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他就不是个事儿(穿越)——瑰屿

作者:瑰屿  录入:07-19

 文案:

 容貌是救命的良药,是夺命的利器,也是觅得真爱的神物。 一边是温文如玉、才华横溢且具有倾城之姿的万人迷,各国君王、武林豪杰、邪魔外道皆为之疯狂,江山、权势、名望不及美人一笑。 一边是搬弄权势、横刀夺爱且相貌丑陋的祈天者,大婚不成反遭劫掠成为筹码,混迹于江湖朝堂,冷眼看着万人迷被各色人争来抢去,美人多情垂泪很是心寒,却不想情势逆转自己也缴入这场浑水之中…… 其实这就是一个丑受战胜白莲花万人迷的励志故事。 PS:1VS1,不N╮(╯▽╰)╭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宣卿,宗衍(钟离衍) ┃ 配角:纪封炫,温君玉,海岚,荆凯等一大串儿 ┃ 其它:架空,美色,你争我夺 1.丑颜 酒吧门口。 宣非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放怀中抱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人还亲昵地掐着他的耳朵,娇憨得说着什么,而他,竟然还面带纵容、满脸笑容?作为他的男友,相识三年,稍微有放肆一点的举动就惹来他不耐烦的眼神,原来,他也会有破例的时候,可惜,不是对自己。 秦放看到他的时候眼里惊诧一闪而逝,紧接着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道:“你怎么来了?” 宣非嘴角轻翘,“这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 秦放怀里的男孩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了然一笑,更加甜腻地偎进他怀里,“放哥,他就是你的那个男朋友啊,长得……很普通啊!怪不得你都不爱回家~” 不知从何时起频繁加班的原由看来是自己最后一个知道的啊,真是讽刺!宣非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秦放,心里一酸,连解释都不愿意了,他们的路……到底是走到头了。“秦放,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说什么?”秦放一脸的不耐,“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别在这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宣非忍不住笑了,原本普通的脸没有变得生动反而有些扭曲,“以前我还为你从不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找借口,现在不用了,秦放,既然你觉得我长得难看拿不出手,为何当年还要追我?” “放哥,竟然是你追的他?”那男孩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有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像是劈脸给了秦放一巴掌,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别扭曲事实,不是你死扒着我不放的?”追你是因为被俱乐部那些个妖里妖气的人缠得受不了,猛然间见到个温和书生气、家里家外一把手的男人想换换口味,没想到这一处就是三年,连他自己也有点不太相信,他秦放追人不丢人,但是被堵到这份上心里确实恼怒,“我是看你可怜,长得难看在圈子里没人要才勉为其难接收你让你品尝一下被人喜欢的滋味,你该谢谢我,既然你不满意,那……” “散了吧。”没等秦放开口,宣非接下了后面几个字,成功让秦放瞪大了眼睛。 “你要跟我分手?”没听错吧? “哟,放哥,你被人甩了~”偏生还有人火上浇油。 “行,分手就分手!”秦放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撩脸儿,那股子风流潇洒劲一下就没了,指着宣非鼻子道,“没了我看谁还要你!” 宣非不再多说一句,冷冷转身,却不提防有人使坏伸在面前的脚,在别人的哄笑声中踉踉跄跄跌出去好远才狼狈地站定,他回头,秦放怀中的男孩朝他露出一个不屑的笑,而秦放,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也冷眼看着自己的狼狈,宣非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上前狠狠教训他们一顿还是不予他们一般见识走人,然而就在这时却见秦放脸色大变! 怎么,真怕自己动手?他秦放什么时候胆子也变小了?宣非想讽刺他,嘴角还没抬起,就被一阵强烈的闪光笼罩了…… “阿非!”秦放眼睁睁看着宣非的身影被强光掩住,然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等到眼睛能看清东西,就看到那熟悉的人已经软软地卧在路中央,没了动静。原来夏阳,他怀里男孩的恶作剧让宣非退到了马路上,而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看笑话上……“阿非——” “放哥!放哥!我不是故意的!”夏阳也有些慌了,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好像、好像是他把人弄过去的…… “滚!”秦放恶狠狠地甩开他,朝路人渐渐围拢的地方跑去。 夏阳僵硬地站在原地,放哥刚才的眼神……好可怕……他忽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好难受……胸口好像要炸开一样…… 胸间异常难受的感觉让宣非挣扎着爬起来,直接一偏头吐在床边,孰料地上正好搁置着一个脸盆,宣非呕得撕心裂肺的同时还心想,这是哪家的医院还挺贴心,知道自己要吐还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只手轻轻地拂在自己的背上,外加一抹凉意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呕吐感稍微缓解宣非便谢绝了那人的好意,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到医院来的,总不能让别人伺候他。然而还没等他道谢,眼前便出现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清水和……一片柠檬? 这是让他漱口?哪家医院服务这么先进?宣非诧异抬头,跟前跪着的人让他吃了一惊,繁琐的双髻,华丽的宫装,这可是古代宫廷才会有的装扮,他不认为自己是到了拍戏的现场,他还记得那道刺眼的光束、剧烈的碰撞和……疼痛,确实是出了车祸无疑,那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大人,可好些了?”一道轻柔的嗓音传入耳朵,宣非总算想起身边扶着自己的人,果然也是个宫装女子,只是比起地上跪着的那个品阶似乎高些,长发披散在肩背,眉间更有一抹朱红,却不显艳丽,整个人端庄有加、气质高贵。 “你……”只说了一个字宣非便住了口,他示意女子把清水留下,便合眼躺在了床上,他还是很不舒服,只起来那么一会便是天旋地转。 那女子会意,轻轻把锦被盖好,把托盘搁置在床边的矮凳上,轻声告退,“大人,您好好休息,奴婢们先退下了。” 房间里彻底变静,宣非忍着头疼爬起来,伸出双手双脚看了一会儿,脸色难看地在古香古色的房间里找到一面铜镜。虽然模糊不清,但他的猜测是对的,铜镜里的根本不是伴随了他二十几年的那张脸! 他这是怎么了?魂穿?重生? 宣非抱着镜子跌坐在地,这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吗? 凉意慢慢地从地面侵入身体,宣非狠狠打了一个哆嗦回过神来,丢掉镜子回到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撞击来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秦放那时的表情,记忆里只留下那两人不屑的冷笑,不知道自己死了能不能让秦放产生一丁点儿罪恶感?他是想过再也不要见到那两人,可并不想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重生啊! 在床上恹恹地躺了两三天,宣非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由着那些侍女给他换上了华丽的衣服,别扭却也无可奈何,他还没弄清楚所有的事,最好不要暴露太多。 身后跟着的分别是卷云和卷舒,卷云就是那天给自己擦汗的侍女,她们是这具身躯的贴身丫鬟,和自己所想的一样,在宫中和其他丫鬟的地位大不一样。原因在他,青阑国的祈天者,连皇帝也要敬重三分的人物,他身边的人自然品阶也比一般人高。 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并不属于他记忆中任何一个时代,除去青阑,北狄、流火、苍岚各自占据着其他三方,成为这个大陆上分庭抗礼的四大帝国,当然其间也不乏众多攀附着它们的小国家。祈天者,与青阑开国帝王同天而出,是为稳固皇位、平定民心,他们本身也具有特殊的本领,所以被其他国家皇权觊觎也是可想而知的。 祈天者也不是好当的,宣非叹息,像那天的呕吐据说就是祈天的副作用,好在祈天并不频繁,若是经常这么痛苦,他真想抹了脖子看能不能穿回去。 慕宣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让他重生在他的身体里,给了他再活一次的机会。虽然前路茫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祈天者这个身份,也不知道慕宣卿还会不会回来,但宣非从不是安然认命的人,既然占用了别人的身体,不为自己,也要为他好好活下去……过去,全部埋葬在记忆深处吧! “大人,您身体刚刚恢复,还是不要走太久,在湖心亭坐会儿吧?”卷云掩不住关心的话打断了宣非的思绪。 “是呀大人,天凉,多披件衣服吧。”嗓音亮亮的是卷舒,话音刚落肩上便落下一件蓝色的外袍。 被两人簇拥着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宣非看着她们两人的神态,总觉不对劲,像是故意不让他往前走似的……“卷云卷舒,有些地方是穿多少衣服也暖不了的。”他这话只是试探,毕竟卷云这几天再担心也是有礼有矩,今天几乎是刻意扶着他直到坐下,感觉脚步也有些仓促。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 宣非淡淡看着她们,没多久卷舒就憋不住了,“大人,您为青阑劳心劳力,就算三皇子再不喜欢……也不能对您说那种话!我们听了都受不了!那个温君玉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一张还能看的脸吗!” “卷舒!别说了!”卷云使劲扯卷舒的袖子,让他闭嘴,本来大人就够伤心了,还火上浇油。 三皇子?宣非这是真的愣住了,卷舒言下之意慕宣卿喜欢那个三皇子,三皇子却喜欢叫温君玉的……还真是跟他同样悲惨,身为祈天者也会在感情上受挫,被卷舒这样俏丽的女子说脸还能看的温君玉该是怎样的俊美,最起码比现在的自己要好看多了……宣非苦笑着抚上自己的脸,那天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左脸上有一块大大的红斑,头发遮都遮不住。 简单来说,慕宣卿算是毁容了,那三皇子说的什么话也可想而知。 看宣非这般神色,卷云显然误会了,“大人,卷舒口无遮拦您别放在心上,三皇子只是不满皇上,并不是刻意针对大人您,只要你们成了亲,时间久了三皇子自然会明白您的好……” 成亲? 成亲?! 成亲!!! “皇上还是为大人着想的,特意为您和三皇子赐婚,圣旨以下,是万万没有可能收回的,所以,大人你放心。”卷云还在说着。 我不放心!饶是冷静如宣非也快控制不住了,就算不是生在异世,也明白皇权的威仪,除非奇迹出现否则这亲是结定了!该如何是好呢? “瞧本皇子看到了谁?”正纠结间,亭外走进来一人,长得是潇洒风流,无奈说话内容不太友好,“慕大人身体都好了?也是,总算能够得偿所愿,是该好好养养身子,否则在成亲之前有个什么好歹,下到黄泉也没处说理。” “参见三皇子。”亭中的人全部向那人行礼。 “三皇子……”他就是三皇子,还真的是不待见慕宣卿啊!虽然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但态度忽然大变肯定会惹人怀疑吧,算了,他忍!其实,他也不知慕宣卿见到三皇子都是何种情态,联想到卷舒的话,想必再没血性的人也不会腆着脸贴上去吧。 “多谢三皇子关心。” “你还真会自我陶醉,想让本皇子特意来关心你,行啊,把你那张脸收拾收拾,被总叫我看了就倒胃口!” “三皇子您别啊——”卷舒忍不住出言阻止,被三皇子一掌拍到一边,差点没晕过去,卷云隐忍地跪在原地,隐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她只希望大人能撑过去。 “慕宣卿!被你这个丑八怪喜欢上我就认了,偏生你还不安生,借着祈天者的身份找父皇赐婚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去烦子忍,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纪封玄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来的,根本不想摆一张虚假的脸,指着慕宣卿的脸质问。 “婚事是皇上下的旨,与我无关。” “慕宣卿,真小瞧了你,说起谎来眼都不眨,当本皇子好骗是吧!哼,你想嫁,本皇子便娶,你若嫁过来,本皇子定会好——好——对你的!但丑话说在前面,你敢再去找子忍,定不会放过你!”扔下威胁,纪封玄就大步跨出亭子,再没看他一眼。 “大人……”卷舒擦擦嘴角的血,与卷云一起担忧地看着宣非。 “无事,”像是看了一场戏,宣非伸手扶起她们,“就是害卷舒受了伤,卷云,你带她下去吃点药休息一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大人……”看着那单薄的身影,两人不自觉落下泪来。 或许他以前曾为自己的容貌自卑过,也确实在这上面吃过亏,但毕竟早过了会在意的年纪,既然他现在为慕宣卿、也为自己而活,就不允许有人对他的容貌指手画脚…… 2.倾城 打定主意借着慕宣卿的身体活下去的宣非,开始不着痕迹地从卷云卷舒口中打探各种消息,这两个丫头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祈天者,对他所有的事情都很了解,卷舒也是个藏不住话的,没等宣非开始回忆,她就蹦豆子般噼里啪啦把从前的事倒了个干净。 卷舒:“大人,想到以前的事有没有开心点?” “往事也有酸甜苦辣,不一定会开心吧。”宣非真的不是打击她,他在努力搜集当中有用的信息,慕宣卿本身不是个在乎容貌的人,但爱上三皇子之后……纪封玄原是个喜欢美人的,在青阑的名声也脱离不了风流,就这样一个人却在见到探花郎温君玉后陷入疯狂的爱恋中,追求举动也羡煞了各家闺秀。有温君玉在前,纪封玄又如何看得上几近毁容的慕宣卿。 当深藏许久的暗恋摆上明面,皇上又有了赐婚的意图,纪封玄本来有礼的态度变了,说话含枪带棒,眼神鄙夷……就算被皇上训斥休要对祈天者无礼也毫不收敛,他的目的是要让慕宣卿知难而退,主动退掉婚事。 慕宣卿走之前是怎么想的呢? 宣非再次深深叹息,明明有着权力地位,是朝堂内外的擎天柱,却因为爱上一个人,几乎成为青阑的笑谈。心,怕是死了吧。 “卷云是这样说的,难道不对?”卷舒小声道,以前的他们真的很开心。 “宣卿啊,身体可好些了?你和玄儿的大婚之日就快到了,可千万要养好身体,前些日子的事朕听说了,玄儿这孩子净做些不成体统的事,朕已经罚他了!等你们成了亲,他自会明白你的好。你们自小相识,他与温卿家才相识多久,只是一时蒙心罢了……” 皇上的话在宣非脑中闪现,昨儿下了朝青阑帝王就把他招了去,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也确定这婚事慕宣卿没提过。帝王权术,自然是要拉拢对皇权根基有利的势力,即便他不想自己的皇子娶一个男人,却不得不考虑祈天者的态度,三皇子爱上男人那是既定事实,与其让他跟个臣子荒唐,不如选择更适合的人选。 慕宣卿,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他还喜欢三皇子。 不过这个旨意却要了慕宣卿的命,倘若自己没有重生,祈天者会不会就此消失,事情到底会怪罪在谁身上呢?他宣非还没这么入戏,倾尽全力去保护一个完全陌生的帝国,伴君如伴虎,还是早为自己打算吧。 让想给自己解闷儿的卷舒退下,这丫头还不乐意,真是,难道自己还会寻短见不成? 这宫廷装太过于华丽、繁琐,让宣非这个习惯简洁的人实在忍受不了,见丫鬟全都退得一干二净,索性一骨碌全部脱下,只留贴身的亵衣,肆意地舒活舒活手脚,跨着大步走到窗子下面,凉爽的风吹到身上,让这段时间绑紧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 “呵。” “谁?”宣非猛地转头,然后忽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动作快速地跑到床边拿起外袍披在身上顺便蹬掉鞋子揉乱头发佯装午睡正酣被惊醒一系列动作连贯有序一气呵成。坐着喘两口气,警觉地扫视整间屋子,那声音出现得太过突兀,没听清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哪里来的宵小,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吗?”祈天殿也敢有人闯进来,也有不畏惧慕宣卿的人啊。 “想不到祈天者是如此不拘小节的人物,宗某还真是看错人了,”窗外掠进一个人影,轻巧在宣非面前站定,拱手行了一礼,“慕大人,对不住,没吓到您吧?” 说实话,看到这人的瞬间宣非有点闪神,跟秦放在一起三年,每日里看着他那张脸,对于长相上乘的男人他早已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前些天见到的那个三皇子也是人中之龙的模样,而眼前这个人,身形修长有力,五官如刀斧神功雕琢般完美,特别是那双泛着野性的眼眸,就算穿着没有那么华贵,站在三皇子面前也丝毫不会逊色。 不过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处境,“你是?” 那人眼里闪过讶异,“慕大人……不记得在下?” 慕宣卿认识的人?据他所知,慕宣卿并没有熟悉到能够擅闯宫殿的“朋友”,还是说这个人是江湖中人,看他武功应该不错……“即便认识,阁下也不能不请自入吧?”宣非脸上表情未变。 “阑帝陛下的话慕大人该是还没有忘记,怎么还要把宗某拒之门外吗?”那人话虽有礼,眼神却满是放肆。 “哼,皇上难道竟还允许有人私自闯入祈天殿,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本国的朝臣也不可随意踏入的。”他虽然不知道皇上在什么时候说了什么话,最起码这些天也充分了解了慕宣卿和他的宫殿的重要性! “那,慕大人打算怎么处置在下?”步步紧逼,宣非忽然觉得床上非常的不安全,赶紧在那人靠近之前冲下床,无奈那人更快一步制住他的双手将他压在床上,身体暧昧想贴,呼出的气流都吹到了彼此的脸上…… 宣非那张总是冷静的脸崩裂了,“你、大胆!” 那人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靠的更近了些,嘴唇几乎碰到宣非的耳垂,“哦?这样就大胆了,在下只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就不能跟慕大人您好好谈谈了~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折中换一个方式。” “什么方式?” “把帷帐拉下来,我们慢慢儿谈。” 层层的帷帐掩映下,宣非和那人大眼瞪小眼,全情戒备。他会答应那人好好谈谈,完全是因为那人说的一句“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慕大人狼狈的样子就乖乖听话”,他毫不怀疑这个眼神似狼的男子会在侍卫进来的刹那撕掉他身上的衣服。 那人盘着双腿手托下巴,眼神钩子一样落在宣非身上,意有所指道:“在下宗衍,慕大人可要记好了,下次见面在下不希望慕大人再忘记。” 宗衍,他记着了。“那么,说说你的来意。” “跟我走。” 啥? 卷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向清冷自持的大人懒懒地靠在床上……发呆……“大人,温监修求见。” 宣非有一时没明白这个温监修是谁,但一见卷云那带着点担忧和恼恨的脸他就明白了,三皇子心头的朱砂痣来了!那个传闻中有着绝色姿容、才华横溢的男子,让三皇子不惜忤逆帝王的温君玉。慕宣卿的情敌,他怎么来了? 其实宣非在心中想过温君玉该是怎样的绝色才迷住了风流的纪封玄,但看到真人还是有一刻的惊艳,肤白发墨、身姿清俊,温君玉绝对没有女子的那种弱柳扶风的妩媚,如画的眉眼间带着的那抹才气才是最让人炫目的。在他看来,卷云的长相就属上乘,但站在温君玉身边就仿佛一瞬间没了光彩。 君子如玉,合该人求。 温君玉冲着宣非行礼,言语间没有丝毫不满,“君玉见过慕大人。” 还真看不出一点儿在意的样子,难道……三皇子是单恋?宣非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于是也真的是没有表情道:“温监修不必多礼,卷云,你先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 卷云不太放心地退下了。 宣非的心神其中还沉浸在刚才宗衍的话里不能自拔,宗衍不是青阑人,他是替他的国君说服慕宣卿随他回宫,理由是以纪封玄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服从旨意娶一个他不想娶且深恶痛绝的人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美人在旁守候。三皇子虽不是嫡出,但无论哪方面都比其他皇子略胜一筹,青阑帝王也曾属意他为太子,如今太子早逝,很有可能将来继承大统的就是纪封玄,到那时就没有慕宣卿的好日子过了。 宗衍的话无疑让宣非更加了解自己的处境,但对于这个不肯透露自己身份的男人还是戒备甚深,借口考虑几日将他打发,他必须先弄清楚那宗衍的来历。敢冒着被自己揭发的危险闯入祈天殿,恐怕他也没把这青阑皇宫的守卫放在眼里。 “……慕大人?” “呃,温监修不知所来何事?”差点忘了面前还坐着“情敌”! 温君玉没有在意宣非的怠慢,执起茶碗优雅地润了润嗓子,“慕大人,君玉此次前来一是替封玄……三皇子道歉,那日你我相遇本属偶然,君玉只是因为其他一些事心情不佳,不料三皇子却误会了你,抱歉。” 所以纪封玄跑来冲我大骂一顿?好吧,这个道歉不知道慕宣卿愿不愿意接受,宣非不是认真地点点头。 温君玉像是轻舒口气,接着道:“其二便是……恭贺慕大人和三皇子喜结连理,共度白头。” 竟然不是来请求成全他和三皇子的?“多谢温监修美意,恐怕这话说的为时尚早了些吧。”不是他话里有话,而是以慕宣卿的立场,怎么也不可能涕零相谢。 “君玉会劝服三皇子的,慕大人放心,”温君玉语气有些艰难,像是倾尽了全力才说出来,让人看了颇为心酸,“君玉本与三皇子相识未深,恐怕他也只是一时迷惑,慕大人从小就与他有感情,岂是旁人比得了的。君玉知道进退,如果慕大人还是不放心的话,君玉会上书皇上,请求辞官……” “你敢!温君玉你敢辞官试试!”宣非听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大门便被一脚踹开,纪封玄俊挺的身影闪电般出现在温君玉身旁,抓住肩膀逼迫他直视自己的双眼,“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其他谁也不要即便是父皇硬塞给我的!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我,就为了同情他?” 被皇帝“硬塞”的宣非得了好大一个白眼,扶住惊慌失措跑进来的卷云卷舒,她们根本拦不住也不敢拦当朝的三皇子,只得护住主子要紧,“大人!” 宣非轻声道:“无事,你们先退下吧。”被人当小三指责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毕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 俩丫头拒绝听话,脸上满是焦急惊慌,宣非叹气,算了,反正连不是本朝的宗衍都知道了,估计朝堂上下早就传遍了…… 温君玉满脸的痛苦,他这样的倾城姿容做出这样的表情更让人心都碎了,宣非都看到三皇子暗地里捂着心口了……果然是自己想错了,原本一脸的淡然遇到真爱就绷不住了,这其间也不知谁更痛苦,有谁能相信他根本不想搅合在其中? “封玄,我是为你好,你不能为了我犯下大错!你已经惹怒皇上一次,还想来第二次?我不忍心……”一行清泪从白皙的脸颊上滑落,被纪封玄吻去,温君玉握着他的双手恳求,“皇上既已颁下旨意,抗旨唯有一死,你想让我陪你死吗?” 纪封玄毫不避违地吻着他,眼神坚定,“死又如何?让我娶一个根本不爱而且心机深沉的人,本皇子宁可下到那阴曹地府,与你做一对鬼鸳鸯。” 温君玉感动异常,失声喊道:“封玄……” 忽然想到自己此刻正在祈天殿,赶紧推开纪封玄,带着一份慌乱,“慕大人我……对不起君玉一时失控……” 纪封玄被推开后一脸不悦,看向宣非瞬间变得阴沉无比,“慕宣卿,本皇子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再烦子忍,你别挑战本皇子的底线!” 宣非冷冷盯着他的双眼,“终于轮到我说话了,那好,我只说一句,请温监修今后不要来找我了,你说的所有事我都受不起。” 纪封玄咬牙,“你!” “封玄你别怪慕大人,”温君玉抓住他的手臂急道,“是我来找他的,而且上次的事也是个误会,慕大人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子忍,你别为他说好话,我还不了解你,总是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真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之身,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你呀,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都抢到你头上来了还这么心软,真是个小傻瓜。 “……”有完没完,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好吗? “慕宣卿,你知道本皇子的手段,别在搞什么鬼把戏,若有……”刚才还温柔的脸转向宣非时立刻变得凶恶无比。 “闭嘴!还要我把话再重复一遍吗?”宣非猛地站起身,突如其来的火气不只纪封玄,就连两个贴身侍女也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大人发过这么大的火,“我整天忙得很,根本没那个空闲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温……” “子忍!你怎么了?子忍!”正说到点子上,纪封玄忽然抱着瘫软下去的温君玉大叫。 晕了?我次奥! 3.怒了 “本皇子先带子忍回去休息,你的事回头再找你算账。” 纪封玄扔下这句话抱着温君玉就离开了,宣非,如今的慕宣卿看着被踹得摇摇欲坠的房门暗暗运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其实慕宣卿就是冤死的吧,什么罪名都往他身上扣,本来他还怀疑纪封玄说的那天是否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今儿个看来全是欲加之罪! 慕宣卿指着门,冷道:“卷云,吩咐下去,全部换铁门。对了,窗户也换。” 卷云卷舒傻眼:“大人,这……”换了这可怎么住人啊! 晚上慕宣卿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总感觉一股凉风往自己心口吹啊吹的,把被子裹紧了那股凉风就窜到自己脸上,痒痒的,挥之不去。实在忍受不了了一睁眼——惊出一身白毛汗来,他床上竟然有个黑影! 黑影适时捂住了他的嘴,“慕大人,您这一嗓子喊出去可就说不清了~” 宗衍!使劲推开他的手坐起来,宗衍并没有阻拦,慕宣卿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来?难道你就不能用平常一点的方式?” 宗衍低声笑道:“如果用平常的方式,保准第二天阑帝就把你召进宫,说不定还会提前慕大人您和三皇子的大婚,相不相信?” 怎么不相信?他又不是不知道祈天者在帝国的重要性,第一代祈天者与开国皇帝那是过命的交情,而历代的祈天者从来也不是子承父业,都是百年难得一遇,几代下来,在朝堂上的权力地位也有些许变化。这他都了解,皇权,只有彻底抓在自己掌心才能坐得安稳。 “事情传出去,皇帝不会对我怎么样,但你,可就不好说了。”私下与祈天者见面,意思不言而明。 “既然这样,”宗衍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但黑暗里慕宣卿看不清,只感觉身上忽然一沉,耳朵一热,“不如在下把事情落实,这样少费不少口舌。” “你敢。”慕宣卿本就喜欢男人,被人舔在耳朵里,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觉得清白不保,“你我素不相识,只为了祈天者这个身份就做这样的事,不觉得太过于牺牲自己了吗?”怎么可能目前所见的男人都喜欢同类呢,他就赌一下! 沉沉的笑声响在耳边,慕宣卿痒痒地动了动耳朵,“你啊,可真不像传言中的祈天者。” 慕宣卿心里一凉,露馅了? “不过这样很好,死气沉沉的有什么意思?” “宗衍,你起身,我们好好谈谈。”慕宣卿语气淡定,没人知道他的神经绷得就快要断了,他败就败在没有继承身体原主的记忆,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打听,从各处听来的三言两语也不过是把整个世界的框架梳理清楚,具体的亲疏关系一时哪里弄得清楚,身在皇宫,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谈?不是谈过了,在下是来要答案的。跟我走。” 宗衍干脆利落,要是以往慕宣卿还有可能会欣赏这样的人,如今,时间不对、姿势不对……他根本欣赏不起来。 “我是祈天者,不说外面守卫无数,即使你真的带我离开,等到明日侍卫发觉禀报皇上,你以为青阑的将士都是吃干饭的能让你安然离去?”