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魔——小佛中二病

作者:小佛中二病  录入:07-27

 文案:

 十年后,和尚无意中知道自己的魔头徒儿并未死,而是被少林四位高僧关押起来。 他重新走出江湖,踏上寻找徒儿的路途。 吾曾赐汝之名,取汝之命。而今踏遍万水,寻汝踪迹。 【不老容颜绝世美攻面瘫魔头X和尚(和尚必须善良,绝不圣母,必要时佛即是魔),年下,1v1】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年下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和尚(秦央)/魔头(灵鹫) ┃ 配角:唐苦/苗青叶 ┃ 其它:和尚与魔 第一章:少年轻狂 和尚从不承认自己是和尚,即便他穿了僧衣草鞋。 和尚离开庙宇已经近一个月,有时在一处驻足略作停歇之时,他就会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跟踪他。 应该有五个人,体型俱是一样瘦小精炼,速度极快,在人群中几乎都寻不着这些人的踪迹。不精明的是这些人一身黑衣,哪怕速度再快也还是能看到黑色的残影闪过。 和尚站在拥挤的街道之上,边上是一排一字摆开的简易搭建而起的摊子,各种点心、杂货一应俱全。 那五个人是轮流着跟踪着和尚,而今有两人相距几十米先后闪进摊子中不见了身影。 “大和尚!叫你呢。” 和尚身侧有个卖糕点的小摊子,摊子的主人是个年迈的老太婆和一个十多岁大的少年,正是这个老太婆在叫和尚。 “我不是和尚。”和尚转过头,对那老太婆说。 那老太婆用油纸包了几个糕点,正打算递给和尚,见和尚说出这话显然愣了下神。老太婆这又抬眼仔细看了眼和尚,干哑着嗓子又道:“这倒是,你头上没有戒疤。” “有戒疤的不一定是和尚。”和尚无意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头,面上却无甚神情。 老太婆上了年纪,拿着糕点的手都在抖。 “这包点心你拿去吃吧。” 虽然和尚不承认自己是和尚,但他却一身僧袍,右手拿着一串佛珠。 和尚看那点心,并未去接,只说:“点心有毒。” 和尚的这句话显然让老太婆有些手足无措,这时老太婆手中的点心却被那个一直垂首不语的少年一把抢了过去,那少年只是瞪着眼去瞧和尚。 “竟是小人之心!我婆婆的点心怎会有毒!你这和尚忒是不礼貌!”少年一张脸气的通红,自己婆婆好心送和尚点心,却被说有毒,他自然是气愤不已。 “点心有毒,我不打诳语。”和尚站在原地,从未动过一分。他这才注意到这少年面目清秀,左手边放了把木剑。 “你!”少年看来是个不善言语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证明这点心没毒,于是拿了一块就往嘴里送,道:“那我就吃给你看,可还会有毒!” 点心才到了嘴边,少年的手猛然吃痛,点心掉到桌子上。少年并未看清是什么打了他的手,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和尚一语不发走了过来,捡起那块掉在桌子上的糕点吃了下去,随后转头就走。 这过程很短,若是和尚再待得久一些,怕是街道两边的小贩都要过来围观。少年依旧气愤,觉得那和尚不知好歹,扭头要与婆婆抱怨,却见婆婆眼神有些呆滞。 “婆婆?”少年唤了两声,那老太婆才回过神来冲这个孙子慈祥的笑了。 少年自小就与婆婆相依为命,每日都是卖这些糕点维持生计。他自小有个大侠梦,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位高人授自己武学,从而能够闯荡江湖,铲奸除恶。 梦只是梦,他只有一把自己用菜刀削的木剑。 傍晚时分,小贩们开始收拾摊子,城门再过半个钟头便要关闭。 “苦儿,婆婆有些事情要去办,你一个人先回去。”老太婆嘱咐完,便匆匆的离开。 少年并不奇怪,他与婆婆的生活一向拮据,婆婆也经常说这句话,然后偷偷的问别人去借些钱。 少年像往日一样收拾完摊子,正打算走,却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刀剑碰撞声。他放下扁担,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他走到一条巷子深处,声音突然停止,只听到人的喘息声,以及血的味道。 巷子不远处的左手边有个巷子,那条巷子少年走过,比这条要宽一些。少年走了过去,他屏住呼吸,连心脏也加速。 天只是黄昏,残阳照不进这里。少年转过巷子就见到先前见到的那个和尚,他先是见到和尚浑身是血,嘴角边的血已经凝固发黑,和尚的身上有几处很长的伤口,应该是长刀砍得。 和尚脸色惨白,一手扶着墙正打算走。 少年看着这和尚不自觉后退一步,往一边让开。然后就见到和尚身后不远处躺了几个黑衣人,血撒的到处都是。 “苦儿!别让他走!杀了他!” 少年先是愣了下,随后就见到自己的婆婆挣扎着从一个黑衣人边上爬了起来,用了全力扔过来一把弯刀。 “婆婆?” 少年自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见到的是婆婆满目凶恶的面容,那狰狞以及仇恨爬满了脸,他不自觉又退了一步,觉得这人不是自己那慈祥可亲的婆婆。 “是那和尚杀了你的父母亲!是那和尚毁了我们唐家!苦儿!杀了他!”老太婆还在撕裂的吼叫,和尚扶着墙蹒跚的走,听到老太婆的这句话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扶墙的姿势,面上毫无表情。 少年能看的出和尚的面上没有一丝杀气,甚至说这和尚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这算得上是个温和的和尚,只是眉宇间略带着些忧苦。 而自己的婆婆,那张脸似乎被厉鬼附了上去,吼叫间恨不得将人撕开。 “杀了他!你看他杀了这么多人!”少年弯身去捡婆婆扔过来的弯刀,抬眼看了看那些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黑衣人,全都不再动弹,俨然死了一样。 但是,少年却转了身,左手握着弯刀,快步朝和尚走去架起他快步离开。 和尚也不说话,仍凭少年架着他胡乱走。这里的巷子很多,纵横交错,和尚已经分不清方向,到最后少年已经累得喘息不停,和尚才开口说话:“停下吧。” 少年只是稍作歇息,又架着和尚继续走,最后两个人走到一个小门里,那小门只是用门闩闩上,少年用刀插进门缝里将门闩移动,带了和尚进去。少年很心细,特意将刀别进门闩里。 “这里是寒香楼的后院”少年顿了一下,继续说:“你不会嫌弃这种地方吧?” 和尚不回答少年的话,只是盯着少年看,那种眼神似乎能看穿少年心中所想的所有事情。少年咬着嘴唇,突然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道:“大师,我想做你徒弟,你教我武功吧。” “我不是和尚,也不收徒弟。”和尚受伤很严重,背上有两道伤口几乎要砍断脊椎骨。 “回去见你婆婆吧,你婆婆说的话是真的,你可以现在将我杀了。”和尚说话的时候,无悲无喜,少年知道这样的人是真真正正的高僧,拥有着一双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 “那点心真的有毒?”少年还记得婆婆说和尚中毒的事情,少年垂下头:“你为何吃下去?” 和尚并不去回答少年的话,因为不远处传来了一对男女调情的言语,言语污秽不堪,少年听了也觉得面红耳赤起来。 少年与和尚躲在后院的一个杂货屋子里,那对男女已经走得近了,已经传来撕扯衣物的刺啦声。 女人的声音不仅魅惑还甜带着娇吟,少年转身去看和尚,却见到和尚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 那对男女并没有进屋,就在门前不远处行了那事,少年知道这两人是偷情,只是期间的叫声太过放荡,声音太响,惹得他浑身不自在,只是身边的和尚却睡得安稳。 那对男女速度很快,想来是怕人发现。少年几乎也要控制不住自己,这时和尚却抓住了他的手:“控制不住就自己去解决,别在我眼前就行。” 少年一愣,瞥眼间似乎见到和尚笑了,再仔细去瞧和尚仍旧板着脸,眼睛依旧是闭上的。 少年甩手,他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和尚是和尚,过去的和尚未必就是和尚。 第二章 少年突然站起身,望着和尚,说:“你要是不教我武功,我会杀了你!” “我曾杀过你父母亲,你杀我是应该的。” “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自己还有父母,如果说我父母真是你杀的,你那时也才十多岁,不可能杀人。”少年今年一十八岁,看和尚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 “我八岁便开始杀人,杀过的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过多少。”和尚继续说着,似乎非得让少年相信少年的父母就是自己杀的。 “我杀的最多的一次,是唐家一百零一口人,男女老幼,鸡犬不留。那时唐家是名震江湖的大家族,唐家有一本剑谱,江湖人全都梦寐以求,我就是为了那本剑谱才灭了唐家。”和尚说着睁开眼去看少年,少年在发抖。 和尚觉得伤口有些痛,还有中的毒似乎已经侵到心脉,看来一时半会也没办法逼出来。于是他换了个还算得上舒服的姿势靠在一堆杂货边。 “我记得当时只剩下唐家的老太君我留了她一命,其余的全杀了,如果你侥幸没死,有可能你是个心脏生在右边的,你左边的心脏处一定有个很深的伤疤。” 少年浑身都在颤抖,他几乎站不稳。和尚说完这些的时候,似乎舒了一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个心愿一样。 少年的身体左边确实有个很深的伤疤,从他有记忆以来那个伤疤就存在,他不记得年幼的事情,有一段岁月他没有记忆,只有空白。 “你骗人。”少年连声音都在哆嗦,他虽然一直期望着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闯荡江湖,但却没有想过会有人告诉他,他其实是江湖名门唐家的孩子,然后唐家又被人灭了,而灭了唐家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 “我为何要骗你?”和尚说。 “我婆婆下毒害你,可你没杀她。你身上的伤是那些黑衣人弄得,你也没有杀那些黑衣人。我见到了,那些黑衣人身上没有伤,你只是将他们打晕了,可你自己浑身是伤。”少年去看那和尚,那和尚显然有些吃惊少年会说出这话。 少年咬住唇,直到流了血,才道:“你为何要骗我?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何非要我杀你呢?” 少年见和尚依旧不说话,垂下头,沉默许久,少年才开口说话问那和尚道:“我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唐家的人吗?” “是。” “我觉得遇到你这个和尚,真的很令人生厌。”少年愤愤的说,可话腔中带了委屈的哭音。 “我不是和尚。”和尚显然痛的很是厉害,说这几个字的时候,都是咬着牙。 少年觉得遇到这个和尚,自己的世界似乎全都变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离开的,他知道那些所谓的唐家人不是和尚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依据,或许是和尚身上没有一丝杀气,也或许是和尚的样貌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人。 但同时,他也觉得和尚说的那些人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因为他至今也没觉得自己就是那什么传说中的江湖大家族的遗孤,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才走到家门口,婆婆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随后揪着他的后衣领扔到院子里。 “你这个孽畜!”婆婆的脸少年觉得太过恐怖,已经扭曲到如同一只厉鬼随时能将他吃了一样。 “唐老太,你切不可动怒,唐少侠可是你们唐家唯一的命根子了。” 少年爬起来才发现自家的院子里聚集了许多人,个个手里都有兵器,说话的是个白须老者,穿了一身道袍,手里拿着拂尘,只是模样长得太过恐怖,颧骨非常高,瞎了一只左眼,嘴似乎也被人用刀割过,几乎裂到耳朵处。 少年扫一眼这些人,觉得这些人的脸上带的表情很是凝重,可他却觉得这些人都在笑,笑的恶心。 “是啊,唐老太,这十年来您老带着唐少侠一直隐姓埋名,我们这些人想帮您都找不到您的人。”说话的是个大嗓门,只是个子不高,一脸的虬髯,背上背着一对大锤,用铁链绑着。 大嗓门说着,抱拳走到少年身边,道:“唐少侠,在下白虎镖局的总镖头赵天一!人称……” 少年却阴着脸,一把推开赵天一,也不听他说完,道:“我不想知道!” “苦儿!”唐老太扬手想打,却被赵天一抢先止住,笑着道:“唐老太莫动怒,想来是唐少侠怕生,不喜与人说话。” 唐苦不喜欢这些人,他几乎已经猜到这些人来这里是什么目的,只是这一群笑面虎他都不喜欢,也非常不喜欢这些人对自己的称呼。 “有话直说吧,我是不会带你们去找那个和尚的。”唐苦算是个叛逆的孩子,他虽然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想要保护那个和尚。他总是能想到,见到那个和尚的时候,他站在那里,不怒不喜,不言不语,眉宇间似乎隐藏了许多故事,明知道那糕点有毒,却还是吃下去。 “唐小公子,你可知道那和尚是谁吗?”人群里有个女人站了出来,或许那女人确实很漂亮,身材确实很火辣,露出的一段蛮腰几乎让人群里的一些男人流了口水,可唐苦却觉得这女人除了风骚就是丑,那女人用那一只有着鲜红指甲的玉手去摸自己另一只手的时候,唐苦甚至想吐。 因为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是浓浓的香粉下令人窒息的血腥味,非常浓的血腥味,那女人开口说话的时候,那殷红的嘴唇似乎刚刚吸过血一般。 唐苦别过头不去看这个女人,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女人越是靠近,唐苦就觉得越是恶心。 “那和尚可是这江湖第一人,武功最高的一人,当年这整个武林的七大高手加起来才能与他打成平手。” 女人说的缓慢,唐苦听到这里,忙转过头问她:“当真?他有那么厉害?”唐苦头转的太猛,差点对上那女人的嘴唇,立刻胃里面又是一阵恶寒,才想将这女人推开,这女人倒是识趣的自己退开了。 “十年前,他隐居起来,这江湖也太平了十年。而今他却重出江湖……”女人继续说,唐苦的眉头却皱得更深,十年前和尚也就二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成为江湖第一人?唐苦不相信。 “所以,我们不能放任他来祸害这个江湖!”女人最后一句说的带了愤怒,似乎带满了仇恨。 女人中间说了很多话,唐苦那时候脑袋在神游,没有听到女人说的是什么。 “苦儿,你看这些江湖人士,哪一个不是因为那个和尚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唐老太确实老了,说这话的时候似乎老的再也说不了话。 唐苦还是有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抬眼扫了一眼这些人,这些人的面上确实带了仇恨,都是积攒了许久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的样子。 “我们不是那和尚的对手,我们要先在这里拖住他,然后派几个人赶往少林寺告诉那四位高僧,再让武当派掌门人集合那七位高人前来。而今我们正邪两道要联起手来,把那个和尚除了!”说话的是个样貌阴柔的少年,年龄与唐苦差不多,那阴柔少年长得非常白,看那样子便不是什么正派人。 “唐公子,我父母师父以及我叔伯十余人的性命都是因为那个和尚才没了!我希望你能告诉诸位英雄,你把那个和尚藏到哪里了,他中了毒,我们或许还有一些胜算。”那阴柔少年走到唐苦面前,或许是因为同龄人之间没有什么隔阂,让他觉得这件事情确实事关重大。 第三章 那和尚当真有如此厉害?竟是要去请高僧,那和尚身上味道倒是干净,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我们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唐公子,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所有人的性命,请你告诉我们那和尚在哪里,就当是我为所有的人求你了!”那阴柔少年突然跪了下来,其余的人纷纷也跪了下来,以头叩地,零零散散的高呼让他说出和尚在哪里。 唐苦有些手足无措,对于所有的事情他的思绪仍旧很是错乱,他昨日还在街上卖糕点,还在想要怎样攒钱去买一把剑,哪怕是装饰剑也行。 “苦儿,你是让婆婆也给你下跪吗?你与那和尚不过一面之缘,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别被那和尚的假象骗了。”唐老太几乎就要跪下来,哀求,唐苦忙也跪了下来。 唐苦晃着脑袋,似乎闪过了什么,茫然的去看自己的婆婆,问她:“他不过一个和尚,武功再厉害,凭他一个人怎会成为天下苍生的祸害。” 唐苦的一句话让所有的人都怔愣了起来,那些人面面相觑,用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人。唐苦见状,继续说:“他明知道那糕点有毒却还是吃了下去,明知道有人要致他于死地,他却还是留了这些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怎会去祸害苍生?” “唐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们的谈话!那和尚自然是不会杀人!可他要救的那个人是个嗜血魔头!”那阴柔少年愤然起身,几乎气到背了气去。 “那让他不救不就行了?”唐苦松了口气,他险些就要觉得那和尚曾经是个嗜血魔头。 “即便那和尚只剩下一口气,他也会去将那个魔头救出来。”阴柔少年冷笑,他的武器是一条带着倒刺的铁鞭。 “为什么?”唐苦自然不懂,和尚是好人,为何要去救一个嗜血魔头。 “那魔头不仅是那和尚的徒弟,还是……”阴柔少年说到这里,冷笑的更甚,下面的话他不说明白,这个不谙世事的唐家小子也该是明白了吧,如果还是不明白,那这小子和白痴也没什么区别了。 唐苦的重点却在那魔头是和尚的徒弟上面,怪不得和尚不愿意收他为徒,是怕自己哪天也变成魔头吗?我才不会变成魔头,我只想闯荡江湖,铲奸除恶。 因为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变成了嗜血魔头,所以和尚一定很自责,所以才会想去救那个魔头出来。唐苦想到这里,眼珠转了转,就对那阴柔少年道:“好,我带你去找那个和尚,但是你们人那么多,那和尚的武功又很是厉害,他一定能听到脚步声,所以我觉得我就带你们其中一个人在前面,其余的人一定要保持两条巷子的距离。” “苗少侠就辛苦你和苦儿在前面带路。”唐老太对那阴柔少年点点头,阴柔少年目光也严肃起来。 唐苦和苗青叶很快到了巷子里,这巷子错综复杂,一群人转了几十条巷子已寻不到唐苦和苗青叶的影子。 这些巷子已经转了足有半个多钟头,苗青叶时时刻刻的在堤防唐苦会突然间消失不见,从进入巷子走了十多条之后,他就知道这小子在耍滑头。 苗青叶终于忍不住,想要抓住这小子狠揍一顿,却是转了一条巷子不见了唐苦的身影。 唐苦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脑袋还是好使一些。他自己又是绕着巷子多转了几圈,到了其中一个巷子把外衣脱了,他鼻子倒是好使,嗅觉非常的灵敏,他知道自己的衣服被那个红唇女人碰过,上面有奇怪的味道。 唐苦火急火燎的赶到寒香楼的后院,所幸这里即便是白天也没什么人,白天的门没有上闩,他直接推门进去去了杂货屋子。 和尚还躺在那里,睡得正香。 唐苦忙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背在身上,道:“我带你离开,那些人要来杀你。” 和尚在唐苦碰他的时候便已经醒转,他并不阻止唐苦来背他。 唐苦背着和尚走到门边,才要开门,和尚突然从他背上下来,拉了他的手往院子深处快速离去。 速度非常快,唐苦觉得眼睛只是眨了一下,和尚已经带着他穿过满是香粉味摆弄着肢体的女人群里,然后就到了寒香楼的正门。 唐苦眨眨眼,和尚手里已经多了一件绸缎锦袍,唐苦乖乖的扒光衣服,将和尚手里的衣服穿在身上。 唐苦这才知道自己这是小瞧了那些江湖人士,以为自己脱了外衣就没事了,没想到整个衣服都被那些人做了手脚。 只是这和尚是怎样的速度那样快就从一个嫖客身上把衣服扒下来的?不过那个嫖客的样子一定会很好玩吧? 唐苦如此想着,便笑得开心去看和尚。 “放心我不会收徒弟的。”和尚的模样显然没那么可爱,和尚速度很快带着他已经出了城。 “我不会变成魔头的,和尚你收我做徒弟吧。”唐苦知道自己惹了那些武林人士,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和尚武功很高,而且刚才见到他,面色红润,似乎不曾受过伤一样。唐苦便想,哪怕和尚就教他一句口诀,他就不用再怕那些江湖人。 唐苦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让和尚停了下来,唐苦继续开口道:“我会变成一代大侠,然后铲奸除恶,你放心吧。” 和尚看着手中连成串的佛珠,无意间却笑了起来。唐苦却吓了一跳,因为和尚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似乎又很悲伤。 和尚将那串佛珠放到唐苦的手中,道:“拿着,他们见到这个不会杀你,你走吧。” 唐苦先是一愣,突然就愤怒起来,将那串佛珠狠狠的扔了出去,对和尚吼道:“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别不知好歹!我只是让你教我一下武功,你会死啊!” “我不收徒弟。”和尚转身离开,速度很快,那串被唐苦扔掉的佛珠就躺在不远处。唐苦心里很愤怒,看着周围的树林开始发起疯来,胡乱抓了几把野草,就走到那串佛珠前打算捡起来…… 和尚找了一个山洞,他打算睡一觉。江湖上已经有人知道他出来了,他今后的日子估计都不会安生,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魔头被那群人关在哪里,不过这世界能关得住那魔头的地方也就那几处,只是天南海北,相距的有些远。 和尚不会在乎谁要杀他,他不会去杀人,他似乎很想在这些人的手中死去,可是有时候又会矛盾,明明是要救人,可为何又想着快些死去? 那许多岁月所研修的佛法,他已经尽数抛却了,他是个疯和尚,这十年间他只是路过一个个地方去寻一座可以容得下他的寺庙。 有人居住的寺庙都容不下他,他于是继续去寻找,终于寻到一座破庙。他在那座破庙住了下来,每日一遍一遍的去打扫破庙,即便那庙前没有一片落叶。 他没有经文可以诵读,唯有那庙前的一尘一沙需要清扫。他在庙里呆了许多年,被许多人称为疯和尚。他在破庙的后面立了一座碑,刻上那魔头的名字,守着这一座庙一座坟打算了此残生。 后来有一日,来了一个年轻人,告诉他那魔头并没有死,只是被人关了起来。于是他离开那破庙,他要找到这个人,无论遇到怎样的苦难。 和尚这几日过的还算安稳,他风餐露宿,不再去人多的地方走动,他多数选择野林小路,他要去少林寺,只有当时那几位高僧知道那个魔头被关在了哪里。 第四章 离开封府还有半日的脚程,他便在城外寻了个茶摊喝茶稍作停歇。而今陆陆续续赶往开封的武林人不算少,和尚从年纪稍微轻一些的江湖儿女口中探知,是少林寺广邀江湖好汉举行一场武林大会。 内容是何,和尚自然清楚。不过就是要推举出几个德高望重,武功高强的来阻止他前去救那个魔头。 “这位大师,可还添茶吗?”茶摊小二忙乎完了别的客官,见别的人都是做伴说话,只有这个和尚一语不发,茶水没了也不叫人,看和尚这神态面目慈善,举止从容,小二也是个眼力尖儿的,知道和尚是江湖人士。但凡是独自一人能够在江湖上行走的和尚,身体毫发无损,想必也是哪个寺里的高僧。 只是和尚穿了僧衣僧鞋,却不曾见他身上戴着佛珠,于是想起来前日见到一个武夫手里拿了一串佛珠向别人炫耀的事。 茶摊小二口中说着,已经给和尚斟了茶,和尚点头道谢,却发现那小二并不走,只是拿眼睛偷瞄着自己。 和尚并不去搭理那小二,喝了茶付了两枚铜钱便离开。 和尚的出现引起了在座的一些武林人士注意,那些人开始很小声的交谈,有些暗地里紧握住自己的武器。待和尚离开,那群人才大声说将起来。 “这就是那位高僧?”有个年轻女子问自己的父亲。 “哪里是什么高僧,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臭秃子而已。” 茶摊的桌椅零零散散的摆了有二十多张,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这茶摊四周皆是林子,这茶摊也占据了林中不算宽敞的一条官道。 茶摊最中间的四方桌上坐了六个男人,六个男人俱是戴着斗笠,六个男人中有个身形略微瘦削的男人站起身来,摘下斗笠,继续道:“师徒相恋本是一等一的丑事,更何况一个是不知羞耻的和尚,一个是嗜血魔头,竟是去做那兔儿爷,哪里配的上高僧这个称号!” 说话的人年纪并不大,肤色极白,样貌太过阴柔了些。与他随行的五个男人也摘去了斗笠,其中竟有一个是唐苦。 唐苦双手被绑,穴道被点,不能言不能动。他双眼狠狠瞪着那名阴柔少年,恨不能生食其肉。 那阴柔少年便是那苗青叶,苗青叶嗤笑一声,伸手拍开唐苦的哑穴与双腿上的穴道。 唐苦哑穴被解,也不大喊,双目几欲撑裂只是盯着苗青叶看。 苗青叶抬脚踹上唐苦的膝窝,唐苦吃痛仍是撑着不让自身倒下去。 “倒是能耐了,你若肯交出你们唐家的剑谱,小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让你与你那个秃子师父相见,如何?”苗青叶说这话的时候,覆在唐苦的耳畔,又用了传音之术,外人并没有听到。 “你这狂徒,为何抓了人家少年,看他根基不稳,底盘虚浮并不会武功,你这是要在天下英雄面前凌弱吗?” 先前说话的年轻女子此时站起了身,手中握着一把青剑,很是秀气。 在座的人有许多是自称武林正派,爱打抱不平的,反正闲来无事,管管闲事也是一件乐事,于是许多人就随着那姑娘的话也附和起来。 苗青叶却冷冷一笑,抱拳环顾四周的英雄好汉道:“诸位英雄有所不知,这小子虽然不会武功,可却是那个和尚的徒弟。那和尚已经教出了一个魔头,小辈又怎敢放了这个小子。” “这……”那年轻女子眉头微蹙,却不知接什么话。 唐苦心中好笑,却又觉得气愤,觉得这些个狗屁的武林人士脑子的智商都是负的吗?哪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大魔头。 “不仅如此,”苗青叶见唐苦想开口说话,立刻开口道:“小辈可是亲眼见到那和尚把自己的宝贝佛珠都送给这小子了。而且,有人见到那和尚和这小子从寒香楼里出来过,两人俱是衣冠不整。” “苗青叶,你!你!胡说八道!”唐苦不知如何辩解,骂了一句已经被苗青叶的手下擒住,让他不能动弹。 “和尚去妓院也是正常的事,那和尚虽然是要去救那魔头,可他当初也是个得道高僧。尔辈小子,莫要污蔑前辈。” 有个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他头发稀疏,几根华发稀稀散散的耷拉下来,眼睛几乎也睁不开。 和尚与那魔头的爱恨让每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都觉得可耻、不屑。可和尚曾经是要做少林寺方丈的,当时的仪式上全天下的武林豪杰几乎都有到场,和尚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开始的几年从来不会过问江湖的事情,只在民间给善男信女讲解佛法,那时和尚如一个神般,让众多的武林人士拜服。 和尚在升任方丈之时,刚好那魔头满身腥血来找他,问那和尚是要方丈之位,还是要他。那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和尚选择了后者,不仅如此,那魔头当着众多英雄以及少林寺的诸位高僧宣扬说,他要与和尚共结连理,做一对夫妻。 那魔头若不出现在那场仪式上,而今的少林方丈便是那和尚了。 “老前辈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可是那和尚的情人,他们两人连那事都做过了。”苗青叶笑的阴毒,见四周的人俱是一样震惊的神情,笑意更深,走到唐苦面前。 “诸位英雄都在,小辈可不敢胡说八道,这证据只要扒了这小子的裤子,就……”苗青叶话说着伸手去扯唐苦的裤子,唐苦瞪着眼,恨不得将这苗青叶生吞活剥。他的名声不要紧,他不能毁了和尚的名誉。 苗青叶就要去拽唐苦的单裤,他只觉一个东西突然打在他的右手手腕处,手腕顿觉无力,再去看竟是肿了。 苗青叶只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忙抬起头,就见到和尚站在不远处,面上无悲无喜。苗青叶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左手探到腰间的铁鞭。 和尚径直走过来,人群中有几个人见和尚走了过去,拿出武器想要偷袭,却不知为何,只感觉手腕猛烈震了下,武器脱手,手腕也跟着肿了起来。 和尚走到唐苦面前,给他解了绳子,解了穴道。 唐苦身下受了伤,和尚并不去扶他,唐苦就跟在和尚身后慢慢走。唐苦走得慢,和尚走了一段路,就停下来去等他。 那些武林人士面面相觑,再没有人敢动手。那柱着拐杖的老者本想上前来同和尚说些什么,见和尚也只是去救那个小子便离开,只能摇摇头,自身叹口气,道:“真是冤孽。” “爹爹,那和尚当真只喜欢男人吗?”那名年轻的女子眨着大眼睛去问她的父亲,她父亲却不说话,只是瞪了一眼这个多嘴的女儿,女子伸伸舌头,埋头去喝她的茶。 城外有一间客栈,离城里需要两个多时辰的脚程,和尚要了一间能住人的客房。 和尚会医术,当和尚写了方子交给客栈的跑腿小二帮忙买药的时候,唐苦只是认认真真的去看和尚,他觉得和尚可真厉害。 “师父,你何时教我武功?”唐苦对任何人都声称和尚是他的师父,显然这一点是他死皮赖脸。 “我不收徒弟。”和尚还是一样的话,他让小二烧了些热水,拿了一身换洗衣服。唐苦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况且唐苦走路的时候双腿显然是不自在,走得极其慢。 唐苦眼见和尚给他准备了这些,也知道和尚早就知道他受了什么伤。 第五章 唐苦是被噩梦惊醒的,他是男人却被男人羞辱过。当初他正要去捡那被自己扔了的佛珠,却被那背着大锤,白虎镖局的总镖头赵天一抢了去,不仅如此还抓了他的婆婆。 那群人信誓旦旦的说要杀和尚,可其中有许多人不过是想趁机接近他们,逼他和唐老太交出唐家剑谱。他开始还在奇怪为何婆婆在唐家灭门之时要隐姓埋名,他们没有唐家剑谱,江湖上却有许多人对此虎视眈眈。 后来婆婆敢承认自己是唐家人,不过是因为和尚要去救那个嗜血魔头,别人的目光一定会被那和尚吸引过去,不会再来管他们是不是唐家的人。 可是婆婆料错了,那些人即便是过了十多年,仍旧是在打他们唐家剑谱的主意。更何况而今老弱幼子,想弄到手也是容易得很。 赵天一逼迫唐苦交出剑谱,若不交出便杀了他的婆婆。唐苦只是怔愣了一下,便见到婆婆的脑袋被那个赵天一一锤锤了个稀巴烂,脑浆横飞,他在开始的一段时间是吓得傻了,随后就呕吐了起来。 唐苦抱着被子,将头埋进去,哭了起来。 之后苗青叶出现,唐苦没想到这少年是个变态,逼迫着他吃了许多毒药,然后又给他解药。那苗青叶心肠更是歹毒,唐苦亲眼见到那苗青叶采食女子的初夜,然后将其杀害。苗青叶逼迫他交出剑谱,用了许多法子,唐苦都死死咬住一句话说不知道。 唐苦知道他只有装傻说不知道才会保住一条命,更何况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没想到苗青叶丧心命狂让他的几个手下破他的…… 唐苦想到这里大张着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想,想一下他就会觉得崩溃。他一个人哭得累了,抬眼四处去找和尚。 和尚只要了一间房,却没有睡在房里。 唐苦出了屋,就见到和尚跑到了屋顶上,他不会武功也上不去。 唐苦只好回去继续睡,梦里皆是噩梦,再一次惊醒的时候,就见到和尚伸手来探他的额头。 唐苦看着和尚,突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和尚磕了一下响头,脑门立刻殷红了一块。 “师父,请你教我武功。” “我不收徒弟。”和尚仍旧这句话。 “你该喝药了。”和尚伸手将桌子上的药端了过来。 唐苦仍旧笔直的跪着,他双手接过碗,抬眼去看和尚,眼神坚定。 唐苦闷头一口气将药喝完,和尚伸手将空碗拿了出去,走时,顺手将一个药瓶放在桌子上。 唐苦知道那药瓶的作用,和尚让跑腿小二配的药,有内服也有外用,外用的地方他自己也觉得羞耻。 唐苦就一直跪在地上,从早上一直到和尚晚上回来,他不吃不喝,不去茅房。 和尚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壶酒一只烧鹅和几个馒头,然后和尚又去了他的房顶睡觉。 和尚第二日醒来,从房顶下来的时候就见到唐苦跪在了屋外面。唐苦的举动惊动了许多房客,和尚仍旧不搭理唐苦,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回来的时候仍旧给唐苦带了一壶酒,一只烤猪蹄和几个馒头。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连续五天,唐苦跪了五天,和尚仍旧无动于衷。第六日,和尚拿了包裹,对唐苦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唐苦紧紧抿着唇,他仍旧跪在地上,眼中仍旧带着坚决,势必要和尚收他做徒弟。 和尚转身已经走了出去,猛然间却闻到了血的味道,开始很淡,随后慢慢浓了起来。和尚回过身,就见到唐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匕首,他正拿着那把匕首在自己的左手臂上一刀一刀用力划着。 每一刀下去便有鲜血滚出来,唐苦仍旧铁青着脸,双眼直直的看着和尚。如果和尚不向他走过来,不收他为徒,他就不会停下。 『和尚你若不教我武功,我便跪在这里一直跪到双腿废了!』和尚皱起了眉头,许多年前,也有个少年逼着他要他收他为徒,只是那少年比唐苦年纪要小许多,脾气更要倔。曾经那个少年跪在雪地里,从嵩山上的第一场大雪开始,一直跪到雪融化,那少年的双腿几乎废了。 那时他仍旧淡淡的回了那少年一句话:“我不是和尚,不收徒弟。” 后来那个少年便开始自残,两条手臂划满了伤口,和尚仍旧没有答应要教他武功,那少年双手握着匕首开始去割自己的右腿。 和尚不教那少年武功,是因为他知道那少年身上满身的戾气,带满了仇恨,那是个嗜血魔头。可终究他还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我在你枕头底下放了东西。”和尚终究是输了,输了两次。 和尚说完话便离开,唐苦拿着匕首先是发愣,待反应过来,忙扔了匕首扑到床沿边,去拿枕头。只见到下面压着一本书,上面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只看得出下面几个字是内功心法。上面那几个字应该是和尚故意弄没得,是不想让唐苦知道那是什么武功。 唐苦抱着这心法秘籍,犹如抱住自己的命,他笑了起来然后嚎啕大声的哭了起来。 他当夜就照着心法上面所说,静心打坐修炼。看字面意思并没有什么精妙之处,但唐苦知道这是和尚给的,这心法一定不简单。 他打坐了一个晚上,竟是没有感觉到一丝困意,而且更显得精神,双腿也没有麻胀的感觉。 第二日,和尚便收拾了行李站在门外等唐苦,唐苦立刻知晓了和尚的用意,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和尚离开客栈。 和尚在开封府外七里地远的地方寻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草房,简单修整了一下,便和唐苦住了下来。 和尚话一直不多,唐苦一直在修炼和尚给他的内功心法,偶尔不懂了,便会向和尚请教一下。 和尚不允许唐苦唤他师父,为此唐苦一直觉得心里郁闷,也知道和尚心中只容得下那个魔头,所以有些对和尚的情意也压了下去,只一心想着学好武功为自己的婆婆报仇。 若是有朝一日,他武功真的大成了,他还想为唐家那一百零一口人的性命报仇。 和尚长长四五日见不到人,回来的时候总是风尘仆仆,所幸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唐苦觉得自己担心的有些多了,经常见到和尚,也发觉和尚虽然不爱说话,性情却是极其温顺,待人待事总是温柔的。 唐苦有时也怕自身对这和尚会陷的深了,所以就一个身心的埋进那内功心法里,不让自己分心,所以他武功造诣进步的异常迅速,虽然和尚口中没有夸他,但是每每试探他的经脉的时候,都会不自主的点头,因此唐苦也很是开心。 唐苦在这个草屋里过了三个多月,离武林大会只有二个月的时间。唐苦知道和尚一定是会去的,他的内功心法也已经练到第五层,只是不会武功套路。 唐苦在草屋待得第四个月月初,和尚收拾了包裹,看样子是真的要走了。 走之前,和尚给了唐苦一本书、一把剑。 “你为何非要救那个魔头?”唐苦终于问出口,他已经猜到和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还记得寒香楼吗?”和尚居然回答了,唐苦有些吃惊。 “我和他遇到过同样的事情,那时我受了师父的责罚,他背着我躲到了烟花之地。”和尚说完这话便走了,唐苦低头去看和尚给他的剑,剑是好剑,剑气森然,映着日光闪现一层青光,剑柄镶了三颗黑色宝石,剑身上刻了一个“唐”字。 和尚送的书,封面上四个竖排的大字书写在泛黄的纸页上“唐家剑谱”。唐苦记得有一次和尚走了七日才回来,只有那一次和尚受伤了,在屋里整整睡了一日。 第六章:汝乃凤凰 和尚把魔头带回来的时候,魔头才七岁,他自己也不过一十四岁。那日的日光已经淡了下去,镀上一层金圈。 魔头在遇到和尚之前是被野兽所养大,自小跟着野兽茹毛饮血。那时少林寺善缘方丈带着和尚下山,许多武林人士齐聚终南山,说捉到了前代魔教教主的遗孤。 魔头年纪虽小,可生性生猛,即便是不会武功,当时也咬断了一个武林人士的脖子。有些人说这小魔头长大对武林终究是个祸害,要尽早除去才好。 想下杀手的人终究是忌惮当时的少林寺善缘方丈,寻求了方丈的意见,决定把这小魔头关押起来,不许他出来示人,不让人教他武功,就让小魔头在牢狱里过一生。 武林人士本来是要将小魔头关到武林盟主的牢房中,当时,和尚求了方丈师父,让方丈师父放了小魔头,他来养,定不会教他武功,只每日教他诵读佛文,净化心灵。 小魔头年纪尚小,这小小年纪便将他关起来,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善缘方丈毕竟是佛门中人,即便是和尚不提,他也不能让这小小幼童在牢狱中过一生,便是他父亲是前代魔教教主,他不过一个被野兽养大的孩子,哪里就是什么祸害了。 方丈擅自带了小魔头去了嵩山少室山上,小魔头开始对何人都存有敌意,不吃不喝,见人就捉住了脖子张口去咬。也只有对和尚,小魔头才算没有那么些的敌视,方丈索性就将小魔头交给了和尚。 和尚背着行囊,抬眼去望城门,过了这扇门便到了开封府。当初在嵩山上时,和尚经常下山为百姓讲解佛法,到后来待在嵩山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 小魔头是不允许下山的,每一次和尚回来就要到山顶去找小魔头,那魔头不喜言语,和尚在他面前给他讲佛,不知道他是听了还是没听,眼睛从来都是看着前方,一眨不眨。 后来和尚的武功造诣愈发的深了,加上少林寺的武功绝学,以及他自己出家前家中的武学,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愈来愈大。 当时江湖上出了一桩凶杀案,有十余名女子相继被采花贼残杀,发生地点就是开封,善缘方丈就派了和尚去协助武林盟主的心腹擒拿凶手。 和尚那次在开封待了足有一个月,等回到嵩山上时,小魔头就跪在和尚的面前,要和尚收他为徒教他武功。 那时的小魔头已经一十三岁,寺里的大师虽然允许他住在少林寺的山下,却不许他接触寺里的弟子,也不许接近寺庙,若是被发现偷学少林寺的棍法,立刻就会将他送到武林盟主的牢房里去。 小魔头一直只呆在山下,那里方丈派人专门搭建了个草屋,小魔头即便是去山顶也会绕开寺庙许多。 和尚一直觉得这小魔头不爱说话,也不去偷学少林寺的武功,让他很是放心。可那次开封之行回来之后,小魔头却想学武功,非得让和尚教他。 和尚自然不去搭理他,第二日又匆匆忙忙的去寺里给那些师弟们做教习,一待又是三日。第四日中午和尚去山下的草屋,却没见到小魔头的人影,他循着小魔头的脚印一路走到林子深处。 最后寻到小魔头的时候,他满身的血,早已经昏死在林子中,而他的对面死了一只野狼,那野狼的咽喉竟是被人用牙齿生生咬断的。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看天似乎有一场雨好下。和尚进了城,打算找一家客栈休息一下。才走了一条街,自四个方向突然蹿出来十几个江湖人士将他团团围住。 “大师,明人不说暗话,这佛珠是不是你的?”为首的是个青衣道士,道士不过四十岁,蓄了胡子,腰板挺得笔直。和尚认识这个人,这是白云观观主白苍鹤,为人正直不苟言笑。 和尚看了眼白苍鹤手中拿着的那一颗佛珠,佛珠染了血,只是普通的菩提子。这一群人中有个人和尚也认识,是那个面貌阴柔的少年,唐苦就是被这少年绑去过。 “不是。”和尚回答。 和尚的话说完,白苍鹤探手伸进自己的衣袍里拿了个钱袋出来,但见他将布袋里的东西悉数都倒在掌心,就见到七颗佛珠躺在白苍鹤的手上。那七颗佛珠,正是七宝。 每一颗佛珠之上均沾了血,看颜色深浅,不是同时所沾上。 “大师你可知这开封府里已经死了七位江湖豪杰,不仅死得屈辱,而且每一具尸体旁都留下一颗佛珠。”白苍鹤如此说着,眉头也跟着皱起。 “不知。”和尚老老实实的回答。 “小道斗胆请教一下大师,大师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开封府也出了一桩凶杀案,死的俱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且都是男人,每一具尸体旁也都有一颗佛珠。”白苍鹤说的事只要是在江湖上混迹的,都听说过,哪怕你年纪尚幼,也都会从别人口中得知,因为这件事,有许多江湖人士认为那是和尚做的。 十年前,开封府连续七日死了七个男人,这些男人虽然武功算不上登峰造极,但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男人均是被人从身后侵犯过,后庭开裂,又被人从后庭开始定死在削尖的木头之上。 每一个男人死后的姿势都是保持着打坐的状态,手里托着一颗佛珠。当时这件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又因为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魔头那里,一时半会也没人去管这件事。 后来魔头被抓,和尚也隐居起来,这件凶杀案也搁浅起来。 现在这件事情时隔十年再次出现,所有的人不得不再次怀疑,和尚隐居之后,那凶杀案再没有出现过,而今和尚出现没多久,刚到开封这件事居然又开始了。 而且前后的手段完全相同,这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况且和尚早就到了开封,只是不知因为何事一直呆在城外不远的地方,这让他的嫌疑更加大了起来。 白苍鹤其实并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和尚做的,但他却也有私心,因为这和尚和那魔头关系不浅。 “不记得。”和尚开口。 “大师你若是将你的佛珠拿出来给我们瞧一下,我们就立刻放了你走。”四周的人又逼近了一步,白苍鹤已经伸手探到背后的长剑。 “丢了。”和尚的身上确实没有佛珠,他给了唐苦,唐苦给弄丢了。 天空非常迅速的黑了下来,一道闪电几乎将天空撕裂,映照在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狰狞,接着轰隆一声闷响,大颗的雨滴开始滚落。 这场雨看来很大,来得快,去的也应该很快。人群里的人脸,和尚能记得的,只有一个苗青叶和一个白苍鹤,然后就是个头发稀疏拄着拐杖的老者,老者身后有个红唇烈焰的女人,在扭动着那露在外面的纤细腰肢。 “空余大师,你快说些话吧,莫要无故顶了这罪名。”人群中那个老者哆嗦着用他那拐杖捶地,几乎要站不稳。 “我无话可说。”和尚确实觉得无话可说,大雨倾盆而下,白苍鹤直接反手擒住了和尚的双臂,顺势点上和尚的穴道,封住和尚的武功。 和尚没有要躲的意思,白苍鹤一招得手,反觉得有些吃惊。待见到和尚的面容仍旧从容,便知道这和尚是不屑与自己动手。 和尚被这一群人带到了一家客栈,并将他五花大绑扔进了柴房,门口派了两个小徒去看守。 第七章 这家客栈只接待武林人士,而今离嵩山武林大会只有月余,许多武林人士早就到来,有许多提前四五个月就已经到来,无非就是想看看各派人物的武功招数,逞一逞自己的威风。江湖向来都是是非之地,人多了谁又分得清谁的心是红的还是白的。 而今这些江湖人士却都团结一致,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和尚,让和尚寸步难行,让和尚知难而退。这江湖,有几人没有家人亲朋被那魔头杀害过,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对和尚也带了恨意。 和尚明白这些,只是他不能就这样放任自己随便在哪一座庙里,孤独一生,了此残生。他还有几十年要活,在当初一开始将魔头抓住交给四位高僧的事情他已经后悔了,他不能在明明知道魔头没死的事情下,还呆在那破庙里不去救他,只残留着那一丝回忆。 这徒弟是他没有教好,便是要将人关一辈子,也是他这个师父将人关住。他曾对魔头发过誓,一定不会让他被那群人关进牢房里,宁愿杀了他也不会让他在囹圄之中不见天日的过一生。 大雨浇湿了和尚的衣袍,从外到里尽数湿透。和尚闭着眼打算睡一觉,他没有用内功烘干衣服,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当是为魔头赎罪也好,又或者让那些人出一出怨气也罢,只要他不死,他会坦然接受所有的人从魔头身上转移到他身上的恨。 和尚的衣袍是自己干的,他已经两日滴水未进,那群江湖人士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和尚知道,有个人不会忘记他,那个栽赃嫁祸的人,怎么说也要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来瞧一眼他,然后吐一口唾沫以示鄙夷。 来的第一个人是白苍鹤,白苍鹤在门外踟蹰了许久,才进来,和尚仍旧在睡觉。 “空余大师,你当真不为这件事做辩解?”白苍鹤虽然恨魔头,但对于这个和尚,白苍鹤却没办法恨出来,他也不过是被人推出去做这个带头者,这明显是有人借这件事想把和尚弄死。 “你想要我如何辩解?”和尚这才睁开眼,去问白苍鹤。 白苍鹤唯有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大师你好自为之。” 白苍鹤走的时候,和尚发现这腰板一向挺得笔直的道士,在这一刻弯了下去,几乎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白苍鹤才走没多久,和尚看了眼门外,将身子全部放松靠在一个草垛上,然后开口说话:“进来吧。” 苗青叶在门外鬼鬼祟祟的盯了和尚许久,他本来已打算要走,却没想到和尚叫他进去。 苗青叶一脚踹开门,抖开手中的带着倒刺的铁鞭走了过去,他站在和尚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和尚。 “臭和尚,可还舒服吗?”苗青叶看着和尚面容仍旧那副淡定从容,就来气。按理来说他不过十多岁,与这和尚能有多大的仇恨,可这小子却总是一副恨不得要将和尚生吞活剥的样貌。 “不舒服。”和尚回答的很老实,只是和尚闭着眼,几乎懒得去看苗青叶一眼。 苗青叶嗤笑一声,抬脚去踢和尚的肚子,道:“不知道一代大师到最后落了个饿死的下场,会是怎样。”原来那些送给和尚的饭菜尽数都被苗青叶给端去喂狗了,只可惜饭菜太过清淡,狗也不吃。 “饿死倒也是个不错的死法。”和尚淡淡回道。 苗青叶却仍旧是冷笑,扬手空甩手中的铁鞭,一声脆响便让人觉得这一鞭子下来,这身上的骨肉便要分离。 “你想饿死,想得倒美,你就等着明日,被那些个所谓的正派人士抽筋扒皮吧!他们一定不会让你死得痛快!”苗青叶说完这话很是得意的走了,聚在开封的武林人士已经商议好,要在开封午门处立一个擂台,把和尚弄上去,让天下英雄好好看清楚这个道貌岸然的臭和尚是什么德行。 苗青叶走了已经过了许久,天已经彻底黑了。和尚却如何都睡不着,他看着屋顶的横梁,已经被蜘蛛网占据了地盘。 这网黏来扯去,每一根都相连,却又不知道连到哪里。 十年前,开封出现的那个凶杀案。和尚正忙着联合四大高僧以及江湖七大高手对付那个魔头,他们与那魔头对战了两日两夜,魔头已经浑身是伤,而他们这一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和尚,别的人几乎已经不能动弹。 那时有个小沙弥突然闯了进来,幸亏这时双方都在对峙之中,那小沙弥并没有受伤。小沙弥带了一个消息,说开封府出了一件凶杀案,死的全是男人,死法极其残忍,均是被人用一根削尖了木头从后庭贯穿,死态呈现打坐的姿势,手里都拿了一颗佛珠。 小沙弥从开封赶过来少说也需要三天的时间,魔头有作案的时间,小沙弥当时就指着魔头问魔头是不是他做的。 和尚知道这事与魔头无关,即便魔头满手血腥,但他仍旧也是开口问那魔头:“可是你做的?” 魔头先是沉默,后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对和尚道:“只要这江湖有人死了,便全是我做的,师父你无须怀疑。” 魔头最后是主动伏法,他割发断袍,让和尚亲手为他带上枷锁。 和尚记得那时魔头对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让和尚顿时就心生悔意,可木已成舟,魔头被四位高僧带走了。 『你赐我名,授我武功,我今日便暂且向你认输。待到他日我重返武林,定会亲手将你杀死,让这武林荡然无存!』 “灵鹫,这许多年,你过得如何?”和尚问自己,他自然不知道答案。 『秦央,秦央,我们离开这里,等我杀光那些人,我们一起走。』和尚还记得他的亲生父母,他的叔伯兄妹,一整个秦家,因为他养了一个魔头徒儿,他的秦家被人一夜间杀光。 他是和尚不能恨,不许恨。那日他望着一地的尸体,不知所措,他一路走,没有目的,直到找到了魔头灵鹫,灵鹫抱住他一遍遍唤他未出家时的名姓,说杀光所有的人之后,就带他离开。 可结果他却联手了那些武林正派去杀灵鹫,他是和尚,只能存大义,他是佛家弟子,不许有贪嗔痴念恨,他是少林寺善缘方丈的徒弟,要慈悲为怀铲奸除恶。 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个扭着腰肢的红唇女人,女人的指甲也是红的,腰肢柔细,容貌风情。 女人进门翘着兰花指将门关上,摆弄着蛮腰向和尚走过来。 “大师,这里的滋味如何?”女人笑的妩媚,身材火辣,是那些十多岁的少女无法比拟的。 “还行。”和尚仍旧去看屋顶的横梁,女人笑着已经走了过来,在离和尚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可还认识我吗?空余大师。”女人脸上的笑突然消失,她反手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枚柳叶弯刀,她暗地里藏着那把刀,抬眼寻找和尚身上的破绽。 第八章 十二年前 洛阳陈家庄庄主陈洛水的两个女徒弟才出师没有多久,便名动江湖。这两名女子年龄不过二八,陈洛水的独门武功惊鸿刀法更是被两名女徒儿使得婉若游龙,因这两位女徒弟一个名叫白凤若,一个唤作甄玉凰,便被江湖豪杰送了个雅号唤作大小凤凰。 两名女子第一次去少林是因为师父陈洛水突然遭人暗杀,陈洛水自知不久于人世,又觉得这两名女子年龄尚小,她不大放心,于是将人托付给少林寺方丈善缘大师。 善缘大师将两名女子暂且安置在山下的一家农户家里,说是查到凶手之后,让她们自己选择去处。 大小凤凰虽然跟着师父一起闯荡江湖过,却从未单独行动过,两人住在山下,离魔头灵鹫的草屋只有一里山路。 白凤若与甄玉凰初上少林寺,便经过灵鹫的住处,但见魔头灵鹫被一个和尚罚跪。白凤若虽然也在江湖上混迹,却一直觉得江湖上的儿郎都太过自以为是,没一个人和她的心意。 她只见了一眼魔头灵鹫,便芳心暗许。那魔头灵鹫,白凤若从未在江湖上见过,但凡是江湖上的好儿郎她即便是没见过,也有所耳闻过,单单这俊逸的少年郎看武功绝不低,她却从未听人说起过。 白凤若生得是一副好皮囊,总是冷冷冰冰的对谁都是瞧不上眼,为人也是孤傲,因为这样的性子,也有江湖人士独自给她起了个冷美人的称号。 白凤若从一个小沙弥口中探知,这灵鹫本是无名无姓,是乃前代魔教教主的遗孤,被空余大师救了回来,并收做了徒弟。 空余大师在人前总是温和的模样,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可白凤若那日却明明见到空余大师对着灵鹫的模样毫无感情可言,甚至带了凶恶。 灵鹫就笔直的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倔强,头高高昂起去看空余大师。白凤若在远处偷偷看了许久,那一对师徒之间的气愤只有压抑,许久的沉默之后,白凤若就见到空余大师突然进了草屋,再出来时手里提了把长剑,气势汹汹的朝灵鹫走去。 “空余大师要做什么?”当时的草屋前不仅有白凤若,还有甄玉凰,以及一个小沙弥和带她们两人上山的善缘方丈。 “善哉,两位施主还是随老衲先行上山吧。”善缘方丈显然是没打算管这件事。 空余大师的速度很快,白凤若远远的就看到一道剑光闪过,空余大师手中的长剑已经刺进了灵鹫的右边肩头。 在一处的甄玉凰忍不住一声惊呼,忙去拉白凤若的手:“师姐?” 空余大师将剑抽离,然后狠狠甩在地上,甩袖离开。 “两位施主?”善缘方丈又是催促了一番,白凤若却擅自朝灵鹫奔了过去,甄玉凰见了自然也跟了过去。 “公子?”白凤若拿了自己绣了莲花的帕子去掩灵鹫的伤口,那帕子自然止不住血,甄玉凰也将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才要递过去,抬眼就见到灵鹫的双眼充斥着血腥,似乎一瞬间便可以将人杀死。 甄玉凰猛然被灵鹫的一双眼睛吓到,帕子掉在地上,她忙去拽白凤若:“师姐,我们走吧。” “公子?我先给你止血。”白凤若抬眼望到的灵鹫,是个坚强的男人,即便是受了伤,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的心突然迅速的跳了起来,觉得这世界再没有哪个男人能比的上这个男人。那一双眉眼,那挺直的身体,每一寸都在向人展示着他的倔强、他的不屈。 “不用!”灵鹫始终没有用正眼去看过白凤若,伸手推开白凤若,仍旧跪在地上不动,然后就不再说一句话。 白凤若不知这人犯了什么错,那空余大师竟会下如此重的手。他身为出家人,却对自己的徒弟做这种事,白凤若心中自然觉得过分,可她一个外人怎么能随便管别人的事情。 “两位施主随老衲上山商议令师的事情才是要紧,请。”善缘方丈说着率先走在前头,对于空余大师对灵鹫做的事情,善缘方丈只字未发表任何意见,这让白凤若更加疑惑,他们佛门弟子为何要对自己的徒弟做这事?便是这少年做错了什么,骂一顿就是。 白凤若下山的时候,灵鹫仍旧跪在原地,他伤口已经止了血,地上的血液也已经凝固,剑还在原处,灵鹫没有动过。 自此以后的每一天白凤若都会去那座草屋去看看灵鹫,在第三日的时候,灵鹫自己给自己包扎了伤口,他在草屋前劈柴喂马,面上的神情总是一样,有时灵鹫会一个人在草屋前练剑,练累了就爬到草屋上去看天。 白凤若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她就是对这灵鹫越来越挂念,她想知道灵鹫那张没甚表情的面容下到底隐藏了什么,有时她甚至觉得灵鹫是个万念俱灰的人,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人强大的神魔不侵。 白凤若在少林寺的山下住了半年,这半年来她每日都会去草屋看灵鹫,她藏得很好,灵鹫从未发现过她。或者已经发现了,只是灵鹫不屑去搭理她。 这半年来白凤若没有见过空余大师,灵鹫也没有下山,她后来从一个小沙弥口中得知,灵鹫是不能离开嵩山的。 八月多黄蝶,桂花多飘香。半年的时间,善缘方丈连同武林盟主仍旧是没有找到杀害陈洛水的凶手。 江南林家送来书信,说是要接白凤若和甄玉凰这对姐妹去他们那里生活。白凤若与甄玉凰都在幼儿时期,就已经和林家的一对兄弟定了亲。 这对林家兄弟的名声一直不好,白凤若本来想退亲,奈何师父突然遭人暗杀,这事也就暂放一边未提。 白凤若自然是不想离去,但她也想趁着这机会当面和林家说清楚,然后再回来这座山脚。 她最后一次去灵鹫的草屋,草屋前一大滩的血,已经凝固发黑。她看到空余大师的手上拿了一把匕首,满手的血。 她第一次失去理智冲了过去,然后推开房子里里外外寻了一圈都没有见到灵鹫的人,于是她问空余大师:“他呢?” 她见到空余大师双眼盯着双手的血,怔愣了许久,才道:“走了。” “你杀了他?”空余大师并未受伤,白凤若看着地上的血却害怕起来,她怕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那是个寂寞孤独的少年,她想去保护他。 “他不会死。”空余大师说。 “你不配做他师父!”白凤若去看空余大师的神情,像是个偷了东西害怕被人发现的胆小鬼一样,白凤若冷冷一笑,转头就走。 女人不笑的时候,让整个空气的气氛都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女人问和尚可还认识她。和尚想了许久,然后垂首去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这双手仍旧沾着血。 他这一生从未杀过生,即便是遇到再残忍无道的恶人,也从来不会去伤他,更不会去杀他。可他却伤过灵鹫,甚至是希望将他杀死。 有多久再没有人会去尊敬的称呼他一声空余大师,也有许久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未出家时的俗姓,他只记得别人都叫他和尚,可他很是讨厌这个称呼。 “你可还认识白凤若吗?空余大师?”女人去问和尚,和尚不回答,他谁都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用手里的匕首刺进了灵鹫的心脏处,血流了一地,染了他一身,那一次他是带了决心要把灵鹫杀死。 “你杀不死我的,秦央,你杀不死我的。”和尚垂下头,那是他们在一起相处十一年之后第一次决裂。 第九章 那时灵鹫走了后,江湖上便连续传出有武林豪杰被人残杀的消息,和尚自然知道是谁做的。他与灵鹫相处十一年,始终不能明白灵鹫为何要杀那许多人,难道只是因为他身上流着前代魔教教主的血液? 灵鹫走后的半年多时间里,和尚在嵩山上得到消息,灵鹫将江南林家全家灭族,白凤若失踪,甄玉凰死亡。 他只见过白凤若一次,那次白凤若是来找灵鹫的,见了白凤若的反应,和尚便已经猜到白凤若对灵鹫的感情。 “有过一面之缘。”和尚回答女人的话。 女人却突然冷冷一笑,似是带了自嘲:“你可知当日林家被灭族的时候,我亲眼见到是灵鹫那个魔头做的。” 白凤若犹记得那日,她带着师妹甄玉凰要去退婚,却被林家给关了起来。 林家那一对兄弟早已经娶了十几房的姬妾,两兄弟皆是一丘之貉,嗜色如命,若得不到定会想法子得到。 她们姐妹两人不过十多岁的少女,哪里是这武林世家——林家人的敌手。 初始林家长子林南一只是想关她一阵子,反正白凤若早晚都是他的老婆,可白凤若却从来不将他放在眼中。 白凤若本来就是冰冷的性子,更何况她是来退亲的,这林家长子林南一虽然武功在年轻一辈也算是个拔萃的,可为人却是个色胚,白凤若自然是看不上这林南一。 终有一日林南一被白凤若冷言冷语讽刺一番之后,林南一带了怀恨之心,没过几日将白凤若MJ。 林南一第二日将白凤若放了,让她滚。 那一日,北风呼啸,天空飘起了大雪,她武功不如林南一,林南一也只是想得到她,对于娶不娶自然是不会在意。 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不过是装的自己跟朵白莲花一般,其实内心不知怎样的放荡。林南一一直这样评价她,对于这种女人,他得到了,就该扔了。 白凤若站在风雪中,她的武器已经被林南一没收,她看着站在门槛边和别的女人调笑的林南一,白凤若恨不得将那人凌迟,吃光他的血肉。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的师妹甄玉凰还不知道在哪里,她不能擅自死了,不去管她的师妹。 那日她第一次哭泣的时候,是那站在不远处的林南一的身体突然一分为二被一道刀光砍成了两半,她看着林南一死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白凤若那日觉得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异常的触目惊心,也异常的漂亮。然后她就见到灵鹫提了一把青铜长刀,刀柄上绘刻着一只耀武扬威的苍鹫。 白凤若只是眨了眨眼睛,灵鹫拿着那把苍鹫长刀一路砍杀,林家上百人竟是没有一人有还手之力。 白凤若开始还以为,灵鹫是来救她,但最后她却被灵鹫那一身的血腥弄得颤栗起来。那是一个恶魔,随时都可以取人的性命,没人能够阻挡他,便是佛也阻挡不能。 白凤若不知道灵鹫身上的仇恨从何而来,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灵鹫身上强烈的仇恨,这仇恨可灭天毁地。 白凤若远远跟在灵鹫身后,然后在一个别院找到了自己的师妹,她的师妹已然死了,是自杀。 甄玉凰被人毁了清白,白凤若觉得自己的脑仁就要撕裂,她抱着师妹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嚎哭,然后抽出甄玉凰胸口上的匕首冲了出去,然后找到林南一的尸体,用那匕首疯狂的戳刺。 她知道自己疯了,她一刀刀,哭着怒吼着,林南一的五脏六腑大小肠流了一地,她没有丝毫的恶心,她就一刀接着一刀去砍。 “你可知道,空余大师,如果那时灵鹫若愿意,我便是只做他的丫鬟也是愿意的。”如今的白凤若打扮的魅力十足,娇娆万分,她附身伸出纤纤右手去掐和尚的脖子。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许多日子,他不赶我走,也不同我说话。他杀人我就在一处等他,他发呆,我就去看他。”白凤若说起这些,嘴角噙了笑,竟是万分的温柔。 “后来,我跟在他身后,去了少林寺。那时,正是空余大师你升任少林寺方丈的大典,江湖武林,该去的都去了,不该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白凤若说到这里,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灵鹫他居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问你是要方丈之位还是要他,你说你要他,哈哈哈哈~!” “可真好笑,灵鹫他喜欢的,竟然是他的师父,是少林寺善缘方丈的关门弟子!当时的英雄可都是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和尚去看白凤若的脸,那张脸在胭脂之下却显得落寞悲伤,这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的脸,哪里有什么冰冷高贵可言。 和尚知道,白凤若心疼的不是这个,真正让她失去支撑的是当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死在灵鹫之手的时候。 灵鹫,少林寺空余大师的唯一徒弟,这位师父一直对他严加管教,这位师父在对别人的时候总是温柔,可唯独对这个徒弟,却都是冷眼相对,严厉异常。 灵鹫在一十三岁跟着空余大师学武之后,在空余大师下山办事的时候,总会偷偷下山,每逢下山必杀人。 灵鹫在一十七岁时灭了山东武林大家唐家满门之后,后来陆陆续续死于他之手的武林人士数不胜数,而这一切,空余大师都知道,所以那一次空余大师彻底对这个徒弟失去了信心,想要将他杀死。 和尚只是和尚,胆小怕事。那日他本来是要做方丈的,可那个被他赶走的灵鹫却突然出现,当着那许多人的面问他选谁。 和尚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方丈之位,虽然他从小就讨厌和尚,若不是家里的原因,他绝对不会做和尚。他是个男人,怎么会当着那么多的人说那样的恶心话去选择灵鹫。 可和尚终究是和尚,有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因为他要选的时候,灵鹫的双眼布满了阴郁之色,他身上的气息满带杀气,这样的凶煞之人,似乎眨眼间就会将这些武林人士杀死。 和尚犹豫的一瞬间,灵鹫冲他笑了笑,然后用极快的速度贴在他的耳畔说:“秦央,你只能选我,你若不选,我会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和尚认输了,他虽然知道这天下英雄都群聚于此,便是灵鹫再能耐,也不可能杀光所有的人。可他知道灵鹫的脾气,他说得出做得到。灵鹫的武功是他教的,他知道灵鹫的武功,便是他自己也早已经不是灵鹫的对手。 当和尚开口宣布结果,收到的是所有人的惊讶之后的唏嘘,随后就是嘲弄,不屑以及悲愤。剩下的,和尚不知道那些人还会有怎样的神情,因为灵鹫抱着他用了轻功离开山上回到了他们的小屋。 “那日门外的人是你?”和尚嘶哑着嗓音,抬首去问白凤若。 “是。”白凤若回答。 和尚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那日他与灵鹫上了床,床上他问灵鹫:“陈洛水是你杀的?” “是。”灵鹫回答。 门外有人听到这句对话,慌乱了脚步,然后就逃离而去。灵鹫不许和尚去追,在床上抱着和尚不许他动弹。 灵鹫没有强迫和尚,毕竟和尚是他的师父,他只是在床上抱着和尚,不放手,说:“秦央,我们成亲吧。” 第十章 “空余大师,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是否后悔收那个魔头为徒,教他武功,让他危害武林。”白凤若右手收紧,卡住和尚的脖子,用上了力气。 “你还是要救他吗?”白凤若咬紧牙关,手上猛然用力,单手掐住和尚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中。 “这江湖已有十年没有魔头灵鹫,可杀戮却从未停止。”和尚不挣扎,他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那淡定从容的神情。 和尚在为自己找借口,虽说他表面装作镇定,可心中也曾有过许多次的动摇。那动摇如风中飘摇不定的烛火,时时刻刻面临着熄灭。 『你看到了什么?』和尚记得那日母亲将他送上少林寺,善缘方丈开始并未为他剃度,而是带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然后指着那人来人往问他。 