,双目赤红地看着他们。 “苏笙……”沈沉木看见苏笙的唇变了颜色,整个人的脸苍白得可怕,内心的担忧渐生,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苏笙避开了沈沉木的手,却突然开始放声大笑,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冷漠而残酷地道:“我不会原谅你们的!”他不可察见地皱了皱眉,随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冷笑着:“反正我也要死了。” “苏笙?”沈沉木诧异地盯着他。 苏笙唇角弯起一抹肆意而残忍的笑,“苏墨,我的哥哥,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你,即便当年的手术成功了,我也活不过今年了。” 沈沉木震惊。 苏笙慢慢闭上眼睛,冬末春初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却还是抵不过满心的绝望与彻骨的寒意:“哥哥,你知道吗?你们可以压下这一次的事情。时间或许会让人们淡忘你今天的丑闻,但是你们永远无法真正把你曾有过的丑陋从他们的记忆里抹杀。” “苏笙!”顾寒河语带威胁的出声喊道,“闭嘴!” 苏笙却恍若未闻,嘲弄地望着他们,仿佛看着两个舞台上最拙劣的小丑,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沈沉木和顾寒河的面前。 “沈沉木,你知道真正的复仇是什么吗?” 39.结局(下) 苏笙伸手轻抚着沈沉木清雅的眉目。 沈沉木下意识一躲,却终是没有躲过。 语气越发的温柔,眼底是淡淡的怜悯,苏笙收回了手,“哥哥,你说过,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忍让了。可是,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更加心软。” “所以,你注定……” 苏笙趁他们两个人失神的时候,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刀,架在顾寒河的脖子上。 “顾寒河!” “苏笙!” 苏笙冷笑着胁迫顾寒河跟着他的步子一步一步退向悬崖。 “苏笙,你不要冲动!”沈沉木连忙说道。 “退后!不然我和他一起跳下去!”苏笙冷冷地盯着沈沉木,手中的刀却压向顾寒河。 “好好好!”沈沉木怕刺激到他,连连应承。 倒是顾寒河只是刚刚一瞬的惊讶,随后便冷静下来,好像被挟持的人根本不是他。 “苏笙,握紧刀了。”他斜了苏笙一眼,淡漠的说道,眼神半分暖意也没有。 “闭嘴!”苏笙气急败坏地朝顾寒河吼道。 “铃铃铃……” 正当场面一触即发的时候,手机竟然收到了信号,响了起来。 顾寒河看着犹豫的沈沉木,唇角扬起一抹笑,“沉木,接电话。” 沈沉木听见他的话,乖乖地按下手机,刚开了免提,沈碧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沉墨,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刚刚你的事情被人PO到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了,不过谢谢顾总的帮忙,现在舆论渐渐控制住了。” “我很快回去,辛苦你了。”沈沉木说完便关掉了电话。 顾寒河含笑地看着他,“我说了,事情会解决的。” 沈沉木却没有顾寒河那么轻松,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苏笙的那把小刀上。 “苏笙,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苏笙好笑地看着他们,“当然是让你们生不如死啊……” “什么?!” “哥哥,如果我被你逼死了,你觉得会怎么样?”苏笙的神色疯狂而执拗,随后恍然大悟般地自问自答道:“按照你的性格,我想大概是永远都活在愧疚里,就像当年的徐锦年一般!” “当年只不过死了一个徐锦年,你便不仅折磨自己,还折磨身边最爱你的人。你看这样的复仇,是不是特别的畅快,特别的彻底呢?” “苏笙!”顾寒河当下的脸色一变,“你疯了。” “是啊,我早就疯了,你们才发现吗?”苏笙冷笑着道,又往后移了一小步。 “骨碌碌……”悬崖上松散的泥土纷纷夹杂着石子滚落山崖。 不能再退了,顾寒河飞快地望了一眼身后,他们的身体被冷瑟的风吹得颤抖了起来,只要一步,他们便是粉身碎骨。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神色悲哀而担忧的沈沉木。 “沈沉木,我给你一个选择,是你自己从这里跳下去,还是看我和顾寒河一起跳下去?” 苏笙丧心病狂地大笑着道。 他已经完全疯了。 顾寒河蹙眉,暗暗观察着苏笙的动作,想找机会摆脱苏笙的牵制。 苏笙的脸色已经白得如同纸张,想必身体也快到极限。顾寒河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苏笙握着小刀的手已经不可察觉的颤抖了起来。 要赌一赌吗? 正好苏笙再一次发病,另一只手似乎要捂上心脏…… 好机会! 顾寒河瞳孔紧缩,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失神也足够了!正当他准备摆脱苏笙的那一刹那,耳边传来汽车的声音,他震惊地朝声源处望去…… 宁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狰狞着一张脸坐在驾驶座上,看样子是要朝沈沉木撞去。可是,沈沉木却被这边的紧张局势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对危险毫不知情! “小心!”顾寒河再也顾不上其它,即便是脖子上还驾着刀子,他也理会不了了。他连忙飞身扑向沈沉木,用力把他朝一边推去。 突如其来的失态让苏笙也措手不及,被顾寒河无意一撞,竟直直朝后面的悬崖倒去! 沈沉木正好被顾寒河推到一边,见到这样危急的情况,立刻伸手抓住苏笙的手。 