看宗衍大有一言不合立即绑架他的架势,慕宣卿道,“你想要我,却没有给足我充足的筹码,我觉得你没有诚意。” 宗衍往下游弋的手停了一瞬,落在慕宣卿左胸处,“你是真的对青阑有感情,还是,舍不得那个纪封玄?” 如果不是人生地不熟要以不变应万变他早已脱离这个身份了好吧?不管是青阑,还是那什么南越流火北狄,能不用时时刻刻提防露馅被人当冒充者处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纪封玄算什么,他想要温君玉,两人赶紧成亲天长地久去吧! 但是,慕宣卿是喜欢纪封玄的,这早已不是秘密了。 慕宣卿的沉默,在宗衍看来就是默认,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从不介意不择手段,但若换成眼前这个人……他宗衍可不想上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他和那小探花亲亲我我,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甚至说出那么欺辱你的话,你也要继续喜欢他?” 看到宗衍没有进一步的意思,慕宣卿松口气,“你没爱过人吧?爱情或许会在漫长的相处中转化成为亲情,也或许会在无望的等待中消弭,却不会因为一句辱骂一记耳光轻易打散,可以轻易放弃的……那不是真爱。”这是回答宗衍的话,但与三皇子纪封玄无关。 黑暗里,宗衍静静地瞅着身下之人,明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儿不忍心去打破现在的氛围。 “你说的对,但感情上……也有值得和不值得。”宗衍扔下这句话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慕宣卿静静地躺在床上,差点又陷进过去的回忆,这个宗衍,到底是什么人? 接下来好几天慕宣卿都没有遭受突然袭击,纪封玄也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眼看着大婚之日即将到来…… “大人,礼服已经送来了。”慕宣卿看着宫人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上红艳艳的袍子、金晃晃的首饰刺得他眼睛生疼。没想到他还有穿上红嫁衣的机会,无奈这个“好”机会他特别想送给别人,那个温君玉就比较合适。 宫人们还在等待他试礼服,慕宣卿木偶般站起来任由他们摆布,他们的脸上满是敬畏,动作一丝不苟,慕宣卿的心里满是讽刺。大概只有原本的慕宣卿才会期待这场单方面的婚礼吧,皇帝是为了青阑帝国他自己皇权的稳固,朝臣们只是听从皇上旨意没有任何意见,百姓们则是围观看热闹……另一个当事人百般不情愿,甚至出言威胁,或许在某些人眼里他慕宣卿是抢了他人的爱人,多么悲哀。 卷舒忙前忙后打点,他家大人总算得偿所愿,看着自家大人换上端庄大气的礼服,连脸色也映衬得喜气起来,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大人,这衣服很合适,咱们青阑的宫廷裁缝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瞧这做工、绣花……卷云,你说是不是啊?” 卷云本在愣神,被她一肘子醒过神来,强笑道:“嗯,期间奴婢也特意去叮嘱了一番,大人不喜过于花俏,所以比原来的图案简单了许多,大人可还满意?” 慕宣卿冲着卷云轻笑,“卷云,多费心了。”这两个丫头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也只有她们总是在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他。 卷云眼眶顿时就湿了,赶紧背过身去擦干眼泪,这是大喜的事,自己可不能触大人的霉头。 一反平日里的冷清,朝臣们纷纷上门恭贺,祈天殿的门槛快要被踩破了。人家上门恭贺,慕宣卿岂有拒之门外之理?他竟然又在朝臣当中看到了温君玉的身影,他的模样挺憔悴,身形都瘦弱不少,但看在别人眼里还是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人正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 就是那种夺人所爱的目光,慕宣卿佯装不经意看去,有个人倏地把头低下了。 “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生面孔,哪位大人给介绍下?”这话说的,是个新上任的官也就罢了,若是慕宣卿确实识得的,那这句话就是无视、挑衅了。 在座的官员循着慕宣卿的目光看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但也只能依着他的意思介绍,“慕大人,这位是……” “下官翰林院修撰陈彦青,只是从六品,慕大人记不得也是常理。”不等别人介绍,那陈彦青就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虽恭敬,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出些猫腻,最起码温君玉的神色就有点不自然,慕宣卿硬是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许担心。 同温君玉一般都是翰林院的,要说没关系那是自己骗自己,这表面看来就是为他打抱不平了,估计朝中有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一人吧。“怎么不记得?只是陈修撰总是低着头,我还真没看清,好了,各位大人的祝福我收下了,无事……” 在座官员很有眼力劲地拱手退下了,陈彦青估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温君玉制止,硬拉走了。 慕宣卿知道这事不会了,果然,傍晚侍女就来通传,陈修撰求见。 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连见到皇上也不需要下跪行礼的祈天者,在没有遇到君玉之前,祈天者在他眼里很神圣、无私,每次祈天他都不敢直视慕宣卿的脸。君玉来了,他是这样的气质绝凡、才华横溢,刚开始还因为他是走三皇子的关系才能留在翰林院对他冷言冷语,时间久了所有人都被他的不为荣宠所骄、谦逊有礼所折服,他也一样。慕宣卿的做法无疑是横刀夺爱,在君玉心上划了一刀,他虽心有怨言,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不能连累君玉。 陈修撰在外面想了半天才进的门,额上都有微微的薄汗,慕宣卿见状示意所有人都出去,摆出一副舒服的姿势,“陈修撰,有事不妨直说。”什么事不用想也知道,跟那温君玉脱不了关系。 “慕大人可还记得公主出嫁时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陈彦青忍了忍,“一年半前与流火交恶的时候,皇上想要安康公主和亲,但公主已有了相爱之人,两难之下是慕大人说和缓两国的关系不一定要和亲,还有其他的办法,公主难得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宁拆一座庙不拆好姻缘,难道大人忘了吗?” 还有这种事?那个慕宣卿说的很对,宁拆一座庙不拆好姻缘,人海茫茫找到真心喜欢的那个人多么不容易……“有道理,陈修撰说这件事是何用意?” 陈彦青握拳,“慕大人,就算您要怪罪下官也要说!您不是不知道三皇子和君……温监修两情相悦,三皇子曾经说过将来一定会让温监修幸福,会……娶他,他们俩本是良配,大人为何一定要……” “横刀夺爱?”慕宣卿接下了他的话,“陈修撰是想说这句话吧。” “下官不敢。”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说出来是大不敬啊!陈彦青汗都流下来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他们在一起就是好姻缘,和我……就是坏人姻缘,好大的胆子!来人!”慕宣卿猛地站了起来,言语间满是杀气。话音刚落,大门一开,两队侍卫端着明晃晃的枪冲了进来,卷云卷舒赫然在最前列。 “慕大人!”陈彦青一惊,他只道慕宣卿性子清冷极少发怒,这种情况前所未闻啊!三皇子真的是他心里一根刺,碰不得啊! “把他拖出去,下手不要留情,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好好看看,还敢再来!”既然都已经认定了他慕宣卿为了三皇子不择手段,不做些事未免太冤了。杀人不可能,起到警示作用还是可以的,想必他的侍卫们应该很会做戏。 “是。”侍卫们拖着还想再说什么的陈彦青整齐划一地走出去了,不说陈彦青在地上被拖成什么样,声势还是非常吓人的。 陈彦青在祈天殿“留宿”一夜,翌日退朝后阑帝就把慕宣卿叫到御书房,脸上还是未退的震怒,“这陈彦青如此大胆,竟敢质疑朕的旨意,还跑到祈天殿吵闹,朕已经下旨把他押入天牢,从重处罚!宣卿,你就消消气,马上就大婚了,别影响心情。” 慕宣卿本没想惊动皇帝,但皇帝的威慑力显然比他大些,大婚之前他要清静很多,“宣卿谢过皇上,陈修撰本是替他的朋友鸣不平,言语间也无对皇上大不敬,稍加惩戒也就罢了,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调人填补空缺也需要时日。请皇上恩准。” 阑帝很是“不情愿”地恩准了,他就是知道慕宣卿不会轻易取他人性命才放心地把陈彦青投入天牢,他爱才惜才,否则也不会对三皇子擅用权威留用温君玉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堂上敢于忠言直谏冒犯天颜的多了,至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阑帝虽答应了慕宣卿,却没有下任何旨意,就是这样才让人浮想联翩,以为陈彦青必死无疑。 所以,慕宣卿对于有人上门求情一点儿也不惊奇。 4.变故 美人本就赏心悦目,美人带泪更加地让人心疼。换做其他人可能就软言安慰去了,无奈慕宣卿他本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而眼前这个人,更加是他这个身体的“情敌”,让他去安慰,在别人看来不是别有用心吗? 慕宣卿扶额:“温大人哪,三皇子上次说的事我没忘,你忘了?” 温君玉含泪的双眸略微瞪大,像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略显急切地道:“此事与三皇子无关,慕大人,陈修撰他为人正直,一向心直口快,不知道变通,若是他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大人实在是……” “停!”慕宣卿伸手,“若是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莫不是温大人又要抗旨不遵?” “君玉不敢!”温君玉站起来请罪,“但此事与君玉脱不了干系,愿替陈修撰受过。” “你?”那三皇子不得闹死,看着温君玉视死如归的表情,慕宣卿只觉得欲哭无泪,若时间能倒流,他在皇上下旨赐婚之前重生就好了,“你先说服三皇子再说,我不太明白,明明全都是皇上的旨意,为何温大人却要来求我?是觉得我的权力大……” “慕大人!此话大逆不道,请莫要再说了!君玉就当没有听到。其实大人误会了,君玉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大人是祈天者,是唯一能与皇上说得上话的人,此事本轮不到做下臣的出面,皇上也不会因此给君玉机会,所以才厚着颜面来求大人。” “这……”好吧,看在你提醒我说错话的份上,不与你变脸,“行吧,我允诺你,那个陈彦青暂且关押在大牢,不施刑罚,其他一切等大婚之后再行商讨。” 温君玉身子晃了一晃,“那君玉就先谢过大人了。” 慕宣卿大手一挥,“送客。” 卷舒凑过来,一脸八卦,“大人,您跟那人说什么啦,怎么一副……了无生机的样子?” 慕宣卿叹气,“我可以预想到三皇子暴怒的脸了,卷舒,若是三皇子再来,不许再拦着,他下手没有轻重,别受无谓的伤。” 卷舒感动,她们家大人就是面冷心热,她知道的。 事情总是出乎预料,三皇子没等来,却等来了别的——大婚前一日,青阑国皇室的习俗,祈天者要坐着玉辇在都城绕行一周接受百姓的祝福,然后在皇清池沐浴祈祷,翌日再由三皇子纪封玄风光迎出,两人一同乘坐玉辇沿着昨日路线再次一同接受祝福,最后在合欢殿举行仪式…… 此刻,慕宣卿正坐在华丽喜庆的玉辇上接受万人敬仰,也第一次认识到祈天者在青阑百姓心中的地位,看着两旁欢呼的人群,他没有激动感动只有……头疼……天知道他一个男人会悲惨到这份上,穿着嫁衣准备出嫁? 就在他想着怎么才能避免这一场灾难的时候,变故突生—— 身体被一张大网束缚住时慕宣卿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下一刻他就被一股大力从玉辇上拽了出去,狠狠落在一个人的肩膀上,肚腹间巨疼,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硬逼出来的泪花模糊了双眼,他听到有人在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等得可不就是今天,谁也没想到我们会在今天动手吧,哈哈哈!”扛着慕宣卿的人道。 “什么人?”原本猖狂的笑忽然转变成警戒的问话,一言不合就是厮杀。 兵器碰撞间,夹杂着不甚清晰的话,“……把祈天者交出来……螳螂……黄雀……” 慕宣卿只觉得他快被颠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被好多人争来争去,从第一个人的肩上跑到第二个人的胳肢窝下,从第二人的胳肢窝下被另两个人撕来扯去……从没有过的狼狈,也从未经历过的刀光剑影,身上难免多了许多伤口。 等到终于被扔到地上,慕宣卿喘足了气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你……” 温君玉比他好些,除了头发有些散乱没受什么伤,见到慕宣卿露出一个苦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慕大人,我还以为他们的目的只是我。” 为什么温君玉也被抓来了?慕宣卿捂着倍受折磨的胸腹,轻咳几声打量周围的人,那些人自把他扔进来就全部不说话了,看形势是在等待大人物出场。果然,很快那些人就换上了一副恭敬的表情,迎进来一个穿着显贵的男人,那人满意地点头,“这次收获不小,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周折,回去真要好好谢谢北武国君。” 这句话透露出三个信息:一,这次事件并不是三皇子做的,或许他有过类似的念头,但被别人捷足先登;二,之前那拨人是北武国的,想抢的人是他;三,眼前这些人又是一国的,在别人的目光都投在光鲜靓丽的他身上时掳走温君玉,然后又顺势接收了他,真是应了他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就是那只倒霉的“蝉”。 那男人在他面前蹲下,脸上是说不出的意味,“祈天者大人,想要见您一面还真是难啊!不过,今日之后,我们怕是要经常见面了。难怪之前听到诸多流言,纪封玄因为这桩婚事跟您翻了脸,我要是他,估计也会选择温君玉,啧啧,您如此身份,若是长了一副好相貌,我必定也拜倒在您的红袍底下~” 慕宣卿脸上并无一丝受辱的表情,他心底正暗自咒骂,不就是脸上长了一块斑吗?不至于每个人都把他当丑八怪吧,他照过镜子,慕宣卿本人的五官还是挺好看的,至少,比眼前这个男人俊秀多了! 不容他多说,那人的注意力已经给温君玉夺去了,执起他的下巴用着感叹的口气道:“还真是君子如玉,传说中的果然没错,青阑的探花郎有着女子难敌的美貌,怪不得……连我都有点心动了,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温君玉挣脱握着他下巴的手,凛然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诡笑,“做什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要担心,以后你们的日子只会比在青阑过得好~” 他们并没有从城中潜逃,而是下到类似密道的地方。看着眼前挖得规整的通道,慕宣卿心知此次被抓并不是偶然,也不是青阑防卫做得不到位,就像之前有个人说的“多年”的韬光养晦,总会被他们抓到空挡。他身上还穿着大红的礼服,非常不方便行动,走在众人之间简直就是一个讽刺,但性格使然,还是让他很好地忍了下去。 走到某个路段,众人头顶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青阑国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祈天者被抓,对阑帝来说无异于失了重心,自然是倾尽全国之力找寻,温君玉失踪,对三皇子纪封玄来说那是失了心头之肉,不发疯才怪。 那男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着人给慕宣卿绑上了双手并封住了口,对于温君玉的怒斥丝毫未放在心上,“祈天者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总得做好万全之策,大人,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定会在您出手之前要了温君玉的命,您不想看到这如玉的美人香消玉殒吧?” 慕宣卿无言,也真的是无言,他也很想知道祈天者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可怎么想也跟电视里某些神棍差不多,装模作样祈天真的好像欺骗行为好吗? 原来他没有豁出去露馅问清楚祈天者技能是个错误! 青阑确实是一片混乱,祈天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劫走,阑帝大怒,命人全城搜捕,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可疑之人全部仔细盘问,务必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纪封玄想要借调皇城军不成,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亲信与侍卫独自离开皇宫,踏上寻找心爱之人的旅程。 慕宣卿和温君玉已经被带出了城,被关进一辆马车,像货物一样被人看守着。 时不时有人借着巡查的名义过来猥琐地看着温君玉,温君玉面不改色,也是,被人用这样那样的眼光从小看到大,早就习惯了。 慕宣卿动动身子,戳到胳膊上的伤口,疼得闭了闭眼,心道那些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难道就因为自己长得丑吗?还是自己的身份其实没自己想的尊贵,那些人想来一个下马威,免得将来自己骑在他们脖子上作威作福。 “慕大人,您的伤严不严重?”温君玉帮他把捂住嘴巴的布带解开,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有时间担心别人,不如想想自己,”示意温君玉撕烂碍事的礼服给自己包扎伤口,慕宣卿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他们抓你的原因,赶紧想办法逃走吧。” “封玄……他一定会找到我的。” “嗤,他们计划这么周密,你以为纪封玄这么神通广大,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被抓了……话说,你怎么会被抓?”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纪封玄不应该这么快认命才对,还让温君玉这么轻易被抓到? “……”温君玉把视线转到别处,“对不起,君玉……不能说。” 我也没想知道,慕宣卿浑身疼,等比较严重的伤处包扎好,不再理会他,摆着别扭的姿势睡着了。 昏天黑地的一睡,慕宣卿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刚下马车就有一股子水汽迎面扑来,神清气爽。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慕宣卿忍不住暗咒,这是准备走水路啊混蛋!那他之前想的种种逃生路线根本不管用了,总不能跳海吧? 在地道走了一阵,泥土加上身上的伤口,慕宣卿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被人在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差点跌在地上,耳边还伴着怒骂:“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对祈天者客气点,若是缺胳膊少腿我们可无法交差。”青天白日里,那个头领的形象越发的清晰,长得人模人样,眼神却阴狠无比,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狠角色不难对付,就怕笑里藏刀。 巨大的货船,他们却被安置在最暗无天日的底舱,舱内潮湿不堪,气味也甚是难闻,温君玉脸色一白,捂着嘴干呕几声,扶着门板的手青白青白的,有人看不下去了,冲着那头领耳语几句,不一会儿便有人把温君玉带了出去,头领道:“祈天者大人,为以防万一,不能将你们关在一起,放心,一日三餐,万不敢让大人挨饿。” 慕宣卿动动手脚,“不把我绳子解开我怎么吃东西怎么自理?找人服侍我?” 那头领“啧”一声,“大人还真是养尊处优惯了,罢了,也不怕你耍花招,别忘了,温君玉还在我们手上,若搞出什么大动作……” 冷光一闪,绑住双手的绳子断了。 慕宣卿冷冷得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舱门“砰”地关上,然后是锁链的声响。抬头打量这乌漆抹黑的底舱,直觉一股浓浓的绝望从心底蔓延,他这个身份,说起来风光无限,却不过是各国帝王稳固皇权的筹码,他们看中的只有这个身体的特殊能力,至于拥有这个能力的是谁完全不在考虑范围。 没了这个能力,慕宣卿就什么也不是。 头昏昏沉沉的,大概是身上的伤口无人问津发炎了吧,慕宣卿随意在地上一坐,若有机会离开,他必定离这皇权远远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过不了耍弄权谋的日子。 朦胧间,锁链响了一阵,慕宣卿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门边上摆着一点吃食。 一碗菜,两个馒头。有点凉,但不馊,爬过来的慕宣卿欣慰了一下,狼吞虎咽起来,从被扔到马车里,囫囵睡到现在他就没吃过一点东西,再不吃,他又要变成一缕幽魂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不知还能不能再重生。 门外依稀听到有人说话,心里想着关在这么个只能上不能下的地方还需要着人看守吗慕宣卿彻底失去了意识。 “没想到会这么狼狈,真可怜……”来人脸上看不清表情,双手轻轻解开慕宣卿的腰带。 5.南越 微微的凉意从胸口游弋至腹部再到手臂,让全身燥热的慕宣卿忍不住更加往那处凉意靠近,脸也很热啊……仿佛有人轻拂上他的脸,让他不由得自喉间逸出一声轻吟,那手微僵,并没有待多久就离去了,慕宣卿一急,猛地睁开眼! 仍旧是在昏暗的底舱,他还是坐在门板边,身旁放着空碗筷,但是好像哪里不对劲……伸手探上自己的额头,微热,浑身沉重的感觉也降下去好些,这么恶劣的环境不可能睡一觉就把烧退下去的吧?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口…… 他的伤口……慕宣卿下意识摸向手臂,竟然被人包扎过了!低头,刚才起身的动作太大,微掩的衣襟敞开,那里细碎的伤口也被上了药,依稀可以闻到淡淡的药香……他被人扒了个精光、上了药…… 谁干的? 那个傲慢的头领的脸一闪而过即被慕宣卿否决,不可能是他,以那人这些天来对他的态度,看他狼狈不堪才开心。 那到底是谁呢?这件事暂时成了慕宣卿心中的谜题。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人来骚扰慕宣卿,只除了一天三顿饭能见到个人影,也好,他可以静下心来想想船靠岸了该怎么办? 身上的伤口好了七七八八,这也是让他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有人偷摸着给他换了好几次药,即使每每他想警醒了看看到底是谁,但没有一次得逞的,昏睡一觉醒过来药就已经换过了,连跟人毛都没瞅见。更甚者有一次醒来他在自己手里发现一布包点心,这下心里更不安了,你说这要有人来救他怎么不现身呢? 吱呀——舱门打开了,一个人走进来把饭菜迅速往地上一方,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慕宣卿过去一看,哟,也还挺丰盛的,除了第一天两个馒头一碗菜,之后米饭馒头荤菜素菜换着换样儿来,送饭的人之前还没好气地嘟囔两句,现在还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若是换个地方,还真是不错的待遇。 大船靠岸,被人带着走出船舱的一刹那,一件衣服从天而降罩住自己的头脸,微弱的光线从衣服间透出,慕宣卿心微微动了一下。 “离大人,大王特派我等前来相迎。”兵器铮亮的士兵们的到来,打消了慕宣卿逃跑的念头。 “慕大人,欢迎来到南越,瞧这景致不比青阑差吧?”离槐笑眯眯地挥退守着慕宣卿的士兵,优雅伸手,“请。” “……”这人不对劲。 南越国君是马背上的英雄,自己打下的天下,刚过而立之年,长得是雄壮威武、英气勃发,在慕宣卿眼里那就是他们那圈子里的强势一号,多少小零贴着扒着人家也不看一眼,要求高着呢!看离槐之前的意思,他是冲着温君玉的美貌来的。这果然是蓝颜祸水,一个美人惹得几国交战也不是不可能的,就三皇子那性格,此事不得善了。 南越国君名海越,眼神颇不可一世,看到殿上犹显狼狈的慕宣卿,轻哼,“朕还以为被人传得神乎其神的祈天者何等的神通广大,不过如此,看来那青阑的皇帝为了自己的龙座那是不择手段啊,用这等荒唐之事愚弄百姓。真的会逆天之术,此刻会站在这里?” 慕宣卿还真无法辩驳,他也觉得此人说的很有道理。 海越看着面前那张双色脸,面上的厌恶显而易见,“来人,把他带到宣宁院,不许任何人靠近。” 离槐道:“大王,您如何确定这祈天者是徒有虚名,万一……” 海越皱眉道:“朕最看不起的就是靠这种鬼把戏治国的皇帝,有能耐拿出自己的本事来!有那种逆天之术,阑帝还会任由我南越、北狄与之抗衡?他恐怕不是那么安逸的人吧。不过这祈天者还是有点好处的,最起码百姓信他,知道祈天者在此,有利于稳定民心,我们还可以趁机向青阑要些好处,此事先不要张扬,待朕看看形势。” 离槐拱手,“是,大王。” “早就想问你了,那温君玉现在何处?”不耐烦的结束了祈天者的话题,海越转向他一直关心的事情。 离槐面上浮起一丝暧昧的笑,凑近了些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再美的人也憔悴困顿了些,下臣已让内侍带他去梳洗,大王您看……是直接带到您的寝宫还是……”海越本就对祈天者不感兴趣,他自诩英雄,一直想找个配得上他的美人,自知道温君玉的存在,就盼着这一天了。 海越狂笑,“做得好!着人把他带到朕的寝殿,提防着千万别让他自尽,听说这些个文人宁愿自尽也不堪受辱什么的,真是迂腐!还有,千万别伤了他。” 离槐躬身告退,“臣记下了。” 温君玉被洗刷干净带到皇帝寝宫会被这样那样……这些慕宣卿都不知道,他被带进一荒芜的小院子,房门打开的瞬间硬是被呛出好几个喷嚏,带他过来的人连门都不愿意进,让他好好在这里待着转身逃也似的飞奔。 满屋子的蜘蛛网,遍地的灰尘,残缺不全的桌椅……倒是没见到什么奇怪的生物,这么荒凉的地儿,怕是有也饿死了。冷宫也就这待遇了吧,随手碰了一下腿边的椅子,看着它应声轰然倒地,慕宣卿感慨万分。 “新来的?” 慕宣卿回身,院子另一边的窗户上趴着一个……少年?“算是吧,你是谁?” 那少年伸手挠挠脸,大大方方道:“海越知道吧?我是他弟弟。” 海越,是南越国君,帝王的弟弟怎么会出现在这类似冷宫的地方?一个想法在慕宣卿脑子里成型,反正短时间要在这住了,索性迈步走向少年,“那你就算不是个王爷也该有个爵位,怎么过得这么凄惨?” 少年拽拽自己脏得几乎看不清原色的锦衣,咧嘴,“因为他想当皇帝而我恰好也想当,不过这皇帝的座椅只有一张,撞墙了呗~” 果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 看过数不清的小说电视剧,对于皇家夺权争霸的血腥手段也比较了解,能这么大喇喇地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企图,这少年不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就是……缺心眼儿……“海越把你关在这儿,不怕你跑了?” “干嘛要跑?”少年一脸不解,“这儿有吃的有喝的,我一丁点儿银子都没有,出去不得饿死?” “海越敢留着你,他这么放心你啊,你不想当皇帝了?”感情再好的兄弟涉及到皇位都会变脸,历史上弑父杀兄都有了,这么个还敢觊觎皇位的后患海越为什么还会留着?自己不会上当受骗了吧?慕宣卿表示怀疑。 “想啊,怎么不想,可惜我不是海越的对手!哎,你怎么也敢直呼海越的名字?你到底是谁?到这儿干嘛?”不简单啊,终于想起来了。 “问别人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我叫海岚,哎,该你了。” “慕宣卿,至于我怎么就在这儿了,你应该去问海越。”看这小鬼眼睛一亮,就知道不用过多的自我介绍了。 海岚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祈天者啊,还真是跟传闻中的一样,脸上那个斑好恐怖,从小就长了吗?” 慕宣卿往墙上一靠,“太失礼了吧,小鬼。” “没海越失礼吧,”海岚毫无悔改之心道,“你算是来错时候了,若我是皇帝的话会把你好好供起来,可是我哥那个人呢,从小就贼胆大最不相信的就是神魔鬼怪之类的,对青阑皇帝的那一套是嗤之以鼻,你可能会过得很凄惨。” 慕宣卿眼睛朝依旧脏兮兮的屋子里看去,意有所指,“有你惨吗?” “比我惨。”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简单地把房间打扫干净的慕宣卿此时还没有深刻理解海岚话里的意思,明明住在同一院子里,为何他会比较凄惨?直到夜幕降临,肚子止不住打鼓的时候才恍然—— 不给饭吃啊混蛋! 窗子外的小鬼正拿着一块馒头冲他招手,笑得非常欠揍,“所以说你会比较凄惨,海越现在美人在旁,应该已经把你给忘了。”前来送饭的宫人不经意透露了一个信息,他那个哥哥新得了一个美人,怕是要逍遥好些天。还记得当初把他关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吩咐喂食,结果自己饿了三天偷溜出去觅食才得以存活。 