『你看到了什么?』 那些人或喜或悲,或行色匆匆,或面无表情,俱都没有人愿意在原地停留。 『不知道。』和尚那时年龄还小,不明白善缘方丈的问题该怎样回答,他怕回答错,却又不能不回答。待回答善缘方丈的问题之后,善缘方丈并未回应他,于是他就去看那些人,又道。 『我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只在这里走过,什么都没留下。』和尚说。 『对于你而言,这些人只是一场空,因为你和这些人不曾有过联系。而这些人在这世上,总会在一处与某个人有联系。这联系断了,便空了。』善缘方丈的话和尚听不大懂,那日之后,他彻底离开家跟随善缘方丈去了少林寺。 『为师赐予你一名,名曰空余,此处空时,无空、无余、无心、无色、无相,一切皆是幻象。』善缘赐名,和尚默然接受,在剃度之时,和尚对方丈说『可是师父,我有父母弟兄,做不到了空。』 『修佛不是教你学做无情之人,空不是真空。』 和尚将这句话一直铭记于心,他抬眼去看白凤若,开口道:“你若今后不杀人,我可以为你背了这罪名。我既然要去救灵鹫,自然不会再让他作恶。” 白凤若听了这话,先是一惊:“你早就知道人是我杀的?” 她见和尚不回答,随后冷冷一笑随手将和尚摔在一面墙上,道:“那些人都该死!” “没有谁该死,众生皆是平等。”和尚捂住嗓子咳嗽了几声,继续道:“灵鹫杀人,负了你,我若能偿还这罪孽一些便是一些,你若是想杀我,我也没有怨言。” “你倒是装的一副好人样,十足的高僧做派。你若真想偿还这罪孽,就该杀了灵鹫,然后自废武功!” 白凤若激动了起来,整个人因为愤怒而颤栗,她不是在愤怒和尚,而是自己。她和这和尚相比,怎么能比得过。 已经过了十年,白凤若才发现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灵鹫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而作的报复而已。虽然她确实厌恶那些男人,可她在杀完人的时候还是伪装成是和尚杀的,她见到过和尚与灵鹫的手上都带着一串绕了三圈的佛珠,简直像是情人之间的定情之物。 当年她离开少林寺,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若一个行尸走肉。偶然间她知道林家的二子林北并未死,还知道自己的师妹被这个畜生带去给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侮辱过。 她有一度绝望过,不知何去何从。当时名震江湖人称夺命手的邪医李半看中了她,说是只要她愿意跟了自己就会将毕生所学传授与她,并帮她报仇。 那李半不仅喜好女色,对男人也是不放手。白凤若就那样答应了,不久前她还是那个自命清高的冷美人,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白凤若将那些与林家二子林北有朋友关系的男人全部查清楚,知道这些人不知奸银了多少女子,她用身体换来夺命手李半的帮助,并嫁祸给当时已经被少林寺赶出寺门的空余大师。 那一次她失败了,因为没有人有闲工夫来管这件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魔头和空余大师的身上,因为那两个人有一场生死对决。 那两个人在对决之前,白凤若曾经去找过灵鹫。她想知道灵鹫可曾后悔过杀过那许多人,也想问灵鹫可曾注意过她分毫。 结果白凤若可想而知,灵鹫甚至连正眼都未曾瞧过她,只对她说:“我杀过许多人,不知你是何人,你若是来报仇的,我随时恭候。” 不知你是何人……白凤若自嘲,从此她收了心,一心只为报仇。 后来灵鹫被武林高手连同少林寺高僧关了起来,关在何处无人知晓。开始的几年江湖人都以为灵鹫死了,后来才知道,没有人能杀死灵鹫,所以只能将他关住,让他永生永世不再见天日。 白凤若武功日益大进,她每日在江湖中行走,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尽天下所有轻薄女子的男人,终于有一日她亲手杀了夺命手李半,江湖上却传出当年的空余大师出山,要去救那个当年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的魔头灵鹫。 若不是那个和尚,她白凤若不至沦落到此,她要这个和尚身败名裂!背着耻辱的罪名死去! “我不会自废武功,”和尚开口说话,歪歪斜斜站在墙根处,抬头看了看屋顶,道:“若是我救了灵鹫,他仍旧作恶多端,我会以死谢天下。” “哼!你死了有何用!那灵鹫仍会……”白凤若顿觉好笑,她不屑笑出声,话才说了一半,猛然顿住去看和尚。 “他不会,我若死了,他便不会再杀人。”和尚只是如此说,似乎坚信这一点,他说的无悲无喜。 “你不过是他的师父而已!便是你们有那种关系,可他是个嗜血的魔头!他杀人如麻,残忍暴戾,岂会因为你死了,他就会停下!”白凤若仍旧在说,她不过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心要去为保护江湖做什么贡献,只是她不想让她的仇人就这样被人救出。 “也是,他是嗜血魔头,所以我也只有四五分把握。放了他,然后死在他面前,去赌一赌他是否会放下屠刀。”和尚如是说。 『秦央,等我杀光所有该杀的人,我们一起走。』和尚偶尔想起魔头灵鹫对他说的话,每一次灵鹫杀完人回来,就会抱住他对他说这话。 多年前他把灵鹫带回来,灵鹫连话都不大会说,害怕所有的人,将人视为敌人。 和尚第一次离开少林寺下山,灵鹫依然不说话,只是拽住他的僧袍躲在身后,然后伸出手抱住他,问他『秦央,你可还会回来?』 『嗯,回来。』 第十一章:狼子痴骨 和尚知道,灵鹫对他爱入骨髓,所以任他打骂。因为灵鹫敬他、爱他,所以从不做造次之事。便是那次逼迫和尚当着武林人的面承认他们两人情人的关系,也只是带着他回了草屋说要与他成亲。 灵鹫那日不知从哪里抓了一个喜婆来,硬是要那喜婆为他二人主持婚礼。灵鹫自己穿了嫁衣,让喜婆为他开了脸画了新娘装,顶着厚厚的红盖头与和尚拜堂成亲。 和尚自然不愿意,却被灵鹫点了穴道,给他换上新郎喜服,自己按着和尚的头拜了天地。喜娘哆哆嗦嗦的递上两杯喜酒,便寻了个空隙逃了,这黑天白日里,竟是两个男人成亲,这传出去当真是个莫大的笑话。 拜完天地,灵鹫才解开和尚的穴道,和尚不说话,也不来掀他的盖头,鲜红的盖头上绘了一只凤,金色的线密密的挨着。 灵鹫跪坐在地上不动,他一手拽着和尚的衣袍,不放手,不言语。 因为被灵鹫逼迫,和尚才在那么多武林人士面前丢了尊严,他不能不说不恨灵鹫。这人不仅杀人无数,还异常的倔强,也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 可终究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和尚掀开灵鹫的盖头,那张脸被厚厚的脂粉遮盖住,雪白的一层上面晕染上胭脂,然后两道细眉延伸到鬓角,一对眼眸是温柔的,一张唇红的仿若滴血。这张画皮的脸,没有一丝灵鹫原本的模样,这张脸被画得像是个卖艺的女子在向客人讨赏。 和尚看着,突然愤怒起来,灵鹫手里还端着交杯的酒水,被和尚一把夺过直接泼在灵鹫的脸上。那胭脂晕了开来,往下流,脸上的妆容沾了水,一层层晕染,淌下来,流到脖子间钻到衣领里。 和尚站起身往外走,灵鹫从始至终一动不动,不言不语,他见和尚出去,目光随着和尚移动,仍旧跪坐在地上。 从傍晚到深夜,和尚的气才消了一些,他进了屋,发现灵鹫还跪坐在原地,盖头在灵鹫的面前被铺开,灵鹫伸着手沿着盖头上的凤慢慢描绘。 和尚终究是叹了口气,走到灵鹫面前,伸出衣袖给他擦那一张花脸。 灵鹫默默的将和尚抱了起来,将他放到床上。给两人脱了外衣,灵鹫便抱着和尚睡了。他们两人一直是清白之身,便是亲吻,灵鹫也不会去做,顶多拥住和尚共同躺在一张床上。 “他们明日不会放你,你也可以告诉他们人是我杀的,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空余大师你好自为之。”白凤若终究是走了,那个女人摆动腰肢,风情万种的离开。 和尚觉得有些困意,择了一处有茅草的地方,坐了上去。他调整好姿势,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和尚被白苍鹤带到开封府午门,那里已经有许多的武林人士在等候,和尚像个即将被行刑的犯人,带着手铐脚镣被拽上搭建好的擂台。 那些武林人士像是围观的农夫民妇,口里对他叫骂,只差没扔东西。 “这和尚辱我武林!害我江湖好儿女,白道长,我们就在这里将他杀了!”一个男人说出口,立刻有人附和。 白苍鹤皱了皱眉头,他俯身去看和尚,和尚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已经打坐。 白苍鹤叹口气,只能轻声道:“空余大师,有人要致你于死地,我道观的弟子也是尽数被那人抓了,你莫要怪罪小道心狠。” “这是我该受的。”和尚淡淡说,仍旧没有睁开眼。 有陆陆续续的武林人士赶往过来,多数人都是幸灾乐祸,只是那和尚仍旧那副样子,只是闭了眼打坐,却叫人不得不心生佩服。即便是底下人骂的再难听,说他辱没少林名声,与自己的徒弟媾和,做伤风败俗的事情,甚至更难听的话也有人骂出口。可和尚仍旧那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和尚知道自己死不了,那个带头的人不过就是想看他出丑的样子而已,更何况这些人骂的虽然难听了些,却也都是事实。他与灵鹫确实有过那些关系,而且自今而后他若是能救出灵鹫,也会继续那种关系,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和尚,他动心之时,便已经向善缘方丈请求还俗,只是一直没有被应允。 “爹爹,他们骂的可真难听。”人群中有个女子,手中握着把青剑去看自己身旁的父亲。 “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和尚的,只是,他情人做下的错事却全都怪罪到他头上,也真是可怜。”女子依旧在说,水润的大眼眨了眨,她的父亲已经转身挤过人群走了。 “爹爹?等等青儿。”那女子本想看看这些人到底会怎样对待那和尚,但见自己的父亲走了,她也只好跟了过去。 “这么多武林豪杰,有谁与空余大师有过恩怨的,就可以将你们的怒火发泄出来!”白苍鹤的每一句话虽说声音不大,却稳稳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中。 那人确实这样吩咐白苍鹤,不会弄死和尚,但是要让和尚偿还魔头灵鹫的罪孽。他既是修佛之人,就要忍受的了这种苦痛! “把他杀了!” “我要将他剔骨扒筋!” 有些人已经等待不了,挤在擂台下想要上去。 “空余大师虽然教出了一个魔头徒弟,但空余大师也是一代名僧,诸位又有几人没有受过空余大师的恩惠?”白苍鹤话锋突然一转,双目冷冷去望四周的人,那些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是无话。 “我今日是受了高人之命,才将空余大师绑来这里向诸位赎罪。大师愿意用一己之躯来让你们泄愤,他就当是为了自己教出了那样一个魔头赎罪,你们将怨气发泄之后,往后不可再找空余大师的麻烦!” 白苍鹤如此说着,他身边的一个小童递上一根长鞭,白苍鹤甩手用力挥起。一道鞭痕深深烙印在和尚的背脊之上。 “我白苍鹤不怕各位笑话,我曾有一妻,却因为魔头灵鹫,她不仅离我而去,甚至企图杀了我那几个徒弟去向灵鹫邀功。”白苍鹤声音愈大,抬首又是一鞭笞在和尚的背脊上,这一下和尚的衣服已经破裂,伤口处已经渗出血丝。 “我那时恨不能生食魔头灵鹫的血肉,于是将愤怒转化到空余大师的身上,联手了许多武林人士放火烧了空余大师的生身父母秦家,就因为这把火,引起了杀心,秦家百余口人,被我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杀的一个不留。” 白苍鹤说到这里时,和尚才有了反应,一口鲜血喷出,缓缓睁开眼来,那原本淡然从容的双眼变得呆滞迷茫起来。 “这两道鞭之后,无论空余大师是去救魔头灵鹫也好,是和那灵鹫私奔也好,我白苍鹤再也不会去阻止,便是他们联手要来将我千刀万剐也绝不皱一下眉头!”白苍鹤说完这话,突然跪倒在地,朝着和尚磕了三个响头。 三个头一毕,白苍鹤挥袖站起,目光凌然,看向四周人,道:“当日火烧秦家的人应该不止诸位吧,不仅如此,诸位也问问自己,那灵鹫杀你们亲人,可是无缘无故?今日我们就将这恩怨暂且了了。你们若是真想阻止空余大师,当真能阻止得了吗?这道鞭之后,我们任何人都不得再阻止空余大师!” “哼!那也要看他能不能活得了!”苗青叶突然从人群中飞奔上来,抽出腰间的铁鞭去看和尚。 和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又缓缓闭了上,双手合十。 “灵鹫杀我父母叔伯弟兄,你说这仇我如何去忘?”苗青叶嘴角露出诡谲的笑,没有丝毫的悲痛,他手中铁鞭带了倒刺,狠狠一鞭下去,便是骨肉分离。 和尚吃了这一下,险些晕过去,背脊的鲜血已经浸湿了衣裳。 “你这厮,是要做什么?”白苍鹤刚想上前阻止,身体却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于是擂台下的人也是纷纷躺倒在地不能动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苗青叶伸出舌头舔了下铁鞭上的血,啧啧了两声,附身贴在和尚的耳边道:“怪不得灵鹫喜欢你,血都这样好吃。” 第十二章 苗青叶如此说着,突然盘腿坐在了和尚的对面,一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和尚不知这阴柔少年的意思,只是看着这少年,总觉得这少年邪的很。 苗青叶突然咯咯笑的欢快,像个狡猾的孩子,这笑容的模样。和尚身体猛然一个激灵,这少年的笑,和灵鹫……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灵鹫真的杀了我亲人,不过那些人都该杀!”苗青叶说着,跳将起来,一个鞭子下去又是在和尚的背脊狠狠刮下一层肉。 这一下下手着实狠,和尚这才发觉这小小少年的内力竟是一丝也不差,便是在这江湖之上,除去那几位高人,真没几人能比得上他。 他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而且便是和尚自己也没有发觉这少年的内力竟是一直隐藏着的,如今这少年将内力尽数爆发了出来,这内力阴邪,却并不霸道,不似正派的路子。 苗青叶挥了一鞭,眼见和尚仍旧盘腿打坐也不动弹,竟是生生受着这鞭子也不吭声,不免气将起来,但又忍不住冷笑。 苗青叶弯下腰,伸手握住和尚的脸,又是啧啧两声:“大和尚就是大和尚,不愧是人家都称你为大师。” 苗青叶微微眯起眼睛,用手上的铁鞭在和尚的脸上比划了下,似是在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鞭子要是把脸打稀巴烂了,别人可还会叫你大师。” 苗青叶鞭子才扬起,边上白苍鹤猛然扑将过来,拿起的剑才举起便又重重落下。 白苍鹤用了好大得劲才断断续续道:“休要对空余大师无理!” “哼!白道长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命吧,你擅自替这臭秃子说好话,可别忘了你的徒弟和你的道观众弟子都被那个人握在手里!”苗青叶一脚踢开白苍鹤,手起鞭落。 只听空中传来一生鞭子清脆的响声,有一条长肉从肉身上分离,和尚闷哼一声,终究是没忍住,鲜血从口中不停流出。 “哎呀,手滑了。”苗青叶一脸的抱歉之色,看了眼和尚,那鞭子落在了和尚的左边脖颈与锁骨相连处,那里险些将颈动脉打破,再深一些,和尚怕是就要动脉大出血而身亡。 苗青叶见和尚还是不开口说话,便觉得怒火中烧,蹲下身对着和尚却笑将起来。 “大和尚,你猜我的武功是谁教的?你要是猜对了,我就放了你……”苗青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他扫视了擂台下的那些已经口吐白沫的武林人士,鼻息冷哼,又转脸来看和尚,带了笑意继续道。 “我不仅放了你,还会放了这些正派武林人士!”苗青叶故意将正派二字说的掷地有声,谁知这和尚仍旧不搭理他,反而是悠然自得的闭上眼睛,开始念经。 和尚已经有许久没有念经,他自己也险些以为早就将那些东西忘记,可一张口,才发觉竟是没有忘记分毫。 和尚在察觉这少年的内息之时,就已经猜到这少年的武功是谁所教,或许这少年也知道灵鹫被关押在何处,只是看这少年的样子,定是不会告诉他。 “哼!臭秃子,我这就送你见你的佛祖!”苗青叶脾气一向不好,人又是邪的很,他扬鞭猛抽和尚身体,随后扬鞭便去抽打和尚的脸。 鞭子在和尚的脸上仅有分毫的地方顿住,苗青叶手哆嗦了下,咬咬牙还想继续抽打过去,一条竹叶青突然爬到他的手背上。 苗青叶先是一愣,随后脸也铁青了起来,他僵直着身体也不敢动,只张口大喊:“臭瞎子,你做什么?” 是一股清冽的栀子香气息,和尚这才睁开眼,他因为受伤过重,眼前有些模糊。他见到有三个衣着不同的人向他走来,然后点了他的穴道,他便昏睡过去。 和尚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苗青叶在屋子外吼叫,似是与谁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随后传来的却是苗青叶被惊吓到的叫喊声。 和尚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起居卧房,布置的很整齐。和尚才想起身,房门吱呀被推开,他便闻到了之前闻到的栀子香味道。 进来的是个青年人,穿一身青衣,是个秀才的装扮,只是他双眼蒙了布,想来是有眼疾。 和尚想了想,自己并不认识这人。 “空余大师歇息的可还安稳?”青衣人露出笑,很是谦恭。 “承蒙先生关照。”和尚开口回应,他有十年没有在江湖上混迹过,看来江湖上的新秀倒真是不少。他本以为苗青叶的武功也算是佼佼者,没想到这青衣人的武功更是胜了苗青叶一筹。 不过若真是论起生死较量与狠劲,这青衣人未必是苗青叶的敌手。 这青衣人看上去温文儒雅,可身上依然透着一股邪气。 一般男子不会像他这样走到哪里都带着花香,而且,和尚去看青衣人的右手,他的右手掩藏在袖袍中,可和尚还是看到,有一条青蛇时不时的钻出青衣人的袖口,向他吐着信子。 “小生听闻,空余大师是要去救灵鹫少主,所以这次小生斗胆将大师带到教里,是希望早日治好大师的伤,以便大师你能够早早救出少主。”青衣人这话倒是让和尚愣了下,他与灵鹫在一起相处十余年,从未听说过灵鹫有什么亲人。 “不知贵教是何门派?”和尚虽然打不还手,却不是傻子,他只是懒得还手。 “那小生就开门见山,这里是阎门教,也就是你们正道人士口中的魔教。”青衣人说这话时,面上显然流露出自豪之色。 这魔教早在三十年前便被武林人士灭了,而且当时所有魔教中人皆是被赶尽杀绝。和尚抬头看了看这青衣人的年岁,若是如今这魔教还存在,那也就是剩下的都是当年残存下来的幼子孤儿。 和尚只是和尚,不会和什么正教魔教有任何关联。更何况,他当时与灵鹫在一处,可没听人说过灵鹫是那阎门魔教的少主,虽说别人都说灵鹫是前代魔教教主的遗孤。 和尚一直沉默,青衣人也不催促他做决定,只是道:“青叶那小子知道少主被关在何处,大师你只要将我们少主救出来,你便是要做少主的……咳咳,怎样都行。”青衣人说完这话便出了屋。 青衣人出了屋没多久,和尚起了身,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伤口自然痛的厉害,而且还带着麻痒。 和尚皱了皱眉头,立刻脱掉衣袍,将那些包扎在伤口上的纱布全部扯了下来,血与纱布粘连,和尚手猛然用力,又将伤口扯裂开来。 和尚将扯下的纱布放在鼻息间嗅了嗅,果然,和尚心底有些失落,这纱布上果然是被做了手脚。 和尚脖子上的那道伤口也被仔细上了药,他伸出手将脖子上的伤口用指甲猛然划开,他自己忍着痛闷哼一声,用手指挑开伤口,血丝黏到手指上,和尚将染着血的手拿到眼前,看了看,便伸出舌头舔了下。 他这一生都未曾开过荤,虽说他破了戒,也只是因为和灵鹫有过关系破了色戒。这杀戒和荤戒他可是一次都没有破过,而今破荤戒,却是因为尝了自己的血。 这血果然也有问题,他在被人清理伤口的时候,伤药里面被放了毒药,只不过是慢性,时间久了会让他武功尽失,七窍流血而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第十三章 和尚还是懂些医术的,只是这毒药成分很是奇怪,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哪里所产。毒药厉害的产地自然是南疆,和尚在十余年前去过一次南疆,刚好认识了南疆一名怪医,于是跟着这怪医也学了不少救人的医术。 对于毒药这一块,和尚还是有些自知的,可这药他却丝毫分辨不出,只知道这是毒药,如何解却毫无办法。 和尚索性不再去想,又将那纱布缠了起来,穿好衣袍。既然有人存了心要害他,他也躲不掉。不如就在这里看看这个所谓的阎门教到底是如何,他曾经至少也在江湖名声大震过,可不是靠着一张脸,他多多少少武功的造诣还是被许多人佩服的。 和尚整理好衣袍,便走出房门。这毒药虽然毒了些,却对这伤倒真是有些帮助。他身上的伤口不似先前那般痛,只是有些麻痒,偶尔走路速度快一些,也会牵扯到伤口,便会一阵痛的直不起腰。 和尚出了屋,这房屋的建筑倒有些奇怪,这建筑是在山谷之中,建在了河水之上。房屋的底下是用铁架架空,这个山谷全是被河水淹没,这房子并不多,大部分裸露在视野中的都是地下的铁架。 走过一段路,和尚就见到有一条木梯顺着河水流来的方向一直延伸。和尚弯下腰检查了下木梯,木梯里面是铁链,所以这梯子是非常的牢固。 和尚没有见到人,沿着那木梯一直走,就发现耳际传来瀑布击打岩石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响,最后几乎是震耳欲聋。 这木梯到这里便断了,瀑布因为高速冲下山崖,溅起的水花异常猛烈,和尚的衣袍也幸免于难,不消一会儿尽数湿透。 “哼!”和尚听到身后有个人不屑哧哼一声,才回过神来,他这许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连一个毛小子到了自己身后都没有察觉,想来自己的武功搁浅的久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果不其然,和尚身后的就是那个邪气的很的苗青叶,这少年模样算得上一等一,可惜生的太过柔美,皮肤又雪白,若是稍稍不注意,就会以为这是个貌美的女子。 苗青叶见和尚在他身上扫了两眼,立刻龟毛起来,上前甩起手去扇和尚的脸。 “你看什么?”和尚微微侧了身,苗青叶用力过猛,险些栽进水里。 “你长得好看,我便多看了两眼。”和尚一向都是说老实话,这是他的优点,从不撒谎。 “你……”苗青叶显然有些吃惊和尚的话,他怒气一时上来却又不知道怎样发火,眼珠转了一圈,便笑了起来围着和尚转了一圈,道:“既然知道我长得比你好看,你就该老老实实的被我杀死,反正灵鹫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苗青叶越说越开心,他知道和尚不会杀他,更是肆无忌惮的朝和尚做了个鬼脸,继续道:“你知道灵鹫被关在哪里吗?想知道吗?” 和尚脸上却带着笑意一直看着苗青叶,苗青叶见和尚这样子,似乎把他当成一个调皮的小鬼看待一样,苗青叶立刻不开心起来,一把揪住和尚的衣领,愤愤道:“灵鹫是我的,只有我能救他,你休想要我告诉你他被关在了哪里。” 苗青叶话说完,和尚还是那样,他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心眼再坏,可仍旧是不够沉稳。于是他一把将和尚推开几步,几乎暴跳如雷:“告诉你,臭秃子,我的武功是灵鹫教的,我的命是灵鹫给的,当然我的男人也是灵鹫,这么多年来,灵鹫对你恨之入骨,自然就对我宠爱有加,虽然我是男人,可灵鹫就喜欢我这样的。” 苗青叶见和尚终于垂下了头,心情大好,于是又围着和尚绕了一圈,鼻子里哼着继续道:“我不仅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的情人,大和尚你哪里来就哪里去好了。反正我不会告诉你灵鹫被关在哪里,救灵鹫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我从十恶世界而来,还未经过尘劫,不能擅自回去。”和尚双目坚定,面上的容颜也是严肃。 苗青叶一时被和尚的样子吓到,不免后退两步,嘟囔着嘴道:“他对你恨之入骨,即便你去将他救了,他也会亲手把你杀了。你都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过的,总之,自今而后,我不许你再见他。”苗青叶说着跺了跺脚,说完转身就跑,一路不敢停歇,他不知道为何就觉得此时的和尚让人很是害怕。 苗青叶跑回房屋,来到一个正厅,就见到青衣人坐在左手侧的一张椅子之上玩弄他的青蛇。 “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们将和尚带回来,是为了救少主。只要他将少主救了,我就会让毒药立刻生效,他到时候一定死的不能再死。到时候要是少主要你,你尽管去做少主的男妾。”青衣人整个人都是冷冰冰,因为他双眼被蒙上,更显得这人阴冷歹毒。 “哼!我苗青叶爱怎样就怎样,我偏不让他去救灵鹫,那是我师父,自然是我去救!”苗青叶说着,脸上升起傲慢,他将身体凑近青衣人,带着诡谲的笑继续道:“你要是再敢擅自做主,我就去告诉灵鹫,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还有,灵鹫是要做教主的,到时候我自然是教主夫人。” “不知羞耻。”青衣人自然不会将这小小少年放在眼里,当初这少年擅自拿了灵鹫的玉佩来,说是灵鹫的徒弟,还说知道灵鹫被关在哪里,他才将这少年暂且收留。却没想到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凭借着那还算不错的武功竟敢随便侮辱教中人,便是他,这小子也不放在眼里。 这苗青叶曾当着教里所有人的面说自己是灵鹫的情人,还说已经献身,这世间竟有如此毫不知耻的人,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这江湖没有谁能瞧得起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更何况这个小子还是个恬不知耻,一心只知道送上屁股的。 “看你模样也不错,到时候你别勾引灵鹫就好了。”苗青叶伸手滑过青衣人的脸,调戏般的在青衣人的嘴上弹了一下,便立刻闪开。 “你!”青衣人才要发火,袖袍中的青蛇早已经率先冲了出去,直逼苗青叶的脖子。 青衣人嘴角露出笑,这笑才出来,便立刻凝滞。因为他仅用耳朵就听到那小青蛇嘶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响动。 苗青叶却早已经将那蛇直接放到嘴里咀嚼,一嘴的血腥,他并不觉得恶心,待吃了那蛇,咽了口水,苗青叶才呵呵笑起来,对青衣人道:“你还真当我是怕你吗?我和灵鹫在那种地方生活了七年,什么恶心的毒物没见过。” “还有,”苗青叶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去看青衣人的反应,果然这个青衣人面色早已经如死灰。 “我的师父是灵鹫,你说他教出来的徒弟武功会比你这个瞎子弱吗?”苗青叶理了理衣领,站直身体,一股强烈的杀气席卷而来,青衣人一张脸如白纸。 这苗青叶一直都是装的?青衣人想到这里,却又暗自摇头,他不过十多岁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杀气,又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武功将自己的气息一直隐藏起来? “师父让我出来,不过就是想知道这江湖上是不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擅自立门立派,我出来一年多,不仅发现了号称是前魔教的尸罗教,如今连阎门教都出来了,可真是给我们魔教丢脸!” 第十四章 “你到底有何目的?”青衣人皱起眉头,这个苗青叶入他阎门教不过三个月,平日里只是装出一副骄傲自大胡作非为的样子,这里去抓个少女破身,那里又去杀几个少男喝血,这些青衣人都默许了,因为这不过是个毫无教养毫无心机的臭小子而已。 可是如今,这苗青叶身上的气息突然强烈起来,连话语都义正言辞,还有那身上强烈的杀气,竟是逼迫的人浑身发抖。 “灵鹫说了,说要是以他的名义胡作会为,就,杀无赦!”苗青叶眯起眼,冷冷说。 “胡作非为的恐怕是阁下吧?”青衣人皱起眉头,因为这个苗青叶身上的杀气虽然重,却很是分散,不过是因为多杀了几个人显得身上有些戾气而已,如果真和灵鹫比起来那不知道要差了多少。 “所以,将在外军令有所听有所不听。”苗青叶突然又笑了起来,恢复了往常的态度,跑过来去给青衣人捏肩:“还请蛇竹大哥帮我一个忙,帮我杀了那个空余和尚。” 苗青叶手上用力,便听到蛇竹的肩膀上的骨头噼噼啪啪响将起来。蛇竹硬生生受着,只能陪着笑,道:“苗少侠的武功卓越,授业师父又是灵鹫先生,如果您都拿那和尚没办法,区区在下又怎么会是敌手。” “我想蛇竹大哥总归是有办法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便出手杀他。”苗青叶拍拍蛇竹的肩膀,做长者的姿态叹了口气,又道:“这和尚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蛇竹大哥也想早些报仇吧。” 蛇竹沉默不语,苗青叶暗自笑起来,心中不免冷哼,口上仍旧带了温柔道:“那些个武林人士逼迫的我们无以为家,四处逃散,都到如今了,还不放过我们,企图将我们赶尽杀绝。那和尚毕竟是正派人士,他口里说的是去救灵鹫,谁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注意。” “蛇竹大哥也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杀得了灵鹫,但是那和尚就不同了,他知道灵鹫所有的秘密,包括灵鹫的死穴!我们能力有限,只要救出灵鹫,杀了和尚,就能够好好地给那些个正派人士颜色瞧瞧,我们不是好惹的!” 苗青叶说的义正言辞,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他见蛇竹脸上有了服软之色,心中不免得意起来,暗骂了一声蠢货。 “我记得蛇竹大哥的这双眼睛也是被……” “闭嘴!”苗青叶话还未说完,蛇竹猛然站起身,他手握紧椅子的扶手,已经烙上一个掌印。 “苗少侠的建议在下会照办,在下不大舒服,还请苗少侠出去。” 蛇竹听到苗青叶的脚步声远去,整个人瞬间瘫在椅子之上,浑身因为愤怒而在颤抖,他伸手抓住遮住眼睛的白布,银牙都要咬碎! 和尚看了下四周的地形,看来自己想要出去,貌似有些难度。因为四周俱是山崖,若是他没有受伤,兴许还能用轻功攀岩上去。 和尚看了会,便顺着原路返回。 这阎门教看上去倒是小气了些,人也没见到几个。看这里山清水秀的,倒是个陶冶情操的好地方。 和尚回到原来的房间,便有个小丫鬟送了晚饭过来。小丫鬟端着饭菜也不走,就直直的盯着和尚看,和尚无奈笑了笑,只好端了饭菜当着那小丫鬟的面吃起来。 饭菜被下了毒,和自己血液里的毒是一样,看来这里的主人当真是想让他慢慢毒发而亡。和尚也不会拒绝人,只好将那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小丫鬟端着空碗空盘很是快乐的奔跑出去。 和尚摇摇头,这毒药下的还真是够胆大,也算和尚的武功底子不错,这毒药想要发作一时半会也发作不了。 和尚这一夜睡得异常安稳,他自己也吃了一惊。待到睡醒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嬉闹声。 和尚出了屋,今日的阳光大好,刺得人眼几乎睁不开。这地方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多出了许多的人,几乎都是老人与孩子。 大部分的孩子都身有残疾,老人们都只是远远的站着,面上的神情忽悲忽喜。和尚发现这些人的武功都不低,即便是小孩,武功底子也不弱。 孩子嬉闹的很是开心,一阵锣响,孩子们自动按照人高排好了队。于是和尚就见到那个青衣人走了过来,他眼睛上的白布被扯了下来,一双眼睛空洞、乌黑一团。 这群孩子接下来便是训练,青衣人亲自当教习。和尚看了会,便转身去了别处,他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别扭,他也明知道这是那个青衣人故意演的一场戏,可他却不能无动于衷,因为那些孩子年龄最大的不过十几岁,小的也就六七岁,他们的双腿没有残废,可是上半身或多或少都有比较严重的身体残缺。 这些孩子有二十几个,不算多。每一个孩子的身上都系着一条青色的布条,没有右手的就系在左手上,没有左手的就系在右手,没有手的就系在脖子上。 和尚又来到昨日去过的瀑布前,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孩子年纪都还小,这要有怎样的残忍手段才能将他们弄成那副模样。 和尚一直待到晌午时分,身后便传来了那个青衣人的脚步声。他走路的步伐稳健,看来在黑暗中呆的时间已经有很久。 青衣人不摘掉眼睛上的布时,倒是个俊秀的年轻人,确实像个谦恭的学生。可那块布扯下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中的可怖,几乎让人害怕甚至恶心。 和尚转身,那青衣人已经戴上了白布。他似乎感应到了和尚盯着自己眼睛的目光,面上惨淡一笑,对和尚道:“大师见笑了,让你见到小生如此的狼狈之态。” 和尚扯动嘴角,最终脸上仍旧是淡然之色,只说:“不过一副皮囊,死了任谁都一样。” “便是皮囊,也分好与坏,美与丑,在死之前,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绝大部分都要取决于这皮囊的长相。”青衣人说到这里,顿住不再说话。 “敢问先生姓名。”和尚突然觉得这青衣人的话也有些道理。 “小生就是人称蛇蝎心肠的青蛇郎蛇竹,不过大师已经有近十年没在江湖上走动,怕是不知道小生这样区区小辈。”蛇竹话说的也是温柔,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心肠歹毒的人。 “蛇竹这名字倒是听过的,虽然时间有些久了,还是知道的。那时候你才十几岁吧,我想我应该见过你。” 和尚想了下,应该有十五年了吧,那一次是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的武林大会,举行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两个。第一个是选举武林盟主,第二就是讨杀邪派人士。 第十五章 和尚奉了善缘方丈的命令赶往武林大会之时,盟主的选举已经结束,正派人士正在斩杀邪教余党。那些人多数都还是几岁到十几岁的少年幼女,死伤已经近半。 因为是邪教人,正派人士并没有一下就将他们杀了,而是一点点羞辱。 和尚赶到的时候,擂台上,那些孩子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身体发肤几乎都不再完整。 其中有个少年突然挣断了绳子冲了出来,他双目已瞎,因为巨大悲痛和愤怒支撑着他,所以便做垂死挣扎,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敢上前去抓他。 “你是那个人?”蛇竹先是一愣,十五年前,他眼珠被那些正道人士硬生生挤压出来,后又遭受鞭刑,他养了一只青蛇,那青蛇偷偷将绑住他的绳子咬断,他才能像个恶鬼一样去噬咬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人。 因为他是蛇家的子嗣,自小接受训练,所以牙齿上也如那竹叶青青蛇一样含了剧毒。他先是疯子般咬死几个人,便没有人再敢阻止他。 但他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小孩,再如何可怖,终究也是垂死的鱼。偏巧那时有个人来了,那些武林人士开始哄乱一团,那人一出现,四周的氛围变得紧张而又寂静。 他因为双目看不到,但仍旧是听到那人声音带着温和以及严厉。 蛇竹恨不得现在就能看到,看看当初那个胆敢不顾江湖豪杰的面容,义正言辞的与武林盟主抗议的人到底生就了怎样的容貌。 那一批被武林人士施虐的邪派人均被放了,那人亲自送了他们到达安全的地方,而且他还说,如果觉得此后过的会不安全,可以跟随他去少林寺。 但是若一旦入了少林寺就要抛弃所有的恩怨,要无爱无情无欲,抛了贪嗔痴,一心向佛。最后跟和尚走了的只有一个人,那时有个同行的少年叫和尚为大师,可那和尚却说自己不是和尚,不许他们称呼他为大师。 “我打算明日走,再不走,怕赶不上武林大会。”和尚没有去看蛇竹的表情,那个蛇竹虽说已经失去了双目,但是如今的修为也算不错,他便是仍旧想着恢复魔教也好,报仇也好,或者想方设法来杀自己也好,他都要走了。他没办法去对别人说教,对他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些都是借口,若真放下屠刀,怕也是离死也不远了,他不能让他们去自寻死路。 “我明日送大师出谷。”蛇竹有些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思,他虽然杀过许多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但这个和尚终究是救过他的命。 和尚已经中了他的毒,一时半刻也发作不了,按照和尚的内力修为,想来也要个十年左右才能发作。他不给他解药,然后放他走不立刻杀了他,也就当是报了当年的恩情了。 “那有劳蛇竹先生了。”和尚客气回话,便站在桥头看风景,不再言语。 “若灵鹫少主还会杀人,大师你是否会杀他?”空气中只有瀑布震耳欲聋的响声,因为他们的内力都算得上上乘,所以这些话轻而易举的传进彼此的耳朵。 “我会救他,”和尚开口,待说完这几个字,独自沉默了些许,又继续道:“也不会再让他作恶。” “既是如此,那小生先行告退。”蛇竹心中也有了眉目,这和尚断然是不会去杀灵鹫的,关于苗青叶的话,他需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蛇竹也只需要想一下,也就明白,那苗青叶怕是不想让和尚和灵鹫见面。那苗青叶性子要强,又是手段残忍的,对于一件事物又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那小小少年,不过就想杀了和尚独自一人占了灵鹫。 自来正邪势不两立,和尚从未阻挠过谁,他只是想救一个人。 “大师不怕江湖人笑话吗?”蛇竹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他并未转身,他似是想到什么,于是垂下了头,又道:“你们俱是男子,况灵鹫少主又是前任魔教教主的孩子,而大师您却是出家人。” 山谷里的风不算大,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人仍不住闭上眼。瀑布飞流直下,从未间歇,偶尔有飞鸟擦过天际,传来鸣叫。 这一条长长的搭建在水上的木梯,自远处看来似乎通往瀑布内部,自而又可以通往天际。可到了尽头,便是瀑布的尽头,那打击在石头上的水花雀跃的奔溅,将石头打磨的异常光滑。 不远处如刀削般的峭壁上开满了小小的红花,它们随风慢慢摆动肢体,似乎很是惬意。 “怕,”许久的沉寂之后,似乎在瀑布停止流动的时间里,和尚才缓缓开口,一句一字,话语坚定,那是思考了许久后的回答,也是绝不会放弃的回答:“所以才想把他找回来。” 和尚闭上了眼,似乎就在不久前,有个人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不言不语,只是越抱越紧,所有的话语都抵不上这相拥。 彼此面颊相贴,额头抵着额头,却并不接吻,只是那样彼此看着。 和尚与灵鹫在一起十余年,在初始他便知道灵鹫对他的心思,他当初偷偷教灵鹫武功,终于被少林寺的僧人发现告到了善缘方丈那里。 和尚受了善缘方丈的二十板子,灵鹫不言语就背了他下山,然后躲到了一个烟花之地的后院。 和尚问他为何带他跑,灵鹫仍旧不说话,将和尚放在一个柴房里,只是看着和尚,无论和尚同他说什么,他都不说话。 最后的最后和尚也说累了,实在对这灵鹫没办法,已经无奈的只能笑起来,让灵鹫带他回去。 灵鹫却突然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抱住,生怕和尚被人抓走一般。 “你是怕我再被师父罚吗?”和尚问灵鹫,灵鹫沉默了一会便点头,然后抓着和尚的手,让和尚跟他一起走。 那时的灵鹫不过一十五岁,对人类仍旧是充满了敌意,潜意识里已经将和尚当做了唯一可依靠的人。 也就那时,因为是躲在烟花之地的后院,两人同时遇到了尴尬的事情,那就是有一对男女跑到柴房里偷情。 两个人刚好也在柴房里,只能躲在暗处,也不敢出声。那对男女胆大妄为,什么银秽放荡的言语都说了出来,更何况场面激烈,和尚本来就是修佛之人,从来都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灵鹫不同,灵鹫活到一十五岁,一直是和和尚在一起,虽说偶尔趁着和尚下山不在,他也偷偷溜出去过,却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灵鹫每一次下山都戴了面具,因为他不想让和尚陷入麻烦中,自从和尚开始教他武功之后,他便开始偷偷下山杀人,他从来不对和尚说,和尚也从来不问,到后来和尚终于问他为什么,他只说那些人该杀,也因为那样两个人的关系才破裂。 那对男女畅快淋漓的做了两场,灵鹫蜷缩在和尚的怀中绷紧了身体,眼睛却时时刻刻的警惕着看向前方。到那一对男女离开之后,灵鹫下身已经涨得通红。 毕竟是个才一十五岁的少年,毛都没长齐,腋下也是干干净净的。灵鹫扶着自己的下体只是睁着眼睛去看和尚,他见和尚闭着眼不搭理他,只好伸了手拿自己的下身去戳和尚。 第十六章:何以为家 和尚被他弄得没办法,只好叹口气,伸出双手帮他解决。 灵鹫哼哼的很是舒服,最后索性放开了双臂勾住和尚的脖子,抿着唇,满是水雾的眼迷蒙着去看和尚。 因为看着和尚的脸,灵鹫反而觉得越来越有感觉,持久力连和尚都吓了一跳,这小小孩子总是不出来,弄得和尚咬着牙双手齐用给他撸。 灵鹫最后面色潮红,趴在和尚的肩膀上终究是达到了高朝,泄了和尚满手。 “能吃吗?”灵鹫拿着和尚手上的白色浊液,就要去舔,吓得和尚只能骂了他一句:“你属傻子的吗?” “秦央的手倒是舒服,这里感觉还不错。”灵鹫双手拿着自己已经软掉的下体安安分分的放进里裤,又穿上裤子。最终才赖在和尚的怀里睡了过去,就是那次,和尚知道了灵鹫对他的想法。 灵鹫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冷眼,可对他越来越是喜欢粘着,但从来不做过分的事情。偶尔抱着他,也只是老老实实的抱着,便是后来个头已经要比和尚高出些许,仍旧喜欢将头埋在和尚的肩膀上,便是抱着和尚的时候,灵鹫也是不笑的,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个冷血的人,外人没有谁敢接近他。 和尚对于许多事情都不会去追问原因,但是这次,他不仅是要救出灵鹫,还要去问问他,为何要杀人,他需要个理由。 蛇竹最后离开的时候,问和尚是否要去少林寺,和尚说是。 蛇竹问和尚可还记得他十五年前带去少林寺的那个邪教少年,并交给和尚一物,让和尚转交给那邪教少年。 和尚倒是记得自己曾经带过一个邪教少年去少林寺,但是后来的他就没有再见过那少年,那少年似乎在后来离开了少林寺。 和尚第二日离开的时候并未见到蛇竹,蛇竹派了个十岁大的男童来送他,那男童模样白嫩,可惜没了舌头。 瀑布竟是有流到尽头的时候,然后出现一个山洞,男童就带着和尚从这个山洞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出去。 这是太行山的一小部分,出了山洞再走一段路就到了洛阳,和尚算了算日子,那日苗青叶和蛇竹带他离开开封用的时间恐怕不止一日,但他却没有感觉到时间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男童将他送出山的时候,转身就要跑,和尚将那男童拉住,给了他一本书,告诉他,让他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学习。 那男童只是睁大了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和尚看了些许,便拿着那本书转身跑开。 和尚在洛阳城外的驿站寻了一匹老马,他看着那马半响,本来他是想骑马快一些赶往登封嵩山,可那马又太老,驿站里除了老马就是小马驹,和尚终究是将那匹马买了下来然后放了。 初始的一段时间,和尚发现那个阴柔白皙的少年一直偷偷的跟着他,在他将马放了之后,他感觉到那苗青叶狂躁了起来,然后就弃他而去,朝那老马离开的地方奔了过去。 和尚先是一笑,后来又觉得不对,于是转了方向去追苗青叶。等到和尚追到苗青叶,就发现他竟是把那匹老马一鞭子抽断了脑袋,那马已然死了。 苗青叶也知道和尚见到了他,他只是对着和尚冷哼,转身就走。和尚为那马念了往生咒,将那马就地挖了座坟埋了起来。 苗青叶本来是已经离开,等他回来发现和尚还在为一匹马挖坟,鼻子发出哧哼,冷笑个不停。 苗青叶也不说话,他就冷笑着一直看着和尚,和尚为老马超度过后,便站起身去赶他的路。 苗青叶这几日一直跟在和尚的身后,故意在和尚面前杀生;和尚住店饮食,苗青叶便在和尚跟前大鱼大肉;苗青叶有时脾气被和尚的无动于衷弄得起来了,他就会抓人要杀,和尚自然去拦着,可又不说话。 苗青叶知道自己打不过和尚,可又讨厌和尚的那副表情,一副天下唯我善良的样子,这让苗青叶越来越恶心,可他就是要跟在和尚的跟前,他觉得自己总有办法能把和尚杀了。 终究和尚在武林大会召开的前五日赶到了嵩山少室山山脚下,他站在山脚迟迟不上去,转了身,和尚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与灵鹫住的草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人住过。他离开破庙踏上寻找灵鹫的时间已经快要一年,可他却还不知道灵鹫被关在了哪里。 一直跟着他的少年明明知道灵鹫身在何处,可和尚却没有去问,不是不想问,只是他知道问了也没有结果。 那草屋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却还勉强能够住人,屋子里里外外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子里陈设的很是简单,可以看得出,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他和灵鹫在这房子住的最后一日,就是灵鹫穿了新嫁衣和他拜堂成亲的那天,第二日,灵鹫执着他的手,仍旧缄默不语,明明面目肃杀,可执着他手的时候,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因为灵鹫说要去见和尚的生身父母,他说新人总要去拜见自己的岳父岳母。和尚虽然想对他开玩笑,说『灵鹫你错了,不是拜见岳父岳母,是拜见公公婆婆。』和尚终究没能说出口,因为灵鹫的样子就像是前往刑场一样,也不笑,腰挺得笔直,一手执着他的手,一手握着他那把苍鹫长刀。 和尚虽然预料过结果,却没想到结果是父母亲不仅用死来逼迫他与灵鹫分开。他抵死不答应,换来的结果就是他与秦家再无任何血缘关系。 和尚觉得浑身冷的发颤,就呆呆的站在秦家大门外,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回去同父母亲说一说。他可以再重新做一次选择,他可以…… 和尚最后对灵鹫说,他虽然在少林寺出家,却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和尚,因为出家并非他本意。他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父母亲请了许多的江湖名医来诊治,却总是治不好。 最后善缘方丈说可以治好他的病,可是作为条件,他要去少林寺出家,还要继承善缘方丈的衣钵。 和尚除了是和尚这重身份之外,他还是个儿子,他有父母亲,有兄弟姐妹,有家,他也要做个孝子。 “嗯,你回去吧。”灵鹫对和尚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仍旧如往常一样的冰冷,只是垂了头,嘴唇再次动了动,并未说其他的,转身走了。 “灵鹫,不要杀人了。”和尚在自家的大门口终于对灵鹫说了这话,那时灵鹫的脚顿住了,腰板依旧笔直的挺着,在风中总是不动丝毫。 灵鹫没有给和尚任何的回答,就那样走了。自此以后的再相见,都不是在眼前的这座草屋。 和尚看着那草屋在发呆,苗青叶咬着唇,猛然抽出腰间的铁鞭朝和尚的脑袋抽去,和尚六神无主的时候,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 “住手!” 和尚被这一声喝猛地惊醒过来,他仍旧不动,只是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声音!和尚倒吸一口凉气,那声音竟是和灵鹫的如此相像,还是说灵鹫已经出来了?灵鹫的武功虽然是和尚教的,可是后来灵鹫的武功造诣深不可测,灵鹫修炼的武功,和尚根本试探不出,他对于这江湖的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都算是精通,可唯独灵鹫的武功他始终摸不着方向。 灵鹫如果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我只是故意被抓到,故意被关起来,只是想跟你们玩一玩,我现在玩累了,我就出来了。』和尚绝对会相信,因为那个人是灵鹫,无论他会做出何事,他都会相信。 第十七章 苗青叶手中的铁鞭擦着和尚的右耳落到了肩膀处,和尚身体一个踉跄,肩膀上结结实实的落上一条鞭痕,血立刻湿了衣襟。 先前说话的人立刻奔了过来,和尚觉得脑袋有些昏沉,眼见那人过来将他扶住。 和尚眼前模糊,只知道有人在耳际焦急的说什么,可他却听不真切,他只知道这人的声音和灵鹫的几乎一样。 和尚伸手摸右肩膀上的伤,触手黏腻,血已经发黑。苗青叶的铁鞭上淬了毒,和尚再去朝苗青叶那里望去,已经不见他的人,而他也因为这毒,体力渐渐不支,昏厥了过去。 昏迷中,和尚感觉到有人解他的衣袍,他伸手想要阻拦,却抬不起手。 “你伤着了,我帮你上药。”和尚迷迷蒙蒙中,听到这声音,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因为这声音总让他觉得这人就是灵鹫。 有人来来回回的穿梭,和尚任凭那人为自己清洗伤口。 一只手顺着和尚的肩膀摸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因为和尚禁欲,包裹的也一项严实,所以身上的肌肤带着些许惨白,因为习武的原因,肌肉线条也是紧致顺滑。 “灵鹫。”和尚已经失了分寸,因为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是灵鹫的模样,虽说他看的仍旧有些模糊,可除了灵鹫没人敢如此对待他。 和尚见那人影轻轻应了声,抬手用指腹摩挲着那人的眉眼,和尚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却都是一个模糊的影像。 那人影将脑袋凑近和尚的脖颈,轻轻嗅了嗅,便伸出舌试探性的舔了下。 和尚眉头微微皱着,将身体朝人影缩了缩,平日里这和尚多数都是笑而不语,脸上也总是带着坚毅,可此时竟是露出凄楚之色,伸着手想去勾住人影的脖子。 人影见和尚主动送上来,先是犹豫了一阵,随后索性埋头伸出舌贪婪的舔舐和尚的喉结。和尚昂起头,绷起的弧度竟是意外的性感,那微微闭起的眼睛因为中了毒的原因,含了水雾而又绵软无力,睫毛浓而密却并不长。 和尚难捱的又将脖子朝后扬起,绷起的喉结突出,仅仅用舌头就能感觉的到那处的骨头性感而又别样的诱人。人影先是用舌,最后换上牙齿啃咬。 “秦央?你当真要破色戒?”和尚与灵鹫第一次上床,是和尚主动送了上去。 秦家满门被武林正道赶尽杀绝之时,和尚若一个失了心的人找到灵鹫,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得撕心裂肺主动去亲吻灵鹫。 灵鹫任他亲吻撕扯衣物,灵鹫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上七岁,一手将自己带大的男人,然后抱住他问他,是否真的要破色戒? 和尚没有用语言回答,因为他用了行动。 虽说两人俱是第一次,但也是在红尘中活了那么久的男人,灵鹫一直小心翼翼,可和尚却因为处于悲痛之中,前奏进展的很是仓促,和尚便硬生生让灵鹫进去。 哭着交苟,和尚的第一次被弄得流了许多血。灵鹫一直蹙着眉头看和尚,和尚仍旧不管不顾,亲吻并不熟稔,两人的嘴唇口腔早已经破皮流血,和尚主动将自己流血的菊口送给灵鹫,若是灵鹫拒绝,他就将灵鹫的双手绑了,自己骑身坐在灵鹫的腰上,然后直接坐上去。 两个人第一次的感觉都很糟糕,可和尚只是希望在自身的痛楚中找到慰藉,而灵鹫对于每一次冲进和尚内部撞击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因为他并不是主动,而是被和尚绑了独自承受和尚上下摆动腰部的冲击力,因为和尚毕竟个子不低,也不是个弱不禁风的,所以很重,压得灵鹫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色戒破的着实让两个人都头疼,和尚在床上躺了十日,灵鹫的那物事几乎要不举一样,无论用手怎么碰,都是软了吧唧的。 秦家被灭门之后,灵鹫一直不许和尚回少林寺,也说要带他一起浪迹江湖。那段时日里,他们两人真真正正的生活在了一处,谁都暂时放弃了江湖上的恩怨。 两人第二次才算有了些经验,那日的阳光圈着一层白芒,将人笼罩进去的时候,人也会显得格外的温柔。 和尚那日平躺在草地上,灵鹫自上而下的看着他,然后见到和尚的喉结,他竟是硬了。 那人影探手用手掌触碰和尚的胸肌,手掌变成手指转过腰线向耻骨游弋。 人影的手突然被捉住,和尚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从床上弹起来。 眼前空无一物,和尚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完整,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和尚觉得脑仁一阵阵的刺痛,这种刺痛的感觉很奇怪,像是睡了许久,醒不了的那种痛感。 和尚伸手摸上自己的右肩,那里已经被包扎,他眉头皱皱,立刻起身大步朝屋外走。 和尚脸色铁青,能在他面前不动声色的下毒,让他产生幻觉还对他动手动脚的人,这世界只有一个人。 和尚出了屋,果不其然,屋外站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和尚,阳光自那人面朝的方向打过来,这让那人整个人的肩膀都笼罩在日光里。 那人在和尚踏出屋门,才要开口说话的瞬间,慢慢转过身冲着和尚淡然一笑,道:“十一年未见,别来无恙,秦央。” 和尚觉得头晕目眩,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他停在原地,让自己放松。 和尚对面的那人先是微微一笑,见和尚的脸越来越铁青,他自身也收起了笑,双目凌然,竟是含了冷酷之色。 和尚咬咬牙,仍旧铁青着脸,对那人道:“玩够了吗?巫灵巫大神医!” 巫灵乃南疆有名的怪医,平日里只待在他那个一亩三分田里,谁也不见,也不许别人见他。 巫灵擅长易容之术,又会学声,无论幼童老妇,巫灵都能将那声音学的活灵活现。而今巫灵正是易容成了灵鹫的模样,又学了灵鹫的声音同和尚说话。 “你真是不可爱,浪费本大神医的感情。”巫灵仍旧顶着一张灵鹫的面具,所以说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仍旧有些僵硬,若是一般人兴许会觉得这就是灵鹫本人,可和尚毕竟和灵鹫在一起生活了那许多年。 “身高不够,就别装高人。”和尚虚空一脚,将巫灵脚下穿的鞋子硬生生踢飞了去,巫灵幸好将鞋子甩得快,否则和尚这一脚不将他打残了也要打废了。 和尚冷冷的看着巫灵手忙脚乱的去捡鞋子,那巫灵仍旧顶着一张灵鹫的脸,和尚莫名的觉得心烦意乱。 巫灵本来笑吟吟的溜到和尚的面前,可和尚仍旧是一副臭脸。 “你自己把舌头还有手砍了,然后从我眼前消失。”和尚一向温和,可他对这巫灵却是一脸的厌恶。 巫灵吸了口鼻涕,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抹了,他伸手朝衣服里抓了抓,再拿出来的时候就多了一只断手和一条舌头。 巫灵见这样和尚还是摆着一张脸,只好眨眨眼:“喂,姓秦的你不至于吧?” “好了好了,我哪敢碰你,我只是让你出现幻觉了而已。”巫灵见和尚确实是不开心,也只好叹口气,将那断手舌头扔了,然后壮士赴死的闭上双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空余大师,您老人家不记小人过,就笑一个呗?” “巫灵,我心里有些烦,你让我静一静。”和尚的脸上终究是显出了颓废之色,他终究是感觉有些累了。 “你不去救灵鹫不就行了,你要是真的一个人活着没意思,就跟我去南疆。”巫灵虽然瘦弱了些,皮糙了一些,模样还过得去,虽说比灵鹫差了许多,看习惯了,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美男子。 第十八章 十余年未曾见,巫灵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人,如今脸上出现的不是成熟,而是沧桑。这些年和尚几乎生活在虚幻的梦境中,每日里都在重复着相同的事情,等到他走出破庙,来到江湖,他终于发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曾经熟识的人都老了。 说起来,巫灵曾经对和尚也是痴情一片,奈何当时的和尚还是少年懵懂,不过十多岁。他们从少年便相识,随后便相知,巫灵曾表白心意,奈何和尚终究是和尚,只一心合掌念他的阿弥陀佛。 后来少年和尚变成青年,巫灵从别人口中也得知和尚竟是为了他那个魔头徒弟破戒了,巫灵千里迢迢从南疆赶往少林寺,只为了见一面和尚。 巫灵见到和尚的时候,正是和尚的生身父母家被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给灭了的时候,他还从未见过那样的和尚,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似乎与这个世界没了什么联系,就那样茫然行走,若失了心魂。 和尚一直都是笑得温和,无论别人如何对他打骂,他也不还手,就是对那人微微一笑,巫灵问他为何这样生生的受了,和尚只会回答:“无妨,修佛的人本该这样。” 巫灵那时偷偷跟在和尚的身旁,许多次想走过去安慰他一下,可终究因为不知道该用何言语来劝慰,所以只能选择默默跟着。 直到和尚一路失魂落魄的走,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魔头,那魔头出乎巫灵意料的年轻,而且英俊冷淡,即便那魔头不会武功,去做个小倌应该也能吸引不少人。 和尚在见到灵鹫的刹那,先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随后就扑到了灵鹫的怀中,然后双手托着灵鹫的脸,疯狂的吻了上去,随后就是抽噎的哭泣。 巫灵一直默默的跟着,亲眼见到和尚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的雏菊破了,和尚虽然仍旧是伤心悲痛,可和灵鹫在一处,还总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直到最后,巫灵见到两个人选了片山林住了下来,那两人开始每天的温存,和尚的面上也渐渐有了笑容,而那灵鹫对外人的时候总是凶神恶煞,可对和尚的时候,眉眼间总是带着丝丝温柔。 无论这人是魔是邪,和尚和这人在一处就会开心,这才是主要的。于是巫灵回了南疆,也把对和尚的心思放下,一心钻研他的毒药。 巫灵回南疆的路途中,听到消息说,少林寺的空余大师联合少林寺四位高僧以及江湖七大高手将魔头灵鹫打败了。 巫灵起初不相信,可有许多武林人士说是他们亲眼所见,空余大师亲手给魔头灵鹫上了枷锁,还把灵鹫的死穴告诉了四位高僧,灵鹫的死活任由他们处置,然后空余大师独自一人离开了少林寺,不知所踪。 和尚如今双眼失了焦距,茫然不知所望之处为何方。一阵风起,鼓动和尚的衣袍,几乎要将他吹起般,虚晃的身影在风与日光中,显得有些飘渺。 “你当初要杀他,而今却要救他,秦央,收手吧。”巫灵说的是真心话,并不参半点私情,他走时那两人还如胶似漆,他离开还未到南疆,这期间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而和尚与灵鹫俨然成了敌人。 “你将他救出之日,便是你的死期,秦央,你可明白?”巫灵见和尚闭了眼睛,面上的颓败一闪而过,和尚还是那样伪装着自身,不许任何人见到他的弱处。 “是我背叛了他,他杀我我不会怪他。”和尚淡淡开口,伸手去摸自己的手腕,那里长戴的佛珠而今已经消失不见。 “若他以后还是会杀人,你还是要救他?”巫灵问。 “是。”和尚没有犹豫。 “秦央……”巫灵声音沉了下去,他将手拢在袖袍里,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极重:“你是和尚,是修佛之人。你不可对杀戮无动于衷,不可置江湖与危难之中!你要心存大义!你莫要忘了,你是……” “我要救众生于水火,我要包容所有人的罪行,他们欺我、骗我、辱我、骂我、羞辱与我,我皆不可抵触,我要坦然接受……”和尚声音飘在空中,极轻,似乎一不小心,这声音便会被风吹走。 巫灵愕然的看着和尚,和尚的目光仍旧是呆滞,可和尚顿了下,仍旧张口继续轻轻的说:“所以我不可为我的父母亲人报仇,人性皆善,错不在他们错只在我。我不可因为别人的辱骂而去辩驳,因为我是和尚却有了情爱。我教了个徒弟,我没有养好他,没有教会他什么是善,他只知道一昧的杀人,所以我这个做师父的必须要站出来阻止他,杀了他,替武林人除了这个祸患。” “我不可去救他,因为他还会杀人。”和尚笑的有些勉强,他转身去看巫灵,又说:“可我还是会救他,我已经猜到结局,只是想再赌一把。” “秦央你可知,他们不会让你去救灵鹫,因为灵鹫不仅仅是魔头。”巫灵的话并没有引起和尚的注意,和尚如今仍旧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风撩起他的衣摆。 山林中偶尔有飞鸟经过,鸟的鸣叫声总能让人感受得到山林的寂静,一切的声音都显得清晰的有些过分。 江湖太过嘈杂,人来人往戴了各色的面具,任谁入了江湖,都失了曾经的那份心,然后极大多数的变成自身所讨厌的那种人。 只有暂时的逃离,来到山林听鸟叫,听水流,看花开,看清风。便是那蛰伏的蝉,一旦破土,哪怕只有几日的光景,也会心满意足。 有时的自欺欺人,确实会让自身好过一些,可日子久了,便要开始责怪那时的自身为何如此这般欺骗自己。 和尚与巫灵俱是沉默了许久,那天上的日光都要西沉,被镀上一层的金光,云朵也变化开来。 和尚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灵鹫那一身的武功本身就是个吸引,会有前仆后继的武林人去找到灵鹫,问灵鹫要武功秘籍,因为灵鹫的武功一部分是和尚教的,可另一部分没有一个人见识过。 况且,灵鹫的身体,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不会死,即便是和尚曾经一剑刺穿过灵鹫的心脏,灵鹫仍旧安然无恙。 “灵鹫身上有个武林人都忌惮的秘密,所有的人都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秘密,可又怕他出来报复,所以就索性还不如让灵鹫死掉。”巫灵知道的似乎并不少,和尚不曾听别人说过,灵鹫自己也不会说,只是和尚不喜欢去问,所有的一切他也都只是自己模糊的知道个大概。 “不仅如此,灵鹫他这十一年来,从未老过!”巫灵双目盯着和尚的,几乎是在逼迫和尚与他对视,显然巫灵的这句话让和尚震惊了,和尚的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 “他的样子仍旧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如今应该是三十一岁,可却丝毫没有老。”巫灵接下来要说的话,和尚已经明白。 第十九章 三十多年前,武林传说,正派终于联手铲除了魔教教主,可魔教教主留下了个儿子,那儿子才出生就被山林中的野兽叼去,随后又被野兽养大。 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如今活着的俱都隐居起来,如今已经是江湖中传说的七大高人,他们也不再去过问江湖中的事情,也只有十一年前,那些人才出来帮助了和尚捉住了灵鹫。 和尚偶然间在一个茶馆稍作停歇的时候,听到一位说书先生在鼓吹江湖豪杰的英勇事迹,又说那被灭的前代魔教教主乃是妖魔所变化,所以当初在那场斩杀魔教教主的战役中,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几乎都死绝了,而今的武林高手们武功也愈发的弱了。 “说是那魔头灵鹫就是那前代魔教教主的儿子,那岂不是也是妖魔所化?”茶馆里有年轻的武林儿女,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激烈的讨论着。 “据说,谁都不能把那魔头杀死,那魔头还是被野兽养大的,还有人说那野兽其实是什么魔兽。”小儿女总是很好奇,手中握着剑也不过是为了显示威风。 和尚去过几次茶馆,茶馆总是少不了说书先生,每一次又都和灵鹫脱不了干系,不是说灵鹫是妖魔所化,就说灵鹫杀了多少多少人。 灵鹫是妖魔所化,这件事情并不是空穴来风,和尚对于灵鹫的武功也一直都是个谜。况且灵鹫还是孩童的时候,生的就有些妖艳,眉眼间冷厉若随时就会撕咬人的野狼,以及灵鹫行动间和人类也有很大的差别。 灵鹫年纪越发大的时候,模样越发的清冷,人也是英俊非常,妖异的有些非人,灵鹫偶然垂眼间,和尚也都会被灵鹫的模样弄得心惊狂跳不已。 和尚曾以为这仅仅是自身的原因,但有一日寺里的低一辈的弟子们突然结伴来草屋寻和尚,说是要在草屋前 听和尚说佛。 于是那些个年轻的弟子们猛然间见到灵鹫,个个都是惊得呆了,他们从未见过生得如此非人的人,不是因为他英俊太过,而是因为灵鹫身上带着的妖异,若一个妖怪化作了人形般,双目中含着对人类的仇恨,只看一眼,就让人胆颤。 和尚有种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于灵鹫的一切都不知晓,甚至不如说书人对他知道得多。 巫灵在南疆活的好好的,而今却突然跑来少林寺,又在草屋前堵着他,让他不要去救灵鹫,巫灵也算是个行事乖张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如今来这劝说他,想必灵鹫真的有许多不能被救的原因。 “他还未老吗?”和尚独自思索了些许,而今他就要不惑之年,寻到了灵鹫,他还有多少时日能与那人在一处?也或许,他这一生都寻不到灵鹫,又或者他寻到了,已经是个就要行将就木的老人,而灵鹫仍旧少年依旧,拿着他的那把苍鹫长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救他然后杀他。 “我若说这世间有一本武功秘籍,练成功的人就会不死不老,不用吃饭饮水,只需吸收天地精华就能一直存活,你可信吗?”