车子发了疯一般得冲了过来,顾寒河原本想顺势滚向一旁,但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不容他动作,他无奈一笑。 看来是再也躲不开了。 “顾寒河!” 苏笙还半悬在空中,沈沉木还拉着他,见到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大吼出声。 “砰!” 顾寒河被车子高高地撞起,而宁峰驾驶的车子也没有停住,和他一起直直的坠入悬崖之中! 痛感在那一瞬传遍全身,顾寒河微微睁开眼睛,这么疼吗? 他静静地看着崖边绝望而悲痛的沈沉木,无声的笑了。 沉木,你看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 只不过现在的我与当初的你换了一个位置。 我才知道,原来当初你也曾这样的痛过。 悬崖上的山风卷起他的发,身边除了呼啸的风,他再也听不见其它,就像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感受到玻璃珠子磕手的感觉。 沈沉木,哦不,苏墨。 顾寒河漆黑的眼中盛满了温柔的光,唇角的笑温暖而宠溺。 你看,你一直都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风卷起了他的发,沈沉木的身影在他眼中变得异常的模糊,再也看不清楚。 他快速的下坠着。 苏墨,你还记得吗? 我曾对你说过的,我不会放开你,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改变。 顾寒河忽然想起最后的那一瞬,沈沉木流泪了。 他多想为他擦掉眼泪,然后把他拥进怀中,温柔而坚定的告诉他,我爱你,苏墨。你别哭,我会回来找你的,相信我。 顾寒河的余光落在离他越来越近的海平面,忽然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那颗玻璃珠子,然后轻柔而深情地吻住。 苏墨,我从来都不畏惧死亡。 我只怕,明知道失去爱人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却要你一个人来承担,而我是这样的不舍。 我只怕,我离开之后,再也没有人像我一样的爱你。 所以…… 顾寒河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手中的玻璃珠子。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微笑,暖如朝阳,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遇见他的微笑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 “苏墨,我爱你。” …… “咚!” 水花四溅,咸湿而冰冷的海水在那一瞬淹没所有。 顾寒河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疼痛在那一瞬传遍整个身体,眼前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堕入一片黑暗之中,而大脑的氧气也渐渐变得稀薄,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水是那样的冰冷刺骨,让人禁不住浑身颤抖。 所以…… 顾寒河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苍白失色的唇微张,温柔的笑容溢满整张苍白的脸。 “等我回来。” …… “顾寒河!!!顾寒河!!!!顾寒河!!!” 沈沉木撕心裂肺的吼声在山谷里不断的回响着,他因为苏笙的原因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顾寒河宛如折翼的蝶一般堕入悬崖底的海中。 “顾寒河,你回来啊!” “你快回来……顾寒河。” “顾寒河,你不要离开我……” “顾寒河,你过去说的都是骗人的吗?你不是说,你不会放开我,即便是生死也不能改变……” “顾寒河,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顾寒河……” 心在那一刻痛得仿佛要裂开一样,沈沉木的泪水早已经在顾寒河被车撞飞落下悬崖的那一瞬间决堤而出,如珍珠般落了下来。 顾寒河,你知不知道,我就这样看着你。 用尽我所有的生命看着你。 我所深爱着的你。 你知道么? 没有了你,再美丽的星空,也只不过是我的眼泪。 我以前所说的害怕,责任,承担不起。 那都是借口。 因为在爱面前,是什么都可以放弃的。 “顾寒河,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顾寒河,我还没有亲口告诉你,我就是苏墨。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你怎么舍得……” “顾寒河……顾寒河……顾寒河……”他一遍又一遍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却只能这样看着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在他的视线里再也不见。 苏笙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刚刚那一幕他也无比的震惊,他看着沈沉木依旧紧紧拉住他的手,上面的青筋尽显。 沙砾还在不停的下落,沈沉木胸前面的一大块泥土被两人的重量弄得整块的掉落下去……沈沉木连忙稳住差点被苏笙扯下去的身子,然后连忙拉着苏笙的手退后。 沈沉木的汗水一滴又一滴的从上面落在苏笙的脸上。 苏笙看着沈沉木几乎变得和他一样苍白的脸后,苦笑着说道: “放手吧,哥哥。” “开玩笑!”沈沉木回过神,气急败坏地朝苏笙吼道,“抓紧我的手!” “为什么?”苏笙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异常迷茫,“为什么……” 为什么拼死也要救我? 明明这一刻你已经痛苦得快要死去了。 明明你现在眼中的泪根本停不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放手?