慕宣卿叹气,也不去理会那欠揍的小鬼,倒在床上自顾自睡去,赶了那么多天路,终于能有床睡觉,饿一顿就算了吧。 翌日,慕宣卿望着床板下面的包裹发愣,他确信昨天没有这个东西,然而刚才弯腰穿鞋的时候发现有东西露出来,结果……是个包裹。继船上的好心人之后,南越也有人开始给他送东西了吗? “起了吗?”海岚的声音,慕宣卿猛地把包裹踢到床板下,佯装穿鞋子:“不睡懒觉,小鬼?” “别总叫我小鬼,你没比我大多少。”海岚抗议。 “好吧,海岚,你被关多久了?”海越不会想囚禁他一辈子吧,既然他不迷信,留着自己也没什么用……不,还是有用途的,砝码,用来要挟相信着祈天者的阑帝或者……其他几国的皇帝…… “不知道啊,过一天算一天吧,喂,你是祈天者,能不知道海越是什么时候当上皇帝的?” “……”他还真不知道。 “算了,没人关心他。”海岚耸肩。 阑帝烦躁地在御书房走来走去,几乎绷不住往日从容优雅的脸皮,他千防万防还是在大婚之日出了差错,他已经派了精兵从头到尾地护卫着,却没能发现那伙人带着慕宣卿去了哪里,搜索了这么多天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也没从其他国家传来任何消息,那他们抓了人是要如何?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阑帝转身,“来人。” 让靖王代替自己去安抚百姓,顺便查探那些北狄来使还在不在使驿馆,确定人数还与来时一样,阑帝心里怀疑的对象暂时消去一个,但为保完全还是不能放人离开,“通报下去,使驿馆暂时不要放一个人离开,也不要让他们放消息出去。” 引发这一切混乱的南越君主在干什么呢?他的弟弟海岚还是挺了解他的,目前他的心思全部放在温君玉身上了。温雅君子本就能轻易让人产生好感,若再加上倾城的美貌……谁人不恋呢?偏生这美人还心有所属,真对了喜欢攻城略地并且屡败屡战的海越的胃口,为讨其倾心无所不用其极啊! 荒芜小院里,海岚疑惑地看着慵懒晒太阳的慕宣卿,忍不住问道:“哎,慕宣卿,这么长时间你也没饿死,是不是有什么法术可以辟谷的?你也教教我。” 小半月没闻到菜味的慕宣卿脸色极差,映衬着大块的红斑更加让人悚然,嗓音低沉实则有气无力道:“你不会想知道的,我宁愿跟你换换,一天吃一顿饭菜也好……海岚,你不会真的想在这里过后半生吧,你还不到二十,半辈子还没到呢,没想过出去?” “本来不想的,但听你说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事,觉得出去玩玩还不错。” “真的?”不枉我费尽唇舌。 不过不能让小鬼看出来,“你也只能想想了,海越能放你出去养精蓄锐,回来威胁他的皇位?” 海岚笑:“本来就没什么人支持我当皇帝,哪来的养精蓄锐?不过,我想出去那也没人能拦得住,我哥不会真要我的命的,你相信吗?” 相信,能把你养在这里,只派几个人守在那么远的地方,也只是做做样子吧? “你想出去?”一针见血。 “废话,你被人抓起来不想着逃命啊?” “那,我带你出去,不过,”吊足了人的胃口,“你得求我。” 6.哥俩儿 海岚本就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这甜甜一笑,能骗得一般人答应他的所有要求。但慕宣卿只瞥了他一眼,没事人似的转头,也不搭理他了。 海岚凑上来,扒拉他的手,“你不想出去啊,在我哥眼里你一点用也没有,估计待到老死他也想不起来你。嗯也不对,你们青阑的皇帝肯定盼着你回去呢,不过也没用,我哥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你相信吗?”他的手可真漂亮,白皙修长、一点儿疤痕斑点都没有,比自己的长许多呢! “你说的我都信,你没事儿骗我干什么?怎么这会儿一口一个哥了,不是都叫海越吗?” 海岚小小声,“习惯啦,小时候有事求他的时候就喊哥,没他不答应的,但长大了就行不通了,爹死的那会我喊了他那么多声哥……” “他也没让你当皇帝,”慕宣卿接口,“你扪心自问,你当皇帝大臣们都打心眼里服吗?你能确确实实治理好这个国家吗?你爹和你哥共同打下的江山,你哥捧着你当,大臣们不敢不从,要你哥没了呢?皇帝看上去掌控天下风光无限,要操心的事一辈子都处理不完,轻轻松松不干实事的那是昏君! “你比我爹还能说,我知道啦!”停了一会儿,忽然发觉不对,海岚一探身差点压到慕宣卿身上,“话题偏了,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要,不过你自己出去是很容易,带上我……不太可能吧?”他这身衣服简直是信号,告诉士兵们祈天者在这儿呢! “嘿嘿嘿嘿,你跟我来~” 慕宣卿看着床板下黑漆漆的洞口,再看笑容满面的海岚,“你……果然说的没错,想出去很容易……”这也太容易了吧,他们哥俩到底在想什么啊? 海岚忽地挡在慕宣卿身前,板着脸道,“你出去之后就回青阑吗?那我不让你走。” 慕宣卿点点他的鼻子,“除非海岚你通风报信,告诉阑帝我在哪里,否则……”他傻啊,有这么一个机会脱离皇室,干嘛还要跑回去,他一点儿特殊能力也无,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没用的祈天者不知阑帝还会不会把他摆在一人之下的位子呢? 海岚摸摸鼻子,眼珠一转,忽然抱住慕宣卿就势一滚,两人啊啊叫着陷入到黑暗之中,床板在这之后悄然关闭,留下显而易见的“罪证”。 不久后,有人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和掀起的被褥,摇头,“真是头疼啊~” 热闹的街市。 海岚拎着一袋子钱笑嘻嘻从当铺出来,扔给慕宣卿,“嘿,还想从爷我手里讨便宜,你身上戴的饰物还能有伪劣货?怕是皇宫上等品吧。” 慕宣卿掂量掂量,满意点头,“不错,不过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先去换身衣服。” 他们出了地道才发现身无分文,慕宣卿那身惹眼的红衣绝对不能穿了,饰物……他觉得男子不需要这些,于是找了家当铺把没用的东西当了去,也许那些东西会成为找寻他们行踪的线索,但他在南越的消息总有一天会传出去,早一天晚一天也无所谓。 换上普通的农夫装,两人蹲在距离城门最近的酒馆上发呆。 海岚盯着慕宣卿脸上的红斑发愁,“要怎么样才能掩盖住这东西,戴面纱不是欲盖弥彰嘛?” 慕宣卿也无奈,“就没有易容面具之类的?” “那是江湖上顶级的高手才会做的,反正我是从没见过,要是有的话简直太方便了!”江湖对于从小长在深宫的海岚来说那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顶级高手……”果然电视与现实的差距很大。 “那只有晚上出城了,等城门关了守卫也散得差不多了再走。” “城门关了还怎么走?”这城墙有三四层楼高,他不可能爬过去的。 “山人自有妙计。”海岚笑得神秘。 “你说,海越发现我们失踪会怎样?”等待城门关了的时间,两人就躺在屋檐上聊天,海岚又想起他哥了,“他们到晚上送饭的时候才会发现我们不见了,等到禀报给海越,海越再派人来抓,我们早出城了,嘿嘿,不知道他会不会气死,这样我就可以当皇帝了。” “气死是不可能的,他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你就更不用说了,把你关在有密道的屋子里还说明不了问题?海岚,海越把你和我关在一处,他怎么就那么放心呢?”慕宣卿没把海岚的话当真,这小鬼一直说他要当皇帝海越怎么还不死,嘴上还不是总哥哥哥哥说个不停,在他看来,海岚对海越的兄弟情还挺深的。 海岚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海越的意思无非是让我看着你,但他没想到……我会跟你一起逃跑~一定得跑远点,不然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原来如此……海岚这小鬼还有任务在身,看来他是有自己不知道的能力啊。 慕宣卿马上就知道他所谓的能力是什么了。当他被拦腰抱起,轻轻松松越过城墙、落在地面之后,看着海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小鬼也会武功啊! 还装神秘。 出了城门他们的脚程就放快了,眼下这情况,早一点离开南越才最安全。至于要去哪里,慕宣卿是两眼一抹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提这其他几个国家都分布在这大陆的那一块儿,哪一块儿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 他看着南越君王的弟弟,不耻下问,“海岚,你知道哪一国的民风最淳朴,消息最落后吗?” 海岚一咂摸嘴,明白他的意思了:“南越北边有一小国,土地贫瘠、物产缺乏,君主也比较安分,所以这几个大国很少去找他们的麻烦,若是躲藏得话,倒是可以考虑,就是不知祈天者你能不能吃苦呢?” 小鬼眼里明显的揶揄,慕宣卿指指脚下快磨破的鞋子,哼道,“你觉得呢?” 得得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海岚赶紧转移话题,让慕宣卿暂时藏在树后,“我去看看,说不定马上就有代步了。” 慕宣卿看着海岚胯下的“坐骑”,囧囧有神。 海岚拍着驴头冲他招手,“来啊来啊~” “驴车是用来赶的,你坐在上面干什么?”慕宣卿坐在简陋的驴车里,海岚却出人意表的坐在拉车的驴子身上,见所未见。 海岚坐得稳稳的,右手习惯性地往后拍了一下驴屁股,“驴跟马不都牲畜嘛,我坐着感觉一下,嘶,真不得劲……” 骑惯了马的人再来骑驴,能得劲吗?慕宣卿也不去理会这猎奇的孩子,盘腿坐在一堆杂货的中间,翻着看了看,为数不多的粮食蔬菜,大概是人家卖剩下了的,被海岚连驴带车一起买下了。也好,他们带的干粮也快没了。 海岚琢磨出了新坐法,倒坐在驴身上,惬意地盯着完全没有形象的祈天者,“你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传说中的祈天者,不苟言笑、冷淡疏离……还法力无边。” 慕宣卿心里一个激灵,但很快平静下来,“你也说是传说了,当然是怎么说都行,怎样,有没有失望啊看到我本人?” “不,”出乎意料的答案,“你比我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这么说我可不开心。”两人相视一笑,慕宣卿额上的长发垂落下来挡住了小半边脸,露出的部分弧度优美、清雅醉人,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也挡不住那一刻的惊艳,海岚端着下巴,嗯?貌似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呢! 第一次慕宣卿烤土豆的时候可把海岚惊了一下,尊贵的祈天者大人竟然会做这种粗活,而且看上去烤的还不错……不,吃着也不错,海岚咬一口喷香的土豆,那驴车里有一些调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撒上去特别好吃,他以前也吃过不少土豆做的菜肴,但都没有今天吃得香,他已经决定余下的土豆他都包圆了。 因为这种淀粉类食物吃多了噎得慌,慕宣卿吃了一个就不再吃了,袋子里为数不多的苹果拿起一个,边啃边说:“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你得慌,你得相信我,这些天风餐露宿,吃的不好你才会觉得这样的食物都很美味。” 海岚摇头,“才不是,你忘了我在小院吃的有多简陋了吗?你烤的很来就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慕宣卿不阻止了,两人很是愉快地吃了一餐,并排着躺在板车上睡觉。慕宣卿看着树叶间朦朦胧胧的星光,忽然觉得以前的日子离他越来越远,从认清楚自己的现状他就决定不再去想前世的人和事,一路走马观花经历这么多,他们在自己脑海中再也没机会出现过,现在想来,那种痛彻心扉也……不是难以承受的…… 慕宣卿看着前方隐约的海面,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爱上这次航行。 捂住自己不断跳动的右眼,慕宣卿看着突然变脸的海岚,“怎么了?” “我们可能要快点了。”话音落,慕宣卿就觉得身体一轻,海岚已经弃了这辆伴随他们多天的驴车,带着他向着海边纵身而去。 慕宣卿没有傻的再去问,模糊的喊话声从耳边一闪而逝,海越对于他的逃跑并不是无动于衷啊,这么及时在港口截下他们。但是看着海岚前进的方向,慕宣卿忍不住喊道:“船开了!能赶得上吗?” 海岚回:“赶不上也得赶!等下一艘船就走不掉了!” 海岚虽然会武功,但毕竟是个少年,慕宣卿身量再苗条也是个成年人,时间长了分量就体现出来了。慕宣卿感觉海岚的呼吸慢慢地加重了,看着他脸上晶亮的汗珠,心里涌上来些许愧疚—— 对不起。 大船已经驶离了浅海,海岚一鼓作气,踩着栏杆越到甲板中央,两人狠狠摔做一团,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船员,他们警戒地围了上来,收获两枚狼狈的笑:“嗨,要不要走得……这么急,我们还没有上船……” 沮丧地蹲在船舱,两人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会……上错船了呢?这艘船是开往北狄的,南越和北狄可是死敌,除了百姓间会有些贸易往来、姻亲关系,皇室间的关系可以用冰与火来形容,要是被北狄的皇室知道南越的皇子竟然一个人跑到他们的地盘,有没有命能回去那根本不用多说! 慕宣卿也不太好过,这流火北狄之流都是野心勃勃的典型,他未免有些不太安全……“海岚,应该没有多少人认识你吧?” “希望吧,我这几年还是长了些的。”海岚摸摸自己的脸。 慕宣卿拍拍他的肩,“先别想了,反正已经上船了,总不能跳海自杀,去休息一下,刚才消耗不少内力吧? 海岚一个飞扑扑到硬板床上,趴着不动了。慕宣卿抄起一床薄被子给他盖上,走到另一边睡下,想想有一句话还是不说不妥,“谢谢你,海岚。” 船舱静默良久,慕宣卿本也没期待一定得到回应,闭眼准备休息,然后一句模糊的话传入耳朵:“没关系。” 嗯?回应好像不太对称,睡迷糊了吧? “除非我自愿,否则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不用说对不起。” 7.结怨 海上凉意很重,但吹着海风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还是很惬意的,海岚看着慕宣卿被包住的半边脸,建议,“其实你不用包成这样,除了青阑国的皇室,就连百姓也不知也你脸上有斑吧,我也是见到你才知道的。” 慕宣卿看不到自己的脸觉得没什么压力,他是为了别人着想,“算了吧,别吓到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了,我是无所谓。”他也是大婚的时候才晓得祈天者出行都是带着面纱的,那日事发突然,他的面纱掉落估计也没人能注意到他的脸,但那些抓他的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保不齐有人传扬出去呢! “其实……”身后走过来几个人,海岚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过来的几个人二男二女,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们视而不见地从两人身边走过,站远了些开始聊天。慕宣卿和海岚下意识停止交谈,转而看起海上的景致,阳光的照耀下海水泛着略微刺目的光芒,深蓝深邃得仿佛想要吸引人下去一探究竟。即使没有什么兴趣,旁边人的谈话声还是顺着海风传到两人的耳朵。 “搞不懂梅姐干嘛要嫁到南越来,南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粗鲁,全部都是崇尚武力的蛮夫,女人也是,当街撒泼骂人!真怕时间久了梅姐也变成这样的人!”带着娇气的女声表达着对南越的不满,身边的丫鬟符合着应了一句。 “小梅性子软懦,变一变倒也好,只怕会被欺负。”蓝衣男子话里有不可忽视的担忧。 “谁敢欺负我们霍家庇佑的人?”少女高傲地哼道。 “女人嫁出去家族哪里还能插手,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收回不成?”另外一名男子道,貌似有点事不关己。 “荆凯!”少女怒了,“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不就是因为梅姐没选择你吗?就凭你还不配娶梅姐,是个女人都会跟她做一样的决定!” “是吗?难道不是真爱求不成……退而求其次?” “你!什么真爱?元止哥,荆凯是不是太过分了,难道梅姐嫁出去我们就不管了?”少女刚才还气愤的脸面对赫元止的时候立刻转变为娇俏,扑进他怀里声音还带着哽咽,如此变化让人叹为观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亲近,以后都不要变~” “嗯,别伤心,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以后你想来元止哥陪你,”赫元止摸摸她的头,温柔安慰,看向荆凯的眼神带着不赞同,“阿凯,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即便小梅和仙儿嫁了人,你我各自成家,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有些话说了伤人。” 霍灵仙埋起的脸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荆凯愣了片刻,讽刺一笑,“确实,有些话……说了伤人……” 听到这里,慕宣卿就可以断定这又是一个你爱我我不爱你却爱着他的俗套故事,无意再听,想拉着海岚回舱,就看见海岚非常不情愿地趴在栏杆上,无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话,慕宣卿看得清清楚楚——看好戏啊! 慕宣卿无奈,“别闹啊,我先进去了,马上要变天了。” 海岚没心没肺地冲他摆手,示意他赶紧走,慕宣卿只得自己先进船舱,顺便去问了下船员何时才能到北狄。南越和北狄并不是每天都有船只往来,错过一班有时候要等到三五天甚至半个月,上下船还要经过盘检,慕宣卿想到他和海岚让人侧目的登船方式,汗颜无比,那时也是询问了他们半天,直到确定他们身上任何可疑物品才放松了警惕。 慕宣卿原本以为海岚只是看看戏过过瘾就罢,谁知他回来的时候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个,赫然就是那几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 慕宣卿靠在墙上看着海岚,“这是?” 海岚笑嘻嘻的眨了下眼睛,“我在船上认识的朋友,赫元止、荆凯,这位美丽的小姐叫霍灵仙,各位,这就是我的好哥们,宣青。” 赫元止和荆凯同时对慕宣卿抱拳,“幸会,宣青兄弟。” 慕宣卿点头,“幸会。”这海岚是要干什么?还给自己改了名字!赫元止和荆凯态度还算客气,霍灵仙……鄙夷、嫌弃的眼神他就当没看见吧。 海岚的用意是什么,慕宣卿很快就明白了。 大船靠岸,仔细盘问检查的北狄士兵一见到赫元止等人,立刻躬身问好,“赫公子,霍小姐,你们也在这船上啊!” “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们还有事可否先行一步?”赫元止指着身后的慕宣卿和海岚。 “当然、当然!几位慢走!” 前来迎接的马车已经等在路边了,慕宣卿本想告辞,谁料海岚暗地里掐了他的手,赫元止彬彬有礼道:“两位,相逢即是有缘,还请到府中一叙。” 霍灵仙在后面小声嘟囔,看着他二人的眼神明显不欢迎,但碍着赫元止的面子并未阻止,倒是挥退了自家的马车,冲赫元止撒娇,“元止哥,仙儿好久没去拜见伯父了,这次就跟你一起回去吧?我已经让他们回禀爹娘了。” 先斩后奏,赫元止还能说什么,招呼众人上了马车,只剩下荆凯站在原地,“阿凯,你作何安排?” 霍灵仙插嘴,“他自然是回家了,没道理还跟着我们!” 荆凯轻哼,满脸阴沉道,“先行一步。” 一路上霍水仙都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赫元止若是和他们交谈她就眨巴着眼睛想转移话题,慕宣卿也了解到这姑娘在家里娇宠的地位,平时府中的人都围着她打转,交的朋友也以她马首是瞻,最受不了别人漠视她,他和海岚对霍家和赫家都不甚了解,话题也只是围绕在江湖中的趣事,大小姐不感兴趣也能理解。 赫家的家业在北狄还是挺大的,看那些士兵巴结的嘴脸就知道了,他的父亲略有些匪气,母亲倒是很一般,难得养出如此知礼的孩子。霍水仙一下车就蹦到霍家父母面前,说了一大圈南越的所见所闻,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霍母叹气,摸着她的头道:“小梅这孩子不声不息地嫁这么远,月菱眼泪都流干了。”月菱,阮香梅的娘。对于经常来往各国的商人官员或者江湖之人来说,一来一回也就个把月的问题,但对于有些一生就局限于娘家和夫家的女人来说,别国可不就是比天还远的距离?以后还能见几回呢? 霍父脸色也不太好,但没说什么,他早就瞧见儿子身后的陌生人了,一个年级不大,穿得很朴素却掩不住的贵族气息,不是个平常人;另一个……这脸是毁了吧,他见过脸上长胎记的,没见过这么大的,这辈子怕是找不着好对象了。 慕宣卿若知道这老爷子想什么,必定觉得他想得太宽了,但某个年龄段上的人见到与自家儿子年龄相仿的人想得可不就是这件事,更何况这前段时间还喝了喜酒。 “元止,这两位是?” “爹,娘,这两位是儿在船上结识的朋友,蓝海、宣青,主要是儿见这位蓝兄弟出神入化的轻功,简直是惊为天人啊!”赫元止把当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是个好的由头,总比无缘无故套近乎惹人怀疑好的多。 “哦?”霍父看海岚的目光更加直白了,一身贵气还会武功……“这年头会些功夫防身就是好,有时间也跟蓝贤侄好好讨教一番,一身的书生气,哪里有爹当年一点的风范。”霍家祖上并没有这么大的家业,气力活没少干,霍父对于养出这么一个书生儿子也颇为不满。 “爹你……” “赫伯父,元止哥这样很好啊,我们鹤邱的姑娘不知道多盼着嫁给他呢!都说他气质不凡,定有大气候!”霍灵仙插嘴道,元止哥在他眼里没人比得上,伯父怎么能拿两个乡巴佬来跟他比?真是,一个比一个狼狈、穷酸! “呵呵,别夸他,一会儿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霍母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自家儿子千般好,被谁夸都欢喜~ “哪能啊!请进,两位。”赫元止引着他们入了庭院。 入夜,本来分开住的两人凑到一处,慕宣卿刚想说话就被堵住了嘴。挨了一个白眼,海岚笑嘻嘻地缩回手,解释道:“就知道你要问我,我们俩在北狄人生地不熟,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有些事我们俩南越的逃犯还真做不了!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想巴结他们吧?” 慕宣卿道:“我理解你的做法,若不是赫元止,港口那些士兵应该不会轻易放行,我们两个行李没有,倒有不少银子,怎么看也像犯了案子逃窜的窃贼。”当时事发突然,唯一那么点行李全丢在驴车上了,亏了银子揣在怀里没落下。 海岚大笑,爷还没被当成过窃贼呢! 南越某处宫殿,某人狠狠地踢飞一张凳子,臭小子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带走自己的棋子,还把自己也弄没影了!敢不敢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海岚狠狠地打了个打喷嚏,正跟赫元止说话的几个人闻声望过来,像是刚刚发现他们般,“元止兄,这是你新结交的朋友,怎么不给介绍下?” 赫元止有些尴尬,因为他之前已经给双方介绍过了,他们好像没放在心上,海岚不甚在意地挥手,大喇喇道:“不必了,大家都是泛泛之交,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哪天呢!赫兄,我和宣青也打扰多日,今日就告辞了!挽留的话就不用说了,有时间我们会去拜访的。” 朋友得罪在先,赫元止正想打圆场,没想到他们会在此时辞行,一下子愣住了,“蓝兄……”望着两人爽利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什么东西?!这话该我们说才对,哪里来的乡巴佬!”摇扇子的也不摇了,愤然扔到一边,看着赫元止,“元止,你如何识得这样的人?” “就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看来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否则还真是被人把脸踩到脚底下了!” “司空、明都,蓝兄他快人快语,他的话里定没有别的意思,千万别……” “元止,这事你别管,我看他们未必也把你放在眼里,说不定只把你当作进城的踏脚石,你还真把他们当成人物了?”司空俊制止赫元止未竟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嘴角扬起一抹阴笑。 这些话已经走掉的慕宣卿和海岚自然不会听到,他们在赫家盘桓数日,在赫家的钱庄换取了北狄国的银票,也打听到一些北狄的近况。据说北狄的某个皇子作为使臣出使青阑,却因为祈天者的失踪被扣留,北狄君王暴怒,正设法救出皇子,协议不成只有动用兵力了。这是安定了数十年之后可能发起的又一场战事。 赫元止带他们去见朋友,无奈那些公子哥儿自认为高高在上,看不起衣衫朴素的他们,连赫元止的面子也不愿意给,直接选择无视。 慕宣卿也没想到海岚说风就是雨,事先也没透露给他,看他恣意的模样也不像是被气到了,于是只能说明……“把人利用完了?撂脚就走?” 海岚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说得泛泛之交只是对于那几个世家子弟,赫元止虽然呆了点,为人还不错,交个朋友也无妨。” 慕宣卿道:“我只是觉得那几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你驳了他们面子,当心他们背地里使阴招。”海岚那番话说过,他就见那些人脸色都变了,连赫元止的面子都不顾,可见那些人中有家世身份更高的,那样的人,凭白打死个把老百姓都没人敢吭声。 海岚不屑道:“切,爷怕那些个世家子弟,赶来找茬打断他们的腿!” 这话说过没多久,慕宣卿的话就应验了,所以当他看到身前哼哼恶笑的拦路虎们,恨不得把跑去吃馄饨的海岚拉过来扁一顿…… 8.投怀送抱 慕宣卿佯装淡定地看着眼前的拦路虎道:“几位不是赫兄的好友吗?拦住在下可是有事?” 明都嫌弃道:“别套近乎,丑八怪!不是说泛泛之交吗?今日本少爷就替元止兄做主,你们之间再无关系,什么朋友,嗤!” “几位是特地来说这个?没必要吧。”赫元止,这就是你的朋友。 “有些人不说清楚是不行的,元止说你们是在南越碰上的,该不会是南越的流民吧?虽说赫家有钱,但也不是施恩的粮库,凭白让人得了便宜。还有,你长了一副难看的阴阳脸,就不该随便出来吓人~”司空俊刻意用扇子去抬他的下巴,让那块红斑更加清晰地显现在众人面前。 慕宣卿耳中听到恶意的嘘声,司空俊还算英俊的脸顿时丑陋无比,他既然有着这样的相貌就想到会有一天遭到别人的嘲笑,前世因为与秦放不匹配的相貌没少被人阴阳怪气的侮辱,他早已学会淡然相对。 司空俊见他不说话,眼里阴霾更甚,“你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我们在鹤邱可没有活路。” 慕宣卿伸手,挥掉下巴上戳着的扇子。 明都忍不住了,“司空,别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废了这丑八怪!” “哟,司空兄与元止的新友相谈甚欢啊,真是羡慕之极!”就在司空俊正要示意他的手下动手,原本散得干净的巷口冒出来一个人影,正是下了船就未再见的荆凯。 司空俊没想到会突然遇到熟人,稍怔,但他也不会以此放过慕宣卿,“我倒是谁,原来是阿凯,许久未见……刚才司空没听清,你说你羡慕什么?”希望这荆凯能识趣一点。 荆凯也并未走近,只遥遥地道:“我和元止与他先识,却还没有说过什么话,难道不该羡慕司空兄?元止交的朋友定然不是泛泛之辈,我也是有心想要深交啊!” 司空俊咬牙,“你有所不知,元止已与这人断交,此人来历不明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阿凯完全没必要深交。” “是吗?那我可要去问问元止,别被骗去什么!”荆凯讶道。 “荆凯,休要多管闲事!”明都听不下去了,他见不得荆凯如此嚣张。 “我荆凯可不乱管闲事,告辞。”荆凯再一次悠悠然从慕宣卿眼前离开。 “司空,别理他!动手!”明都恨恨地啐了一口,催促司空俊。 “慢着,我司空想要一个人的命那是迟早的事,先放过你,趁早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太轻易被我找到~”出乎意料的,司空俊暂时选择放过他。 “司空……”拦路虎们吵嚷着什么越走越远。 慕宣卿猛地呼出一直憋着的气,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以为会命丧黄泉呢,心理落差不要太大……“谁敢欺负爷的人?纳命来!”正定神呢,巷口又冒出一个身影,正是紧要关头不见的海岚,手里竟然还不忘端着他的馄饨?! 海岚一口气扒拉完馄饨,抹抹嘴道:“人呢?” 慕宣卿:“……” 既然有了警告,慕宣卿就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扒着海岚睡在了一屋。但司空俊再次出乎他意料,很快就来要他的命了…… 睡到半夜,慕宣卿被推醒了,海岚黑暗中尤其闪亮的眼睛直盯着他,“怎么?”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有人来了,待会我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千万别出来。”海岚把慕宣卿拉起来,两人走到窗边,刚推开窗户,房顶上屋瓦顿裂,落下几个黑衣人来,手中铮亮的兵刃让慕宣卿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大仇啊! “快上!别让他们跑了!” “走!”慕宣卿脚下一轻,被海岚扛在肩上,纵身从客栈窗口跳了出去,沿着其他建筑的屋檐快速向前飞奔,身后的黑影跟得很紧,司空俊这人找来的杀手应该也不简单,看来是下了狠心要置他们于死地。 “你躲在这里,我引开他们!”趁着他们暂时没有追来,海岚把慕宣卿放在其间一房顶的杂物后面,扛起另外一样东西跃了出去,慕宣卿匆忙间一扫,貌似是一件弃置的蓑衣,看着还真像扛着个人。 夜凉如水,慕宣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坐在屋顶上,心里不可抑制地开始担心海岚,他虽有武功,但对于江湖可谓是涉世未深,那些个杀手可都是杀人不眨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个人能应付得了这么多人吗? “就知道会有意外的发现,丑八怪,”让人讨厌的声音在慕宣卿身后响起,慕宣卿回头一看,竟然是司空俊和明都,他们竟然能想到海岚会把他单独安置,该说江湖经验丰富吗?