巫灵的话,和尚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顺着巫灵的话点了点头,回答:“信。” “可练成这种武功之后,就会嗜杀如命,恨不能杀尽天下人,你可还信吗?”巫灵又一次问和尚。 这次和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去看巫灵的双眼。巫灵的双眼已经不能再像十多年前那样灵光,和尚发现巫灵的脸上已经深深浅浅的爬上了些许皱纹。 “不信。”和尚开口回答巫灵的话,眼睛余光移动,移到巫灵拢在袖袍中的手,脸上闪过微不可见的痛苦。 “秦央,你可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巫灵的双手仍旧拢在袖袍中。 “知道,杀我。”和尚全身上下全都存在破绽,巫灵无论从哪里下手都可以致和尚于死地。 “我有许多机会杀你,可我还是想要你明白,他们不想你救灵鹫,不止是因为灵鹫曾经是个杀人魔,而是灵鹫拥有那种武功的秘密,那种武功不能出现在世间,否则江湖会大乱。”巫灵仍旧没动。 “你杀不了我。”和尚很老实的回答,即便他如今浑身都是破绽。 “你曾经在我这里拿过一本医书,你那时说,为了还那本书的恩情,便是我要杀你,你也绝不会还手。” “我确实说过,你动手吧,我不会还手。”和尚站得笔直,似乎就在等着巫灵给他一刀,可他却又像是个高深莫测的高人,似乎巫灵即便拿了刀子捅他,他也不会怎么样。 “你把那本医书还我,我就不杀你。”当初巫灵将医书给和尚,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和尚当时要得急,甚至还对巫灵发誓说,若是巫灵以后即便是要取他的命,他也不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巫灵还是在跟着和尚和灵鹫的时候,在他们两人的谈话中,偶然知道灵鹫曾经中过一次毒,只有这种毒能取了灵鹫的性命,所以和尚才会火急火燎的向他拿医书。 和尚曾经在南疆与他待过一段时间,因为那时武林中出了个用毒高手,有一半的武林人都中了此毒,于是和尚就与巫灵没日没夜的研究解毒药。 那时和尚与巫灵共同写了一本医书,还没来得及誊抄一份,就被和尚急忙的拿走,说是要去救他的徒弟。从此以后,巫灵再也没见到过那本医书,而今他想再要回来,只是想通过这医书看看灵鹫到底怕的毒是何毒,即便是他一次没有成功,只要多下功夫,他总有一天能够知道。 灵鹫若死了,那和尚再如何伤心欲绝,也总有回转的一天,江湖人士也不会再去忌惮着那份神秘的武功秘籍。 最主要的是,那个人必须让灵鹫死,他巫灵本来无所牵挂,可在被和尚拒绝的五年之后他娶了妻生了子,而今妻儿的性命都被那人握在手心里,他必须阻止和尚去救灵鹫。 “医书送人了。”和尚的身上有许多江湖上人人梦寐以求的各派武林秘籍,很可笑的是,绝大部分都是那些门派的掌门人送给他的,然后那些掌门人不出意料的死了,死之前都闭口不言是谁杀了他们,也没有哀求和尚为他们报仇,只告诉和尚好好保存这些秘籍。 和尚得到这些秘籍有十多本,都是在十多年前,在灵鹫疯狂杀人的时间里。随后灵鹫被关,他也隐居起来。 和尚身上除了武功秘籍还有一本医书,唯独没有佛经。那本医书作为交换条件,和尚给了一个年轻人,正是那个年轻人告诉了和尚,灵鹫没死。 那年轻人只是个纨绔弟子,生在官宦世家,与江湖没有半分的关系。 那年轻人说十年前他还是个十岁大的孩子,见到几个和尚带了一个身材颀长,身形瘦削的男人,那个男人戴着脚铐铁链,手腕上有一串佛珠,同和尚的佛珠一模一样。 “你动手吧,我不会躲,但也不会死。”和尚说的认真,他将头缓缓垂下,眼睛也闭上,若个入定的老人,站在那里仍凭风吹,纹丝不动。 巫灵终究是将手抽出衣袖,拿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刃薄而锋利,是三刃。巫灵知道这一刀若是插进心脏处,那绝对是活不了的。 巫灵最后开口,去问和尚:“你当真还是要救他?” “是。”和尚仍旧保持那个姿势,他一个字话音才落,巫灵手中的短刀猛然刺来,没顶捅进左心脏的地方。 和尚睁开眼,嘴角动了动,终究露出笑,随后口中大口大口的流出鲜血。 “我可以走了吗?”和尚口中的血流个不停,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颤着双手摸上插入胸口的短刀,往里递进一些猛然抽出!血立刻喷涌而出。 第二十章 血还是没有止住,西方的落日在西沉而去的刹那竟也是红的,再眨眨眼,那落日便已不见,彻底的沉了下去,只剩下些许晚霞带着一抹抹橙色。 傍晚入定时分,鸟儿也归巢而去,万物俱都沉寂而去,回到了一早上离开的地方。 和尚寻了一条山溪,溪水边的山石纵横交错,三三两两的躺在那里,触手摸上去甚是光滑。 溪水边有只青蛙,鼓着腮帮呱呱叫着,和尚因为受了伤,脚步声有些大,那青蛙立刻一个扑通跳进水中,逃离开去。 和尚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那书不算厚也不算薄,刚好放在心口处。而今那本书已经被鲜血染红,书上被戳了个洞。 和尚虽然给自己点穴止了血,可血仍旧在流。和尚如今拿着那本书看了半响,他觉得应该把这本书供起来,否则他真的死的不能再死。巫灵果然是下了狠手的,没有放水的意思,那把刀一刀捅进心脏处,只差些许就要刺破心脏。 和尚觉得自己有些困了,他没力气给自己调理,也没有心情修炼内功。他如今就盘腿坐在溪水边沿的一块石头上,头垂下,外人看来不知是睡了,还是死了。 这一路走走停停,竟是连个养伤的地方都没有。这一生已经过了大半,却还没有个家让他去想念一下,和尚在长时间的纹丝不动中,手指终于动了动。 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和尚在看,那是一双充满仇恨的双眼,恨不能立刻将他杀死。随后又出现一双眼睛,也带着同样的仇恨,接着出现第三双、第四双…… 和尚猛然觉得自己从高处向深渊里坠落,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剩下恐惧,那种感觉一瞬而逝,和尚身体猛然一颤从黑暗中惊醒。 天竟是亮了,和尚睡了很久。 和尚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响声,和尚没有精力去管闲事,但还是仅用耳朵就知道,是两个人打一个人,那两个人的武功加起来目前勉强占了上风。 打斗的声音听来是铁器相撞的响声,以及木棍与铁器撞出的闷声,空中偶尔会传出清脆的鞭声。 “师父?”和尚愣了愣,打斗猛然顿住,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便朝和尚奔了过来。 “我不收徒弟。”和尚还是淡淡的回应少年的叫喊声。 和尚口中虽然这样说,但仍旧是抬起了头去看眼前的少年,一段日子不见唐苦的武功修为比以前大有进步,想必定是日夜勤奋加以练习的。 唐苦见和尚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透了,眉头几乎拧成一团,转眼愤怒的去看一边的苗青叶。 “师父,我来的时候正看见那小子鬼鬼祟祟的要对你不利,你身上的伤难道也是他弄得?” 和尚走的这些时日,唐苦独自一人在江湖上也遇到了不少事情,当他知道少林寺举行武林大会要选举出几名武功高强的人去阻止和尚救人,他也就一路奔到了少林寺,到了少林寺,他才发现和尚根本就没有到。 唐苦经常在山下四处转悠,希望能够碰到和尚。期间他还结识了一名少林寺的弟子,并和这名弟子也成了朋友。 这日唐苦与这名少林弟子一起下山,就见到苗青叶鬼鬼祟祟的站在和尚的面前,并且举起了手中的铁鞭,意欲对和尚不利,所以两个人才会和苗青叶大打出手。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没死,臭秃子的命倒是真硬。”苗青叶背着双手,一脸的傲慢,他乜斜着双眼很是不屑的去看和尚。 “苗青叶,我杀了你!”唐苦举起手中的剑就要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的少林寺弟子拽住。 “唐施主,切不可动怒。”那少林寺弟子年纪二十出头,人看上去是个严肃的人,只是生的太过瘦弱了些。 “你如此想我死?”和尚抬眼去看不远处的苗青叶,问的认真。 “自然,不仅我想你死,灵鹫也想你死。”苗青叶说到这里,脸上闪过狡黠,他转着眼珠去看和尚,眯起眼,一字一句又道:“这天下人都想你死!” “你闭嘴!”唐苦是个脾气不好的,可他武功差了苗青叶许多,况且他曾经受过苗青叶的侮辱,而今虽说恨不得将苗青叶千刀万剐,奈何仍旧也只能干生气。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那些个武林人士在少林寺举行什么武林大会,目的就是要取臭秃驴的命。”苗青叶咧开嘴,笑得开心。 “你活得可真凄惨,谁都想杀你。”苗青叶的话虽然字字嘲讽,句句带着针,却也都是实话,和尚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听着。 “所以,你就去死好了,反正没人愿意让你活着。”苗青叶冷哼一声,抓紧了手中的铁鞭,如今和尚受了重伤,说不定他还真的能有把握将和尚杀了,即便以后灵鹫会责罚他,也绝不会将他杀了,他是灵鹫的徒弟,他知道灵鹫有多恨这个和尚。 “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没必要活着。”和尚站起了身,他的伤口因为身体的牵动,又开裂了起来,血开始往外流。 “你随时可以来杀我,如果你杀得了。”和尚沿着溪水一路向前走,他不去管伤口处的血一直流,他目光中的颜色让人害怕起来,任谁都看不懂,那里到底是心死,还是哀默,亦或者是无谓。 苗青叶显然愣了,他甩了甩手中的铁鞭,身体移动带过一阵风,衣袂才被吹起,他便到了和尚的对面。 “我不许你去见灵鹫!也不许你救他!你若敢去,我一定杀了你!”苗青叶说了这话,立刻隐了身去,用他那漂亮的轻功眨眼消失不见。 和尚似乎并未听到苗青叶对他说的话,仍旧是沿着溪水往溪水流动而来的方向走去。 血滴落在石头中,晕染开一些水,开出漂亮的红花,宛如传说中地狱中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那样红,开得快谢的也快,芳华刹那,转眼即逝。 少林寺的武林大会是善缘方丈发起的,目的是阻止和尚去救灵鹫,若是和尚执意要救,那就会杀了和尚。 善缘方丈是和尚的师父,和尚本来是要死在病魔中,后来因缘巧合入了少林寺,一心修佛,病魔消除,他自身的武功修为也日渐的深了。善缘方丈虽然是方丈,却只收了他这么个徒弟,对他一直犹如亲子,甚至已经要把衣钵传授给他。 善缘方丈是要寒了怎么样的心,才决定举办这一场武林大会来阻止自己? 那一次和尚在升任方丈大典之上,当着武林人的面说自己要和灵鹫走的时候,善缘方丈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险些气死过去。 和尚不是个好徒弟,也不是个好师父,更不是个好儿子。 “师父?”唐苦跟在和尚的身后,满心焦虑一遍遍去喊和尚,他又不敢去碰和尚,因为和尚胸口处的伤太过恐怖,和尚的样子,怕是别人轻轻推一下他,他就会倒地立刻死掉。 “你别听苗青叶瞎说,师父,你只要不救……”唐苦说到这里,咬了咬唇,他去看和尚的脸,他与和尚在一起也有几个月,和尚教他武功,脸上虽然也没什么表情,可仍旧还算温和。而今的和尚却只剩下沧桑,似乎瞬间老了许多,有那么一瞬间,唐苦觉得和尚太老了,老的似乎都不能直起腰背来。 唐苦闭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和尚的后面,虽然为和尚的伤担心,可他却也只能干着急,他看着和尚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心里难受的要命。 和尚走了很久,至少有一个时辰,他胸口的血也早已经不流结了薄薄的一层痂。 “你想去哪里?”唐苦终于忍不住去问和尚。 和尚听了这句话,却站在了原地不再动,他双眼盯着前方许久,才缓缓道:“我想回家。” 第二十一章:昔有焦尾 山脚下的草屋,巫灵已经离开。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有陆陆续续的江湖人士赶往少室山上。 唐苦与那名少林寺弟子将和尚带到了草屋,和尚却只是站在屋前,他并不进去,只说:“这里有人住了。” “空余大师走后,这里是小僧一直在打扫,小僧偶尔会住在这里。”那少林弟子走上前来,伸出手念了句佛号。 “师父,这是少林寺的宁远大师,他说师父你以前救过他。”唐苦将和尚扶进屋子里,让和尚坐下。 唐苦见和尚的脸上有些迷茫之色,抬眼去看宁远。宁远只是微微一笑,俯身伸手拿了和尚的手腕探指把脉。 唐苦见宁远的脸色慢慢暗沉了下去,以为和尚的伤势很严重,忙拽了宁远,问他:“我师父怎么了?伤很重吗?” “只是外伤。”和尚将手抽了回去,并没有去询问宁远发现了什么,他此时抬头去看唐苦,又对他道:“我饿了,你弄些饭来,明日陪我上山一趟。” “?”唐苦愣了下,待听完和尚的话,立刻高兴的将头点的鸡啄米,他屁颠的跑了开去,屋子里只剩下和尚与宁远两人。 宁远在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他不说话,和尚也不说。 外间彻底听不到唐苦的脚步声的时候,宁远才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竹笛放在了和尚的面前。 “空余大师可还记得这个吗?”宁远眉头微皱,一脸的担忧之色看着和尚。 “记得,却不想你真的出家了。”和尚将那竹笛拿起,仔细看了看,竹笛被保存的完好,只是音色怕是大不如从前了。 “您带我来少林寺之后,我逃走了。”宁远静静地说。 “我知道。”和尚将那竹笛拿还给宁远,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骨制的埙,那埙已经太旧了,六只小孔边缘几乎能见到指印。 宁远看着那埙,默然伸手接过,他沉默了些许,才又开口问和尚:“是蛇竹的?” “是,他让我见到你就交给你。” 当初和尚救了一些邪教的少年,最后跟他去少林寺的只有一个,只可惜那少年在少林寺待了几天,受不了清规,就偷偷逃了。 当初那少年在逃走之前,和尚曾送过一支竹笛给他,因为这少年对乐器特别喜爱。和尚在还未出家的时候,也是大家的子嗣,父辈也有几个做官的,所以对于琴棋书画,他也都懂一些。 和尚的身上当时有一支上好的竹笛,可惜他后来出家,就只是一直放在那里,后来见到那少年对乐器甚是喜爱,就将那竹笛送了他。 和尚还记得,当时的那少年有个很是文雅的名字,叫做焦尾。 焦尾冷含三尺水,悲风弹破一庭秋。 宁远有一把琴,可惜只是个普通的琴,因为他生母嗜琴如命,四大名琴中独爱焦尾,就给自己的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我对乐器皆爱,独不爱埙。”宁远口中虽然如此说,仍旧将那骨埙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看,每一寸都看得仔细。 “大师可知道我当时为何要逃离少林寺?”宁远抬头去看和尚。 “不知。”和尚回答。 “因为灵鹫。”宁远说到这里,伸手摸着那骨埙,竟是在发颤。 宁远当初还是焦尾的时候,随着和尚来到少林寺,他是邪教出身,他也一心想要成为正派人士,只要成为正派人士就不必成日里提心吊胆,怕被正派人士杀死。 焦尾十五年前只有一十二岁,他算是那群少年里受伤最轻的,胆子也是最小的。他从小就厌恶自己是邪教这个身份。他想做个普通人,他厌恶所有一切的杀戮。 “我以为到了少林寺,就会众生平等。”宁远垂下头,将骨埙握紧。 “邪教终究是邪教,即便你想改邪归正,别人也不会同意。”宁远猛然抬头来看和尚,和尚没有任何反应,宁远甚至不知道和尚有没有在听。 “那一次我去山下挑水,不小心见到一群少林寺低辈的弟子围在一起在讨论一件事情,他们在讨论如何让灵鹫死掉。”宁远的话终究引起了和尚的注意,和尚抬头去看宁远,那神情明明就是不相信。 “我怕有一日他们也会那样对我,所以就逃了。可是逃了一圈儿,我又回来了,天下之大,我只能来这里。”宁远站起身,将骨埙放入衣袍中。 “我听说你要去救灵鹫,你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半途而废。”宁远将那竹笛拿起放在和尚面前的桌子上,道:“物归原主。” “大师你中的是蛇竹的毒,就算是蛇竹自己怕也是没有解药,大师的时日不长了,想要做什么,要尽快才好。”宁远走出房门,转身为和尚掩上房门。 “你为何要出家?”门合上的刹那,和尚将那支竹笛拿起,开口问。 “为了活命。”门被关上,传出吱呀的响声。 屋外,和尚听到唐苦与宁远的对话声,知道唐苦已经拿了饭菜过来。 不消一会儿功夫,唐苦就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男童倒不怕生,立刻冲了进去,跑到和尚的跟前,伸出双臂让和尚抱他。 唐苦笑着去看那男童,给和尚摆好了饭菜,便伸出手把已经趴到和尚怀里的男童抱了下去。 “小焦尾乖,师父饿了,等下师父要吃饭休息一会儿。哥哥带你去玩,可好?”唐苦笑的开心,伸出手指去戳男童的肉呼呼的脸。 “不好,我不喜欢你,我要大和尚带我玩。”男童挣扎着想要从唐苦怀里下来,他伸长了手臂想要去抓和尚,嚷嚷着要和尚带他玩。 “这是……谁的孩子?”和尚愣了下,这男童倒是机灵,模样生的也不错,甚是可爱。 “是宁远大师的,”唐苦说完这话又觉得不妥,立刻解释道:“是宁远大师还未出家时的孩子,宁远大师是五年前才出家的。” 和尚没有再问别的,唐苦见和尚已经有了疲惫之色,立刻对和尚道:“师父你吃完了,就去床上休息,碗筷放在那里就行,我等下来收拾。” 唐苦抱了男童出屋,男童虽然百般不愿,仍旧是被唐苦哼着骗了出屋。 “十个糖葫芦,唐苦要是交不出来,我就让爹爹把你弄成糖葫芦。”小焦尾倒是有些狠劲,揪着唐苦的耳朵,猛然一口险些将唐苦的耳朵咬掉。 “是是,小祖宗,哥哥现在就下山带你去买。”唐苦虽然在逗着怀里的小焦尾,脑袋仍旧转向那个房门,看着发了会儿呆,才默默离开。 唐苦带着小焦尾回到草屋的时候,对着和尚的房间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应。唐苦原以为是和尚睡着了,后来再一想,和尚绝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唐苦破门而入的时候,和尚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闭着。 和尚发起了高烧,和尚从受伤后,就没有好生歇息过,而且那样重的伤,他还是一如往常,除了脸色苍白些,唐苦以为伤并不是很重。 当唐苦撕开和尚胸前的衣服,见到那可怖的伤口已经流脓的时候,唐苦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一处,那样深的伤口,已经见了胸骨。 唐苦双手颤抖,却不知道该如何为和尚处理。他站在原地,只是发呆,最后他去看和尚闭上的眉眼,呼吸也已经微弱。 “你都不会躲得吗?你若死了,还怎么去救你的灵鹫?” 第二十二章 和尚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待睁开眼,就见到一位白须老僧坐在他的床沿,面容忧虑。恍若隔世兴许说的就是眼前这样的景象,十一年,人生也就几个来来与回回,下个十一年,十年,不知这位白须老僧还能活到那时否。 “师父。”和尚先是怔愣,待反应过来,挣扎着欲要起身。 对于善缘方丈,和尚一直带着一颗尊敬的心,这是他的尊师,授他武功,传他佛学,并治好他的病。 他来到少室山一直不曾去见善缘方丈,见了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武林大会是善缘方丈发起的,即便是善缘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皱眉头,只是他如今不能死而已。 “你的毒为师怕是解不了。”善缘方丈眉头皱的很深,他已经很老了,老到垂眼间似乎都会涅盘。善缘是真心担心和尚,这是他唯一的徒弟。 “只是这伤也太重了,唉。”善缘方丈站起身的时候,又是一道重重的叹息。 “你都不会躲得吗?你这个……”善缘方丈话至此,却没法说下去,和尚的脾性他也知道。和尚不恶,不过是因为喜爱上了一个魔头,可那魔头又杀人无数,和尚就凭着区区肉体来偿还。 善缘方丈见和尚不说话,坐在床上低垂着头,最终是软了心,轻言道:“你且好生养病,别再去掺和武林大会了。” “武林大会,徒儿必须去。”和尚打算起身,屋外突然闯进两名小沙弥,拿了绳子,手脚利索的将和尚来了个五花大绑。 “武林大会是为师发起的,你当真以为为师舍得那些个人去杀你?不过是为了把你引来。”善缘方丈说完,吩咐了那两个小沙弥好生看着和尚,便自行离开。 善缘方丈离开,和尚却怎么都觉得不妥,如今他有伤,不能莽撞的就将这绳子挣断,万一牵扯伤口,也不是闹着玩的。 善缘方丈说是为了引他来少林寺,但是为何要引他来?难道就是为了把他绑了,关在这小屋里一辈子? 和尚被绑的结实,那两个小沙弥虽说出了屋,也是在屋外站着,一步不曾离开。 和尚看着窗外面的白光,不能确定时辰。 他睡了多久?还是说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难道是正在开始? 和尚才想到这里,屋外响起动静,便有人倒地的声音响起。接着房门被推开,唐苦领着小焦尾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师父,武林大会上闹起来了,宁远大师让我带你先走。”唐苦一边说的飞快,手也不停,给和尚解了绳子,拽住和尚的手就往外奔。 “闹起来?”武林大会上去的都是些武林正派,只是商讨一下推举出来几个武功高强的来阻止他去救灵鹫而已,又怎么会为这种事情闹起来。 “不对!”和尚随着唐苦才出了屋子,转念突然想到什么,转脸去看唐苦,眼见唐苦面上的颜色带着风尘,又朝唐苦身上看了看,有打斗过的迹象。 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自己,为何要召集这许多的江湖豪杰?他和尚武功虽然还不错,但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让所有的江湖人士为了他一个人匆匆的赶到少林寺参加武林大会。 “山上发生了什么?”和尚去问唐苦,唐苦却别过头不愿意张口。他身边跟着的小焦尾,一双大眼噙着泪珠,一语不发紧紧的抱着唐苦的腿。 这男童明明很是调皮,现在这样子却很是委屈,似乎被何人抛弃了一样。 “山上的事其实与师父你也没多大的关系,不过是正派人士抓了几个邪教的人要杀,然后又有邪教的人来救他们,所以就闹成了一团。”唐苦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躲闪,不敢去看和尚。 和尚只需转念一想,善缘方丈绑住他也就是为了不让他去掺和武林大会,可这是少林重地,这在少林寺胡乱杀人像什么样子?难道还是说连善缘方丈都没有办法阻止了吗?为何要在少林寺杀人? “我去看看。”和尚转身朝山上走去,唐苦自然是拦着。 “师父,你别去了。我答应宁远大师要好好带着小焦尾的,也答应他带师父你去找那几位高人的。”唐苦说的这话,果然是让和尚顿住了脚。 “找谁?”和尚问。 “就是看管灵鹫的那几个高人,宁远大师把他们所在的地方告诉了我。”唐苦睁大了眼,小心翼翼的盯着和尚面上的表情。 和尚手有些发抖,可和尚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神情。 “我先去山上,你在这里等我。”和尚话毕,便施展着轻功一路上山,虽说是受了重伤,但轻功仍旧是比唐苦要快了许多。 唐苦将小焦尾抱在怀里,心里也跟着担心起来,转眼去看小焦尾,这孩子一直忍着眼泪,小嘴紧紧的抿着,一脸的倔强。 “想见你爹吗?”唐苦轻声问出口,小焦尾用力点头,双手搂住唐苦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哥哥这就带你去,好焦儿不哭。”唐苦咬咬牙,伸手摸了摸背后用麻布缠住的剑,抱紧小焦尾往山上奔去。 和尚昏迷的第二日,宁远大师带了善缘方丈来,善缘方丈一直为和尚运功疗伤,山上的武林大会已经开始进行。 善缘方丈交了一物给宁远大师,宁远脸上突然变得难看,私下里急急忙忙叫上唐苦让唐苦收拾一下带着小焦尾离开,顺便也带着空余大师离开。 宁远甚至将小焦尾托付给了唐苦,让唐苦照顾小焦尾到成人,言下之意,他将不久于人世一般,也不允许唐苦带着小焦尾到山上来。 唐苦开始自然是奇怪,第三日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唐苦偷偷潜了进去。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武林大会上正邪两派已经打成一片,而宁远大师一直护着一个瞎眼的邪教人士。 唐苦抓了个人问,也只是知道,正派人本来是将邪派人抓了,要当着武林好汉的面杀了的,谁知道宁远将那些人偷偷地放了,还帮着那邪教的头目来对付他们。 唐苦愁肠千结,为了下山,他也只好参与战斗中,最后几乎都要敌我不分。唐苦始终弄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匆匆的赶往山下。本是想着带着和尚走,可善缘方丈一直守在屋子里,也不见出来。 最终是等到了善缘方丈出来,唐苦去把和尚的绳子解了,暗地里也知道,和尚这要是去了山上,依着他那样的脾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又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是一阵栀子花香,和尚上了山,打斗已经停止,却在血腥中闻到了这花香。 上百名的武林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小辈们在处理尸体,人群围了重重的五六圈,血在人的脚下,印上杂乱的脚印。 “宁远大师你若是杀了这青蛇郎,我们就对先前的事既往不咎!”说话的人,听声音年纪正当青年,和尚并不认识。 第二十三章 和尚稍微用了内力,将四周的人屏退些许,独身走到人群中间去。 中间围了很大一圈,邪派人士均都被绑了起来,和尚扫了一眼,这些邪派人士多数不过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且多数都是身带残疾。外围已经死伤无数,其中不乏邪派人士,这些邪派人士穿着统一的玄色衣袍,身上都系着青色的布条。 人群中间被绑的有五十余人,宁远此时正以身挡在一个青衣人身前,只有这青衣人没有被抓。 那青衣人正是蛇竹,双眼蒙了白布,一条青蛇在他的袖袍中爬出朝着人群警惕的吐着信子。 “这里是少林重地,小僧不许汝等如此这般打打杀杀,扰我佛门净地!”宁远将佛珠挂在右手虎口处,拇指拨动两颗,双眸严厉起来,去看四周的人。 “宁远大师还是请在下冒昧一问,善缘方丈是否将关押邪教教众的牢门钥匙给了您?”人群中先前说话的青年人此时站了出来,这人一身白衣,白衣很白,一点污垢都不曾有,他手执一柄折扇,轻轻摇晃,眉间一点朱红衬得这人肌肤胜雪,瞧不出半分武林人的模样,却像是个纨绔子弟。 “是。”宁远依旧护在蛇竹的前面,和尚看得明白,蛇竹有几次想要推开宁远,均被宁远挡了回去。 “宁远大师也应该知道,这次武林大会其实就是除魔大会,我们要将武林中的所有邪魔歪道一律铲除,这事情可是连善缘方丈都同意了的。”白衣人收起折扇,双目森寒去看宁远。 一时之间,寂静一片,只余下风声。 和尚走进人群,才要开口说话,眼前却溅起一条血柱,刺红一片。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武林小辈举着手中的刀,猛然将绑着的一名邪教人士砍杀,接着刀再次扬起,去砍另一个被绑的人。 “邪教的人就该死!”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人开始疯狂的怒号起来,朝被绑的人举起了刀剑。 和尚想要去阻止,他不知为何觉得很是悲伤,他已经分不清谁正谁邪,谁好谁恶。这些被绑的人虽说邪气了些,可身上并未有那样大的杀气,反倒是这些个武林正派,那一身恶臭的杀戮气息,让他忍不住要吐。 和尚脚下移动,伸手挡住一个去砍他边上被绑的小少年,这一下才挡住,和尚身体却猛然间不听使唤,直直的就要倒下去,身体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接住。 “师父?”和尚若不是受了伤,又怎会连善缘方丈到了跟前,点了他穴道都不会知? “住手!”善缘方丈将和尚扶住交给身后的两个小沙弥,一声河东狮吼,震得修为差一些的几乎滚倒在地上。 善缘方丈走到人群,抬眼去看宁远身后的蛇竹。蛇竹先前眼见自己的弟子们被杀,就要上前去,却一直被宁远拦着。 “燕施主,请你带着这些武林人士下山吧。这邪教的人也给放了,若有什么后果,老衲自会亲自去向那人请罪。”善缘方丈走到那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身旁,语气竟是有些是在哀求。 燕只影笑的温暖,手中的折扇摇的缓慢。他看了眼善缘方丈,却又转身去看宁远和蛇竹。 “既然善缘方丈都开口了,在下也不能放着善缘方丈的面子不顾。但是,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本来就是要铲除邪魔,以及……” 燕只影说着转身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和尚,却并不言语,嘴角上扬,只是在笑。 和尚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这人如此这般姿色竟是比苗青叶还要略胜一筹,在这武林中,这人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不过要比灵鹫差了许多。 燕只影开始一直在笑,但见到和尚即便是受了重伤,神色依旧从容,以及和尚看他的目光,竟是带了些赞许,这赞许只能是模样方面。 燕只影险些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去,声音依旧带着轻蔑之色,道:“善缘方丈要记得你对我家主人的承诺。” “老衲记得。”善缘方丈似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又说:“燕施主还是请回吧,这些邪魔我会将他们关在牢狱中,一生不许他们出来。” “我们是正派人士,做事自然要大度,我们可以将这些人都放了,只要他们今后不要再危害武林。”燕只影说完故意转身去朝和尚看了一眼。 “但是有一个条件!”燕只影目光有那一瞬间变得嗜血以及奋,他去看蛇竹,也知道蛇竹眼睛瞎了,看他不到。 燕只影故意延长时间,话语说的极其缓慢,道:“只是青蛇郎杀人无数,这次好不容易才将他引过来,又怎么能轻易放了。” “你想如何?”宁远眉头皱了起来,扭头去看蛇竹,但见蛇竹面如沉水,一副已经知道结果的样子。宁远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手微微一颤去抓蛇竹的手。 蛇竹虽说瞧不见,手被宁远抓住,终究是抬起了头,有一瞬间的茫然,手也微微跟着颤了。 “只要青蛇郎肯自行了断,我燕只影保证将这些邪教人全放了!”燕只影言之凿凿,嘴角仍旧勾着,去看宁远和蛇竹牵在一处的手。 “还有宁远大师,若在下没记错的话,您曾经也是邪教人士吧?” “既然知道小僧曾经是邪教人士,燕施主就该知道后果!”宁远突然放开蛇竹的手,拿起手中的佛珠向燕只影袭去,整个人若一枚叶子飘然落到燕只影的身旁,两人缠斗了起来。 “焦尾?”蛇竹有一瞬间的慌乱,这慌乱也只是眨眼即逝。 宁远的武功不算高,但也不低,比蛇竹虽说差了一些,但是在少林寺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蛇竹武功虽好,但是遇到那个燕只影,也只有招架的份。而今这里面能招架得住燕只影的也只能是和尚和善缘方丈,可两个人都不会帮他。 眼看宁远已经败下阵来,宁远还是死死的撑着。那燕只影的扇子里藏了许多暗器,宁远的身体已中了五只,俱是打在了宁远的左手臂上。 “你们说话算话!我蛇某人若死了,你们不可再为难我这些弟子,也要放了宁远大师!”蛇竹话语才落,宁远被燕只影的扇子打中腹部,宁远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邪教的这些弟子也都是前代的残留,多数的武功都是蛇竹所教,也有零落单下去的前代魔教教众的遗孤。 蛇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说是要重建邪魔两教,好给正派人士一个反击,总有一日让正派人士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虽说蛇竹行事做事残忍,也曾杀人如麻,但终究,他若死了,这邪魔再想重建,怕是更难了。他们的前代魔教教主的儿子灵鹫被关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已经十一年,即便以后能够救出来,但这位少主从来没有回过魔教,会不会帮他们,也未可知。 蛇竹若死了,他们这些弟子早晚也是一条死,况且,蛇竹待他们也不薄。 眼见蛇竹要自断经脉,被绑的弟子们怒吼着想要挣断绳索,奈何他们终究武功薄弱,也徒有一番力气而已,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蛇竹自断经脉。 第二十四章 总有那么几场雨,在炎炎夏日里,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每当暴雨落下,天也会跟着黯淡下去,几乎要成为黑夜。只有在闪电劈裂天空的时候,世界格外的亮,紧接着就是雷声,震耳发聩,几乎要把心胆都震出来。 当宁远大师还是焦尾的时候,他逃离少林寺,前途漫漫寻不着目的。于是他用身上仅剩下的一些银两在街头买了把破琴,他虽是江湖人,可武功并不高,他也不想惹事,他想做的事,就是抱着一把琴,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哪怕前路坎坷,贫寒交迫。 他在江湖游荡,抱着一把破琴,武功也逐渐的耽搁下去,寻了一个茶馆,为茶客拨琴。奈何琴太破,茶客不识音。 他失魂落魄而去,那日也是夏日里猛然的一声闷雷,天暗了下去,大雨瓢泼。他抱着琴躲到了一家青楼下,楼里莺歌燕燕,有舞女跳着当时最时兴的舞曲,有上好的琴师为舞女伴琴。 青楼的门未关,他一眼看到上位上坐着的人正是那个多年前的蛇竹,蛇竹双眼蒙着白布,穿了一身青衣。 而今的雨下的慌乱,宁远手中的佛珠被燕只影扇子中飞出的一个暗器打中,串珠的线断裂开来,佛珠蹦跶落了一地。 宁远看着蛇竹自断经脉,身体踉跄,人却突然若离弦的箭般朝四周的人奔去,他手起,身侧倒下两名武林人士。 『公子可会吹埙吗?我青衣楼少一个埙师。』 蛇竹眼睛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门外有个人在躲雨,而这人身上的气息他似曾相识。他暂且算是阎门教的教主,开了这么一家青衣楼,明里暗里也算是帮衬着教里弄些银子。 『不会,我会别的。』 自那日与蛇竹再相见,宁远一直留在青衣楼做琴师。 后来一直到宁远娶妻生子都是在青衣楼,蛇竹一直很忙,而他也是一直安安生生的做他的琴师,蛇竹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从来不参与,蛇竹也或多或少躲着他。 他们本来自小是在一处生长,只是宁远胆子一直小,后来跟了和尚去少林寺,也一直被同行的伙伴们嘲讽。 他们是江湖人士,他们的父母亲人都被武林正派残忍的杀害,他们要努力习武好为父母亲报仇。每一个人都带着仇恨而活,每一日都加以练习,可只有那个焦尾整日里只知弹琴寻乐器。 『我不会杀人。』因为焦尾的这句话,蛇竹从未让他参与杀戮之中,并将青衣楼的舞衣姑娘许配给他。 蛇竹离开青衣楼到江湖上去截杀一批武林人士,凯旋而归的时候,青衣楼已经被武林正派碾成了平地,舞衣消失不见,焦尾不知所踪。 蛇竹后来一直打探,才知道焦尾带着小焦尾又回到了少林寺,并且出了家,成为了宁远大师。 宁远连杀五人,终究被燕只影制住。 宁远口中闷着一口鲜血,直接喷到燕只影的脸上:“衣冠禽兽!” “宁远休得无礼!”善缘方丈显然没有意料会闹这么一出,出手要去阻止宁远,宁远却飘然落到了蛇竹的身旁。 蛇竹只剩下一口气,因为双目瞧不见,只听得到宁远是犯了糊涂,连正派的人都杀了。 宁远将蛇竹扶住,蛇竹终究是站不住,宁远顺着也蹲在了地上握着蛇竹的手:“即便你自行了断,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弟子。” “本来会放过,被你这么一闹,怕是不会放过了。”蛇竹倒是笑了出来,语音轻柔,面目朝着宁远。 宁远从怀中拿出一支骨埙,塞进蛇竹的手中,道:“这东西我还是不会,你以后教我吧。” 蛇竹开始没反应过来宁远的意思,待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握住,接着触手一片黏湿,便听到宁远的闷哼一声,歪倒在自己的怀中。 一把匕首捅进宁远的心脏处,很深。 “你还有儿子,焦尾。”蛇竹身体微微颤了下,瞎子伸手轻缓的去摸宁远的肩膀,顺着肩膀摸到宁远的脸,轻声去问:“为什么?” 因为一刀直接刺入心脏,宁远死的彻底,竟是比蛇竹还要先死。宁远握住蛇竹的手最终也没能对蛇竹说,为何要选择死。 人群外,唐苦慌忙捂住小焦尾的双眼,可惜有些迟了,小焦尾还是看到了自己的爹拿着刀捅进了心脏里。 小焦尾并未哭闹,只是拿一双眼睛去看四周的人。 “……”唐苦着了急,抱起小焦尾四处去寻和尚,扫视了一圈终究是见到和尚被两个小沙弥擒住,和尚胸口处的衣襟已经被血浸透,看来和尚的伤口又裂了。 “师父?”唐苦不知如何是好,他冲着和尚虚叫了几声,可和尚的双目却盯着那死去的宁远大师去看,双目带着的是震惊。 雨下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味,唐苦看着怀里的小焦尾,小焦尾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宁远的方向。 唐苦带着小焦尾施展轻功,终究是到了和尚的跟前,偷偷解开和尚的穴道,将两个小沙弥制住。 “师父?” “你带孩子先走!”和尚此时才反应过来,身体一个闪影,冲到人群中将倒在血泊中的蛇竹和宁远扶起,想要带他们二人走。 蛇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拿开和尚伸过来的手,只说:“空余大师,请您将我二人合葬,小生感激不尽。” 和尚还未来得及答应,蛇竹已经垂下了头,死了。 大雨一直在下,和尚单膝跪在两人的面前,却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少林寺,竟是又出了个兔儿爷!”人群中不知是谁骂出了这一句话,紧接着被绑的人中一个年龄只有十余岁的少年,被人拽了起来,一名大汉手执大刀就要砍下去。 和尚垂着头不言语,他不杀生,也不伤人。 蛇竹与宁远的手紧紧握着,和尚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有怎样的故事,甚至也觉得这宁远就这样不负责任的死了,弃他的幼子不顾,其实只能算是个懦弱之人。 当着这许多武林人的面,他竟是如此潇洒的就死了。 『灵鹫,你到底想要如何?』和尚已经忘记自己对灵鹫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灵鹫不回答。 他们两人曾有一段时间在一处,没有见任何的江湖人,也没有参与任何的江湖纷争。他们偶尔走在平静的街头,灵鹫也总是会执了他的手,生怕两人会走散一样。 毕竟男男有别,和尚终究是和尚,知道羞耻。所以每当这时,和尚总会不自在的将手拿开,他在乎所有人的目光。 和尚伸手为蛇竹宁远阖上双目,站起了身。那大汉举起的刀莫名怎么都砍不下去,而和尚却走到一名被绑的邪教少年身旁,为那少年解开了绳子。 没人敢阻止和尚,即便是燕只影想要阻止,也是近不了和尚的身。 “空余大师?还请你住手!”燕只影手中的折扇猛然射出几支暗器,可到了和尚眼前,却自行化成粉末。 十多年前,和尚赶到武林大会上,救了几十个邪教少年,人人夸他菩萨心肠。十多年后,他再一次救邪教人,别人只当他是魔教余孽灵鹫的情人。 和尚将邪教人尽数放了,不去看四周面如死水的正派人。 “你们走吧。”和尚开口,目送这些邪教人离开,这些人虽然没有说感谢的话,和尚却知道这些人的良心要比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派的人强上百倍。 若是有人敢暗地里伤害这些邪教人,和尚只需一招金刚掌,就能将这人隔空打翻在地,因此没人敢拦着。 雨有渐小的趋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雷电也只是初始的时候响起。和尚前身的衣襟还沾着血渍,他抬眼,双眸只余冷厉。 第二十五章 “空余大师,莫要忘了你可是少林弟子。”武当山只来了一名弟子,乃是武当掌门的坐下大弟子张扬。 张扬用一把软剑,平时不用的时候,将剑别在腰带上,这剑即软又利,能将软剑用得好的,便是和尚也没有自信。 武功大弟子、崆峒掌门以及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站成了一排,挡在和尚的前面。 “我已还俗,并不介意杀人。”和尚冷着双眸,扫视前方的人。 “空余大师这是公然要与武林正道为敌吗?”张扬抖开软剑,软剑若一条蛇般,眨眼间就来到和尚的身边。 软剑抖动,已是换了方向,斜斜的就要刺向和尚的胸口。 那剑若游蛇虚无缥缈,张扬的一把软剑使得出神入化,眨眼间已经使出七招,速度之快,他人只能见到一个残影。 和尚不动,待那软剑刺破和尚的衣服,和尚身体才向左侧微微一斜,人已经躲了过去。和尚并无武器,他出掌的速度并不快,力道却是浑厚,饶是张扬是武当山掌门人座下的大弟子,也受不住和尚的这一掌。 其余人都看得清楚,他们都认为这和尚不敢伤了张扬,毕竟这和尚也算是个孝徒,不会给善缘方丈惹事。 可他们都料错了,和尚的掌风别说是离得近的张扬已经被惊得反应不过,连张扬身后的几名武林人士都险些站不稳当。 “师父,住手。”和尚掌实实在在的落下,却打在了飞奔到张扬身前的唐苦身上,唐苦受了和尚这一掌,心肺几乎炸裂一般,一口鲜血闷出嗓子眼,唐苦身体颓然就要倒下去。 和尚虽说受了伤,可这一掌也是用足了内力,势必是要将张扬打的三月起不了床,好给这些张狂的武林人士一个警钟。 眼见唐苦生生的替张扬挡了这一掌,血自嘴角流出,人也倒了下去,和尚连忙将唐苦扶住。 唐苦顺势将身体的力量放在和尚的身上,他实在是五脏六腑疼的不知所以,连站都站不稳,只是抓着和尚的袖角,道:“师父,你不能杀人,你是……你是空余大师。” 唐苦咬住牙,揪住了和尚的衣服,勉强站直了身体,他眼见和尚面上仍旧无甚神情,只好忍着痛继续道:“你是修佛之人,你要是如此做了,和邪魔又有什么区别?” 和尚仍旧不言语,他垂下了头去看唐苦,唐苦的双眼仍旧是干净的,里面带着深切的希冀。 “师父?”唐苦见和尚不说话,已经急了。 “我不收徒弟,以后莫要叫我师父。”和尚将唐苦揪住自己衣袖的双手拿开,双眸抬起时,带了杀气。 “师父?”唐苦还想再去抓和尚的衣袖之时,和尚只剩下一个影子,他飘然而去,一袭僧袍已经移到了先前躲过一劫的张扬身旁。 和尚招招带了杀气,张扬初始还能抵挡住五招,到了第六招,张扬手中的软剑已经拿不稳。 这一幕速度发生的快了些,边上的武林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张扬手中的软剑被和尚一掌劈断之时,一直在原处观察战局的燕只影终于加入了战斗中。 燕只影的武功显然比张扬的高出了许多,两人联手勉勉强强能和和尚打成平手。几十招下来,两人也已经不敌,华山以及崆峒掌门终于出手。 可和尚已经不再是和尚,那双眼眸,冷厉寒彻,布了血丝,满带杀气,若一个被恶魔占据了心灵的修佛人。 和尚不管身上的伤口,即便鲜血已经浸湿了他大半个衣襟。他仍旧不要命了般,招招狠戾的想要置燕只影与张扬于死地。 其余武功略微低些的根本进不了这三个人的身,那杀气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胆寒,绝大多数的人都退离三人有上百米远,便是华山以及崆峒掌门也被杀气逼迫出去。 『你为何要杀人?』和尚也曾如此质问过灵鹫,问他为何要杀人,他给灵鹫说佛论道,说众生平等,没有谁就该死,对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灵鹫从来不会回答,反而会认真的听和尚说佛,他也会盘腿坐在和尚的对面,双手合十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灵鹫念得虔诚,若不知道他就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和尚甚至都会觉得,灵鹫才是真真正正的修佛之人。 灵鹫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坐在草屋的屋顶,或者是山顶,看夕阳落山,等到傍晚下了露珠,湿了一裤腿的泥巴再回到草屋。 『秦央,你又为何要救人?』和尚已经忘记这句话是灵鹫什么时候对他所问,只知道那时候的灵鹫对他极好,无论他如何严厉的对待灵鹫,灵鹫也不会埋怨。即便是罚灵鹫跪一个整晚,到第二日,灵鹫仍会做好了饭菜唤他起床做早课。 只是有一日,和尚救起了一个人,这人因为妻子不贞就恨起了天下所有的女子,于是做起了一个采花恶魔。 这人身受重伤之时被和尚捉住,和尚没有杀他,不仅阻止别人杀他,还为他治伤。和尚那时说人性本善,待到那人伤好了,和尚便将那人给放了。 明明知道那人是个采花恶魔,和尚还是给放了,和尚救过许多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才会有一日,灵鹫问他:“你又为何要救人?” “因为众生平等,人性本善。”和尚的答案,灵鹫并不赞同,只是灵鹫没有说出来反驳的话,他一个人径直出了屋,一个人在房顶待了一晚。 第二日,灵鹫来到和尚面前,开口问了和尚一句话:“你可会救我?” “你若继续错下去,我会杀你。”和尚是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句话,灵鹫并不吃惊,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去厨房烧早饭。 『你的手,救过终生,也会原谅众生所犯下的所有错误。却只会杀一个人,那就是——我,我应该说,我很庆幸。』这句话,是和尚用刀第一次捅进灵鹫的心脏时,灵鹫对他所说。 那次之后,即便他们两人之间有过最亲密的结合,也在一处隐居生活了一段时日,彼此却终究对彼此有防备,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 他们没有情人间的海誓山盟,没有情话,也没有缠绵悱恻,即便是在一起隐居的那段时日,即便是在床上交苟,彼此间也都是一语不发。 或许只有两人中的一人累了后,沉沉的睡去,另一个醒来的人才会用万分温柔的眉眼去看那睡着的人。 『你想要什么?』和尚对灵鹫说过,灵鹫也在和尚睡着的时候问过。 『你想要什么?』和尚着了魔,不再是那个温和善良的和尚,他俨然变成了魔,他要杀人,他想闻到血的味道。 『你要这武林,我帮你拿;你要杀人,我陪你一起杀。灵鹫,灵……』和尚闷在喉咙中的血终于被喷出口,他身体猛然顿住,呆呆的站在原地。 “师父?师父……”唐苦捂着胸口,挣扎着想要过去,因为和尚的表情太过恐怖,他已经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施主,没事的。” 一双宽厚的大手撑住唐苦的后背,唐苦错愕的朝后看去,见到的是个微胖的老僧。接着就听到一声佛号,只见到三道影子闪过,然后停留在了和尚的身边。 站在唐苦身后的老僧转眼间也到了和尚的身旁,是四位高僧,四人双手合十,念一句:“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 第二十六章:善焉为佛 少林四位高僧,并不住在少室山,反而是住在太室山上。四位高僧在魔头灵鹫被抓之后,便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他们的辈分要比善缘方丈高上一辈,和尚要称呼这四位高僧一声师公。 和尚此时若一个被无常鬼勾去了魂魄的人一样,站在那里,双目仍旧是带着狠戾,可却没了生气。 燕只影寻得机会,手中的折扇袭来,却被一个身长足有八尺的高僧一掌挡回。 “四位师叔,这是?”善缘方丈一直站在原处,他并不是不帮和尚,只是他也有难言之隐。 “空余我们要带走,善缘,这武林大会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四位高僧皆是穿了一样的赤色法衣,其中一位面色稍黑,最是不苟言笑的,双眼扫了一圈这些个武林人,脸上的神情更是暗了下去。 四位高僧来得快走的也快,只是眨眼功夫。和尚被直接被带走,连同那死了的蛇竹和宁远也一并被带走。 和尚双目已经变得模糊,而且火辣辣的疼,只想让人把眼睛直接弄瞎了。他只是感觉到心中闷着火气,若是不发泄出来,自己就要欲火焚身。 他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这是快速前进时,风在四周空气中快速流动的声音。还有鸟鸣声,是大雁,只有一只,叫得凄惨。和尚脑袋开始沉了下去,眼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开,他陷入到梦境中,耳中又听到延绵不断传来的佛号。 是谁在诵经? 和尚只字都听不进去,他听到这声音,脑仁越来越疼,到最后几乎要炸裂。 可那佛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却醒不了。他在黑暗中奔跑,四周空无一物,那声音在遥远的前方传来,似乎要透过一层一层的黑暗直接袭击他。 和尚在黑暗中朝着声音的相反方向,快速奔跑,那声音一直在追赶他,他心中莫名的恐惧。他知道这是梦,他要醒过来。 他不知道这黑暗中的路有多长,他的精神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那远方有个希冀的光芒,折射出一个人的影子,呈白色。 那白衣胜雪,在黑暗中很是刺眼,白衣的颜色如同他自己偶尔也会穿的一件白色僧衣一样。 “去救他吧,秦央,你想知道他在哪里吗?你过来,我告诉你。”那白衣人面朝着和尚,和尚却看不清白衣人的容貌,只知道那人的头发也和他身上的白衣一样,融入在一起。 那白衣人抬起手,声音虚无缥缈,将那佛号瞬间打散。他慢慢走了过来,和尚几乎能看得到他的容貌。 “师父?师父?” 唐苦的怀里抱着小焦尾,他的眼睛已经红肿,鼻子还在抽泣。 和尚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唐苦的脸,年轻、清秀、而且带着少年人的稚嫩与羞涩。和尚睁开眼的瞬间,就被唐苦扑了个满怀,险些将他闷断气。 唐苦又哭了一顿,然后自己将眼泪擦干,又冲着和尚咧开嘴笑得开心。 “师父,无根大师说你走火入魔了,吓死我了。” 唐苦见和尚垂着头看自己的双手,也不同他说话,咬了咬唇,道:“师父你好好养伤,我去把药给你端来。” 和尚一直垂着头,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已经被重新包扎,他如今勉勉强强的能坐起身,浑身一丝力气都无。 “我睡了多久?”唐苦带着小焦尾,脚已经踏出了房门,蓦然听到和尚的这一问,唐苦却有些害怕,但他也不能隐藏什么。 “一个月。”唐苦的声音在发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嗯,我知道了。”和尚自己躺了下去,他睁着眼睛去看纱帐的顶端,双眼变得空洞。 走火入魔? 和尚想冷笑,却笑不出。 他只是离开江湖十年,却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给暗算。 暗算他的那个人,可真是巧,正是自己的恩师! 他修为并不低,却在武林大会上闹了起来,如果不是四位高僧来,他恐怕真会将那些个武林人士都杀了。 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他恐怕走火入魔的更深,待醒转过来,怕是会经脉俱断而死。 能让和尚在武林大会上失去理智,定是被人偷偷下了药。虽说他先前中过苗青叶的毒鞭,又被巫灵施了迷药产生幻觉,可这还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之后他因为伤心过度,伤口裂开的原因昏迷了过去,再醒来时,他身上的伤是善缘方丈包扎的,虽说他没有过什么怀疑,毕竟他中的毒都算是一招要命的,他只是武功底子深厚,才没有立刻死而已。便是身上多了一种毒,和尚也没有在意过。 和尚不想如此去猜测自己的恩师,可欺骗终究也只能是自欺欺人。只是恩师的这个毒下的也算是够狠心,够决绝。 三十年前,有一种毒药自西域流传进中原武林,这毒药只需要接触到人的血液中,就可以使这人狂性大发失去理智,随后这人就会走火入魔,轻者武功尽失,重者经脉尽断死亡。 这药当时一直被魔教的人掌控,一时在武林中闹起了轩然大波,许多正派人士被下了药胡乱去杀人,待药性一过,这人的内力要比平日高上十倍的在身体内部流窜,抑制不住这股内力,就会走火入魔,多数人都会经脉尽断而死。 这药的特点就是,必须接触被下药者的血液,与这药一起同用的有一种蛊,被称之为血蛊,这血蛊可以控制药效发作的时间。 这药只在江湖上流传了五年,后来就再无人见到过。 和尚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待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去。和尚坐起了身,想要下床,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成为了一个废人,因为他连路都走不了。 和尚挣扎了一番,仍旧是寸步难行,无法,只好又回到床上。 唐苦端着药进屋的时候,和尚靠在床沿,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父,你醒了,药都被我热了好多次,我放了糖,应该不苦。”唐苦端着药碗,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拿一双眼睛去看和尚。 和尚伸手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完。 “苦吗?”唐苦眨了眨眼。 “我去茅房,你扶我一下。”和尚终究是开口说了话,他面上的神情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唐苦立刻应声,心情也好了些,忙去扶和尚。 唐苦咬着唇,轻手轻脚的将和尚扶起,脸上却升起了红晕。这一个月来,和尚昏迷不醒,所以和尚的吃喝拉撒都是他亲手照料,况且为和尚擦洗身体的时候,和尚的皮肤竟是比他想的要好,不仅光滑紧致,而且身上的肌肉均衡,每一块都似乎带了弹性。唐苦原本已经收起了心,悬崖勒马,可如今这一个月的照料,他对于和尚的心却越来越深。 唐苦想着以前为和尚擦洗身体时的春光,一时间脸上红的像个红烧肉,那时他并没有想到性,只是一心担心着,可是如今和尚进了茅房,正要小解,唐苦一下想到他也为和尚擦洗过下体,而且物事比他想的要大上许多。 “你出去等我。”和尚吩咐了一句。 “嗯。”唐苦慌忙离开,心脏却狂跳不已。 和尚如今虽说已经三十八岁,可容貌依旧算得上是英俊,脸部轮廓仍旧是棱角分明,况且人也温和,待人友善,更是带着一股年轻人没有的成熟之韵。 唐苦伸手穿过自己柔软稀疏的毛发游到了自己的下体,软了吧唧的一根,生的有些过于清秀,比他的人还要清秀一些。 唐苦双眼有些迷离,伸手自己握住,指尖探到下面两个圆物,他轻轻碰了碰,身体猛然一颤,想到那日自己被苗青叶带着人侵犯过菊口。 唐苦一直很是反感回忆起这件事,虽说只有一个人实实在在的拿棒子捅进过他的菊口就立刻出来,但绝大时间里,他的菊口处是被苗青叶拿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性具胡乱的插得。 另一只手顺着后腰的腰窝游离着,探到臀缝,指尖滑到中间,唐苦猛然顿住,脑海里全是和尚。 他想与和尚在一起,拥抱、接吻、交欢。 第二十七章 “唐苦?”和尚如今勉强能走几步,出来却见到唐苦红到脖子的脸,以及一双热切的眼睛。 “师父。”唐苦抓住和尚的双臂,一双眼睛带着的,是深情,以及期盼。 “你不去救灵鹫行吗?你以后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天涯海角都陪着,只要你不嫌我。” 和尚知道唐苦最想说的不是这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总是带着年轻的味道,他对爱情充满了期盼。唐苦在这条路上,懵懂无知,跌跌撞撞,他太过年少,对一切都带着憧憬。 “秦央?我叫你秦央可好?”唐苦踮起了脚,想要去亲吻和尚的嘴唇。 “秦央,我……” “我收你为徒,你要称呼我为师父,以后也不能直接称呼灵鹫的名讳,要叫他师叔,叫师兄也行。”和尚扶住唐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 和尚不去看唐苦,但也知道唐苦垂下了头,脸上的颜色很是苍白。 “扶我回屋吧。”两人之间的沉默并不久,和尚伸出手,保持着正常的姿势,让唐苦扶他回屋。 “好。”唐苦声音很低,他心里愁肠百结,也只能慢慢放下,知道和尚说那话,是不想自己难看,也知道和尚除了灵鹫,心中万不会再为谁动心。若这世上没有一个灵鹫,和尚定会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少林寺方丈。 唐苦虽说在心中劝解自己,可把和尚送回了屋里,自己心中只觉得闷得难受,急急忙忙的就跑回了自己的房中。 小焦尾如今点着蜡烛,在桌子上看书,见唐苦面容憔悴的回来,也不说话,就呆呆的往自己的床上走去。 “唐哥哥?”小焦尾放下书,也爬到了床上。 “睡吧,我没事,我今后要好好练武,以后给我师父送饭的事情,就拜托焦儿了。”唐苦咧开嘴,勾起了唇角,冲小焦尾笑了笑。 小焦尾点点头,两人也不再说什么,钻进被窝睡了。 夜深时,唐苦睁眼去看睡在身侧的小焦尾,才七岁的年纪,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武林人士逼死,小孩子却不哭不闹,一直努力读书,偶尔跟着他习武。 当年,唐家满门被灭,他也是七岁。 所幸他心脏自小与常人不同,生在了右边,才逃过了一劫,自此之后他对于那段记忆毫无印象。 可在宁远大师自杀,他见到小焦尾的双眼中带了空洞,突然想起那许多年前早已经忘记的事。 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模糊,只记得有一个人,身材颀长,手中提了一把长刀,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杀人,血四处的喷溅,空气中充斥着的只有叫喊声。他眼睁睁的看着,发不出声音,也无能为力。 这仇,如何去报? 唐苦睁眼想了许久,最后实在想不出,只好起身提了剑去练武。 和尚已经十日没有见到唐苦,他的饮食都是小焦尾端了过来。 和尚走路已经不成问题,胸口上的伤已经结痂,脖子上以及后背上的伤已经算是大好,只是疤痕比较深,估计要一辈子留在上面了。 半个月后,四位高僧中的无根大师终于来了。 无根大师肤色略黑,不苟言笑,平日里像是个黑面罗刹一般。 其余三位的武功略比无根弱一些,可在这江湖上,这四位高僧已经是一等一的武林前辈,他们平日里也都隐居在太室山上,不曾下山示人。 无根大师带着一本经书,乃是《般若波罗蜜心经》。无根大师只将那心经放到和尚的面前,见和尚已经能走,如今正坐在屋门前发呆,他并不说别的,放下经文便离开。 和尚也没有问什么,他看着那经书,并没有去拿。 和尚就如此在山上一直呆着,他经常坐着都会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四位高僧并不告诉他为何要救他,唐苦如今每日的都在峻极峰上练剑,偶尔小焦尾会陪在和尚身边,小孩子也不喜说话,一个人只是闷头的看书,偶尔哪个字不懂,那句话看不明白才会请教一下和尚。 和尚又开始做梦,总是同一个梦,他一个梦下去,再醒来甚至不知道时日。梦里总是黑暗一片,他总是在崩溃的那瞬间,会出现一个白衣男子向他招手。 “秦央,你过来,过来见我,我告诉你灵鹫在哪。” 那男人的声音总是飘在黑暗中,如一个鬼魅,一直缠绕挥散不去。 “我去哪里见你?”和尚在黑暗里问。 “坟前。” “空余!”这一声呼喝,和尚的神经几乎要崩裂,和尚猛然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衣服竟是已经被汗水浸湿。和尚抬眼去看,就见到四位高僧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 无声是四位高僧里年纪最幼,也是最胖实的。和尚小时候,无声就对他喜爱有加,一直对他很是宠爱。 “……”和尚身体还在发颤,他记得他在屋门前教小焦尾识字,现在醒来,竟是在卢涯瀑布下。 初始,和尚听闻不到一丝瀑布击打岩石的声音,而今瀑布声却在他耳中越发响亮起来,到最后那瀑布几乎像是击打在自己的脑仁上一样,让他耳鸣目眩。 “你如今入魔甚深,要好生在这里休养,你若继续下去,真的是要成为废人了。”无声言毕,又将几本佛经拿给和尚。 “你安心修佛,莫要再想其他。”无色大师年轻时,曾是武林中的第一美男子,可他自幼就出了家,对于红尘中的情与爱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一心只向佛,后来见到和尚,也是一心想要栽培。可和尚不如他所愿,不仅参与到了红尘中的情爱,还是对一个男子。 “佛在心中,读不读经又有何意义。”和尚垂首,随手将那几本佛经扔进了瀑布冲击下来而汇聚的水潭中。 “空余,莫要放肆!”无声人胖了些,对人也总是乐呵呵,可脾气却一直不好,眼见和尚将经书扔了,自然是要大发雷霆。 “无声,你莫要动怒。”无色拦住无声,对着和尚也唯有叹息一番,道:“空余,这佛你比谁都看得透,却为何还是如此?” “是,我比谁看得都透。人生在世,不过几尘几劫,到头来终究一场空,即是空,我何必又要执着,又何必——去念什么佛书呢?”和尚抬头去看四位高僧,却笑了起来。 和尚一直都是笑的温和,对何人都是如此,所以别人尊称他一声空余大师。 “四位师公若也真真正正的参透了佛法,就不会来救空余,只需要让空余自生自灭就好。所以,你们为什么来救我?”和尚双目的神情高深莫测,似乎猜到了所有。 “受人所托。”无根虽说不苟言笑,却从来不会隐瞒。 和尚的温和笑却变成了冷笑,他神情带着些许落寞,他动了动四肢,知道自己定是昏迷了很久,也知道自己几次走火入魔都是四位高僧用内力为他化解,否则他早已经经脉尽断。可是四位高僧的武功早已经冠绝天下,又怎么会让他武功尽失呢? 不过,他变成如今的这幅模样,除了自作自受,还有就是被人暗算。 “怕是受人所迫吧。”和尚开了口,这一句话撕破了四位高僧脸上的面皮,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自己也曾有肮脏的部分。 四位高僧垂下了头,既然和尚已经看破,他们又能说些什么?想他们混迹江湖少数也已经六七十年,个个也都是耄耋的年纪。 和尚没有再把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他中了毒,失去理智从而走火入魔,这毒是他的恩师善缘大师下的。他不想再去深究,他怕到最后弄出,他如今武功尽失是因为四位高僧在为他输入内力时做了手脚。 第二十八章 “我想我应该下山了,麻烦四位大师替我和唐苦告别一下。”和尚必须离开,他被四位高僧带到这里,无非就是有人想让他永远呆在这里,不许他下山。 他在山上,经常是处于昏迷状态,他甚至不敢想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因为他处于在那个黑暗的梦境中的时间很长。 “你如今下山,是直接送死。”无根说的是实话,毕竟和尚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我不过是武功尽失,哪那么容易就会死了。四位大师,秦央告辞,自今而后,世界再无空余这个人。”和尚说的决绝,他没有收拾衣物,两袖空空直接走了。 眼见和尚下了山,无声急得直跺脚,他们若这样就把和尚放走,怕是会有麻烦。况且和尚的身体状况如此之糟糕,山下的那些个武林人士可是恨不得能将他杀死的。 “罢了,生死有命,随他去吧。”无色合掌,拂了衣袖转身上了山去。 沿着山脚,和尚并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去了蛇竹与宁远的坟前。这座合坟,是唐苦托了四位高僧修的,和尚一直醒醒睡睡,一次都未曾到的坟前拜祭一下。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说的就是坟前。 和尚只是瞬间想到梦境中的黑暗,他在坟前站了些许时间,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墓碑前的东西惊了一跳。 墓碑前没有祭品,却有大量的冥纸灰,况空气中仿佛飘荡着冥纸的银屑。银屑在空中飘着,落在和尚的肩头,和尚离开一步,那银屑就紧跟一步。 和尚朝四周望去,并未发现有人,但他还是十分的坚定一定有人在跟踪他。他也不再去管其他,蹲下身将那冥纸灰拨开。 『雪山』 纸灰下的泥土上被人用树枝写了两个字,只有两个。和尚再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一阵莫名的风起,将那纸灰吹散,险些扑了和尚一脸。地上已空无一物,连同『雪山』那两个字。 和尚猛然回身,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有个影子一闪而过,只是那速度太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轻功的路数怕是他即便是在最鼎盛时期,也没有这样快,仿若不是人类能拥有的速度。 和尚静下心,只是两个字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这世界有许多的山都会被称之为雪山,这两个字代表的地方,他不可能直接就知道。 山脚下有一片竹林,傍着竹林的有一个村落,和尚决定先去这村子里歇一下脚,把身上的僧袍换了。 “放手!”竹林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和尚一愣,循着声音过去。 四个年轻男子正在调戏一个女子,那四个男子看身上的装扮只是乡绅的儿子,十足的地痞流氓。 那女子虽说只是穿了一身的粗衣,但模样神韵并不像是出身贫寒的。女子后退了些许,那四名年轻男子却不依不饶的调戏,甚至开始撕扯女子的衣服。 “小娘子,何必装清纯呢。”一个男子如此说着,伸手勾过女子的白嫩的下巴。 女子已经尽量的想要掩饰自己的容貌,头发故意披散在脸前,头垂得甚低。 和尚只是站在一处看着,并未上前阻止。因为那个女子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那女子口中虽然说着住手,看似很是害怕,可双眼中投射出的光,似乎可以一招就将人杀死。 “不好。”和尚反应过来时,忙走上前去,那女子的手中已经多了把匕首,匕首猛然前递,就要捅进面前一个青年的心脏处。 和尚伸手抓住女子的手,女子力气并不小,看样子是个练家子,匕首侧了过去,刺在青年的左手臂上。 青年初始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大吼着哭嚎了起来。 “臭婊子!找死!”其余三个人身上也都是带着家伙的,说着拿了匕首就猛劲的刺过来。 和尚一一挡了回去,虽说他武功尽失,但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武功招数的,所以对付这几个地痞流氓,也不是难事。 女子似乎对于四个年轻男子的骂声极其的厌恶,她手中的匕首攥的紧紧的,双眼中带了杀气。 和尚如今毕竟比不了从前,不可能一心多用,虽然知道女子如今身上的杀气甚重,却一时也分不开身去拦着她。 女子的手开始在发抖,她拿着匕首走到了一个被和尚放倒的男子身边,抬起匕首就要刺下。 “舞衣?舞衣……舞衣你没事吧?” 竹林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一个乡下的青年手里举着根棍子奔跑着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举着农具的村民。 青年一个箭步冲上来,举着手中的棍子就给了那女子要杀的青年几棍,打的那青年哇哇乱叫。四个青年眼见人如此的多,立刻弃了和尚抱头鼠窜。 “舞衣?”乡下的青年,一张憨厚的脸上有一双憨厚的眼睛,他将有些失神的舞衣扶起来,自己几乎要哭起来,说:“都是我不好,又让你被欺负了。” “没事就好,黑崽子,你快别哭了,让舞衣姑娘笑话。”村民中一个大妈抱着双臂笑得开心,其余人也乐呵呵的跟着笑起来。 “我没事。”舞衣笑的勉强,放开黎黑的手,径直走到和尚的身前,向和尚表示感谢:“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我已还俗,不是什么大师。”和尚微微笑了笑,这舞衣眉眼间都带着愁苦,可在对着那个黎黑的时候,却是尽量让自己笑出来。 和尚心中也只能叹气一番,红尘路艰辛,谁人心中都藏着苦楚。 “那不知道如何称呼先生。”舞衣只是随口问问,和尚却是看得出这舞衣怕是不简单,况且这女子像是在红尘中混迹的久了的,身上带着风尘的味道。 “叫我秦央就好。”和尚已经决心要和少林寺脱离关系,他朝人群中看去,见到一个老人,瘦小却也还精神,眼神中的精明劲儿是那些个村民比不上的。 秦央(和尚已决心还俗,自此之后,作者也会改变称呼。)走到那老人面前,恭敬的向老人道:“敢问老人家可是村长吗?在下想在贵村略作几日叨扰。” “可以的,你救了舞衣,就去我家吧。”黎黑笑的憨厚,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秦央也知村民们虽然热情,但心中仍旧是很排斥外来人,况且是一事不做的人。 “在下略懂些医术,不会白白住下的,只为了能讨一身行头。”秦央与村民说好条件,况且他也只是要求讨一些衣服和吃的。 秦央也就暂时住在了黎黑的家中,他只停留三日,一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二是他必须换一个装扮,三是这里的村民确实质朴,他想多享受几日没有杀戮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这些时日,秦央在村庄里免费为村民瞧病,干干农活,惹得村民们都不大好意思。那个舞衣姑娘没干过农活,经常是抱了琵琶到茶馆里卖唱。 这舞衣是被黎黑救起来的,当时舞衣浑身是伤,而且穿的一身衣裳看样子就不像是良家的姑娘,所以村里人初始也都议论纷纷。 只是后来舞衣一直在村子里住着,前些年村里闹瘟疫,舞衣一个人走了,别人都当她忘恩负义。可是时隔十日,舞衣又再次回来,带了药和许多银两,这场瘟疫虽说死了不少人,但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活了下来。 那黎黑是个自小没爹没娘的孩子,跟着村里的老村长长大,因为他家里穷,没有谁家的爹娘愿意把姑娘嫁给他受罪,所以也就一直单着。 秦央已经呆了三日,讨了几身布衣和一件蓑衣,包裹里也放了一些吃食。他在这里停留,时间不能太久,他如今没了内力,没办法再抑制身体内的毒,他怕自己随时都会毒发身亡,所以只能早早的赶路,他在这里停留,除了稍作休息,其实还是在等一个人,等他的师父——善缘方丈。 毕竟师徒一场,秦央知道善缘定会再来见他一面,那时他与少林寺便是恩断义绝之时。 秦央拿了包裹没有向谁辞行。 “先生您再多住几日吧,我和舞衣——姑娘,就快成亲了,您留下来喝个喜酒吧。”秦央走出房屋,掩上门,黎黑已经站在他的身后,怀里抱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了大红的枣子。 “多谢美意,在下还有要事,怕是不能留下来了。”秦央如此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摸进自己的衣袍,那支竹笛宁远已经还给他,他就一直贴身放在了衣袍中,反正这支竹笛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送给他们这对新人。 “听说舞衣姑娘能歌善舞,对于各种乐器都是行家,在下这里有一支竹笛,若你不嫌弃,就送给你们……”秦央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却听到砰地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笛子?”舞衣本是才从茶馆回来,怀中抱着的琵琶竟是摔落在地,只见她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蹒跚着走了过来。 她手颤着将和尚手中的竹笛拿了过去,嘴唇竟也是在发颤。她看着那笛子竟是无声流下了泪,似乎这笛子让她想起了什么痛心的往事。 “他人呢?”舞衣双手拿着笛子,似乎是在小心翼翼的捧着爱人送给她的信物,她泪眼婆娑来看秦央:“你见过焦尾?他,他和孩子……” “他死了,是和蛇竹一起,你是?”秦央蹙着眉头,舞衣似乎和宁远有很深的关系。 “他的坟在哪儿?”舞衣双眼中只剩下无神,以及对生的无所谓,似是飞舞在花丛中的蝶,猛然花朵变成了食蝶的魔,吃光了所有的飞蝶,却只余她一人。 “沿着竹林一直往上的山脚上,只有一座坟。” “先生可否为小女子带下路。”舞衣说完这话,转身去望黎黑道:“我不能嫁你,就此之后,我们别过吧。” “为什么?舞衣,我们明明马上就要成亲了。”黎黑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也不知舞衣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这五年来,他一直都对舞衣很好,舞衣也没有嫌弃过他。 “我曾经是个风尘女子,还有个七岁大的孩子,你还要娶我吗?”舞衣抬头去看黎黑有些呆笨的双眼,这乡下青年显然是被舞衣的话吓呆了。 黎黑不知说什么话,显然他没想到舞衣有过这样的故事,即便先前有人说舞衣长得太过漂亮,才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就能看出她是个风尘女子。但黎黑仍旧是对舞衣痴迷一片,说是不在乎舞衣的脸,他自己也不信,他第一眼确实是被舞衣的美貌惊住了的,觉得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美的女子,所以自今而后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 说不在乎舞衣曾经是风尘女子,这根本不可能,所以一时之间黎黑不知道如何回答舞衣的话,才想伸手去抓舞衣的衣袖,舞衣已经跟着秦央走了。 舞衣曾经是青衣楼的头牌,暗地里为蛇竹打理阎门教的事务,她的武功对付江湖上的那些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是绰绰有余,虽说她是卖身,但也终究是个女子,对男子也有情爱,所以最后才会暗通白虎镖局总镖头赵天一的独子赵景对青衣楼不利。 那赵天一虽然长得寒碜,可有幸娶得了当时江湖上的第一美人——燕暮雪为妻,这燕暮雪乃是武林盟主的坐下护法,只因一次意外,这燕暮雪被人毁了半边脸,所以只好委身嫁与赵天一,两人并生得一子,取名赵景。 这赵景也算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混了个小虎爷的称号,况且他样貌随了他母亲,生的是明眸皓齿,江湖上有许多的年轻女子都是对他爱慕不已,而舞衣也是其中之一。 赵景初始来到青衣楼总是点名让舞衣陪他,他并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让舞衣陪他聊天,偶尔为他抚琴舞上一舞。赵景对待女人,很是有法子,一招欲擒故纵用了几次,舞衣竟是对他心生了情谊。 两人最后黏在了一起,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誓言让舞衣当时觉得,即便是为赵景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可赵景毕竟是正派人士,况且舞衣自己也曾说漏过嘴,说她是邪教人士。这赵景当时并未惊诧,本来就是已经调查好了的,才来接近的舞衣。 舞衣为了脱离青衣楼离开阎门教,一切都是听从赵景的安排,舞衣虽然是蛇竹身边的人,但蛇竹做事一向谨慎,身上也没什么弱点,直到焦尾抱着一把破琴出现在青衣楼。 舞衣对赵景已经着了魔,她那时已经有了赵景的孩子,可仍旧听了赵景的话给焦尾下了迷药,假装两人发生了关系。 两个月后,一切顺理成章,舞衣有了身孕,蛇竹亲自将舞衣许配给焦尾。那段时日里,蛇竹对教中的事务一直提不起精神,经常出纰漏。 不知是不是因为焦尾和舞衣成亲的关系,蛇竹先前总是躲着焦尾,脾气也是越发的不好,教中弟子也经常因为一些小事被罚,而蛇竹也经常为自己的举动恼火。 虽说焦尾成了亲,但是能真真切切接触蛇竹的人也只有他,所以蛇竹的一些绝密的计划也都会告诉焦尾,舞衣就趁机从焦尾口中探听消息再交给赵景。 赵景答应过她,只是为了把青衣楼灭掉,并不会伤人分毫。等到青衣楼没了,阎门教灭了,他赵景就会娶舞衣为妻。 舞衣的孩子出生后,焦尾对孩子万般宠爱,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抱在怀里。虽说他们两人成了亲,却各有各的心上人,只是同床共枕,并未发生过其他。 舞衣眼见焦尾对孩子如此这般宠爱,心中总是过意不去,况且焦尾平日里待她也好,一时间以为焦尾对自己也有情意。 若不是偶然间瞧见蛇竹喝醉了,跑到焦尾的房里,她悄悄跟着,也就不会发现那两人酒后乱性胡说的一些情话。 焦尾想来是觉得对不住蛇竹的一番情意,任凭蛇竹将他上了。待到蛇竹酒醒了,焦尾已经离开,自此之后两人更是几个月见不到一次面,这次是焦尾躲着他,而且还对教里的人说他要带舞衣去乡下过平凡的日子。 第三十章 可时间已经太晚了,焦尾本来是想,等蛇竹处理完这一次围杀武林人士的事情结束,就向他辞行。就在这时,另一批江湖正派在赵景的带领下攻进了青衣楼。 青衣楼的教众并不多,况且绝大多数都跟随蛇竹走了,楼里只剩下一些女子。 一场厮杀之后,焦尾带着小焦尾不知所踪,而赵景却是找到了舞衣,想要将她杀死。 舞衣跪在两人合葬的坟前,已经五年之久,她每日里都活在悔恨之中,她以为逃到了一个山村里,就可以过上平常人的生活,可终究她还是不能如此的活下去。 面前的这两个人是她一手所毁,为了一个赵景,她不仅毁了这两个人,还有青衣楼的所有女子。 “先生知道焦儿在何处吗?还是说……”舞衣抿住唇,指甲抓进地上的泥土中。 “他现在就在太室山上,跟在四位高僧身边,在下有个徒弟,焦尾临死时将孩子托付给了他。”秦央对于别人的故事,已经懒得再去问,这女子身上虽然还带着杀气,但已经微乎其微,这些年在山村里生活,身上的戾气想来是洗尽了不少。 “先生名唤秦央,又是出家人的装扮,难道是传说中的空余大师?” “在下已经还俗,不再是什么空余。姑娘,在下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秦央再看一次那合葬的坟,坟上已经有了杂草,坟后被人种上了一株松树,不大,很小的一株,还没有坟头高。 “小女子也要下山,先生若不嫌弃,可否一起同行?”舞衣站起身,先前的落寞已经消失不见,双眼中被坚定覆盖住,风吹拂起她如瀑般的黑发,竟是那样美。 灵鹫也有一头如瀑般的长发,每当风起,秦央都会看的有些发呆。他曾想若是自己也留长头发,会是怎样的? 舞衣没有再回村里,也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东西,她身上有的只是秦央给她的那一支竹笛。两人下了山,进了登封城里,两人便分道扬镳。 那女子只穿一身粗布衣,可样貌放到人群中仍旧出色。她只需一支竹笛,便可养活自己,或许也可以杀人。 秦央辗转去了一个茶馆,茶馆很大,却只有他一个茶客。 茶馆的小二很是郁闷,平日里茶馆都是忙的歇不下脚,可今日从一大早开始到晌午时分,都不曾见过一个茶客。 眼见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进来茶馆,小二慌忙迎了上去,擦桌擦椅子招呼着这位客人,问他要些什么。 “粗茶就可。” 那客人说了话,小二立刻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来一个客人,还是个穷鬼,这样热的天还穿蓑衣也不怕起痱子。 小二上了茶,也不见那客人动,一杯茶足足喝了一个时辰,看的小二都直皱眉头。 在茶馆小二都觉得忍无可忍的时候,茶馆来了一个老和尚。那小二心中不免又是唉声叹气一番,今日来的看来都是穷鬼。 那老和尚径直走到了蓑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看来两人是认识。 茶馆小二见那蓑衣人拿了桌子上的茶盅,为老和尚倒了一杯自己要的一壶粗茶,小二也就懒得再过去招呼老和尚。 小二拿了抹布准备去擦帐台,抹布才拿起,便有一群人提了刀剑走了进来。 一群人中为首的是个年纪二十余岁的青年,那青年身上并未带什么武器,穿一身绿色的锦袍,双眼中却带着傲慢。 “小二,上最好的茶,把你们所有的点心都拿上来!”青年左手旁站着一个大胡子,那大胡子个子不高,一手一个大锤,这不是白虎镖局的总镖头赵天一又会是谁,他此时正亮着他的大嗓门吩咐店小二。 小二虽然暗地里在骂白痴,可嘴上仍旧是应着,难得来了一群有钱的主,他点头哈腰的忙去了后厨。 青年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前的桌椅,看来很是嫌弃,青年的这幅样子不过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而已。不知那身为一派总镖头的赵天一为何对这青年如此的点头哈腰,而且那青年的左手腕上还戴着一串佛珠。 “你当真非救那灵鹫不可?”老和尚开始与秦央一直小声对话,不知秦央先前说了什么,老和尚突然生起气来,一掌击在桌子上,惊得护着那青年的一群人亮起了刀剑。 “哟,这不是少林寺善缘方丈吗?”赵天一站起身,抱拳拜了拜,让身边的人将武器放下。 “你就是善缘?那个空余呢?”那青年听得这话,很是不客气的看向善缘,语气中甚是不尊敬。 “老衲正是善缘,空余小徒半年多前被四位高僧带走,老衲并不知他在何处。”善缘话如此说,悄悄给了秦央一个眼神,伸手将一个纸条塞入他的手里,让他快走。 这青年已经二十余岁,还是如此的傲慢无礼,家教当真是差。秦央也没时间去管这青年为何要找他,但知道一定是没好事,所以付了茶钱就要走。 “这位英雄请留步,不知英雄是哪门哪派,为何作此打扮。”那赵天一早就觉得善缘身边坐着的戴斗笠的人可疑,很有可能就是空余。但是这人身上又毫无内息可言,不是武功太过高强隐藏了内息,就是不会武功。 “这位只是老衲的一位朋友,他如今有要事要办,若是就此耽误了,怕是赵大侠也不好作此担待!”善缘故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那赵天一却更是疑心,转念又怕这戴斗笠的人是那人的人,所以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是何人,作何装扮,赵大侠还是不知道的好。”秦央故意压低了声线,使得自己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他也只是想快快离开,他刚才与善缘说话,无非就是想知道灵鹫被关在了何处,当初是善缘陪着四位高僧将灵鹫关起的,善缘即便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也会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 虽说善缘给自身下了毒,但也是受人所迫,他们毕竟师徒一场,秦央若是死了心的要去救灵鹫,善缘也不能阻挡。 这次秦央下山,从出了村子开始,就一直隐藏身份,一路上给善缘留了记号,也是为了确保善缘下山即便是和陌生人见面,也只会觉得是和那威胁善缘的人手下见面。 经过这些事,秦央多多少少也明白,这些人的背后有个人,这个人武功定然不低,便是善缘也是被抓住了把柄,所以才会连爱徒都会陷害。 秦央已经没有时间和这个人争斗,他剩下的时间,只是去救灵鹫。 “你难道也是爹爹派来抓那个空余的?你回去告诉爹爹 ,那个空余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那坐在桌子前的青年仍旧一脸的傲慢,他看着就要离开的秦央,伸手想要去喝茶,却发现小二还没有将茶水拿上来,不免皱了皱眉头。 “不知令尊是何人?公子的口气未免大了些。”秦央声音更是低了下去,便是他没了内力,身上依旧散发着寒气,似乎无人能够逼近。 “我爹可是堂堂的武林盟主!我……”那青年愤然起身,话才说道一半,秦央冷哼一声却是走出了茶馆。 “区区武林盟主而已,也值当拿出来炫耀!青山绿水,后会无期,还请公子多多保重!”秦央走得并不快,但是话说完,人已经消失在茶馆的门口。 秦央转到一个商贩身后不远处的街道里,他在街道上的牲畜区,买了一匹还算壮实的小马驹,也没工夫买辔头马鞍,骑上马快马加鞭的离开登封。 秦央不确定自己能够混过去,但是最后的那句话让他确信,即便是武林盟主,也在惧怕着某一个人。他十年未曾到过江湖,这江湖早就被某个人或者某个教会给控制了。 况且,那武林盟主的儿子虽然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但是武功却不差。他亲自到少林寺要抓自己,看来那个人是真的针对自己了。 秦央在马上,将善缘给他的纸条打开,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太子十三峰』。 秦央将纸条塞入口中,吞进了肚子中,他离开登封,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 他只是为了救一个灵鹫,江湖的恩怨与他已经无关。 第三十一章:为见君尔 天际就在眼前,流云漂浮在碧空之中,没有哪里的天如此之清澈,之蓝。 坐下的马不知换过多少匹,这一匹跟着他跑了整整一个月,是一匹白马,就像那远方的一抹白云,也像他身上的一身麻衣,如雪。 再往前就是延绵不绝的梅里雪山,群山被云雾所缭绕,山体是个白色的绸缎,像是一条玉龙在飞舞。 太子十三峰,秦央顺着坐下的马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梅里雪山延绵十三峰之多,灵鹫会在哪一座山峰上?山中常年积雪,他怎样抵御严寒?怎样饮食?秦央没有力气一座一座去找,况且这山可不是常人说能爬上就能爬的。 眼前见得到群山,却离那山快马加鞭也要再走上个两日的路程,秦央没记错的话,不远处应该会有一座寺庙。这一路他也遇到过一些麻烦,也幸亏他一直是伪装的,所以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 但这路上他花了五个月的时间,才赶到这里。 一路上,他没有心情停下来看风景,没有功夫去瞧一瞧沿途的风土人情。 他在路途中已经毒发过十多次,虽说内力尽失,但要是用心调息一番,内力偶尔也会恢复一些。只是最近,他的毒发作的更加频繁了,几乎每隔三日都要发作一次。 寺庙傍山而建,马匹上去有些难度,虽说有一条拾级而上的山路,秦央仍旧将那马放到了山下。 十二月份的天,阳光却分外的好。照在秦央的身上,秦央才能感觉得到一丝丝温暖,知道自己还是个活人。秦央拾级而上,那寺庙并不大,只有一个院落,一个主殿。 秦央站在寺庙的前方,抬首去瞧,门并未关上,扑鼻而来的就是香的气息,院落中的香炉上只有七炷香,经殿的香雾缠着晴空升起,远远的就听到一声声涤荡心灵的梵唱。 秦央走进去,寺庙的建筑风格和中原的虽然不大相同,但也差不了多少,看来这里的主人也是中原人士。那梵唱是从主殿传出,秦央踏进去,主殿只供奉了释迦牟尼佛,前侧放了七个蒲团,前三后四。 佛像右手边朝后,供奉着天龙八部众,以及众菩萨的小佛像。再朝后就是一个楼梯通往楼上。 这寺庙只有两层,梵唱正是从楼上传来。秦央拾级而上,二楼没有任何的摆饰,窗户全开。 七位老人闭着眼缓缓的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声,老人们的身边放着一壶茶以及三个茶盅,茶盅已经斟满。 “你终于来了。”其中一位须发皆白,长眉垂胸的老人缓缓睁开眼,放下手中的敲击,其余人也跟着停下。 声音戛然而止,秦央盘腿坐了下来,摘掉头上的斗笠。 他因为长时间的不接触阳光,面上的颜色显得太过惨白,五个月长时间的赶路让他根本没时间修剪头发,如今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处,被一根青色的绳子随便绑了起来。 秦央只是偶尔清理一下胡须,如今下巴以及人中部分已经满是胡渣,头发脏乱,皮肤惨白,只有一身麻衣如雪。 长眉老人抬起眼皮,瞧了秦央如今的落魄样子,也只有叹息一声。 “十二年了,老朽当初还以为,你定会不超过五年就来。”其余六位已经悄然离开,只余下秦央和长眉老人。 “秦央不知你们竟会将他关在这种地方,如今来了,定是要救他出去,还请长眉老翁成全。” 秦央说的很慢,也很从容,他这一路上没有多少人阻止,况且长眉老翁当初也是对灵鹫很是喜欢。 便是长眉老翁真的不打算告诉他灵鹫在哪一座山峰,他也会一座一座去找。 长眉老翁不言语,只是站起了身,走到窗子前,窗外不远处有座山,在延绵的群山之中,它就像将军手中握着的白色长矛矗立在那里。 “那座山就是太子十三峰——梅里雪山的主峰,在主峰的东北方向有座山,你可知江湖人士怎样称呼它?”长眉老翁阖上了窗,转身回到秦央的身旁,盘腿坐了下来。 “降魔山。”秦央老实的回答,如果灵鹫是被关在了梅里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峰上,秦央真的会有些头疼,因为藏传佛教的原因,这座主峰一直被神秘人守护着,是不允许被攀登的,即便是接近,也不被允许。 如果是在偏峰的降魔山——玛兵扎拉旺堆峰上,秦央或许还能有一条命爬上去。 “这里有三杯茶,只有一杯有毒。”长眉老翁说得极慢,秦央却抬起了头,这样的事情似乎在很多江湖人士的身上都发生过。 秦央不等长眉老翁说完,只手端起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接着又端起一杯,直到把三杯茶全都灌进了肚子中。 “梅花茶,清香甘甜,没有苦味。这是秦央这许多年来喝的最好的茶。”秦央放下茶,笑着去看长眉老翁。 “这毒药能让你暂时恢复功力,也能御寒,可是三日一过,你便要七窍流血而死。”长眉老翁蹙起眉头,从袖袍中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秦央。 “这种七窍流血而死的毒药,秦央似乎中过不少。”秦央接过长眉老翁手中的钥匙,跪伏在地上向长眉老翁长长地磕了个头:“多谢!” 秦央不再做多的耽搁,立刻离了庙。 那一匹马一个人在茫茫的群山之中,那人策马奔驰,似是要融入进群山的怀抱。 秦央带了些干粮,水袋也装满了水。这次他走得并不快,他双眼一直盯着愈发接近的山,却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只能支撑三日。 走了半日的路程,天已经渐黑,秦央裹着大氅依偎着白马算是睡了个安稳觉。第二日,他骑着马走了半日,便将马放了。 秦央将行囊里的食物留够两日的,整理了下。 还有两日不到的时间,秦央不确定自己能走到山顶上去。但如今他内力已经恢复十之八九,只要不突然毒发,出什么岔子,应该没什么危险。 秦央摸了摸怀中的钥匙,深吸了口气,沿着山脉走上去。 秦央应该庆幸今天是个好日子,没有风,山中也没有任何的响声,初始还能见到一些绿植,越往深处走,便能感觉得到更冷上一分。 秦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失策了,亦或者是迷路了。满眼的白色让他不知该往哪里去,有几次走到了断崖处,险些摔下去。 他只在北方的山上待过,那里山石矗立,山体峻拔。而这里的山多数是土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踩踏碎泥石滚落下去。 这里山体多是延绵相连,满眼望去除了山只有山,你走不出去,走过一个山头,还有另一个等着你,甚至会让人产生绝望。 这种地方不会有人生存,不像是他住惯了的北方山,即便是在延绵的太行山,那里也是住了人的。 这里似乎只剩下绝望,以及震撼。秦央确实不得不说,这里是他见过最美的地方,也是最绝望的。 秦央上了一个断崖,前方的山依旧高不可触,从这个断崖要跳下去到下面那块平地上,然后从那块平地再往眼前的高山沿着盘旋而上的唯一小道行进。 秦央用了轻功,脚下轻轻一落,整个人瞬间闪到一边,他刚才落下的位置的积雪突然往下深陷,接着四周的雪都开始往下落。 秦央立刻施展轻功朝远处奔跑,等到秦央跑开,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塌方,直径足有八尺长短,深度足有百尺。 “我说过,能救灵鹫的,只有我。”秦央看着前方的塌方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秦央转身去看,正是那苗青叶。只见他披了件狐裘,更衬得他皮肤白皙胜雪,他手中依旧握着那根铁鞭,眼中带着怒色看向秦央。 “我只救人。”秦央开口,他没有打算和这苗青叶开打。 “钥匙给我,我来救,你可以就此下山了。”苗青叶抖开铁鞭,莫名的风起了,扬起雪沫四处飘散。接着山谷中传来风声的怒号,漫天的雪沫在飘荡,似乎正在下一场大雪。 第三十二章:相见 天变成灰白色,伸出五指似乎仍旧可以碰触到天空,风开始肆无忌惮的怒号,自远处的延绵雪山中传出一声狼的嚎叫,接着便是群狼的叫声。 雪来的太快,初始的几不可见,到如今的铺天盖地,秦央不再吝啬这回归的内力,内力全息施展,让自身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寒冷。 苗青叶站在风中,这是一个阴柔的少年,有一张胜过女子的面容,他死守在那里不许秦央前进半分。 “把钥匙给我!”苗青叶手中的铁鞭挥动,扫起雪堆,朝秦央扑了过来。 苗青叶多少次到那傍山而建的小庙中,去向七位高人讨要钥匙,七位高人总是当他不存在。他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服软。他在小庙前也曾在雪地中跪了整整七日,渴了以雪为水,饿了以草为食。 七位高人从没有开口对他说一个字,也绝对不会将锁住灵鹫的降魔锁的钥匙给他。而这秦央到小庙中的时间连半个钟头都没,却拿出了钥匙,他知晓自身的武功远远比不上秦央,只能到得雪山上将他除去。 他在雪山上跟随灵鹫活了七年之久,这里的一雪一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里凭借着地理优势说不定可以赢秦央一次。 他没打算杀秦央,只要秦央交出钥匙,不去见灵鹫,他定会放秦央一马。 “在下恕难从命,苗公子,在下不想与你动手。”长时间的赶路,让秦央满面沧桑,丝毫不见当初和尚模样的温和。 “即便你见了灵鹫,他也会把你杀了,我不是骗你,他已经对你恨之入骨。若是让他再见到你,不过是挑起他已经压制住的魔性而已。”苗青叶说的认真,这话听起来,秦央不去见灵鹫,对任何人都是一件好事。 “而我,在练一种功,练成了,就会和灵鹫一样不老不死。”苗青叶说到这里,嘴角勾起来,带了满满的笑,看上去有些妖邪和一些得意。 “你就要死了,既然都要死了,为何还要死缠着灵鹫不放。”苗青叶说着去看秦央,秦央垂下了头,像是个失魂落魄的老人。 苗青叶心里自然是高兴,能看到秦央这种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心脏就会得到很好的慰藉。 “这是我和他私人恩怨,还请苗公子莫要插手。”秦央猛然抬头,脚下移动,人已经到了苗青叶的身边。 秦央的武功本就比苗青叶要高出许多,如今秦央突然发难,苗青叶想躲已经来不及,他手中的铁鞭还未来得及抬起,人已经倒了下来,竟是被秦央点了穴道。 “半个钟头后,穴道会自行解开,苗公子告辞。”秦央将苗青叶放在一个避风的崖壁边,只身用了轻功朝那远处的高山行进。 延绵不绝的白色,便是前方的雪山再高,触目的雪山群再气势磅礴,都抵挡不住那雪山中传出的一种气息。 秦央鼻子还算灵,尤其是灵鹫的气息,更何况如今这气息越发浓烈,看来是灵鹫已经知道他来了,故意散发出的。 灵鹫的内功在当今武林中,已经没人是他的敌手,便是依靠内力已经没有什么能困住他,可是如今他却被困在这降魔山一十二年,想必那锁住他的降魔锁定是不简单。 只要翻过眼前的这座雪山崖,秦央深吸了一口气,施展轻功而上,可在他触手碰到第一个山石的时候,嗓子却一阵腥甜,紧接着,他直直的摔了下去。 血不停的从口中流出,秦央几乎连动都动弹不了,接着口鼻耳都流出了鲜血。血流到衣领口,将大半个左肩都浸透,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随时都像是能爆炸一样。 这毒怎么会发作的如此之快,秦央已经来不及多想,四周的世界只剩下黑暗。这一次,他想要活下去看来有一些艰难,从自身的身体状况来看,以前中的毒都在这一刻发作起来。 风依旧在吼着,随着雪越下越大,远处的一座雪山峰在又一次的狼嚎声中,开始了雪崩。若是翻腾而起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在遇到凸起的雪岩时,扑来的雪堆便会一跃而起,满世界的白色在咆哮,似乎在怒吼着有人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雪一直没停,天已经有些暗了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会彻底的黑了下去。苗青叶身上的穴道早已经自行解开,他循着小道快速朝山顶奔去。 所幸那雪崩离这里甚远,否则饶是他武功再如何的高强,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即便是到了山顶,眼前所望的仍旧是白色,除了这个颜色,就再无其他。不远处仍旧有比这座山峰还要高的雪山矗立在那里,苗青叶喘息着,依旧快速前进,朝那座矗立的山峰奔去。 这里算是一块比较大的平地,苗青叶奔到那山峰处,就见到那里有个山洞,山洞并不深,只能容人歇脚。 有个男子垂着头,如瀑般的长发缠在白雪中,他双手双腿都用锁链拴住。他即便是垂着头坐在那里,腰杆仍旧挺得笔直,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只有这人着一袭宽袖大炮的黑衣。 苗青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毕竟在雪山中,眼睛长时间的接触白色,很有可能会让他的眼睛得上雪盲症从而瞎掉。 苗青叶看了看四周,不见秦央的影子,按理说秦央武功比他高,又比他先行了半个钟头,即便是不知道路也早该到了。 苗青叶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或许秦央知难而退,带着那把钥匙走了。 “师父。”苗青叶的脸上升起孩子般的笑,他奔到灵鹫的面前,双膝跪地,见灵鹫并不抬头搭理他,又想了想自己这两年多来在江湖上的事情,不免红了眼睛,哭泣了起来。 “师父,徒儿无能,没有找到能救师父出去的钥匙,徒儿请师父责罚。”苗青叶将头趴在灵鹫的膝上。 灵鹫仍旧不动,连眼皮甚至都没有动。 一十二年,他在这里只能望着一片白色待了一十二年,期间最大的快乐竟是等待有雪山上的野兽来袭击他,他好杀了野兽来打发无聊的时日。 苗青叶两年未曾见过灵鹫,如今灵鹫抬起了头,双目仍旧冰冷,只是这双眼睛注视的地方不是他,而是他的身后。 苗青叶转身去看,就见到秦央若个蹒跚老人,一步步走过来,秦央走得吃力,他面上苍白,肢体僵硬,先前的意气风发不见丝毫。 苗青叶扭头去看灵鹫,灵鹫的目光从未移到在他的身上,他咬咬唇,站起身施展轻功便离开。 秦央终于走到灵鹫的身前,他已经老了,而灵鹫仍旧是那个模样,仿若一十二年间的时光中,灵鹫从未离开过。 只是灵鹫的双眸更加的冷彻心骨,连同身上的杀气都是逼得人不能接近分毫。灵鹫面上没有表情,秦央咧嘴笑了笑,他连盘腿坐下都有些困难。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秦央留了发,却是华发满头,他已经是不惑之年,不再年少。而眼前这人,风华依旧,犹似当年。 或许一瞬间,灵鹫的眼中有过一丝疑惑,眼前这邋遢的男人还是那曾经温和英俊的和尚吗?只是灵鹫眼中的杀气从未消失过,从见他的那一刻开始,杀气越发的浓重。 两人没有谁开口说话,一十二年,秦央知道灵鹫对他恨之入骨,毕竟是他背叛了灵鹫。说是与他携手天涯,最后却联合了那些个武林人将他关在了这样无一丝希望的世界中。 他秦央曾答应过灵鹫,绝对不会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可他却背叛了自己的诺言。 秦央默默的将怀中细细保存的钥匙,拿出来。他不言语,拿着钥匙的手却在发颤。那粗重的铁链仍旧是在灵鹫的手臂脚腕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这寒冷的地方里,与冰冷的铁器相互依偎这许多年。 铁链碰撞的声音在秦央的手中响起,钥匙终究打开了枷锁,似是自远古的沉默开始到如今才响起了这么一道的咔嚓声。 “我会杀了你。”这句话是在这世界沉默了多久才发出的?便是低声说出,可那嘶哑的嗓音,以及掩饰不住的颤抖,每一个字音都代表着有多恨。 第三十三章 紧接着秦央的咽喉被灵鹫的手卡住,背脊接触的是生硬冰冷刺入骨髓的岩石。秦央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所幸他忍住了。 秦央认真的去看灵鹫的双眸,他是有多恨自己,才会露出这嗜血般的眼眸,被血色染了的瞳孔让秦央的心中只剩下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痛。 秦央咧了咧嘴,终究是完美的勾出了一个弧度,对着灵鹫微微笑道:“杀了我以后,莫要再杀人了。” 秦央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雪沫扑了他一身,钻进他的口鼻中,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 灵鹫从地上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然后将他摔进那个山洞中,将地上的钥匙捡起。 “你要什么?”在四目相对,秦央的脖子几乎要被卡断,而灵鹫的眼眸中只剩下杀戮时,秦央问灵鹫。 “我要你……”灵鹫有太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同人说过话,他的声音变得嘶哑,和缓慢。 “生不如死!”当秦央被锁链锁住手脚的时候,他才彻底的明白这锁链是有多么的冰冷,几乎要把骨头都冻僵。 灵鹫站起了身,拿着那把钥匙握在掌心,再松开时,钥匙已经化成粉末。谁人都知道,这世间能解开降魔锁的钥匙只有一把。 灵鹫不做任何的停留,转身扬长而去,他仍旧把腰杆挺得笔直,颀长的身体在宽大的黑袍中像是个黑色的蝶,他就要飞离开这片只有白色的世界。风吹起时,扬起他那一头若黑色缎子般的长发,秦央几乎要看的痴迷过去,嘴角忍不住弯起,这人还是如此冠绝天下,无人能够比拟。 他知道这人要杀光所有的武林正派,来弥补这一十二年来所受的屈辱。 他没有任何力气去阻止他,他如今内息荡然无存,毒药已经侵蚀到他的心肺,他如今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忍在嗓子眼中的血终于抑制不住,喷了出来。秦央的心脏痛的几乎要抽搐,他蜷缩在雪地中,身体开始不停的发抖,锁在身上的铁链贴着冰冷的雪发出沉闷的声响,血开始越流越多,这一次,他想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当黑夜彻底来临,他努力睁开眼,可终究望不到一颗星辰。他想自己在死之前总能见到什么,可世界只有黑暗,没有一物。 江湖虽大,已没了他的栖身之地。江湖虽然还有恩怨,却与他再无任何牵绊。所以,就到这里吧,生何妨、死又何妨?所以秦央决定好好的睡一觉,死生只是在一念之间,他最后想的是,这算不算最后一劫,劫过了,他死后可会成佛吗? 苗青叶远远的看着秦央蜷缩在雪地中,看样子那应该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我说不让你来的。”苗青叶咬咬牙,转身去追随早已离开的灵鹫。 当见到一抹绿色时,灵鹫冰冷的双目终究有了别的神色,他加快步伐冲到了山下。即便是他武功卓越,下山的路程也花掉了半日多的功夫,他一晚上都未歇过脚,到得山下的时候,这里没有风雪,太阳已经升起。 山下有一匹白马,白马偶尔朝山顶上望去,此时望去,才会发现这山当真是触目惊心,一个不小心就要从那悬崖峭壁之上跌落至深渊。 白马偶尔冲着雪山嘶鸣几声,最终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它只好在原地徘徊,扭头看了看后方,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离开。 一声长长的嘶鸣几乎要刺破耳膜,在被山峰遮住的另一条路上突然奔出一匹黑马,那黑马对着雪山嘶鸣不已,似是在怕什么,调转马头就朝雪山外奔跑而去。 除了秦央还有别人到了雪山?灵鹫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步行离开。而那匹白马却跟在了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苗青叶一路上都没有停下脚步,他循着灵鹫的脚步一路追下去,终究是跟不上。还需要一个时辰他才能到得山下,苗青叶停下喘了口气,正打算继续去追,前方却有一只手抓着断崖,似乎正往这里爬。 苗青叶立刻警觉起来,他抖开铁鞭正准备迎战。却看到断崖下的那个人跳了上来,坐在雪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唐苦?”苗青叶皱了皱眉头,这小子怎么来了? 唐苦听到这声音,立刻从地上弹起来,他握紧手中的剑,亦是露出警惕的表情。 “你是来送死的吗?”苗青叶发出嗤哼,却是收起了铁鞭,他眼中闪过嘲讽,又道:“你送死我也不拦你,祝你好运。” 眼见苗青叶要走,唐苦咬住牙,终究是问了出来:“我师父呢?” 苗青叶正要施展轻功离开,听了唐苦的问话,只好顿住脚,一脸的玩味去看唐苦,缓缓道:“死了。” “看见前面的那座山峰了吗?你要翻过它,然后还有一座山峰,和尚就死在那里。”苗青叶转身伸出食指指向前方那几不可攀岩的雪山峰,一双眼眸中带着的仍旧是嘲讽与轻蔑,他从心底讨厌懦弱的人,特别是唐苦这种人。 “想殉葬就过去吧,后会无期!”苗青叶说完这话便迅速的离开,他没有闲工夫浪费在这小子身上。 苗青叶一路下山期间并未作任何的停留,山下也不见灵鹫的影子,苗青叶有些着急,若是此时跟不上灵鹫,那他以后还想再找到灵鹫,恐怕会更加的难。 正当苗青叶像个无头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时候,他感觉到灵鹫发出的内息,他立刻循着这内息一路奔过去。 是七位高人住的小庙,苗青叶不由得咧开嘴,灵鹫第一个目标就是将这几个老头弄死吗? 如今这小庙的主殿已经被火烧了起来,远远地就能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苗青叶上了山,庙门没关,院落中灵鹫的手掌正贴在长眉老翁的后背上。 苗青叶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忙走了进来,站在灵鹫的身旁,道:“师父。” 主殿的火势越来越大,看样子这里会被烧的瓦砾不剩,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烧酒的味道。苗青叶蹙了蹙眉头,烧房子这种事,灵鹫定然是不会做的。 苗青叶才要提醒灵鹫空气中有烧酒的味道的时候,身体突然腾空,灵鹫一手抓着他,一手抓着长眉老翁飞奔下山。 他们不过才离开小庙,小庙轰然传来爆炸声,酒的味道混着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经久不息。 “有人要杀我们?”苗青叶终究是反应过来,可他们才下山,怎么就会有人要来杀他们。苗青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些人要杀的估计不是他和灵鹫,而是七位高人。 灵鹫此时正给长眉老翁运输内力,只是长眉老翁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损伤,灵鹫也只能保长眉老翁一口气。 “师父你干嘛救他,就是他把你关起来的。”苗青叶鼻息哼了一声,却被灵鹫投过来的一对冷目吓破了胆,只能远远地站着,不敢再多一丝废话。 “我并未答应收你为徒,你可以滚了。”灵鹫手上发力,将闷在长眉老翁喉咙中的淤血逼出,长眉老翁咳嗽了一阵终于睁开了眼。 灵鹫的这句话已经对苗青叶说过许多次,苗青叶依旧厚着脸皮粘着,如今见长眉老翁醒转过来,苗青叶慌忙去提醒灵鹫:“师父,那老头醒了。” 第三十四章 长眉老翁抬起满是褶皱的双眼,他朝四周看了看,似是在寻找谁,最终他要寻找的人并未出现。 长眉老翁最终是将目光定在了灵鹫身上,这男子虽说是满身的杀气,可一双眉眼在这江湖上,又有几人能比得上?也难为秦央为他痴情一片,终究魔佛不能两立,魔活了那佛便是死了。 长眉老翁一声叹息,用了最后的力气与灵鹫面对面盘膝而坐,他如果没猜错,灵鹫用内力保他一息尚存,是为了那件事情。 “我的刀呢?”果不其然,灵鹫还是在想他那把嗜血的魔刀。 “庙门前有一株梅树,你的刀就埋在那里。”长眉老翁回答的老实,他抬眼去看灵鹫身后不远处的阴柔少年,无奈的摇摇头。 庙已经被大火摧毁,火还在继续烧着,不见分毫的减弱。灵鹫似乎已经等不及,他只身又飞奔上了山。庙门前的火势并不大,那里只有一株梅树,长势极好。 长眉老翁知道自己已是油尽灯枯,只是还有一事他放不下,他必须撑下去。 苍鹫刀再次重现,似乎世界都为之颤抖,连风都发出鬼泣般的嚎叫。灵鹫拿着长刀,细细的抚摸刀身上的纹路,他要用这刀杀光所有曾经阻挡过他的人。 在风云变化的天地里,已经没人再能阻止他。 灵鹫带着刀,不再去管长眉老翁有没有死透,苗青叶跟在他的身旁,他们要去江湖,要去杀戮。 最终,秦央还是没能阻止灵鹫,他的最后赌博,仍旧是输了。 “秦央用死换来的,还是你的杀戮。”长眉老翁终于用最后的力气将这句话说出,他死了,他本想告诉灵鹫是谁将他们杀害的,可终究灵鹫也是魔,连秦央都不能让他改邪归正,他一个老人又怎么能指望灵鹫会去为他们报仇。 况且,他们七位传说中的高人,已经活的太久了,便是去死一死也无妨。 灵鹫顿住了脚,手中的刀在微微颤抖。 “师父?”苗青叶小心翼翼的唤出声。 『灵鹫,莫要再杀人了。』他们从第一次交欢开始后,秦央总是在他耳边不厌其烦的说这句话,这一次即便是秦央带了钥匙来,仍旧是让他不要杀人。 灵鹫看着手中的刀,看了许久。最后他回了身去看身后的那座雪山,云朵飘过雪山尖,从这里到雪山,路途似乎变得漫长起来。 灵鹫紧了紧衣袍,那一直跟着他的白马,此时正对着他嘶鸣,随后又朝着雪山嘶鸣。眼见灵鹫一直不动,那马竟是发出一声悲鸣,撞死在了不远处的矮崖上。 灵鹫此时才回过了神,他去看那白马,发现白马马鞍上有个包裹。灵鹫将那包裹捡起打开,里面只有几件粗布衣和一本破书,灵鹫翻了翻,再无其他。 衣服上是秦央的味道,灵鹫自是熟悉不过,即便是过了一十二年,他仍旧闻得出。 这马为何紧跟着自己不放?灵鹫没有心思去猜,站起身想走,还是忍不住将那本破书翻开来看。 秦央出身大家,祖上有几辈都在朝堂上做官,他自然是对琴棋书画都懂一些。 破书上画着的是他灵鹫,是秦央在赶路休息时,无聊中用烧的剩余的棍子上的黑灰画的。或许是这白马见秦央画的多了,便记住了灵鹫的样子。 灵鹫看着那破书,面上仍旧冷淡,那书画中的灵鹫可比他文雅的多,不是弹琴就是在吟诗,他自然不会那些东西。 灵鹫将那书画撕了扔在地上,不再去管身后的雪山,他在这里已经呆够了。 苗青叶偷偷地去看被灵鹫撕碎的画,眼见灵鹫走了,他面上却升起了落寞。他咬住下嘴唇,垂下头跟了上去。 他要不要告诉灵鹫,秦央已经死了? 他知道灵鹫对秦央爱的有多深,这爱多深就会恨多深,若是哪一天灵鹫反应过来秦央上山时的情形不对劲,灵鹫会不会疯掉? 苗青叶最终还是说不出口,秦央早晚都会死,他只需要将那武功练成,和灵鹫一样不老不死。他爱灵鹫,他要和灵鹫长相厮守。 …… 茶馆有先生在口沫横飞的说书,茶客们手中端的茶久久都不见动。灵鹫要了一壶茶,茶馆小二却被灵鹫的样貌惊得呆住了,往日里口齿伶俐的舌头也变得笨嘴笨舌。 茶馆小二走到后厨,夸张的比着手势,告诉伙计们他见到了一个神仙都比不了的男子。 一时间江湖上的茶馆里,都会有一位说声先生摇了扇子,对茶客们道说那江湖上的第一美男子,邂逅了江湖第一美人,一起携手为江湖扶弱锄强的故事。 有茶客道,说书先生胡说八道,却有另一个茶客站起了身替说书先生辩驳,还说他亲眼目睹过江湖第一美男子和第一美人的风采过。 一时间在江湖混迹过的人,都升起了好奇之心。他们知道的第一美男子是燕只影,第一美人乃是武林盟主的爱女。 可江湖上流传的这两个人,与燕只影和武林盟主的爱女没有丝毫关系。 灵鹫不杀人也不错,苗青叶最近乐开了花。他几次被人误认为是女子,险些就要出手治治,都被灵鹫拦住。 有一日他见灵鹫进了一家青楼,自己气愤不过,就换了女装勾引灵鹫,竟被别人送了个第一美人的称号,说是那武林盟主的爱女都比他不过。 灵鹫去了青楼,却没找女人,只身来到了后院,望着一间柴房发呆。 灵鹫每日晚间仍会去擦拭他的长刀,他一如既往的缄默,任凭苗青叶在他身旁吵吵闹闹,目光中还是那样的冰冷,只是没了杀气。 江湖中真正见过灵鹫的没有几人,就是对灵鹫的长相大多数的武林人也都不知晓。 但江湖之大,总有那么几个认识灵鹫的,恰好能够碰到灵鹫,而如今正好到茶馆喝茶的有两个人都认识灵鹫,巫灵和白凤若,他们二人此时不偏不巧的坐在了灵鹫的对面。 “秦央的坟在哪里,我想去拜望一下。”巫灵开口的话,让在一旁正在喝茶的苗青叶呛了一嗓子。 灵鹫不言语,他的注意力似乎还在说书的老儿那里,他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 “灵鹫,你入江湖的这些时日里,我们都知道你已经放下了屠刀。我们不过就是想去拜祭一下空……秦央,毕竟,我曾将所有的过错都……”白凤若话还未说完,灵鹫已站起了身,放下了茶钱打算离开。 “灵鹫,等我。”苗青叶慌忙也站起了身,他如今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已经直呼灵鹫的名讳,而今他拉着灵鹫的袖袍高高兴兴的出了茶馆。 白凤若呆呆的看着,最后只能垂下头。那时她陷害秦央,不许秦央去救灵鹫。她本以为灵鹫也是对秦央用情至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灵鹫,你站住!秦央人呢?”巫灵管不了那许多,他飞身拦在灵鹫身前。如今灵鹫安然无恙还放下了屠刀,那秦央自然是已死了,可如今灵鹫连秦央被埋在哪里都不愿意说,而今又带着新宠招摇撞市,当真是薄情之至。 “他将我关了多少年,我自然要还给他多少年。”灵鹫带着苗青叶懒得再去管这巫灵,他不认识这人,看来秦央的朋友倒还不少。 苗青叶听到灵鹫的这话,脸却苍白了起来,他拉着灵鹫,希望灵鹫快点离开。 “滚!”灵鹫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巫灵,带着苗青叶飞身离开。 “你没事吧?”白凤若上前去扶巫灵。 “没事。”巫灵却兀自呆了起来。 “秦央没死?我们去通知善缘方丈,一定要把秦央救出来。”白凤若转身正要走。 “白姑娘先行一步,巫某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巫灵转身便不见,白凤若知道这巫灵脾性一直很怪,所以也就一个人先行朝少林寺赶去。 第三十五章 此夜无风,只余虫鸣;月已东升,是一轮满月。 灵鹫住在风波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而今门前站了个身影,自那身影的四周散发出一种异香,饶是苗青叶武功不弱,也中了这香,沉沉的睡去。 巫灵推开门,灵鹫仍旧在擦拭他的长刀。 “秦央未死,你打算何时再杀人。”巫灵开门见山。 “随时。”灵鹫也答的痛快。 “若秦央因你而死,你可还会杀人?”巫灵带了逼迫,可在灵鹫面前仍旧毫无用处。 “我不会让他死,我会让他受尽折磨之后——再死。”灵鹫仍旧低垂着头,擦拭着他的长刀,仿若那是他的情人。 “你有了新欢,便是秦央死与不死,都不能影响你会不会杀人。秦央武功尽失,又中了穿肠毒药,被你关在那种地方,早就死了。”巫灵去看灵鹫,这人依旧冰冷毫无人情。 “他说他若死了,你一定不会再杀人。看来是他料错了,你与他,不过是一正一邪。”巫灵说完这话转身出了屋,最后送给灵鹫一句话:“还有,他不是不去救你,他原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被关的第十年,他才知道你并未死。” 灵鹫已经将他的苍鹫刀擦拭完毕,月光自未关起的窗户打进,月光正巧将苍鹫刀笼罩进去。 屋外的蛐蛐声叫唤个不停,自十二月份他离开雪山,到而今已是初秋的季节。 他的苍鹫刀本没有刀鞘,他出了雪山到了中原,寻了个匠鬼为自己的苍鹫刀打造了一把黑金刀鞘。 他对着月华将长刀入鞘,走出屋外,沿着客栈的长廊走到尽头。一路路而过的客房,客人们都已经熟睡,可听到轻微的鼾声,偶尔会听到雷响般的鼻鼾。 再往前去,就是进入一楼的木梯,靠近木梯有个客房,从里面发出交欢的旖旎情声,竟是一对男人。灵鹫脚步顿了顿,听到自那房客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呼唤。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声音进入沉默,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久久没有回答。 灵鹫侧目去看那房门,卧在手心的刀似乎变的沉重起来。 『浪迹天涯。』屋中沉默的人开口。 灵鹫下了楼,到了客栈的马厩里挑了一匹脚力好的乌马,他提刀跨身上马,扬长而去。 今夜月圆,直挂东方。月,自那被夜色笼罩进去的一袭黑色的后方到达前方,自东方到西方。 『你要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江湖已面目全非,他已无年华,而他仍旧年少如旧。在江湖的洪流中,他们彼此间却始终对立,不曾改变过。 秦央在他一次次的屠杀之后,问他所要何物。而他也始终不能明了,秦央所要之物是何。 那日秦央到雪山之上,人已老青春不再。可仍旧带着佛者的慈悲,对他笑着说道,他以一人之命来换取他灵鹫不要再杀人。 秦央想死,灵鹫怎会就如他所愿让他死。这一十二年,他的仇恨积累的已经太大,大到最后离开雪山却觉得江湖蝼蚁,都不再重要。 灵鹫突然忘了,他曾经是为何要去杀戮,他是基于什么理由才会痛恨江湖所有的人。他甚至忘了,那个秦央曾在他心中有着怎样的存在,他已将所有的仇恨转移到那名叫秦央的人身上。 他已不老不死,可为何仍旧心带仇恨?为何心中总是充满不快?他想要的他已经忘记是何物,只是他如今快马加鞭的赶往雪山,他不许秦央就如此死去。 为何在雪山上,秦央你如一个老人般蹒跚而来?为何你已老,还是如此的像是佛祖坐下的弟子,仍旧对天下慈悲为怀,却始终都将他灵鹫当做唯一一个噬人的魔? 天地风云,总是在无时无刻的变幻。当初秦央踏山涉水来到雪山,不是要与他灵鹫长相厮守,只是为了用自己的命换来他的不再杀戮。 雪山总是凡人无法触及的世界,在苍茫的世界中,雪山尖总是被飘荡的白云遮住。灵鹫裹紧身上的衣袍,竟是有些冷。 这一次的风犹如刀割,而这路也是漫长。灵鹫一路前进,却怎么都望不到雪山的尽头,风呜呜的刮着,天不再是湛蓝,远方的雪山之上一朵朵的白云开始变成灰色,厚重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压住雪山顶。 似乎有一场大雪好下,灵鹫看着前方白色,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去。多少年之前,秦央也是个一十多岁的孩子,秦央带着他在飘了三日大雪的太室山上慢慢行走着。 因为他是魔主的儿子,总是有人不愿意放他一条生路。那一日有许多的武林人跑到少林寺逼迫着善缘方丈将他交出去。而秦央就带着他躲到了太室山,他们只带了七日的干粮,可他们在山上整整躲了一个月。 秦央吃素,所以连着他只能在山上找些菌类填肚子,偶尔连山上开着的梅花也被摘下来就着雪煮了吃。 那时的他不过七岁,两人在太室山上相依为命,他对秦央说日后定会不忘记他的恩情,那是他到嵩山后第一次开口说话。那次秦央笑的温柔,虽然也是一十四岁的孩子,可那笑他觉得没谁能比得上。 “叫我秦央就行了。”秦央笑着对他说了俗家的名姓,别人都称呼秦央为空余,而秦央却让他称他的俗家名,那时起他就把秦央当做唯一。 “你没有名姓,以后你就叫灵鹫吧。”秦央笑着用手去指天空中盘旋着的一只鹰鹫,然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灵鹫闭起眼,去感受雪山上的生命气息。雪山的深处只有一丝人的气息,这气息紊乱,内力毫无章法,根本不是秦央的气息。 灵鹫蹙了蹙眉,仍旧是跟随着这气息奔了过去。天依然是阴测测的,雪始终没有下下来。 是两个相互依偎的男人。 灵鹫脚步顿住,远远地就会见到那个窄小的山洞中,一个少年抱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那少年正为白发男人输送内力,而男人的身上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已然死了。 白发男人的手脚已被铁链锁住,双眼已经闭上,他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只剩下死后的苍白。 而那少年,依旧锲而不舍的为男人输送内力,那少年的内息已经杂乱,所剩无几。 当初灵鹫下山的时候,在山下见到了两匹马,原来除了秦央,还有一个少年。 那少年眼目中的神色带着坚毅,灵鹫看得出那少年对秦央是带着怎样的情感,就仿若那多年前一往而深的自己。 可惜那少年的内息已经太弱了,秦央早已经经脉尽断武功尽失死了,更何况秦央的身体已经被毒药侵蚀。 灵鹫走了过去,他冷冷的注视着唐苦。 “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唐苦抬头去看灵鹫,眼前这人年岁不知几何,仿若是少年,又仿若是活了千岁的人,面上深沉如霜,没有悲喜,没有岁月。 “他没死。”唐苦又说了一遍,似乎要灵鹫相信他的话,又似乎在劝慰自己。他在这里已经有十个月,他赶到这里的时候,秦央七窍流血蜷缩在雪中,气息已经荡然无存,面上带着的不是悲,也不是喜,而是哀默,对生的哀默。 第三十六章:江湖不老 唐苦在太室山上,有幸得到四位高僧的指点,武功日益增进,而且还有秦央给他的内功心法,他勤加练习,内力修为已经不比秦央低多少。 他后来知道秦央不告而别,他将小焦尾托付给四位高僧,并从四位高僧的嘴中知道秦央所去何方,他比秦央晚走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但是秦央武功尽失,而他又是武功大进,想要赶上秦央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最后赶到雪山前方的一座矮山上,见到了长眉老翁。长眉老翁似乎料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并将秦央身上所中的毒的解药一并交给他。 唐苦并不知道秦央身上中的毒竟是有六种之多,而长眉老翁给他的解药只有五种,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唐苦赶到的时候,秦央已经毒发,气息已然荡然无存,只有心脉尚存一丝。 唐苦将解药给秦央灌下,可是已然晚了,秦央的身体不见任何的好转,而心脉尚存的一息也是日渐的削弱。 如若他再能快一些赶到,或许秦央就不会毒发。 唐苦垂着头,依旧毫不珍惜的将内力悉数灌进秦央的体内,他到这里,每日早上去雪山中猎杀野兽填腹,偶尔寻到一只,便够他和秦央两人十几日的粮食。 他给秦央灌了兽血,将兽肉用自己的剑切碎,一点点喂食,秦央在前几个月还能吃下。到后来秦央已经不能再食,唐苦也曾想用自己的口去喂食秦央,但也知道秦央心中只有一人,所以在雪层下终于找到一块山石,用内力将石块打磨成碗,将兽血混着切碎的肉一点点喂食给秦央。 “你已走了,为何要回来?是要杀他吗?”唐苦开口去问灵鹫,他抱着秦央并不放手。唐苦并未见过灵鹫,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这个男子,他便确认无误了,这人风仪江湖,冠绝苍生,也难怪秦央对他痴迷不悟。 若是他唐苦先遇到的是灵鹫,说不定也会一往而深无法自拔。只是眼前这人太过冷了,便是这千年都不曾冰融的延绵雪山也冷他不过。 “你不用杀他了,他现在虽然心脉还尚存一息,可也快死了,已经撑不了几个月。”唐苦将秦央放在山洞的里处,给他盖上从雪狼身上扒下的皮。 灵鹫并不言语,他从怀中拿出一把古铜钥匙,递给唐苦。 唐苦显然愣了愣,伸手接过,灵鹫站起身转身便要走。 “秦央说让我见到你,唤你一声师兄。”唐苦站起了身,他只望得到灵鹫颀长的背影,唐苦走了过去,将钥匙塞回灵鹫的手心。 “师兄武功高强,总能想到法子救回师父的命。况且,对我而言师父只是师父。”唐苦抬头去看灵鹫,这少年虽然未到弱冠的年纪,可双目中已然带了成人的坚毅,这一双眼已变得深沉。 “既然师兄来此不是要杀师父,那就把师父带走吧。自今而后,师弟我自当努力习武,若知道你待师父不好,便是天涯海角也会去杀你。”唐苦大步离开,风呜呜的吹过耳际,似是在呜咽。 雪终于来了,苍茫的大雪遮天蔽目,唐苦的身影被风雪所遮掩很快不见踪迹。灵鹫去看手中的钥匙,当初他不过是心中气愤,哪里就真的心狠将这唯一的一把钥匙捏的粉碎。 灵鹫为秦央解开手脚上的枷锁,便是他,在开始也以为秦央早就死了。秦央表面上气息全无,可是伸手探上他心脉上时,还能感到一丝微弱的跳动。 灵鹫将秦央抱入怀中,抱得深沉,几乎恨不得揉进骨头缝中。一个小小的少年都会待秦央犹如生命,可偏偏他连看都不看就认定秦央已然死了。 这世上待秦央一往情深的,不是他灵鹫一人。可秦央一往而深的,却只有他灵鹫而已。若不是他灵鹫,秦央早就是少林一派的方丈,在江湖上人人敬仰,便是留到后世,他也是人人口中称道的高僧。哪里如这般,被人唾骂,被人陷害。 灵鹫为秦央输了些内力,只能确保秦央心脉尚存一息,秦央身体被毒素浸透,想要解这毒只能慢慢调理。 风雪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秦央身子弱,灵鹫决定等雪停了再离开。 秦央如今满头白发,闭上的眼睛,睫毛浓密却并不长,紧抿的唇也是白色,唇瓣的轮廓线依然极好。 灵鹫仔仔细细的瞧秦央面上的每一寸肌肤,虽说老了些,但味道依旧。 “秦央。”灵鹫嗓音嘶哑,他垂着头,轻轻点上秦央的睫毛。 雪下了一日,灵鹫抱着秦央离开雪山,每日早上与晚间为秦央输入些内力。只是秦央内力尽失,不懂得去吸收灵鹫给他的内力,所以绝大多数的内力都是毫无用处。 秦央一直不醒,而身体中的毒似乎又有了蔓延的趋势。虽说先前有解毒药,可已经失效,根本不顶用。 灵鹫出了雪山,带着秦央一路朝玉门关赶去。或许那个人,可以救秦央。 因为秦央的身份特殊,毕竟认识他的江湖人极多。灵鹫半路上买了辆马车,又雇了个赶车的马夫,这马夫是个哑巴。 这哑巴常年在江湖中奔走,身上倒是有些功夫,只是功夫微弱,所以他就靠着马夫这一职来养活自己。 哑巴有个好处,那就是即便灵鹫抱着秦央做出怎样亲昵的动作,哑巴也不会发出惊诧的声音,也不会睁眼去瞧,他只关心他赶的马车。 江湖中总有那么些个人,喜欢行走在戈壁沙漠之中,而灵鹫却很讨厌沙漠。 玉门关外,要再走上五里路,才能见到一个客栈。客栈名为骆驼栈,而这客栈的主人正是灵鹫所找之人。 灵鹫才到客栈外,就能听到嘈杂的人喊声,以及拴在客栈外的马匹嘶鸣声,当真是好不热闹。可惜灵鹫天生厌恶热闹,他蹙着眉将秦央从马车内抱出,给秦央戴上斗笠。 灵鹫抱着秦央进门,因为双手用来抱人,所以只能用脚将门踢开。屋内依旧是大声的碰杯吆喝的喊声,没人注意到灵鹫进屋。 灵鹫在角落里选了张桌子坐下,那哑巴拴好马匹,也走了进来,哑巴默默地走到灵鹫身后站住。 灵鹫自袖中拿出一枚半月形的玉佩交给哑巴,哑巴拿着玉佩点头朝客栈的柜台走过去。 “呦呵,这哪里来的小哥,生得可真是俊俏。”桌子上有早就放好的茶水,灵鹫倒了一杯,先去喂秦央。灵鹫为秦央才喂了一口,身旁却突然多了个壮汉,那壮汉人虽然生的粗鲁,却有一副极好的嗓子,声音说出,便使人陶醉其中。 灵鹫依旧拿了茶碗去喂秦央,并不与那壮汉搭话。 “你别说,生的当真是俊俏,比那个灵鹫可俊俏多了。”一个女人端起了头大的海碗,一口将碗里的酒水灌进肚子中。 女人的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她一脚踩在长凳之上,一脚放在地上,俨然是个豪放的女子。 “姑娘说的难道是那杀人如麻的灵鹫?”客栈内人声嘈杂,人也混乱得很,不仅是有各色的武林人,便是商贩官家人都有。此时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声呼喝着问道。 “可不是,我半个月前还见过那魔头,那魔头被一个和尚救了,现在又开始杀人了。”一个人声落下,接着许多人开始附和。人声已经愈发的鼎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诉说魔头灵鹫的恶行。 灵鹫喂了秦央一碗茶水,自己喝了一碗。人声中说的灵鹫又重出江湖,开始四处杀戮,见过那灵鹫样貌的人看来数不胜数。 “公子,掌柜的有请。”客栈的账房先生是个独眼,个子不高,人长得倒是敦实。他双手抱拳行的是江湖礼,头微微垂下,站在灵鹫的桌子前。 第三十七章 客栈的结构是石头混着木材,随处可见地板上以及木头上覆盖着一层黄沙。这种地方,即便每日里打扫,一柱香的功夫不到,又到处都是尘沙。 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声,也会带起地板上薄薄的一层沙土。这个客栈的建筑新旧不一,有许多地方都能看的出补过的痕迹。 客栈呈现的形状是为圆形,中间有六根原木直接支撑着屋梁。客栈的掌柜所住的地方是一楼的后厨,往来的行商以及武林人士都是住在二楼,掌柜有规定,那便是来到骆驼栈,谁也不能接近一楼的后厨。 此时骆驼栈的账房先生正带着灵鹫朝后厨的方向走去,常年在玉门关外行走的江湖人士们已将双目盯向灵鹫,骆驼栈的掌柜从来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看来这小子是有些来头。 灵鹫将秦央抱在怀中,跟随账房先生穿过后厨,到得一块石门处,转动石门便是一个暗道。 那暗道有一条向下的石梯,账房先生到得这里便不再往前走。灵鹫带着秦央径自走了下去,石梯有百阶左右,随后就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石屋。 石屋中燃着火把,屋内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以及两张石凳,桌上有茶盏,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小老儿李驼,拜见公子。”石屋内有两个人,一个老人以及一名少年。老人坐在轮椅之上,这厢见到灵鹫几乎要从轮椅之上摔将下来。 老人双眼几乎睁不开,他双手颤着,让身后的少年推着他去到灵鹫的身旁。 “公子如今前来,是想好要回教里吗?”李驼似乎年纪太大了,说完一句话,便要气喘不已,几乎接不上气。边上的少年面色一直惨白,几乎像是从死人堆中爬起一般。 那少年倒了两杯茶水,递给李驼一杯,本打算递给灵鹫一杯,却见灵鹫怀中抱着人,便将那茶水一直端在手中。 灵鹫并不回答李驼的话,只是将怀中的秦央抱到不远处的石床上,他将秦央头上的斗笠拿下,才道:“他中了毒,特此前来请李老解毒。” 李驼脸上的皱纹逐渐增多,问道:“这位难道是……空余大师?” “他叫秦央。”灵鹫此时坐在了石床的边沿,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秦央。那在一处端着茶水的少年,此时见到灵鹫双手得空,于是将茶水递了上来。灵鹫看这少年一眼,伸手接过茶道了声谢。 “秦公子的毒小老儿解不了。”李驼远远看了眼石床上的秦央,但见秦央满头白发,脸色苍白,双眼嘴唇紧闭。若不是灵鹫用高强的内力一直支撑着,这秦央怕是早死了。 “你既解不了,还有谁能解吗?”灵鹫问。 李驼面色黯淡下去,他连秦央的脉都未探,若是往日里直接得出结论,那时的灵鹫怕是早就发起火来,将他打个半死。 李驼自己转动轮椅,走了过来,他伸手探上秦央的手腕,面色越发的凝重。 灵鹫不言语,李驼放下秦央的手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公子若是想救秦公子,看来是非去教里不可。” “秦公子中了六种毒,按理说这有五种毒都不足为惧,一是山东唐家的穿心散,二是涂在了铁器上的见血封喉,三是南疆巫灵的噬心散,四是已经在江湖中失传可致人走火入魔的血蛊,这第五种毒药是我们教中的黑蝶毒。”李驼说着去看灵鹫,灵鹫的面上仍旧没有神色变化。 “这第六种毒,本是我们教的分教阎门教教主蛇竹的家传毒药蛇涎,这毒即使是他们蛇家也没办法解的彻底。可这世上还有小老儿李驼这个人,这毒本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加以调理,这毒自然能除。可是……” “这蛇涎毒中被人偷偷加入了黑蝶,这毒秦公子中了快要三年,能撑到现在想必定是他武功高强。如今能解这毒的,除了教中的那位,怕是没有别人了。” “你如今能解几种毒就先解几种,你客栈内的事务,我可以帮你先打理。”灵鹫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秦央盖上,便转身出了屋,那惨白少年也跟着出了屋。 李驼看着那躺在石床上如个活死人般的秦央,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秦央本是联合了正派人士将灵鹫关在雪山一十二年之久,灵鹫得了自由,居然改了原本嗜杀如命的性子,虽说言语不多,但是对人竟是变得礼貌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秦央本是一介高僧,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偏偏为了个魔教的余孽,身中剧毒,被魔教、正派人士一同陷害。如今不但是遭世人唾弃,还落得个半生不死,他也算是情种一个。 李驼将药箱拿出,从一批刀具中,拿了把薄刀在火上消了毒,喷上烧酒,把秦央的衣襟解开。秦央心脏处有块狰狞的伤疤,李驼定了定神,一刀下去顺着那疤痕将伤口挑开,血立刻顺着伤口流出。 李驼用纱布蘸了些药水在秦央伤口四处慢慢擦了一刻多钟,随后将一瓶药粉倒入伤口中心,秦央身体猛然抽搐,想来是昏死中的他也有了痛感。 