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弟弟!”沈沉木双手握住苏笙的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 “啊!!!” 他咬紧牙关,终于一点一点把苏笙从悬崖上拉了上来。 两人顿时累瘫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沈沉木……”苏笙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你不该救我。” “啪……” 沈沉木因为脱力,所以力道根本不大,但还是让苏笙整个人愣在那里。 红红的眼睛瞪着苏笙,沈沉木的声音破碎而喑哑:“苏笙,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的过去中,人们会用一分钟的时间去认识一个人,用一小时的时间去喜欢一个人,再用一天的时间去爱上一个人,到最后呢,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但是,你一定要相信,一个人一生可以爱上很多的人,等你获得真正属于你的幸福之后,你就会明白一起的伤痛其实是一种财富,它让你学会更好地去把握和珍惜你爱的人。” 苏笙呆呆地看着他。 “……哥哥。” 沈沉木用力地抱住苏笙,“小笙,我承认我有过许多的错误,我懦弱过,逃避过,自私过,但是……到了最后,我才发觉,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无法真正的恨你。” 苏笙迟疑地慢慢抬起手。 “苏笙,在你快要掉下去的那一瞬,我脑中想着的是,我要救你,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无论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们的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你到死都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沈沉木微微松开他,用手轻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泥灰。 对视的那一瞬,好多好多过去就像重放的电影,一帧帧,一幕幕不断地在彼此记忆中重映。 “苏笙,对不起。” 那些错误,那些恨,那些不甘,那些话语……在沉甸甸的记忆面前,此刻都化为虚无。 “哥哥,哥哥,哥哥……” 苏笙终于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哥哥,对不起。”苏笙哽咽着说道,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裳,“如果不是我,不是我,他就不会死……” “苏笙。”沈沉木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 苏笙望着他。 泪痕还布满整个脸庞,眼睛红得就像兔子,现在的沈沉木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不会死的。” “哥哥,顾寒河他掉下去肯定已经……” 沈沉木微微冲他一笑,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宁静而平和,美丽地惊人,眼神却在绝望之后变得坚定而执着。 “他不会死,一定不会。” 沈沉木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因为他是顾寒河,所以他舍不得。 舍不得离开他。 舍不得让他心痛。 “小笙,无论多久,我一定会找到他。” “那如果找了很久很久,还是找不到呢?” “我会等,一直等到为止。” 一年后,乌克兰Kleven。 枝蔓包围的铁路上,一列火车缓缓地驶来。满目的绿让整个拱形隧道美得如梦如幻。 当地人都称这条火车道为Tunnel of Love。 一个英俊男子从车厢后慢慢走过来,然后在沈沉木身边的空座上坐下来,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沈沉木原本望着窗外,此刻猛地扭头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他下意识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男人的力气很大,让他无法挣脱。 男人陌生的轮廓上有着他极为熟悉的表情,美好的面容在四周这样的景致中,好像一幅极美的画卷,让人恍若梦中。 这样一场美梦,好像只要碰一碰就会消散,随着日光蒸发在这世上。 沈沉木张了张嘴巴,却无法说出话,眼睛干涩得可怕。 阳光影影绰绰地从窗外落进来,照在他们的身上,温暖而美好。 男人轻抚着沈沉木的手上,尔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慢慢为他套上,看着他的眼神温柔而情深,薄唇微张,低沉的声音宛若最美的乐曲。 “我来了。” 那一刻,明媚的日光仿佛漫天绽放的礼花,绚烂夺目。窗外的风带来清新的空气,宛如暖流流过干涸的心房,让人心颤不已。 沈沉木只觉内心涌来一波又一波的心悸,好似潮水将他深深地掩埋,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眼睛通红一片。 阳光那么的灿烂,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回来了,沉木。” 男人微笑着,缓慢而坚定地伸手拥住震惊的沈沉木,他的身上有好闻的广藿香,一如沈沉木每一夜梦中那萦绕的香气,那么的熟悉,熟悉得让人悸动。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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