“没想到吧,我们早在外面等着你自投罗网了,不要着急,等我们解决了你,那个臭小鬼也会立刻跟着你下地狱去的!” “有必要赶尽杀绝吗?你真以为你们可以只手遮天?”北狄这么混乱,离亡国也不远了! “哈哈,我们不用遮天,只需要遮住鹤邱就行了!丑八怪,后悔了吧?下到阴曹地府可要好好悔过,做人要识时务~”明都面上一丝不忍也无,他们暗地里作威作福惯了,完全没觉得杀个人会遭到什么报应。 “你们……”慕宣卿可算是领教了,也没想着自己会逃出去,人命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宁可一骨碌摔死也不想死在这种人手里!慕宣卿就坐着的姿势往后靠了靠,一个后仰从屋顶上落了下去…… “下去!”没想到他还会来这一手,司空俊和明都互看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慕宣卿滚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这屋顶好歹也好几米,说不定跌断了脖子死了就不用看到这两人恶毒的嘴脸,若是歹运没死,他就想办法再撞一撞,这不是拍电视剧,主角有难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江湖。 身体下坠止于某物体的时候,慕宣卿茫然抬头,他似乎……落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看不清楚脸的男人稳稳地抱着他,露出略带反光的白牙,“老子三十了还没婆娘,莫不是老天爷开眼了送老子一个?” 慕宣卿:“……”还是让他一头撞死吧。 司空俊和明都一跳下来就发现多了一个人,但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斥道:“把人放下,给爷滚蛋!” 慕宣卿挣动起来,他要是今日必死,也不能连累了旁人。 啪——慕宣卿瞪圆了眼睛,他的屁股竟然被那人拍了一巴掌,从来、从来也没被人打过屁股,现在被一个陌生人……他气得直直瞪着那个人,有一瞬间忘了身后两个索命鬼。 那人打过人仿佛没事一般,依旧咧着嘴,“老子活到三十年,还从未有人敢叫老子滚蛋!你们好狗胆!”嗓音意外的浑厚悦耳。 司空俊碰了个铁板,气极反笑,“好,好!一个两个都跟爷我做对,今天你们都得死!” 慕宣卿回过神,看着司空俊气势汹汹的攻过来,眼睛还没闭上,忽然视线一转,接着硬物捣在人体上的闷响传来,有个人惨呼一声,声音变了调慕宣卿没听出是谁。接下来慕宣卿就完全没时间想东想西了,他被人横抱在胸前,随着那人的动作左转右旋,耳朵里谁人的惨叫都听不分明了。 在脑袋彻底晕掉之前终于所有的动作都止住了,慕宣卿晃晃头,痴呆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也不动,“死了?” “没,晕了,老子还不想蹲大牢。”那人说的轻描淡写,但慕宣卿看那两人生机全无的惨样子,怕是不死半条命也下去了。 “那……谢谢。”不管他做了什么,总归是救了自己的命,慕宣卿也不好强调那屁股上的一记,但很快他就想起海岚,赶紧挣扎,“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放。”慕宣卿愣了,他还想干啥? “没时间跟你瞎叨叨,赶紧放我下来,我还有同伴被人追杀呢!” “那老子陪你一起去看看吧,瞧你小胳膊小腿的,估摸着也追不上。”说得大喇喇地,慕宣卿又哽在嗓子一口气。 慕宣卿也不知道海岚跑到哪儿去了,任由这人带着自己在屋顶上飞来跳去,他心想这人会武功,应该能听出些不一样来。果不其然,接近城郊的小树林里,连慕宣卿都隐隐听到兵刃的碰撞声。身体一斜,慕宣卿被稳稳放在地上,那人道:“你在这儿等着,老子前去瞅瞅,若有危险就自己找地方躲起来。” 这话说得比方才正经多了,莫名其妙的,慕宣卿觉得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打斗声止,慕宣卿瞧着两个人影朝自己走来,边还嘻嘻哈哈说着什么。见到慕宣卿无恙,海岚朝刚才那人一抱拳,“大恩不言谢,兄弟请你喝酒!走走,这儿太冷了,回客栈说去!”不光瞅着慕宣卿在那哆嗦,海岚自己也有点扛不住,这小树林里阴风阵阵,他们只穿着贴身的衣服,别提多冷了。 能笑能说,那就是没事了,慕宣卿也彻底放下心,刚迈出一步就觉得脚底心剧痛,忍不住轻呼。 海岚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再看看慕宣卿的脚,“你也太弱了,这皇……从小娇生惯养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得,我扛着你吧。”他从小野惯了,慕宣卿则在皇宫里捧着长大的,细皮嫩肉,方才匆忙间哪里有时间穿鞋,这下尝到苦果了。 慕宣卿也想男子汉一把,但一动脚下异物嵌得更深了,疼得眉毛鼻子全皱到一起了。身体再度一轻,熟悉的姿势,刚才就被人这样抱过,海岚眼看着这个刚认识的人挡开自己的手,打横抱起慕宣卿,还冲自己露齿一笑,“兄弟,这可是老天爷赐给老子的婆娘,你别动手,老子自己来。” 海岚:“……” 噗—— 9.占有欲 噗哈哈哈……哈哈哈…… 从回了客栈房间,海岚猖狂的笑就没停过,慕宣卿逮着他揍了好几回,最后他直接窝到慕宣卿够不到的地方,猫在那儿使劲笑。 慕宣卿脚底扎了瓷片,这会脚底正包得跟个粽子似的坐在床上行动不便。瞧着房间里其余两人暗自运气,偏生有个人还没有眼力直往他跟前凑,“郎中说这脚得养好些日子,不如住到我那里,老子照顾你!” 慕宣卿黑着脸,“不用了,有他照顾我。” 海岚吭哧吭哧笑,摆手,“别,我可不会伺候人,别人伺候我还成。我瞧这兄弟挺好的,长得一表人才还会武功,对你还死心塌地的,哪里找这么合适的人?”海岚没混过江湖,但朝堂上都是一帮子啥人啊,时间久了,也练就了一番认人的功夫,眼前之人虽然说话粗俗,眼里却没半分邪气。 这人说他叫阎纵,号称阎王都纵容管不着的人物。从长相看颇具野性,身体结实却意外的匀称,慕宣卿也不知怎了,觉得他明明长得还不错,但仿佛就是一扔人堆里就发现不了,奇怪得很。 “胡说什么?要觉得合适你以身相许去!再说了,我们都是男人,昏头了吧你!”慕宣卿刻意添了后半句。 “男人咋了?要是看对眼甭管啥都能在一起!”阎纵大声反驳,他见慕宣卿的脚搭在床边上,赶紧伸手捧起来,“这脚别搭着,伤口还没愈合呢,当心再出血!啧,这真是老子见过最好看的脚丫子了,又白又嫩,真美!” “噗哈哈哈~”海岚又忍不住了。 “你混说什么?给我放开!”慕宣卿觉得莫名其妙的,他还从没尝试过被人调戏的滋味,赶紧往回缩,那阎纵的嘴巴差点凑上来了,就算他是个GAY,也是个有原则的,不会跟个陌生人勾勾搭搭。 阎纵握着他脚的手使力,“别乱动,当心伤到!” 慕宣卿毫不妥协,“受伤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阎纵委屈道:“可你是老天爷……” 慕宣卿打断他,“打住,别再说那可笑的话了,你救了我,算我欠你一命,不过这跟老天爷完全无关,若你再说那莫名其妙的话,恕不奉陪。阎纵,救命恩人,还是被打出去的流氓,你选一个。” “流氓,但不是打出去的!”阎纵毫不犹豫。 “噗~”海岚再次捧腹,都不敢再去看慕宣卿黑到极致的脸。 阎纵到底是没被赶出去,他们今日伤了司空俊和明都,不等明日就会有两家的人和官府的人前来捉拿他们,在找到去处之前,阎纵提议让两人暂时住到他那里,杀手全部干掉了,司空俊和明都也没有看清他的相貌,估计找到他头上要好一阵子。 慕宣卿不喜欢阎纵对他的态度,但审时度势他还是会的,让海岚扶着连夜里转了好几个巷子来到一处还挺宽绰的院子,屋里屋外收拾出乎意料的干净。阎纵紧跟在慕宣卿身后,看着海岚扶着他,满脸不高兴,就瞅着个空挡把人夺回来。 等点了油灯,海岚环视一周,“阎纵,你这屋里收拾得忒干净了,跟你这人不太搭啊!不错,哎,我们睡哪儿呀?” 阎纵闻言一怔,终于按捺不住把人抢过来抱着,“这院子有地方,再来俩人都住得下,这房间平时开着窗子也能晒着太阳,就让宣青住在这里吧?蓝海,出门左拐有两间厢房,你随便选一间,被褥都在柜子里。” 海岚瞅着他动作轻巧地把人放在床上,心里暗叹,嘴上却不饶人,“那我睡外面厢房你睡哪儿呀?不会是想……睡一个被窝吧?” 慕宣卿也好整似暇地盯着他,阎纵他心里确实很想这么做,但用屁股想也是不可能的,“你小看老子了蓝海,老子咋会是那种人!外头随便搁张床老子都能睡,更何况还有房间呢,宣青啊,你早点休息,这脚晚上千万小心些。” 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天看着也快亮了,洗漱什么的就不用了,先睡个囫囵觉才是当紧的。慕宣卿躺在床上,拉过里侧的被子盖在身上,忽然眉头一皱,抓过被头仔仔细细地闻了闻,违和感更重了。被子有刚晒过的味道,更有似有若无的香味儿,跟那个阎纵身上的味道相似……想到被阎纵抱上抱下这么多回,疑虑的心思就淡了,慕宣卿只希望这人能正常一点。 这张脸还真是…… 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慕宣卿起身发现床上放着新衣服,确认是没人穿过的他就不客气地套上了,总不能穿着光着出去。推开窗子,慕宣卿猛地遮住眼睛,等到适应下来才放开,耀眼的阳光洒满了院子、更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无端端涌起慵懒的感觉,仿佛就在这院子里住过了百年似的。 他到底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慕宣卿摇去胡思乱想,看到右侧方走出来一个人,海岚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满脸的心满意足,见他已经醒了,凑上来显摆,“睡得挺久的,饿了吧,这可是金玉酒楼招牌海鲜粥,闻闻,可香了~” 金玉酒楼,鹤邱乃至整个北狄都闻名的酒楼,那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的酒楼,身份多多少少都有些特殊的人才进得去或排的上号。曾经被拒之门外的海岚对此耿耿于怀,看他得意的样子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慕宣卿道:“既然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你怎么进去的?” 海岚把刚踏出一只脚的阎纵拉出来,“多亏了阎纵啊,没想到他竟然跟大厨认识,我们没进酒楼,就在后厨端了菜就回来了。你男……阎纵还真是不错。” 阎纵把喷香的菜往房里端,见慕宣卿仍踩在地上,二话不说抱起来往椅子上放,还埋怨,“郎中说了,伤口没愈合别往地上踩,你咋不听呢?” 慕宣卿彻底没脾气了,阎纵总爱动手动脚,但出发点全是为自己考虑,他怎么能骂到人家脸上? 慢慢说吧。 见慕宣卿没什么反应,阎纵开始殷勤的给他夹菜,桌子上的都是补菜,好像他伤的不是脚而是其他重要的地方。慕宣卿看着碗里摞得高高的菜肉,头疼扶额,“你们自己吃,别只顾着往我碗里夹,只是脚受伤,没有失血过多也没有营养不良。对了,外面有没有司空俊他们的消息?” 海岚咬着鸭腿,嘴巴油乎乎的,“事关我们,当然要去查探一番了,嘿嘿,那两个家伙今天早上被自己府上的人抬了回去,说不养几个月没法下床,你没看到,闹得是鸡飞狗跳、佛都不得安宁,司空俊的娘还扬言说要作案的人不得好死,也不想想他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个把仇人还不是理所应当的。” 阎纵冷哼,“那些个杀手也被发现了,司空俊养的人他们府上能不认识,县衙偏偏把这当两个案子处理,小小的县令哪里管的了司空家的事,还不是一切都听他们的指挥?我们来之前,一整个衙门的人还在事发地转悠呢!” “他们会不会找替罪羊?”毕竟衙门的冤假错案不是换个时空就能避免得了的。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阎纵带了点小责备地看着慕宣卿,几乎让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司空俊他们能吃了哑巴亏不说?想必一醒过来就把你们的事抖落出来,到时候连那个赫元止都逃脱不了关系。” 希望此事与赫元止毫无关系,要是如此的话,别连累到他就好,但是,“你怎么对我们的事这么了解?”怀疑地看着阎纵,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错过了好些事? 海岚举手,“我说的,在鹤邱,这几个家族就是中心,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司空俊和明都这俩混球被人动了,他们也是人人自危,生怕下次事情发生在自家身上,那些经常和司空俊混在一起的公子哥儿估计好一阵子不敢出门了。阎纵,你下手挺狠的呀,看着都不成人样儿了~” 阎纵一脸的得意,这人和海岚一样,都是不肯吃亏的主。 吃过饭,阎纵自请为慕宣卿换药,期间望着他的脚又出了神,慕宣卿无奈,这具身体当真是在皇宫细心呵护出来的,稍微粗鲁一点就浑身都是伤,记得他还在青阑的时候都不敢直面自己没半点瑕疵的身体……现在倒好,大伤小伤也有好几处了,不知道看起来能不能像个男人样…… 受伤的人有权力偷懒,整整一个下午慕宣卿都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海岚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阎纵无数次经过他身边,又端茶递水又削水果,伺候得别提多周到了。慕宣卿不想刨根问底,但又想不通阎纵到底想怎么样,他自认还没那么大的魅力。他想着,也就问了。 阎纵正在削苹果,苹果皮儿迅速地剥离果肉耷拉到地上,长长的一溜儿。闻言他抬头,慕宣卿的侧脸就这么映在他眼前,看不到红斑的这一半儿脸谪仙般迷人,他手下一顿,苹果皮儿完美地落在地上,“这跟容貌没有关系,喜欢一个人不是心认定就行了吗?老子没尝试过风花雪月,认准了就是认准了!给,苹果。” 慕宣卿接过苹果,看着那张野性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也没再说,把那只他原本不打算接过来的苹果吃得干干净净。 门外喧哗的声音唤回慕宣卿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开始抓人了?” 海岚从院子左侧跳进来,“那俩混球醒了,让人画了咱俩的画像准备抓人呢!现在街上都是衙役和司空家的走狗,我们躲躲?” 慕宣卿看向阎纵,“阎兄,有没有能躲的地方?” 阎纵一个激灵,被这声阎兄喊得浑身舒畅,上前抱起慕宣卿,冲海岚一抬下巴,“跟我来!” 慕宣卿下意识把胳膊搭在他的脖颈上,惹来阎纵亮闪闪的眼神,他不自在地转头,“看什么?赶紧的。” 慕宣卿睡得那张床旁有个衣柜,他们看着阎纵打开柜子按了什么位置,衣柜缓缓打开,后面赫然另有洞天!“老子也算半个江湖人,总得有些保命的秘密,你们俩放心在里面躲着,他们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 柜子退回到原处,这密室瞬间安静下来。这里的布置跟外面差不多,简单舒适,海岚笑,“我就觉得阎纵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能在家里弄这个?南越有些官员家中倒是有不少密室暗道什么的,都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这密室简简单单,确实就是个保命的地方,阎纵这么放心把他的秘密透露给我们啊?” “跟我们如今的处境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和你一起担了伤人杀人的罪名,哪里还怕泄露这些?” “咦?”海岚贼兮兮凑过来,“你在为他说话呀,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你别夸大我的意思,海岚,我们也算是逃命了,现在惹到这种人,还要继续在北狄待下去吗?” “为什么不?我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要知道,北狄和南越水火不容,海越最不可能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只要我不暴露身份,就能和你一起待很久~”海岚一副“你很感动吧”的样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也许这个道理海越他明白呢。” “他就是个莽夫,哼!” 没过多久,密室打开,阎纵沉着一张脸进来,海岚问怎么了,他冷冷道:“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衙役说了,若是找到可疑的人先带到司空府上让司空俊认认声音,是不是晚上暗算他的人,娘的,老子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这个孙子!” “既然是孙子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阎……有人!”海岚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就看到打开的衣柜之后站了一个人。 10.分别 “爷。”一个穿蓝衣的男子熟门熟路地从柜子后面走出来,“我回来了。” “谁啊这是?”海岚下意识站在慕宣卿身前,瞧这男子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走路却无声无息的,不简单。 “老子的……小厮,前些日子回乡探亲去了,这不回来了!”阎纵抱起慕宣卿,“先出去吧,短期内不会再有人里骚扰我们了。” “……”慕宣卿看到那小厮眼神异样的看着自己,只有假装自然。 阎纵和他的小厮就在屋里随意说了几句,也没避讳他们,不过看着小厮的动作神情,对阎纵不是一般的恭敬。阎纵的身份不简单这他们都知道,寻常百姓不会有这么高的功夫,即便有也不会轻描淡写地打伤势力极大的司空城,但他们俩都不是寻根问底的人,防人之心有的同时也不妨碍他们接受别人的好意。 阎纵听罢希辰的话,点头,“我知道了,希辰,你暂时不要做事了,留在这里照顾宣青,老子不在的时候不要让些不长眼的东西来骚扰他!” 希辰不明显地僵了一下,恭敬应下了。 阎纵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就消失了,之前来道别,握着慕宣卿的伤脚看了一会儿,确定已经快要愈合了才放开,嘱咐了很久,慕宣卿无奈,“阎纵,你要有事就去做,别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阎纵盯着那张并不是赏心悦目的脸,沉声道:“我怕回来后你就不在了。” 心控制不住地跳了两下,慕宣卿忍着想让将视线转开的欲望盯着他的眼,“这可不是什么吉祥话,这外面到处是抓我的,我脸上的标记又这么明显,能跑哪儿去啊?还是你,去做什么事三年二载也不回来了?” 阎纵伸手,把慕宣卿额上的发拂到一边,那块醒目的红斑完完整整地映在眼前。慕宣卿躲了一下,即便他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怎样,也知道自己的脸确实怪吓人的,这样近距离地被人看…… 慕宣卿手不自觉摸在脸上,那双手上的温度似乎还留恋在上面,他没有看阎纵那时的表情,但好像可以想象……一张脸猛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慕宣卿一惊,把海岚大脸拍开,“干什么你?又无聊了。” 海岚揉揉脸,“你才在干什么?好像思春一样,那小表情~” 慕宣卿猛地捂住他的嘴,看外面没有人才松口气,“闭嘴,希辰在呢,让他听到像什么样子?” “还没干什么呢就想着保持形象了?” “你闭不闭嘴?” “切~”海岚没有形象地瘪嘴,这小鬼陌生的时候就很不客气,熟了之后更无所顾忌,慕宣卿从前认为自己已经很成熟了,不会跟个小鬼一般见识,所以这个每天跟海岚吵吵嚷嚷的自己他简直要不认识了,不过,这种感觉还不坏。 海岚带着自家哥哥的筹码逃出来也有一时的冲动在里面,但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那本就没有后悔的心越加坚定起来。慕宣卿在海越手里根本没有好日子过,那个只喜欢美人的莽夫没有耐心好好对待他,倘若没有国君给他想要的东西,结果他根本不用想……海岚枕着手臂,觉得当时不该图方便结识赫元止,这个念头刚转,一张他此时绝对不想见到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如鬼魅一般…… 海越!海岚猛地跳起来,却又立刻被一股大力压下去,海越阴涔涔地露出泛着白光的牙齿,亲切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亲爱的弟弟~” 小腹上挨了一拳,海岚咬牙,这莽夫下手从来都是这么重! 海越压制住他的双手,先痛快地揍了一顿,压在心头的火算是稍微下去一点了,他拎起海岚的衣襟,瞪着那张和自己一点儿也不像的脸,“朕好心留着你的小命,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带着朕的筹码一走了之?你那念头还没绝了,还想当皇帝?” 一个一个的问句从牙缝里迸出,海岚歪歪头,咳了一声,咧嘴,“当皇帝那么好,我为什么不想当了?既然你不信祈天者那一套,把人留给弟弟我也行啊,大不了我到别的地方当土皇帝啊!” 碰——拳头狠狠砸在枕边,海越眼睛几乎瞪出血来,或许他当初……“离槐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离槐,不是海越自己的亲信吗? “别装傻,离槐被人杀了,从青阑回来的那个是假的,他劫走了君玉……朕在密道里捡到了君玉身上的腰坠……” “密道……呵呵呵,你认为那是我做的,你太高估我了,皇宫守卫那么森严,我带走了慕宣卿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带走温君玉,就算我能吧,我带他干什么呢?我可不想要一个美人给我暖床!”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海岚真的是生气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海越下意识否认,紧接着也怒了,“朕就是喜欢美人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是如此!再说君玉是不同的,为了他,朕可以不要整个后宫!”那个温文如玉、倾城绝色的男子,该以专宠守护的。 “你就看上他那张脸了吧?!”海岚大叫,被盛怒的海越一指点在哑穴上,只能怒瞪着双眼看着他。 海越阴着脸,“等下再收拾你,先收拾屋里另外两个。” 他们兄弟俩这么大的动静,希辰哪里听不到,他记着爷的吩咐,一切以宣青的安危为主,发现异动的那一刻便闪身至屋里硬是把慕宣卿塞到密室,慕宣卿不肯,他低声道:“爷吩咐了,万一有事就让你进密室,等他回来。” 慕宣卿担心海岚,哪里肯一个人躲着,结果被不善言辞的希辰点了穴道,搬到床上坐着了。希辰的身影消失过后,慕宣卿急得冒火,他原以为是司空家的人来寻仇了,但看情况不是……听着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很明显是在寻找他这个忽然消失的人。 希辰身手不错,但海越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些人摸清楚小院的构造,就里里外外地翻找起来。海越把动弹不得的希辰扔在墙角,眼神里带着戾气,“早知道就留着他一丝意识,这祈天者能藏到哪儿去呢?亲爱的弟弟,你是不会告诉哥哥的,对吗?” 海岚很想说当然,但开不了口。不管那什么离槐到底是怎么回事,海越竟然这么放下南越前来北狄,把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为了一个温君玉,还真是豁出去命了!美人和江山,难不成他还真选择美人了? “大王,没找到。”侍卫前来禀报结果,海越皱起了眉。 “这院子谁的,去查一下。”这地方没什么特殊,但把海岚和祈天者藏在这里的人……就不好说了。 海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先踢了踢希辰,确定他仍旧昏迷着才恶狠狠地握着海岚的下巴,解了他的穴道:“你是打定主意和朕做对了?” “不就是丢了个男人吗?你打算把你亲弟弟杀了?”海岚言语刻薄。 “君玉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朕的心——上——人!懂了?”海越眼里有隐藏的担忧,那个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男人就这么消失在他的怀中,觊觎他的人那么多,万一受到什么伤害……报应吧,他从纪封玄哪里抢到君玉,别人也会从他手中把人抢走,多么讽刺。“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的愿望会成真的。” “我的愿望,杀了我?”海岚露出一个惬意的笑,“这件事你早就该做了,不觉得晚了点?” “别逼朕动手!”海越把他狠狠摔在床上。 “好吧,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海越,反正祈天者对你也没什么用,你想要他们的江山,他们可不会牺牲自己的皇位来换取一个祈天者,不如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别把自己的江山也给丢了。” “你担心?” “是啊,担心你把江山丢了,我再想当皇帝更是难上加难啊!” 海越不会傻到在这里等到屋主回来,大概是鹤邱最近发生的事情让百姓起了警戒心,侍卫们得到的消息很少,只知道这院子在这许多年了,屋主是个商人经常出远门,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们也形容不出。他在这里很有可能等到的是北狄的军队,如果放弃祈天者回归暗处,或许能得到君玉的下落。 “你疯了,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陷阱你也往里跳!海越,你被美色迷昏了头了!”海岚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没爱过的小鬼懂个屁!”海越挥手,让侍卫们带上海岚和地上的希辰走,然而却在此时,院子被包围了。 海越眼里是了然,“果然还有后招啊,可惜没人能留得住朕。” 慕宣卿不知在密室关了多久,发觉能动了之后不顾四肢僵硬发直便四处找机关,他记得阎纵上次是在哪里转了一下……对了,墙上的八卦图案,慕宣卿手忙脚乱地转了好几圈才转对位置,只听咔哒一声,衣柜缓慢地打开。 外面静悄悄的,慕宣卿放轻脚步走到外间,空无一人,海岚住的房间却有模糊的响动,听声音似乎是海岚。慕宣卿随便找了把扫帚当武器,踢开了虚掩的房门,正对上海岚转过来诧异的眼睛,他正抱着受伤的腰腹艰难地爬起来。 “你受伤了?”冲上去把海岚扶起来,同时也看到地上躺着的希辰,“希辰他……” “没死,不过也够呛。”海岚的手臂被利刃划了极深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随意撕了块布包上,就想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慕宣卿攥住他的手臂。 “慕大哥,”从没有过的正式的称呼让慕宣卿呆立在当场,海岚得意的笑笑,“虽然都是我在照顾你,但总归你比我大,叫声大哥也是应该的。是不是很感动?嘿嘿,我那个亲哥有了还不如没有呢,这老天爷就不该把我们放一娘胎里。” “是海越。”肯定的答案。 “嗯,没想到吧,竟然被他找到了!我还以为……不过他比较倒霉,听说温君玉被人掳走了,急得连命都不要了,这不,被北狄的军队团团包围,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南越?不去看看他那狼狈的模样还是我吗?”海岚一脸的幸灾乐祸。 慕宣卿拉着他不放,“是海越你还去?你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啊,就算你把海越救下了,你、我……他还能容得下你?”他是不了解他们兄弟情深,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尤其是这个小鬼还口口声声说要当皇帝! 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海岚笑,“我们海家不管男人女人,都护短,自己人能欺负自己人,但容不得别人欺负。所以,我必须得去。” 慕宣卿从来不知海岚那张可爱的脸也能这样认真,“我和你一起。” “别,我还要分神照顾你,放心,我会平安的,一有机会啊我就回来找你,嘿嘿,走了。”海岚走得潇洒,慕宣卿追到门口,却又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希辰,如果放任不管不死大半条命也没了。 “你也要小心,别相信任何人。”远远的,海岚的声音再度传来。 11.跟定你 希辰身上伤口很多,但都不是致命的,这么长时间没醒估摸是内伤太重,慕宣卿又不能贸贸然去找大夫,把人扶到床上处理好外伤之后就开始发愁。 他们在这里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床上的人轻哼两声睁开了眼睛,慕宣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希辰,哪里伤的最重,我该怎么办?找大夫?” 希辰艰难地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又一缕血线从嘴角滑出,他微微摇头,“不用……是内伤,麻烦公子扶在下起身,在下……咳咳,自行运功疗伤。”状态糟糕得要命,仿佛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 这样的情况下,慕宣卿如何能扔下他去追海岚,他不会武功,找不到人不说还会成为拖累,海岚说的不错。他担心之前发生的事情会引来官兵,在希辰运功稍歇的时候把他扶到密室,搬了些干粮进去,整个鹤邱怕是这里最安全了。 希辰话极少,就算慕宣卿盯着他看了大半天连眉头都每皱一下。这个小厮,跟他印象当中的小厮相差甚远,不只五官冷峻,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丝为人奴仆的感觉,或许还有凛然和不易接近。“希辰,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抱歉,在下不知。”希辰眼中毫无情绪。