秦央额头上满布汗珠,表情极其痛苦,那药粉在秦央伤口处慢慢荡开,便见到血液在伤口中心翻滚,血更是流个不停,不消片刻,秦央已经浑身是血。 那伤口中心有一处血液翻滚的厉害,李驼眯着眼,手中的薄刀猛然横削过去,便见到一块拇指甲大小的血块在刀片上滚动个不停。 李驼立刻将那血块放进一个瓶子中,然后给秦央处理伤口。 李驼将一系列弄完毕,整个人瘫在一处。他毕竟老了,不如年轻的时候灵活。况且这秦央如今武功全失,稍微有些差池,秦央便是一死。而秦央又是灵鹫心中重要之人,他若是办砸了,他这颗脑袋和整个骆驼栈怕都是不保了。 李驼将那拿出的血蛊泡了酒,毕竟这血蛊吞食了秦央的内力修为,就这样弄死太过可惜。李驼只是拿出血蛊这一件事,便将他累的躺在床上整整三日。 骆驼栈的事务灵鹫偶尔代为打理一下,况且他武功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比得过,李驼也不担心。 灵鹫大多数时间是在石屋中陪着秦央,依旧每日早间与晚间给秦央输入内力,灵鹫在这里等着秦央身上的伤恢复差不多,再让李驼给他解剩下的毒。 秦央脸色比以往好一些,气息也恢复了一些,便是心脉也比以往强了。只是秦央仍旧昏迷不醒,李驼身为医者,便早已经告诉灵鹫,秦央心中没有生的信念,即便是他身上所有的毒都解了,也怕是醒转不过来。 因为没了思念,也没有对生的渴望,在秦央的潜意识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死人,生无可恋,便不想活过来。 灵鹫依然一如既往的缄默,他除了偶尔去客栈,绝大多数的时间就是看着秦央发呆。 如今的江湖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有人假冒了他的名姓在江湖中大肆杀虐,只是这些对于灵鹫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他要做的无非就是陪着秦央。 第三十八章 虽说往来的行商也会做些药材的生意,但药材一类俱都是中原中的稀有种类,李驼开出的药方,有许多种药必须要去城内跑一趟。 这骆驼栈已经处于沙漠之中,灵鹫因为要时刻护在秦央身旁,而客栈内的生意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所以去城里抓药这事,就落在了哑巴的身上。 哑巴武功虽然不好,但是脚力不错,灵鹫偶尔指点下哑巴的轻功,现在的哑巴,只是说轻功方面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佼佼者。虽说灵鹫指点哑巴轻功只是为了哑巴能够快些去城里将药抓来,但是哑巴却认定了这个主人。他与灵鹫的合约早已经到期,哑巴仍旧没有离开,打了手势告诉灵鹫愿意跟随他做个跑腿的小厮。 如今秦央身上的毒虽说是已经解开了五种,可毕竟秦央身体如今处在虚弱之中,便是解了这五中毒更是花了将近一年的时光。况且这毒虽说是解了,但是这毒毕竟已经深入骨髓,想要彻底清除也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按照李驼的话,便是他想要彻底根除秦央体内的毒,少说也要四五年之久,而且这几年之中每一日的药都不能断,况且这最致命的蛇涎毒他也解不了,只能尽全力在这最短的时日里将其余的毒除去。 李驼每解开一种毒都要休息个一到两个月,这骆驼栈的生意已经全数落在了灵鹫的肩上,客栈里的伙计们也都知道他们的掌柜李驼对灵鹫都是毕恭毕敬,所以也将灵鹫当做了他们的东家。 哑巴奉命驾车去城里买药,人出了骆驼栈一里路不到,便见到对面走来了二十余名江湖人。带头的倒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一袭白衣,眉心一粒红痣若点了胭脂般,手中折扇轻轻摇着,并不像是武林中人。 哑巴驾车过去,那白衣人带了七名手下,而这些人的手中却压着十余个人,这十余个人各色年龄的人都有,他们衣着服饰都不尽相同。 被压着的人群里有个年纪十余岁的姑娘,那姑娘一双大眼眨了眨,猛然咬住身旁一个人的手腕,膝盖曲起,顶上那人的要害。女子趁那人捂着要害哭爹喊娘的时候,一个翻身跳到了哑巴奔驰而过的马车上。 “先生救我!”女子模样倒是生得可爱,一双水汪的大眼倒是将哑巴瞧得面生红晕。 只是那白衣人并不是善茬,哑巴还未瞧清,那白衣人已经只身拦在了马车前,抬手就拦住了马。 马儿仰天嘶鸣,却被白衣人手中的折扇横扫,马儿前蹄竟是被削断,马车眼看就是前翻了过去。 哑巴本不想管这事,可那女子却拽着他不放。那女子虽说会些武功,但哑巴也只需一掌就能将她推开。 哑巴的任务是去买药,而不是掺和这种小事,这样的事情在沙漠里见得多了,他只是一个哑巴总不能见谁来求救就去救谁。 哑巴抬掌便要将那女子推开,手掌刚过去,眼睛猛然瞧见女子脖子上挂着一块半月形的玉佩。哑巴神思闪过,这样的玉他在灵鹫和李驼的身上都见过,便是那个跟在李驼身旁的惨白少年也挂着那么一块。 哑巴手掌猛然将女子的腰肢搂住,抱起她施展轻功朝骆驼栈奔去。而身后的那白衣人绝非泛泛之辈,便是哑巴如今的轻功得了灵鹫的指点仍是要慢上那白衣人许多。 所幸这里离客栈路途并不远,哑巴脚下生风,一路抱着女子奔走。只是这两人,一个哑巴、一个女子终究不是白衣人的对手,到了客栈门口,还未进去,白衣人手中折扇猛然横削,擦着哑巴的脖子而过。 接着白衣人只需一脚便将哑巴踢进了客栈内,只听一声轰响,骆驼栈的大门被哑巴的身体撞得稀巴烂。 白衣人面上露出轻蔑,他们一行人在沙漠中也行走了许多时日,本想是到了城内再稍作歇息,而今却被这厮引到了一个客栈,这也省的他们再去找客栈。 “哎呀,这位侠士,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客栈内走出了个独眼的账房先生,那先生将哑巴扶起,忙笑呵呵的来迎白衣人。 此时那名女子已被白衣人擒住,白衣人冷哼一声走进客栈内,拿眼扫了扫客栈内的食客,俱是乡野蛮夫之类,眼中不免带了轻蔑之色。 “那个人燕某人要带走!”那白衣人正是当初在少林寺武林大会上出现的燕只影,是武林盟主的手下,他平日里游荡江湖只是为了铲除邪教。 此时燕只影指着账房先生身边的哑巴,面色也沉了下去,他将抓着的女子狠狠摔在桌上,又道:“这女子乃是多年前已被铲除的魔教余孽,而那人却来救他,燕某人奉了武林盟主之命,前往玉门关外调查多年前的魔教余党,而今幸不辱命,让燕某人捉到了魔教的核心人物。” 燕只影的话,并没有人搭理他,这里并不是中原武林,出了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常年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多数都是行商之人以及独孤侠,并不会有人去搭理中原武林的规矩。 一片寂静略显的气氛尴尬,账房先生笑了笑,躬身抱拳向燕只影行了江湖之礼道:“侠士要将哑巴带走,这怕是不妥,这哑巴是我们东家的人,这可不是说能带走就能带走的。” 账房先生暗暗打了个手势,便有个伙计朝后厨跑了过去。 账房先生虽说是个独眼,但笑起来也让人觉得他憨实可爱,他让伙计上了壶好酒,乃是杏花村酿就的杏花酒。 “你们东家莫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医鬼李驼?燕某人也知道李老先生的大名,他自然不会与魔教人勾结,但是他的手下就不一定了。”燕只影话虽如此说,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这医鬼李驼在江湖上也曾经是名声大震过,可偏偏在三十余年前,魔教被灭,而这李驼也跟着销声匿迹跑到了玉门关外开起了客栈。 “燕侠士说的李驼是客栈的掌柜,而小的们的东家却是另一人,我们东家祖上是在朝廷为官的,而今朝堂混乱,党派纷争的厉害,为了躲避朝堂灾难东家才来了这里……所以,我们东家轻易不出来见人,还请燕侠士理解。” 账房先生头脑灵活,一时间想到秦央的家里祖上是做官的,而今朝廷连年征战,便想到了这一茬。这江湖中突然多了个人连李驼都要毕恭毕敬,谁都会乱起心思。 “那不知先生的东家贵姓?”燕只影对于账房先生的话自然只能相信一分,用一句话搪塞他,这也未免太将他燕只影小瞧了去。 “姓秦”燕只影手中才端起的一杯酒险些泼洒出去,但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冷沉,一身黑色华袍的年轻公子从后厨走了出来。 燕只影一直自命容貌江湖第一,也被江湖人送了个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是眼前这人却比他不知要高上多少。 灵鹫此时见到燕只影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免蹙了蹙眉。此时哑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暗地里打了个手势,便退了下去。 灵鹫去看燕只影身旁的女子,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姑娘而已,那姑娘此时正睁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瞧着灵鹫发呆。 “秦,秦公子……咳咳。”燕只影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失了态,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有这样的男子。面色深沉如水,不带一丝尘土,便是身上也没什么江湖人的戾气,只剩下清冽后的冷峻。只是太过冷了些,面上无悲无喜。 燕只影收敛心神,伸手将被他抓住的女子背过身去,手上折扇轻轻一划,便将那女子后背上的衣服撕裂开来。 女子显然是惊了瞬间,待反应过来,便是挣扎着大骂起来,毕竟这只是个十多岁未出阁的姑娘。 “秦公子请看,还有诸位豪侠。”那女子后背全裸,只见到背上纹着一种奇怪的图腾,像狼似狐。 “这是魔教核心人物才能有的纹身,燕某人做了大胆的猜测,那当年传说被灭的魔教人并没有彻底被灭,他们只是逃了。如今在江湖上行走的邪教人,不过是当初魔教中的小喽啰。” 第三十九章 骆驼栈有一瞬间的寂静,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喧闹,食客们仍旧豪迈的碰杯大声吆喝吃酒,另一处还有几名大汉在赌博,全然没有人去搭理燕只影的话。 燕只影自身也处在了尴尬之中,这里不是中原武林,没有什么正派人士会为他的发现大声喝彩。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几乎与中原武林人没什么瓜葛,况且有许多都是外国往来的行商之人。 灵鹫此时已朝燕只影走了过去,灵鹫平日里都是将内息掩藏,外人看来他不过是个清冷的公子,可燕只影此时却觉得走来的这人身上有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他几乎不能动弹一分。 灵鹫并不去看燕只影,他看那女子衣服被撕裂,便将自身的外袍脱将下来给那女子披上。燕只影本还想说什么,却见灵鹫伸手探上那女子的右手,便听到那女子凄厉的惨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燕只影面色瞬息惨白,他完全感觉不到灵鹫身上的内息,可想这人武功比他要高出不知多少。他燕只影曾经自命容貌、武功俱是武林佼佼者,而眼前这人无论何处都比他强上许多。 “她即便是魔教人,年纪不过一十余岁。况,我现今已废了她武功,她成不了大事。燕公子也应该明白,她若真是魔教中人,武功怎会如此之差。”灵鹫看过去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如霜。 燕只影一时间又是看的有些发呆,眼前这人说的话确实也对。他抓这女子不过就是为了给武林盟主一个交代,如今的盟主下达命令,让他深入沙漠,去抓背后有狼狐纹身的人,说是那些人俱是魔教核心人物。 况且这女子武功低弱,他的手下也押解了不少背后有纹身的人,少这一个女子没什么大碍,权当是给骆驼栈的东家一个人情。 “既然秦公子如此说,是燕某鲁莽大意了。只是这女子,不知道秦公子作何处理?”燕只影此时才仔细去瞧昏死过去的女子,这女子模样竟是不错,虽然说不上一等一,但放在人群里也是个出众的。 “我爱人身染重疾,身边刚好缺一个伺候的丫鬟。”灵鹫转身向站在不远处的哑巴点点头,哑巴见状忙走了过来将那昏死过去的女子抱到了楼上。 “你……秦公子你,你已经成亲了?”燕只影话说出口,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这天下便是真有什么绝世的女子,又哪里能配得上这个清冷俊逸的秦公子?燕只影暗暗咬了牙,竟觉得心内一疼。 他燕只影行走在江湖上,向来是心高气傲,便是武林盟主要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他,他也是丝毫瞧不上。他自认为风流倜傥,容貌绝世,这世界没什么人能配得上他,只是见到这一袭黑衣的秦公子时,他便觉得便是男子对男子也没什么不好。 燕只影问完话,见到灵鹫点了头以表示他已经成亲这件事,燕只影心内五味杂全,觉得很不是滋味。 燕只影有些失魂落魄的出了骆驼栈,虽说他和这一袭黑袍的秦公子只是一面之缘,但他心中总觉得往后还能再见到秦公子。况且他燕只影行走江湖,能找到样样都比他强的怕是只有这一个秦公子了。 灵鹫见燕只影出了客栈,才想转身去后厨,便听到客栈外络绎不绝的驼铃声以及人群的嘈杂声。 账房先生率先疾步走了出去,这一批人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他们俱都是自沙漠深处而来,他们牵着的骆驼比他们的人数要多上一倍,每一只骆驼的背上都驮着货物。 这一群人如同是从鬼门关爬上来的般,脸上积满了风沙与沧桑,每一张脸都因为缺少水分而干裂,可他们的双眼仍旧是狠恶与坚毅的。 燕只影此时正好与这群人对立而战,燕只影暗中抓住了自己手中的折扇,这一群人虽然是做行商的装扮,可那双目中露出的凶狠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况且,这群人有不少人是身上带伤的。 燕只影虽然奉命深入沙漠,武林盟主也派给他五十名教中弟子,可只是到了沙漠边缘便被一群人偷袭,而今也是只剩下他和七名教众。那一群被他绑着的魔教人也是半路上逮的,袭击他们的人即便是燕只影也没有抓到一个活着的。 “哎呀,奎子,你可算活着回来了,你这一去可都快两年了!”账房先生此时几乎是跑到那一群驼队中去,他拍着驼队中为首的一个黑瘦子的肩膀,几乎要高兴的哭出来。 账房先生喜极而泣的同几个驼队的兄弟握了手拍了肩膀,忙又转身去客栈门口将灵鹫拉了过去。 驼队的人显然面上露出微不可见的疑惑,账房先生立刻对为首的刀奎使了个眼色,手中依然是拉着灵鹫的袖子道:“公子,你看看,咱们商队的兄弟活着回来了。” 账房先生话说着,偷偷将灵鹫腰间的半月形玉佩暗地里拿出来,那驼队的人也不是傻子,为首的刀奎立刻走了过来单膝跪地拜在灵鹫的脚下抱拳道:“刀奎见过公子,这两年让公子担心了。” “刀奎呀,你这次一去两年,可为少夫人的病找到什么良药吗?”账房先生连忙去问刀奎,余下的驼队弟兄也都单膝跪在原地向灵鹫行了礼。 刀奎一时不知道账房先生话中的少夫人是谁,一时不知道如何作何回答,只道:“这次去了不少国家,也寻到了不少奇药……” “公子!公子!”刀奎话才说到一半,客栈内奔出个面色惨白的少年,只见他气喘吁吁的奔来,道:“醒,醒了。” 灵鹫听到这,哪里还去管这些驼队的兄弟,立刻转了身朝客栈内走去。 燕只影初始还对这些人有些会怀疑,但是见到这些人都是对那秦公子毕恭毕敬,人又都是商人的装扮,所以也就放下了心。 眼见秦公子听到他夫人醒转的消息,一直无悲无喜的脸上也多了其他色彩,燕只影独自垂下了头离开骆驼栈。路上遇到自己的手下,便随着手下押解着人回了中原。 灵鹫此时到了石屋中,却见到李驼的眉头上的皱纹更多了,而秦央仍旧躺在那里,哪里有醒过。 “公子,秦公子刚才醒了,可现在……”李驼坐在轮椅之上,去看灵鹫面上的表情。 “他可曾说过什么?”灵鹫走到石床上,双目望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秦央,伸手摸过秦央的嘴唇。秦央的嘴唇异常的殷红,灵鹫的手微微颤了起来。 “不曾。”李驼不知要不要把实话说出来,方才秦央醒转之时,迷蒙之中睁开双眼朝四周缓缓看了几眼,似乎在寻找谁,最后眼见没有他要见的人,便是一口鲜血吐出,又是昏死了过去。 李驼也知,秦央找的人除了灵鹫,怕是没别人了。秦央被灵鹫带到这里已经一年,而秦央一直昏睡不醒,往日里灵鹫都是时时刻刻的陪着的,偏巧这次,灵鹫没在,他却醒了。 “你们出去吧。”灵鹫吩咐了一声,那惨白少年推着李驼出了石屋。 灵鹫摸着秦央殷红的嘴唇,可那张脸却是更加的苍白,几乎没有任何的生机可言。灵鹫将人抱入怀中,拿着秦央的手给他输了内力。 最近这几日,灵鹫已经时不时的给秦央输入内力,这人不喜他杀人,他便没有再杀,否则今日的那个燕只影,他早就一掌劈死。 “秦央,别睡了。”灵鹫将头埋在秦央的肩膀上,黑色缠着白色的发交织出的却是黑白相间的斑驳,指缝穿插而去,掌心贴住背脊。灵鹫偏了偏头,嘴唇贴在秦央的耳垂移到殷红的嘴唇,伸出舌撬开那一直紧闭的唇齿,舌轻轻的在唇腔内游荡,异常的温柔。 第四十章 “公子。”石屋外站了个少年,他的面色白的太过过了些。他见灵鹫将秦央放下,才开口道:“右使简丛也来了,他要见您。” “叫哑巴准备马车。”灵鹫看着秦央,从雪山已经回来已经一年之多,秦央的毒虽说是解了,可是那至关重要的毒总是解不了。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便是带着秦央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他身上的毒解了。 “可是,”石屋外的少年面上露出难色,骆驼栈的弟兄们才回来,灵鹫便要走。少年咬咬牙,走了过去,道:“公子您总要见见右使。” “你们魔教与我无关。”灵鹫话说着,石屋外便听得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魔教众兄弟蛰伏与此,去学那行商之人在沙漠中奔走,还要躲避蓬莱岛的那群人。我们千辛万苦等来少主你,为的就是早日统一魔教!少主你当真要弃我们于不顾!”进来的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他手握两把青剑,一双眉目甚是严厉。 灵鹫并不去搭理这人,自他出生之后,是跟着野兽长大。到后来稍微大一些,是秦央将他养大成人,秦央给他名,授他武艺,秦央教他存善心种善根。 他不是魔,却被所有的人都说做是魔教人。他如今已经乏了,他唯一想做的无非就是与秦央共白首。 石屋内外一片沉寂,哑巴扶着一名女子也已来到了石屋外。那女子见到简丛,先是一惊,随后扑将过去,哭了出来,道:“爹。” 简丛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去望灵鹫,他顺着灵鹫的目光见到石床上的秦央,将手中握着的剑又攥紧了些。 “少主你还有教主的仇要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何人?你难道就不为自己为何会有那本可使人不老不死的武功心法而好奇吗!少主!你是魔!你别忘了。”简丛几乎是愤怒着说将出来,他在江湖蛰伏三十余年,等的就是今日。当年,灵鹫一直呆在少林寺,他没办法接近。即便是后来灵鹫在江湖上杀人,他也不知道灵鹫的模样,不知道他的行踪。灵鹫在江湖上只到了二十岁便被秦央联合七位高手关了起来,他没办法接近灵鹫。 “少主!他已是将死之人,你何必为了个废人……”简丛手指向石床上的秦央,话说到一半截然而止。灵鹫投过来的双目带了杀意,他已是极好的在克制自己,他最终没说什么,抱起秦央走了出去。 “准备马车。”灵鹫吩咐哑巴,便抱着秦央上了石梯。 “公子打算去哪?”李驼已在石梯的尽头等着灵鹫,他本还想说些其他,但他也知自己留不住灵鹫。他身为鬼医,没办法治好灵鹫心上人的病,他没什么颜面将人留下。 “蓬莱岛。”灵鹫回答。 “那里虽然是魔教总坛,可是左使江严早已经叛教。而且,教中四位长老也俱在,公子此去还当小心。”李驼自怀中拿出三个小瓶,他将灵鹫腰间的钱袋解开,将小瓶放进去。 “恕小老儿冒昧说一句公子不爱听的话,公子你还有许多年岁可活,便是不为教主报仇,待到几十年后,那些人也都是入土了。而今,便是秦公子他昏睡不醒,这也没什么不好。若是秦公子毒解了、醒了,待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他怕也是会走的。” “多谢李老告知。”灵鹫面色没什么变化,他看着怀中紧闭双目的秦央,又道:“这些时日,承蒙李老照料,灵鹫感激不尽。” “公子啊,你这是何苦来。”李驼待灵鹫走了出去,独自擦了流到皱纹里的眼泪,以手击打坐下的轮椅,道:“冤孽啊!” 三十余年前的魔教,教中两极分化,魔教教主鹤雁娶了一位貌若天仙不似人间来客的女子为妻,那女子冰冷如霜,待有了身孕之后便整日的昏迷不醒。鹤雁已被那女子所痴迷,不再过问教中事务,况,教中早已经分为两派,教主年轻不过是历代承接上任教主的职位,并没有什么作为。 魔教教医院有一十二位上医,三十六位医童,其中有一位上医因为没有治好鹤雁妻子的嗜睡之症,触怒了鹤雁,便被鹤雁一掌击毙。鹤雁自此之后带着妻子游荡江湖,势必是要找到良药让妻子醒转。 鹤雁在江湖中杀戮亦是无数,有许多亦是正派江湖人士。而魔教的教中早已经大乱,左使连同四位长老以及医者群起作乱,在鹤雁带着将要生产的妻子回到魔教时,左使联合正派人士将鹤雁抓住,凌迟而死。 而鹤雁的妻子因为生下一子之后,竟是醒了过来,她带着这个幼子藏匿与山林之间,奈何亦是被抓到。 世人并不知道这个女子的来历,她将幼子托付给山林间的一只兽王,独身被逮住之时因为教中多奸邪好色之人,那女子便自断经脉而亡。 右使简丛在那次叛乱之中,身受重伤之余,功力也减去大半。他和医鬼李驼只寻得到鹤雁的一身骨头,又偷偷将鹤雁妻子的尸身偷将出来,使得两人能够合葬。 李驼抹了眼泪,他的这双腿便是在那场叛乱之中所废,教中跟随鹤雁的绝大多数人都被左使江严所杀害,当初跟着简丛逃亡沙漠的一共有教众两百四十五名,而今已经只剩下七十人不到。 那左使江严本来武功与右使简丛不分上下,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功力大增,便是教主鹤雁也不是他的敌手。这些年,江严一直联合着正派人士追杀他们这些逃出蓬莱岛的人。 简丛在江湖中隐姓埋名多方打探,终于是弄清了一些眉目,等到知道灵鹫练成了不老不死传说中的神功,他便是更能确信了那件事。简丛将事情与李驼一说,李驼却面色凝重。这恩怨已是上一辈人所积留下来,灵鹫不愿意参与,李驼也没什么办法非逼得灵鹫愿意。 李驼将那面色惨白的少年给了灵鹫,权当是路上好能照看一下灵鹫的起居饮食。而简丛的女儿唤作青儿的也非要跟着灵鹫,说是几个男人身旁也要跟着个姑娘照顾一下。 那叫做青儿的,虽说是简丛的女儿,可惜武功太差了些。本来简丛无意让她习武,但这件事之后,简丛将自家的剑谱交与她,又将青剑给了她,让她好生跟着灵鹫。 灵鹫在燕只影面前不过是做做样子废了青儿的武功,实则,是打通了青儿的经脉,使得她武功能够大进。 哑巴备了个双马拉的马车,马车里放下细软、一箱银两和一箱杂物,再进去个五人都不成问题。一行人便是如此上了路,简丛看着马车离开,最终只能叹口气,他有生之年想要见到他们的少主为他们报仇雪恨怕是有些难了。 “白子,让个地方。”青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挤在了哑巴和那面色惨白的少年之间。 白子扭头看了看马车里面,车幔遮住了视线,他伸手才想把帘子掀开看看,却被青儿打了手:“非礼勿视。” 白子不甘,又将手伸了过去,这次如他所愿掀开了帘子一角,便望到车里面灵鹫将秦央的脑袋枕在双腿之上,而灵鹫正俯身用唇贴着秦央的额头。 白子默默放下帘子,转头去看了看青儿的额头,然后又去看哑巴,哑巴面色沉静正在赶他的马。白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青儿,道:“秦公子要是醒不了,公子他可怎么办呢?” 第四十一章:燕燕于飞 白子一路睁着眼睛去看过往的风景,嘴巴总是合不拢。他自小在玉门关外长大,眼中所见的莫不过是大漠的风沙。 待到他们一路深入到开封,青儿便在一处给白子说当初汴京身为都城之时的繁华。白子初始还是满带兴趣,待到见到的风景俱是一样的繁华,房脊檐角再如何的雕梁画栋,一眼望去只是一样的画面,触眼见不到远方的河山。于是白子想家了,想回到那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去。 这一路之上,江湖中原不时传来魔头灵鹫杀人的消息,白子心中气愤,这人胆子也忒大了,竟然敢冒充灵鹫公子去杀人。可灵鹫却从不关心这件事,一心只是赶车,前往齐鲁之地。 白子心中虽然想家,可每日里见到灵鹫几乎不大开口说话,待他们也是极好,便觉得这样就走,对灵鹫不起。 这日他们马车行到街上,青儿率先下了马车说是去找客栈,白子怕她一个姑娘家有危险,便跟着她一同去。 哑巴慢慢的赶着马车,车内灵鹫给秦央输了些内力,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这中原武林,当真是走到哪里都有麻烦。 他们马车有些大,哑巴将马车赶往道路的边上,马车后便有个女子冲了过来,女子的身后跟着许多武林人士打扮的男人。 女子穿着大红的嫁衣,但她脸上满是血迹,她的嫁衣拖曳在地上,拽出一条血痕,想来女子受伤并不轻,大红的嫁衣也被血湿透了。 女子手中紧紧攒着一把短刀,一双手也是血痕满布。她模样放在江湖中绝对算的上是上等,她脚下一刻不停的奔跑,奈何她受伤颇深,后面追赶的人一个翻身,已有几个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贱人,受死吧!”一个男人手握弯刀便刺了过去,女子微微侧了身子躲了过去,脚下却险些栽倒。 女子还未站稳脚,追来的人群后面一个身影一跃而起,猛然一掌袭来,击在女子的胸口处。女子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抽搐不已。 那人影是个貌美的妇人,奈何妇人有一半面容被毁,看去甚是恐怖。那妇人袖中藏着三爪铁钩,妇人大喝一声,抓向女子的脸:“还我儿命来!” 但听那女子哀嚎声响起,女子一张如花美眷的脸硬生生被三道铁钩勾下三条肉,血立刻钻出来,女子左边脸上的颧骨都已瞧得见骨头。 那妇人又是大喝一声,抬脚踹向女子的胸口,女子蜷起身子,口中已经血流不止。妇人转身抽出身旁一名武林人士的长刀,就要去砍女子的脑袋。 “长姐,住手!”来人着一身白衣,白衣一尘不染,他眉心一粒殷红,手中折扇挡住妇人手中的长刀。 “这贱人杀我儿,我今日定当将她挫骨扬灰。”这妇人正是燕只影的姐姐燕暮雪,燕暮雪也曾是江湖第一美人,是武林盟主的心腹。奈何燕暮雪年轻时被人毁了半边脸,只能委身嫁与白虎镖局的总镖头赵天一。那赵天一人生的猥琐,又是个矮子,燕暮雪自来是心生厌恶。 幸亏她养有一子,得了她的容貌,在江湖中也是青年才俊。可昨日,她的爱子大婚之日,新娘被眼前这女子给换了,还在交杯酒中下了毒,他爱子被眼前这女子一刀捅进心脏当场毙命。 燕只影手拿扇子,将躺在地上的女子翻过身,扇子上放了暗器,女子背上的衣裳破裂,露出背上光滑如玉的脊背。只见到女子的背上纹了一只黑蝶,燕只影收起扇子,冷笑一声,道:“她是邪教人,是魔教分教的余孽。长姐应当知道,魔教分教的余孽女子纹身黑蝶,男子纹身黑蝙蝠。就如此将她杀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燕只影扬了扬手,身后的人上前将那女子捉住,燕只影自折扇上拿出一根银针,他端详那根银针半日,缓缓道:“这针淬了毒,沾了皮肤可使皮肤溃烂,却不会要她的命。” 燕只影拿着针才要插进女子左边血肉模糊的脸上,在离女子分毫的地方,手却突然顿住,因为他见到女子身后不远的地方,灵鹫站在那里。 燕只影顿时手足无措,燕暮雪夺过他手中的银针便要去伤那女子,却被燕只影伸手夺走收了起来。 “秦公子,你怎会在这里?”燕暮雪倒是愣了愣,他这个弟弟便是对武林盟主,也不会用这样温和的态度。 燕暮雪顺着燕只影的目光望过去,便见到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男子立在那里,腰杆笔直,一张脸上无悲无喜,显得太过冷了些。他像个自遥远雪山而来的天外来客,不似人间的凡物。 燕只影见灵鹫不说话,抿紧了唇,他扭头去看被抓住的女子,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两次见到灵鹫,都被灵鹫见到他这等残忍的样子,他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秦公子这是,要去哪?”燕只影去问,灵鹫仍旧不答,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令夫人她身体可好些了吗?” “不曾好。”灵鹫双目起先是盯着那满身是血的女子在看,此时他才将双目看向燕只影,道:“告辞。” 燕只影眼见灵鹫要走,开口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话。眼见灵鹫的马车离开了,他面色才恢复以往的高傲,冷冷吩咐手下人将那女子带走。 “影儿你莫不是?”待人都走了,燕暮雪才去问燕只影,便是傻子也看得出燕只影对那个秦公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心思。 “那女子就交给长姐了,一定要问出其他的余孽在什么地方。”燕只影如此吩咐了一句,便跟着远去的马车而去。 燕只影离去只过一炷香的时间,那被抓的女子便被人救走。押解的人没有一人瞧得清那人的身手,便是燕暮雪也瞧不清那人路数,那人武功与他的弟弟燕只影不相上下。 燕只影跟着那马车走了一个时辰,马车因为目标大,燕只影也不怕跟丢,最后见到灵鹫在云定客栈投诉,便放下了心打算要走。 灵鹫怀中抱着一人,虽然那人很是瘦削,可身高体格明显就是个男人,即便那男人戴了黑色面纱,仍旧能看到那一头的白发几乎要拖曳在地。 燕只影面色先是惨白,后来便是火烧的一般,这秦公子的夫人是个男子?那就是说这秦公子并不厌恶男人与男人的关系。 燕只影胡思乱想了一番,便回了燕暮雪的住所。 “公子,那个姓燕的走了。”青儿自客栈的一角鬼头鬼脑的钻了出来,她在前面给灵鹫带路,又道:“白子把人救回来了,那群人可真狠。” 灵鹫点点头,抱着秦央进了房间,青儿唤来店小二要了饭菜。 “公子,我看了她背后的纹身,又试了试她的内力,她应该是我们分教阎门教的教人。”青儿一边将饭菜摆好,倒了两杯清茶,一边分析那女子的来历。 “她醒了便让她走吧。”灵鹫看着床上的秦央,又给秦央输了内力,端过桌上的一杯清茶抿进口中,喂给秦央。 青儿吐了吐舌头,灵鹫做这事她也看的习以为常。时日越久,青儿便觉得灵鹫是越来越痴迷不悟了,没想到这往日里的一个魔头为了个和尚当真能改过。 不过秦央她也认识,当初秦央还是和尚的时候,被众多武林人排斥辱骂,她也跟随着她父亲简丛在场,她一直觉得这和尚是个痴情的人,今日看来灵鹫倒是更痴一些。 青儿收拾完,悄悄地退了下去。灵鹫仍旧以口来喂食秦央,秦央昏睡这些岁月,灵鹫亲自伺候他起居饮食,便是出恭也是灵鹫亲自收拾。 青儿去楼下吩咐了小二,过一个时辰送热水去房里给灵鹫解乏,特地吩咐要了个大的澡桶。青儿在楼下要了饭菜,等哑巴打点好马车便到了楼上挨着灵鹫的客房吃饭去。 白子给那女子输入了内力,那女子因为流血过多,一时半会也醒转不了。三人吃完饭,围坐在桌前,白子给他们两人讲解武功心法,两人也学得认真。 第四十二章 已然入夜,月是弯月。 小二放了澡桶,打满热水,在澡桶下生了火便退了下去。 这连日里的舟车劳顿,灵鹫连着秦央都未曾好生洗过澡,灵鹫褪去两人的衣物,将秦央抱入澡桶中。 秦央愈发的消瘦,往日里腹部精壮的肌肉都去了大半,腰间的肉仍旧是紧致光滑。秦央毕竟是修武之人,便是在床上昏睡了一年之久,肌肉线条仍旧还是有韧劲。 灵鹫将两人的发髻解开,先给秦央捋着发丝洗了头,待到洗完头要将秦央的白发盘起的时候,灵鹫的手顿了顿,将指缝穿插入发丝中。 指腹连着掌心紧紧贴着秦央的头皮,灵鹫慢慢摸索,终于在秦央的头顶摸到了伤疤。当初秦央被善缘方丈烧了戒疤,势必让他做少林寺的方丈。 秦央顶着头上的戒疤回到草屋的时候,灵鹫见了独自去了山上寻了草药,每日里都与秦央涂抹。到后来那戒疤竟是淡了下去,只有用手触摸的时候,才会有些痕迹。 灵鹫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这一双手掌比秦央的略微小一些,便是男子的根部也是比秦央小一些。 灵鹫自秦央的后背将他抱住,股间的根部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他自十余年前便开始禁欲,即便是如今见到了秦央,他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 灵鹫吻上秦央的后颈,细细密密的用唇点上,或许睡梦中的秦央有了什么反应,鼻息中竟是发出一声闷哼。灵鹫先是一愣,随后便将人翻转了过来,面对着面去唤秦央的名字,奈何秦央仍旧双眼紧闭,嘴唇却是微微张开。 睡梦中的秦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头部后仰,露出那突出的喉结。灵鹫呆呆的看着那喉结,伸手抚了上去,那处的骨头异常的性感,灵鹫俯下身用唇点上接着伸出唇舌轻轻舔舐。 灵鹫将秦央的脑袋靠在澡桶的边沿,他俯身压在秦央的身上,一手扶着秦央的后腰拖住他不让他落入水中,另一只手轻轻揉着秦央的侧腰。 灵鹫对于秦央身体上的喜欢并不是很强烈,他对于性、欲本没什么太高的兴趣,只是对于秦央的喉结他异常的喜爱。他伸出舌几乎要将喉结卷进口中,接着换上牙齿去啃咬那凸起的小块骨头,因为唇腔内的液体沾到喉结上,灵鹫蹙了蹙眉,然后将液体擦干净。 灵鹫用牙齿轻轻啃着,转念又怕牙齿咬得狠了,灵鹫便用唇齿去蹭磨那一处喉结,顺着喉结灵鹫将唇舌移到秦央的下巴张口用力咬了一口。 “嗯。”秦央口中发出一声呻、吟,灵鹫立刻停止,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抬头去看秦央。 因为下面的柴火有些太旺了,现在澡桶里的水有些太热,秦央的双眸之上蒙上了水雾,浓密的睫毛上满是水珠,睫毛虽然不长却也在眼下打了一圈影子。 灵鹫抿着唇不敢动,因为秦央的睫毛在微微颤着,睫毛下的一对眸子似乎有了些光芒。 或许是自身的条件反射,秦央伸出了手向前方去抓着什么,到最后终于抓住灵鹫搭在胸前的发,他便整个人扑将过来,拽着灵鹫的头发伸出双臂勾住了灵鹫的脖子。 “灵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灵鹫脑仁有一瞬间的空白,秦央不过是睡梦中说的话而已,如今的秦央似乎情动了,只是仍然没醒,他抱着灵鹫将身体彼此紧紧相贴。 秦央身体滚烫,况且是在睡梦中,他的器物已经抬起了头。灵鹫皱了皱眉,今日他不过是给秦央喂了些李驼给他的药,况且他给秦央喂药,有一半也是进到他肚子里的,他自己没事,秦央反而情动了。 “秦央?你,你醒了是吗?”灵鹫小声的去问怀中的秦央,秦阳仍旧紧闭双目,额头沁出汗珠,嘴唇难捱的张着。 灵鹫去看秦央的脸,因为他一直用内力护着秦央,所以秦央的这张脸如今也算得上是皮光肉滑,秦央本就生得英俊,脸部轮廓倒是有些生硬,所以秦央面上不含笑的时候,会显得异常的严肃。 灵鹫去瞧秦央头上的白发,他讨厌这种颜色,好似秦央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他伸出舌轻而易举钻进秦央张开的唇中,他决定给秦央找解药的同时,要把秦央的这一头白发治好。 秦央毕竟只是在睡梦中情动,灵鹫将舌与秦央的舌缠在一处,恰到好处的吸允,最后换上牙齿轻轻咬着秦央的唇瓣。 灵鹫记得李驼说过,秦央毕竟是个男人,因为禁欲太久,终究是要闷坏的。李驼只是那样说,灵鹫不知这李驼当真是胆子大了,竟把情药下在了给他的药中。 秦央的器物已经完全挺立起来,滚圆的两个圆球布着青筋,头部也是涨红的几欲喷血。灵鹫垂头去看,秦央虽然情动了,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那一团黑色丛林中,偌大的器物雄赳赳的立着,灵鹫摸摸了自己的嘴唇,俯下头去伸手握住秦央的器物舔了舔。 灵鹫舌头裹住圆球,用牙齿咬了下,听到秦央有些痛苦的呻、吟,便放弃牙齿,继续用舌头轻轻舔着,随后将圆球整个含入口中。 因为埋入在水中,灵鹫闭上眼,手中抓着秦央的器物亲吻的温柔。毕竟以前,都是秦央心甘情愿被他上,所以对秦央做这种事,灵鹫觉得理所应当,而且他很喜欢秦央的这根,味道很好闻。 对于交欢,对于灵鹫来说可有可无。只是他仍旧很喜欢自己的根部埋入到秦央的身体深处,仿若如此这般两人便成为一体,谁也不会离开谁。 灵鹫从水底钻出,给秦央做这事,他也不知,灵鹫多多少少也不会为他做的尽兴。 “秦央,我抱你去床上。”灵鹫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秦央不醒,他不想再做下去。 灵鹫拿来巾帕为秦央擦干头发,秦央一直抱着他不曾放手,毕竟药效未除,秦央一时难受只能贴着灵鹫不让他走。 灵鹫确实提不起兴趣,眼见秦央面上潮红,整个身体都泛着情潮,灵鹫拿过他的手决定先给他压一压。 灵鹫搂着秦央,将秦央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前。灵鹫输完内力,抱着秦央才想出澡桶,却见到秦央双眼睁着,目光呆滞,不知在看向何处。 “秦央。”灵鹫显然是愣了,他唤了一声,便见到秦央睁着迷蒙的双眼缓缓去看他。灵鹫抿紧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秦央甚至仍旧是有些模糊,他觉得眼前全是水,眨了眨,看到眼前有个人影,总是瞧不清到底是谁。 “灵鹫?”秦央缓缓开口,声音几不可闻,因为睡的时间太久,秦央话语几乎说不大清楚。 “是我。”灵鹫猛然将人拥入怀中,他这许多岁月对着的总觉得是个死人,他没办法对着一动不动的秦央情动,即便是秦央脱光了,可那具身体不会动不同他言语,他没办法对着那样的一个人做出那种最亲密的爱事。 灵鹫唤了几声,才发觉秦央仍旧是神志不清,甚至他就在眼前,秦阳仍旧四处去寻找。灵鹫将人抱到床上,给他擦干身上的水,自身也上了床,与秦央四目相对。 秦央口中不停的唤着灵鹫的名字,看样子只不过是一时的醒转,神智怕是醒转不了。灵鹫将人放入怀中,秦央歪了歪脑袋用唇胡乱去点灵鹫的脸。 秦央果真是被情、欲冲昏了,他拿着灵鹫的手不时的去试探自己的器物,最后甚至拿了灵鹫的手去戳他的菊口。 两人根部相撞,灵鹫的器物抬起了头,他与秦央面对面,两人赤、裸相拥。灵鹫将脑袋搭在秦央的肩膀,伸手摸着秦央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的去揉秦央的菊口。 第四十三章 秦央闷哼着,张口咬上灵鹫的肩膀,口里仍旧不停地叫着灵鹫的名字。灵鹫无奈只能笑笑,伸出右手覆上秦央的臀部,拿了中指插入秦央的菊口,秦央的身体顿时绷紧,灵鹫不动,等到秦央适应了自身在那扭动着身体时,灵鹫才缓缓抽、插着手指。 灵鹫面上升了红晕,他许久没有碰过秦央内部,指腹触摸到菊口深处湿润柔软的内壁,缓缓揉动着,不消一会儿那里便是湿润一片。合着黏腻的水声,灵鹫抱着秦央将他的双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伸出舌将秦央的耳垂卷进口中轻轻啃咬。 秦央身上遍布伤痕,虽说也都有些时日了,却还是留下不少的疤,灵鹫张口移到秦央左胸口上那处最可怖的伤疤处咬起来,听到秦央难捱的痛声,才换做舌头温柔的舔舐。 他中指继续缓缓在秦央菊口内壁之上揉搓,秦央口中闷哼不断,双眼依旧迷蒙,自身似乎不太满意灵鹫的节奏,自己扭动了身体让灵鹫的手指能更深入一些。 灵鹫抬起头,另一只手掰过秦央的头,去看秦央被水雾迷住的眼眸,用唇覆上伸出舌头将睫毛上的水雾舔了去。秦央难耐的仰着脖子,拿唇去寻找灵鹫的嘴唇。 灵鹫点上秦央的唇,秦央主动将舌头递送上来,灵鹫确实情动了,器物已经耀武扬威的抬将起来。两人一阵深吻,几乎让秦央喘不过气来,待两人分开,嘴唇相连的银丝更是添上几分色彩。 秦央闷哼着,他双眼仍旧是带着迷茫去看灵鹫,似乎眼前这人让他很是奇怪。他伸手勾着灵鹫的脖子,根部的肿胀让他很是难受,他骑坐在灵鹫的身上,拿自己的器物去摩擦灵鹫。 “你这样乖巧,我倒是不认得你了。”灵鹫歪头一口咬住秦央的喉结,狠狠的一口几乎见了血,秦央猛然吃痛忍不住的痛哼出声。 灵鹫将中指稍稍移了出来将食指也递送进去,他前戏做得温柔,秦央已经舒服的搂着他趴在他肩膀上哼着。 他将秦央放平躺在床上,整个人压在秦央的身上。眼见秦央望着自己的眼眸带了情意,灵鹫心中便是万分的开心,只是这人以往绝对不会发出这种摄人的叫声,那样媚,哪里像个修佛的和尚,明明是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也是那药的作用,作了往日的秦央,两人便是行那事也都是一言不语,秦央更是闷着声音绝对不会发出来。如今这药倒是让秦央有些放荡了,不知好赖的自己往他怀中送,便是那菊口处也是张张合合流了汁液,迫不及待的等着他把爱物送将进去。 若是有一日秦央真真正正的醒转过来,知道自己曾经这样主动送上去让他吃干抹尽,怕也是会铁青着脸的。 灵鹫望着人,默默地将两根手指退了出来,沾满汁液的手指让灵鹫怔愣了许久。他拿双目静静地去看秦央,秦央搂着他的脖子一直不肯放手,此时双腿也是大大地分开,有些无力的挂在他的腰上。 “灵鹫,你要什么?”秦央迷蒙中问了这一句话,不过是神志不清之人的问话,秦央如此的模样是个人也能够明白,是被情药蛊惑,得不到爱抚便会誓不罢休。 只是这句话,却让灵鹫抿紧了唇,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秦央重复着这句问话,像个睡梦中呓语的人,问个不停。 “我要你,要你啊,秦央。”灵鹫闭上眼将头埋在秦央的脖子中,将彼此的发缠绕进去。他将秦央抱得深,拿了自己肿大的器物缓缓进入秦央,没有过多的撞击,灵鹫只是默默地将自己那根埋在秦央的深处,埋得深沉,仿若只要这般,他便能与这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灵鹫身体其实不如秦央的健壮,便是彼此间的器物,秦央也是大于他,只是他那物倒是长些,也埋得深。器物被秦央紧紧的咬住,灵鹫在秦央体内也不知又肿大了多少,秦央得了舒服也就乖乖的任由灵鹫抱着。 两人咬在一起几乎要分不开,灵鹫若是不在秦央体内泄出来怕是想出来都有些难,他一手给秦央揉着肿胀的器物,一手仍旧抱着秦央,他并不动,只是安安静静的在秦央体内感受那里的温暖与潮湿。 灵鹫并未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许多年前无意间瞧见的苏东坡的一句诗词: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想要的无非是跟在秦央身旁,有秦央在,他不需再去管江湖恩怨,不再过问江湖仇杀。只是这人若是真真正正的醒了,可还会一直要他跟在身边吗? 药效终将是要过去,秦央又陷入昏迷之中。灵鹫埋在秦央的身体中,久久不愿意离去。他只是静静的享受秦央身体内的温柔,那里可以将他紧紧包裹住,他不抽离,秦央就不会擅自移动身体离开。 “公子,那女子醒了,她想见你。”屋外是青儿的声音,灵鹫也不是什么害臊之人,披了衣袍,又给两人盖了被子,让青儿进屋。 青儿带着那名受伤的女子进了屋,见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又看见澡桶的周围溢出了不少水渍,而灵鹫和秦央几乎贴在一起,虽然盖了被子,但是姿势却有些奇怪,青儿立刻脸红了起来。 “空余大师?”那女子先是惊诧,待感觉到自身的失礼之后,才去看抱着秦央的灵鹫,这女子便是那舞衣姑娘,当初与秦央一同下山。 “您是?”舞衣想了想,见到秦央双目紧闭,似是受了重伤,他头发已经长出可是全是白发。又见到抱着秦央的人待秦央甚是亲密,人又生得绝代。 “您是灵鹫?灵鹫少主?”舞衣显然是更加激动起来,她问完话见到灵鹫点头承认,便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属下舞衣,是阎门教的教人。前日属下潜入白虎镖局,听到他们说要将魔教众人赶尽杀绝,还说联合了什么蓬莱岛的仙人。” 舞衣自从与秦央在登封市分开之后,她便一直寻找机会潜伏到了开封府的白虎镖局内,她害死蛇竹与焦尾,心中便想着便是死也要拉上赵景垫背。她堂堂阎门教的人,当初竟会为了个男人背叛教众,而今她苟且偷生不过是为了报仇。 她用一支竹笛乔装打扮成了舞姬进了白虎镖局,她进了赵家并未见到赵景,而是为赵天一带来的客人作舞。 随后她便被赵天一送给一位客人,那客人买了数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带到了洛阳。她同这一群女子随后便被关在了一处房舍内,她本想逃跑,却意外听到有人假冒灵鹫的名字在江湖上作恶,而她和这一群女子正是献给这假冒之人作为奖赏。 舞衣虽然见过这假冒之人,那人却是戴着面具,手握一把黑色长刀,甚是贪女色,只是行事之时绝对不会说话。舞衣有几次试探着想从这人口中套出什么,却始终都是失败。 第四十四章 舞衣待得那一处离洛水并不远,初始她们这一群女子没有人身自由,后来乖乖地听话了,看守之人才允许她们在院子内部活动。 这院子内的人除了女子以面试人,其余看守的人皆是戴着面具,舞衣多次偷偷去打探,知道这些人假冒灵鹫之名在江湖之上胡乱杀人。 舞衣和一群舞女被这些人带着换了许多地方,她本想早些杀了赵景一了百了,却总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些人做这一切似乎只是为了将真正的灵鹫引出来。而且,言外之意,是说灵鹫什么有着什么震撼武林的秘密。 舞衣再一次被带到开封白虎镖局的时候,是因为赵天一的儿子赵景要成亲,而关押着她们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在赵景成婚以后,他们要搜罗更多的美女带到蓬莱岛上。 舞衣偷偷潜了出去,赵景的未婚妻子武功微弱,舞衣不费力的便将人打昏,自己穿上了嫁衣。 当她换完嫁衣,便在交杯酒里下了毒。傍晚时分就要拜堂成亲,可那赵景却忍不住先跑来看新娘子,还对她说道,待他们成了亲拿到灵鹫身上的武林秘籍,再将魔教之人杀光便和她前往蓬莱岛做一对神仙。 舞衣本想拜天地之时一刀解决他,此时见这赵景自己送上了门,她便诱哄着让赵景喝了交杯酒,随后一刀捅进心脏。 她杀了人一时惊慌,盖头未掀便冲出了白虎镖局,起先他人只当是新娘子要逃婚,待见到赵景已经断了气,才追了出去。 舞衣将自己打探到的对魔教不利的事情同灵鹫简单的说了下,却不见灵鹫有何反应,不免着急起来。 “少主,这些武林正派假仁假义,皆是人面兽心的货色。便是空余大师也是被他们所害,那时属下见到空余大师的时候,他就已经武功尽失。少主你可知,当初空余大师要救你,那些个武林正派一直阻拦与他,还在少林寺发起了武林大会,当着空余大师的面杀人,逼迫他不许救你。” “少主?”舞衣话说到此,却见到灵鹫双眼中带了杀意,那杀意不过是一闪即逝。 “可还有别的事要说?”灵鹫的问话倒是温和,让舞衣吓了一跳,这眼前温和的年轻公子,哪里是那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头。 “少主可会重掌魔教?”舞衣问。 “不会。”灵鹫回答的干脆。 “若是如此,那舞衣告退。”舞衣退了出去,她有些茫然的下了楼,阎门教已灭,她只能杀了赵景报仇,对于恢复阎门教或者总教她没那个能力。便是灵鹫也没有要复教的意思,她大仇得报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青儿去房里拿了些银两便追着舞衣出去,现在正值午夜,青儿本想将舞衣留下,只是舞衣却说想一个人走走。 “那你把银子拿上。”青儿将银袋塞给舞衣,舞衣却苦笑。 “你可还有亲人吗?或者等你的人?”青儿的话才问完,舞衣却愣了愣,抬头来去看青儿,似乎有一件事情被她遗忘了许久,现在她才想到。 “舞衣姐姐?”青儿又问了一声。 舞衣有些呆滞,似乎想到了什么人。 “青儿姑娘告辞,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舞衣说着便拿着青儿给她的钱袋跑着离开,她要去见那个人,那个多年前将她救起的乡村青年。 当初她下了山,黎黑却随后也跟了出来,一路打探她的消息,说是并不介意她的过去,也不在乎她已经育有一子,他想娶她为妻。 黎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白虎镖局做舞女,她对黎黑说让黎黑先去汜水边等她,她办完事就去找他。 只是这件事她不过打发黎黑而已,这人不过是个乡野之人,生的呆笨,又不懂江湖是非。她这次入江湖是要杀人,这一条命不知道何时便会折进去。她让黎黑等她,已是七个月之前的事,那人又怎会真的等上七个月。 舞衣等到天亮才出城,一路朝汜水奔去,她已经报了仇,她没了容貌,只是她突然间想起来她还有个约定没有遵守。 “白子你看。”舞衣的身后,白子和青儿远远的跟着。青儿此时拽着白子的衣袖让他去看汜水边,舞衣站在一个一身粗布衣的乡野青年身前,哭泣的像个孩子。 青儿眨了眨眼,见那乡野青年伸手甚是温柔的去摸舞衣已经毁掉的半边脸,青儿自身见了竟是忍不住要哭出来。 “我们安全送她出城了,回去找公子吧。”白子伸手拉过青儿的衣服往回走,青儿依依不舍的去看舞衣和黎黑,那一对男女没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只是舞衣哭得伤心,而那青年却手足无措的一直给她抹眼泪。 青儿回过身,歪头去看白子,但见白子的一张脸惨白如纸,人也生得瘦弱,不免嘟起了嘴摇着头。 “公子已经有秦公子了,青儿莫要胡乱喜欢公子。”白子说的严肃,看来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我喜欢的是大和尚。”青儿冲着白子吐了吐舌头,她眨眨眼,独自又在那里笑得开心。 青儿一路上笑得开心,灵鹫的银子一直都是她在保管,她此时拿了银子在喧闹的街上胡乱的买着物品,而白子只能跟在身后冷冷的抱着青儿买的物品当一名搬运工。 待到两个人回到客栈,却见到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一处,于是青儿便见到灵鹫坐在桌前面上无甚表情的在喝茶,而灵鹫的对面坐着的却是燕只影。 这两人的样貌俱是绝世,也难怪外人会一时看的呆了。 青儿曾一路被燕只影打骂,心中对燕只影自然是讨厌至极,她直接走过去,才想说话,却听到灵鹫道:“上楼去照顾夫人。” “夫人?”青儿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灵鹫说的是秦央时,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她对着燕只影冷哼一声便上了楼。 燕只影听到灵鹫说夫人的时候,面上自然也不自在的红了起来。灵鹫的这位夫人明明是个男子,而灵鹫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燕只影本应该和他的长姐去寻找那名杀了赵景的女子,可他一夜辗转反侧,脑海中只有灵鹫的身影,一大早上便迫不及待的到了云定客栈。 他在云定客栈要了早饭故意制造是和灵鹫巧遇的场景,待见到灵鹫从楼上下来之时,便叫住灵鹫一同用餐。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同灵鹫说些什么,灵鹫只是淡然的在喝茶,而他却心中愁肠百结。 “近日江湖不大太平,秦公子还当小心些。”燕只影话说出口,便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的武功比他都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又怎会出事。 “多谢提醒。”灵鹫放下茶盏,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个,秦公子。这客栈住着毕竟不舒服,我长姐夫婿家就在这附近,不如你带着,带着夫人去那里,毕竟夫人的病也需要找个条件好的地方休养一下。”燕只影慌忙站起了身,他对于灵鹫会来中原从未有过怀疑,毕竟灵鹫的所谓夫人身染重疾,在那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对养病并没有什么好处。 “多谢美意,不用了。”灵鹫站起身要走,燕只影猛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灵鹫看着燕只影那只白皙柔嫩的手,竟是一双美手。燕只影这一举措才知自己失礼了,慌忙间将手拿开,抱拳垂头,道:“一时失礼,还请秦公子莫怪。” “唷,这不是燕大侠吗?”进客栈的有四个人,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声音,灵鹫听到这声音转过头去,双目已然冰冷。 来的人灵鹫倒是认识两个,一个是曾经陪他在雪山上过了七年的苗青叶。一个便是燕只影的长姐燕暮雪。另一个人跟在燕暮雪身后,满脸胡须,身材矮小甚是懦弱看来是白虎镖局的赵天一。还有一个人是个看上去就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少爷,那人右手上戴着的一串佛珠灵鹫倒是感了兴趣。 苗青叶在灵鹫转了身拿冰冷的双目看自己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心凉如水,他故意将目光移开去看灵鹫身后的燕只影。这燕只影竟然会和灵鹫在一起,苗青叶当真是惊诧于心。 第四十五章 “这位是秦公子,秦公子,这位是当今武林盟主的长子,这位是长姐燕暮雪,这位小公子名叫苗青叶,乃是南疆苗公之后。”燕只影将人都介绍了一遍,唯独没有介绍赵天一。 灵鹫懒得去管这些人的恩恩怨怨,他现在只想知道那武林盟主的儿子手上所戴的佛珠,是如何从秦央手上抢去的。 当初这一对佛珠,灵鹫自己有一串,秦央自然也是有一串,而且这佛珠还是秦央的武器。身为武器竟是都要弄丢,这秦央还俗之前怎么说也是一代高僧,就这样任人欺辱,当真是辱没他灵鹫的脸面。 那厢苗青叶见到燕只影向他们介绍灵鹫,称灵鹫为秦公子,脸上顿时升起不快。当初灵鹫不告而别,随后没过几日江湖上便传出灵鹫又重出江湖杀人的消息,苗青叶当初几乎要以为真的是灵鹫做的。待他看到那些人的伤口之时,才知道是有人假冒灵鹫之名行那杀戮之事。苗青叶借着南疆苗公的名号深入到江湖正派中去,为的也只是调查清楚,看看那个胆大妄为之徒到底是何人。 苗青叶双目闪过狡黠,立刻奔到灵鹫的面前,面上含了娇羞,低垂着头喊一声:“秦大哥,好久未见,你可还好吗?青叶这些时日,想念的紧。” 苗青叶甚至带了委屈,他见到灵鹫确实是开心,能再见到这人,他恨不得立刻将他抱住,不让他再离开。 苗青叶的样子,任谁也瞧得明白他对灵鹫的感情。苗青叶的双眼几乎含了水,他本来就生的有些女气,面色娇靥,此时这般模样便是江湖第一美人也比他不过。 燕只影脸色立刻白了些,这秦公子也不把苗青叶推开,看那样子这两人似乎是真的认识。 “苗少侠你,你和秦公子认识?”燕只影觉得脑袋有些疼。 “当然了,你可知我秦大哥被江湖说书人称作什么吗?”苗青叶说到这里,乐开了花去看众人,见众人眼中都露出了疑惑之色,他才面露得意之色道:“不知诸位可知一年多前,在江湖上传扬一时的江湖第一美男和他的,妻子,江湖第一美人之事吗?”苗青叶说完,更是垂下了头,这阴柔的样貌当真是美若九天玄女。 “秦公子的夫人就是那传说中的第一美人?”燕只影眼中并未将苗青叶放在眼中,他只是有些奇怪的去问灵鹫,灵鹫那日怀中抱着的人明明是个男子,难不成这人只是体形像男人? “什么夫人?”苗青叶倒是愣了愣,他说那话本是让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秦公子已经成婚,苗少侠你难道不知?”燕只影倒是有些奇怪,或许这苗青叶对秦公子也只是一厢情愿,并不知道秦公子已经娶妻。 “已经成婚?”苗青叶抬头看灵鹫,便是他在雪山上陪着他过了七年,这双眼睛在对着他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已经成婚了?秦大哥?”苗青叶失落中却带着疑惑,待想到什么,他猛然伸出双手抓住灵鹫的双臂:“他没死?” 苗青叶确实激动了些,这世界除了一个秦央,不会有人能进灵鹫的眼中。那时灵鹫不告而别,竟是回了雪山又把秦央给救回了吗?只是秦央早已身中剧毒,为何到如今还没死? “你想他死吗?”灵鹫问的冰冷。 苗青叶咧嘴笑将起来,他望着灵鹫的双眼望的认真,也回答的真切:“想,我恨不得亲手杀他!” 话说完,苗青叶的身体便直直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客栈的门槛之上。 “滚。”灵鹫转身要走,却听到苗青叶的笑声。 “秦大哥,他的毒都是我下的,他永远都醒不了,你让他乖乖的去死多好。”苗青叶咳嗽了几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他并没有打算戳穿眼前这人就是杀人如麻的灵鹫,他知道灵鹫已经打算洗心革面不再做那杀人的事。 燕只影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为何事情会演变成如此这般模样,这苗青叶似乎与秦公子有过一段孽缘。 苗青叶仍旧站在那里,他看着灵鹫背对他,便是这样一个身影他在踏进客栈的那一瞬间心就在颤抖起来,他本来觉得这背影只是和灵鹫的有些相似而已,待灵鹫转过头,他几乎高兴的要疯掉。 他八岁跟随着父亲到雪山,亲眼见到灵鹫将他父亲杀死。他并未恨过灵鹫,因为他父亲逼迫灵鹫交出武功秘籍,灵鹫不交出便会死,所以最后死的是父亲。 他是苗家的庶子,母亲是入不了族谱的青楼女子,他自小的生活连狗都不如,后来他知道自己的一家人是被灵鹫所杀之时,他在心中想着一定要跟着这人,跟他一生一世。 后来他父亲带着他一路对待他非骂即打,他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灵鹫被关在了雪山之上,他父亲便带着他去了雪山。 自父亲死后,他就一直跟在灵鹫身旁,灵鹫缄默,便是教他习武也甚少言语。他最大的幸福是在去雪山之中打到一只雪狼拖着回到灵鹫面前时,灵鹫对他点头露出赞许之色。 灵鹫偶尔也会同他说话,话语中只有秦央这个人,这让苗青叶心中对秦央只有恨。即便灵鹫口中的话是在恨着秦央的,可他仍旧不开心,灵鹫在他面前除了冰冷从未有过别的色彩。 偶尔灵鹫睡着之时,他便盯着灵鹫的那张脸不放,他想等到将灵鹫身上的枷锁打开之时,他要和灵鹫在一起,永生都不分离。 这人为了一个秦央,连人都不杀了。苗青叶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能够激怒灵鹫,可惜他失败了,灵鹫没有任何言语上了楼,只留下四周围观的人拿可怜的双眼去看他。 苗青叶本是同武林盟主的儿子去找燕只影,同时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假灵鹫杀人的事情。这些人表面看着是武林正派,实际上正和一些人暗地里勾结,想要将灵鹫以及躲在沙漠中的魔教人一举歼灭。 苗青叶站在云定客栈的大门边看着灵鹫走上楼梯,他嘴角勾了勾,转身便是离开。燕只影一时也觉得甚是尴尬,本想将苗青叶叫住,却又怕伤了苗青叶的颜面,便如此作罢。 燕只影随着武林盟主长子离开,他本也是有重要事情要做,不能因为一个秦公子搅乱他的计划。 那厢苗青叶离开云定客栈,一个人去了开封府最出名的听风楼。他自从离开雪山之后,便是一个人在江湖之上行走。他知灵鹫练了一种武功可不老不死,他在离开雪山后的偶然间得到过一本心法,只要按照这心法来练,他或许也可以如灵鹫般不老不死。 但他练得这心法阴邪至极,需残食女子的初夜,从中吸取阴气。女子的阴气太过旺盛之时他便要寻找未行人事的男子,与这男子交欢并且将男子的阳气吸光。 前几次,他没什么经验常常将人弄死,后来也算是有了些修为,可留那些男女一条性命。 苗青叶在开封的这些时日一直住在听风楼里,这里住着的都是风尘女子,听风楼里有个楼中楼叫做黄花苑,里面便是接客的小倌。 这里也算是苗青叶的一项资产,他废了这里的老鸨自己取而代之。如今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倒在了床上。紧接着便进来了个艳妆浓抹的小倌,那小倌甚是乖巧的跪在床榻边,伸手轻轻给苗青叶捏腿。 第四十六章:最是无情 苗青叶心中有火,可唇角一直勾着可怖的笑,那小倌只是垂着头不敢抬起。苗青叶低头去看那小倌,鼻息冷哼。 那小倌被苗青叶的一双眼睛盯得几乎颤抖起来,手也跟着哆嗦。苗青叶嘴上虽然带笑,可那副样子几乎恨不得将人杀了。 小倌一直垂着头不敢言语,手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放。 “把药给我拿来。”苗青叶眉头皱了下,将那小倌一脚踹翻,自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那小倌略是犹豫些许,见苗青叶面目表情吓人,也只能跑将出去,不消一会儿,他便拿了个青色的小瓶子进屋。 “出去。”苗青叶拿过那药瓶,直接将人赶走。 他仰头一口将药瓶里的药尽数吞下,又将衣物撕得一缕不剩,便如此躺在床上。苗青叶渐渐昏睡过去,身上泛了红。 “灵鹫。”只消片刻,苗青叶便觉得五脏几乎要被撕裂,他手紧紧抓着身旁的被褥唤了声灵鹫的名字。随后便听到苗青叶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吼,他整个身体上的血管开始突起,几乎要爆裂开一般。 听风楼今夜没有迎客,大门紧闭,一众姑娘小倌俱是聚集在大厅之内。整个夜晚中都能听到自苗青叶房中发出的嘶吼声,仿若山林间噬人的野兽。有胆小的姑娘和小倌早已经相拥哭泣,那声音延绵不断,一声胜过一声,似乎随时都能将人撕碎一般。 那吼叫声中充满悲愤,恨不能将世人猎杀殆尽,有眼尖的几乎能瞧见苗青叶的房中纱窗上溅上了鲜血,透着烛火摇摆不定,似乎能瞧得见野兽的身影。 天亮时分,苗青叶的房间便没了声音,没人敢去,只有一个平日里伺候苗青叶的小倌颤巍巍的推开了门。 众人初始是担惊受怕,后来见那小倌进去未出来,也没什么可怖的声音发出,也就各回各房睡去。 苗青叶自从来到听风楼,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现这种状况,只是昨日的状态太过了些,几乎将这些醉生梦死的小倌姑娘们吓破了胆。 那小倌进了苗青叶的房间,满眼见的俱是鲜血,而苗青叶不着一缕站在血中,血大多都已经凝固,而苗青叶正面朝着一面铜镜有些痴迷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凄红的血仿若地狱中盛开的红花,小倌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是衬得苗青叶更是邪魅动人。苗青叶肌肤胜玉,一头乌黑长发打在丰腴翘立的两片臀瓣之上,那滑嫩柔软的臀瓣之中的一条缝隙让小倌的眼睛几乎拿不开。 小倌垂着头不敢再看,跪在地上慌忙收拾东西。屋内被苗青叶砸得稀巴烂,连衣服也是被撕碎,小倌垂着头正要捡起那衣物,苗青叶的一对脚却走到了他面前。 “我美吗?”苗青叶问的严肃,小倌红着脸,只是不住的点头。 不知为何,苗青叶今日看起来竟是比以往更要魅,那身上的肌肤便是水珠也挂不住。小倌抬头之时望见的正好是挂在苗青叶两腿之间的根部,他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器物,那软软的一根窝在两个白嫩的圆球里面,带上些许潮红却并不情、色,眼睛再往上瞧,从漂亮柔软的有些暗黄的丛林中便是人鱼线。 小倌眼睛躲躲闪闪,却仍旧是看到苗青叶胸前的小小的两粒,那两点殷红,四周肌肤又是白皙,若是盛开在雪中未曾开启的红梅花骨,小倌忍不住就想去咬上一口。 小倌如此想着,慌忙又是垂下头,此时却听到苗青叶冷声道:“这几日都不迎客,晚上继续给我送药。” “公子,会伤身的。”小倌本是好意,他虽然不知苗青叶在练什么功夫,却也知道苗青叶每吃完一次药,人便是变得比以往更加阴柔,身上的肌肤更是触手柔滑。可那脾气也会一次比一次差,有时口中还会吐出鲜血,想必这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去给我打水。” 小倌心中叹口气,也只能默默退下,临走时去瞧苗青叶。他仍是光着身体站在原地,只是双眼盯着地上的血在发呆。 等到小倌打了热水进去,却发现苗青叶不见了踪影,小倌只有将屋子收拾干净,等苗青叶回来。 苗青叶本想洗完澡再去见灵鹫,只是他心中不知为何很是慌张。他昨日确实是太过鲁莽了些,一次吃了那许多药,若是将心肺撕裂可不是开玩笑。那秦央即便如今没死,可他中的毒也挨不了几日,待到秦央死了,他与灵鹫在一起的时日还很长,何必急于这一时。 苗青叶心中虽然如此想,可等他到得云定客栈,店小二却告诉他灵鹫带着人早在昨日傍晚时分便走了。 苗青叶一路神思恍惚,待撞到了人才恍恍惚惚抬起了头,眼前这人倒是熟悉,待细细一想,原来是唐苦。 唐苦手中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生的甚是机灵可爱。而苗青叶一年多未曾见唐苦,也不知唐苦何处习武练功遇到了高师,身上的气息竟是与一年多前想比提高了许多。这唐苦不懂收敛内息,苗青叶猛然撞将上去,唐苦身上刚猛的内力便是将苗青叶震得直飞了出去。 唐苦也不知自己内力竟是将人都撞飞,他慌忙间将撞飞的人一手拉住,不巧探到这人的脉息、阴邪至极甚是古怪,这人手上冰冷刺骨,内息虽说不弱,如此长往下去怕是会要出问题。 唐苦将人定在身前,这才仔细去看这人的样貌,这一看便是傻了眼。这人是苗青叶确实让他大吃一惊,可这苗青叶一年多未见,为何肤白到如此,便是手上的肌肤也如女子般柔嫩光滑。这模样不知道要比往日里阴柔娇媚多少,便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们也比他不过。 “你练得什么邪功?”唐苦眉头皱皱,他虽说对苗青叶憎恶至极,但此时见到苗青叶面上失魂落魄,眼圈亦是红肿,他便决定纵使以往和这苗青叶有过什么深仇大恨,也等他回过神来再与他一决高下。 “你担心我?”苗青叶抬头去看唐苦,这一句话说出顿时让唐苦无言以对。他不过是随口问问,而苗青叶的这句话也不像是什么嘲讽,反倒是真心在问他是否担心与他。 “我美吗?”苗青叶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贴在唐苦的身上。唐苦自然后退了几步,四周人来人往,他们两人站在这里,已经有些人奇怪的盯着他们。 唐苦四周看看,拉着小焦尾又拽着唐苦到了一个角落里。苗青叶此时倒真像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般,双眼无神,六神无主,只是茫然的去看唐苦。 “我忘了,你心里只有臭和尚的。”苗青叶咧了嘴,勾起一抹笑,便转身晃晃荡荡的离开。 “他心里也只有臭和尚,我再美也没用。”苗青叶走得慢,几次都要摔倒般,撞了人后,别人才要发火待见到是如此貌美阴柔的少年,也就熄了怒火,直勾勾去看他。 “这是哪个楼里的小倌吗?模样生的可真好。”这开封的街市上,粗鲁莽夫之中喜好男色的也不下少数。 唐苦在苗青叶身后,眼见那些个男人们对着苗青叶抹着口水,心中又实在见不得苗青叶这般模样,只能上前去将他拉住,带他绕着小巷子离开嘈杂的街市。 第四十七章 唐苦将人拖到了城郊,在城郊外的一处林子中,唐苦盯着苗青叶看了半响,最终只能叹口气。这苗青叶人邪的很,又是奸诈狡黠之辈,若不是他实在是失魂落魄的很,他唐苦早就一剑将他砍了。 唐苦此次带着小焦尾下山,一是寻找秦央和灵鹫,二就是问一问灵鹫为何又要杀人。 “你和灵鹫,是什么关系?”唐苦记得当初他在雪山去寻秦央的时候,也曾见到过苗青叶。况且苗青叶有几次都想要对秦央下杀手。 “师徒,灵鹫是我师父。”苗青叶突然笑了起来,抬起头去看唐苦,他眼眸漆黑,一眼望进去便是不能自拔。他眼中闪过狡黠,对着唐苦笑的邪魅:“就像臭和尚是你师父一样,我喜欢灵鹫,你喜欢臭和尚。” 苗青叶说到这里,唐苦的脸便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是我恩师,你莫要胡说,我与秦央自今而后只有师徒情分。”唐苦说的倒算是坚毅,他当初在太室山上便已经对秦央死了心。他当初追随秦央到了雪山,虽说心中还存着那份对秦央的心,但他也知道得不到就不能陷得深的道理。 秦央授他武功,又曾救他于危难之中,他铭记于心,这份恩情他自然要还。唐苦对于情爱比谁都看得清,他这一次得不到,就绝对不会再去深陷。这世间除了情爱,他要做的依旧很多。他要修武练功,在江湖中干出一番大事业,要成为一代大侠,这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不会因为一个秦央就去放弃。 苗青叶此时已回过心神,他对于唐苦的话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嗤哼。 唐苦见苗青叶恢复正常,他带着小焦尾才要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一个男人惊恐的大喊了一声,随即空中便弥漫着血的味道。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刻朝那声音处奔去。这片林子倒是安静,他们两人的武功绝不差,而那男人的叫喊声并不算太远,他们两人竟是没发现丝毫的气息。 林子深处,但见赵天一瘫软在地上,声音就是从他口中发出,此时他大小便失禁,看的苗青叶不禁蹙起了眉头。而赵天一身旁不远处有个年轻人倒在了血泊中,他右手齐腕被人砍去,身体上的伤口是自右肩一刀下去砍到左胯上,这一刀威力巨大,几乎将这年轻人砍断。 苗青叶走过去,这人面上还带着恐惧之色,竟是武林盟主的长子。他蹲下身,拿了手摸上这年轻人的伤口,是刀伤,威力如此巨大看来只能是灵鹫做的。 那厢唐苦去检查赵天一的伤势,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而他神志不清,口中涎水不断,一直晃着脑袋在说着什么。 想来这人是被吓傻了,这赵天一曾经将唐苦的婆婆一锤毙命,唐苦本想报仇,可此时见到这人变得呆傻,一时间也就软了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赵天一挥着双手遮住脸,面色极其恐怖,他在地上爬着想要离开,口中依然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你不要杀我,不是我害你的。”那赵天一身上满是肮脏之物,他在地上爬着,唐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的是谁?”唐苦也觉得事有蹊跷,那杀人凶手不过是杀了一个年轻人,为何会让这赵天一变得呆傻。 “鹤雁大侠不是我害……”赵天一话说到此,一道铁鞭闪过,那只头颅便飞了出去。铁鞭之上布满了倒钩,赵天一的头颅几乎被倒钩钩的稀巴烂。鲜血自断裂的喉管处喷涌而出,唐苦立刻闪了过去,无奈鲜血依旧喷在了他身上。 “苗青叶!”唐苦才要发怒,却见到苗青叶收起了铁鞭,一个闪身贴过来。唐苦伸手挡住,却不想苗青叶抽出了他的唐剑,只见苗青叶手起剑落将赵天一的脖子砍掉一段,他也不犹豫,立刻将赵天一的头颅挑起,横七竖八的化了几剑几乎要将赵天一的脑袋划的不成形。 唐苦一时间并不知道苗青叶作此的意思,苗青叶眼中闪过狡黠,伸手将唐剑扔还给唐苦,他脚抬起将那颗头颅踢到尸体的边上。 唐苦接过剑一时间有些怔愣,待他反应过来苗青叶的意思,抬头去看苗青叶的时候,已经见到苗青叶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笑。 一袭白衣闪过,燕只影不偏不倚的出现在唐苦的身后,随后燕暮雪也跟着到来,接着又是十几名江湖正派人士。 一时间所有的人俱是沉默不语,燕只影走到赵天一的尸体旁,检查了伤口又去看唐苦手中的剑以及唐苦衣服上的血渍。 苗青叶冲着唐苦咧嘴送出一丝狡猾的笑,他转身蹲在武林盟主长子的身旁,佯作在检查伤口。 “是少主?”除了燕暮雪与燕只影去检查赵天一的伤口,其余的人已经围在苗青叶身旁去查看武林盟主长子的伤口。 有些人已经带了悲愤之色,苗青叶嘴角闪过不易察觉的笑,伸手摸过武林盟主长子的伤口上,道:“这伤口宽度以及长度可看出是一把长刀所为,这刀定是笨重,刀刃宽厚。这世间有两把长刀,一把是那传说中的魔头灵鹫手中的长刀,名叫苍鹫刀,只是听说那苍鹫刀的刀刃是薄的。而另外一把长刀早已经在江湖上失传,看来这只能是灵鹫所为的了,听说最近的江湖上有许多武林好汉都死在了那个灵鹫的手中,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是少主的命。” 苗青叶说完,无奈发出一声叹息,只是他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去看这些围观的武林人的脸,这些人心中定是藏了什么秘密,彼此间只是尴尬的互相看,而对于这位少主的死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是要替他报仇。 苗青叶本意就是要将这武林盟主长子的死栽赃给那个假灵鹫,他在江湖上行走,也知道那假灵鹫所杀的人不过就是那些不愿意归顺于他的人,所以假借了灵鹫之名,这假灵鹫的身份似乎便是武林盟主也不敢拿他如何。 据说蓬莱岛之上活着的人俱是仙人,便是武林盟主也要听他们的调遣。所以苗青叶很相信这假灵鹫就是蓬莱岛上的人,只是不知这蓬莱岛的人为何要嫁祸灵鹫。 苗青叶想到这里也想不下去,他这次不过是大胆一试,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武林盟主长子的死是假灵鹫所干,目的只是给武林盟主一个下马威,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灵鹫所杀。 只是不知道为何,灵鹫已经不再杀人,今日却将这个武林盟主长子给杀了,竟然还砍了一只手。 苗青叶瞥眼去看唐苦,唐苦的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宝剑,执剑之人正是燕暮雪。 这赵天一便是长得再猥琐,也是燕暮雪的夫君,如今她失去爱子又没了丈夫,确实也算十分凄惨。 唐苦没打算做辩解,毕竟赵天一身上的伤口确实与他的唐剑相吻合,况且他与赵天一也有血海深仇。只是如今他双眼变得冷厉,双目直视苗青叶,眼见苗青叶勾起唇角对他露出一抹笑,双眸中的寒光更厉。 “人是你杀的?”燕暮雪毕竟已是一个妇人,她说话间语音沙哑,握着剑的手也颤抖起来。 “说!”剑已经割破唐苦脖子上的肌肤,他仍旧不开口,双目依旧冷冷的注视着苗青叶。 “是他杀的,青叶亲眼所见。”苗青叶对这唐苦笑的鬼魅,待去看其他人时,面色已变得严肃。 第四十八章 “苗青叶,你信不信我会一剑砍了你。”唐苦说的冷厉,他确实带了杀气,竟没想到他好心将苗青叶带到这里恢复心神,而苗青叶却会做如此之事来陷害他。 “唐哥哥。”小焦尾拉着唐苦的手,大眼睛忽闪忽闪,他紧紧抿着唇将唐苦的手握的更紧。 “信。”苗青叶回答的认真。 “只是不知你何时与魔头灵鹫有所勾结,竟是帮着他杀人。”苗青叶话说到此,他眼睛扫过四周的人,那些人的眼中果真露出了惊诧之色。 “哈哈,不知道到底是谁和那个魔头勾结的更深。”唐苦已经气到唯有大笑,这苗青叶反咬一口的伎俩当真使用的极好。 唐苦话说完,脖子上却传来一阵刺痛,血沿着锋利的剑刃滴落进衣领中,燕暮雪的剑猛然用力就要将唐苦的脖子切断。而此时燕只影却一个闪身将燕暮雪手中的剑拍落,道:“此事还当交由盟主定夺。” “唐小少侠,请随我们走一趟吧。”燕只影吩咐人将尸首抬走,亲自押解唐苦离开。 “苗少侠,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还要请你做证人。”苗青叶转身要离开之时,却被燕只影叫住。 “燕大侠怕是早已经有所判断,青叶还有些要紧事要处理,所以还请燕大侠允许青叶离开。”苗青叶抱拳也不等燕只影的回复,便施展轻功离去。 燕只影知道苗青叶的要紧事是要去追秦公子,他心中虽然对那位秦公子万般不舍,但是他还有要紧事要做,也只能作罢。 他并不是不敢杀了唐苦,只是自苗青叶的口中得知这唐苦与那假灵鹫似乎颇有渊源,他不过是盟主的一名手下,若是贸然将人杀了,怕是会引起假灵鹫的不满。他暂且将唐苦押去见盟主,看看盟主是不是有何定夺,死的赵天一不足为惜,可盟主长子也一命呜呼,这事他可不敢随便拿了唐苦的命去回话。 苗青叶如此行事,不过是因为他早已发觉燕只影带了人前来,虽说唐苦如今武功修为大增,却没什么实际经验,耳力定力以及速度都不如他。他赶着要去找灵鹫,所以顺便就将这事嫁祸于唐苦。他将话对燕只影说的模糊,让燕只影认为唐苦是那假灵鹫的人,又将盟主长子之死嫁祸与假灵鹫,如此一来燕只影只能犹豫要不要杀唐苦,也必定会带着唐苦去见武林盟主。到得那时,这唐苦是生是死,只能看他的造化。 灵鹫杀人速度一向极快,不过他带着昏迷不醒的秦央,坐的又是马车,定是走得不快。苗青叶在林子附近寻找马车的车辙痕迹,决定跟随马车的痕迹去寻找灵鹫。 那马车不小,一定是在林子边缘的官道上行走,苗青叶辗转寻了一条路,便在一条岔路口见到了车辙。 而此时灵鹫正在马车之中,他手中拿着串佛珠,他为秦央戴上,自己也自怀中拿出一条一模一样的佛珠戴在了手上。 灵鹫拿过秦央的双手为他输了内力,见秦央如今的面色红润,肤色也比往日里白上许多,这一年多来他细心照料,又因为他自身的武功修为与常人不同,秦央如今的面容样貌竟像是而立之年。 灵鹫伸手,用指腹摩挲着秦央的脸,这张脸他在雪山上见到之时像是个半百老人样,除了风霜沟壑,只剩下沧桑。 秦央本先也算是身强体健之人,如今却是身形瘦削,他本就生的身长,而今这样瘦弱的身躯摸在手里只余下骨头。只有指腹贴着皮肤之时,才能感受得到肌肤之上的一丝紧致与光滑。 灵鹫将人抱在怀里,内力通过手掌传递,秦央手指微微动了动睁开眼来。他双眼迷茫,四处找寻,最后将目光定在了灵鹫的脸上。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只有黑暗,他在黑暗的世界中听到许多的声音,多是责骂羞辱之声。 黑暗中有个白衣白发的男人,那男人伸着手让秦央过去,白发男人对他说:“来找我吧,秦央,我等你过来。” “你是谁?”秦央在梦中问过许多次,可那白发的男人却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直到他被一个身体抱住。 黑暗中他不知所以,只知道这怀抱对他温暖至极,甚至温柔的亲吻他的全身。将他抱入怀中的人语音轻柔,这声音熟悉,是灵鹫在他耳边轻声呼唤他未出家时的名姓。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的醒过来,可视野中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犹如那许久前的雪山世界。他浑身炙热难当,只能贴紧身边的人,与这人肌肤相碰,让他觉得很舒服。 “你会毁了他一生,秦央,快些离开吧。”又是黑暗,他再一次进入黑暗时,那白发人已到了他跟前,那人离他非常近,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这人的样貌,他只知道这人一遍遍对他说:“离开他吧,去做回你的和尚。” “灵鹫。”灵鹫在发呆,他时时刻刻将秦央抱在怀中,他生怕哪一日秦央醒过来自己却不再他身旁,秦央已经睡得太久,每日每日的这样等下去,让他在抱着这人的时候,思绪都是处在发呆的状态。 这一声轻唤几乎让灵鹫有些恍惚,似乎是在梦里。 “灵鹫。”掌心覆上灵鹫的脸,然后摸到头,顺着头轻轻去揉他那一头如瀑般的长发。 灵鹫垂下眼,见到秦央面上露出笑,满是温柔。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到秦央拿了手一直揉着自己的脑袋,他抿紧唇。 秦央眼见灵鹫如此模样,不知有多少千言万语要说,却紧闭着唇一字说不出。他知道自己当初去雪山是抱了必死之心,当灵鹫用冰冷的铁链将他锁住,他便已经死了心,只是他知道灵鹫对他的心,这天下之大,灵鹫心中所爱之人唯有他秦央一人。 灵鹫将他锁住,眼眸中带着的仇恨已经变成死灰。他多少次在梦中见到灵鹫独身一人在雪山之上,那份孤寂他不能体会,只是那份仇恨他知道灵鹫会有多深。 便是这仇恨再深,可最终灵鹫仍旧回来将他带走,他身中剧毒,本没多少时日可活,可这人仍旧对他不离不弃。便是再恨,也怕他会一命呜呼,从此离他而去,这世界便再没有他秦央。 只是这人还有许久的岁月要活,他便是没有身中剧毒,也终究有一日会死去。他自己会医术,体内有灵鹫的内力支撑,他稍加试探,便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我睡了多久?”秦央扶着灵鹫坐起身,灵鹫仍旧那副样子,不知是高兴的坏了,还是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 “灵鹫?”秦央又问了声,却被灵鹫伸出手搂住后背一把抱住,随后另一只手也紧紧的贴着后背,彼此间的头颅都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灵鹫将头埋得深,不言一语,只是将人紧紧抱住。 他以为这人此生都不会再醒转,他想对这人说声抱歉,他并不是故意要将他关在雪山之上不闻不问,他不过是气急了。当初说好,两人携手一起隐居山野,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可最后这人却联手了外人将他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雪山之上。 这人曾承诺与他,绝不会将他关进牢狱之中,也不会让他孤身一人,无论他在何处这人都会陪他一起。可这人最后却背叛了他,将他关在那冰天雪地之中整整一十二年之久。 他是真真切切的恨这人,这一十二年来,他无法与这人长相厮守,这人毁掉了他一十二年的时光,让他在这些时光里独自一人无人可依靠。 他要给这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这雪山之上一个人去面对之时,是多么的绝望与无助。那满世界的白皑,除了呼啸嘶吼的风声,只余下漫天的大雪。每一次风起都若是刺刀刺在他的脸上,每一次雪落,世界就只剩下苍茫。这让他不知何时才会有尽头,他怕有一日离开雪山之时,再次见到的是世事变迁,沧海变桑田,而秦央至死也不会再来看他一眼。 他等了秦央一年、二年,到后来他不敢再去计算这年岁,一十二年,他会不老不死,可秦央却已是中年,他不愿见到秦央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一身的沧桑以及白发,让他惧怕岁月,他不愿意自己还是年少依旧,而秦央却已是迟暮。 可他最怕的却是秦央永远不会来见他,他只能在这苍茫的世界里长此以往的孤独下去,不会死,不会老,秦央远在他方早已变成尸骨。 当秦央来的时候,他恨这人来得太晚了,恨这人已变得太老了,也恨这人只会对他说让他不要再杀人。他转身离开后,当知道这人武功全废身中剧毒不久于人世之时,他便怕了,他与这个世界相关的,只有一个秦央,秦央若死了,他只能抱着这人的白骨过以后的岁月。 他想将这些话尽数都说与秦央听,可他天生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对这人说出口,他只能将这人抱住,紧紧相拥。 自今而后,他全听这人的话,不再与他分离,也绝对不会弃他而不顾,除非这人不要他。 第四十九章 “头发都白了,我难不成睡了几十年?”秦央拍着灵鹫的后背,他头发垂落在眼前,尽数白色。秦央伸手捧起灵鹫的脸,让灵鹫的双眼望着自己,这人样貌还是犹如当初,风华绝世。 那双眼眸是灰色,灰色的尽处秦央能望见眼眸中的自己。白发苍苍,瘦如骨柴。 不知为何这人的睫毛又长又密,可面上却是不知所措的冰冷,连笑都不会。这样一个人,为何偏偏会是杀人如麻的魔头,明明像极了不会处事的孩子,别人问他话,因为不善言辞只能闭口不言,让人觉得这人桀骜不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其实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都怪他当初对他太过溺爱,不让他与人接触,才会落得如此这样冷峻的模样。 “没有,你昏迷了两年。”灵鹫如实回答,当初他离开雪山再回去已经过了将近十个月的时间,他带着秦央在沙漠住了一年多时间,秦央已经昏迷了两年多的时间。 “你在雪山上,有个人给你输入内力,你心脉才能尚存一息,他说你是他师父。”灵鹫如此说,他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秦央却隐隐中听到了醋意。 灵鹫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悔恨之心,如果不是那人当初一直给秦央输入内力,秦央怕是早就死了。秦央知道灵鹫在自责,他并不怪灵鹫,毕竟当初灵鹫不知道他武功尽失,他伤这人太深,这人无论怎样对待他,他都不会去责怪。 “他叫唐苦,是你的师弟。”秦央话说完,见到灵鹫抬头来看自己,眉宇间带着些失落。 “错了,是师侄,他应该称呼你一声师叔。”秦央说到这,难得见到灵鹫别过脸,脸竟是微微红了。 “你带我去哪儿?”秦央毕竟睡了许久,此时说了些话已感觉到体力不支,只好又躺了下去,将脑袋枕在灵鹫的腿上。此时马车走得并不快,马车外隐隐传来一对男女的说话声。 灵鹫才要回答,却听到白子勒住马的“吁”声。随后青儿便掀开了帘子,道:“公子,有人拦路了。” 拦路的人手中提着一把乌金长刀,戴着古铜铸就的面具,他身形瘦长,穿一身黎色短衣。面具男人身后跟着两名奇装异服的青年男人,看打扮像是西域人,留着一撮小胡子。 再往后就是几十名被绑的武林人士,绝大多数是和尚与道士。 灵鹫出了马车,见到眼前这场景,又看了看带头人的装扮,便已知道这人怕就是那假冒他之名杀人的人。 秦央跟在灵鹫身后想要出马车,却被灵鹫拦住,因为灵鹫在被绑的人群中见到了少林寺的善缘方丈。 “我来接你去蓬莱岛了,我的兄长。”那戴着面具的男人望向灵鹫,听他声音是青年,透过面具只能望见那人一对眼睛以及嘴唇与下巴。 那男人开口说的话自然是所有人都呆了一呆,而善缘方丈见到灵鹫自马车内出来之时,更是睁大了老迈的双眼。 他一直以为这面具之人是灵鹫,这面具人在江湖上杀戮违抗他之人,其手中的长刀以及武功都与灵鹫颇为相像。 秦央此时已经掀开帘子出了马车,他本不想再过问这些事,只是他心中仍是有疑问,灵鹫身上虽说已经没了杀气,却依旧有血腥味。 他出了马车,抬眼便见到被绑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少林寺的弟子,而另外的道士看服装装扮应该是武当山弟子。秦央眼睛在人群中搜索,便见到了老迈不堪的善缘方丈以及少林寺内的几位师叔,而武当山这边他也发现了武当山的大弟子张扬,其余的长辈俱是一概不见。 “空余?” “师兄?空余师兄?” 秦央出来之时,因为他留了发一时间这些少林寺弟子们没有认出他,待这些弟子认出他时,知道他并未死,便高呼出他的名字,竟是有许多人哭将出来。 当初秦央离开少林寺,他走火入魔武功尽失的事早在江湖之上传的沸沸扬扬,到后来有人说他去雪山将魔头灵鹫救出之后,便死了。 “看来这位就是空余大师了,我的好兄长,你的眼光愚弟可真是不敢苟同。”那面具人面朝灵鹫,话语中带了嘲讽,他话说着便伸手拿下面具。 这面具之人的样貌便是身在蓬莱岛的人也几乎都未曾见过,他如今揭下面具,双眼望向灵鹫,脸上写满傲慢。 秦央去看那人,又转眼去看灵鹫。那面具之人身材颀长,竟是比灵鹫还要高出些许,样貌一样的冷峻,一样的芳华绝代。 只是这人脸上带着的是傲慢,而灵鹫多是沉静。这两人面貌细看之下,竟是有三分相像,一样的不似人间来客。 “你到底是谁?当真狂妄至极,我家公子可不认识你,莫要兄长兄长的乱叫套近乎。”青儿眼见灵鹫不言语,拔了剑就要给这人一个教训。 青儿的剑还未拔出,灵鹫已闪到了她跟前,伸手便接住了一枚暗器。青儿面色立刻惨白,她根本没看见那面具人有所动作,而灵鹫出手之快也是在她眨眼之间。她咬了咬唇,也只好退下,想来那人肝胆拦着灵鹫,武功定是不低。 “我不认识你,你现在走,我不杀你。”灵鹫话说完,便执着秦央的手要回马车之上。 “兄长你可以不管这些和尚道士的命,你身边的那个怕是不会不管吧。”那人说的轻蔑,他眼睛望向秦央之时,轻蔑之色更甚。 灵鹫听到此话,转头去看秦央,但见秦央垂着头,眉宇紧皱。这人还是放不下那些个江湖,放不下他的师父,放不下少林寺的一切。 “我可以放了这些人,但是有一个条件。”那面具人笑了起来,他眼见秦央顿住脚步,便知道这秦央在江湖正义与灵鹫之间只会选择前者。 “你身中剧毒,看那样子也顶多还能活上两年。我要求只有一个,你剃度出家,让兄长跟我回蓬莱岛,你自此之后都不许与我兄长再见面。你做得到这些,我就把这些人尽数放了,我要求并不过分。” 那面具人话说完,灵鹫转身抽出了哑巴一直保管的苍鹫刀,速度一瞬间到了面具人身前,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之上,只要稍稍用力,那人便是一具死尸。 “他们可都中了毒,我的好兄长,你杀了我,他们都要死的。”面具之人伸出手指将灵鹫手中的苍鹫刀移开些许。 “你可知我们的娘在等你回去呢,她老人家一直在找你。”面具之人并未说谎,因为他的样貌与灵鹫有三分像,若是只看背影几乎像是一人。便是灵鹫自己,也都觉得这人定是与他有不浅的关系。 “三十四年,娘找了你三十四年,我的好哥哥。你姓君名修,父亲是魔教前教主君鹤雁,而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龙旻。”龙旻说的话,灵鹫尽数全信,只是这龙旻说话间双眸闪过奸邪之色,灵鹫便知这人让他回蓬莱岛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为了让他与母亲相认。 况且,右使简丛告诉他,当年他母亲是自断筋脉而亡,简丛亲自将他母亲的尸身与他父亲的尸骨合葬。 而眼前这龙旻说是他的弟弟,那模样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如果这人真是他的弟弟,那他母亲便是被人从坟墓里扒出来然后又救活,只是不知这人究竟是谁,竟是有如此大的本事。 第五十章 “我的好兄长,你可知我是如何找到你的?”龙旻见灵鹫松开手中的苍鹫刀,他便提高了音量,说虽是对着灵鹫说出来,双目却是朝着秦央望去。 “因为你杀了人,偏巧我就在这附近正打算回蓬莱岛,所以就闻到了你杀人后身上留下的气味。” “我忘了,你貌似对一些人承诺过不再杀人的。不小心把你杀人的事捅出来了,兄长你可切莫生为弟的气。”龙旻话喋喋不休,灵鹫却去看不远处的秦央,那人背对着他,他不知那人此时是怎样的表情与心态。 “最近的江湖中人都是你杀的?”灵鹫转身去问龙旻。 “是,主要是为了引你出来。”龙旻唇上勾起了笑,面上却依旧冷傲。 “你对我的事倒是知道不少。”灵鹫说的冷淡。 “当然,因为你是我敬爱的哥哥,我自然是多方面打探的清楚。”龙旻话说完,脖子猛然一痛,灵鹫的手卡在他脖子之上,稍微用力便听到骨头咔咔的声音。 “我可是你亲弟弟,君修你当真下得了手?”龙旻自诩武功高强,没想到灵鹫的武功比他不知高出多少,他唯有心中冷笑。母亲对这个长子念念不忘,甚至用性命威胁于他,让他定要带这个长子回去。 灵鹫不言语,伸手将龙旻摔在地上,一脚踢入他的心窝,苍鹫刀也随之落下。 “你随他去吧。”秦央武功虽不在了,却还是在紧要关头开了口,他一直垂着头,知道身后灵鹫停了手,才又道:“你今日又杀人与往日那个魔头没什么分别,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你就随他走吧。我自今而后,出家为僧,龙旻公子也要记得将少林寺弟子和武当山的弟子们放了。” “只是不知,这附近可有什么寺庙歇脚吗?”秦央话说出,他知道灵鹫定会恨他,只是他不能任由灵鹫再去杀人,也不能看着少林寺弟子死去。 他只有两年可活,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再纠缠灵鹫,即便这两年他能与灵鹫厮守,可两年一过,他便是一死。到那时,灵鹫孤身一人,可如何是好?不如今日就在此斩断情缘,让灵鹫离去,若是早些离去,或许灵鹫就不会再痴缠与他,权当是放自己一马,也放灵鹫一马。 “五里外有座破庙,空余大师可以去那里歇脚。”龙旻已经从地上站起,他去看灵鹫,这人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善言辞还是其他只会埋藏心事。 “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削发为僧,在此发誓自今而后都不再见我这兄长,我定会放了这些和尚道士并且给他们解毒。”龙旻虽然忌惮灵鹫会对他下手,却也知道灵鹫只听秦央的话,只要他稳住秦央,灵鹫就不会有什么举动。 那秦央看样子也就两年的时光可活,做这等交易也没什么不妥。他要带这位大哥走,早已经打探清楚,如果不是秦央发话,他这大哥绝对不会随他回蓬莱岛。 “秦央?”灵鹫缓缓走到秦央身旁,伸手去执秦央的手,却见秦央身体微微颤抖,突然抱起了头似乎很是痛苦。 “秦央?”灵鹫一时着急,只能抱着秦央,伸手为他输入内力。 秦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剩下两年时间,他不能就这样自私的牵绊住灵鹫,他不能如此自私。他不能在灵鹫面前死去,不能眼看着灵鹫抱着他的尸骨无依无靠。这人必须走,必须离他而去,去过他自己的人生。 世界又恢复到了黑暗,又是那个白衣男人,他耳中只有一个声音:“你会毁了他一生,秦央,回去做你的和尚吧。” 灵鹫本是为秦央输入内力,只是秦央身体一直排斥,一时内力无法顺利通过秦央经脉。 “你走吧,灵鹫。当为师求你,你走啊。”秦央此时头疼难耐,几乎要爆裂开来,似乎有个人在黑暗中一直操纵着他,如果灵鹫不走,那黑暗中的人就会让他活活痛死。 “你当真要我走?”灵鹫想去扶秦央,却被秦央一手推开。灵鹫看这人神情痛苦,知道他左右为难,只是他从未见过秦央如此失心疯般的双手抱着头,几乎在地上翻滚起来。 “是,我……”秦央话到此,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又落入无边的黑渊之中。 白发白衣的男人,手握念珠盘膝而坐。秦央在黑暗中看了他许久,许久之后,才从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一番叹息。 秦央在那白衣人面前盘腿坐下,他听到来自四周世界的梵唱,那声音一声一声敲击在他的脑海中。 “你是佛他是魔,你是人,他还是魔。放他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秦央再次醒来之时,是在一座庙里。身旁守着他的是青儿,青儿眼见他醒了立刻朝屋外唤白子。 四周不见灵鹫的身影,秦央也不去问,径自起了床,青儿见他身体还虚,忙将他扶住,道:“秦公子,你先在这等些时候,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秦央微微顿了顿,转脸去看青儿:“他没走?” “当然没走,公子怎会抛下你,公子说让我们先在这里好生照看你,他一定是一个人去帮你救人了。”青儿本就生的可爱,笑起来左脸上有个笑靥甚是动人,她望着秦央紧蹙的眉头,便将秦央扶出屋外。 天已是黄昏,初先遇到龙旻还是午间,这一睡又是一个下午。夕阳的外围镀了一层薄薄的金,四周的风也是轻微的吹过。 青儿见秦央面上升上愁容,她这一路跟随灵鹫,便知道灵鹫待秦央情深,而秦央的毒若是解不了,也只有两年可活。这两人一人不想拖累另一人,而另一人也绝不会弃他于不顾。 “秦公子你莫要赶公子走了,他这次带你就是要去蓬莱岛寻解药的。”屋外有个石凳,和一张已经破了的石桌,青儿扶秦央在石凳坐下。 “可有危险吗?”秦央也知自身中毒已经多日,若是蓬莱岛没有危险灵鹫早就带他去了。那龙旻也说让灵鹫去蓬莱岛,秦央细细想来,这龙旻假扮灵鹫在江湖上杀人,又逼迫灵鹫前往蓬莱岛,这蓬莱岛上定是危险重重。 秦央去看青儿,这妮子面色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央便是确定了。 “其实,那里是魔教总部。”青儿支支吾吾说将出来,她去看秦央的双目,见秦央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她这才将三十多年前魔教内部党派叛乱,灵鹫父亲君鹤雁被杀的事情一一道来。 灵鹫不老不死的秘密似乎也与党派纷争有关,灵鹫当初在少室山上,有人趁着秦央不在之时,对灵鹫出过手,让灵鹫练了一种功。这种武功江湖之中没有人练成过,而灵鹫似乎只是个试验品。如今蓬莱岛的人千方百计的让灵鹫前往蓬莱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武功。 而秦央身上的毒也是被故意陷害,这毒药曾被人在暗中做了手脚,也只有蓬莱岛上兴许还能有解药可解。 秦央听青儿说了这些,心思便又沉了下去,蓬莱岛的人既然敢明目张胆的让灵鹫过去,即便灵鹫武功再高,想来也定是有法子对付灵鹫,况且他在灵鹫身旁本身就是一个累赘。而灵鹫练的这种不老不死的武功,却从未对他提及过,便是灵鹫不老不死,他也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秦央想到这里,便又觉得头疼欲裂,他最近总是在黑暗中做同一个梦。或许不是梦,而是有人通过他身上的毒药在控制他。 “秦公子?”青儿见秦央眉头紧锁,不免担心唤了一声。 “我无妨,只是头有些痛,他回来叫他来找我。”秦央最终叹了口气,起身回屋。 第五十一章:此心安处 一刀便是两条命,跟在龙旻身旁的两个小胡子男人脖子被砍,应声倒在地上。这两人在蓬莱岛的职位是十二护法,如今灵鹫一语不发便将人杀了,丝毫不给龙旻颜面。 灵鹫身上沾了血,他长刀呼啸,黑衣猎猎,刀悬了个锋便袭向龙旻。龙旻手中的黑色长刀本与灵鹫那刀是一对,曾也是一对兄弟打造而出。 一把名曰苍鹫,一把名曰黑鸢,苍鹫刀刃薄些不似黑鸢笨重。两把刀本是不相上下,灵鹫手下并没有留情的意思,他刀刀取要害,稍不注意,龙旻便要人首两分。 灵鹫那刀虽长,人却如行云流水般,一身黑袍辗转便是一个旋身自上空砍向龙旻的头颅。龙旻初始有些大意,想自己是他的亲兄弟,灵鹫绝不会对他下杀手。但是十几招下来,他处处受敌,已经招架不住,而灵鹫刀刀都是要他的命。他便知拿那些个和尚道士的命威胁于他,怕是没用。 似是狂风呼啸,龙旻二十几招下来,已经气喘如牛,连连后退。灵鹫长刀直直横削他上身,龙旻脚下一绊险些摔倒,灵鹫刀锋一转拿了刀背抬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龙旻双目带上恐惧,腹部突然一痛,灵鹫左手握拳便是狠狠一击,这一下痛的龙旻几乎痉挛,口中也吐出鲜血。 “你要杀就杀!”龙旻话才说出口,便被灵鹫揪着头发一头撞向边上的一株大树。龙旻顿时便觉得脑仁几乎要爆裂,血从脑门上流将下来,将他双眼都要遮挡住。随后他被扔在地上,灵鹫抬脚踹向他心口处。 龙旻几乎没了还手能力,灵鹫并不杀他,抬脚踢向他的下巴,他几乎觉得满口的牙都在晃动,而舌头差点被牙齿咬断。 灵鹫蹲下身又揪着他的领口将他提起来,这人可真是够冷淡的,龙旻心中骂了一顿,打自己的亲弟弟还下这样重的手。 “我不杀你。”灵鹫看着他,面上冰冷,手中的刀复又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把解药交出来,我就让你滚。”灵鹫此话一说,龙旻心中怒气更胜,张口便将口腔内积攒的血沫吐在灵鹫的脸上。 灵鹫侧脸,那雪沫依旧喷在他侧脸上,他微微蹙了眉,伸手将龙旻的右臂用手钳住,道:“不交解药,我会废了你武功,并让你经脉尽断成为废人。” “你!”龙旻不是不相信灵鹫的话,只是他心中气愤异常。 “你敢!”龙旻话完,便听到右手咔擦一声,竟是被灵鹫生生折断。龙旻痛喊出声,依旧努力忍着。 “你这叛徒,混……啊……”龙旻破口大骂,左手咔嚓随之被灵鹫毫不留情一手折断,这一次他再也忍耐不住,剧痛传遍周身,他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灵鹫站在他对面,看着他鬼哭狼嚎的大叫,待到他声音渐渐沙哑,灵鹫才将手中的长刀拿起。 灵鹫将刀尖微微倾斜,悬在龙旻的右眼之上。龙旻这次自然是怕了,灵鹫的手只是松松的握着刀柄,容他一个不小心,刀落下,他这一只眼睛便是废了。 “你,你敢!”龙旻虽说口硬,但也是害怕。他样貌堂堂,在而今这江湖之上也是俊逸之人,况且他也是爱美之人,若是今日被灵鹫毁了一只眼,那他日后如何以面示人。 龙旻话说出口,灵鹫的刀便落下些许,龙旻双臂已经被废。他咬咬牙,别过脸,恨恨道:“解药在我怀里,闻一下就能解毒了。” 灵鹫收起刀,面目清俊,看向龙旻之时目光带着些寒气。灵鹫瞥眼去看龙旻,抬脚将龙旻翻了个身,拿起长刀将龙旻胸口衣物挑破。 龙旻脸色立刻发青,待他衣物被挑破,便滚出一只青色的瓷瓶以及他在胸口上滚爬着的一只黑蜘蛛。除此之外,龙旻胸口上皮肤怪异,上面更是黑色血管纵横交错,仿若一张蜘蛛织就的网。 灵鹫蹲下身,将龙旻上衣尽数扒掉,便见到衣物里侧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蜘蛛,只是这些蜘蛛只有蚂蚁的大小。 “你,你把我衣服穿上。”龙旻羞愧难当,垂下头满是懊恼之色。灵鹫去看他,见他垂着头,嘴唇已经被咬破,面上的屈辱一再忍耐,仍旧是带了冷傲的倔强。 “为何要杀人?”灵鹫伸手抓起一只蜘蛛,拇指与食指稍稍用力便将那蜘蛛捏死与指尖中。 “有毒。”龙旻见灵鹫又拿起一只捏死,慌忙提醒他。 灵鹫听到龙旻这话才将双目对向他,面上虽然还是清冷,但也带了些温柔,道:“我百毒不侵。” “总之解药在那里,你要杀就杀,莫要罗里吧嗦的……喂,你住手!”龙旻话还未说完,灵鹫伸手将他裤子尽数扒掉,但见裤子里侧亦是密密的一层爬满了黑色的蜘蛛。 “君修!”龙旻自然是羞愤,他身后还有那些个武林人士在看着,他如此的窘态被他人看到,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名。 “我名曰灵鹫,姓秦。”灵鹫此话说完,一掌拍在龙旻身后,但见他皮肤立刻红的犹如水煮虾,身上密密爬着的黑色尽数剥落。 “没用的,我皮肤里面也都……”龙旻话未说完,只觉血液几乎像是在灼烧一般,他闷哼不断,却让灵鹫皱起了眉头。龙旻自知声音有些不雅,只好闭口忍耐。 灵鹫运功完毕,将外袍脱下给龙旻披上,拿了解药给一名少林寺弟子解了毒,待到那名弟子恢复功力,他便将这解药给了那弟子,转身又回到龙旻身旁。 龙旻带着这许多的和尚道士,又给他们下了毒封住他们武功,而他自身又是中了蜘蛛毒,看那身体每日被毒物侵蚀,怕是这毒很早之前便有了。 那毒一时半会也解不干净,灵鹫见龙旻双臂被他折断,便走到他跟前将他双臂骨头接上,又运了一次功将那些毒物用强劲的内力逼死。 灵鹫拿起刀将左手腕划破,鲜血立刻滚出,龙旻咬着唇见灵鹫把手腕递到他嘴边,便不再犹豫张口将那些血尽数吸进口里。 “你几时中的毒?”灵鹫问他。 “有人逼你杀人?”灵鹫见龙旻不说话且眼中带了些委屈,便又询问一声。龙旻点了点头,闭了眼去吸食他手腕上的血。他见龙旻吸食他的血液之后,身上皮肤由先前的紫黑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目光却有一瞬的迷茫。 “我虽百毒不侵,血也能救人,却总是救不了他。”灵鹫开口,龙旻便停了下来,抬头去看灵鹫,不免怒气又上升起来。 “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龙旻双臂仍旧是行动不能自如,他偏过头去,这次任务失败也不知回了蓬莱岛如何交代,而他这位哥哥为了那个秦央定是不会同他去蓬莱岛,这一行又是一场空。 “你是我魔教之人,是我的兄长,你总要光复魔教,你可知这些年我与母亲是如何度日的吗?魔教被他人占领,而我与母亲时时都盼着你回去。蓬莱岛的那些人虽说是故意引你去蓬莱岛然后除去你,可母亲与我说,只要你回去见她,定有法子让你一举将那些叛贼都杀了。”龙旻站起身,他激动之余也知道这事只能对灵鹫说,所以压低了嗓音。 “你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自己多加调理即可。告辞。”灵鹫说完便要走,却被龙旻拦住去路。 “哥,你为了一个男人,当真不去见娘了吗?”龙旻此时竟如孩童般,拦在灵鹫面前,几乎哭将出来。似乎这许多年的委屈,都要在这时尽数爆发出来。 “他可是男人,况且只有两年可活。”龙旻又一次说道,他身中剧毒被蓬莱岛人胁迫这事本是要隐瞒灵鹫,但如今灵鹫已发现,他就不能再隐瞒下去。况且他母亲还被作为人质关在蓬莱岛上,他在江湖上打着灵鹫的名号为非作多,并没觉得灵鹫知道后会怪他,本来灵鹫在十余年前也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他们本是魔教人,杀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如今他这位兄长为了一个从少林寺出来的男人,竟变得慈悲为怀,这让他这个弟弟很是气恼。 “他即使明日便死,我也会陪着他。”灵鹫言毕,便离开。 第五十二章 秦央醒来后仍旧是时不时的便陷入沉睡中,秦央这一睡又是三日,灵鹫带着他去了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上,这山只有三四百米的高度,山脚下是农户,山上的这处房舍本是乡下的一家乡绅修建来做避暑的,灵鹫见了喜欢,青儿与白子自然是拿了些钱硬是逼迫着那乡绅将房舍借来住几日。 灵鹫带着秦央在这房舍才落下脚的第二日,便听青儿来说,龙旻也跟着到了山脚,一直赖在一农户家里不走。 随后又是过了一日,善缘方丈带着少林寺众弟子协同武当山大弟子张扬也到了山脚下,善缘方丈用了千里传音,说是想见秦央一面。 秦央自上次对青儿说回屋睡一觉,便是再也没有醒过来。如今善缘方丈连着武当山大弟子张扬想要见他,灵鹫别说这人是昏迷的,即便秦央是醒着的,怕也是不许这些人来见秦央。 一连五日,都不曾见秦央醒转过来,秦央每日服的药均是灵鹫亲自去熬。这日,天还算晴朗,有稍许的微风吹动,灵鹫在院子中熬药,龙旻却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哥,我帮你。”龙旻屁颠的走过去,蹲下身将灵鹫手中的扇子抢过去,笑的一脸无害。 灵鹫知道这小子心中定是藏了什么诡计,只是毕竟是他弟弟,也就放心将药炉交给他,自家起身去屋子里拿了衣物要洗。 龙旻眨眨眼,四处瞅了一圈,见到青儿在不远处以手撑着脸在打瞌睡,白子亦是趴在石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龙旻垂头去地上四处搜寻,捡到一枚石子扔向石桌上的两人,两人俱是一愣,慌忙抬头四处乱瞅。 “你是丫鬟吧?还有你,你这个小厮,怎么可以让我哥做这种熬药洗衣服的粗活?”龙旻毕竟也是自小被伺候长大,虽说生命受到威胁,但衣食住行却从未操过心。今日眼见这两个平日跟着灵鹫的,竟是何事都不做,只是个混吃混喝的。 龙旻见那两人互相看看,又见他们俱是细皮嫩肉的,想来平日里灵鹫将他们惯得很。龙旻见药熬得差不多,顺手自腰间拿出一包药,他举着那药半响最后又乖乖放回原处。 龙旻将药罐用纱布端下,虑了一碗药汁在碗里等凉。此时灵鹫已经将衣物洗好,青儿与白子立刻将盆端了过来,将衣物拿去晾晒。 “哥,你怎么洗的这么快?”龙旻甚是乖巧的将药碗端到灵鹫手中,见灵鹫换了身鸦青色的深衣,样貌清冽甚是俊逸,一时看的有些发呆。 “只有里衣,洗得快些。”灵鹫端了碗进屋,龙旻抿紧唇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一脸闷闷不乐的跟在灵鹫身后。 龙旻哼着甚是不快,头一直垂着,伸手摸着腰间的药包。他正在心中埋怨灵鹫为一个男人洗里衣时,却听到灵鹫关切的声音响起:“醒了?慢点。” 龙旻抬头去望时,正巧碰到秦央投过来的目光,这人对他微微一笑,甚是温柔。龙旻一时不快,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天都亮了,我睡了多久?”秦央见到龙旻之时便知道灵鹫是将事情都解决了,况且如今他住的地方比之客栈要大得多,一应物事也都齐全,想来也是睡了不短的时间。 “五日,头可好些吗?”灵鹫扶着秦央坐起身,将枕垫垫在他的腰下,又将药碗端来试了试温度,才端给他。 “好多了,灵鹫我有事情想拜托你。”秦央端着药碗,一时也不着急喝。 “人我已经帮他们解了毒,你放心。”灵鹫见秦央一直端着药碗不动,索性自己端了过来抿了一口往秦央口里送。 秦央见灵鹫一脸清冷的样子,口里却含了药汁要喂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又不是没醒,灵鹫,这里挺好,你随我在这里住下可好?” 秦央见灵鹫抿着唇,伸手忍不住揉向他脑后那一头长发,手往前微微一递,便将灵鹫的唇贴向自己,舌头伸出将灵鹫口里的药汁尽数卷入自己口中。 “就住在这里,为师不想去蓬莱岛,你也答应为师自今而后都不去蓬莱岛。”秦央带了些鼻音,声音有些软糯。他伸手将两人唇角溢出的汁液擦去,主动伸出舌与灵鹫痴缠。 灵鹫点头之时,龙旻却从屋外砰的一声闯了进来,房门本就没关,两人所做之事,所说之话尽数被龙旻看到听到。 “你说不去就不去吗?自己就要死了,还拖着我哥,你……” “出去!”灵鹫并不常动怒,此时却是白着一张脸冷冷看着龙旻。 “滚!”灵鹫搂着秦央的肩膀,在说这个字之时,手微微颤抖将秦央抱得更紧。 龙旻下唇几乎要被咬破,他几日前被灵鹫狠揍一顿,此时面上的淤青尚未消退,此时面上更是委屈之极,眼见灵鹫话语间带着冷酷之色,也只能转身愤愤离开。 灵鹫一个人怔愣些许,才将目光望向秦央,他虽说话语严厉了些,但毕竟也是很喜爱这个弟弟。 “他杀人是因为被人逼迫,我也曾杀过人,秦央,我有些事瞒了你。”灵鹫话到此,已决定将事情尽数告诉秦央。 秦央面上含着笑,却不打算听他说下去,端起药碗一口将药喝光。 “我许久未见阳光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屋,秦央体力不支,灵鹫便让秦央靠在他身上,半搂半抱的将人带到山顶。两人没有吃饭,看日头已快要晌午,青儿很识相的带来了一壶清酒几碟小菜便一溜烟的跑了。 秦央晒着日光,眼睛几乎睁不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很是畅快,便是草丛中偶尔爬过的小虫也是如此的惬意。 秦央喝了些酒,有些微醺,他酒量一直不好。灵鹫平日不喝酒,今日也陪着他喝了些,虽说没醉,面颊也升起了一抹微红。 秦央看着这人,看了许久,这人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仍旧觉得不够。秦央爬起身,将身体的重量全都放在灵鹫身上,伸出手将灵鹫的黑发拿到手上,然后缠绕在手腕。 秦央缠着缠着,便皱起了眉头,这手上为何还有佛珠?他竟是今日才发现。于是秦央伸手在灵鹫面前晃了晃,问他:“你找回来的?” “嗯。”灵鹫应声,秦央似乎喝的有些多,一个扑身将灵鹫扑倒在地,索性骑在了灵鹫的身上。 秦央将上半身放倒,彼此的额头发出一声闷响,竟是撞在了一起。秦央面颊通红,挥舞着手又去抓灵鹫的黑发。 “我死了你怎么办?”秦央折腾了一阵,鼻子趴在灵鹫的脑袋上嗅个不停。 灵鹫听到这话,身体猛然一僵。他将身上这人的头摆正,与自己相对。这人喝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早先喝下去的药怕是没用了。这青儿明明知道秦央一直在喝药,今日偏偏拿了酒来。 “我死了你找别人可好?别守着我的一堆骨头,记得要把我火化,我怕你见到我的尸体会哭。”这人哪里醉了,不过是故意借着酒劲在发疯。灵鹫应着,这人便抱着他将脑袋埋进那一头黑发里,闷闷的道:“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第五十三章 秦央翻了个身,将灵鹫的脑袋抱于怀中。灵鹫不言语,鼻息贴在秦央胸口处,秦央因为常年食素,比之他人气味清淡,灵鹫闭着眼,任他抱着在那轻轻晃动。 灵鹫伸手揽过秦央的后腰,似是怕他突然离开,手用力惹得秦央痛叫一声。灵鹫见他发出痛声,忙拿手去揉他后腰,如此便惹得秦央舒服的哼着,人蹭着草地往下滑,一直将两人的四目相对。 秦央一头白发齐腰,他自己抓了一缕放到灵鹫眼前,醉眼微醺低声说:“我老了。” 灵鹫不回应双目一直盯在他面上,秦央瘦了许多,多年前的他也算是体格强健,因为练武的原因脱了衣服会发现肌肉充实。而如今这人伸手握住,腰极细,腰侧的肉还算紧实有韧劲。 这人一张脸在年轻时也算得上属于英俊,而此时因了岁月的雕刻,显得沧桑。灵鹫伸出指腹探上秦央的嘴唇,沿着嘴唇的纹路慢慢描绘。虽说老了些,但还是干净柔和,比之年少之人带了许多韵味。 灵鹫指腹沿着秦央嘴唇移到下巴,一路摩挲到达喉结处便停了下来。秦央的声音自这里发出时,嗓音温和。以前,因为他杀人,秦央对着他时,声音便会变得严厉带着嘶哑,便是脸上也不常带笑。 灵鹫将脑袋凑得更近些,秦央却突然从地上爬起。 “我听到有水流声,随我去看看吧。”灵鹫被秦央拽起,他知道秦央耳力一向极好,况且这山虽说不高,风景倒是不错,便顺着秦央随他一同沿着山的东南侧下去。 他们的住宅在西侧,靠近山顶。东南侧的山势较高些,植物更加茂盛。秦央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走在土坯小路上,一路跌跌撞撞,仿若学步的稚儿随时都会摔倒。 灵鹫跟在秦央身后,防止他随时摔倒。两人不过过了山头,到得山体东南侧满眼尽是白色梨花,若是一阵风起,白色便飘荡开来。地上亦是铺了一层,虽说已是狼藉颓败之色,却也是一番好景致。 鞋底因沾了泥土,脚踩过时白色便要染成泥色。这梨树占据整个东南侧山体,此时正当清明时节,不曾下过雨,梨花开得正旺。梨花气味清淡,几不可闻,犹如那白雪,虽飘荡,落地尽处便是入土。 灵鹫看着这千树的雪随风而落,脚下不禁顿住,这里竟是像极了雪山。 灵鹫一时入神,待反应过时,却见到秦央站在他前方不远处,正面对着他,面露痴迷之色。灵鹫任他如此看自己,却见他眼神越来越迷离默默地走了过来。 灵鹫待要开口问他为何面露如此神情,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话还未说出口,却见他伸了手将自己左耳侧的一枝满开白色的梨花枝拿开,又伸手牵了他的手往梨树深处走。 一路不知踏碎多少白雪,秦央随脚踢起一团,那白色便缠上了他的鞋。他畅快的叫唤了几声,才又将面目对向灵鹫,面露微笑缓缓道:“当真美人绝色。” 灵鹫见他笑的一脸坏意,又满是得意。于是反问他:“当真?” 秦央不答他,只是一路前行,穿过梨树林循着溪水声不消一刻钟便来到了溪水边,这溪水是从远处的一座高山上流淌而过。溪水边缘紫花地丁亦是满开紫色,一眼望去若紫色的蝶在翩跹。 秦央寻了块山石,坐将下来,又拽过灵鹫让他坐在自己对面。 “美景美人,甚好。”秦央说着满面含笑的去望灵鹫,他笑的欢快,而灵鹫却仍旧一副清冷,似乎并不为此景此人心动。 秦央知他心中所想,于是故意将头转向溪水,道:“天色还早,我去捉几条鱼让青儿煮。” “你往日不杀生。”秦央已经脱了鞋袜,将外袍扔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之上,卷起了裤腿衣袖进到了溪水边沿。灵鹫却在他身后,无喜无悲的说出这句话。 这里碎石许多,多都被溪水洗刷的平滑,水底的青苔仍能瞧得见。秦央不搭理灵鹫的话,伸手将长发挽起,他脚小心翼翼的才过光滑的石头,十个脚趾扒住底面让自己不要滑倒。 他走到溪水中央,静静的感受水流经过他的小腿,有时水流的速度快些,便会没过他的膝盖,裤脚免不了的被打湿。 灵鹫在岸边的乱石中静静的坐着,他始终不能如秦央这般欢笑自如。他见秦央双目死死盯着水里,恨不得将一对眼珠剜进水中。他双手举着放在身前,做出随时要往下冲的举动。 灵鹫看这人面上带着认真,似乎真要去抓鱼。他垂头间将秦央脱下的外衣拿过来,这一身牙色的褙子本是他的常服,秦央所穿衣物与他的衣物本没有你我之分,只是他不喜这种淡色的衣物,所以所选之色尽是暗色。 秦央穿上这些淡色衣物,会让灵鹫有种错觉,这人心静如雪,人与那所穿衣物颜色一样洁净。他自己杀生却不喜秦央杀生,他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所以在秦央抓住了一条鱼冲着他大喊之时,他猛然袭进溪水中抱住秦央,并将秦央手中的鱼放了。 秦央显然被灵鹫的举措吓了一跳,灵鹫将他抱得紧,他叹口气拍了拍灵鹫的后背,道:“万物皆有命数,它被我吃就是它的命数。灵鹫,我既然还了俗,就再也做不来往日那个无心无求一身清心寡欲的和尚。” “以后莫要如此了,否则我实在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的到底是十余年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这两个,可不一样,你要分得清。你想什么时候走,我不会拦你,我也不该拦你去蓬莱岛。”秦央将灵鹫搂住自己的双手拿开,仍旧专心去水里捉他的鱼。 灵鹫已经如他所愿,不再杀人,每日里也都陪在他身旁。只是秦央仍旧觉得缺了什么,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缺的那个是以前无论他怎样对待灵鹫,灵鹫的双目之中只有他,只会望着他,带着坚毅与不屈。 而如今,灵鹫望着他的目光不是痴情与专注,而是迷茫,透着他的身体似乎在寻着以往。那张脸太冷,总是无悲无喜,即便对着他说话时,也不见丝毫喜悦之色。 秦央明白,他无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灵鹫都会应他。只是他越来越不明白,为何灵鹫始终不能开心,始终冷漠着一张脸。 秦央专心抓着鱼,他晃了晃脑袋,背过身对着灵鹫。 灵鹫对他珍如生命,他也明白。便是往后自己死了,他都不知道灵鹫该何去何曾,他也怕,怕自己死了之后灵鹫无所依靠,或许只是他多想了。灵鹫的对他的喜爱只停留在十余年前,如今的他年老色衰,哪里还能让灵鹫痴心相对。 灵鹫看着秦央故意背过身,又说了那一番话。他双眼迷茫之色更深,他伸手本想去抓秦央的衣角,结果却是一场空。 “你莫要赶我走,秦央。”灵鹫茫然开口,双眼失了光,脚下颤颤巍巍转身往岸上走。 秦央先是一愣,待转身去看灵鹫之时,灵鹫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进水里。 “灵鹫?”秦央慌忙去扶他,见他眼中满是慌乱,一时间也是一阵慌乱,灵鹫往日总是清冷的惯了,又不爱言语,便是他也不能明白灵鹫心中所想。 “我没赶你走。”秦央抱着他将他往水外拉,人还未在水里站稳,灵鹫却猛然扑将过去,将他闷在水里,唇也贴了上来。 这吻太过激烈,混着水里的空气稀薄,只片刻,秦央便觉得喘不过气来。而灵鹫却伸出舌在他唇腔内吸允着,几乎将他肺部的空气吸空。舌头霸道的缠着他的舌,没有反抗的余力,灵鹫胡搅蛮缠将他的舌很快缠的失去了直觉,只剩下麻。 舌根也被吸的麻木,上颌被猛烈的舔舐,便是嘴唇也被死死地咬住,很快便渗出丝丝血沫。这吻犹如暴风雨,灵鹫攻城略地,秦央毫无还手能力,便是主动迎上去的力气都没,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到最后几乎要缺失空气而窒息。 灵鹫放开之时,秦央钻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灵鹫也在喘,唇上还有彼此间的涎水,嘴唇被磨破。秦央舔了舔唇,有些痛,看来也是磨破了。 秦央见灵鹫双眼仍旧失神,伸了手搂过他的后脑勺往前递,气还未喘匀,便张口主动送了上去。 “我不赶你走。” 第五十四章 青儿瞪着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像个落汤鸡般,浑身湿了个透,秦央笑嘻嘻的手中提了三条三斤多重的大鱼交给她,说是晚上要吃鱼汤。 青儿眨了眨眼,手才将鱼接过,灵鹫便一手拉过秦央往房里去。青儿吐了吐舌头,看这两人湿透的衣物将身体曲线尽数展出,天还算有些清冷,这两人也穿得厚些,所以即便是衣物湿透,也没将皮肤裸、露出来。青儿啧了啧舌,心道天再热点多好。 青儿转身去了厨房,虽说家务她不常做,但饮食煮饭之类她却十分上手。她自小与父亲过活,父亲对她百般宠爱,对于一应家务琐事她俱都不会,只一样烧饭拿得出手。 这三条鱼被简单的清理过,她只需要洗净,去鱼鳃鱼鳞,将鱼肚划破去除苦胆内脏只留下鱼鳔。一只红烧,一只糖醋,还留一只肉削成片留作麻辣鱼片,剩余的鱼头便是鱼头豆腐汤。 白子自街市上也买了些熟食回来,哑巴抱了几坛乡下村民自家酿的果酒,等待米饭扑来一股香气,秦央已经坐在桌子上的上位双手拿着筷子好不自在的敲起了杯碗。他只穿了身白色的单衣,衣带松松垮垮的系上。灵鹫倒是换了身竹青色的长袍,衣物一丝不苟的整理好,此时面上略微含了笑,满是温柔的看着秦央敲着碗筷口里嘟嘟囔囔的吟唱什么歌曲。 一应人坐下之后,白子给每个人都斟满了酒,秦央笑眯眯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个年轻人,却见到这三人都是有些拘谨,连头都不敢抬。 “灵鹫,你看看,你都把他们吓坏了。”秦央笑着转脸去看身侧的灵鹫,伸出拇指去勾灵鹫的唇角:“来,给为师笑一个。” “其,其实,不是公子,是,是秦公子你……那个……”青儿支支吾吾的抬头,手指歪歪斜斜的指着秦央的身体,秦央垂头瞧了瞧,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 秦央略显无辜的眨眨眼歪头去看灵鹫,却见灵鹫笑的温柔,伸手将他裸露出来的大半个胸膛遮掩好,这才端起了身边的酒杯,顿了顿,道:“这些日子,承蒙关照。” 灵鹫一口酒闷下去,秦央却心中奇了怪,这人何时变得如此谦虚起来,这样子倒像是个不出士的仙人了。 灵鹫一杯饮完,其余人也是垂着头饮完酒。秦央本要喝,却被灵鹫拦下,说他正在用药,不宜饮酒。 灵鹫饭桌前不停为秦央夹菜,吹冷。惹得其余三人闷头只吃眼前的菜,秦央还未吃完两口米饭,那三人就急急忙忙的离开。 青儿拉着另两人出了房,脸已经红到脖子。她抬头去看另两人,亦是一脸的赧然羞愧之色。虽说是男儿,灵鹫在饭桌前对待秦央恨不得将人搂在怀里一口一口去喂,怨不得这三人面红耳赤再看不下去,只好迅速的躲了出来。 青儿想了想灵鹫对待秦央时无微不至,便是喂药亦是口对口,她不仅想也不知往后有哪个男子能如此待她,想到这里不免脸更加红了起来。 “别打公子的主意。”青儿恍惚间脑袋被白子敲了一巴掌,但见白子亦是满眼迷茫之色,往日一张惨白的脸也升起了红晕。 “是你才不要打公子的主意。”青儿愤愤的回了句嘴,她四处去寻哑巴,发现那哑巴又去了马厩去给那两匹马梳理,于是也懒得再去管一脸茫然春心荡漾的白子,径直去了马厩去找哑巴。 这边秦央一顿饭被灵鹫细心呵护整整吃了两个钟头,秦央一脸嫌弃的望着灵鹫,道:“你还真把我当成老人家了?” 灵鹫先是一愣,随后才慢慢将筷子放到碗上,然后抬起头认真的去看秦央,摇了摇头。 秦央见这人如此温柔,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略显无辜的去望他:“你这样好,我都不认识你了。” 灵鹫不言语,却默默的将人抱在怀中,语音轻柔,话语中亦是带了无限的温柔,道:“今晚陪我吧。” “怎么陪?”秦央确实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灵鹫话中的意思,于是很认真的问他。 “用身体。”灵鹫张口咬住秦央的耳垂,舌头慢慢搅动,随后伸进秦央耳郭,慢慢舔。 “嗯,你不嫌老就行。”秦央倒是被灵鹫弄得有些舒服,闭了眼忍不住哼了起来。 两人一路缠绵到了床上,秦央器物早已立了老高,却见灵鹫那根仍旧安安静静的窝在两个圆球里面。秦央觉得羞愧难当,于是将人扑倒,问他:“你不会不举了吧?还是说,今天你希望为师在上面?” “不是不举。”灵鹫说的一丝不苟,倒是认真的有些过头,秦央歪着脑袋等他继续将话说完。 秦央见灵鹫不再说下去,便知道这人呐,又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为何偏偏如此不善言辞? 秦央将唇贴在灵鹫耳边,轻轻呵出一口气,喷薄而出的气故意放慢了节奏,使得灵鹫立刻绷紧了身体。 “要为师帮你吗?”秦央几乎忍耐不住要笑出声。 灵鹫却认真的点了头,秦央一时被这人的态度弄得心痒难耐,忍不住伸出双手扒着灵鹫的脖子,喃喃道:“你怎么能如此,如此……” “什么?” “啊,为师先帮你。”秦央已经懒得再同灵鹫调情,直接用了双手去抓灵鹫的根部,自根部的圆球慢慢揉捏,再用左手将根部慢慢往上揉动,右手拇指覆上去揉搓顶端孔、眼。 哈……灵鹫忍不住哈出一口气,双手抓住了灵鹫的肩头,这种姿态就如当年只有一十五岁时的他初识人事时的难耐。 那时他年幼,背着灵鹫躲到了风尘之地的后院,亦是在那里不小心发现一对男女在偷情,他年少气盛,根部也随着有了反应。 那时的秦央没有留发,头上的戒疤也未曾消去,那时的他也是用那一双手让他解放,让他知道这人除了一对眉眼,一个笑,还有一双手,都可以让他陷进去,让他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灵鹫伸手抱住秦央,微微闭着的眼因为情潮的原因渐深而迷上了水雾,浓且长的睫毛在汗水的浸湿下,显得根根如墨般轻柔。那是沾了水的墨,微微一碰便在宣旨之上荡漾开来,无论何种姿态,都是引人入迷,由深而浅,由浅而成画。 这人怎会如此美?秦央心中想,灵鹫将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并不妨碍他的双手握着他的情根,一下下,一环环,或重或浅或快或慢总能惹出灵鹫嗓音中发出的闷声,这人呐可不只是一张脸绝世,便是陷入深情中的低喊,也是如此荡入心肺。 “灵鹫?慢一点。”秦央如此说着,腾出一只手将灵鹫的右手自他脖子之上拿下,口中含了唾液,张口叼住灵鹫的手指,自己的手仍旧为灵鹫动着。 本是软软的一根已经硬的发烫,几乎要在掌心烧出一团火。秦央舔舐着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了满满一手的唾液,涎液连成丝滴落在唇边,秦央便伸出舌又复舔了去。 “灵鹫”秦央拿了灵鹫的手去戳自身的菊口,他知道灵鹫快要忍耐不住,那肿长的器物几乎红的要爆裂开来。 “你今晚就醉死在我身体里可好?以后哪里都不去,你呆在我身边,呆到我死掉。” 没有回答,秦央松开手,伸手抱住灵鹫。灵鹫待他轻柔,便是手指先去开拓,也是慢慢揉开褶皱,才轻轻放进去一个指节,等到秦央适应了,再慢慢深入。秦央觉得背上有些潮湿,便搂住灵鹫的脖子埋在自己的颈窝里,伸出一对手揉着他的黑发。 “我的好徒儿,莫哭,为师在这呢。”秦央本是玩笑,灵鹫却顿住了手,随后便将手抽了出来,直接挺身进去。 刺穿的疼痛,血立刻流出,并不多,只是丝丝。秦央觉得菊口撕裂般,而灵鹫却不言语,加快了速度将他压在床上,狠命的抽、插。 第五十五章 菊口稍微一碰便是钻心的痛,被撕裂开的地方血丝浸染在边缘的褶皱中。秦央伸手将灵鹫推开,拿了衣袍便穿上。 灵鹫也不知为何自己突然就如此心烦气躁起来,只是这样都觉得不够,他甚至想就此死在秦央体内。 “秦央,跟我去蓬莱岛。”灵鹫还是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他仍旧觉得两年的时间太短,他甚至不知道这两年后的岁月应该怎样度过。 一十二年的雪山之巅,他也能活下去,却不知如何活过秦央死去。他明白秦央不愿跟他去蓬莱岛的原因,秦央并不是怕蓬莱岛的魔教人对他百般刁难,秦央怕的是,他自此之后一入魔教,再不会为人,只会去做那杀戮的魔头。 终究秦央心中所担心的,并不是他生命安危,反正他也不会死,便是受了伤,哪怕心脏被戳穿,也会立刻恢复。秦央要的,是不会变成魔的他。 灵鹫伸手去拉秦央的袖袍,他心中有一句话想对秦央说了许久,却一直开不了口。 “你为何这样自私?秦央。”灵鹫还想继续说下去,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为何非要用这两年的时光禁锢自己,为何就不能陪自己去蓬莱岛,他灵鹫既然应了他不再杀人,就不会再轻易入魔。 这两年他可以陪着他,执手看花谢水流。可两年时光一过,他该何去何去?真要再去另觅他人过一生?可那人已经不是秦央,他怕自己办不到,只会时时刻刻的陷入在这两年时光里,永生永世。 “我自私?”秦央听到灵鹫说这话,先是不明白灵鹫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后便是一声冷笑。 秦央不再言语,忍着下身的剧痛,穿上外袍便下了床。灵鹫本抓着他的衣袖,他自枕头下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刀割断衣袖。他本打算扬袖离去,却见灵鹫双目盯在了他的匕首之上,冷笑便更甚。 “你想的没错,我时时刻刻防着你会突然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才会备着这把匕首。”秦央觉得腹中有団火,若不发泄出来,便觉得难受。他厌恶灵鹫那双冰冷的眼神,同样也厌恶灵鹫总是掩藏起来的内心。 “你说的没错,想的也没错,我是自私。你若是去了蓬莱岛,并且从此掌管了魔教。那江湖……”秦央说到这,垂首去看手中紧握的匕首,这兜兜转转,他要的原来并不是灵鹫,而是不再为魔的灵鹫。若江湖不太平,他会觉得全是灵鹫的错,他始终觉得灵鹫满手血腥,无论如何都不会洗净。 若他当初真是爱灵鹫视如生命,早就在十余年前以为他死的时候,就为他殉情。 他在世上已了无牵挂,却在一处小庙里,给灵鹫立了坟,知道江湖自此没了灵鹫的杀戮而变得日渐安逸,心中有时竟也会升起欣慰。灵鹫死了反而成为了一件好事。他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守着那一座孤坟到老到死即可。 便是知道灵鹫未死的消息之时,他仍旧在那破庙里犹豫了两日,才决定踏上寻找灵鹫的路程。灵鹫欠了江湖人,却并未欠他,他并未打算找到灵鹫之后就能与他相守。他只是想偿还对灵鹫的罪孽,他从始至终想的都是用一己之命换的灵鹫洗心革面。 原来,他并未爱灵鹫如此之深。秦央有些茫然失措,他拿着匕首的手不知该放在哪里。 “你莫哭,我不去蓬莱岛。”灵鹫伸手将秦央搂入怀中,秦央已满面泪水。 灵鹫伸手给秦央抹泪,秦央睁着已有些红肿的眼来望他,手中的匕首在颤抖。 “你走吧,灵鹫。去哪里为师都不拦你,没有你,为师依然能活的很好。”秦央终究开了口,他并不是担心自己死期将近,会被灵鹫瞧见他死时的凄惨样子。他担心的是灵鹫见到他死后,会发疯成魔,到处杀人。 “你走吧。”秦央抽出身,转身离开房。 今夜的月分外的圆,月已至半,好一轮满月。清明虽至,万物也已复苏,可霜降仍未停。鞋面扫过被霜打白的草丛,很快也染了一鞋的白霜。 东方渲出白色,启明星渐渐黯淡下去,不消一会儿,东方便染上一大片的红云。秦央看了许久,直到日出东方,他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漫长的黑暗,黑暗中同样的白衣人,同他说往日里经常说的话。待到他醒来,已是黄昏。他躺在床上,床边只有青儿。 “你睡了三日,公子他不知去哪里了,我和白子山上山下的都找遍了,也不见他人。”青儿面上暗沉,满面的焦急之色,几乎要哭将出来。 “空余师侄!”秦央才起身,门外便传来一个老年人的呼喊声。秦央听这声音竟是少林寺的善业师叔,穿了鞋便迎了出去。 青儿蹙了蹙眉,这些和尚道士一直守在山下,怎样赶都赶不走。前些日子是因为灵鹫在,这些人不敢冒冒然的来山上找秦央。现在倒是趁着灵鹫不在,擅自上山了。 奔来的老和尚胡须花白,未曾修剪的短发也是花白一团。老和尚身形微胖,腿脚有些不便,他一瘸一拐的奔到房舍的大门处,正犹豫着要不要闯进来。 “善业师叔?”秦央开门迎了出去,但见善业满面愁容,面露悲色,一时心中便升起了不祥之色。 “这一路颠沛流离,方丈师兄本来就已经老迈身体不好,他如今怕是不行了,他只想再见你一面,说是做了一件事对你不起,要你原谅他老人家。”善业眼睛全数被皱纹遮掩进去,便是想哭,也落不下几滴眼泪。 “有劳善业师叔速速带我去。”秦央不能不担心,他能活到如今这年岁,全凭善缘方丈。他年幼时疾病一直缠身,若不是在少林寺出家修炼,连一十四岁都活不了。 山下歪歪斜斜的躺着少林寺的弟子以及武当山的弟子,这群人竟是一直呆在这里未曾走。秦央顺着人群,便见到一群小和尚围着善缘方丈在哭。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善缘方丈已经涅盘。 秦央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别人瞧着他的脸,有人带着悲哀,而最多的人是带着悲恸。 人之生死,本是常情,只是他这个作为徒弟的竟是连师父他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方丈师兄临终托付,希望空余师侄你能暂掌少林寺方丈一职。”善缘方丈平日里拿的禅杖被众人递送到秦央手中,秦央默默接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身染重病,只有两年时光,诸位师叔师弟们,你们当真要我来坐这方丈之位?”秦央捧着那禅杖,竟是觉得有千斤重。 “况且,我已武功尽失,不过是个废人。” “方丈师兄除了你,并没有将方丈之位传授于他人的意思。”众位少林人都知道,秦央一直与那魔头灵鹫生活在一处,如今若是让他再度剃度出家,怕是也难。而善缘方丈的遗命,又没人敢违背。 “这方丈之位,我暂且代理,待我在寺里寻到合适人选,便会让出。”秦央不知为何心中长长舒了口气,或许可以用这个理由,让灵鹫对他彻底死心。 秦央将随身带着的匕首交给善业,转身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还请善业师叔为,为空余再次剃度。”秦央闭着眼想了想,当年他出家时,亦是善业为他剃的度。那时他死活不愿意做和尚,躲在母亲的身后,怎样都不肯出来。母亲涕泪声下,告诫与他说,只有跟着善缘方丈修行,他的病才能好。 不过一头白发,没了便没了。也省的每日需要打理,碍事的很。 风有些大,吹落的梨花一瓣一瓣,落了灵鹫满满的一肩头。他此时正弯腰在梨树林中寻找着什么,原来是当初他求的佛珠串珠的丝线断了,珠子散落在了梨树林里。 一百零八颗的珠子,怎么找只找到八颗,便是这八颗也被突然而来的一只手拍落。灵鹫抬起头,便望见龙旻冷着一张脸正看向他。 “跟我回去吧,哥。”龙旻始终是不忍,最终还是软了心肠,耐心的问,耐心的等灵鹫的回答。 “我记得那年我在草屋前种了一株梅树,却从未花开过,他道是我魔孽深重,至此那梅树不愿花开。”灵鹫淡淡开口。 “什么?”龙旻不知灵鹫话中的意思,也不知他口中的草屋是哪里。 “兜兜转转,他又回去了,可真狠心。”灵鹫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复又将那几颗被龙旻打落的珠子捡起,然后徒手挖了个坑埋了进去。待到站起身,望到龙旻左耳边一枝满开白雪的梨花时,他却失神的望着。 “哥?”龙旻奇怪,灵鹫的眼神初露的是痴迷,然后却是落寞,到最后只剩下寂寥。 灵鹫手微微有些颤,伸手拿过龙旻耳边的白花。这白花夹在耳边,多像是为死去的夫君所佩戴一样。 白花配黑发,只送未老白发人。 灵鹫转身奔上山头,顺着山头往山下奔去。 “哥?你去哪?”龙旻紧跟其后,他这位兄长明明武功卓绝,可为何有几次都险些摔倒。 第五十六章:蓬莱不归 秦央在尘世间转了几年,还了俗,最终仍是出了家。他并不是了无牵挂,不过是看得透罢了,人之情爱,尘与劫到得生死之间便是一场空。 他尝过这禁果酸甜苦辣,疯过、痴过、也算是恨过,所以也该悟了。人与人之间不一定必须要相互搀扶执手到老,有那份心便够了,否则到最后,会更加割舍不断,谁也见不得谁先死。 秦央看着手中的禅杖,心中便想着回去之后便将草屋扒了,安安心心的修佛,并认真的挑选下一代少林寺方丈。 若是死在无欲无求的寺庙之中,也没什么憾事了。虽说心中对于灵鹫仍旧割舍不断,却也知自身与这人绝不会白头相守。 