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慕宣卿也没了谈话的欲望,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觉一双手搭在自己肩上,慕宣卿浑身一抖瞬间清醒过来,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烧完了,不过借着衣柜外透进来的光线他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消失了几天的阎纵。他下意识挡住了阎纵想要抱起的双手,“刚刚回来?” “嗯,怎么不到床上睡?着凉怎么办?”一进来就看到人都坐在椅子上,空空的床上却没人去睡。 希辰已经不在密室了,两人回到慕宣卿的房间,阎纵凑过来安慰道:“事情我听希辰说了,你别担心,既然那人一开始没下杀手估计也不是想要海岚的命,我会着人去打探消息的,你安心在这里待着。” 慕宣卿闻言转头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人除了那些个胡话,很多话似乎都能说到他的心里,不喜欢纠缠的他默许了他无礼的举动和荒唐的言词,甚至觉得……这地方当真是可以安身立命的,警戒心也慢慢消弭……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阎纵,你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危险,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安心坐在这里等消息,之前没走是因为希辰重伤,他也是为了保护我和海岚,我不能不管。现在你来了,我打算天一亮就走。” “你别走!”阎纵抓着他的手道,“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你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外面那么的人都在找你,不是自投罗网吗?” “都一样……” “你说什么?”这句话声音太小,阎纵没听清。 慕宣卿使力挣开他的手,“阎纵,你救过我,我感谢你。但我们毕竟萍水相逢,我的事不希望别的人来干预,就像我从不问你的身份、追问你去哪里一样。” 阎纵紧握双手,看起来气愤极了,他大着嗓门,“你明知道老子看上你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能不管?” 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慕宣卿脸上一丝波澜也无,“除非你囚禁我,除非你另有目的,否则,别拦着我!” “你!”阎纵在床前转了好几圈,最后一甩手……出去了。 “这样也能沉得住气。”自言自语一番,慕宣卿径自蒙头大睡。 只是……第二天慕宣卿出门一直到大街上,都有一个身影牢牢地跟着他,怎么甩也甩不掉。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更多了许多手持画像搜寻的衙役和打手,他们几乎是逢人便抓,仔细打量了脸也放人,慕宣卿根本没法顺利地走路,更遑论找人打探消息。 疾步走到一处小巷子,慕宣卿往下拉了拉头上的兜帽,无奈认识到这样反而更可疑了。跟踪到现在的阎纵从墙上一跃而下,好脾气地打着商量,“青青啊,你这样就是羊入虎口,听话,跟我回去吧。我承认我动机不纯,要留下你在身边,这有什么不对?老子要放你走才是真正的傻瓜!” 慕宣卿假装没听见,他现在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跟阎纵说了。 慕宣卿看不到的地方,阎纵眼里流光闪烁,最好归于沉寂,“既然你决定了,那老子一定要跟着你!好歹老子也是江湖人,弄张易容也不是什么难事。” 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有易容会省掉许多麻烦事,不得不说,阎纵很懂得戳自己的敏感点,慕宣卿暗暗咬牙,“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你……”原意是不想自己这么被动,但阎纵显然不让自己多说,眉开眼笑地抱起他开始往回飞。 海越若是被抓住,这么振奋人心的事不会被瞒得结结实实,反而会大肆宣扬吧;若他逃开了,依照海岚所说,下一步就是追查温君玉的消息,能从南越皇宫带人走想必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北狄建立已早,如今的君王已垂垂老矣,是时候立新皇了,这么关键的时期应该没人为美人放弃皇位争夺。 慕宣卿坐在马车里,脑子都纠结疼了,这个大陆的皇室他也就能说出三分,江湖则是一点不通,比较有名的江湖势力他一根指头都数的过来。看向车厢内所谓的“江湖人”,慕宣卿觉得还是自己来吧。 马车外是希辰在挥鞭赶马,看他的脸色内伤应该已无大碍。这般快的恢复速度,不知该归功于深厚的内力还是救命的药丸。 路上少不了有人盘查,慕宣卿现在的脸没有丝毫特点,硬要说只有那么点清秀,看过即忘,一直都让阎纵非常的不习惯。一路上都很顺利,直到中途在饭庄吃饭时慕宣卿听到有人在谈论荆家的事。 “……得罪了司空家,就算荆家也是高门大户也于事无补啊,司空家一声令下,大家都对荆家避之唯恐不及,过不了多久必是衰落无疑啊!” “这荆凯是如何得罪了司空少爷啊?” “谁知道啊,有传言他帮助了别国的几个逃犯,还打伤了司空少爷,这罪名不轻啊……”那些人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完全听不到。 慕宣卿没有想到只是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会给荆家带来灾难,荆凯看似事不关已,实际上却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否则第一次被他们围堵的时候怕是已经遭到了毒手,他还叫来了在小摊上吃馄饨的海岚,这是事后才知道的。“北狄竟然有这样的败类,皇帝究竟在搞什么,他都看不见听不见的吗?” 低声的咒骂全部溜进阎纵的耳朵,他嘴角抽了一下,道:“青青啊,这北狄国土甚广,皇帝就算再有精力也不能事事都管到,这鹤邱距离都城甚远,当地的官员不上报这种事很难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你要相信,这种类似土皇帝的行为没有哪个皇帝能忍得下。” 慕宣卿白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挺了解皇帝的心思。” 阎纵解释道:“这稍微有点权力的人心思都差不多,青青,你这样纯净的人……” “别这么叫我!”慕宣卿再也忍不住了,这一路上即便是不想理他,也耐不住有个人一直在你耳边叫着恶心的名字。 阎纵不满地看着他,但他也知道慕宣卿现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识趣地没再去摸他的逆鳞,话题转到之前,“怎么你认识那个荆家的人,反应这么大?” “对,之前司空俊他们要对我动手,他路过救了我一命,所以才会被司空家打击报复。” “青……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老子要保的人,等你找到海岚回来我们一起对付司空家,他们作威作福也到头了。” “你口气挺大。”这种与官府勾结、草菅人命的败类,真的除去了,他会替鹤邱百姓谢谢阎纵。 “爷。”待他们行至林道,马车忽然停下了,希辰低沉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有人拦路。” “抢劫?”阎纵话里满是玩味儿,“敢抢老子的道,青青,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了他们。” “……” 拦路的确实不安好心,但不是劫匪,而是“假衙役”,也就是司空家的打手佯装成县衙的人光明正大地拦道,美名其曰——盘查罪犯。这条路是前往青林的主干道,他们十几个人黑压压往路上一横,不想犯罪的人自然就停下了。 阎纵说话粗鲁,但从外形看不是彪形大汉,希辰也不是,这些人也没把他们三个放在眼里。嚣张地把他围起来,不客气道:“这鹤邱戒严了知道不?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的,县令大人交代我们了,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你们,是干什么?瞧你一脸凶相,爷几个一看你就不像好东西,赶紧如实招来。” 希辰的拳头咯嘣咯嘣响,即使隔着一层帘子,慕宣卿也听得一清二楚。 阎纵抱拳,“哟,倒从来没人说过老子不像好东西,几位官爷,我们只是去谈生意,怎的,这也不让过?” 打手们嘻嘻哈哈笑得讽刺,一人甩甩他手上的棍子,不怀好意的点点阎纵的肩膀,“还有这么不懂事的~爷教教你,这年头,想要出入平安自然要随身准备这个,懂吗?”两手在阎纵眼前搓啊搓的,欠揍至极。 “是吗?”阎纵忽然呲牙一笑,伸手握住眼前的几根手指,在那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用力一捏。 “啊——”惊天的惨叫响彻林中,不绝于耳。短短的时间地上就躺倒一大片,阎纵踩着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吓得失声求饶,阎纵也不要他的命,只问,“这地方离鹤邱远了,为何单单守在此处,难不成你们接到消息说打伤司空小少爷的人在这里?”他实在是很好奇,自己可不就是始作俑者。 “不不、不是,我们就是想小赚一笔!跟那无关、无关!” “赚谁的钱?说清楚,别蹦豆子似的!”脚下使力。 “是是,饶命!大侠饶命!”那人吓得快尿裤子了,生怕这位爷一脚把自己踩死,“有传言说是青峰客得了举世无双的美人,这鹤邱多的是人往青林跑,就为一睹姿容,这去的大都是有钱人,所以小的几人才起了敛财的心思,别的再多也没有了,饶命啊!” 举世无双的美人? 慕宣卿一把拉开帘子。 12.摊牌 这个绝世美人在这么敏感的时期,除了温君玉不做第二人选。 马车坚定地向着青林前进,把惨叫远远地抛在后面。阎纵拿出冬篮里保温的烧鸡,撕开油纸分成几块儿递给慕宣卿,“吃点东西,这一路到青林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要是受不住千万别忍着,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整个车厢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儿,慕宣卿接过焦黄焦黄的鸡腿,竟然还是温热的,都走了这么远了食物还是热的,这东西不错啊!他瞥了一眼车厢里放置食物的造型很普通的篮子,阎纵误会了,打开让他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你尽管吃。” 慕宣卿也没解释,自顾自吃自己的,吃到满手满嘴都是油,阎纵用水壶的水打湿了手帕然后自然地拽过他的手擦擦,动作轻柔。没去管这男人手里的帕子哪来的,慕宣卿不自在地缩回手,抢过手帕道:“我自己来吧!” 阎纵看着他,眼神有点哀怨,慕宣卿装没看见,之前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的局面被打破了,自从海岚不见了。 阎纵:“就因为海岚不见了,所以你讨厌我了?” 慕宣卿:“……”这话说的,怎么听都不对劲。海岚是一部分原因,但主要是他想通了一些事,如果阎纵执意要问,那么事情只会朝两个方向发展。希望不会是他最不想的那个,慕宣卿坐直了身体,阎纵期待地看着他。 “你真想知道?” “当然,我不想莫名其妙被你冷落。” “那好,”慕宣卿看着他,“我说的时候你不要打断我,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等我说完了你再辩驳。这次海岚离开,我本以为是这一路上我们太过高调所以惹来的祸端,后来听他说了一句话我才慢慢发现……这些都是有预谋的……” 温君玉和自己在大婚之日被劫走,下手之人自己也是到了南越才知道,海越得了美人,自然不会大张旗鼓让天下人皆知,他能从青阑带走温君玉,别人也可能从他手里抢人。温君玉此时在青峰客手里,而海越也追到了鹤邱,鹤邱和青林相距不远却也不是一处,如何海越先找到了他的弟弟而不是第一时间跑到青林,自然是有人告诉了他温君玉在鹤邱。 这么凑巧的,海越就找到了这个院子,北狄的军队也不早不晚地出现在这里。青峰客能从南越皇宫带走温君玉、海越得到温君玉在鹤邱的假消息、海岚不放心海越执意独自上路……海越丢下南越国来到危机重重的北狄,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海岚离去后剩下的自己,也有着令人觊觎的身份吧? “听到海岚的身份你似乎并不诧异,其实从你遇到我帮了我们到离开的时机都恰到好处,巧合得让我不得不多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慕宣卿并没直接说其中放假消息的人是谁,但最后一句话,两个人都明白。 阎纵的眼神暗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想说这些都是我做的,已经给我定罪了?” 慕宣卿叹气,“你并不像纯粹的江湖人,也不像商人。即便家中有小厮很正常,希辰的表现也恭敬的过分了,对于那天的事也是讳莫如深,如果真的以为那是普通的官兵,完全没必要闭口不言。” 阎纵笑了,但笑意并没有传达到眼中,“你很聪明。” “不,”慕宣卿摇头,“你并没有费心思来遮掩什么,要不是海岚提醒,或许我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想通。” “既然知道是我,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北狄的皇室?不然抓我也没什么用,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我和海岚在鹤邱的?”那么凑巧在那晚救了他,总不会司空家也是他的人吧。 “这个,”阎纵邪笑,凑到慕宣卿耳边低声道,“恕在下……不能说。”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你我已经撕破脸了,还有必要带我去青林吗?不会这马车已经往其他方向去了吧?” “在下答应的事一定做到,卿卿放心~算了,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等到青林我们就分手,在下想要得到的人,一定让他心甘情愿跟我走。”他现在可以带着祈天者回去交差,不顾他的意愿,但他可以肯定,没有后顾之忧的祈天者是不会发挥在青阑同等的作用。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阎纵没有说谎,马车在到达青林之后就把他放下自顾自离去了。慕宣卿摸不准他的心思,握着他硬塞过来的包裹出了一会神,向对面一家热闹的酒楼走去,那里江湖人士众多,应该能打探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两样小炒、一碟牛肉外加两个馒头,慕宣卿独自坐在角落里边吃边竖直了耳朵。据他所知,吃饭的时候通常会有很多人议论江湖或者朝堂最近发生的大事,更有人们正在谈论的主角混迹在食客当中。虽然不靠谱,但青林今日确实有件大事,他不相信会没有人谈论。 果然,就在他特意选的旁边的一桌子江湖风气十足的人喝了几两酒就开始高谈阔论了。兵器或搁在桌上,或斜靠在桌腿上……说的兴起就拍桌子吆喝,喜欢清静的食客都躲得远远的,也有对话题感兴趣插嘴的。 高的:“老子要能娶到武林第一美女就好了,也不枉在这江湖上走一遭!” 矮的:“武林第一美女孟姜吗?前儿个总算开了眼界了,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那脸蛋、那身段……可惜啊,人家芳心早已许人了,据说那青峰客当年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在孟家庄与孟姜仅一面之缘,她就芳心暗许了,一直到现在也未谈及婚嫁,不就是在等着青峰客提亲吗?” 胖的:“青峰客何许人呀,江湖上那么多女的都喜欢他,他要都喜欢娶得过来吗?孟姜虽然是第一美女,但若论美,比得过温君玉吗?据说温君玉笑的时候,连不懂事的婴孩也会停止哭泣!哭的时候更是连心肠最硬的硬汉也会化作绕指柔!青峰客不就出手了吗?” 瘦的:“青阑的探花郎温君玉?连青峰客都迷上的人该是怎样的绝色,可惜据说青峰客紧闭大门三天三夜,就是不让任何人见到他的容貌,占有欲何等之强!” 有别座的食客道:“这事好像牵扯到几国的皇室,咱们平民老百姓就不要惦记了,哪天青峰客带温君玉出来我们沾光瞅几眼就好。再绝色也是男人,哪有女人好啊,身段妖娆还能传宗接代,是不是啊?” 酒楼一片哗然,有赞同的,有嗤之以鼻的,还有……暗地里肖想的。 慕宣卿夹起一片牛肉,憋出一点儿豪放气,“哎,老子可不相信那温君玉真的有那么漂亮,男人嘛,不都是像咱这样的,强健、有力,他还能生得一副柔弱无骨的身板儿?” “是啊,男人就得像咱这样,瞧老子这肌肉!”胖子一脸遇到知己的样子,抖着身上的肥肉道。 “兄弟我在来青林的路上遇上好些个赶来一睹绝色姿容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么好奇,兄弟怎么不去瞧瞧?”胖子端着自己的酒杯过来跟慕宣卿的茶杯碰了一下。 “想啊,”慕宣卿刻意露出一个垂涎的笑,由于带着面具也不知表情传达出去了没,“说出来怕你笑话,兄弟我连青峰客家的大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在鹤邱住了小半辈子都没怎么出过门,惭愧啊惭愧!” “嗨,老子道怎的!青峰客那可不是好惹的,谁没事跑到他门前认亲呢!我们也不知道,你们有谁知道吗?”瘦高个拍着桌子站起来,问其他人。 “不知道啊……”被引出了兴趣的人纷纷摇头。 “我知道!”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有个容貌俏丽的小丫头站起来,脆生道,说罢还得意地环视了整个大堂一圈。“以前舅舅带我去过一次,那里一点儿也不好找,不过我可是过目不忘,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瘦高个醉醺醺的走过去,大喇喇地说:“小丫头,跟哥几个走一遭呗,让老子也去见识见识什么叫美人如玉!” 小丫头还没说话,她旁边的老者站起来拒绝道:“对不住各位,我家小姐是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与各位不同路啊!”小丫头撅嘴,不过还是没答应,“本小姐又不认识你们,干嘛要跟你们走,谁知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瘦高个脸一变就要发火,慕宣卿扔了茶杯拽着胖子站起来,笑道:“我说兄弟,既然他们不愿意就算了,不能强人所难,咱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就见一美人吗?再说了,人家一小姑娘怎么会对美男子感兴趣,还不懂事儿呢!”说罢对胖子挤挤眼。 胖子会意,使劲点头,下巴的肉一颠儿一颠儿的,“对对,小姑娘还没到那年纪呢,美丑都一样、都一样~” 小丫头火气上来了,双手叉腰怒道:“谁说的,本小姐就知道你们几个都是丑人!还以为自己长得多俊哪,本小姐就陪你们去会会,见到那个温君玉你们别一头撞墙上去!哼!” “小姐!”旁边的老者一听,赶紧站起来想要打消她这个念头。 “于伯伯,您别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小丫头才十四五,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小丫头有专门的马车,高矮胖瘦有自己的马匹,慕宣卿混在其间被安排在瘦子的马上,没办法,胖子是想和他共骑,但他一个人就占满了马鞍,慕宣卿瞅着那马也累得够呛……他们的队伍中还跟着其他想要看美人的江湖人士,一群人就这么上路了。 车队走过街道、走过树林,最后拐上歪歪扭扭的山路。有人喊了,“小丫头,这都走了半日了,还要走多久啊?” 小丫头舒舒服服坐在马车里,闻言伸出头去笑道:“不想跟就别跟,又不会把你们拐卖了,大男人赶这么半天路算什么?” 如今大家都得仰仗着这姑娘,所以她说什么也没人发脾气,小丫头一个,谁能跟她计较? 青峰客不是邪魔外道,也绝对不是良善可欺的正道人士,亦正亦邪加上犀利的身手让他的山庄成为外人轻易不敢靠近的地方。这些个良莠不齐的江湖人刚开始可能还有着警惕心,那也早在一路上消耗殆尽了,所以,当他们忽然被一群人包围打晕装袋,只有几个人有机会反抗,最后全部狼狈地被带入青峰山庄。 这也算是达到了一部分目的……吧? 13.玩大发 哗啦——劈头盖脸的凉水瞬间浇醒了昏睡的慕宣卿,他抹了把脸艰难得爬起来,全身上下隐隐作痛。对了,他们在上山的路上被一群人袭击,按照那小丫头的行走路线,袭击他们的人必是青峰山庄无疑了。 抬头,他正坐在类似柴房的地上,周围或坐或躺着同行的人,有几个伤势较重趴在地上直哼哼,几个拎着桶子的年轻人鄙视得白了他们一眼,出去又拎了满桶的水回来。再次被迎头浇下来的时候慕宣卿只挡住了脸,他脸上的易容也不知效果如何,别在这种场合露了馅就好,至于衣服,也不在乎再湿一点。 他能忍,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忍。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叫骂起来,他们这些江湖人,面对赫赫有名的人物时还能低头,被来路不明的人这么一激,什么粗鲁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即使被骂那些人也不出手,只拿水狠狠地泼他们,这凉意袭人的天,很快就有人懂的嘴唇发紫直打哆嗦。 “再骂啊你们这些江湖渣滓,我们青峰山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这次先给你们些教训尝尝,下次若再来犯,定杀不赦!”其中一人说明了他们的身份,慕宣卿想的没错,确实是青峰山庄的人。 冻得发抖的小丫头闻言叫道:“我是梅家的小小姐,特意来拜访青峰哥哥的,不是随便什么人,不信你们去问他!” 她身边的老者虽衣衫狼狈,还是用内力给自家小姐取暖,他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各位,我们家老爷与青峰客有些许交情,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如若不信,这有梅家的信物,还请呈给青峰客一看。” 一人接过印信看了看,道:“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禀报主人。” 水没再泼了,可地上早已聚积了成片的水,和着肮脏的地面让所有的人全是泥泞不堪,真的是又脏又冷还浑身疼。胖子肉多,脸被打成了猪头,含糊不清地冲身边的慕宣卿抱怨,“他娘的,从没有这么窝囊过,这下里子面子都没了!” 慕宣卿低声道:“管他什么里子面子,能活着就是好事,你懂个屁!” 这好说话的兄弟忽然这么冲,胖子知道他也怒了,也没计较,心宽地垂着头等信。慕宣卿看周围的人全都没有之前的如临大敌,知道是因为那丫头的信物起作用了,可他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青峰客或许是跟梅老爷有交情,那他可以放过他的家人,却不代表会放过他们这些无关的人,再者,这梅小姐与他们也就萍水相逢,还是被他言语激得才带路,会帮说情也悬得很。 之前去的那人没再回来,只让人带走了梅小姐和老者,其余的人依旧被关在脏污不堪的柴房。他们这才再次叫喊起来,这教训还没有到头吗? “主人舒坦了自然会放你们走,放心,主人可不轻易犯杀戒,”最后走的人悠悠道,狠狠带上了门,锁好,与他人调笑,“哼,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要他们知道青峰山庄的厉害,下次还敢再闯!” “喂!这群混蛋!”盘坐在地上的人纷纷涌到门口叫骂,可惜他们不知中了什么药,空有内力却使不出来。 慕宣卿皱着眉头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他是来找海岚的,海越他们想必早已得到消息来了此处,青峰客没有出面,估计相对于海越来说他们只能算是小菜一碟还轮不到他上心。虽然被抓得突然,但如果他被赶下山,想要再来那是难上加难,他必须想个办法。 胖子凑到他身边,赞道:“兄弟,你还真沉着,这你都不生气。” 慕宣卿道:“如何不气?只是我身无长物也无功夫,在他们面前也是以卵击石,不如省省力气想想如何出去。” 他声音不大,不过却似在烈火中浇了一盆水,所有人逐渐冷静下来。 瘦高个仔细想过,“这事说起来是我们的不是,酒喝多了脑子一昏就来了,这青峰山庄原本没有拜帖就是不能来的地儿,要是为看美人丢了性命那才是冤枉啊!” 慕宣卿赶紧道:“都怪我,不该提这事,害得兄弟们被关在此处还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不能怪一个人,大伙儿要是没这意思,谁还能硬拖着来吗?这位……兄弟贵姓?”大概是一起患难,这才终于想起问了姓名。 “在下宣非,还没请教各位兄弟?”宣青是不能用了,只能用了以前的名字。 “在下翟龙。”“在下应天枢。”“在下……”胖子叫姜旋,因为他和慕宣卿说的话最多,慕宣卿只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字,看所有人聚在一起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各位,就像大家所听到的,青峰客现在的心思都在温君玉身上,对我们出手想要教训我们的无非是那些手下自己的意思,如果不自救,可以想象我们会有多凄惨。” “没错,我们都是江湖人籍籍无名的,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宣非兄弟,你说我们该如何自救?”看那些人戏耍他们的手段,就像猫戏耍老鼠那样。 慕宣卿想了一下,问道:“各位兄弟,你们平时行走江湖都有些什么保命的手段?” 胖子姜旋举手,“我会撬锁!” 众人嘘他,说那是宵小才会用的下三滥手段。慕宣卿笑道:“这确实是个很好的能力,你们现在没有内力就跟寻常人一样,想要安全出去必须得用非常的手段,譬如把关着的门撬开、把人迷昏……手法虽然下三滥,但比起自己的命到底哪个比较重要?” 胖子感动得泪流满面。 其他人也认同的点头,没有什么比活命更重要。 “首先,我们对青峰山庄丝毫不了解,贸然逃出去只会是羊入狼口,山庄各处必定有武功高强的人把守,这条路……PASS!” “恩恩。”众人点头,然后疑惑,“什么是PASS?” “这个跳过!其次,指望梅家那小丫头给我们说好话,放我们出去。” “那小丫头看上去不太靠谱的感觉……” “没错,她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反而松了口气,对她来说能安安稳稳的出去就行了,我们对她来说不过是陌生人,不值得为我们冒险求情。” “说说第三吧。” “第三就是,”慕宣卿摊手,“你们觉得挖地道有可能吗?”众人痴呆摇头,慕宣卿叹气,“也是呢,没有作案工具,徒手挖的话……估计没挖到门口就被发现了……难办啊,这样看来,我们完完整整逃出去的几率为零呢!” “说那么多都白说啦,啊?”有人怒了。 “别动怒!听宣非兄弟继续说!”胖子姜旋完全信任着慕宣卿,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我们被那帮人轻视,在青峰客眼里更不算什么了,无名小卒哪里值得他费心关注,”慕宣卿感激地看了一眼姜旋,在他忽然怔住的眼神继续道,“所以,我们必须拿出能让青峰客关注的东西,越引人侧目越好……” 青峰客,原名阮清风,少年成名,现在更是江湖上顶尖的人物,正邪两道都有其朋友和敌人,可以说是真正亦正亦邪的灰色人物。其人形容潇洒、处事风流,江湖上无数姑娘都为其倾心不已。听闻青阑有个倾城倾国的探花郎,原本只是抢过来见识一下,没想到传闻非虚,当真是一见倾心。 温君玉怔怔地坐在窗前出神,眉头轻蹙的模样让人十足的怜惜,不过知道他在想什么的阮清风脸色就不好了。他深吸口气,脸上的阴沉瞬间转变为深情,脱下身上的外袍轻轻搭在温君玉的身上,柔声道:“玉儿,怎么坐在窗前,当心着凉。” 温君玉一惊,看清楚来人之后很是戒备地保持了一段距离,有礼却疏离道:“阮公子,昨日的事君玉已经知晓了,天下暂时平息安定,你非得要挑起两国的争端吗?” 阮清风脸上挂着笑,眼里却是冷色,“你替海越担心?你想回到他身边去?忘了你的纪封玄了?” “不!”温君玉眼里是刻骨的思念,不容错认,“封玄……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他,即便是死!” “别忘了我的身份!”阮清风狠狠抓过他按在胸前,盯着他的眼睛,“不管他是什么皇上皇子,胆敢再擅闯青峰山庄,全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想天下大乱吗?替几国的百姓想想可好,如果因为君玉一人惹得祸事,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敢!”阮清风手抓得更紧了。 “阮公子大可以试一试!”性子一向温润的温君玉毅然说出这番话,那股柔弱劲儿一下就没了,炫目得让人心醉。阮清风沉默半晌,就在温君玉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温君玉惊疑不定得看着他。 阮清风抓着他的手顺势一搂,温君玉就紧紧地贴在他胸前了,不顾他的挣扎凑在他耳边,含住那如玉的耳垂过了一把瘾,才含着笑意道:“这股劲儿真讨人喜欢,玉儿,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绝对、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温君玉挣动得脸通红,本就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秀色可餐至极,阮清风眼一暗对准了就亲下去…… 主人——略带着急迫的声音,阮清风压抑着怒气,“什么事?”都已经不顾规矩直接叫人了,应该是很紧急的事。 “怡风院的柴房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暗道。”门外手下的声音带着点儿不可置信。 “暗道?”阮清风眼一眯,青峰山庄位于崇山之上,本就难攻,万一有人从暗道进攻他们只会措手不及,“带路。” 慕宣卿等人还坐在原地,只是周围多了许多看守之人。阮清风进来就看到正前方的墙上有个黑乎乎的大洞,有股湿冷的带着腥臭气的风从脸旁吹过,有个管家模样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阮清风就带着几个人进去了。山庄是建在山上的,有很多地方都是和山体相连的,这山庄建成之后也没人发现竟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坑洞,幸好之前没出什么纰漏。 