秦央带着善缘方丈的遗体已经踏上回少室山的路途中,这一路也算平坦,江湖之上意外的风平浪静,甚至有些萧条。 或许是才走了半日的原因,还未入城。这期间,秦央倒是从武当山大弟子张扬的口中得知,那龙旻假扮灵鹫在江湖上杀戮,若是归顺龙旻便会被戴了面具的人带到长安武林盟主的总坛,少林寺与武当山乃是江湖大派,此番正是被龙旻下了药要将他们尽数带到蓬莱岛上去,张扬话中说他武当山的诸位师叔以及掌门也是受了蓬莱岛的控制,被抓到了蓬莱岛之上。 秦央武功尽失定然是不会去蓬莱岛帮着张扬去救人,他此番再次出家也是躲着灵鹫,不希望灵鹫带他去蓬莱岛。秦央心中略显烦闷,这次醒来之后,不知为何心血上涌,总是不能平复,心脏也比往日跳动的要快些。 “秦央!”秦央垂首想着此番回到少林寺,要如何着手选人之时,却听到后方传来灵鹫的声音。 灵鹫并秉性倔强,又是不易服输的人,他与灵鹫也说得清楚,也就断定依着灵鹫的性子定不会来寻他。本打算离开,这人为何又追了来。 灵鹫见到秦央长发已剃,又是个和尚的模样。他也不将这些少林寺人与武当山人放在眼中,伸了手直接将秦央拖入怀中。 “跟我去蓬莱岛。”灵鹫话语强硬,不容秦央反驳。 “贫僧应了师父的遗命,要接任少林寺方丈之职。”秦央心中叹口气,却不料灵鹫得寸进尺,伸手揽了他的腰不肯放手。 “你应过我,不赶我走。”灵鹫说的认真,倒真是倔强了起来。 “你孩子吗,这些话也信。”秦央挣扎,腰身却被灵鹫牢牢锁住,一分也动弹不得。灵鹫这幅死缠烂打的模样,倒是让少林寺与武当山的弟子们好不尴尬,便是龙旻远远的看着,也觉得他这位兄长面皮当真是极厚。 “你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眼前,我不许你出家为僧。”灵鹫说的坚决,秦央先是一愣,还未开口回应,口便被灵鹫堵了上。 秦央觉得窒息,这吻还未反应过来,舌头便被缠住。他觉得胸闷难耐,一时连气都喘不过来,眼前愈加模糊起来,随后便觉喉咙升起一股腥甜,唇角便流了血晕厥过去。灵鹫先是吻得深沉,半响不见秦央有反应,待放开人才发现人已昏死过去。 灵鹫抱起人,立即输入内力。这几日他赌气,也未曾给秦央输入内力,没想秦央没了他的内力支持,那毒便一时抑制不住,又是复发。 这人一心要走,却不知没了他灵鹫的内力,怕是连一个月也活不了,还说是活两年,当真是狂妄自大。 灵鹫将人打横抱起,并不去管那些个和尚道士惊慌失措的喊声,转身便往来时之路奔去,不远处白子与青儿已经站在马车前,而哑巴已经驾好车马准备打马起身。 灵鹫牵出一匹马,这里赶往蓬莱岛快马加鞭五日的路程想来是能到了。他带着秦央不声不响的跨上马便一路奔驰而去。青儿与白子先是愣了愣,还余下的一匹马也是被龙旻夺了去,紧随灵鹫而去。 青儿眨眨眼,去看白子,问道:“公子不要我们了?” “是秦公子的毒发了,怕是撑不了几日,公子才会那样急。”白子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思考,才慢慢说出口。 “那我们怎么办?”青儿有些茫然。 “跟着,总不能让公子一人去那种地方。”白子去看哑巴,哑巴已经弃了马车走将过来。他打了手势,说是不远处的村落还有马匹,于是三个人便决定去村落里借马。 平静的海混着湛蓝的天空如镜,鱼腥味混着海风扑面而来,海滩边沿偶尔卷起一两朵浪花敲击着渔船,海在天的尽头混合成一条水平线。 一个老叟拖着纤绳,纤绳的另一侧拴着一叶扁舟,正等在海边。他似乎在此等了许久,久到抱着船桨打起了瞌睡,黝黑的面上满布沟壑。老叟已经太老了,几乎分不清他已经老到年岁几何。 灵鹫下了马,抱着秦央走到沙滩之上。四周有渔船,却不见有人,而载人的客船也只有老叟眼前的那一叶。 老叟终于迈开老迈的双眼,艰难地站起身。他解开绳子,径直走到扁舟之上,嗓子混沌不清,沙哑着一嗓子的痰盂缓缓开口道:“公子,请吧。” 赶了五日的路程,这一路灵鹫为秦央输入内力的次数更加频繁,几乎一刻也不得停手。秦央如今没有要醒的趋势,他不过是三日未给他输入内力,竟是会变成这番样子。灵鹫心中有疑惑,但他百般谨慎,并未觉得有人能在他面前对秦央下手。 而这等在这里的老叟,怕是已经等了许久。那些个蓬莱岛的人倒真是一心期盼着他能尽快到得岛上,或许秦央的毒也不过是个引子。 这苍茫辽阔的渤海之上,只有一叶扁舟飘飘荡荡。行到海深处,四周便被雾气遮挡而起,扁舟在雾气中穿梭许久,灵鹫抬头去看,前方浓雾深处层峦叠嶂,山尖刺破云雾,峻触苍穹。 灵鹫耳畔听到自浓雾深处传来模糊的歌声,这歌似曾相识,灵鹫细细想了想,原来当初秦央敲着碗筷时,也曾唱过。 扁舟离那山峦越来越近,甚至能瞧见海浪拍打着山壁,山峦上满布绿植,草木茂盛葳蕤,山上的宫殿盘郁尽数隐在高大的乔木之中。 扁舟靠了岸,送下灵鹫与秦央。老叟并未上岸,转了扁舟打浆回旋便又与大海融为一体,想来那岸上还有人需要渡。 “公子,请吧。”灵鹫踏上岸只是片刻,便有个白翁老人拄着拐杖自山体的左侧转出来,那老人远远地站着,并没有打算接近灵鹫的意思。 老人打了手势,便转身带路。老人步履蹒跚,看似不快,但若是普通人怕也是一时跟不上。老人并未将灵鹫带到山上,灵鹫跟着这人走了半个钟头,终究在一处傍山而建的矮楼前停了下来。 这矮楼没有任何攀爬的工具,直接建筑在离地面一丈左右高的山上,那矮楼没有后墙,想来这矮楼的背后是通了山洞的。 老人将灵鹫送到这里,便悄然离开。灵鹫抬首去看那矮楼,矮楼大门敞开,能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背对着门而坐,那背影一身黑衣,一头黑发不知要有多少年的岁月才能长到如此,几乎与那黑衣融为一体。 那黑影人手中抚着琴,并未歌唱,灵鹫不识音律,只觉这音色滞涩并没什么奇特之处,像是个在风中哭嚎的嘶哑老人发出的叹息。 灵鹫看了看怀中紧闭双目的秦央,脚下轻点落到那矮楼之上。他也并不客气,他在门前盘膝坐下,将秦央放平,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双腿之上。 “你来得有些晚了。”那黑影人开口,听声音亦是分辨不出年岁,他身上气息收敛,不似活人。 “你能否治他的病?”灵鹫开门见山。 黑影人背对着灵鹫,却浅浅发出一声低笑,而后又是叹息一番摇头,才又缓缓道:“能,也不能,这要取决于你。” 第五十七章 灵鹫不言语,等待这人继续说下去。黑影人抱着琴转过身来,对上灵鹫的眼睛露出了笑。 灵鹫眉头微蹙,黑影人转过身的空隙间,他望见黑影人的身后有张卧榻,卧榻上躺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那男人没有丝毫气息,像是死人却更像是熟睡。 “可还认得我?灵鹫。”黑影人淡淡笑着,这人很年轻,却又不似面上如此之年轻,似是在人世间活了百年。 “认得。”灵鹫开口,他自然认得,当年他在少室山时,每当秦央出外办事,便会有个黑衣人进入他的梦境,穿授他武功。灵鹫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当那是一场梦,只是后来却越陷越深,不知该与秦央如何开口说这件事。说是荒唐也不尽然,这黑衣人似乎就活在他的梦里,授他武功,告诉他父母是何人,遭何人所害,这人教他报仇雪恨,还在梦中送给过他一本书。 这书自然只是记在灵鹫的脑海中,他自练得功后,脾气秉性越加沉郁,曾经年少气盛,每每下了山戴上面具杀人,身上便会升起说不出的畅快。 “可知我为何授你武艺?”黑影人开口问,面上带着的神色,便是灵鹫也分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当初灵鹫跟随秦央学武,秦央教了他两年,这黑衣人才出现在他的梦境中。而这黑衣人所传授,必须与秦央所教结合在一处方能奏效。 他那年是自野兽中被秦央带回少室山,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世故,便是秦央一遍遍教他修心养性,他依然抑制不住杀人的欲望。况且那些人,也该杀。 灵鹫从未后悔过自己此生所做之事,他确实满手鲜血,也确实是魔头,不能因为他如今不杀人便能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秦央怪他他也并不怪,毕竟秦央是修佛之人,见不得这些杀戮。 他来这里确实是要救秦央,但最多的却是要弄明白,他自从跟随秦央去的少室山之后,便有人一路上暗地里引着他去杀人,让他修炼绝迹于江湖中的武功秘籍,从而不老不死。这一切是阴谋,灵鹫自一开始便知道,但他不过活在这世上三十余年,还未能够那样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看透这一切。 “不知。”灵鹫回答的老实,他眼睛不再去看那黑影人,只是垂下头去看怀中的秦央。这人不过三日未给他输入内力,怎会虚弱至此?灵鹫伸手抚上秦央额头,秦央额角密布细细的汗珠,眉头紧锁,似乎很是难耐,又似乎在做着一场噩梦。 “我在人世间辗转寻了有上百人,到最后能将这武功练成的只你一人。”黑影人说的从容,他微微缓了缓,抬头去看灵鹫,见灵鹫双目之中只有秦央,嘴角便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你信不信这世界上有种人,一旦活得太久了,便会去找那如何死去的方法。”黑影人说到此有些动容,语气也略显的激动起来。 “信。”灵鹫看着眼前的秦央,若是这人死了,他也不可能苟活于这世上,只是他不老不死,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陪着秦央去死,所以他一定会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去寻找死去的方法。 “可还有一种人,无论活了多久,都不想死。”黑影人说到这里,目光透出疯狂之色,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所以,所以这样的人不允许有人和他一样,能存活于这世间的,这世间有一个便够了。”黑影人目光盯向灵鹫,嘴角勾出的笑变得可怖狰狞,便是这张脸再年轻,仍旧在露出笑时面上满是褶皱。 灵鹫听到此话,才抬起头来,他目光并未看向面前的黑影人,而是去看黑影人身后的白衣人。虽说那人躺在榻上人事不省,他仍旧看到了那人的面目,那人与眼前的黑影人模样相同,几乎为一人。 只是那白衣人睡得安详,面目亦是白俊许多,不似眼前这人狠戾。灵鹫看了看眼前这黑影人,发现这人一直将双腿藏于长袍之中,手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怀中的七弦琴。 “怎样能救他?”灵鹫不愿与这人多费口舌,既然这人千方百计的让他来蓬莱岛,又直截了当的让他前来相见,便知道这人的目标不是秦央,而是他。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救秦央?秦央身上的蛇涎与黑蝶毒相混合,便是寻遍蓬莱岛的几十位医师,怕也是没法子。但秦央若是跟着他每日有他的内力相护,却能活上许久。灵鹫心中慢慢有了底,想来这些人不是要让秦央死,而是借着秦央的毒想让他死。 黑影人看着灵鹫面上神情的变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倒是聪明,怪不得能练成这不老不死的神功。” “如何救?”灵鹫抬头,双目冰冷。眼前这人的武功内力他虽然没有底,但依着他如今的武功修为也断然不会输给他。 “你魔孽深重,却还存有一善。当年也有几个人练成此功,结果都是魔性大发,最后走火入魔而死。”黑影人开口,灵鹫听他把话说完。 “三十余年前,魔教教主君鹤雁得了一妻。”黑影人说到这,目光灼灼的盯着灵鹫,缓缓续道:“她生有两子,至今都未老。” “我本以为你是她的儿子才能练成此功,但后来,我也让龙旻练过,他却连第一重都突破不了。”黑影人说着,伸手来摸灵鹫的脸,灵鹫并未躲,只是拿双目平静的看着这黑影人。 “你这张脸和你的父亲丝毫不差,甚至带了更多的灵气,所以我始终不能明白为何偏偏你能练成此功。便是你母亲的族人能练成此功的,也都没了。”黑影人说到这里,脸上升起哀默,似乎很是悲痛。 这黑影人悲喜交错的太快,甚至有些癫痫之态。他说到此处,双手紧紧抓住灵鹫双肩,道:“他们说你不仅不会老也不会死,而且无论受怎样重的伤,都会瞬间恢复。此话当真?” 灵鹫目光深沉,并未回应黑影人的话。 黑影人也觉自己失了态,他垂眼去看灵鹫怀中沉睡的秦央,不仅啧了啧舌,道:“真是一个修佛的好胚子,怪不得他一直护着这和尚。” 黑影人说到这,目光略显迷茫,扭头去看身后的白衣人。 “我可以帮你救他,但你必须留在蓬莱岛,不过你若是能将人救醒,那时你想不想留,都由不得你。而且,你也要将他救醒。”黑影人说到此,转身伸手指向身后的白衣人,眼光痴迷,竟有些疯狂。 “如何救?”灵鹫问。 “这两人中的是一样的毒,也只有你能救。你要用你毕生武功修为,将内力化成虚无尽数转移到这两人身上,不得有半分保留,否则那时你的和尚也是一死。”黑影人说的认真,嘴角的笑也笑的着实阴邪。 “那时的你便是个废人,虽然你仍能不老不死。你此生都要留在蓬莱岛,因为有人要将你解剖,看看到底能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你杀死。而这位和尚,他醒了之后,我会给他吃一种药,让他绝不会记得你。他会回到少林寺,做他的方丈。” 黑影人说着,扭动着双腿挪到那白衣人身旁,他双手轻柔将人扶起,慢慢拍着白衣人的后背,道:“我帮你找到后继之人了,莫要再睡了。” 黑影人自怀中掏出一瓶黑色药瓶给白衣人灌下,随后又将那药抛给灵鹫。灵鹫并未犹豫,直接将药灌入秦央口中。 灵鹫伸手将秦央额头之上密布的汗珠擦去,心中想了千言万语,却也知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他既然要救他,失了这一身武功又何妨? 怕是今后的路不如他想的平坦,自今而后,自己与这人再度分开,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灵鹫恍惚间,门外却进来一人,伸手抛给他一粒药丸。 灵鹫抬头去望,这人竟是南疆怪医巫灵。巫灵眼睛冷冷看向灵鹫怀中的秦央,才又将双目转向灵鹫道:“我知你百毒不侵,却有一种毒你自己都奈何不了。当初是秦央帮你解的毒,我寻了许多年,才知道你最怕的毒是情蛊之毒。” “你吃下这毒药并不会死,只会让你肝肠寸断,不能再练武。我会答应你保秦央今生一世平安。你要知道,你便是死不了,也不会有人放你出蓬莱岛。”巫灵转身去了门外,他坐在门前的矮崖之上,自怀中拿出一瓶酒,自斟自酌。 灵鹫将药吞下,并未有犹豫。他伸手摸着秦央的唇角,俯身点上。 第五十八章 唐苦望着地上的男尸,收剑入鞘。岛上的海风仍旧喧嚣,扑面迎来的气息亦是满带腥味。唐苦站在原地不动,片刻之后便有个男人拍着掌走来。 “唐少侠的武功当真是日益精进,三月后的武林盟主之位定是稳收囊中。”说话之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颧骨甚高,留着长髯,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中年男子手中擒着一人,这人样貌阴柔,肤白胜雪,便是天下女子也比他不起。唐苦眉头微蹙,苗青叶竟是也到了蓬莱岛。 苗青叶穴道被点,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他如今见到唐苦,面上先是一惊,最后便用力转过头去。 “承蒙江严大侠夸奖,当初我被小人陷害,差点命丧黄泉,若不是大侠收留,唐某早就被武林盟主杀了。”唐苦说的冰冷,他说话间双目直视苗青叶,带了狠毒之色。 “哈哈,唐少侠过谦了,是你资质过人,老夫不过教了你几天功夫而已。”江严笑的豪迈,他右手微微用力,左手钳住苗青叶的下巴,迫使苗青叶面目对向唐苦。 “唐少侠可认识此人吗?据说这是那魔头的徒弟。这模样生的当真是不错,快要赶上燕只影了。”江严说着,右手探到苗青叶腰侧,口中啧啧两声,似乎很是满意。 唐苦面目冷峻只是冷冷注视苗青叶,这蓬莱岛的岛主江严本就是个好男色的主,便是那白衣美面的燕只影也不过是他的床伴之人。如今苗青叶这身装扮,又加上苗青叶那副愤怒隐忍的样子,也不知被怎样对待过了。 “化作灰唐某也认识!”唐苦身体突然向江严袭过去,江严双眸闪过森寒,待见到唐苦只是将手卡住苗青叶的脖子,他才面露微笑。 江严见唐苦面上确实是露出愤怒之色,恨不得将苗青叶生吞活剥的样貌,才将苗青叶放开,道:“那这小子就暂且交由你处理,老夫先去瞧瞧那个魔头如何了。” 江严走过唐苦身侧,探头对上唐苦的耳朵,又道:“这样一个尤物,记得用完以后,要把人完好无损的交给老夫。” 苗青叶自然听到那江严话中的侮辱,身体猛然扯动,却被唐苦一掌敲晕。 苗青叶再次醒来之时,见到自己衣不蔽体躺在一张床上,而唐苦端坐在八仙桌边闭目养神。苗青叶试了试内息,穴道已经被解。 “你如今不是我的对手,莫要动歪心思。”苗青叶双目四处搜寻,正巧望到唐苦身侧的桌子之上放了把匕首,他探手探脚的才要过去,却被唐苦按住了手。 唐苦见苗青叶不作声,这才抬眼去看他,道:“你当这是中原武林吗?你不过是来送死而已,便是你师父,他如今也是半死不活。” “灵鹫?他怎样了?”苗青叶此时竟是慌了神,忙伸手握住唐苦衣袖,满眼俱是焦急之色。他一路跟随灵鹫的气息追到蓬莱岛,才入岛便被那江严抓住,此后他一直被江严所关足有半年之久。 这半年他也自别人口中得知灵鹫武功尽失,中原武林亦是经历一场浩劫,武林盟主所在的长安总坛也被人摧毁,那武林盟主据说是已死,所以再过三个月中原武林会进行一场武林盟主选举大会。 “武功尽失,你说呢?”唐苦有些不耐烦,他本身就极其厌恶苗青叶,此次将他带回自己的房间,也不过是有些话要叮嘱他。虽说这人心肠歹毒,万般狡猾,但毕竟也是灵鹫的徒弟。 “他在哪?我要去见他。”苗青叶平日里倒是鬼灵精怪,此时听到灵鹫的事情竟是慌乱失措,一副心焦的样子。 “见他?是要看看你们彼此谁更凄惨狼狈吗?”唐苦冷笑,如今苗青叶这幅样子任谁瞧了也知道发生过何事,要怪就怪苗青叶一心求胜,无论什么药都是乱吃一通,最后弄得犹如女子。 唐苦见苗青叶双眼涣散,确实是被戳痛了心窝,无奈只能叹口气道:“那药以后莫要吃了。” 苗青叶一时间不知唐苦所说是何,只是有些发愣的去瞧唐苦。他吃的药从来都是能帮助他武功修进的,况且给他药的人还说,如果长此以往的吃下去,定会和灵鹫一样不老不死。 “蓬莱岛有数十位医师,他们一直在研究一种药,他们希望修武之人用这药之后能练得长生不老的神功,可这神功本就是禁忌。所以他们的药尽数都是失败品,你不过是他们的试验品,你吃了药至今都没死,也只能说是你命大,这前前后后服过这种药死了的人怕没几十也有上百。”唐苦说的严肃。 “你为何知道?”苗青叶虽说不愿相信,但自己细细一想,当初他下了雪山,在路途中遇到一名老者被人追杀,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那老者临死前交给他十几瓶的药,叮嘱他定要放入火中销毁。 苗青叶当初本想将那药扔了,却从老者怀中翻出一本破书,书上字迹潦草,有许多部分都修改过,书上记载着每一种药的功能,其中便包括蛇涎与黑蝶之毒。苗青叶想到这里,心中便是冷笑,哪里就那样巧了?定是唐苦诓他。 “我还知道,当初蓬莱岛有一位医师为的将这些药物销毁,偷偷逃离了蓬莱岛,奈何他最后仍旧是死在了外面,而他身上带着的那些药也全都不见。”唐苦说到这去看苗青叶,苗青叶几乎瘫坐在地上,面如死水。 “那医师本是前魔教教主君鹤雁身边的人,他一直潜伏在蓬莱岛只是希望能将教主夫人救出去。后来他又知道其他医师联手制作毒药,便知道这药一旦现世,武林便是一场浩劫。你当初见到的那本书,本就是本未完善的书,你却将那书当做了至宝。你还真以为天下有如此好事,让你遇到个人,你就能练成绝世神功了。当真孺子稚儿!幼稚至极!”唐苦说到这,面上却被苗青叶猛然扇了一巴掌。 唐苦仍冷冷注视着苗青叶,但见苗青叶紧紧抿着唇,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你总是小瞧别人,到如今你落得这幅模样也只能怪你自己。”唐苦伸手去扯苗青叶的单衣,苗青叶先是一惊,人还未挣扎,衣物尽数被唐苦剥去。 苗青叶穴道虽解,身体却仍旧不能行动自如。如今他被唐苦翻过身,便是如此不着一丝的全数暴露在唐苦眼前,菊口处因遭过较严重的侵略,亦是红肿撕裂。 “不要看!”苗青叶惊恐的大叫起来,唐苦的手已经覆上他的臀瓣之上。 “我杀了你!唐苦!我要杀了你。”苗青叶有些绝望,当初唐苦任他欺侮,到而今他到的唐苦手里,用这种姿态趴在唐苦身前,他自然郁结气愤恨不能挖掉唐苦双目。 “你也怕了?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羞辱我的?”唐苦冷笑,他反手掐住苗青叶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你这样子我倒嫌你脏,你如今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别想着去救灵鹫,你救不了,谁都救不了。”唐苦伸手将人摔在床上,转身便走。 到得门前,唐苦垂头去看自己的鞋尖,终究是自袖袍中拿出一瓶伤药。他回身将药放到桌上,语气仍是冰冷,道:“自己上药,过些日子我想法子带你去见灵鹫。” 第五十九章 江严手捧着茶盏,浅酌一口去望大殿下站着的唐苦,他似笑非笑,直到将手中盏茶饮尽让侍女端了去,才缓缓开口。 “你当真要去见灵鹫?”语气玩味,所带的意义未明。 “他曾杀我族人,唐某只想去瞧瞧他如今落魄成何等模样。”唐苦目光如炬,似是真想立刻瞧见灵鹫的凄惨狼狈样子,便是那目光,便恨不得将灵鹫生吞活剥。 江严仍旧满面含笑,身旁的侍女复又端来一杯热茶,他伸手接过却放到身侧矮桌之上。 “听说今日是空余大师升任少林寺方丈的大典,你这个做徒弟的不去恭贺一下吗?”江严话锋一转,将唐苦提出要去见灵鹫的事情转向一边。 “三月后便是武林大会,你如今虽说修为大有长进,却也不能有十二分的把握得到盟主之位,你师父如今武功高强,你当是去见见你师父好让他授你武艺。”江严言毕起身欲走,却有一袭白衣手执折扇自殿门外冲将进来。 “江严!盟主是你杀的?”燕只影初到殿内,见到唐苦也在,先是一愣,随后才想冲到殿上却被唐苦一把抓住。 燕只影心下大惊,这不过半年多光景,这唐苦武功怎会提升如此之多,便是他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是唐某人杀的。”唐苦伸手将燕只影甩开,燕只影冷眼看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唐苦,虽说只是半年未见,这人体形身高竟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便是身上的气息亦是刚强冷硬。 “我帮你办事,你答应过我不杀盟主!你如今出尔反尔,也不怕江湖人耻笑!”燕只影义愤填膺,手中折扇还未挥动,便被唐苦夺了去,双手亦是被擒住。 “老夫便是出尔反尔你又能怎样?”江严眼中带着玩味,见燕只影面上带着愤恨,便笑得开心。他转眼去望唐苦,见唐苦仍旧擒着燕只影不放,才道:“唐少侠是不是想去瞧瞧灵鹫如何了?” 唐苦听到此话,手松了松,燕只影便趁此挣脱。此时却听江严又道:“只影呐,你可想去瞧一瞧这魔头灵鹫是何许人吗?” “哼,武林败类而已。”自从月前武林盟主被人杀害,盟主的女儿被带到蓬莱岛之后,燕只影也紧随其后来到蓬莱岛。他虽是盟主身旁的人,却一直听命于江严。盟主对他曾有救命之恩,后来盟主因为中了江严的毒,便一直被江严暗地里操纵。他为了不让盟主中毒而亡,便一直唯江严的命是从,他其实也不过是江严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这江严让他在江湖之上寻找魔教余党并且铲除,他只当那是魔教内部的纷争而已,他杀的是魔教人又不是武林正道,何乐而不为。 江严看着燕只影面上的变化,心中更是兴奋异常,他伸手甩给唐苦一面腰牌,道:“唐少侠你带着只影去瞧一瞧那魔头如何了吧,反正那魔头也死不了,你们随便玩。”江严言毕哈哈大笑离开,似乎很是痛快。 唐苦望着手中的腰牌,眉头微皱,他并未急着去牢狱见灵鹫,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房。他到的房前犹豫了些许,才将门推开,苗青叶面容憔悴坐在桌前,见了他进来也是一副要死的模样。 燕只影见唐苦带着苗青叶时,心中便觉奇怪,等到唐苦在前方带路拿着腰牌一路路过得地牢,心中更是莫名的害怕。 这地牢当真是有十八层,每一层便是数十位内息收敛的高手守着,到得第十七层之时,燕只影瞧见了牢狱中已经不成人形的哑巴,那个一直跟随在秦公子身旁赶马的小厮。再过一个牢房,便是一名女子,那女子面色苍白倒是没怎么受伤,只是她瞳孔放大几乎只剩眼白,满面的惊恐之色,竟是青儿。 燕只影走到这里,脚步顿住不敢再往前走。而苗青叶却推开了前方带路的唐苦,疯了般的往前跑。 血的味道,遍布整个空间,身体每一处的毛孔都能吸收的到这可怖的腥味。令人作呕,令人发指,也令人胆寒。 “当真是不死之身?这心脏都取出来……谁?”看管的狱卒听到响声,立刻将手中拿着的一颗人心放到桌上,转身看到是唐苦带着两俊美男子到来,面上升起阴阳怪气的笑,立刻抱了拳道:“原来是唐公子,小人失敬。” “把门打开。”唐苦拿出腰牌,双目望向眼前的铁笼,里面囚着一人,那人长发脏乱,满身血污,他身上没什么气息传出,整个人瘫在牢笼之中,身体四周的血液已经凝固发黑,厚厚的一层不知流了有多少。那人四肢被戴上了降魔锁,琵琶骨上亦是穿了小臂粗的铁链,他头颅垂在胸前,只能望见胸口处一道极大的切痕一直延伸到小腹,五脏六腑及其大小肠都能瞧得见。 唐苦望到这,几乎要吐将出来。他看到此才想到什么,转了身才要去捂苗青叶的双眼,却已是迟了。 苗青叶瞪着极大的瞳孔,手抓着铁栏,竟是失心疯了般。 空气中除了血的味道,还有腐烂的臭味,苗青叶转着头颅,望到锁住灵鹫的铁笼外侧有张桌子,桌子已经被鲜血染黑,上面放着一颗还在跳动的人心。 “灵……灵鹫?”苗青叶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一声也叫不出。 “开门!把门打开!”苗青叶疯了般用身体撞击牢门,却被唐苦捉进怀中。唐苦只当这些人抓了灵鹫只会将他关起来,却没想会如此对待他。他也知即便灵鹫武功尽失,也会不老不死,身上受了怎样重的伤都会恢复,可如此被对待确实让他心生罪恶。 灵鹫落得此时地步,也与他唐苦脱不了干系。当初他在太室山被秦央拒绝之后,便已经死了心。当初一路追随秦央赶往雪山,为秦央输入内力,也不过是听了江严的命令,只能如此才能让灵鹫内力逐渐失去,他们好将灵鹫捉住。 为何非要捉住灵鹫?唐苦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他心想着这样的人便是武功废了,也还是不会死。后来他顺着苗青叶的陷害到了蓬莱岛,才知道蓬莱岛上的人是想要通过灵鹫的身体找到不老不死之人的软穴。 似乎在某一处,生活着许多如灵鹫这般的人,他们蓬莱岛的人不得而入,却又想将那群人杀掉,最后只能通过灵鹫去追寻。 苗青叶疯了般的在唐苦怀中挣扎,唐苦只觉得空气窒息,他不知如何是好。若是灵鹫死了那也就算了,但如今被如此对待到底是要为何? 既然想要灵鹫死,为何当初又让他练那种神功?唐苦一时失了神,便被苗青叶挣脱,苗青叶徒手去抓那牢狱中的狱卒,人未抓到,他自己的手却被狱卒一掌拍断。 苗青叶一直自恃武艺高强,却没想到得这蓬莱岛,他便是一直待宰的羔羊,任谁只要轻轻动一根指头便能将他弄死。 唐苦反应过来之时,苗青叶右手已断,他见苗青叶并未发出痛声,立刻上前点了苗青叶的睡穴。 “燕大侠,唐某先行告辞。”唐苦伸手将腰牌递给燕只影,抱着苗青叶迅速离开。 第六十章 燕只影一直站在苗青叶身后静静的看着,他眼前见到的只是一个落魄不堪的男人,这男人长发遮脸,他瞧不见这人样貌。只是这人便是被铁链锁住,跪在那里,腰杆也是挺得笔直。 燕只影脚下有些不稳,脚步往前移动,险些摔倒。 “只影,当心点。”江严不知何时出现,他此时一脸关怀扶住燕只影,燕只影只瞧他一眼便转眼去看被关在铁笼里的男人。 “这人当真是老夫此生遇到最奇特之人,无论你在他身上砍几刀,那伤口都会自动愈合。”江严自身后将燕只影抱入怀中,握了燕只影的双手比划砍人的姿态。 “不过老夫还没试过,若是将他眼珠挖出,四肢切断,是不是也能自动愈合。”江严说着嘴角升起笑,向牢狱中的狱卒打了个眼色。 那狱卒走到铁笼前,将铁笼打开,手中提了把短刀。他伸手钳住灵鹫的下巴,迫使灵鹫面目对向牢房外的燕只影。 燕只影此时才望到这人,这是那位他日思夜想的秦公子。便是受到如此对待,这位秦公子仍是面目冷峻,没有一丝惧色,便是双目对着他亦是没有一丝波澜。 狱卒手中的刀剜进灵鹫左眼,燕只影身体猛然一颤,才大喊出口:“不要!住手!” 燕只影忙转过身去望江严,面容已是苍白,口中喃喃不断:“不要,不要,你放了他。” 灵鹫左眼已流出血,江严面上带着笑,伸手止住狱卒继续动作下去。他见燕只影如此失魂落魄,于是将人揽进怀中,道:“心疼了?他骗了你,你还心疼他?” 燕只影抿紧唇,想到过往与灵鹫相遇之情形,灵鹫并未骗他,灵鹫说他姓秦那是因为他所爱之人是秦央。 他对于灵鹫之心,除他一人之外,哪还有人清楚明白?只是这人向来心里眼里只有另外一人,便是苗青叶那样的尤物,他也不会放在眼中,更何况他燕只影。 “你放心,他死不了,怎么样都死不了。”江严双眸半眯,去盯燕只影殷红的嘴唇。 “你到底想把他怎样?”燕只影欲要推开此人,却又怕这人下令对灵鹫不利,只能忍着将头颅歪在一侧。 “你可知他父亲是谁?”江严问的轻柔。 “前魔教教主君鹤雁,若是我没说错,你当初还是君鹤雁的手下,左使江严。”燕只影看着这江严,江严伸手握住他臀部,他眸光顿寒将人推了过去。 “那你可知君鹤雁是怎样死的?”江严悻悻的抽回手,他眸光亦是寒了起来,这燕只影年龄虽轻,但那双眼眸似乎发觉到了什么。 “千刀万剐凌迟而死。”燕只影说到这,眉头微皱,又道:“怎么你也想让灵鹫这样死?” “老夫确实想的很,当初那鹤雁尸身被割了三千多刀,每一片肉都如指甲般大小,这肉入了锅出来后的味道当真美味至极。不知这灵鹫身上的肉是否与他父亲一样。” 燕只影冷着脸听江严说完,他最后往灵鹫看一眼,双眼再对上江严之时,便带上了轻蔑,道:“便是他的肉入了锅,也怕左使大人您仍旧只能喝一口别人余下的剩汤。” 燕只影此话说完转身便走,他话说到这,也不过是给自己壮胆大胆猜测一下而已。这江严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用一个人的力量将君鹤雁杀了,若不是江严主动提起君鹤雁的名字,他恐怕仍旧是陷入混乱之中,他必须做些什么,即便不是为了灵鹫也要为了自己。 燕只影出的牢房,并没有人阻止他前往何方,他在蓬莱岛徘徊片刻,终究决定出岛。 “左使大人,您不怕他去见秦央?”江严远远看着燕只影离开,身侧一位戴着面具的护卫低声问询。 “秦央如今是少林寺方丈,又跟随白长老修行,白长老何许人,怎会轻而易举让秦央出来见外人。”江严裹了裹身上的衣袍,这海风吹得人当真冷的紧。 “那秦央当真什么都忘了?这白长老做这些就为了得到一个秦央,可真是……”护卫话说到此,见江严双目露出杀气,立刻顿住,缩着脖子退去。 护卫一路退下,到得一处无人之地,揭开铜质面具抹去脸上假面转入一间屋子消失不见。 唐苦为苗青叶包扎完右手,见他这手伤得厉害,便用木板固定起来。苗青叶面目苍白,口中呓语不断,唐苦叹口气为苗青叶盖上被子。 唐苦为苗青叶打理好,却听到屋外有窸窣的说话声,他悄声走过去,只听到一声:“二公子,如何是好?” “我先去救我母亲,你想办法潜出去去找秦央。”唐苦不认得这声音,但听到秦央的名姓之时,人便立刻冲了出去。 门外两人俱是护卫的装扮,其中一人武功高强,唐苦才出去,那人便立刻展开轻功消失不见。剩下一人唐苦与他纠缠十余招,才将人捉住。这人面色惨白,竟像是个死人般。 唐苦本不愿声张,他将人捉住,伸手将长剑抵在这人的脖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唐苦见这人咬死双唇不愿开口,也知道一时拿他不是办法。这人装扮是蓬莱岛的护卫,蓬莱岛的护卫俱是铜质面具遮脸,这人想来是混进来的。 “你到底是何人?”唐苦一时心急又问一声,他住的院落外经常会有护卫走动,而他房中的丫鬟小厮也俱都是练家子,这些人放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唐苦此话问出,惊动了外院伺候的一个丫鬟,那丫鬟听到响动,并未擅自使用轻功,而是先问唐苦出了何事,没有听到唐苦的回应,她才施展轻功赶过来。 丫鬟赶来的空隙间,白子夺了唐苦手中的剑,一剑划上了唐苦的手臂,丫鬟赶来的速度太快,白子扔了剑便飞身离开。待到丫鬟到来之时,只瞧见唐苦手臂上被剑划伤。 “唐公子?你没事吧?”丫鬟将地上的剑捡起,试探性的去问唐苦。 唐苦咧嘴笑笑,将剑接过道:“没事。”此时房里的苗青叶正巧醒来,正在摔东西。 唐苦眼眸一转,对着那丫鬟道:“我和他闹了点别扭,姑娘你回吧。”那丫鬟将信将疑的离开,回身望到苗青叶的房间并未关,而苗青叶赤着双脚疯了般的在摔东西,她心下想了想,确实是她大惊小怪了,复又回到外院做自己的事。 唐苦见人走了,慌忙进屋将门掩上。苗青叶此时也适当的停下,他见唐苦进了屋,光着脚便奔了过去,语气中带了焦急之色问他:“有没有法子救灵鹫?” 唐苦有些不知所以的望着苗青叶,感情刚才真是苗青叶故意装疯,他还以为苗青叶是真疯了。 “我为何要救他?”唐苦眉头皱了起来,这苗青叶的秉性他实在是拿捏不透,便是苗青叶在牢狱中见到灵鹫变得痴呆疯狂,他现在想想也都觉得那也是苗青叶装的。 “怎么你还真想和你那个臭秃子师父携手江湖吗?你就如此想灵鹫死?”苗青叶话语带了讽刺,说这话时,满眼的轻蔑之色。 “灵鹫杀我父母毁我唐家,我自然要报仇雪恨,我不仅希望他死,还希望他死无全尸,无人收尸!”唐苦说到气愤之处,面颊便是传来一声脆响,右脸之上立刻印上四个指印。 苗青叶最终不再同唐苦言语,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求人不如求己,唐苦说的也对,他与灵鹫有不共戴天之仇,唐苦怎么可能帮他去救人,更何况当初他曾对唐苦百般羞辱。 第六十一章:今冬梅开 那是一个白发几乎要曳地的男人,男人穿一袭白袍,眉宇轩昂。男人立在那里,似乎自很久以前的亘古便一直停留在这里不曾动过分毫。 男人面前有具男尸,男尸穿一身黑衣,一头黑发,若不是男尸面色太过黝黑,而白发男人面色太过白,这两人几乎似一人。 “他活的太久了。”白发男人转过身,对上身后站着的一位身穿袈裟的和尚。 和尚已是四十余岁,或许是练了武面嫩的原因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的样子,他面目倒也算英俊,只是他眉宇间挂着一丝愁容。他见到地上的男尸,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盘膝坐了下来为男尸念经超度。 白发男人继而也盘膝坐了下来,他目光沉静,无任何杂念,亦无任何情感。 “一善一恶,善便是善,恶便是恶,改了仍旧改变不了事实。所以,若双手沾满鲜血之人,就必须死。”白发男人看向垂头念佛的和尚,顿了顿又道:“你可悟了吗?” 和尚放下合十的双掌,将双手平放在膝上才抬起头来,他目光中仍旧带着迷茫疑问:“长老您也杀了人,是善还是恶?” “我只杀恶人,是善。”白发男人回答的严肃。 “你尚需修行,他日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白发男人说到此伸出右手,他将右手张开贴在黑衣男尸的脸上,但见男尸面部肌肉扭曲,随后便传来一阵焦味。 白发男人手拿开之时,那男尸已经烧起火来,尸体的臭味与衣物的焦味很快肆意荡开,只消片刻,那尸体便只余下一堆白骨。 “你灵骨颇佳,我这套掌法你也已习得差不多,只需再过几年,你便可以继承我的衣钵。只是在此之前,你要明了作恶之人必须要死,切不可为任何人动情。”白发男人去看和尚面上的变化,和尚面上仍旧有疑虑。 “我本不是你们江湖人,却因为门内人的背叛,不得不到这江湖走一遭。这江湖腥风血雨,杀戮不断,作恶的本该死。你身为少林寺方丈要明白,修佛之人不止是一昧的为善,也要去将那些恶人除去。我如今门内还有几名余孽没有清理,到得我清理完门户,你便随我回我门内吧。”白发男人言毕拂袖离开,只留和尚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地上思考。 和尚在山顶一直独坐到傍晚,夕阳早已落下,大半个西方天空被云霞映的通红。这晚霞变幻莫测,到得最后只留下灰色。 少林寺空余方丈初登大典,少林寺乃至武林中人俱都心服口服,无人提及过空余方丈的往事,便是空余方丈自身也只知道他自幼时被母亲送往少林寺养病,就一直未曾离开过少林寺。 少林寺前方丈善缘临终将方丈之位传授与空余,任何人都不得有异议。空余在众多江湖豪杰面前接管少林寺,举行升任方丈的大典。 空余方丈望着那众多的武林人,心中却总是空了一块,似乎有一件事被他遗忘了。只是这件事是何,他总是记不起。而这升任大典似乎在很久前也发生过,并且在大典之上曾经似乎有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逼迫过他什么。 空余方丈回到禅房,一位小沙弥递来书柬。他见空余满眼的疲惫之色,于是低着嗓音,道:“白云观观主白苍鹤病逝,七日后入葬。武林盟主勾结魔教事情败露后被唐少侠所杀,三月后会在长安举行一场武林盟主选举大会,届时也会处决魔头灵鹫。方丈,你打算几时动身?” 小沙弥说完话,久久不见空余方丈回答,抬头去望时,见空余揉着眉心似乎很是痛苦。他将书柬轻轻放下,便退了下去。 夜半时分,空余仍旧不能入眠,他独自一人穿着芒鞋提了盏灯往山下去。夜浓露深,裤脚很快便被打湿,再过月余便要入冬,如今的秋霜寒的很。 他到的山脚一处,这里除了树木没有任何建筑,总显得有些突兀。他想了想,总觉得这里曾经有过什么,无奈转了一圈,仍旧除了树木便再也没有其他。 “回首向来萧瑟处,方丈可寻到什么吗?”空余乃是少林寺方丈,武功修为自然算得上顶尖。再加上最近半年来白长老一直对他倾囊相授,他自认为如今武功除了白长老一人外,已寻不到敌手。他此时正在夜色中迷了路,蓦然间却有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却听不到说话之人走来的脚步声。 那亦是个和尚,一个非常老的和尚,一个秃了顶胖的几乎见不到眼睛的老和尚。这老和尚让空余甚是吃惊,他似曾在哪里见过这老和尚,可一时又记不起。 或许夜色太黑,空余凭借着手中的灯笼无法将老和尚的面貌照的太过清楚,所以让他一时间记不起这人是谁。 “那年你还是个小沙弥,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来厨房问我讨过一碗粥。”老和尚说出此种光景,似是想到过往,口中不免叹口气,目光望向空余,缓缓问道:“可曾记起吗?” “还请老僧说的详细些。”空余皱着眉头,他总觉这老和尚面上带着愁苦。 “你是否真心想做这方丈?”老和尚话题却突然一转,双目死死盯向空余。 空余目光躲闪,这问题确实将他难住,他是因为师父的遗命才接管少林寺,没有想与不想这一说。况且他身为一名和尚,壮大少林寺并且成为一代方丈本就是此生的目标。可他心中仍旧觉得不够,觉得缺了什么,可这所缺他记不起。 老和尚见空余犹豫,不知如何回答,他叹口气转身要走。 “我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空余也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奇怪,他自从跟随白长老回到少林寺之后,每日除了处理寺里的事务便是跟随白长老修行。白长老的许多言行他都不能理解,他身为一个方丈有许多事情都必须请教白长老。 那男人不允许他随便出寺,也不许他见人,而他的记忆里有许多事务都是模糊一团,却必须对白长老唯命是从。 “你被人下了药,所以有许多事你都会记不起。”老和尚并未回身,他沿着来时的路走的缓慢。空余站在原地兀自发了片刻呆,便立刻跟上那老和尚。 “为何?”空余不明。 “在这江湖之外有个门派,里面生活着一群人。他们不老不死,但是他们年岁超过期颐之年时,门派的族长就会亲手送他们上路。”往山上而去的土路在夜色中更显得黢黑崎岖,稍不注意路过坑洼处时,脚下的芒鞋就要崴了脚。 “这个门派里的人除了族长之外,任何人都不能擅自离教,若是违令,族长必须将违令者杀掉。那门教里除了这项规定,还有一条就是不得犯错,便是偷人家一根针也要被族长处死。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犯错。所以有许多人想逃离那个地方,甚至有人不愿意再去练那个门派的武功,只为的能到江湖上走一遭。”老和尚说的悠悠,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个故事。 “而门派的族长必须是一位无情、无心、无欲之人才能继承。所以每过一个甲子,族长就要去江湖上寻一位这样的一个人来继承他的衣钵。而这样的一个人多数只有修佛之人才能做得到”。 修佛之人总能将事物看得透,他会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所有的尘与劫,他不告诉你如何去渡,他只告诉你事事皆有定数。老和尚心中闪过些许怅然,他抬起被皱纹掩盖的双眼,便见到小路的前方站着一袭白衣,那白衣人白发似雪几乎要与白衣融为一体,白衣站在那里似乎站了整整一个亘古。 “六十年未见,别来无恙,师父。”无尽的黑夜中,随着衣袂猎猎作响之声,白长老开口。 第六十二章:轮回 六十年一轮回,罗门罗家第一代族长掌管罗门众人生死已经十个甲子年,他自己创建罗门,自己施行门规,在看过生生死死的多次轮回后,罗门终于出生了一对孪生兄弟。 第一代族长于是下定决心悉心培养其一的兄长,那对兄弟的哥哥总归没有辜负族长的期望,如他所愿的成长为一代无心无欲无情之人。又是一个甲子之年,第一代族长将族长之位传授,他自身也要被第二代族长焚烧而死。 他本身就对人世没有过多的留恋,或许活的时日太过长久,对于何事都带着无谓。也或许看过人世间的冷暖,知道到头来都难逃一死。只有他一人看着身旁的人死死生生,到得最后变成一个麻木的执刑者。 罗门的人只有族长能将他们杀死,而族长也只有他所教出来的徒弟能将他除去。当第一代族长准备受死之时,门里却闯进了一个小和尚。 白衣猎猎,像极了前来索命的白无常。罗白辞自出生之后便一直跟着他的师父习武修文,师父教他犯错之人必诛,师父也教他为人者,特别是要成为罗门族长必不可动情。他恪守师父教诲,遵守门规,所以最后成为一个铁面无私、无情无欲之人。 第一次有人自罗门逃走是罗门第一代族长,他的师父。所以,他那一次就权当是个意外,或许是师父也不想被杀。第二次是门内一个女子逃走,竟和江湖的魔教教主苟合,还生得一子。 罗门有规定,门内一律众人不得私通外人,只得门内之人互相通婚,违者必死。罗门曾有许多人试图逃离,却都是还没离开就被族长处死。而那名女子是唯一一名逃离族长罗白辞之手的人,罗白辞身为罗门族长,定是要将这女子抓回门内,并将其处死。 他虽是一代族长,活在人世也快要期颐,却只与门内的几百人打过交道。他不知江湖险恶,即便他武功卓绝。 他初入江湖到得蓬莱岛,便被人下了毒药。这毒乃是蛇涎与黑蝶之毒,下毒之人初始用了许多方法都未能将他杀死,只能让他陷入沉睡之中。 他在蓬莱岛一觉不醒,他罗门的人没了束缚有许多胆大的偷偷地潜了出来,包括他的胞弟。 他武功高强、冷血无情是一代族长,而他的弟弟却是个废人,双腿被废。当年他弟弟曾在门内犯过一个错误,按照门规本应该处死,因为门内众多人的求情他便废了胞弟的双腿以示警告。 罗墨归在罗门的声望本是一直要比罗白辞高,他待人亲厚善良不似罗白辞冷血。只是后来他双腿被废之后,人便变得阴险歹毒。奈何是在门内有罗白辞一直压着,他不能表现出来,到后来罗白辞被蓬莱岛的人下了毒不能醒转,他便开始在门内胡乱杀人,到得后来便出了罗门到蓬莱岛寻罗白辞。 他毕竟身有不便,不能长途跋涉,到得后来寻到罗白辞的身体,虽说他曾一度想要杀了这位兄长,但这总归是他的哥哥,与他有着同样的脸。 罗墨归在一番胡闹之后,便知道这罗门少了他的兄长便是要毁了,于是他用了梦魂之法在人世间多番寻找能修炼罗门不死之功的人。能救他兄长的人必须能够修炼他们罗门的不死神功,并将此功的第七重也要突破,而能够突破这第七重的人除了他的兄长便是第一代族长也没能做到。 罗门人只需要突破三重便可不老不死,他们罗门人的身体特殊,便是幼儿生下来便已经有了三重功力,只是想要再突破一重便是难上加难,能做到的也只是十几人而已。 罗墨归在江湖之上尽数寻了上百人,并将他们罗门的不死神功传授,但到得最后只有一个少年能突破第一重,而其余人俱都走火入魔而死。 罗墨归耐心指点这少年,竟发现这少年身上有他们罗门人的体质,修炼的速度也是匪夷所思,似乎是通过其他的武功辅助来精进提高。那少年短短几年便已经突破第六重,到得第七重之时却蓦然中断,被人带到了雪山关押起来。 罗墨归知晓那是因为少年师父的原因,他虽然在梦中教这少年武功,却不能保证他愿意散尽毕生所学并且成为废人来救他的兄长。于是他便找到了江严,做了一番策划,让少年的师父身上也要中与罗白辞身上一样的毒,那少年为了他的师父竟是心甘情愿被关在雪山,便是为了他的师父散尽毕生武功修为怕是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少年的模样便是过了十多年也一如既往的年少,在雪山之上的第三年他将第七重突破,却不去挣脱身上的枷锁。 以他的武功修为,那区区的枷锁本就锁不住他,却不知他为何不愿意挣脱,罗墨归已等得急了,他等了三十年,才等到一个人将此功练成。他不能再等下去,再等下去那少年的师父就要老死,而他的兄长就会无人去救。 只是那少年的师父迟迟不肯出现,少年被关在雪山的第十年,少年的师父才出现在江湖,才对江湖人说他要去救他的徒弟。 到得少年的师父出现在江湖之上,他便让江严派人暗中对少年的师父下毒,好让他正好赶到雪山之时毒发,并且一睡不醒。这期间的时间超过了他的预期,也出了许多的岔子,他只要下蛇涎与黑蝶之毒,却几次有人偷偷下了别的毒险些将少年的师父害死。 所幸少年最后带着他的师父来了蓬莱岛,为了救他的师父,他散尽武功同时救醒了两人,而他武功尽失沦为废人被江严讨了去,说是想要知道不老不死之人的秘密。 罗墨归知道江严背后还有一人,那人似乎也是罗门的人,只是他心中只想着能将兄长救醒,所以对于其他他也就不会再去过问。他为了救兄长擅自离开罗门,并且杀了人,他知道兄长醒来之时,便是自己的死期。他这位兄长是真真正正的铁面无私,严格遵守门规,况且他兄长昏睡了三十余年,而他已经过了期颐之年,也是到了该死的年纪。 谁人都不明白,为何已实现了不老不死,却不允许他们活过百岁,而且必须活在那个闭塞的地方,便是第一代族长也不知道。这条规定是他定的,他已经活得太久,久到已经忘了为何会定下这条规定。 直到第一代族长见到那个无意间闯进门内的小和尚,那小和尚的模样和他很久之前的情人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 他模糊的记起,他无意间练成了一门神功,并且得到了不死不老之身。而他曾经亲密无间的情人,在有一日变得衰老可怖之时,而他自己年少依旧,他一时失手将人杀死,落下了终生的悔恨。 于是他将此种神功散播在江湖之上,希望别人都能与他一样,只是结果却是死了更多的人。多到随便走到哪一条路上,都会躺着许多的尸体。也有练成的人,而他们却开始了杀戮。 他最终知道是自己错了,于是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将那些散落在四处的武功秘籍摧毁,并且将那些已经练成此功的人抓住废除他们的记忆,并以自己的姓成立一个门派,将这些人尽数关进来。 开始的几年相安无事,但最后他惊恐的发现,这些不老不死之人的后代会继承他们身上的体质,到最后门内的人数量已经达到上万,凭借他一人根本无法管理。若是长此以往的下去,他怕这些人会想要到外面去,想要杀戮,想要毁掉那些正常的人。 于是他想了一个方法,那就是所有的人必须在过了期颐之年时接受他的火焚之刑,而能将这些人杀死的人只有他这个族长。他在江湖上也在门内寻找了许多的甲子年,没有人能继承他的焚掌,直到后来的罗白辞的出生。 第六十三章 “老僧可还记得贫僧的俗家名吗?贫僧一时间记不得了。”和尚只是做了方丈,偶尔处理一些寺里的事务,他对于许多的记忆都是模糊不清,但又非常清楚自己是个因为自幼体弱多病才出的家,他甚至能记得父母亲的容貌,却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在老和尚与罗白辞的对峙之间,他打算先行离开,去卧房收拾一下,他觉得他除了做方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一对师徒俱都是武功高深莫测,他站在这里反而是个碍事之人。虽说罗白辞在他的记忆中一直教他习武练功,却只教了一种,一种可以杀死不老不死之人的武功。 罗白辞说是这武功天下没几人能学会,他找了许多年的继承人,才找到他。和尚心中却觉得疑惑,因为他总觉得罗白辞教他的这套焚掌,非常简单。 只是罗白辞说这天下会这套掌法的人加上他只有三人,他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明白为何继承罗白辞的衣钵必须要习得这套掌法。 “你姓秦名央,亳州人士。”老和尚告的和尚名姓,和尚道了声谢,复又择了其他的路离开。 他并不愿意去继承罗白辞的衣钵,也不想呆在少林寺,对于罗白辞与老和尚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也不想知道。他想做的只是去江湖上走一走,时日久了,或许他就能够想起那一直让他觉得失落之人到底是谁,说不定还能将以往的记忆记将起来,顺便把记忆中的一些空白补回。 他虽说答应过善缘师父做少林寺的方丈,却也只是答应暂时代理而已,他并没有强大到他走了少林寺就会垮掉的地步。少林寺上千的弟子,出众的自然不会少,他即便走了也会有下一个人来掌管。况且住在太室山上的四位高僧也不会对少林寺不闻不问,便是像老和尚那样深藏不露的人也是有的。 他回了卧房留了辞书,换下一身袈裟穿了俗衣,打点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散钱再拿上以往打坐念经时的串珠离开。趁着夜色走的也容易,躲过守夜的小和尚,他一路下了山。 或许是因为罗白辞与老和尚发生了冲突,他觉得山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最终还是放心不下,他便回了原来的地方去找老和尚与罗白辞。 罗白辞受了重伤,而老和尚只剩下一堆白骨。 “施主,贫僧并不想杀人,也不想继承你的衣钵,就此告辞。”和尚单手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欲走。 “你打算去哪?”罗白辞的神情终究染上了灰败,他双目有些死沉。在杀老和尚之前,老和尚说他找到了可以变老的方法,但他绝不会说出来。 他活了百岁从未尝过人世间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他只知道收心恪守门规,做一名合格的族长。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何世人有许许多多的羁绊。老和尚为了个闯入到罗门的小和尚去了少林寺,为那小和尚剃了度,出了家,却只跟在小和尚面前在少林寺做了六十余年的伙夫。 “寻人。”和尚想了想,给了回复。 “寻谁?”罗白辞仍旧不甘心,他为了罗门的门规,连自己的胞弟都能够亲手处死,他这个族长为何没人爱戴他,连这个自己唯一看重的后继之人也想着要逃离。 “不知道。”和尚双眼有些迷茫,他知道有个人就出现在眼前,只是这人戴着面具,他瞧不清模样,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去找这人。 “我似乎找了他很多年,若是再找不到,我便老死了。”和尚垂下头去看脚下的路,最终迈开脚离开。 “在你找到他之前,我会把他杀了,然后带你去我罗门,继承我衣钵。”罗白辞并未拦他,因为他受伤颇深,他只是带着伤沿着往山上去的小路走上去。他受伤虽重,却也好得快。他只需要休养十几日,身体便能恢复。和尚不是他的对手,当然成为废物的灵鹫也不是。 和尚一路下了山,进了登封城里,他虽说下了山却不知道该前往何方。在城里略微歇了歇脚,便想走到哪算哪。 天已进入立冬时节,寒气已有些重了。街上虽说仍是人熙攘攘,但街道两侧的树木落叶仍是衬托的此景有些萧索。 和尚一路走走停停,从立冬时节直走到大雪时候。只是这节气却未曾见过雪下,和尚最后自洛阳城出的城外到了太行山分脉。这个地方他似乎来过,而且很是熟悉。 爬了一段路程的山,他很是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一个被藤蔓遮挡住的山洞,这山洞只能容纳一个人,看里面黑魆魆的,不知会有多深。 和尚也不怕有危险,直接钻了进去,这山洞不大,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他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望到前面的亮光,接着便听到震耳发聩的瀑布声。 和尚站在山洞里看着洞口处挂着飞流而下的瀑布,熟悉之余也觉得陌生。他站在瀑布前等了两个时辰那瀑布便停了,他顺势走出去,而那瀑布又开始了流动。 眼前所见皆是水,瀑布外刚好有个木梯,这木梯搭建在水上,顺着河流这木梯一直延伸下去,到得木梯尽头便是房屋。房屋的底下俱是用铁架架空。 如今是冬日,四周山上的树木绝大多数都秃了,但也有少数的长青树映入视野。若是春日,万物复苏之日,想来这地方定是极美。 和尚现在站在这大门之外,远远便闻到一阵饭香。大门并未关,所以和尚才一出现在门外,便有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立刻撒开腿往里屋跑。这房屋也算是大宅院,院子里除了刚才的少年没有他人,和尚仍旧听到屋里传来的欢笑声。 和尚笑了笑,终究觉得是自己太过莽撞,随随便便的走进来,也不知这院子的主人会作何想。他转身已走了十余部,却听到身后有少年人的呼喊。 “空余大师请留步!”奔来的少年少了一只眼,用黑布蒙上,笑起来之时倒是憨厚可爱。这独眼少年身后跟着刚才跑进里屋的少年。 那少年张了张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尚才发现这少年没有舌头。但这少年却笑的开心,拉扯着他的衣袖往屋里走。 和尚记忆虽然模糊,但也猜得出自己曾经是认识这些孩子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多少年前认识他们的。 这宅院里住着十五个孩子,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十岁,十个男孩五个女孩。这些人除了最小的那个其余人的身上都有残疾,他们身上也有些武功。和尚看了看他们的根基底盘,又让他们练了几招,发现这些孩子的武功似乎出自于他秦家家门。 其中最是年长的递给他一本书,说那是他五年前留下的。和尚看着这书仍旧不能记起来,却也还是欣慰,这些孩子活的都很开心,只是无父无母着实让人可怜。 和尚闻到的香味正是这一群孩子在忙着包饺子,说是冬至节到了,要吃上一顿好的。饺子馅是芹菜猪肉,和尚不客气的洗了手把年龄最小的男娃抱在怀里去帮他们。 “空余大师你吃什么陷的?我叫小羊去弄。”年纪最长名叫蛇羽的知道和尚是出家人不能沾荤腥,所以吩咐了哑巴小羊,让他去给和尚弄蔬菜。 “不用,我吃这个。”和尚笑得开心,想了想又道:“我叫秦央,已经还俗了,以后你们可以叫我秦叔叔或者秦大哥。”和尚话才说完,怀里的男娃便仰着脑袋亲了他脸颊一口,口里喊了一声:“亲大哥。” 和尚先是一愣,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捏着怀里男娃的脸甚是开心。这十五人里只有这个男娃是身体健全,看他生的白嫩肉嘟嘟的,眼睛又是清澈纯净,想来这些孩子把他照顾的很仔细。 和尚看着这些人,想想自己又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便打算留下来,也当是照顾一下这些孩子。而寻人,这茫茫人海,连人都不知道是谁,如何去寻呢,不如歇下脚时间到了他就会记起那人是谁,而那人或许会主动来找他。 第六十四章:相逢不相识 洛阳城内新开了家酒馆,取名为凤凰酒家,酒家的老板娘不仅人美心肠也是极好,还酿得一手好酒。如今已是寒冬腊月时节,平常人家都已经开始储备年货,而凤凰酒家的酒自然也是售的极快。 这日的天阳光极好,却格外的冷。凤凰酒家的老板娘忙活了一上午都是给往来的客人提酒装车,她亲手酿的酒几乎快要罄尽,只余下十几坛,于是她写了告示正打算贴在门外,却正巧碰到秦央穿着麻衣怀里抱着个十岁左右大的男孩,身后跟着个十四五岁大的少年走进来。 “秦央?”老板娘有些难以置信,见秦央直直的走进大厅竟是没同她打招呼。 秦央听到有人叫他,回了身发现是个女子,女子生的妖娆妩媚,只化了淡妆,穿一身淡蓝色袄裙到衬得她端庄了些,看她长发盘起想来是已经嫁人。秦央想了想,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夫人您叫我?我们认识?”秦央开口去问,却见那女子面上升起些惊诧随后又是落寞。 “你可认识灵鹫?”秦央见那女子眼中带了期盼,但他却只能摇头。他虽然摇头,却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自家想了想,有这名字的人似乎是许多年前在江湖上行恶的魔头。 “那你从哪里来?”女子又问。 “少林寺。”秦央回答的温和,但他怀中的男娃已经不依,嚷着肚子饿。 秦央这次离开阎门教,主要是来城里置办些年货。他在阎门教待得时日久了,才知道这阎门教乃是魔教的分教,教主蛇竹已在四年多前的武林大会上死去。这些孩子在蛇竹死了以后老实本分的过活,便是吃的也都是自己在山上种的。 “奴家叫白凤若,客官这边请,您吃些什么?”那老板娘正是多年前的白凤若,而今她已嫁作人妇,夫家祖上都是厨子,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一个。 白凤若见到秦央如今连灵鹫都记不起,自然是不会知道她是谁。她多年前已决定退出江湖,本本分分的过一生,如今便是见到秦央,也不过是位食客而已。 秦央见这女子对他态度突然变得客气,自己也就顺其自然的跟着白凤若坐到了角落里,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热茶。 秦央打包了一份饭菜,见对面的小羊埋头吃的认真,无奈的只能含笑摇头。怀里的孩子如今倒是黏的他越发紧了,如今连吃饭都要自己喂。 “亲大哥,蛋蛋要吃糖葫芦。”蛋蛋只吃了几口菜,便仰着头用两只水润的大眼去盯秦央。 “好。”秦央笑得开心,这孩子总是咬字不清,把他唤的甚是亲切。 这家饭菜做的确实不错,老板娘已经忙着去招呼其他人,现在临近年关,店里忙得不可开交。秦央看着别人携家带口,看自己桌子边空着的一个位子,总觉得少了谁。 “下雪了!”秦央发了会呆,便见到有人从外面缩着脖子跑进凤凰酒家的屋里,肩上头上虽然雪落了一些,但陆陆续续跑进来躲雪的人面上俱都是带着喜庆之色。 或许是节日临近,食客们有许多人都穿上了新制的棉袄,有许多人都是穿着红色。 这一场雪是这个冬日里的第一场雪,秦央透过窗户可以见到雪下得很大,而他怀里的蛋蛋已经兴奋的跳了起来,扒着窗户去看。 秦央一时看得神思不知该去往何方,只剩下空白。直到凤凰酒家的老板娘提了一坛子酒过来,老板娘拍了封泥,倒了满满的一碗递给秦央,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雪一时大了,你住哪里?可方便回去吗?”白凤若虽说一直在忙,也看得出秦央眼中带着失落,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只知道这种失落是一种寂寥,嘴上虽然挂着笑,却并不开心。 秦央听到白凤若的问话,才回过神来,一时赧然端起手边的酒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待发现是酒的时候,苦着脸才咽下去。 “我这女儿红可是上等的好酒,看你喝的样子白白糟蹋了我的酒。”白凤若调侃一声,却见秦央笑得甚是尴尬,才想起自己如今和这和尚没那么熟。 “我酒量不好,所以平日不喝酒……我住山里,看这雪我确实一时半会走不了,不知夫人这可有客房吗?”秦央说得客气,一时又觉得自己太过客气了,所以一时间竟是有些羞愧。 “有的。”白凤若说完,仰头便将碗里的酒水一口饮尽,只看得秦央与小羊长大了嘴巴。 白凤若放下空碗时,见到这两人吃惊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她见又有客人进屋,便拍了拍秦央肩膀离去。 秦央在酒家用饭完毕,蛇羽便背着竹篓进了屋。小羊见人来了,忙过去帮人把东西拿下,又将蛇羽肩上的积雪扫落,把秦央留下的一份饭菜拿到他面前。 秦央看着这对少年,觉得倒是温馨,这小羊平日里也是个怯弱的孩子,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总是静静的看着别人。而这群孩子里年纪最长的蛇羽,看他四肢健全,也不像是残疾之人。只是时日久了,秦央才发现蛇羽有些娘气,到了二十岁也没有喉结,声音因为说高的时候会比较细,所以他总是压着嗓子说话。秦央便是个傻子也明白蛇羽的残疾在哪里,只是这样好的儿郎,倒是毁了。 这群孩子是邪教余孽,却从未想过报仇,因为教主蛇竹临走前嘱咐过蛇羽,让他务必护这些人一生安全。练武只需能保护自己就够,也莫要去江湖上混迹,便是阎门教这块门匾也被蛇竹走之前烧了。 小羊是这群孩子里武功最高的,虽说怯弱但也够沉稳,等到他再长大几年,想来能挑起这阎门教众人的生死安危。 秦央如此想着,便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总不能呆在阎门教一辈子。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到得第四日早间才放晴。秦央第四日带着三个孩子到得市集上买全年货,第五日早间便向白凤若辞了行。 几个人包括最小的背上也背着竹篓,只是这竹篓里都是白凤若送的小点心以及一些小玩具。 第五日官道上的积雪中央部分已经留出了一条路,秦央带着人出了城,一路过了官道开始走入小道之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这小路之上的积雪要比官道上厚了许多,深一脚之时几乎莫过小腿肚。初始有五辆车辙的痕迹以及马蹄印,这些印记都有一定的规律,而越到前面这些印记就越杂乱。 秦央的竹篓最大,他让蛋蛋坐在自己竹篓里走在前面,又让小羊殿后注意安全,几人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这条路是往山上去的必经之路,一般的马车不会经过这里。 秦央武功虽好,但身边跟着三个孩子,他不能太过大意。果不其然再往前走几步便见到血迹,而这血抛洒在白雪之上,映红的不止是眼前,便是前方也是一大片。 “有马车。”蛋蛋站在背篓里搂着秦央的脖子伸手指向前方,秦央此时已经发现雪地里横着许多的尸体,看数量差不多有二十余人,看他们死状是与人交手之后被长刀所杀。 前方只有一辆马车,准确的说是一辆囚车,而囚车所在的方向正好是一个往山上去的三岔路口,其余的两个路口都有马车的车辙痕迹。 囚车里囚着一人不知是生是死,拉着囚车的马前腿被砍,头颅被削掉,已经死掉。而囚车的四周尸体更多,几乎叠在一起。看这些人穿着打扮俱是一样的服装,想来是一个门派里的人。 秦央屏住呼吸,没发现囚车里那人有活着的气息,而他此时却感觉到前方左侧的岔路口那个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内息,秦央立刻后退双手牵住蛇羽与小羊往中间那条路走去。 那股强大的内息,让秦央惊诧至极,他私以为这世上除了罗白辞与老和尚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但是那个内息太过强大。虽说他拼了老命能与那人打成平手,但是毕竟他身边还有三个孩子。 “大师打哪里来?”秦央才要走,却发现有说话声,这声音虚弱无力带着沙哑,通过这声音能发现说话之人的声带怕是已经坏了,因为这句话说出之后,秦央便听到剧烈的咳嗽声。 秦央顺着说话声便见到囚车里的人动了动,那人长发凌乱遮住了脸,除了下身穿了件单裤,在这寒冷冬天上身却是不着一物。 那人上半身布满刀伤,胸膛处有一道极其可怖的切痕一直延伸到腹部,而这道伤口只用白色的粗线简单的缝起。那人双臂垂在肩侧两边,看样子是已经断了。 第六十五章 “少室山。”秦央皱起眉头,那股内息已经越来越近,他并不想招惹是非。而眼前这囚车里的人却挣扎了下,似乎想要起身。奈何他双腿已断,无法站起。而囚车又太过小,他身材颀长只能蜷成一团,连背脊都无法挺直。 “少室山的脚下有片林子,林子里只有一间草屋,曾有个人在那草屋门前种了株梅树,不知今冬大师可曾见到花开吗?”囚车之内的人又一次开口问,他声音有些发颤,透过脏乱的头发去看站在雪地里一身麻衣如雪的秦央。 “贫僧并未见过什么草屋,告辞。”秦央一时着急,他再不走便要走不了。他不知来者是善是恶,而眼前这许多的尸体又不知是何人所杀,他抱起双拳道了声别便一手抱着一个施展轻功快速离开。 秦央一路离开足足奔了半个时辰才停下,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带着三个人才奔了半个时辰便累的心脏开始绞痛。所幸如今已到了山脚,再爬过两个山头就能到地方。秦央停下脚确定四周没有活人,才喘着粗气坐在原地休息。 “那有个血人。”秦央屁股刚落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之上,蛋蛋便扯着他的衣袖用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凹地处。 秦央还未过去,蛇羽已经走过去将那人抱了过来。秦央本不想招惹麻烦,但见这人年纪不大,面色惨白犹如白纸,而他浑身都是伤口,身上也有多处骨折,胸口处以及背部有两道极深的伤口,血到如今都没有止住。这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一把长刀,这刀并未出鞘,刀鞘由黑金打造,能在刀鞘上见到刻着一只苍鹫鸟。 秦央给这人点了穴,便将人抱入怀里吩咐了蛇羽一声,独自率先回了阎门教。 这少年失血过多,虽说伤口已经为他处理,但他一时半会仍旧没醒。秦央虽说会医术,但是这阎门教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药材,他也只能用其他的药慢慢的为这少年调理。 转眼便是春节,阎门教多数都是孩子,放起鞭炮来雀跃异常。每一个人都穿上了新衣,而蛋蛋却缠着秦央给他做糖葫芦。小羊与几个女孩子在厨房帮忙烧饭,其与闲的就帮些小忙。而多数的都围着秦央,看着秦央如何制作糖葫芦。 秦央在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一边在锅里放了些水,将冰糖放入用小火慢慢融化。一边他让几个孩子帮忙把山楂清洗,去籽用削好的竹签穿上。而他自己一边不停地搅拌糖浆,直到糖浆扯了丝,只需将穿好的山楂在糖浆里滚上一滚再立刻打着旋撒上炒熟的芝麻。 做好的葫芦棍上插上冰糖葫芦,与街上小贩卖的丝毫不差。秦央心里开心,却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只是上一次是为谁做的呢? “秦叔叔,好看吗?”十五个孩子里有个叫做文儿的少年,虽说少了一只左手,却极爱文雅之事。如今他刚折下一支还带着白雪的红梅放在一个长颈青花瓶里,两侧又配以几支冬青。暗香浮动,绿中点红,当真美不胜收。 “好看。”秦央双手接过放入了正堂,文儿说左侧的一座山上满是梅花,如今一场大雪之后,那梅花尽数都开了。 秦央初一之时给孩子发完压岁钱,便独自一人抱着一坛酒去了那山上。这坛酒也是白凤若送的,说是人总要醉上一场。 秦央看着漫山的梅花,这枝枝的红酥挂在枯瘦若墨点的枝干上,光是扑鼻的香气就让他几乎要醉过去。不知这花是谁所栽,如此之多,倒是辛苦了。秦央如今想着,便想到几日前遇到的那个囚车,那囚车里的犯人问他少林寺脚下那个草屋前的梅花可曾开,可他记忆中并不记得有草屋,虽说他也觉得那林子里确实是少了什么。只是少些什么呢?难道是草屋? 