山洞不知通往哪里,有多深,等了许久阮清风才出来,脸上的表情并不难看,还隐隐透着些兴奋。 “这间房暂时不要动,把这几个人带走,我有话问。” 一屋子人除了阮清风和他的手下全都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其他原因,就是之前又被“修理”一番,大部分都站不稳当了。阮清风也没想到这几个他没放在眼里的人会弄出这么大的事,那堵墙在他们来之前都好好的没人发现,他们一来就塌了。“说吧,墙是怎么塌的?” 胖子姜旋哼哼唧唧道:“俺胖,俺砸的。” 阮清风冷笑,“是吗?那我就削了你这身肥肉,免得你再把其他地方砸个大洞。” 他看上去不是开玩笑的,真的有人过来动手,胖子怕了,下意识往后瞄了一眼,阮清风在这几个人身上扫视一圈,视线焉地停在慕宣卿身上,如果他没看错…… “你说。” 慕宣卿看他指的方向,确定是自己,稳稳神道:“这事吧……墙后有洞本身就不太牢靠,要知道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的吨位还是蛮实在的,声音也叫的比较凄惨,这震动本来不至于如此,也许是墙体本就老化了吧,你看那里的泥土都是湿的。” 阮清风点头,“说的像是那么回事,但……怎么不以真面目见人呢?” 慕宣卿心顿时停跳一拍,他看出来了?喂喂不是还想动手吧,他可真够倒霉的,引人注目的办法没想出来,还把自己给搭上了,慕宣卿心惊地看着阮清风慢慢逼近,那双狭长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然后以折磨人的方式慢慢撕掉了他脸上的易容。 14.揉捏 慕宣卿脸上的红斑出现在阮清风面前时,他狠狠地向后退了两大步,嫌恶地丢掉了手中的易容。他本身面容俊美,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美人儿,最近又有温君玉养眼,类似长了张阴阳脸的慕宣卿一下子就把他惊到了。 从来都是举止潇洒的青峰客失态了,他指着站在那里捂着脸的慕宣卿叫道:“你怎么那么丑?” 饶是阮清风为了折磨他之前撕得很慢,后来因为震惊下手那叫一个狠啊,差点把真脸皮也跟着揭下来,慕宣卿忍住疼痛捂着脸,耳边还响着那个青峰客嫌恶的惊叫,差点没忍住要发飙,他长成这样还真是对不住了! 总管扶住阮清风,他失态仅仅也是一刻,少顷便冷静下来眯着眼睛仔细想着什么,挥退了所有人,直到整个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人才踱至慕宣卿身前捏着他的下巴道:“我原道你是人长得俊才戴面具,谁知却如此的不堪入目,唉,宫中的秘闻我也是略有耳闻,关于那个本事高强却面貌丑陋的……祈天者。” 慕宣卿同样震惊地看着他,一个江湖人也能认出他的身份,难道有什么事他遗漏了吗? 阮清风享受地看着他眼底的惊讶,好心地解释,“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五湖四海哪里没去过,青阑的祈天者在有灾难来临时都会为民祈福,我也是怀着好奇的心去看了一眼,虽然带着面纱可是脸上这块东西可是叫人过目不忘啊!你易容是对的,但可瞒不过我的眼睛,不知祈天者大人来我青峰山庄所谓何事?” 老子是来找海岚的!慕宣卿心道,但除了这个他暂时想不到别的合理的借口,犹豫间,阮清风已经自顾自地给他想好了理由,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大人该不会是来寻青阑三皇子纪封玄的吧?” 慕宣卿依旧是震惊的表情,这人如何扯到纪封玄身上去了,哦,那是“他”之前喜欢的人,差点就成婚了呢! 他脸上的震惊被阮清风当成说中了心事,啧啧摇头,“你还真是痴心,三皇子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还是不肯放手,竟然追到这里来,是要成为大陆的笑柄吗?不过玉儿我是势在必得,那个三皇子跟你在一起也不错,呵呵~” “你太会联想了,我自愧不如。”慕宣卿喃喃道,他觉得自己一段时间没办法转换表情了。 “恩,你说什么?”声音虽小,阮清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想怎样?”就按照他说得来吧。 “我自然不敢对祈天者怎样,说实话,纪封玄来过这里,没得到人他还会再来,如果你能将他带走那再好不过了。若不是你,玉儿和三皇子还蜜里调油呢,我该感谢你,”阮清风笑得感激,但眼里却闪过狠戾,“不过,你害玉儿伤心,这笔账我要跟你算一算。” “呃……”本在下巴上游移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脖子,慕宣卿惊怒之下赶紧上手掰他的腕子,无奈他怎敌得过武功高强的阮清风,脸涨得通红,衬着那块红斑更加的可怖,“你……你不是……忌讳三……三皇子吗……不准备让……我……” “你是有用,但不代表我会轻易放过你,不折磨折磨你怎么会让你清楚你和玉儿之间的差距,对帝王来说,你很有用,但对于我……无非就是个有碍观瞻的丑人。”阮清风再次收了收手,看着手下的人几乎翻了白眼才悠然松手。 “咳咳……咳……”慕宣卿扑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外加咳嗽,狼狈至极。 “哼,”阮清风潇洒转身,“来人,把这人关到水牢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才出柴房又进水房,被推进冰冷的水里慕宣卿踉跄几步一把抓住铁栏杆才没有喝到脏水。整间水牢静悄悄的,他环视四周,阴冷无比,唯有头顶上方的小铁窗照设进来丝丝光亮,黑乎乎的水一直淹没到腰际,许多异物漂浮在上面,让人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慕宣卿恨恨击打了一下水面,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纪封玄来过这里,至于海越……应该不会自甘落后,让纪封玄专美于前,两个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阮清风不至于这么轻松无事才对,哪里出了差错? 剧烈的颤抖打断了他的思绪,慕宣卿觉得凉意已经从下半身侵袭到全身了,他试图走动起来暖暖身体,带起的水花飞溅到脸上,更觉寒意袭人。 “冷死了!”慕宣卿抱紧手臂,趟到栏杆前,试图攀上去,无奈这栏杆滑不丢手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爬了半天半个身子还是在水里泡着。 慕宣卿在青峰山庄的凄惨不说,已经被赶出去的众人正准备下山。 胖子姜旋担忧地望着山庄紧闭的大门和虎视眈眈的守卫,“大家一起来的,我们不能扔下宣兄弟不管。” 除了姜旋的同伴,其余人全是心有余悸,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对于他的话嗤之以鼻,“自身难保了还想去救不相干的人,想逞英雄就自己去啊!别连累我们!那个姓宣的也不知是什么人,还带着易容,别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你们可要想清楚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赶马下山了。 应天枢啐道:“什么玩意儿!不过说真的,我们和青峰山庄作对那就是以卵击石,救不了人还把自己搭进去。宣兄弟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青峰客就把他留下了,按理说一个江湖人带着易容面具也很常见。” 当时他们全都没有见到慕宣卿的长相,只看到连青峰客都惊骇地倒退两步,难道……真的长得特别吓人? “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姜胖子,这事我们管不了,先下山吧。” “没错,下山等消息吧。”其余人都发话了,姜旋也无计可施,只好一步三回头地下山去了。 慕宣卿不知道还有人惦记他,此刻又冷又饿,喊了无数声都没有人应他,回音扩散在空荡荡的牢房,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空冷、孤寂……“我这是怎么了,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这么脆弱……”靠在栏杆上,慕宣卿自言自语,阮清风是打算要了他半条命再扔给纪封玄吗? 本就气不顺的纪封玄看到如此凄惨的自己,说不定会上来踹他两脚吧?毕竟在他心里,要不是青阑的皇帝坚持他俩大婚,他也不会想办法和温君玉一起出宫,温君玉也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劫走。虽然不知道纪封玄当时在哪里,怎么会让温君玉离开他身边,但这件事也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初到此地他不想过于张扬,没有反抗这门婚事,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这才是苦果自己尝。 温君玉,真是上辈子和你有仇啊,什么事都能和你扯上关系,本来你长得再倾国倾城都和自己没关系,但每次都拿来跟你比,还恶言相向,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了吧?美丑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可惜所有人都拿它大过天。 “在想什么?”明明很熟悉的声音,在这种时刻听起来非常陌生。 “你……”慕宣卿做梦般看着这个忽然出现在铁栏杆后面的男人,青峰山庄如此戒备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 “明明说了要陪你过来,也不至于会这么凄惨吧?”阎纵看着水牢里脸色青白、精神萎靡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从头到尾算计了自己的人,慕宣卿不敢再相信他。 喀拉——铁锁被撬开,阎纵把铁门打开,“出来。”慕宣卿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他,阎纵皱眉道,“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水牢阴寒无比,想让双腿废掉吗?”即使之前两人都说到那份上,他还是无法就这么撇下慕宣卿,就当……就当他另有目的吧。 他就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很识时务的慕宣卿很想出去,但泡了这么久的水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动不了分毫。拉不下那个脸去求阎纵,纠结万分。阎纵很快看出了端倪,轻叹口气,下水去把人给抱了上来,跟他想的一样,人浑身冰冷,特别是双腿沾染到自己身上很重的凉气,这人就不知道服下软吗? 慕宣卿心情复杂地被打横抱起,直到阎纵为两人烘干了衣物都没开口说一句话,阎纵另有目的,但确实救过自己,他不认为司空俊的杀心也是刻意安排的,即使他出现在那里太过于巧合。 阎纵揉了揉手底下依旧冰冷的大腿,衣服是干了,但长时间浸泡的寒气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除的。 “不知道说些好听的吗?你的身份摆在这儿,你什么都不说,阮清风只会认为你和传言中一样。”出乎意料的,阎纵开始教训他。 “传言怎么说的?”沉默了一会儿,慕宣卿问道。 “你只关心这个?”阎纵哭笑不得,“还能怎么说,无非是滥用权势横刀夺爱什么的,先别说这些,你的腿必须找地方暖一暖,否则会落下骨头疼的毛病。”换做会武功或身体强健的人二三天倒是能忍,慕宣卿自打娘胎里出来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你……”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都等出去再问。”阎纵伸手抱人被慕宣卿阻止,“别闹,你现在能自己走吗?” 慕宣卿有些发窘,再次躲开阎纵伸出的手臂,低头道:“背着吧,抱着……像什么样子。” 阎纵盯着他的发旋儿看了一会儿,弯唇一笑,“行,这样我也方便些。” 男人的背宽厚、温暖,冻僵的身体略显依赖地贴紧。在他久远的记忆里,或许小时候爸妈曾经背过他,但这种感受长大之后再没尝过,没人会无缘无故地背着一个大男人,秦放,他们俩也从没这样笑闹过……慕宣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阎纵只觉背上一重,就知这人烧到昏迷了,脚下步伐加快,很快消失在水牢里。所以慕宣卿也没有发现他们一路畅行无阻以及门外守卫对阎纵的恭敬和敬畏。 慕宣卿这一睡直到翌日正午,醒来觉得嘴里苦苦的满是药味儿,肚腹更是空空无食,整个人虚弱至极。房间里悄无人声,他捂着肚子坐起身动动双腿,果然混乱的梦境里动弹不得的感觉是对的,双腿缠满了绷带,仔细闻也能闻到浓浓的药味儿。 “这药能去除你体内的寒气,要敷两三日,这些天就躺在床上静养。”阎纵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示意他不要乱动。 “这是哪里?”不像是客栈,反而是布置很豪华的厢房。 “青峰山庄。你病还未好,吃些清淡的吧,自己吃还是……我来喂?”去掉两人之间那层伪装,阎纵那股子粗野味儿没了,但态度更暧昧了。 “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你……”特别怀疑地看着他。 “最危险的地方难道不是最安全的?青峰山庄的势力非常大,想要无后顾之忧地逃出去,这几率为零,所以就在他眼皮子下面反而更安全,张嘴~”一勺白粥抵在他的唇边,迫使他不得不张嘴抿了进去。 “躲躲藏藏还能弄到白粥,别以为我会相信。”慕宣卿夺过粥碗,几天没喝水吃饭,只说几句话就累得要命。 “好吧,我也没指望能瞒到你,我是和阮清风有点交情,但这交情也不足以能让他放了你跟我走,所以,我们还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卿卿放心,有我在这里没人会再为难你,好好养病。”阎纵这话半真半假,但慕宣卿已经不想追究了。 “你做什么?”呆滞地拿着勺子,慕宣卿眼睁睁看着阎纵放下床帐,掀起被子把自己的双腿抱到膝盖上揉捏起来,不要告诉他是为了让药性更好的吸收,也让自己的双腿更快更好的恢复…… 我既然已经知道你另有目的,就别再做这种会令人误会的事!没必要! 15.四男一戏 “帮你按摩腿啊,这药膏用上必须得揉按化开药效才更好,怎么样,有没有热热的感觉?”阎纵言语动作都非常自然,仿佛还是在那个小院的时候一样,但已经不是那个人了,慕宣卿别扭得想缩回腿,无果。 “话都已经说开了,你觉得还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我的确是另有目的,但这不妨碍我对你好啊卿卿,换做其他人,我未必理他。”握着嫩白的脚丫子,阎纵揉捏的大手似是无意来到了慕宣卿的大腿根部,“如何,打听到海岚的行踪了吗?” “你是北狄的皇室?”原本呆呆捧着碗的慕宣卿忽然道。 “恩?” “宗衍。”肯定的口吻。 “……”话题突然从海岚跳到自己身上,阎纵手下动作一顿,但很快恢复平时的笑脸,“怎么猜到的?我们只是在你的寝宫见过两次吧,原来你对我印象如此深刻啊,我是不是该奖励你一下?”言罢伸头快速地在慕宣卿脸上亲了一记。 慕宣卿差点把手中的碗扔到阎纵头上去,阎纵适时在他脚底挠了一下,慕宣卿脚趾一蜷,咬牙忍住了,一字一顿道:“原本我不是很肯定,不过现在……宗衍,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真的只是看中我祈天者的身份,大可以不必惺惺作态,直接把我带到北狄皇宫不是更好?”仿佛一切都能串联起来,出使青阑的使臣,宗衍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入他的寝宫,要求自己跟他走…… 宗衍放下揉捏好的双腿,顺便收回意欲不轨的右手,笑道:“卿卿,你还是不明白北狄的国情,北狄的帝王早已病入膏肓,这时候你的到来并不能稳定他的帝位,难听一点,对他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是其余几个皇子用来争夺皇位的筹码,谁要是得到你谁的胜算就大一点,但此刻并不是让你出场的时候,你明白吗?” 说的再直白不过,慕宣卿彻底没了胃口,“你是某位皇子的手下,亦或是皇子……本身?” 宗衍摇头,“你会知道的,但现在……先把饭吃了。” 慕宣卿看出他不想多说,他亦不想了解,之前已经决定不再回到青阑就是不愿做什么祈天者,若有机会,他还是会逃走的,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需要背负或许会有的重担和……期望…… 食不知味地把粥和青菜吃光喝光,宗衍拿起托盘没再说什么便出去了。自他说了皇室的事后表情一直很奇怪,他完全看不出宗衍对北狄皇室有什么感情,反倒是说起帝王二字莫名带着一些讽刺。躺倒在床上,被揉按过的腿暖洋洋的,明明决定不去参与,却无意识地在心里猜测着什么。 慕宣卿所住的院子是青峰山庄招待来客的地方,能被青峰山庄当做贵客的自然不能是一般人,所以房屋布置、日常洗漱和厨房的饭菜都是不错的。院子里虽然没有伺候的下人,依照宗衍每次来的时辰和端来的饭菜慕宣卿就能猜出此刻他们并不是在为逃命躲藏,而是对于宗衍来说,青峰山庄是安置自己的最佳选择。 慕宣卿想着宗衍不会轻易再让自己和阮清风见面,谁料今日刚刚洗漱好宗衍就上门了,拉着他就往外走。 慕宣卿挣了挣,没挣开。“干什么?” “看好戏,”宗衍头也没回,见慕宣卿还要挣吧就道,“不是想知道温君玉他们的消息吗?这会儿人都在大厅,去晚了发生什么事可别怪我。” “我什么时候想知道他的消息了?”什么叫人都在大厅?不会是海越纪封玄他们都到了吧? “啧,忘了一件事,”宗衍忽然停步,捧起慕宣卿的脸看了又看,“你的脸可不能叫人瞧了去,回去,给你贴张易容。” “也是,这张脸估计没人愿意看,就那什么青峰客看了差点没吓死,枉被江湖之人称赞。”本来青峰客给他的印象跟电视小说中经常看到的大侠差不多,结果被那一嗓子给膈应的不行,他是丑到何种地步啊能把一个在江湖上颇有声望的人吓成那样? “谁说的?你的脸只能让我看。”宗衍说起暧昧的话一点儿也不脸红。 “……”这话没法接。 纪封玄、海越加上庄主阮清风,这下子喜欢温君玉的人都到齐了。但是人现在在阮清风手上,他们也是在别人的地盘,想要动手就必须冒风险,所以有两双眼睛瞪着阮清风就快要瞪出血来,偏生那个人还惬意地揽着美人在怀动手动脚。 避不开腰侧那作怪的手,温君玉一向温润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愤的红晕,看着纪封玄的眼睛里充满着哀戚,“封玄……” 纪封玄心都要碎了,想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下,“子忍!子忍!我好想你,一定,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别怕。” 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温君玉哽咽摇头,“封玄,你不该来的,君玉不值得……”想要站起来跑向那个他深爱的人,却被阮清风勒住腰身,力气大到他痛呼一声,瞬间激起另两个男人的怒火。 纪封玄喊:“放开他——” 海越也吼:“放开他——” 海越忍住想灭了纪封玄的冲动,沉声道:“阮清风,你弄疼君玉了,快放开他,我们保证不近前一步。” 温君玉诧异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感动,“海越……” 阮清风垂下眼皮,遮住阴狠的想杀人的情绪,细细摩挲着温君玉柔滑的脖颈,诡异地笑了,“从见到玉儿的那一刻我就想,这个人一辈子都会是我的,别人休想抢走他。可惜啊,我不是最先遇到他的那个人,这个身子估计已经有人碰过了,不过那都是曾经了,以后这身子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随着阮清风滚烫的手落到自己的锁骨前,温君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忽然感觉到危险,果然,下一刻阮清风竟然当众撕开了他的衣襟—— “啊!”雪白的胸膛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那诱惑的锁骨、粉红的朱果……吸引得人移不开眼睛,温君玉受辱的表情也特别让人心碎…… “阮清风你混蛋!不许你这么侮辱君玉!”海越狂怒,君玉的身体怎么能让人随便看到? “我要你的命!”纪封玄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不顾阻拦的侍卫就要上前找阮清风拼命!然而……下一刻两人的身体双双一软,被侍卫一推就倒在了地上。这是……中毒了?两人回头,只见自己带进来的护卫也瘫在了地上。 “哈哈哈,两位都不是凡人,我怎么会不做准备就放你们进来?”阮清风猖狂地笑道,在温君玉羞愤欲死的目光中把他压在身下,“厅中的燃香无色无味,只会使人失去气力,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们知道……玉儿到底是谁的人!” 纪封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身躯在他人身下颤抖,牙齿几乎咬出血来,海越也一直不死心要挣扎,但两人都无法近前一分。 阮清风在温君玉胸前印上无数绽开的花朵,绵软的身子不用压制也无法移动,只得躺在那里任他为所欲为。牙齿故意在粉红的朱果上吮吸轻咬,即使不愿意,嘴里也发出让人心痒的轻吟,让厅里的人全都气血翻滚激动不已。 阮清风挥手让他们把无关人等都带下去,慢条斯理地抽开温君玉的腰带,温君玉抖着手按住他,眼神充满坚定道,“阮公子如果执意要折辱君玉,之后……君玉定不会苟延活在这世间……” 阮清风阴沉着脸:“我对你做的事是折辱,你就这么讨厌我?”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从你把我抢过来一直在做逼迫我的事,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这样的,两人相处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你知道吗?”你有没有发觉在青峰山庄的这些日子里我憔悴了许多,那简直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满心都是无望。温君玉想到在青阑,每天忙碌却也甘之如饴,能为百姓多做些事是他入朝为官的初衷,他更在那里遇到了最初的爱情…… “我不懂……”阮清风喃喃道,整个大厅忽然安静下来,纪封玄和海越都不敢再说话,生怕阮清风再下狼手。 “呼噜噜……”一道非常破坏氛围的声音响起,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特别的不和谐。 所有人都往角落里看去,他们的心神都被温君玉夺去,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几案后还坐着两个人,正在心无旁骛的吃早餐……更准确一点是一个人吃,一个人伺候着,更贴心地嘱咐道:“慢点吃,再吃个糖饼?” 慕宣卿放下碗,他不知道忽然间会这么安静,本来还算斯文的喝粥却映衬出那么大的声音。 在自己面前发生的事他从头到尾都听到了,无非是我爱你你不爱我爱着他(们?)的故事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不是他没同情心,而是他明白,温君玉对这个囚禁他的男人并不是毫无感情的,按照一个读书人的性格,倘若真的遭人折辱恐怕今日所见就是他的尸体了…… 阮清风的占有欲不比其余两人弱,在众人面前露出大半个胸脯已经是极限了,表演活春宫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人中并没有海岚,对于这些人的爱恨情仇他完全没有兴趣,所以才会自顾自吃自己的早饭,他完全可以想象这几个人知道自己身份后的嘴脸。 “你们谈自己的,不用管我和卿卿。”宗衍冲阮清风一笑,仿佛在自己面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歌舞。 阮清风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但当他的视线落在宗衍身边的人时,邪恶地勾起嘴角,“你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位继承者之一,应当明白皇位对你们的重要性,当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只要我将祈天者献给除了你们之外其他有可能当皇帝的人,你们觉得……还有逍遥自在的日子可以过?” 纪封玄疑道:“慕宣卿在你这里?” 阮清风道:“他叫慕宣卿?没错,他就在青峰山庄,或许有人不在意他的能力,但祈天者在百姓中的威严确是无人能敌的,就连九五至尊怕是也比不上,毕竟青阑数百年没有灾祸降临到百姓身上这是事实。” 纪封玄冷哼:“他能任你摆布?” 阮清风道:“本来是不可能,但别忘了三皇子你对他做了什么?那个失败的婚礼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你三皇子移情别恋的消息也广为传扬,你真的不打算回去澄清这件事?让青阑百姓消除对你的猜疑?” 纪封玄满脸鄙夷,“你是替那个人当说客的?让他不要做梦了,即使他拿青阑威胁本皇子我也是不会屈服的!为了要嫁给我连国家都至于不顾,这样的祈天者不要也罢,还有,他害得子忍落到你个混蛋手里,最好不要再被我看到!我不会放过他!” 16.爱不爱 慕宣卿躺着也中枪。 阮清风听了纪封玄的话,了然道:“你是执意要跟我争玉儿了?那么南越大王呢,你怎么抉择,要把皇位拱手让人吗?我记得你确实有个够格当皇帝的弟弟呢!” 海越意料之外的沉默了,温君玉不自觉地把眼神投向他,却牢牢地被那双强势的眼睛攫住,他仿佛记起在南越皇宫的那些日子这个男人是如何狂妄霸气地占有他的身子,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寻死反抗的,但是……他身体的轻颤被阮清风察觉,看着不容忽视的缠绵的眼神他和纪封玄一样恨不得咬死海越。 阮清风促道:“你的答案呢,南越大王。”刻意加重了大王二字。 南越紧紧盯着那双浸满水汽的眼眸,只问道:“君玉,你爱上我了吗?”这是他在君玉被掳走之前一直在做的事,他想知道他做到了吗? 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懂了。 只要温君玉答是,那海越就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祈天者,甚至有可能会失去自己的皇位。温君玉也懂,所以他也沉默了许久,最后艰难地摇了摇头,“别这样,你的国家比君玉重要,君玉最不想看到政权跌宕、百姓难安,你确定下一任君王能做得比你好吗?” 就是因为海越在位,这几国才能暂时保持互不进犯的局面,倘若被打破,等待黎民百姓的就是……动荡和战乱。 他没说爱不爱,海越却笑了,纪封玄喃喃道:“子忍,你爱上他了?你难道不爱我了?” “不!”听他这么说,温君玉瞪大了眼睛,情绪有些激烈,“封玄,你怎么能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想再见到你,君玉撑不到现在……阮公子,你别伤害他们,如果你放他们离开,君玉愿意留下来……” “子忍!”纪封玄虚弱地往前爬了两步。 “君玉,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认为这样的人能守护好自己的国家吗?阮清风,你到底要怎么样,赶紧言明!”海越也丝毫不退让。 宗衍搓了搓下巴,看着这一场情深似海,再看面无表情的慕宣卿,道:“卿卿,怎么也是差点成了你夫君的男人,你就这么看着他对别人要死要活,甚至还对你咬牙切齿?” 纪封玄从一出场就对他横眉怒眼,也不指望他会对自己改观。至于事情越来越糟,他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这实在是他不能控制的,他只能尽量在别人不揭穿他的前提下保住自己祈天者的身份,不让痛恨自己到极点的纪封玄有机会对自己下手。“那场大婚本就不是我所愿,如果纪封玄能明白这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宗衍挑眉:“哦?这么说卿卿你不像传言中那么喜欢纪封玄了?” 慕宣卿摇头,“或许喜欢过,但喜欢一个人不能没有自尊,被那样嫌弃还能腆着脸贴上去。”他不能否认这具身体之前的所思所想。 手不自觉的想伸出去安慰他,却猛地回神,宗衍笑道:“你这样的想法很好。” “阮清风会对他们俩下手吗?”他关心的是海越,如果他死了,海岚不知道会怎样。 “北狄的情况我给你说过,你应该能猜到。” “阮清风做事还要考虑到北狄的皇室,你是在昭告你的身份吗?” “呵呵,随你怎么想,”见慕宣卿起身,宗衍也站起来,“卿卿,你不看戏了?” “我没那么无聊。”既然已经知道结局,而自己无力回天,还是不跟自己添堵了。 温君玉说自己愿意留下来,只要放了纪封玄和海越,纪封玄和海越当然不愿意走,但阮清风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是纯粹的江湖人,若不是与宗衍相交,哪里管的上国家之间制约平衡的事儿。 宗衍说要放人,他既已得了美人的心甘情愿,还是宗衍从中帮忙,哪里还能说个不字,着人把还没有恢复体力的南越君王和青阑三皇子扔上了各自回家的船只,等他们有了行动能力,大船早已到了海中央,除非他们再自己游回来,到时候他可不会再跟他们客气,少了他们两个,玉儿的心里就只能有自己了。 温君玉为了自己的爱人留在了青峰山庄,当然也获得了可以自由在山庄各处出入的许可,不过想要走出山庄大门还是需要庄主阮清风的陪同。 在一个山庄里,总有见面的一天,所以慕宣卿晒太阳的时候看到温君玉一点也不稀奇。看看他的脸色,颇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整个人更加的引人注目了,而且因为天气微冷,身上还披着一件有着细毛绒的披风,真是个想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可人儿。 看到慕宣卿瞥过来淡淡的眼神,温君玉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气质非凡地走了过来,有礼道:“这位公子可是青峰山庄的客人?”这里阮公子给他介绍过,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但是为什么没有服侍的人? “客人?