秦央心中总是记不起谁是谁,于是只好一口一口喝下酒,他酒量本就不好,没喝多少便抱着酒坛睡在了雪地里。 过了春节就要立春,转眼又是一年,不知何时起,老了一岁便显得凄凉,只怕有一日皱纹爬满面容,而自己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秦央这一场醉在山上直睡到入夜才醒过来,衣袍被雪渣浸湿贴着肌肤冰冷异常,秦央提着还剩一大半的酒坛回了阎门教。 孩子们都已经入睡,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夜里转了半宿,才走入一间房里。这房间本是空房,如今那名受伤的少年便躺在里面。那少年还未醒,他沉睡中抱着的长刀被秦央放到了桌子上。 如今秦央走到桌前将那长刀拿起,犹豫了些许终于将刀出鞘,扑鼻而来的是冰冷气息。 …… 龙旻穴道被封,双臂被绑上粗重的麻绳,他身上血迹未干就被人扔在囚室中的囚笼前面,龙旻人还未爬起,便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抛到他身旁。 这对男女本已被人虐待不成人形,如今两人被狼牙棒一棒贯穿心脏,身前的血液已经凝固发黑,看样子已是死了多时。 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武林大会前夕赶到。龙旻在半路之上与白子进行偷袭,希望能将灵鹫救出,只可惜他碰到的对手是罗门的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父亲。 龙旻本想多多少少会有些能将灵鹫救出的希望,却没想父亲会离开母亲亲自押解灵鹫前往蓬莱岛。他母亲与父亲俱是罗门人,而他自己却练不成神功,致使他父亲自小就厌恶他,并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下毒。 龙旻知道他这位父亲野心勃勃,自从罗门族长沉睡不醒之后,父亲便想着办法去寻找能杀死罗门不老不死人的方法,一心只想着这世界只有他一人能长生不老就可。他父亲不仅心胸狭隘,而且贪图美色。这些年父亲在江湖搜罗不少美女,并且生的孩子连龙旻都不知道有多少,便是连前任武林盟主的女儿也被父亲掳去,做了床第之人。 如今父亲亲自到了江湖,打算在武林大会之上处死灵鹫,并且掌权整个江湖。自从罗门族长罗白辞消失之后,他父亲便更加的胆大妄为。 “你是本座的儿子,本座不杀你。”龙旻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几乎与自己相同却比自己年轻。 龙乾伸手将那对男女身上的狼牙棒抽出,对着龙旻之时只剩下蔑视。他子孙无数,曾不会真心对待哪个儿子,虽说他对龙旻不好,但至少龙旻是他与心爱女子所生。可惜那女人给凡人生过孩子,所以龙乾自然也对龙旻带上了厌恶。 龙乾看着囚笼中犹如脏狗般的灵鹫,冷笑更甚。这个男人是他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所生,明明不是罗门人却能炼成罗门的神功,也多亏罗墨归为了救罗白辞才让灵鹫武功尽失,否则他还真不是灵鹫的对手。 三十余年前,君鹤雁夺走他的未婚妻,还与其生下一子。他万般用计才除掉君鹤雁,却没想到这个孽子竟能活到如此之大。 若不是他开始一直被罗墨归压着不能出蓬莱岛,早就在灵鹫还是孩子之时一手掐死。 “你放了我哥!”龙旻挣扎,眼见龙乾手中拿着狼牙棒走向囚笼,整个人趴在地上往前移动。 “你哥?”龙乾冷笑,似乎是听到了个莫大的笑话,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去看灵鹫:“你倒真是有能耐,能让我儿子吃里扒外帮你这个外人。” 灵鹫不言语,他没有力气去说话,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本座本来想若是将你如你父亲一样千刀万剐,会不会就能死。不过这法子太慢,本座又讨厌血腥,所以想试一试把你扔进火堆里烧成一堆灰,这样的话你就不会死不了了。” 龙乾言毕转身便走,顺手将龙旻拖走。牢门被重重的关上,只余下囚笼里的灵鹫,以及囚笼外的一对死尸。 那个女子不过十余岁,有一对极美的眼睛,自小无母跟着父亲颠沛流离。女子武功虽然不好,却时常笑得开心,本来说是一群男人在路上行走会有不便,需要个姑娘照看一下,于是离开了父亲。 而那男子本就是个哑巴,本只是一个赶马人,却无故被拖累死的不明不白。 灵鹫手指动了动,牵扯出手脚上的降魔锁的铁链碰撞声。他双目盯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许久,自深夜到白昼都未曾移开。 第六十六章:吾已为魔 东方启明星已渐渐微弱,天空升上苍白。苗青叶软着身子瘫坐在床上,双目透射出阴毒直视着坐在桌前的唐苦。 今日便是灵鹫被处刑的日子,江严已经吩咐人在铜柱上浇了油,四周挖空底下铺满炭火,炭火已经烧了两日。 这炮烙之刑竟是要用在灵鹫身上,便是灵鹫再有不死之身,也不抵不过被这火烧成一堆灰。 苗青叶在蓬莱岛时,本是要自己去救灵鹫,却被唐苦用了软筋散一直带着他到了长安。唐苦不许他救人,而唐苦也绝不可能会去救灵鹫。苗青叶知道唐苦对灵鹫恨之入骨,他也知唐苦锁住他是为了不让他送死,只是那人天上地下仅有一个,若真死了,他不知道自今而后要何去何从。 苗青叶不再去看唐苦,眼中露出痛苦。他挣扎着起身,奈何浑身软绵无力,只能挪着移到床边,从床上滚了下来。 砰的一声响,才让唐苦回过神。他忙将人抱入怀中,往床上送。 “唐苦,你放了我,当我求你。”苗青叶伸手抓住唐苦手臂,却握不住。 唐苦不言语,只是将人放到床上就要离开,苗青叶伸手扯住唐苦衣角,几乎哀求道:“他若死了,我绝不独活。求你放了我,当初是我对你不起,我将灵鹫救出来之后,随你处置。” 唐苦终于转过头双目对上苗青叶,他将苗青叶双眸看的仔细,这双眉眼没了狡黠也没了阴毒只剩下可怜。 “我不知你几句真几句假,我实在弄不懂你。”唐苦说的缓慢,他仔细观察苗青叶眼中的变化,这双眼眸果不其然闪过了阴邪。 “你想怎样才放我?”这几个月时间里,苗青叶对唐苦软硬皆施,可这唐苦丝毫不吃他这一套。 “我当初就该把你杀……”苗青叶双目的狠毒才放出,整个人便被唐苦扯了去,大半个身子悬空在床沿,接着衣物便被尽数撕去。 苗青叶先是一愣,想要挣扎却毫无还手之力,身子扭动却像是刻意在迎着唐苦。他用了浑身力气想要挣脱唐苦的双手,却被唐苦翻了个身,右手手掌张开贴在了他的臀瓣之上,中指猛然戳刺,苗青叶整个人便缩成一团,下唇也被咬破。 “我要把所有的一切尽数还你。”唐苦贴着苗青叶耳侧,一句话说完也是笑得冷嘲热讽:“这里被多少人碰过?上次我给你药的时候,你这里都烂了吧。” 苗青叶抓着身下的被子不言语,上排的牙印烙在下唇之上,很快下唇的殷红延至整个嘴唇,最后流了血滴在床上。 他虽然一直吃药和无数个男男女女交欢过,却从未有人敢碰触他菊口,那个地方除了一个灵鹫,他决计不会让别人沾到一丝一毫。 只是后来他到了蓬莱岛落到江严手上,便被百般侮辱,连江严身旁的小厮都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与他。他发誓报仇,只是一向自命武功高强的他却连一个小厮都敌不过。 便是唐苦,也在他们要离开蓬莱岛的前一夜给他下了药,第二日他菊口的血止都止不住。他本以为唐苦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秦央,只是后来他才明白,唐苦要的是江湖地位,是别人能称呼他一声唐大侠,便是被人当成傀儡也心甘情愿。 “你觉得你这样烂的地方,灵鹫会碰吗?莫要自作多情了,你即便去做个小倌都没人想上你。”唐苦将手指抽离,带出一圈鲜血,他站起身扔下一瓶药。 “他就要死了,死无全尸,你死心吧。”唐苦转身离开屋,到的屋外便见到江严一脸诡异的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两人离开,只剩下房内不着一缕的苗青叶。 苗青叶将药瓶中的药尽数吞下,片刻身体便恢复正常,他穿好衣物下了床,他看着被揉成一团的床褥,将枕头拿开,下面藏了个淡蓝的瓶子。 苗青叶将瓶子打开,里面还有四颗药丸,他将四颗放在手心看了许久,最后全数吞入肚子中。 他以往最多一次是吃三颗,不知道吃了四颗,会是怎样? 现在是隅中时候,再过一会儿便是晌午,擂台下面四周的主位之上已经坐上各大武林门派的掌门人。这一次江严广发英雄帖,一是为了杀死作恶多年的魔头灵鹫,二就是选举一名德高望重武功卓绝的人来执掌武林盟主之位。 如今灵鹫被人从牢笼中拖出直接拖上擂台,并用锁链将他绑在浇了油的铜柱之上,待到护卫离开,便撤去炭火上的梯子,如今除了矗立在熊熊燃烧的炭火中间立着的铜柱,其余便无一物。 炭火的火还未烧到铜柱,等到火势一到达,便是大罗神仙也救这魔头不起。江严到得台上简述概要,只说台上被绑着的灵鹫乃是为恶江湖的杀人魔头,这魔头不老不死,唯有火烧之法才能将其除去。等到除去这魔头,他们再进行比武,赢者便可做这武林盟主之位。 铜柱的四周还立着只供站脚的方木,江严一番话说完,飞奔而去伸手将灵鹫脸前的长发拨开,将他的脸抬起对着台下的人。 “诸位英雄可识得此人吗?” 灵鹫双目森寒,便是如此落魄摸样,也是唬的许多武林人士跌落座椅。众人群中发出惊疑之声,竟是有不少人大喊:“这是人是鬼!” 台下有个胆小的,待见到灵鹫的样貌,几乎滚爬着跑开,口里喃喃道:“你不是我杀死的,不是我……” 眼见台下江湖武林有许多人惊慌一片,江严才冷笑一声道:“诸位英雄莫怕,这人是君鹤雁的儿子,不是君鹤雁。君鹤雁早就被你们千刀万剐,诸位难道忘了,君鹤雁的肉都被你们吃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只是可惜君鹤雁不是传说中的唐三藏,不能让你们长生不死。” 江严话毕去看灵鹫,他看着这张脸啧啧了两声,道:“也难怪夫人宁远逃婚也要和你爹在一处,这样好的脸倒是可惜了。” 灵鹫缄默如常,双目冷冷望向江严,江严竟是觉得浑身冰冷,险些栽入下方的炭火之中。他冷哼一声道:“你受死吧!”便甩袖飞离。 江严亲自拿过护卫手中的火把,便朝铜柱扔去。四周鸦雀无声,上千的人只是看着,年轻的江湖人只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年长些的也希望这个人快死,好让他们不再受恶魔缠身之苦。 结果只有一个不人不鬼犹如怪物的人飞奔而来,伸手抄过那火把扔在地上。这人四肢肌肉崩裂,根根经脉凸起,绿色的筋暴露似乎随时都会爆裂,每一处裂开的肌肉缝隙处都滚动着血丝。 唐苦本是站在擂台一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当这个不人不鬼之人出现时,他身体猛然颤抖起来,便是这人再怎样不人不鬼,他也认得这人的双眼,那对眼睛仍是狡黠与狠毒,却总是带着不易觉察的愁苦。 “青叶你何苦呢。”唐苦握紧拳,咬紧牙关转身飞离开这个地方。 饶是江严一时也不敢上前去阻止这怪物,这怪物力大如牛,只见他稍稍动个指头便将一个护卫的胸口撞出一个洞。 那不人不鬼的怪物直冲铜柱上的灵鹫,他站在铜柱边上的方木之上,方木险些支撑不了他的重量,差点折断。 那怪物伸手扯住灵鹫身上的铁链才勉强支撑住,这铁链是曾经在雪山之上锁住灵鹫的降魔锁,灵鹫离开雪山之后,降魔锁也扔在了那里。 降魔锁只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在灵鹫为秦央解开枷锁之后便扔在了那里,后来这降魔锁被别人拿走,同时也把那钥匙毁了。自此之后,再无人能解开降魔锁。 灵鹫看着眼前这怪物,这怪物却张开手,一把钥匙出现在他手心。那怪物笑的恐怖,面上的肌肉坑洼沟壑,处处滚着血滴。 当年灵鹫为自己的苍鹫刀打造刀鞘之时,苗青叶一直陪着他,并且从他那里悄悄偷出了钥匙,让那铁匠复制了把钥匙。 他本想等到以后自己武功高强了,若是灵鹫不愿与他在一处,他便把这人还锁在雪山之上,自己也在雪山上陪他永生永世。 降魔锁被打开之时,灵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这怪物抓住,冰冷的气流通过他的血脉传至周身。 苗青叶的武功是他所教,他即便武功废了,但是吸收苗青叶的武功依然是轻而易举的事。灵鹫看着苗青叶,显然有些惊诧,眼前这人把所有内力毫无保留的度给自己,而苗青叶的面目渐渐显示出来。 “我知道你武功厉害,即便被人废了,只要有个引子你武功就会恢复。灵鹫,这是你欠我的。”苗青叶踮了脚,伸出双手勾住灵鹫的脖子。 “我在路上遇到了巫灵,他说他给你吃的情蛊不是毒药,他给秦央也吃了。他说时日到了秦央会记起来你是谁,你的武功只要有个人愿意尽数度给你就能恢复。”苗青叶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蔽体,而灵鹫上身不着一物无法为苗青叶披衣遮挡。 “要是没有臭和尚,灵鹫你会不会……” “不会。”灵鹫回答的冰冷。 “你会的,一定会的。如果没有臭和尚,你一定会喜欢我。我死了之后,把我葬在雪山你呆的那个地方就行了。”苗青叶将人抱得紧,也唯有这一次,灵鹫不会撵他滚。 “等到臭和尚死了,来生你记得寻我。” “我不会寻你,我是你师父。”灵鹫伸手揽住苗青叶的腰,盈盈一握的腰身犹如女子,只是苗青叶却从小到大都是眼中闪着狡黠,只许他放火却不许任何人点灯,因他长得柔美,所以极其厌恶别人说他像女子。 也只有为了他的师父,他才想着穿了女装去勾引这冰冷的人。如今他安静的躺在灵鹫的怀中,他可以不用死,只是他用药过量,自身也没有想要活的意思,他想要的不过是灵鹫对他歉疚一生。 第六十七章 灵鹫将苗青叶抱起,他并未抬头,他筋骨本已经被挑断,但苗青叶将自身的武功尽数传给他,使得他经脉恢复,身体的伤口也在缓慢的愈合。 虽说苗青叶武功不甚强,却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当初为了秦央散尽武功致使自己成为废人,这些时日里他一直在等,等待内息还能带动一分,只需要一成功力将他经脉打通,他武功自然就会恢复。 灵鹫抱着人飞离开那炮烙台,头再抬起时,双目带了狠毒。那双眸中的深邃无人敢直视,便是他的周身也散出了杀气,逼迫的人不敢向前。 灵鹫把苗青叶放在地上,再站起时人群中飞来一把长刀,灵鹫伸手接过紧接着便有个面色惨白的少年飞奔而来到了他身旁。 灵鹫看了看手中的刀,他的苍鹫刀在开始一直是哑巴保管,哑巴被抓以后便是白子在保管。月前白子与龙旻联手救他失败,他在囚车里只知道白子身中数刀,抱着苍鹫刀逃离。 “公子,我来晚了。”白子身上的伤并未好全,他站到灵鹫背后,调整好内息准备随时迎敌。 “不晚,你照顾青叶。”灵鹫话完,刀出鞘带满杀气若一阵风离去。 江严早在灵鹫带着苗青叶离开炮烙台时就慌忙离开,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灵鹫的武功只要他人给他一息便能立刻恢复。况且灵鹫身上的伤本就重,苗青叶内息只传一丝时,灵鹫的伤竟是迅速恢复。 白子看着灵鹫冲入人群,江严饶是再快,也被灵鹫一刀砍断上半身,整个身体滑掉露出五脏与大小肠,鲜血如汩喷涌而出。 人群顿时乱了,白子只觉得眼前鲜血在喷散,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到最后几乎压得人喘过气来。 风本是微风,白子却觉得是狂风,呼啸在耳际让他几乎分不清方向。饶是他自小在骆驼栈长大也是杀人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尸。四周只剩下惊恐的尖叫声,以及刀光映着午时的阳光闪过刺眼的明晃。 那是一只恶魔,无情的蚕食人类,他嗜血暴虐也带着无声的悲愤,若不是将这些人杀死似乎就不能平息他的怒气。 那只恶魔已经杀红了眼,随脚踩过的地方俱是鲜红,便是他的长发也被染成了一滩血。满世界除了血还有哀嚎,以及那只恶魔口中发出的怒吼。 当一滩血溅在一身白衣之上时,灵鹫听到有人唤了他一声:“秦公子。” 他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刀只是微微一顿,便扬起朝眼前这人砍去,只是这刀砍下去却被另一把长刀架住。 “哥!住手!”龙旻抿紧唇,眼前的灵鹫是个实实在在的恶魔,他以前从不相信别人说的魔头就是他的兄长,但今日他信了。 虽说灵鹫武功还未完全恢复,但龙旻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刀抵挡住灵鹫苍鹫刀的压力,迫使他右肩膀抵住刀背,便是如此肩膀也流了血。 灵鹫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带了些迷茫,他看了看眼前的龙旻,又去看龙旻身后的白衣,只是这身白衣是燕只影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 灵鹫双目四处搜寻,除了满地的尸体以及惊恐而颤栗的人,再没有他所熟悉之人。便是这一瞬间的慌神,一双掌猛然击中他的后背,他一口鲜血喷出,脊椎骨险些断裂。 “父亲?”龙旻立刻扶住灵鹫,却见到龙乾只手握着狼牙棒丝毫不停留朝灵鹫袭来。这狼牙棒带满钢刺,一棒子垂在灵鹫背脊之上,只将背脊打得稀巴烂。 龙乾再举起狼牙棒之时,龙旻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燕只影只身冲到灵鹫身前想要为他挡住。 只是灵鹫武功高强,再受几棒都无事,但是燕只影只是普通人即便武功高些,受了这一棒必然是要死了。 燕只影本已做好受死的准备,人却又被灵鹫护在了身后,只见灵鹫伸出左手硬生生将这一棒接住。钢刺刺穿他手掌心,血流个不停。 “秦公子!”燕只影着急,却无可奈何。 灵鹫抬起血目注视眼前龙乾,那之中除了仇恨再无其他。他一直冷心冷面,不善言语,便是如此这般对待这位将他弄到如此地步的人,他仍旧不会去咒骂,他要做的唯一只是将这人杀死。 当年龙乾偷偷出了罗门到得蓬莱岛,暗中指使江严叛乱,并在江湖上放了传言说是魔教教主君鹤雁身上有一本武功秘籍,修炼之人便可以不老不死。 到得最后,君鹤雁凌迟而死,江湖中所谓的名门正派有许多都参与到了争夺武功秘籍的事情之上,并且君鹤雁死后,被凌迟之后的肉片竟是被这些个所谓的武林正派分食,说是吃了他的肉可以提高功力。 龙乾是罗门人,除了罗门族长无人能将他杀死,在罗门中龙干的武功排在第四,仅次于一代族长、现任族长罗白辞以及族长的胞弟罗墨归。 灵鹫手并未松开狼牙棒,反而张开手一把紧紧握住,内息猛涨那狼牙棒便化为粉末。灵鹫手上不停息,他右手反转勾住长刀,点脚飞起双手握住砍向龙乾头颅。 龙乾武功绝不低,却在与灵鹫过来百余招之后败下了阵。灵鹫初始内息有些不调,却没想招招下来,他内息竟是突飞猛进。如今龙乾被灵鹫逼迫不停后退,龙乾觉得大事不妙,转身要逃。 龙乾人才飞入半空,双腿齐齐被灵鹫长刀削断,血如柱流出,龙乾整个人跌在地上,口中吐血不止。 “父亲?”龙旻本是一直在静静的看着,他本来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另一边是他的兄长,这两人谁死他都不希望。 灵鹫伸出满是鲜血的左手卡住龙干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灵鹫一对血目只余下冰冷无情,他迈开脚提着龙乾朝炮烙台而去。 “哥!”龙旻已经知道灵鹫想要做何事,虽说龙乾对他不好,却也是他父亲。 “哥,求你不要杀他。”龙旻带了哀求,灵鹫顿住脚,双目仍旧死死的盯着龙乾。 “本座输了便是输了,哼!孽畜你要杀便杀。”龙乾虽然怕死,但绝不会去求灵鹫,这人与君鹤雁有着同样的脸,也同样聪明绝顶武功高强,龙乾厌恶的便是这张脸。 “修儿……”灵鹫未转身,却听到不远处衣袂声,接着说话之人便飞奔到他的身后。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女子,听声音也知道这是个绝美的女子。 那女子蒙了厚厚一重面纱,穿了一袭黑衣,站在灵鹫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那女子双眼含了水雾,声音也有些哽咽。 “为娘知道对你不起,只是希望你能放他一条生路,他做错事是因为娘的错。”那女子说的哀怨,她垂下眉眼时,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与灵鹫的竟是非常像。 若是灵鹫肯转头去看一眼,会发现这女子虽说只露出一对眉眼,但这眉眼间的冰清与他的极像。 灵鹫垂下头不知在想何事,只是他沉默些许,仍旧提着龙乾朝依然燃烧的炭火池走去。 “修儿,当娘求你,不要杀他。”女子砰的一声撞击在地面之上,双膝跪了下来,眼泪颗颗打在地上,印出一圈水渍。 “我姓秦,名灵鹫,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灵鹫说的冰冷,手松开将龙乾扔入炭火之中。 “不要!”女子的喊声已经晚了,炭火瞬息将龙乾包裹而住,空气中传出的尸体焦臭味却掩盖不住龙乾刺骨的嘶吼大喊之声,只是喊声再如何凄厉仍旧只是片刻便消失。 “你当真无情无义至此?”女子身体在颤抖,眼中带着不相信。 “是,我本就如此。”灵鹫从始至终没去看那女子一眼,他只是朝苗青叶走了去,将人抱入怀中飞身离去。他离去瞬间便见到一个女子跳入炭火池,随后传来龙旻撕心裂肺的嘶吼。 当真痴情至极,女子为了男子殉情,就如他怀中的苗青叶为他而死一样。他没有心情去原谅谁,谁欠他的他就一定会还回去,谁若将他身边的人害死,他绝对会报仇。哪怕往后再多的人骂他无情无义,他都无所谓。便是秦央骂他怨他责怪与他,他也不怪。他早已入了魔,魔便是魔,最是冷血无情,六亲不认。 第六十八章 灵鹫百般护住苗青叶心脉,却已没了用,他只能保苗青叶尸身不会腐烂。他带着人一路马不停蹄的朝雪山赶,江湖再乱已与他无关。对于苗青叶他心中确实有歉疚,苗青叶自小便随他在雪山上生活,为了讨他高兴往往独自去雪山深处打猎,猎的一两只野兽回来往往也是伤痕满身。 灵鹫对谁都是无情除了一个秦央,便是当初见到小小的一只苗青叶艰难的拖着一只野狼尸体到得他面前,身上的伤严重到几乎能让苗青叶死去时,灵鹫仍是没有去过问,任苗青叶自生自灭。 他不喜言语,只有偶尔会去教苗青叶一两招,每每这时苗青叶都要高兴到跳跃起来。 雪山之上只有他们两人,灵鹫多数时间是在打坐调理内息。而苗青叶毕竟只是普通人,他常常独自在雪地之上自说自话,然后远远的看着灵鹫。 灵鹫只知道苗青叶从未露出软弱的一面,他通常笑的诡谲,眼珠在说话时也是滴溜溜的转。但终究苗青叶还是怕他的,从来不敢靠近他超过一步的距离。 或许漫长的时间里,灵鹫也有无聊的时候,每当这时他也会对着苗青叶说他与秦央之间的故事。每每这时,苗青叶面上无任何的表情,只是听他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认真。 “我长大嫁你可好?”有一次灵鹫说完他与秦央之间的仇恨,苗青叶睁着水润的眼睛认真的去问灵鹫。 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旧保持一步,苗青叶说完这话偷偷的挪动身体朝灵鹫移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又说:“他不要你我要你。” 后面的事是苗青叶被灵鹫一掌拍开,肋骨断了三根,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三日。自那以后苗青叶说话异常小心,却如往常一样嬉笑。 灵鹫将苗青叶抱入怀中,他想了许久,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何苗青叶对他要如此痴情。他不过是一个魔头,便是秦央对他也总是嫌弃,可偏偏这个苗青叶无论他待他如何绝情,还是一如既往死皮赖脸的跟着。 只是他灵鹫心中只有一个秦央,对于苗青叶的喜爱,他无法去接受。秦央待他并不好,小时也对他非打即骂严厉异常,他犯了错秦央绝对不会原谅他,便是这次他发了疯又去杀人的事若是被秦央知道,秦央定不会原谅他。 或许苗青叶如他一样,明知道那人不会对自己喜爱犹如生命,还仍旧死死贴着不愿意松手。 他用一十二年的时间在雪山等待秦央来救他,他自己明明可以将降魔锁毁掉,却不愿意那样做。便是秦央见到他也只是让他不要杀人,对于情爱,秦央看得并不重,而他灵鹫却当做了唯一。 他带着苗青叶离开时,知道白子身受重伤之后是被秦央所救,也知道秦央如今呆在阎门教,但他却没有立刻去寻秦央,他不知道如何去找这人。白子说秦央失了忆,谁都不记得。 雪山还是那个雪山,灌满耳朵的风声怒吼,大雪在飘荡,刺骨的风若刺刀将皮肤割破,灵鹫抱着苗青叶的尸身走得并不快。 他为苗青叶换了一身他平日里爱穿的黑袍,这两个月他都在赶路,为苗青叶输入内力防止他尸首腐烂。如今苗青叶就像睡着一般,面上带着安详,唇角还有一丝微笑,只是眉宇微微皱着。他绝世无双,虽说生的有些柔美,却也是个绝世的人儿。 灵鹫第一次发现,这苗青叶也是极美的人,肤白柔嫩,便是心肠再歹毒,也只待他一人好。 “为师不能去寻你,下一生,你莫要遇到为师了。”灵鹫将人放到他们往日待得那个山洞里,用苍鹫刀挖了雪坑,将人放进去。 …… 已是四月芳菲天,山中的桃花开的有些晚,此时漫山谷的桃花飘荡,秦央领着一群孩子赏花,开心非常。 便是他们阎门教不再过问江湖事,但偶尔去得街上购买一些日常用品时,也听到一些人口中传言,几个月前魔头灵鹫大开杀戒,死伤了数百名武林豪杰。 秦央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气息,于是让蛇羽领着人先回教里,孩子们才走,便有一袭黑衣站在他身后。 “你来了。”秦央未转身,伸手折了一枝满开绯红的桃花。 “是。”回答的人话音冰冷,声带因为受过伤,嗓音变得沙哑晦涩。 “你身上有杀气,你是灵鹫?”秦央转了身双目对上面前的黑衣人,这黑衣人风华绝代,异常的年轻。双目的深邃冰冷是天生,面上无悲无喜让人看不透。 “是,我来寻你。”灵鹫终究伸出了手去执秦央的手,秦央将手移开,又看他一眼。 “我以前喜欢的人是你?”秦央又问。 这一次灵鹫没有回答,他双目只是盯着秦央的眼睛闪过失望,是对自己的失望。 “你走吧,你是魔,我又不能记起你,等我记起你再去找你。”秦央确实一时不能接受,面前这人的身上充斥着狠毒以及满带杀气,他甚至有些慌乱,因为不能明白为何自己会喜欢过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灵鹫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不走也不动。 秦央与他站了半日,看着眼前这人俊美的脸,一时只能苦笑。自己已是半老之人,可眼前这人年少绝代,也不知他心中是作何想,便是自己将他记起,也不过只能在一起那么几年,如此又有何意义。 秦央转身离开,一如既往的生活。闲暇时教阎门教的孩子武功,偶尔会教他们识字念书,如此数十日都未曾去管过灵鹫。 灵鹫一直在桃花林中,看着桃花开了又败,于是在山头慢慢行走,到最后到得一个谷中见到了一处梅花林,只是梅花只有绿叶,若是花开时定是很美。 他没有离去,也不用吃喝。也不知几时起,他不用吃喝也不会死,也不会感觉饿。他面容怕是过了千年也不会变,他看着天空云彩变幻,从白云到乌云,从天晴到下雨,他便一直待在这个梅花林,不曾离去。 他在这林子里从四月待到八月,没有去阎门教见秦央,直到有一日,一个十岁大的男孩捧了一个食盒来林子里找他。 “亲大哥让我给你的。”男孩歪着脑袋看着几乎要长草的灵鹫,觉得这个黑衣人很怪,也很可怕。 “亲大哥走了,说是要四处走走。”男孩继续说,灵鹫却猛然站起身一个飞身便消失不见。 他在梅花林里等着秦央能将他记起,只是这些时日,秦央没有来过,他出了阎门教过了太行山终于寻到秦央的一丝气息。 若是秦央记不起他,他便带着秦央去寻。于是他拦住秦央去路,伸手抓住秦央手腕也不说话。 秦央没有留发,还是和尚的装扮。灵鹫看着秦央的面目又恢复到了多年前的严肃,手微微松了松,便被秦央抽开。 “我还是不记得你,你走吧。”秦央说的坚决。 “若我不杀人,你可会赶我走?”灵鹫开口问。 “不会。”秦央双眼正视灵鹫,依旧回答的严肃。 灵鹫沉默些许,唇角勾出一丝冷笑,突然出手如电制住秦央,伸手拦腰将人抱起就走。 秦央不反抗他,只是再也未同他说过话。灵鹫不知从哪里买了个面具,或许是他如今这样子走在街上就会有人吓到腿软,那一次长安武林大会闹了一场之后,他的样貌江湖人士早已经知晓,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武功高强无人能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头。便是秦央,也是如此看待与他。 灵鹫为了路上不麻烦,戴了面具,一路挟持着秦央到了嵩山。灵鹫带着他到得少室山山脚下一片树林里,那树林有一处地方空空荡荡,灵鹫便停在了这里。 “这里曾有间草屋,你带着我在这里,教我武功。”灵鹫摘去面具,望着秦央,双目虽然冰冷却还是带了期盼。 他伸手指着一个地方,又道:“我在那里种了一株梅树,你说梅树开花了,便和我不再分开。” 第六十九章 “我不记得这些事。”秦央话说完便后了悔,他有些惊诧的看向灵鹫,灵鹫双目盯着前方有些迷茫,那些话似乎并不是对他说,而是对着远方的人说,只是灵鹫眼前只有一片树林再无其他。 秦央记得半年多前,遇到一个囚车,囚车里的犯人问他草屋前的梅树是否花开过,他仔细想了想,便震惊起来,那犯人竟是灵鹫吗? 灵鹫半响收回目光去看秦央,见秦央将头转向一边不愿去看自己,也不再说话,于是抱着他往太室山而去。 到得太室山山顶之上,灵鹫才停下,他看着眼前这绿树成荫,不是当年的雪落之景,沉寂了许久,他才缓缓对秦央道:“那年你在这里给我取了名,叫我灵鹫,你可记得吗?” “不记得。”秦央回答的是实话,他见到灵鹫眼中的失落更甚,他无法感同身受,接着他穴道解开,灵鹫也不再言语转身走的缓慢。 灵鹫想了许久,再也找不到他与秦央过往共同的回忆,他们两人走过的地方除了这个地方再无其他,而这仅有的回忆也变得模糊。 他们离开嵩山,一路走走停停,再没有说过话。秦央本就带着包袱说要去四处走走,在老死之前走遍山地大川,看尽花开花落。 灵鹫远远跟着,却不知道自己在跟着什么。自嵩山之后,秦央再没有看他一眼,在对着别人时,秦央一如既往的和善带着笑,对着他时只有严肃,眉头也会皱起。 有一日灵鹫随着秦央走到一处闹区,熙熙攘攘的人让灵鹫稍不注意就会将秦央弄丢,而这时却有一双小手抓住他衣袍。 “哥哥,给点吃的吧。”是个小乞丐,浑身衣物破烂不堪,灵鹫低头去看时,见到这小乞丐睁着可怜的双眼望着自己。 “青叶?”灵鹫一愣,这小乞丐只有五六岁大,模样像极了小时的苗青叶,一样的瘦弱可怜。 小乞丐依旧拽着灵鹫的衣袍不松开,他见灵鹫揭开了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更是不愿意松手,心想这样好看的人心肠定是极好的。 灵鹫将身上所有的银两都给了小乞丐,小乞丐先是愣了愣,只拿了一两碎银把其余的仍旧还给灵鹫转身便跑。 灵鹫站起身愣了片刻,再回身时已不见了秦央身影。灵鹫戴上面具,转身去寻那跑开的小乞丐 。秦央记他不起,他便是死缠烂打一辈子也没用。 他寻得小乞丐住在一处破房子里,里面住着一窝子的乞丐。小乞丐将讨到的银两尽数给了一个十多岁大的孩子手里,那大孩子给了他个发霉的馒头,小乞丐乐颠颠的跑到一角高兴的啃起来。 灵鹫默默看着许久,等到小乞丐将馒头啃完,他才走过去。一窝蜂的乞丐觉得这人身上气息冰冷,不敢靠近一分,顿时逃散而去。 “你叫什么?”灵鹫蹲下身,问那小乞丐的名字。小乞丐睁着大眼见这好看的哥哥又过来寻他,生怕他问自己要回那碎银子,只是拼命的摇头往一边躲。 “我收你做徒弟好不好?”灵鹫问的温柔,只是话语冰冷。小乞丐抿着唇想了许久,才哆哆嗦嗦的走到灵鹫身前。 “你会武功吗?”小乞丐问的天真。 “嗯。”灵鹫点头,犹豫了些许将人抱入怀中,又道:“我带你去找你师公,他武功也很厉害。” 灵鹫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为小乞丐换上新衣服,总觉得这小小的人在自己手里软得很,还很是乖巧,苗青叶小时不知是否也是如此。 “哥哥你认识我爹娘吗?”小乞丐有些疑惑,这样漂亮的人为何对自己这样好? “不认识。”灵鹫为他穿完衣服,将他抱起坐到自己腿上却发起了呆。 小乞丐望着灵鹫的眼睛,嘟起了嘴。乖巧的趴在灵鹫怀里,不打扰他,到得最后竟是睡着了。 后来灵鹫就带着这个小乞丐一路走走停停,灵鹫初始会抬头四处寻找什么,到最后只是走脚下的路,话也说得极少。 小乞丐很懂事,尽量不去打扰他。小乞丐年纪小,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一群乞丐长大,也受尽了欺凌。这个人要收他做徒弟,虽然还没有教他武功,但是对他极好,照顾的也仔细,除了不大同他说话以外,小乞丐觉得这人几乎是自己的父亲了。 灵鹫带着他从北方走到南方,又从南方折回来。到小乞丐年龄满了九岁时,灵鹫才教他习武。 他年纪小小就走过大江南北看过名山大川,河流花开。可灵鹫话语越来越少,面目越来越清冷,到最后灵鹫一个人坐在一处可以不吃不喝不动一丝一毫十几天。 小乞丐一直没有问灵鹫在寻谁,只是偶尔在灵鹫发呆的时候,他会说一些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给灵鹫听。每每这时,灵鹫会露出笑摸着他的头,温柔至极。 “哥哥,我长大能嫁你吗?”小乞丐今日在街上见到了一个新郎子一脸的笑,几乎合不拢嘴的拱手对路人行礼,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有几次因为高兴险些栽下来,而后面唢呐喧天,大红的轿子里新娘子害羞的垂着头,所有的人都笑得开心。 小乞丐想,若是他也进轿子里做一回新娘,灵鹫穿着红衣骑上高头大马一定也会开心的笑个不停。 灵鹫回了神,去看小乞丐天真的眼眸。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为师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你吗?”小乞丐心想,一定不喜欢,否则不会让这样漂亮的哥哥独自在世界上走那么长时间。 “他把我忘记了。”灵鹫回答的缓慢,似想到什么,眼眸带了灰色只剩下灰败。 又是一年桃花开,灵鹫带着小乞丐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那村子后面有座山,听说山上有座破庙,多年前有个和尚守着一座墓在破庙里过了十年。灵鹫让小乞丐在山下等着他,他去山上一趟等等就回来。 他已经脱离江湖,却还是有人跟上了他,心里记挂着所谓的武功秘籍。灵鹫觉得可笑,这一路走来,他遇到不少打他主意的人,他俱都毫不留情的杀了。 他人才走到山脚下,却被一群人拦住,灵鹫本不想杀他们,奈何此时路过一对八九岁大的孩子,这群人便将这两个孩子擒住威胁于他。 那两个孩子只一眼,灵鹫便知道根骨奇佳,况且那女孩的样貌和多年前死去的青儿极像。灵鹫将那不知好歹的人杀了,见这对兄妹吓得不轻,于是问他们父母在何处。 说来也巧,这对兄妹乃是龙凤胎,父亲死在战场,母亲也是随了父亲而去,如今是一对男人将他们抚养长大。 而那对男人中有个叫做江清酒的,生的是清冽脱俗,好似神仙。当年灵鹫被四大高僧锁住带往雪山时,曾遇到过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那孩子长到如今怕已经是而立之年。 江清酒后来隐居在这小山村,在山上时遇到了个和尚,见到和尚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破庙后面又立了一座坟,便猜测和尚墓里的人未死。 灵鹫带着那对兄妹去了山上的破庙,日光已经西沉,庙门前也站了个黑衣人,镀了金的光芒将那黑衣人笼罩进去,一身黑衣也柔和了许多。 灵鹫走上前去,看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即便脚步再轻,也险些失措绊了一跤。 待到那黑衣人转过头来,一张面容与秦央的相似五六分,只是要比秦央年轻许多。 灵鹫记得当初秦央被送到少林寺做和尚之后,秦央的父母又生了个儿子取名秦忆。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小儿子一直在将军府长大,从未回过家,便是秦央也不知道自己的胞弟是何模样。 如今秦忆转身来见到一个瘦削身材颀长的男人,穿一身藏青色长袍站在那里,夕阳的光芒打在那男人的左肩上,将影子拉的残长。 秦忆分辨不清这男人的年龄,只觉得这男人浑身充斥着狠毒,双眼深邃,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只是却带了光,是炙热的,似乎冰冷瞬间被烈火又燃了起来。 所以那身上所带着的狠毒也削弱了,只是还是让人不敢与这人说话,秦忆也不敢,这男人身上有一股杀气,却也充斥着落寞。 秦忆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自己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他见到灵鹫身后站着一对兄妹,似乎受到了惊吓。 “你姓秦?”灵鹫开口,声音像是生了铁锈一般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同人说过话。 “是。”秦忆回答。 “这庙里曾经住过一个和尚,你可认识?”灵鹫站在那里,如一杆标枪,动也不动,面上也没什么神情。 “那是家兄,他十年前就走了,说是去寻一个……”秦忆说到这里猛然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灵鹫并未说什么话,转了身双手提了那一对兄妹打算离开。 “你是……你……”秦忆开口,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当初他们秦家也是大家,有几辈人都在朝中做官,只因为他那位哥哥招惹上了一个魔头,害的家破人亡。 “这两个孩子根骨奇佳,我带走了。”灵鹫转眼就消失不见,秦忆追了过去,却跟不上那人。 灵鹫到得山下带那对孩子去见江清酒,他与江清酒不过在二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也托这一面之缘,秦央才会离开破庙来寻他。只是如今是他四处寻秦央,自从上次他将秦央跟丢以后,秦央便似人间蒸发一样,再也寻不到一丝气息。 第七十章:结局 灵鹫多数时候都会耐心指点三个孩子习武,他在江湖寻了秦央时间并不久,只是四五个年头而已。 他如今说不上是心灰意冷,只是有些累了。他随便走到了个地方,刚好那村落里的人们靠种桃子为生,如今正是桃花满开时节,他觉得这地方不错,便住了下来。 每日里他除了发呆便是教这三个孩子习武,灵鹫知晓自己内心只是因为带了歉疚才收这三个孩子为徒,每每见到小乞丐拿水润的大眼看自己时,他就会想起苗青叶。有时他便想,这小乞丐长大了不知样貌会不会改变。 三个孩子中小乞丐最是乖巧,也最是懂事。一旦发现灵鹫不开心,便会学着大人的模样坐在灵鹫面前,给他说些自己听来的故事。 “哥哥,你等的人会不会来这找你?”小乞丐折了一枝桃花递给灵鹫,乖乖的站在灵鹫面前,歪着脑袋问他。 “不会。”灵鹫没有犹豫,伸手接过那支桃花放在鼻下嗅了嗅,接着道:“他是好人,我是坏人。” 小乞丐听了这话也觉得事情很严肃,灵鹫带着他四处走的时候,确实也当着他的面杀过人。所以灵鹫说自己是坏人时,小乞丐觉得灵鹫没说错。 “那哥哥你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小乞丐仍旧问,灵鹫点头将桃花掐出一朵别在小乞丐左耳边鬓发上。 “家也不回吗?”小乞丐眼睛睁得滚圆,眉头也皱了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担心着灵鹫。 “不回。”灵鹫垂着头,待到这句话说完,猛然转身。 那人留了发,不是白发,如他一般是一头墨发。那人穿一身麻衣,麻衣如雪,手上戴着一串佛珠。 “桃花开了。”那人开口,嘴角噙着笑,仿若从始至终他都是如此温柔。他面容虽然爬了风尘与沧桑,倒还不算太老。或许是因为灵鹫曾把浑身武功散给他的原因,他容貌老的比常人慢一些。 灵鹫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人,说不出一句话。他确实激动,可之后却剩下害怕,如今他身体微微颤抖,连手中拿着的桃花枝也抖个不停。 那人默默走上前来,将他头颅放到自己的肩上,然后伸手来抚他的头发,说:“我们成亲吧。” “好。”灵鹫比以往都要安静,任由秦央抱着他的头颅。他面上仍旧无悲无喜,除了开始身体在微微颤抖之外,如今他面上仍是清冷,看不到一丝欢愉。 灵鹫任凭秦央为他收拾行李,他只在一旁安静的看,几乎连话也不说。他看着秦央在一处与三个孩子说话说的开心,自己出了房去屋外看着阳光。 秦央这几年被罗白辞带去了罗门,也继承了族长之位,他一直在忙着处理罗门的事务,并且在研究医书,一时间连自己是何时将灵鹫记起都忘记了。 他并没有寻灵鹫多长时间,他一出了罗门就去了以前待得破庙。在路上他遇到了自己的弟弟秦忆,秦忆带着一个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男人,秦央将这男人的毒解了才来找灵鹫。 秦忆带着的那男人是个王爷,曾为皇帝南征北伐打下了江山,后来皇帝嫌他功高盖主赐了他一杯鸩酒。那王爷只喝下一口便被秦忆带了出来,奈何那王爷仍旧中了毒,秦忆一路寻找名医都无果,到最后竟是在路上遇到了秦央。 秦央在秦忆口中得知灵鹫带着三个孩子朝北方而去,于是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 秦央这次出来答应过罗门二代族长罗白辞,等他找到灵鹫一定会回去,况且灵鹫这一身武功也只能呆在罗门才能让他放心。 他如今在罗门除了打点罗门的事务,还在寻找一种能使人变的正常的药。罗白辞已经答应他,只要他找到能将不老不死之人变得正常的药,就会放这些罗门人到江湖上行走。 罗门离此处只需十日的路程,秦央一路对着三个孩子说的开心,为他们讲他们从未听说过的故事,惹得小乞丐很快黏上了他。 罗门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在一处深山老林里,外界是一片森林,经常有野兽出没,平常人等绝不敢接近此处而已。 灵鹫随着秦央去了罗门,似乎所有一切都已经被秦央打点好,便是喜服也早已经做好。每一处房舍都挂了红绸,罗门族长住的房屋更是充满了喜庆之色。 时间有些仓促,灵鹫去的第一日已经是傍晚,秦央说第二日他们就举行大礼,当晚秦央就拿了喜服来让灵鹫试一下是否合身。 灵鹫衣服还未试好,秦央便被人叫了去。秦央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爱戴,便是到了这罗门,别人也是对他异常恭敬。便是秦央要和一个男人成婚,也没一个人说句难听的言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完美,灵鹫穿着喜服去看铜镜里的自己却失了神。 秦央到得深夜才回来,灵鹫已经将喜服脱下,双目有些无神的坐在床上。 “灵鹫?睡了。”秦央似乎有些累了,脱了鞋子外袍便上了床。 灵鹫随着他上了床,尽管是漆黑的夜,仍能看得见秦央面上带着疲惫。灵鹫有千言万语对他说,奈何却说不出一句。他只是伸了手去摸秦央的脸,漆黑的眼眸闪了闪,将手拿开,躺在秦央身侧。 “秦央,你记起我了吗?”灵鹫望着漆黑的夜,独自言语。 第二日傍晚行大礼之时,行的第二个礼竟是对着罗白辞。灵鹫看着高高在上的罗白辞,终究是低下头磕了下去,礼毕时秦央忙着去招呼客人。 灵鹫看着热闹非凡的人群,举杯推盏,每一个人都笑得开心,便是他的三个徒儿也在一处开心的吃着点心。他穿的是新郎服,秦央亦是。他这一次与秦央在众多人的见证下,成了婚行了大礼,可他面上仍旧毫无喜色。 秦央来寻他,他已经能与秦央白头共守,可他心中却仍旧是空的。他私自抱了一坛子的酒往山里走,到最后走得累了,他便坐下来仰头把酒灌进肚子中。 他酒量不好,秦央的也不好,但他仍旧将一整坛的酒灌入肚子中。天空黑下来之时,星空升起,每一颗都很耀眼。 几日前,小乞丐与他说了个故事,说是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天上有几颗,便死了几个人。 不过是稚儿的故事,灵鹫却觉得难受。即便他与秦央成婚了又如何,秦央仍旧会死,到得那时他仍旧是一个人。 “没洞房呢,你就跑了。”秦央来到他身旁,坐了下来。灵鹫没去看他,听到秦央衣袂摩擦声,接着贴上自己的衣袍,热的紧。 秦央双手将灵鹫的脑袋掰过来,让他望着自己。秦央笑的温柔,贴过来的唇带着酒气。灵鹫任由他伸出舌撬开自己的唇齿,缠上自己的舌吻得认真。 “要不要在此处洞房?”秦央揶揄,伸手勾过灵鹫的脖子,左手自灵鹫下摆的衣袍缝隙处伸进灵鹫的裤子中,去揉灵鹫的根部。 “为师在上面?”秦央试探性的问了下。 “好。”灵鹫回答的敷衍,转了头仍旧去看天上的星辰。 “为师嫌麻烦,懒得很。”秦央仍旧笑的温柔,他昂起头陪着灵鹫去看星辰,手仍旧搂着灵鹫的腰不放。 “灵鹫,直接进来吧。”秦央双手勾住灵鹫的脖子,让灵鹫双目对着自己。他坐在灵鹫双腿之上,臀瓣缝隙处缓缓摩擦着灵鹫的根部。 灵鹫眉头微皱,他平日里一向禁欲,而刚才不过被秦央稍稍挑拨,根部竟是立了起来。秦央如今扯掉他里裤,也将自己的扯去,直接坐在他身上,缝隙处的柔软伸缩,慢慢挑逗灵鹫立起的顶端。 灵鹫四处去寻身上是否有润滑用的东西,还未找到,却听秦央闷哼一声硬生生坐了上去。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身体绷紧,趴在了他身上紧紧咬着唇。 “你疯了?”灵鹫探手摸到一片黏湿,滑腻腻的一团,知道秦央菊口定是流了血。他根部虽然肿大异常,却也还能忍得住,只是秦央如此直接坐上来,惹得他根部被绞紧的甬道包裹住,又是一圈肿大。 “这是我欠你的,欠了二十年。”秦央唇色有些惨白,显然是痛的很。他双手捧着灵鹫的脸,看得认真,闭着眼轻轻点上唇角,又道:“我知道你不开心,你怪我。是为师不好,让你吃了许多苦。” “你流血了。”灵鹫试图出来,却被秦央阻止住。 “我要你,灵鹫,不要出去,就让我死在……”秦央话未完便被灵鹫堵住了口,灵鹫一向对他温柔,但若是疯狂起来,会让秦央喘不过气,也会让秦央连连败退,舌头不知如何躲闪,迎上去时,舌根处都会被灵鹫吸咬的麻木。 菊口深处律动的缓慢,灵鹫始终怕将他弄的痛了。因为天仍是有些寒冷,两人只褪了里裤,交合处因为有血的滋润,倒不如先前那般疼痛。 秦央开始还有还手的余力,到最后整个人被灵鹫抱在怀里,根部的撞击每次都会让他的菊口碰触到滚圆的圆球,再深一些几乎要将圆球含进去。 吐出的水将里裤弄得黏湿一片,含着甬道深处液体撞击发出的噗呲声,秦央张着口只能大口的喘气。到得那一处敏感点,秦央几乎叫出声整个身体也绷紧。开始他还忍着,到最后灵鹫根部的顶端流着的清水滑过他的甬道深处,撞击他的那一点时,他便肆无忌惮的叫出。 灵鹫显然有些吃惊,却觉得秦央如此竟是有些率真,为了他不惜叫的放荡,于是加大了动作顺手抄过秦央的腰,右手移到秦央臀瓣,伸出食指去戳两人交合处。 “你想把为师弄死吗?”秦央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灵鹫速度快时,他连勾着灵鹫脖子的手都搭不住。 “嗯……灵鹫,再深一点。”秦央偏过头咬住灵鹫耳垂,自己摆动好腰身,让灵鹫根部自下而上垂直在他的菊口深处动作。 “秦央。”灵鹫话语也带了呢喃,口中喘着粗气,伸手揉着秦央的菊口。 “嗯?”秦央确实觉得舒服,整个人趴在灵鹫肩上,双眼微微闭上,闻着灵鹫身上的味道。 “你里面很好。”灵鹫速度慢了下来,他已经快要去了,情不自禁的便夸出口。 “不老吗?”秦央故意问他,笑的狡猾。 灵鹫红了脸,只是摇头,他闭上眼,哼了一声,腰身猛然挺直,整个白浊尽数喷洒在秦央甬道深处。秦央被这一弄几乎也要出来,却被灵鹫一手堵住顶端。 “你这样为师以后会不举的。”秦央话才说完,灵鹫软了些的根部带出白物一大滩,接着灵鹫弯下腰将秦央双腿张开,张口便含住秦央快要喷洒出的根部。 秦央物事本就大些,如今灵鹫含着,整张脸都鼓了起来,唇部大大张开好容纳秦央的巨物,秦央那物顶到喉咙深处,忍不住便想动起来。灵鹫动了几下,双手捧着伸出舌画着圈带出水线,秦央本就快要去了,被灵鹫如此挑拨,立刻闷哼一声。灵鹫顺势又是整个吞入口中,秦央带了鼻音,尽数射在灵鹫喉咙。 “灵鹫?你,你放开。”秦央有些急了,灵鹫却含着不放,直到秦央物事在他口里软了,他才放开,惹得秦央已经虚脱躺在地上。 灵鹫唇角沾了白浊,其余被他尽数吞入肚子中。他伸手抱住软了身子的秦央,见秦央如今筋疲力尽的模样,心中的不开心早已扫除。 “嘴巴过来。”秦央让灵鹫过去,伸出舌将灵鹫唇角白浊舔去,又道:“说了不能吃的。” “味道很好,秦央,你还欠我许多次。”灵鹫说的一丝不苟,也极其的认真。 “还生气呢?”秦央伸手去揉灵鹫的脑袋,将软了的身子靠在灵鹫怀里。 “生气,你欠了我二十年的青春,你就要老了,我该怎么办?”灵鹫似乎在问自己,却又将秦央抱得紧。 秦央不回答他,很快在灵鹫怀里睡去。他虽然能比常人多活几年,容貌也因为灵鹫的缘故,能多维持几年,但终究他仍会死。而那时灵鹫独自一人在江湖上看世界沧桑,没了他,灵鹫可该如何是好。 秦央醒来时,灵鹫还在熟睡,他们两人竟是这样相互偎依睡到天亮,秦央探手摸到里裤,虽说是干了,却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印子,想想昨日自己叫的放荡,一时间又有些羞愧。还好他们是在野外,要是在房间里,那叫声岂不是让外人都知晓了。 这深山老林里,风景还算不错,秦央腰身还有些疼,只是最疼的地方是菊口,火辣辣的,怕是那一处昨日太过激烈,导致菊裂了。 “秦央。” “嗯?”秦央扭头却贴上灵鹫送上来的唇。 “你死了以后,我陪你一起。”灵鹫伸手握住秦央双手,与他面对面说的坚决:“然后就葬在这里,墓上刻我们两人的名字。” 秦央看着灵鹫的脸,知道他定是做了认真的考虑。 这世间能杀死灵鹫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罗门第二代族长罗白辞,还有一个是他唯一的师父兼爱人。 ——正文完—— 番外:莫不静好 秦央这些时日闷头钻进药房里研究,他几月前与秦忆见了一面,偏巧秦忆那里有一本他与巫灵以前写的医书。待知道灵鹫中了情蛊之毒时,便每日晚间都在药房里研究解药。 灵鹫在药房陪着他,时不时便被秦央伸手塞进嘴里一颗药丸,使得灵鹫只是吃药丸都吃的撑得慌。 这日白天秦央刚给罗门的一些孩子上完课处理完事务,晚间又是闷头呆在药方忙个不停,灵鹫端了饭菜过来,秦央也没顾得上时间去吃。 灵鹫站在他身后,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一个人点了蜡烛拿了本《诗经》去看。灵鹫读书不多,白日里秦央给罗门孩童上课,灵鹫也是索性混在孩童中听秦央讲课。他听得极其认真,笔记也是做得一丝不苟。秦央每教一课他都熟记于心,今日秦央说的《关雎》,灵鹫觉得很有趣,便拿了诗经看了起来。 灵鹫看得入迷,口中却被塞了一物,张口含住便抬头见到秦央对着他笑的温柔。 “解药。”秦央劳累了几个月,虽说面上疲惫,但也是欢喜之色。这情蛊之毒虽说没什么危害,但是到底是毒,可使人心脏疼痛,秦央自然舍不得灵鹫吃苦。 “你弄了几颗?”灵鹫如今杀气消退,又穿了身月白色的深衣,倒是显得他清雅出尘。他问的温柔,伸手拦住秦央腰身。 “一颗就够了。”秦央眉眼弯弯,此时灯光昏暗,忽闪不明的烛火映着灵鹫风神俊秀的脸更是显得俊逸,让秦央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秦央话完,便被灵鹫拦腰拽过去坐到他腿上。灵鹫张口将口里药丸度给秦央,舌尖微微相碰便退出。 “你也中毒了。”灵鹫说的一丝不苟,秦央挑了挑眉先是疑惑,最后只能笑起来。 秦央以前失忆时,胸口也会时不时的烦闷绞痛,他也没有在意。到后来他记起灵鹫,又去寻了灵鹫,心脏就没有再绞痛过,所以也没有觉得不妥过。 只是这灵鹫偏偏自己试吃了那许多药最后才告诉他,这倒是把他宠的太过了些。这几个月里,他除了白天忙着乱七八糟的事情,晚上要配解药外,每日里还要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去跟着罗白辞学习武功。所以他陪着灵鹫的时间极少,每日回到卧房也是倒头就睡。 这解药配出来,他还要赶着去见罗白辞,他也只能在灵鹫唇上轻轻一点,道:“明晚给你配解药,还有……” 秦央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笑的有些狡猾:“忙完这一阵子,带你出去走走。” 灵鹫点头,倒是乖巧的很。秦央心中不免一阵叹息,又觉得自己对他不起。起了身,伸手摸着灵鹫的头道:“为师今晚上早些回去。” 秦央虽说想着早些回去,还是被罗白辞叫去说教了一番,武功倒是没练多久,只是被说教便让秦央几乎睡去。待到他回到卧房,灵鹫已经在床上睡着。 秦央第二日醒来时,灵鹫没有像往日那样端来早饭,反而他衣服还未穿,门便被另一人推开。这人面露凶煞,满带着敌意。 “龙旻?”秦央倒是愣了下,龙旻如今时不时的会来罗门寻灵鹫,让灵鹫回蓬莱岛接掌魔教教主之位。灵鹫应了他不会再过问江湖,所以也就不再去搭理龙旻。龙旻以往只是缠着灵鹫,如今倒是直接来找秦央,虽说带了敌意,倒也不敢对秦央无礼。 “你什么时候死?”龙旻不客气地问,他也是罗门人,奈何没有罗门人的体质可以长生不死。说来也奇怪,自二十年前开始出生的罗门人都没了不老不死的体质,便是习武的体质也是极差。 “怕是还需要一些时日,龙弟你太过心急了。”秦央穿好衣袍,面上堆着笑。 “谁许你这般称呼我的,我绝不会承认你的。”龙旻一时不知道如何还嘴,只能愤愤的甩袖离开。 “我哥外面等你呢,你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秦央出门,灵鹫已经将饭菜早点摆在院子里,今日人有些多,他们客厅有些小了,所以只能放在院子里。 “今日上课吗?”灵鹫见秦央洗漱完,给他放好椅子,轻声问他。 “嗯,你今日去听课吗?”秦央看了看三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四周的人还是坐的有些挤,又见到灵鹫面上冰冷去看龙旻,只好笑了笑道:“你陪陪龙弟,难得他来看你。” 灵鹫点头在秦央身侧坐下,抬头间双目仍是冰冷的去看龙旻,龙旻只是埋头苦吃,一刻不敢去看灵鹫的眼睛。 他往日里也都是自己来,今日却是把白子和简丛都带了过来。简丛此时正一心去哄着灵鹫新收的一对兄妹,那对兄妹的模样和他死去的女儿青儿生的极像,席间早已经忘了龙旻让他来是让他请灵鹫回蓬莱岛的。 龙旻还带了帮派中的几个人来,便是新任的武林盟主燕只影也被他带了过来。燕只影如今食不知味,只是拿一双幽怨的眼睛去看灵鹫,心中叹息百番,饭未吃几口便起身告辞说四处走走。 一行人开始还挤得很,最后也只剩下了灵鹫和秦央,便是小乞丐也识趣的打算要走,却被秦央叫住。 小乞丐嘟囔着嘴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个包子。 秦央伸手把人抱在怀里,问他:“今日上课,你还逃课吗?” 小乞丐脸色一变去看灵鹫,见灵鹫面色严肃,立刻垂头拼命摇头,道:“秦先生,小乞丐再也不逃课了。” “那师公给你取的名字你为何不用?”秦央说出此话,灵鹫面上仍旧正常,远在一边躲着的龙旻却是面上一阵抽搐。 “我又不是别人,为什么要叫青叶。”小乞丐嘟囔着,甚是委屈。 灵鹫听到这里,面色有些苍白,抬眼去看秦央。他将小乞丐抱入自己怀中,面色有些暗淡。 “师父不逼你,你想叫什么名字?”灵鹫说的温柔,伸手去揉小乞丐的脑袋。 “子衿!”小乞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扭头去看秦央,便晃着秦央的肩膀道:“秦先生,我叫这名字好不好,我喜欢。” “青青子衿,好,等下我去上课就把你新名字告诉大家,去玩吧。”秦央说完才转头去看灵鹫。 “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灵鹫,虽说他也调皮,但他确实不是苗青叶。”秦央见灵鹫不说话,起身默默去收饭菜。 “秦央。”秦央将碗筷叠在一起,正在擦桌子却被灵鹫从背后死死抱住,他也不说别的,只是抱住人不放手。 “怎么了?”秦央问他。 “我会去给青……给子衿道歉。”灵鹫虽说到如今都是对着外人不善言辞,但他还是说到做到,独自去见了小乞丐,张口对着小乞丐说了“对不起”三个字,说的郑重,然后转身就走,惹得小乞丐不知所以差点吓瘫。 所以至此,小乞丐越来越喜欢粘着秦央,见到灵鹫后也乖乖地叫师父,再不敢不大不小的直呼他的名字。 秦央说已经向罗白辞请了两个月的假,但罗白辞每日面色阴沉,若是罗白辞偶尔出了屋碰到灵鹫,两人身侧百余步外都不敢有人站着。罗白辞不喜欢灵鹫,灵鹫自然也是讨厌他,两人俱是阴沉之人,见了面不动手怕是已经阿弥陀佛。 更何况如今秦央告假两个月,说是要带着灵鹫四处走走,更是惹得罗白辞一百个不开心。他已经网开一面允许两个人成婚,也允许两个人住在一起,到如今秦央得寸进尺,时不时的就要告假去江湖游荡。 所以这几日秦央忙的脚不沾地,灵鹫更是见他不到。罗白辞每日叫来秦央说是要教他武功,结果又是絮絮叨叨说了三个时辰。每日里秦央回到住处已是丑时,灵鹫已经入睡,而灵鹫早上醒来时秦央已经不见。 如此忙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秦央才闲下来。第二日他备好马车,向罗白辞告辞,谁也没带,就他们两人出了罗门。 秦央在马车里睡得天昏地暗,灵鹫怕秦央太累,也没有让马走的多快,几乎散步一样,两人走了十日,还未到城里。 这拉车的两匹马算是老马,识的路。灵鹫也不用去赶马,去了马车里就看着秦央发呆。 秦央睡眠补回来,两人已经快要到阎门教。他醒来后见灵鹫有些无精打采,便独自赶了马车绕了路直接去了城里。 “一间上房。”秦央笑得温和,店小二却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秦央身后的灵鹫。 “我们客房多得很。”店小二又一次回道。 “一间上房。”秦央笑容未变,店小二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两个大男人,俱都是身长体健的,一间房子倒是不显得挤嘛? “您确定两人一间房?还是两个大男人?”店小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空余的房子再租出去一间。 “等下请您上几碟小菜,然后再烧些洗澡水。”秦央挑挑眉,拿了钥匙付了钱,又把名字记下,牵着灵鹫的手便去了楼上。 “秦央。”灵鹫开口。 “嗯?” 灵鹫不回话,面上露了微笑,虽说笑容微浅,还是被秦央捕捉到。秦央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低声道:“乖徒儿,不许在外人面前笑。” 灵鹫笑容更甚,惹得一些痴男怨女看的呆了,待想要扑将过来,灵鹫已被秦央拽着进了房。 “你以前不会这样待我。”灵鹫笑的清淡,好一副似雪姿容的模样,惹得秦央挪不开眼。 “以前是我太死板,往后不会了,况且你这样……啧啧。”秦央说的发自肺腑,双眼放了光,倒是显得有些油嘴滑舌了。 “你越来越,为老不尊了。”灵鹫本来说的极其严肃认真,秦央却挑了挑眉,道:“你嫌我老了?” “没……我只是说你……”灵鹫一时语塞。 “你还是嫌我老了。”秦央一口咬定,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我……我没有。”灵鹫有些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想自己此生都没办法做到应答如流,他不仅不善言辞,便是跟着秦央学了很久的书法写的也是很烂。多次被秦央嘲笑说,还不如小乞丐的字漂亮。 “水来了……”秦央本想多些捉弄灵鹫,但是店小二的速度倒是够快,洗澡桶已经搬了进来。 秦央看着那个洗澡桶,顿时失了言语。那么小的一只,怕是塞进一个人都有些难。 “这是我们店里最大的澡桶。”店小二不等秦央张口,自己已经率先说出口,末了又补一句:“一个人洗绰绰有余,只是没办法鸳鸯浴。” 店小二满头大汗的将澡桶立好,底下放上柴火点上,又打了温水来。 店小二一切准备妥当,嘿嘿的笑着奔下楼去。秦央扭头去看灵鹫,见灵鹫蹙着眉头,道:“我刚才没说你老。” “你……你个木头。”秦央突然有些觉得悲哀,灵鹫虽说好到无可救药,却无法对他开玩笑,他会将一切玩笑都看的极其认真。 他们两人赶了好些时日的路,没有好好洗过澡。但那澡桶实在是太小,灵鹫身形高虽是高,但也瘦弱些。 “你先洗。”秦央给灵鹫解衣袍,外衣才脱掉,门便被推开了。 “您点的菜。”刚才出去的店小二又走了进来,他将饭菜端在桌子上放上,便出了屋。 秦央看着手里的衣袍,又去看灵鹫。等了半响,没听到脚步声,秦央才去给灵鹫脱单衣。 “一起洗?”灵鹫问。 “塞不下,哎。”秦央叹口气,伸手为灵鹫撤去里裤,伸手握了握灵鹫软在圆球里面的物事。 灵鹫人才坐进澡桶里,门又被推开,店小二端着米饭走了进来。 “客官您的白饭。”店小二瞥眼瞧了瞧澡桶里的灵鹫,又见秦央黑了脸,便吐了吐舌头出屋去。 秦央站着等了足足半刻钟,不见店小二进来。于是也脱去了衣袍,人还未走到澡桶,便立刻转身把屋子上了门闩。 “让一点地方。”秦央见灵鹫坐在澡桶里还有些空隙,便觉得自己也能塞进去,却没想自己只能站进去,却是无论如何都坐不下去。 “嗯……”秦央眼睛眨了眨,却听到身下灵鹫闷哼的声音,垂头去看,才发现自己那物刚好贴在灵鹫脸上。 “我……我出去。”秦央突然觉得这种姿势太过了,于是红了脸便要出去,却不知根部突然被灵鹫拽住。 “灵鹫……嗯……啊……”秦央身子差些软掉,灵鹫手上沾了水去揉他的菊口。而他站着前身刚好没过水贴在灵鹫脸上。 灵鹫试探性的伸了舌去舔秦央顶端孔眼,舌卷在一起用了舌尖。秦央绷紧身体,臀部贴上两只修长的手。灵鹫抱着他的臀往前移,口刚好张开一口含住他根部慢慢吞含。 “灵鹫……太挤了,我还是出去吧。”秦央挣扎,黑色森林却贴了灵鹫一脸,男性的气味传荡开来,灵鹫也不同他说话,张开口整根含入口中,缓缓滑动。 牙齿不轻不重的慢慢啃咬,秦央很快有了感觉,立起来的同时也是暴涨一圈,撑得灵鹫腮帮鼓起。 嗯……秦央忍不住溢出口,双手伸开向下抱住灵鹫的头。灵鹫手指或轻或重的揉着他菊口,末了缓缓画着圈,惹得秦央麻瘙难耐。 “啊……”灵鹫张口猛然咬住秦央圆球上鼓起的青筋,惹得他张口大喊出声,喘息还未停歇,却听到敲门声。 “客官,您的酒。”店小二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 “我没要酒。”秦央压住声音,灵鹫神了中指突然戳进他菊口,他差点叫出声,只好忍着。 “这是我们家免费送的。”店小二朗声回道,见秦央不给他开门,又是撞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灵鹫故意,往日他手指进去都会等待秦央适应了才动,而现在他直接伸进手指找到秦央那处敏感点戳个不停。 秦央细细喘息几乎忍不住叫出声,而门外店小二不依不饶要他开门。 “我不会喝酒,你拿回去吧……”秦央已经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灵鹫脑袋,而他根部被灵鹫用舌时不时绕个圈把玩。而身后灵鹫已经伸进去第二根手指,正不轻不重用指腹划着黏膜,那里很快便是火烧一般,带出许多湿液。 “掌柜的说,每一个人都要免费送过去的,我拿回去不好,您还是开门吧。”店小二不知是不是死心眼,硬是站在门边不愿意走。 “你……那酒老子赏你了。”秦央已经确定灵鹫是在捉弄他,每一次店小二说话,灵鹫便故意戳中他那处敏感点,惹得他根部也跟着颤抖起来,声音也是颤的。 而根部每一次颤抖刚好被灵鹫含进口里,每一次出来,灵鹫便用舌尖抵进顶端的孔眼,惹得秦央很快便流出了清液。 “火烧一样,很烫。”灵鹫手指放在菊口深处不再动,抬了头去看秦央,秦央面上蒙了水雾,眼睛也是几乎睁不开,垂下的眼刚好看到浓密的睫毛沾满水珠。 灵鹫看的入迷,却不知秦央也是看他看得入迷,全然不再管外面还在咋呼的店小二。灵鹫窝在水里,一头墨发在水里晕染开,对他轻轻一笑时便是万千梨花雪飘般清雅。 这样一个满身戾气的魔头,此时为了他脱下黑袍,平日里已经穿上浅色的衣裳,衣服一丝不苟的系好全然一个禁欲的少年郎。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秦央也不怪灵鹫捉弄他,索性跪在了灵鹫怀里,道:“你再弄下去,为师就泄了。” “外面的店小二叫你呢。”灵鹫双目坚毅。 “今日为师才知道,你就是个坏坯子。”秦央想这人无论说再过分的话,说再动人的情话都是一丝不苟的样子极其认真,便觉得这人也是够坏的,坏到骨头里去。 灵鹫手指仍旧放在菊口深处,只是不再去戳敏感点,只是缓缓揉着穴膜。 “我前几日看了一首诗,很喜欢。”灵鹫舒服的眯起眼,抱着秦央慢慢晃动。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灵鹫说的缓慢,说完伸出插入菊口的手来捧秦央的脸。 “倒是能耐了,能吟诗了。若是你的字再写的好看些,你可让为师怎么办才好?”秦央揶揄他,又知道灵鹫开不得玩笑,话完便后悔,却不想灵鹫笑的温柔,道:“如此好的徒儿,师父不该开心吗?带的出去,床上功夫也好。” “……你这个坏坯子。”秦央面上一阵通红,见到灵鹫说完也是被自己的话羞的满面潮红,不禁伸手去揉灵鹫脑袋。 “秦央,你里面很烫。”灵鹫伸手将秦央整个人抱入怀中,满身水珠也不擦便将人抱到床上。 “你这是和水亲个嘴吗?都没洗干净。”秦央话未完便被扔在了床上,灵鹫俯身压上,直接伸了两指进入菊口。 “嗯……轻点。”秦央话完,又觉得两根手指不够,只好抱着灵鹫脖子将头扭到一边,道:“深一些,嗯……再……再深一些。” 灵鹫伸了第三根手指做扩充,见秦央绷紧身体,所以动的缓慢。秦央一只腿搭在灵鹫肩上,所以菊口饱览无语。 灵鹫垂首瞧了瞧,扩充开的褶皱充斥着红色,每一处褶皱被撑开时便如绽放开的花朵一样。而充血的红又是让人忍不住浑身颤栗,指甲轻轻划过时,便惹得秦央弓起了身,声音已经不受控制的放荡。 灵鹫松了手,将肿胀的物事进入,带着青筋的根部在菊口深处跳动,秦央能感觉到腹部臀部被充满的感觉,以及经脉在自己体内跳动的触感。 每一处都让他颤栗,便是从未被灵鹫碰触过的胸前红点也妖艳了起来,这一次才被灵鹫发现,忍不住便伸了舌吸咬,更是惹得秦央大口喘息,根部高高立着,顶端孔眼不停冒着清液。 甬道里塞得满满,湿热的温度吸得根部越发的紧凑,每次撞击都带着水渍声,黏膜合着水声发出的声音被一次次浪高的喘息遮掩住。还未发泄,菊口便流了液体。待到喷薄而出的白浊充满整个甬道,身体各处也被沾了情液,床褥更是黏湿一片。 双腿大大的张开挂在灵鹫身上,只稍微垂下头,就能见到结合处。深沉温柔,仿若要醉死在里面。 一夜放荡,第二日秦央菊口处红肿一片,有些微疼,灵鹫再如何小心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在秦央体内泄了两次之后为秦央清洗时,又是忍不住在水里做了一次。 第二日,灵鹫为秦央仔细上了消肿的药,秦央怕是累得厉害,一整日起不来,在客栈住了三日才往阎门赶去。 如今江湖倒也算太平,燕只影虽说厌恶魔教人,但终究是和龙旻达成了协议。如今的魔教教主之位是龙旻暂时掌管,龙旻脾气虽然暴躁些,也知道他的兄长如今洗心革面,所以私自也不会擅自杀人。 而那日武林大会之后,唐苦失去了踪迹,秦央也曾托人四处打听过,却始终是毫无音讯。唐苦一心想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也曾想着能坐上武林盟主,但是第二次武林盟主选举之时,许多江湖大家都没有参加,也无人愿意去做那盟主之位。 所以曾经身为盟主的手下的燕只影,便接管了这个位子。虽说江湖上骂名许多,说他擅自与魔教教主勾结,但他也觉得无所谓。每日他会与龙旻商量和解的事情,偶尔会让龙旻带着他去罗门一趟,见到灵鹫安然无恙,他也就无所求。 燕只影一向自命清高,任谁都瞧不上。他也知道自己比不起秦央,便是连苗青叶也比不起,待到百年以后他也是入土之人。所以也就放下了心,不再去管情与爱。 而阎门曾经是魔教的分教,如今有魔教的庇护,也没有人敢去招惹阎门教的麻烦。这次秦央说是去阎门,其实不过就在那里住了一天,剩下的日子里仍是和灵鹫逍遥自在。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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