大概不算吧。” “……”像是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温君玉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在下温君玉,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宣。”一下子就冷场了。 温君玉看上去很想和他搭话,但慕宣卿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得慢悠悠地回去了。 晚上慕宣卿不是那么意外的等到了阮清风,阮清风面上显而易见的嘲笑,“你也就这点气量了,玉儿和那三皇子相恋在先,你仗着祈天者的身份横刀夺爱不说,现在竟然还对玉儿爱理不理,好像是他欠你的一般。” 外界如何评论慕宣卿早已知晓,对于阮清风的说词只觉一股无奈之气直袭心头,“阮庄主这是来兴师问罪了,你不觉得以我的身份很难对温君玉和颜悦色吗?难不成我友好的假惺惺才算是气量大了?” 阮清风似是被哽了一下,紧接着略过这个话题,“倒是能说会道,还记得关你的柴房吗?被你们那群人弄出个大破洞,随本庄主去看看。” “那洞与我无关。” “怎么与你无关,那处自建庄以来相安无事,怎的你一来就坍塌了?少说废话,快随我去!” 那处坍塌的洞穴已经被人休整过,但是阴冷腥潮的空气还是充斥着鼻腔,阮清风并没有多带人,只让慕宣卿跟着,还跟着两名侍卫举着火把,照亮了他们之前坑坑洼洼的地面。慕宣卿在这种只有火把的洞穴里先是两眼一抹黑,打了好几个趔趄,被阮清风耻笑一番,那两个侍卫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慕宣卿才走稳当了些,其实之前他只是走了会神,他想破头也想不出阮清风带他过来的用意。这山洞难道是别有洞天,或者有宝藏?但没道理透露给他这个外人吧,把温君玉带来岂不是更好,就算有什么难题以他的聪明才智也可以解决不是吗? 哦,差点忘了,以他喜欢温君玉的程度,是舍不得他碰触这样肮脏的环境的。 歪歪扭扭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阮清风停了下来,慕宣卿走到他身侧,眼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间房大小的坑洞,正对着他们的那堵墙上有一个小的洞口,慕宣卿见没人拦他就过去看了看……他总算明白阮清风那天走上来的时候为什么有隐隐的兴奋了,因为这洞里放置着许多的大箱子,一眼望去全是金银珠宝! 这绝对是以前什么人埋藏的全部身家了!虽然到不了宝藏的程度,有了这些青峰山庄的势力可以预见的越来越大了。 阮清风看着这些珠宝的眼神依旧喜悦,但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指着与洞口距离三步远的位置道:“这里还有一个洞口,但怎么也找不到机关,据说祈天者在机关术数上面的造诣极深,所以想请你帮帮忙。” 认为我没用的时候恨不得掐死我,需要我帮忙了就非常自然地要求他,这真是……特别厚颜无耻。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什么机关术数,算术什么的还差不多,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那是自寻死路,“我的命差点栽在你手里,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帮我?”阮清风很是无良地笑了,“说请你帮忙只是希望你心理上能愉快一点,说到底是你自己帮自己,别逼我动粗。” “……”果然不能期望这个眼中只有美色的家伙能委婉一点,慕宣卿攥紧拳头,装模作样地站到了那个不太明显的洞门前,他知道阮清风不会杀了自己,因为他对宗衍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家伙还有用处,但逆了他的意,他不会让自己好过。 眼前乍一看就是泥墙,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战在两侧,总算看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慕宣卿沿着那一线缝隙摸了一圈,没有任何线索。他向其中一名侍卫伸手道:“麻烦这位把火把给我用一下。” 侍卫看了主人一眼,阮清风抬起下巴示意给他。 慕宣卿拿了火把顺着那条裂隙周围照了照,也没有发现异常。他心里没底,通常是在电视小说里看到人们扭动了什么开关或者不小心触碰到机关才会打开洞门,这墙上虽然不平,但也没有什么类似开关的东西,他小心地不露出任何表情,无奈地朝旁边又走了两步,阮清风提醒他,“别耍花样,还是说连名扬天下的祈天者大人也破解不了?” 慕宣卿很想甩手不干,但小命攥在别人手里不得不妥协,忽然他眼皮一跳,在距离洞门大约两步的距离他发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墙皮,与其他地方坑坑洼洼不同,这块地方似乎刻着花纹,摸上去也不是泥土的质地…… “发现了什么?”阮清风见他紧盯着一块墙壁,也走上前来细看,果然也看出了些门道。洞内阴暗,火把举到跟前堪堪模糊看清,无怪乎之前没有察觉。 “这些花纹太过于杂乱,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玄机,如果光线再亮些就好了。”慕宣卿话音刚落,阮清风就回头对其中一位侍卫道:“去把库房的夜明珠拿来。” 洞内大亮,慕宣卿无言地看着各自割据分裂的纹路,这好像是能移动的,他伸手按住其中一块使力,涩然的声音响起,确实是能移动的,只是年代久远动得困难了些。他放弃自己用力,转身道:“这些花纹和墙壁的质地不同,而且是可以移动的,看花纹的形状和纹路,应该可以拼成一副图,阮清风,你有内力你自己来试。” 没等阮清风发话,那两个侍卫就主动请缨,“主人,由我们来试吧。” 阮清风点头,他就和慕宣卿站在边上看着俩侍卫忙活。青峰山庄的侍卫功力自然不弱,移动速度比慕宣卿快了许多,阮清风不由得嗤笑,这祈天者也不像想象中那么无用,头脑还是拿得出的……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那两名侍卫头上也慢慢浸出了汗,在这么阴冷的洞穴中汗水竟然渗透了背后的衣衫。 这花纹看上去简单,但怎么也拼不到一处,反而越来越杂乱,阮清风在后面也是面色沉重,他也看不出门道来。 慕宣卿等得无聊,暗暗打了个呵欠,正被阮清风看个正着,“等得不耐烦了,不如祈天者大人自己动手,反而更快些。” 伸出双手让他瞧了瞧,毫不羞愧地展示自己的弱势,“让我动手,怕是更慢吧。” “怎么会?不是有我吗?”阮清风喝退侍卫,出人意料地覆上慕宣卿的手背,拉着他走过去,略显轻浮道,“祈天者大人说要移哪里,由我亲自动手。” 慕宣卿缩回手,忍住想要擦拭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不如我来说,你来移。” 阮清风第一次被人嫌弃,脸阴了一瞬,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种类似于拼图的游戏,对于慕宣卿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图案渐渐在阮清风手下显现,后面两名侍卫看得也是叹为观止。阮清风隐下心里的激动,不着痕迹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个人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言语指点下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辉,果然是那个传说中的祈天者吗? 在最后一块纹路复位之后,几人都听到咔嚓一声响,他们认为是洞门的地方发出了轰隆轰隆的巨响,缓缓打了开来。 “主人小心!”暗芒闪现的刹那,侍卫们第一时间出声示警。 慕宣卿只觉腰间一紧,飞起、滚地……被人带着躲避疾速飞射而来的暗器,其中有道闪着紫色光芒的长箭险险插在他耳边,惊出他一身的冷汗!箭雨可谓是铺天盖地,直到几人翻滚至隔壁的洞穴才算安然脱险。 身下的人心跳剧烈,阮清风心里鄙夷,打算取笑一番,抬头却对上慕宣卿的眼睛,人忽然就愣住了。 17.陪葬品 慕宣卿被压得难受,没好气道:“起来了。” 阮清风被推到一边,仔细再看慕宣卿的脸,果然还是……很丑,刚才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吧,竟然会觉得眼前的人很美? 火把早已熄灭,在夜明珠的照亮下,他们看到洞口处也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要是之前没有防范他们几人此刻早已变成刺猬了。侍卫清理出来一条路,四人终于站到了那机关重重的洞穴前。 慕宣卿本以为洞中也会有无数金银珠宝,要不就是武林秘籍神兵利器什么的,事实证明是他电视小说看多了,现实也会有其他意外的状况。 侍卫看着洞内阴气逼人的骷髅,再看看沉着脸的主人,“主人,这……” 阮清风没想到洞内只有一具尸骸,他绕着尸骸走了几圈,似乎是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衣服早已腐朽灰化了,一点儿表露身份的信物也没有。不过看这骷髅死前端坐的架势,莫名有些气势,应该也是个人物,被困在这洞穴之中也没磨灭意志。 隔壁洞穴满室的珠宝,他却一个人死在这里,慕宣卿觉得很是悲凉,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踢到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跌到阮清风身上。那人丝毫相扶的意思没有,正合慕宣卿的意,他蹲下来看那个把他绊倒的东西,瞧那形状、花纹,应该是一把剑柄。 阮清风也瞧见了,他不客气地挥开慕宣卿,想要拔那柄剑。 刚一使力,阮清风心中就是一惊,这把剑看似插在松软的泥土里,自己竟然一下没插进去?用了些内力才稍微松动了些,阮清风咬牙,内力三分变七分才顺利地把剑从泥里拔了出来,剑身在夜明珠的照射下锃亮耀眼。 明明是不知年月的陪葬品,反而比自己见过的宝剑更加的锋利逼人,阮清风试着挥动此剑,发觉不用内力就像扛着千斤巨锤,对这把剑的来历更感兴趣了一些。 “好剑啊,主人。”那两名侍卫也被剑光闪花了眼,赞叹道。 “噗。”饶是被一种悲凉的氛围包围着,听到这声赞叹慕宣卿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敏感的阮清风。 “没,你不觉得这剑寒气逼人吗?怎么,你打算把剑带走,那这具尸骸怎么办?”慕宣卿识趣地转移话题。 “当然,宝剑赠英雄,怎么能让它埋没在这腐朽的洞窟里?”阮清风没有找到剑鞘,让侍卫们小心带了出去,对于这具尸骸他并没说要怎么办。 “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慕宣卿忽然道,怕阮清风不愿意又加了一句,“反正外面有人守着,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跑。” 阮清风轻笑,“我根本不担心,既然你愿意留在这里,随你,半个时辰后我会着人过来搬珠宝。别被吓破了胆子~”临走之前还不忘鄙视他一番。 阮清风一走,整个洞窟就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慕宣卿跑到隔壁翻了好几个箱子找到些泛着微光的珠宝,回来摆在尸骸边上。此情此景是很吓人,慕宣卿从来没跟死人待得那么近过,但是很奇怪,他并不害怕,或者说他只是不害怕眼前这具尸骸,与其摆在这里被人参观,不如掩埋了事。 “难道是以前的慕宣卿……” 慕宣卿伸手碰触了一下骨骸,令人惊异的事情忽然就发生了——骨骸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风化,转眼就只剩一摊灰在地上…… “……”慕宣卿僵在原地,他做了什么?他把一个人在世上存在的最后的痕迹也抹除了?!他的脑海中闪过某部电视剧中相似的画面,也对,不知在洞穴中关了多少年了,贸贸然置于空气中……罪孽啊……“算了,虽然没有工具,徒手挖一个能把骨灰葬了的洞还是可以的,这位……不知名的前辈,你安息吧。” 把骨灰拢到一处,从里面滚出一只亮晶晶的物件。 是个手镯……慕宣卿跟自己的手腕比对比对,明显过大了,那就是……脚环?自己方才并没有拿这种东西,莫不是从这人身上遗留下来的,这人是个女的?挥舞着重剑的女战士……慕宣卿有些肃然起敬了。 本想把它和骨灰一起埋葬,但见抹去灰尘之后这脚环就与那宝剑般崭新清莹,一看就不是凡物,心中一动就把它揣到了怀里。然后从隔壁找了只盒子,把骨灰放了进去,想到怀中的脚环,不禁有些好笑和怪异,自己要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自己带?还是随主人一起去到另一个世界吧。 想要拿出来放进盒子,还未动手就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是阮清风派人进来抬箱子了。 赶紧把盒子埋进徒手挖出来的洞里,刚掩盖好就听到阮清风的冷嘲热讽,“竟然真的把尸骨埋起来了,怎么,害怕鬼魂会来找你吗?” 慕宣卿没理他,见他们搬得热火朝天,自己施施然回去了。 可惜他并不是自由之身,阮清风叫了一人跟着他。那侍卫鼻孔朝天,嫌弃地看他一眼,他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只当是倾慕庄主的人之一,言语也不大好听:“主人丰神俊朗、江湖地位超凡,喜欢他的人多了,而且个顶个的漂亮,你,还是别妄想了。那温公子才是能与主人匹配之人,跟他比……”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慕宣卿回头一看,这侍卫正眼神痴迷地看着一个方向,循着望过去,原来是正主来了! 温君玉远远地看到他就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慕宣卿甚至能听到身后之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温公子,可是要去寻主人?”巴巴地讨好着。 “不,我就随意走走,正巧看到宣公子想与他说会话。”温君玉的嗓音轻柔、如泉水般清澈动人,让人不禁想多听两句。 “温公子请便,我在旁边守着。”那侍卫也不理会慕宣卿的意愿,直接站到一旁等着了。 见他出入还有人跟着温君玉有些诧异,难道他不是青峰山庄的客人?“宣公子这是从哪里来?”即使心中有疑问,温君玉也很好地藏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慕宣卿闹不准洞穴这事温君玉知不知道,不过依阮清风对他的宠爱程度,估计也没什么事想瞒着他,于是指了指后面的柴房,道:“柴房,那里坍塌了一个洞穴,阮清风只是让我过去看一下。” 温君玉一惊:“坍塌?那没人伤着吧?” 慕宣卿摇头:“那里素日无人,怎么会有人伤到?” “那就好,”温君玉放下心来,看慕宣卿身上泥巴点点,赶紧道:“宣公子看你一身的泥土,快些回去洗洗吧,婉儿,你让厨房烧些热水送宣公子房里去。” “啊?可是……”婉儿是跟在温君玉身后服侍的丫鬟,本来温君玉得宠她也乐意伺候,但是眼前这个男人谁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别可是了,婉儿,这天气挺冷的,叮嘱厨房热水尽量多烧些。”温君玉毕竟是当过官的人,严肃起来颇有点官气,婉儿见他这样就不再说什么了,依言去了。温君玉拉过慕宣卿的衣袖,往他住的地方走,“宣公子,你穿得太过单薄,嘴唇都泛紫了,快些回去暖下身子。” 嘴唇紫那是在山洞里冻的,关键是这温君玉怎么如此热心,他们好像才见过一次面吧?抽回自己的衣袖,尽量划清楚界限,“多谢温公子关心,不过你我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太过……接近……” 温君玉一愣,眼里闪过黯然,“你……宣公子,我并不是……我也是逼不得已,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美人满脸伤心、欲说还休实在是让人心碎,一般人早就扑上去疼惜安慰,偏生慕宣卿和他当真是身份有别,如果知道他的身份,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他们会和平地在一起聊天。但跟着慕宣卿的侍卫没忍住,他横了慕宣卿一眼,用着和他说话完全不一样的口吻劝道:“温公子您别伤心,主人最喜欢您了,他算什么东西,主人根本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以为温君玉是为了主人伤心,对慕宣卿示好他还不领情,在洞穴的时候庄主可不是没有正眼瞧过他吗!真不识好歹! 温君玉惊疑道:“你说……你说什么,宣公子他喜……” 侍卫继续鄙视慕宣卿:“没错啊,这种人我见多了,每年都有些男人女人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巴着庄主,主人也就看他有点用处,这用完了~过几天就送走了!温公子,您别在意他,伤了自己的身子。” 温君玉了然道:“怪不得,怪不得宣公子对我不理不睬,不过你真的不需要这样,或许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消失在你的眼前,阮公子也会慢慢地忘了我,到时候你若还是陪在他身边的话,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请你也替我照顾阮公子,因为我不能够忘记封玄,还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怎么听这话里面有托孤的意思,是他的错觉吗? 慕宣卿:“……呵呵,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18.调戏 有庄主得宠之人的吩咐,厨房的人还真的很用心地烧了许多热水,连浴桶都备好了,慕宣卿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土,承了这个情,快速地脱了衣服钻进浴桶,冰凉的身体遇到热水,先是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然后便是舒服到极致的享受。 呼——慕宣卿舒服地呼了口气,在北狄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经历过这么多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洗个澡了。 泡够了,慕宣卿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被阮清风拽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好死不死撞到腰,幸好没有扭伤。 “一回来就看到这么香艳的场景,我真是有艳福呢!”正当慕宣卿闭着眼睛舒服的时候,熟悉的带着调侃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把他吓得一激灵。 “别动,当心着凉。”及时按住某人弹起来的身躯,宗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顺便在泡得红通通的耳垂上添了一记。 “你!”慕宣卿挣扎,这人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呵呵,卿卿的皮肤还真是好摸~”按在肩上的手顺势下滑,肆意地在湿滑的胸前抚摸,触到那小巧的两点还戏谑地捏了捏,引来怀中人敏感的颤抖,宗衍手还在下滑,左手扭过慕宣卿的下巴就要吻上去,却在看见他脸的时候皱起眉头,“怎么也不把易容拿下再洗?” 这副身躯似是没有经过情事,生涩得很,只被稍微一撩拨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慕宣卿夹紧双腿,按住那只差点到达重点部位的魔手,咬牙切齿道:“你不觉得对着那张脸更加下不去嘴吗?宗衍!” 宗衍轻笑,“不觉得,对着这张陌生的脸才下不去嘴,把易容摘掉?” 自己怎么会把这张护身符摘掉呢?慕宣卿深深觉得流年不利,原本泡得舒心的感觉全都没了,“宗衍,你到底想怎样?把我丢在这莫名其妙的山庄就是你的目的吗?” “哦?你觉得我冷落你了?”抓住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开始不老实。 慕宣卿:“……”这种无法沟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天冷水凉得也快,宗衍摸着水有些凉了便大发好心放过了慕宣卿,手暧昧地在他的尾椎上滑过,“起身吧,水凉了。” 慕宣卿伸手指门:“麻烦你出去一下。” 宗衍转身,“好了,知道你害羞,我转身总行了吧?快些穿吧,我数十声你还没穿好……那我就亲自动手了~” 慕宣卿毫不怀疑他的动手能力,见他果真慢悠悠的数起数来,飞快地起身拿起一边搭着的浴巾,囫囵擦着身体,边擦边跨出浴桶—— “啊!”只数到四,慕宣卿就被拦腰抱起,浴巾也顺势掉落在地上,赤裸的身子下一刻就接触到了凉丝丝的被褥。宗衍拿被子盖住他,食指顺便在他胸前轻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容,“赶了好几天的路,我也去冲洗一下,马上就来临幸卿卿,别着急~” 慕宣卿眼珠子都红了,他想起身却发觉动也不能动,被点穴了! 恶狠狠地看着罪魁祸首,某人正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眼睛却暧昧地与他对视,那具强健劲瘦的身躯一点点露出来,慕宣卿不得不承认宗衍的身材不错,对圈子里的人来说那也是极品,找到这样一个一是多少小零的终极目标。宽肩窄臀、惑人的腹肌、还有那绝对不容忽视的…… 慕宣卿狼狈地移开视线,他绝对不想承认这是他见过最吸引人眼球的男性身躯,秦放虽经常锻炼、自诩强势,在自幼习武的宗衍面前还是差很多,想到宗衍刚才说的话,慕宣卿有些慌了,“说话不算数,你枉称为人!” 噗——宗衍喷了,“卿卿,这话说的未免太过严重了,我只不过想打消你的戒备心而已,你不觉得总是一板一眼的不能加深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们哪里来的感情,可笑。”哗啦啦的水声伴着宗衍带着点儿水汽的悦耳嗓音针刺一般扎进他的耳朵。 “卿卿,你不能因为一个纪封玄就把其他人都否定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使慕宣卿不是这样的人,短时间内他也不想再碰感情了。也根本不想跟个他不知底细的人谈,于是慕宣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宗衍了。 宗衍就着慕宣卿洗过的水冲了冲身体,擦干净之后也不套身衣服就大摇大摆地钻进了慕宣卿的被窝! 带着点微凉的身体接触到的刹那,慕宣卿猛地睁开眼睛,被子下面的身体分明都是赤裸裸的,这混蛋他要来真的?“宗衍!”再也装不下去了,慕宣卿怒声道,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了! 因为过于悲愤,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宗衍把人抱怀里搂着,右手异常安分地搭在他的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卿卿,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了,我若要一个人必定让他心甘情愿,强求……可不是我的作风。但是亲亲摸摸还是可以的~” 慕宣卿刚放下一点儿的心立刻又提起,这有什么区别? “跟我回宫吧。”宗衍道。 “……”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说什么心甘情愿,那都是在没有利益驱使的情况下。 “卿卿这次就当我的门客吧,一个没什么才能也不起眼的门客,他们应该不会打你的主意。”宗衍想到他的几个兄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为什么?”他这是不让自己以真实身份进宫,难道他之前的想法不对,宗衍不打算拿自己当筹码还是……还不到时候? “恩?”宗衍低头看他,“什么为什么?” “别装傻,你带我进宫难道不是应该把我交给皇帝吗?难道我还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为什么是当宗衍的门客,他的身份难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还有,那个他们又是谁…… 慕宣卿脑子里疑问越来越多,宗衍仿佛不愿多说什么,直接把人一搂,哄道:“我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好累,卿卿,先陪我睡一觉,等你跟我回去了就什么都知道了,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的。乖,先休息。” 慕宣卿哪里睡得着,但见宗衍脸上的疲色,终是忍下了到嘴边的话,僵直片刻,忽然咬牙切齿道:“把我的穴道解了!” 宗衍啪地挣开双眼,掩饰不住的惊讶,“啊,忘了。” 慕宣卿:“……” 他知道宗衍的身份不简单,曾经想过他是为北狄皇室或者大臣做事的探子或者杀手,但从没想过他能是北狄君王的第六子,原来也会是皇帝的有力竞争者,所以才会需要祈天者身份的他吗?或许有些迹象,只是他不愿往那方面想吧,但是为什么呢? 慕宣卿看着越来越近的皇城,还是不能消化宗衍告诉他的事情。宗衍坐到他身边,彻底消除刚才慕宣卿无意识隔出来的距离,“卿卿,你很聪明,有些事你想到了但你就是不说,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实在是这个皇子的身份……我也不想要啊……” 话里有丝丝的沉重,听着不像假话,慕宣卿不想信他,这番话却勾起了他的认同感,他也不想要祈天者的身份。 六皇子回宫,原本是件热闹的事儿,但从入宫门到回了宗衍的住所,一路上没有几个人请安,宗衍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今天是三皇兄的生辰,怕是都聚在他的住处吧。” 北狄王第三子钟离绯,据说是北狄王最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朝中大臣怕是都要前去祝贺了,但是,“为什么偏偏今天回来?” “不想见到那些人虚假的脸哪,哼,他们恐怕没有想到我会安然回宫吧。”不由得又想到七弟那张诧异的脸,不过脑子的“青阑皇帝怎么把你放回来了”,仿佛认定了他会死在青阑,父皇的脸当时都黑了,真是好笑。 “你是……”对了,宗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寝宫,原来他就是那个出使青阑的皇子,差点忘了这一茬,慕宣卿了然道,“北狄王让你去青阑的原因就是想挑起两国的争端……不对,北狄王现在应该没心思挑起战争,而是想给他的继承人一个安稳的皇位吧?可惜,你不是他属意的人。” “没错,我就是那个弃子。” 宗衍的住处有点偏,还没有他在青阑的寝殿大,大概是前些日子他来过,庭院间有刚打扫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布置简单、花草枯黄,几乎都不像一个皇子的住处。摈退丫鬟,宗衍把他带到自己的院子,估摸着只有他自己的卧房能睡人了,“卿卿,你先在这休息,我想明天就会有人陆续上门了,不过你得先随我去见父皇。” 慕宣卿不愿:“一个门客,没必要吧?” 宗衍给他倒水,“怎么没必要,也得让他们知道我千方百计寻来的人没有多大本事,好让他们放心。” 换做一个人可能会认为宗衍是在掩盖锋芒、养精蓄锐,为的就是出其不意取得皇位,但慕宣卿总觉得宗衍的意图不在乎争得皇位,而是……他忽然有个惊人的想法,宗衍的母妃该不会是别国的皇室,在北狄惨遭杀害然后宗衍忍辱偷生就是为了报复北狄王和他的皇子们灭了北狄?!太戏剧化了! 宗衍无奈,卿卿从没有露出如此好笑的表情,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管你想到了什么,都太夸张了,只是因为我母妃为宫心计而死,这种事情在宫里再寻常不过,算计不了别人只能被别人算计,但母妃是宫内唯一对我好的人,跟她的死有关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自己猜得还是靠边的,因为他一直看不出宗衍有夺取政权的那种野心,“这是你的打算,可有关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两个,你一个……”慕宣卿本想说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想了想还是改口,“你一个人哪里斗得过这么多人呢?我,更谈不上帮你了,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没多大本事。” 宗衍忽然伸手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方才还阴郁的脸绽开一抹勾心的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啊?” 这种温馨甜蜜的氛围是要闹哪样?慕宣卿捂住鼻子戒备地看着他,“我是怕你连累我!” 说话毫不留情。 19.明算计 宗衍说的没错,第二日果然就有人上门了。 昨天在各个院子里走了几圈,偌大的地方只有寥寥的几个宫人,越发显得鬼气森森,想到皇宫里逝去的多少冤魂,夜里慕宣卿拼着被吃豆腐的危险在宗衍涎着脸爬上本来说要给自己睡的床时没有拒绝,所以在丫鬟前来通报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来访的时候,慕宣卿飞快地把阎纵从床上踹了下去! 宗衍一个漂亮的空翻利索地跳到地上,假装拍拍受惊吓的胸膛,“卿卿,你太暴力了!我把他们引到前厅,你洗漱好之后再过去。” 慕宣卿平白被搅了好梦正气着,伸手给了他一个中指,“滚!” 三皇子钟离绯依旧是一脸的清高孤傲,七皇子钟离涛也依旧跟前跟后,看四皇子精明的眼神明显就是来看热闹的。宗衍跟钟离绯眼神对上,露齿一笑:“三皇兄一大早就来看望为弟,真是感动啊,昨日未能来得及庆贺三皇兄的生辰,是为弟的不是,来人,把本皇子备上的贺礼送上。” 两名侍从端着托盘上前来,钟离绯抬起盖布看了看,点头,“六弟真是大手笔啊,皇兄就不客气了。” 钟离涛瞧他们你来我往,不耐烦了,“六哥,昨日父皇听说你回来了,特命我们和你一同到御书房见驾呢,快随我们走吧!” “让宫人们来说一声就是了,还劳烦几位兄弟亲自走一趟。”宗衍在心里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呢。 “反正我们也要一同前去,就顺便来叫你了,走吧。”钟离涛睁着眼睛说瞎话,宗衍这僻静的小院哪里同他们顺路了。 “等等,容我再等一人。” 慕宣卿很给他面子,没让他等上一顿饭的时间,简单的洗漱过就来了,在宗衍眼神示意下向几位皇子行了礼,自我介绍一番,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钟离涛打断了,“行了行了,到御书房给父皇行礼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慕宣卿看向宗衍,这么着急让宗衍去见皇帝,莫非有什么阴谋?宗衍走过他身边,趁人不见捏了捏他的手,意思是叫他放心。慕宣卿脸一黑,不着痕迹地在衣袖上擦了擦手,这下换成宗衍脸黑了。 如宗衍所说,北狄王病重,憔悴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往日英武的轮廓,但身体每况愈下,可以看出是强撑着坐在御书房的。几位皇子一同请安的时候,慕宣卿看到他的眼神最先在四皇子身上停留,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后是其他几位皇子,最后……才是宗衍,似乎并不是不看重而是刻意漠视了。 视线转到宗衍脸上,这个一说起自己父皇和兄弟就一脸冷漠的男人,此刻挂上了不满的表情,这才是一个被父皇忽视的皇子应有的表情,宗衍又在演戏了。 逐一问过话,这才进入到正题,钟离涛上前一步道:“父皇,严冬将至,北疆的百姓将又要遭受暴雪暴雨,往年都是派大臣前往赈济灾民,但冻死那么多人,恐百姓心有所怨,是不是想办法让他们不至于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四皇子钟离情微微一笑,接道:“是啊,父皇,以往惨况的发生多半是百姓慌乱、无知所致,灾难后派人前去不如把此事提前,有个主心骨也是好的。” 钟离涛道:“父皇,昨日您不是说六哥此去青阑没把事情办好吗?不如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六哥一定会尽全力做好此事的,对不对?” 兄弟俩一唱一和,就把宗衍摆到了明面上,看情况,宗衍不在的时候这些皇子已经跟皇帝透过口风了,北狄王并没有多加思考,无神的双眼转动到宗衍身上,无力道:“老六,祈天者被海越劫走的事传遍了几国,朕也无法就此事抑制青阑了,这件事你……没做好,反倒给了别国可乘之机,朕现下派你前去北疆,你……有意见吗?” 接收到几颗幸灾乐祸的眼神,宗衍面上似有愤慨,“父皇的旨意,儿臣自当领命!” 钟离绯道:“父皇,北疆环境实在过于恶劣,六弟一人前去恐有不妥,儿臣也愿前往。” 北狄王挥手,“你身体没有老六结实,就留在宫里帮朕处理国事,朕派些人随他前去……恩?老六,你身边是何人?” 慕宣卿上前一步行礼,“草民宣非,参见吾皇。” 宗衍道:“父皇,这是儿臣在青林结识的友人,颇有些本领,就让他与儿臣同去吧。” 钟离涛在后面小声叽咕,“就是个普通人,哪里像有本事的。”在他的心里,真正有本事的人不该去投靠宗衍,而是备受父皇看重的三哥。 北狄王也对这看上去没什么特点的人不上心,看了一眼也就忘了,“你若想带着就带着,希望有点用处……咳咳,好了,就这么多了,你们退下吧,福瑞,扶朕回寝宫。”坐了这一小会儿,北狄王已经是歪倒在椅子上了,福瑞公公着人把他抬回了寝宫,剩下几位皇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宗衍先冷哼一声,甩给他们一根中指,带着慕宣卿率先走了。 此举被当做心有不甘,虽心有不满,鉴于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老六,又或者……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诸位皇子暂且把不满压下。宗衍这一走,他们少了一个皇位竞争者,宗衍没有靠山、也无功绩,本来也没人把他放在心上,但人不在了更为心安。 钟离涛嗤道:“真想看看他狼狈凄惨的样子,可是本皇子还是很惜命的。” 钟离绯瞟他一眼,“七弟,慎言。” 静了一会儿,钟离情道:“六弟竖根中指是什么意思?” 众皇子:“……” 宗衍回到住处就让丫鬟们收拾行装,慕宣卿忍不住了,“你真的打算去那个什么北疆,听上去就是个灾难之地,你那些兄弟这么巴不得你去八成有来无回,你看上去不像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啊,还是你有别的打算?” “暂时没别的打算,钟离绯人脉威望都比我广,我动不了他,老四就是个笑面虎,不知道藏了多少暗招,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侥幸活着从北疆回来,父皇大概会对我改观,到时候我在朝堂百姓间也有了些威信,下面做事会更容易,你说呢?” “我怎么不太相信你呢?”慕宣卿瞄他。 “你给我过来!”这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明明是在担心他,长手一伸就把慕大人揪到腿上坐着了,看着他淡定不能的脸宗衍恨恨道,“你跟我现在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必须相信我!此去北疆,你我同去同归,只要你守在我身边,我逆了天也会跟天灾对抗到底,保全北疆百姓,安然把你带回来。” “你……”慕宣卿有点不明白他了,这个人在他面前更多的是肆意妄为、嚣张、流氓的性子,虽然知道心中有着仇恨的他有着另外一面,但此刻看到他带着……坚毅笃定的正经表情,特别的男子气概,曾几何时有过的那种感觉忽然又回来了……呐呐不成言,慕宣卿猛地吼出一句,“你放我下来!” 宗衍看着他红透的耳根,肆意大笑。 北疆在北狄的最北部,虽然初冬刚至,那里据说已经冷风刺骨、棉衣棉裤了。那里群山缭绕,绵延甚广,冬季降下的雪足以覆盖整个山头半年都不曾融化,可以说,大部分山头终年都是冰雪覆盖,天气及其恶劣,别说人迹,连只飞鸟也不会路过。 如此多的雪落到村庄无疑会对百姓的生活造成巨大的不便,许多人因为寒冷饥饿丧命,甚至还有一些不明原因的灾难降临到这片素来安宁的地方。 “没想过转移那里的百姓吗?”骨碌碌前行的车轮声中,慕宣卿听罢宗衍对北疆的描述,如此问道。 “北疆地处偏远,既不靠海附近也没有大的城镇,多少年也未曾受过战乱之苦,除去冬季极端的寒冷和天灾,余下的日子是最安稳舒适的,或许是受以前战乱阴影的影响,他们也是不愿搬离北疆的。”淡淡的几句话,慕宣卿却在脑海里描绘出世外桃源般的景象,如果是他,也会冒着危险只为享受那轻闲安乐的日子吧。 “殿下,此去路途甚远,任务艰巨,是否到前面的镇子整顿下物资?”骑马前来的人是陆扬,一众侍卫的头头,他们住在宫外的宅邸,是宗衍的暗棋,此番前去北狄王允诺由宗衍自己挑选皇城军或者侍卫,为避免被人监视,他选了自己的人,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势力,这点北狄王怎么会不明白。 “当然,陆扬,附耳过来。”宗衍摆摆手,在陆扬耳边说了几句话,陆扬听罢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殿下身边的人,不过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你说了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讲,要偷偷摸摸,他可不认为说的话与他没关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话,能不能换个说法。 逸雪城是北疆最外围的城镇,也是唯一不受冰雪侵袭、依旧繁华的城镇。马车停下后,侍卫们就分头去采买物资,身为皇子的宗衍自然悠闲地靠坐在马车里,另外还有……披着厚厚披风的慕宣卿…… 在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冷,呼吸都带着凉意的时候,慕宣卿就知道他们已经在北疆的境内了。好在从前他所居住的地方南北温差也是极大的,心理上没有太大落差,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抗冻能力,过早地披上了毛披风。 外围都这么冷,可想而知住在雪山下的村镇了。 宗衍看着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的慕宣卿,虽然很可爱,但略微有些不忍,“卿卿,你身体不好,要不……” 慕宣卿白了他一眼,“我身体好得很,别把我当成花瓶行不?只是忽然到这么冷的地方不太适应,一会就好了。”强撑是不明智的行为,眼下也不是昭显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如果此行的目的不是那么危险,慕宣卿会直接开口要求留在这里,但这话被宗衍这家伙从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很不悦。 宗衍凑过去,揉揉慕宣卿的脸,笑道:“你误会了,卿卿,我怎么会让你离开?要是想你了怎么办?赶快想想有什么想要的,我去买。”这易容面具的手感真不好,他想摸的是卿卿的脸蛋啊—— “让你的侍卫多买些易储存的食物和保暖的东西就成,我不需要什么。”慕宣卿扭脸,手插在暖暖的披风里实在不想拿出来,宗衍这混蛋能不能不动手动脚的! “……”宗衍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在他得到的消息中,祈天者因为身份高贵,每次出行都跟青阑皇帝的仪仗队差不多,吃穿、用度更不是常人能比,他本人或许没什么显摆的意思,自幼出生在宫廷,早已习惯如此了。但是眼前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很随性自然,别人吃什么他吃什么,也没有对粗鄙的食物露出一丁点儿厌恶,不舒服了、冷了,就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儿……也正因为如此,自己才额外关注他,早已经不是抱着目的地接近他了。 “怎么了?”眼神儿有点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卿卿你真好养,”宗衍倏地亲了他一记,跳下马车,“我去买点儿东西,等我回来。” 慕宣卿蹭蹭再度被轻薄的脸,又把自己往披风里面缩了缩。 侍卫们采办好东西,他们队伍中又增加了三个马车,慕宣卿简直对他们的采买能力叹为观止,宗衍呢,又指挥着他们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小小的马车空间被占去了大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宣卿鼻尖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宗衍却没有上车,慕宣卿带着点儿疑问掀开帘子,正看到那名叫陆扬的侍卫转过脸来,眼神如刀。胆小一点的人怕是就缩回去了,可惜慕宣卿自认没什么对不起这侍卫的地方,语气无比自然道:“陆扬是吧,请问宗衍哪儿去了?”刚才不是说要启程了? 陆扬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第一次见殿下这么用心对待一个人,希望你的确值得,千万别做对不起殿下的事。” 20.灵雪村 语气比北疆的天气还要冰冷,仿佛能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冰渣子。 尽管知道陆扬只是为主子着想,慕宣卿也不想平白被人威胁,他不卑不亢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杀人可能不现实,但我绝对不会让那人好过。陆扬,你表你的忠心,却不是所有人做事都抱有目的的,那样,太累。” 说完也没等他说话,搁了帘子坐回去,他不会因为这事记恨陆扬,他也没什么错,换做自己是人家的手下,也要对忽然出现在主子身边的人估量一下。不过,不记恨是不记恨,他还是想明哲保身的。 于是,宗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卿卿对自己更冷淡了,之前还不冷不热地讽刺自己几句,这下连眼神都不给一个了。 马车辘辘前行,逸雪城的热闹很快就远离了他们。慕宣卿本以为极北之地可能已经下雪了,但越往前走湿冷的空气越重,直到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马车顶上,他才从宗衍口中得知北疆的冬雨特别多,就是因为雨水积存,往后下雪时才会更加的恶劣。 宗衍耐心地解释,“北疆有些村子地势较低,雨水不能外流,天气冷到极致的时候会结冰,不容易融化,如此冷起来就不是一两个月了。” “这可真是屋破偏逢连夜雨,冬天本来就这么冷,还下雨下雪,真是所有的灾难都堵在一起爆发了,要不是你说的那些个原因,估计这里的百姓早就连夜搬走了事了。”除去冬日,百姓们能过上大半年安宁无忧的日子,所有才存了点侥幸的心思不愿走。 “你说的没错,”宗衍点头,眼神闪亮,“你总算愿意看我了,卿卿,之前在逸雪城到底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没事,就是忽然看你不顺眼。” “……” “殿下,”陆扬在外面请示,“天色已晚,容属下找个地方安顿一晚。” 这种天气在野外露宿无疑是极为不便的,无法生火取暖、无法吃到热食,车队停下后,慕宣卿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野外无非都是树木丛林,陆扬选得这地儿残存树叶较多,可以遮挡一些雨滴,他们的马车和物资车围在一起,侍卫们四散开来,把他们围在中央,还有几个黑影窜去了树上,当真是守卫森严。 宗衍在马车里铺了两层厚厚的棉被,那柔软的铺盖诱惑着慕宣卿的身体,宗衍看着他瞪直了的双眼,朗笑道,“看什么?就是给你铺的,你可是我的军师,万一病了有事我找谁商量去?快进来!” “就算你这么说……”话还没说完,慕宣卿就一跟头栽进被褥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把衣服脱了,穿得太多睡觉也不舒服,”宗衍没看到慕宣卿一瞬间警醒的眼神,他伸手接过陆扬递过来的东西,搁在慕宣卿旁边,“先把身体彻底暖起来再吃东西。” 慕宣卿看他拿过来的东西,刚放下就感觉到热乎乎的,“暖炉!怎么不早拿出来?”不是指责,只是单纯的询问。 宗衍道:“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想先让你适应适应,我们都有内力护体,你没有,之前享受惯了,到了地方有你受的。” 慕宣卿当然明白,也知道宗衍是为自己着想,以前北方温度虽低,但每年供暖很早,所以也不觉得冷得难以忍受,但这里……还是用着最原始的取暖办法,寻常百姓人家又不像城里富户,一到冬天就不用劳作了,即使家里有存粮,也要想办法做些别的生计,免不了冒着雨天雪天出门。 整个身体暖暖的,慕宣卿这才觉得四肢总算灵活起来。宗衍伸手到被子里探探,顺便在卿卿热乎乎的大腿上捏了一把,得到愤怒的眼神一枚,才收手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来。箱子里有个大大的食盒,刚一打开就有一股子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慕宣卿忍不住抽抽鼻子,宗衍笑着拿出两只油纸包,“给,酒酿鸭、麒麟蛋,这里还有酱牛肉、肘子、馒头,东西多了,慢点儿吃。” 慕宣卿接过来,发现菜还是热乎的,不由得想起上次宗衍用的那个特殊的篮子,这里保温的东西还真是挺管用的。 再次吃得满嘴满手的油,被宗衍强硬地擦了脸和手,按进被窝里睡觉了。慕宣卿看着那个兀自坐着的身影,迟疑着出声,“要不,你也上来……” 宗衍猛地转头,慕宣卿下意识咽掉剩下两个字,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淡定的身影狼一样扑上来,压得他差点断气,“卿卿,就知道你心疼我!” 马车外的侍卫都石化了,他们何时见过这样无赖的殿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长凳很窄,两个人侧身睡也有些拥挤,宗衍动动,慕宣卿就半趴在他身上了。慕宣卿本来觉得这人是故意的,但在黑暗中看着他安稳地闭着眼睛,前所未有的老实,欲说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去了。算了,不矫情了,伴随着马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慕宣卿渐渐在暖和的被窝里陷入沉眠。 等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宗衍张开眼睛,笑着想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但想想,还是落在他的头顶。 慕宣卿打定主意不拖他们的后腿,但还是在马车的前行中感觉到温度的差异越来越大,手脚越来越僵硬,终于见到太阳的时候他们在第一个目的地停下了。 慕宣卿裹着披风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冷冽的冬风和温暖的阳光一起,格外的矛盾。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巍峨连绵的雪山,如果不是气候太过于恶劣,他们的目的在于妥善安置这里的百姓,在这里游玩一番还是非常惬意的。 “六殿下,下官在这里久候了。”说话的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也穿着厚厚的棉衣,看上去是个正儿八经的书生。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官吏有百姓,从冻得通红的脸来看的确是在这里等很久了。 “哦?不知大人姓名?”宗衍替慕宣卿整理好毛领子,背手问道。 “下官黎婴,是逸雪知州,听闻六殿下前来治理雪患,特来相助。”黎婴此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把宗衍抬得很高,也让百姓对他寄予期望,若是宗衍无法做出些成绩,恐怕再也无法树立在官员百姓当中的形象。 宗衍当然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免在心中冷笑,父皇的意思是让他在雪灾来临之前带着百姓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并确保他们有吃有穿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何曾让他治理雪患,雪患是天灾,人哪里轻易能战胜得了? 但是他没有傻到拆自己的台,“黎大人有心,看来也是一位关心百姓的父母官,相信有你的帮助,本皇子应对起来会得心许多。” 黎婴躬身道:“六殿下谬赞了。前方是灵雪村,已经为殿下备好了住处,殿下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村中走,灵雪村因为天气的原因,房子的结构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房屋下面的基石打得非常高,且墙体厚实。灵雪村的村长对于北狄六皇子的到来欣喜异常,从来官员都是在雪患过后才会来,他们不知道每年在寒冷、饥饿当中死去的人有多少,迫切需要有个人能主持大局。 虽然没听说过这六皇子品行如何、有何作为,也不妨碍百姓们对他有所期望。 村长把他们领进其中一间屋子,有些不安地介绍道:“六皇子殿下,乡野之地,没有更好的住处了,这房间自听说殿下要来已经打扫干净了,殿下……”老村长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黎婴,面对所谓的皇子能说出话来就不错了。 宗衍环视了一下房间,简陋、整洁,最重要的是只有一张火炕,很好,“本皇子也不是来享受的,这样就行。” 老村长满是褶皱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太好了! 黎婴道:“六殿下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下官等人先行告退,您请先休息。” 说话客气有礼,也更加的疏离,慕宣卿有一瞬间以为他是哪位皇子派来刁难宗衍的人,但见老村长等村民对黎婴的爱戴程度又觉得不太可能。宗衍拉着他到床边上坐下,摸摸被褥的厚实程度,不甚满意道:“陆扬,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拿来。” 慕宣卿也发现了一张床这个不太美妙的事实,他刚想跑出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睡觉的地方就被宗衍一把按在床上,“好了,趁他们整理东西的时间我们先睡一觉,过段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睡呢。” 慕宣卿挣扎:“我不想睡!”整天在马车里吃饱睡睡饱吃过着猪一样的日子,他哪里还能睡得着? “就当陪我了。”宗衍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抱着他不动弹了。 “……” 就在他们到来的第二天,灵雪村也开始下雨。村民们脸上都有着担忧,据往年的经验,这场雨会下很久,不是没想过搬走,但祖祖辈辈的土地都在这里,没了这些他们要如何生存呢?没有户籍、没有住的地方,走到哪里都会被叫做流民,他们是听说过被战乱饥荒各种灾难逼得远离家园的百姓,他们的生活有多凄惨。 宗衍冒雨披着件蓑衣就上山了,慕宣卿紧随其后。宗衍本不想带他去,就连他也不想从热乎乎的火炕上起身,何必出去遭罪呢? 慕宣卿就说了一句:“我是你带来暖床的吗?” 宗衍立刻被打败了。 村民们也要跟着上山,被宗衍制止了,他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陆扬一上山就没了踪迹,宗衍说黎婴给了他一张北疆雪山的图,他让陆扬大致去探查一番,黎婴此人深不可测,他不得不防。 此时黎婴也在听取手下的汇报,皱眉道:“没有关于那个宣非的消息了?” 手下低头,“是,大人,那个人是跟着六皇子回宫的,只道是他的门客,别的就没了。六皇子从青阑回来之后行踪一直不明,应该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他们今日也上山探查了,不像是另有目的。” “上山?”黎婴沉吟片刻,道,“走,我们也去。” 21.初立威 宗衍决定雨天上山,是因为村民们说这场雨会一直下很久,等不到雨停气温就会骤降,到时候结冰是必然的,再想上山那是难上加难了。 他们在山上发现许多山洞,里面休整得很好,村长说那是有一年雪特别大,把房屋都埋住了,扫雪的速度怎么也赶不上落雪,于是趁着还能出去的时候收拾东西上了山,山上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总比困死在自家房中好。那年这里死了好些人,所以他们才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在山上找了些山洞,藏了些粮食以备后患。 历史上不乏流民逃到他处却惨遭驱赶殴打的事实,他们一定也试过向最近的逸雪城求助,不过却吃了闭门羹,这大概就是他们誓死也不挪窝的原因之一。 慕宣卿叹道:“北疆百姓众多,单凭一个城的帮助有点不现实。” “宣公子说的不错,这么多的百姓若是同时涌入逸雪城,势必会对逸雪城带来混乱,到时候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黎婴找到他们时正好听到此话,非常赞同他的说法,当初他们还就此事上报朝廷,可是一直没有回应,他们又不能擅自做主,只好不了了之。 “若是我们国家也有祈天者就好了,青阑就没有这么多的灾害。”黎婴身后一人想往地说道,没有看见慕宣卿僵直的身影。 “祈天者也不是万能的,他想要自己的国家风调雨顺,自身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注意到身边人的不自在,宗衍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被六皇子含针带刺的眼神瞥到,那人冷汗直流,不再说话了。 “六殿下对祈天者颇有研究,是这次青阑之行的成果吗?”黎婴假装看不到他的眼神。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这个道理本皇子懂,黎大人你不懂?”宗衍带着讽刺回了一句,拉着慕宣卿往前走,远离这些想要试探什么的家伙。 黎婴看着两人的背影深思,半晌抬脚跟了上去。 这场雨果然如村民所说,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院子里积满了水,两名侍卫正一人一把扫帚往屋外的沟里赶水,陆扬则跟柱子一般杵在门旁,慕宣卿几次走到门边都被他肃然的眼神盯了回来。 宗衍昨日出门,由村长带着往村外去了,那里的河水早就漫过了河堤,四溢开来。幸亏灵雪村地势高、地基也高,暂时没有危险。只是说好了昨晚回来的人现在天都擦黑了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那条河他也没见过,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从昨晚到现在前一世看到过的许多被湍急的水流冲走的人的影像一直在脑海中打转。 这次宗衍说什么也没带他去,还让陆扬守着他。不知道这个侍卫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吗?两天了,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过,当然了,慕宣卿没事也不会去找他聊天。 正暗自运气,几个村民匆匆从门前跑过,边跑边喊:“窦婶子家的米娃被山上落下的石块砸伤了头,满头都是血,快去找图郎中!” “窦婶子,你家米娃受伤啦!” 慕宣卿这下子再不管陆扬的冷眼,拔腿冲了出去,拦住其中一个人就问:“哪里落石块了?” 那人一头一脸的雨水,摸一把脸道:“就村后头那个山坡,米娃子不知怎的跑到那里,被石块砸伤了!” 村后头,还好……等等,慕宣卿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抱着一丝希望问:“落下的石块多吗?” “挺多的,大大小小都有。” “老天!”慕宣卿往他们来的那条路上飞奔过去,陆扬轻松地跟在他后面,不等他说话,慕宣卿一把拽住他,“快!带我到后面那个山坡!” “殿下吩咐我守着你,不让你出门,你跟我回去。”陆扬虽然也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殿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 “少废话!事情危机,你们殿下他是来干什么的,你想看着这些百姓出事吗?”慕宣卿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他脑门汗都出来了,这人怎么还不急不躁的,这事弄不好,宗衍在百姓和那个姓黎的面前还谈什么树立威信? “……”这人怎么像忽然变了一个人?陆扬看着那双仿若喷火的眼睛有些发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既然是跟殿下有关,他必须把一切不利因素消除在萌芽,就跟他去看一下,“那好,闭上嘴。”说完便抓起慕宣卿腰间的衣服,瞬间消失在原地。 扑头盖脸的雨和风,慕宣卿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总算明白陆扬让他闭嘴的原因了,不闭嘴不知道要喝多少风雨进肚子。这人的轻功比海岚的还要厉害,到达村后头也只用了短短的时间,慕宣卿被放下之后连口气都没缓就抬头向山坡上望去。 这是段比较陡的坡,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碎石从坡上滚下来,砸进水洼里,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几颗歪斜枯死的树。这北疆的山都巍峨无比,这段山坡比起普通的山也高上许多,若是坍塌……慕宣卿向身后环顾一番,十几间农舍都会被掩埋。 陆扬道:“这山坡怎么了?”雨势大的时候,碎石很容易被雨水冲落到地面啊。 慕宣卿也不能肯定,他拜托陆扬:“陆扬,能麻烦你到山坡上看下有什么异常吗?”见陆扬点头,他又叮嘱道,“小心一些,这里表面的山体已经松弛了,估计承受不起你的体重。” 陆扬很快就下来了,途中点起的脚尖引起一阵小小的坍塌,这下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眼见为实,“宣公子,山坡表面很正常,但我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发现了裂隙,那里的风声很不正常。” 果然,慕宣卿急道:“陆扬,快让这附近的村民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越远越好!滑坡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扬不太明白滑坡的意思,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多问什么,吹了记口哨,同其他侍卫一起挨家挨户的敲门。陆扬见成效太低,索性放开喉咙吼道:“这里马上要滑坡了!乡亲们,这里很危险!赶快离开!” 带着内力的吼声传得很广,只一会儿功夫村民们纷纷披着蓑衣拿着雨伞出来了,看他们悠哉的样子,慕宣卿扑上前喊道:“坍塌知道吗?这里的山体要坍塌了!叫上你们一家老小赶紧躲得越远越好!” 有认出他们是六皇子身边人的村民,脸上带着恐慌,“公子,这山、怎么要坍塌了?我们的房子可怎么办呀?” “房子重要还是命重要?” “你说坍塌就坍塌,这山几十年来安安稳稳的,怎么会忽然坍塌?”“就是,落些石头而已,不会被吓坏了吧?到底是都城来的贵公子……”有人觉得这些贵公子哪里有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村里人懂得多,无非是小题大做。 “看到这一块了没有,只要轻轻一踩马上就塌了一大块!”慕宣卿指着刚才陆扬的落脚点,再指向山体的后方,“现在那上面已经有裂隙了,而且越来越大,这就是坍塌的前兆,如果你们不相信……陆扬!” “没错,宣公子说的都是事实,我已经上去探查过,赶紧按照他说的做!” “赶紧去收拾东西!”房子塌了就意味着他们的家财都没了,怎么能不带走呢?不管他说的多么紧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村民总还抱着一线希望,能赶在坍塌之前抢带走自己的财物。更还有一些村民冷眼看着他们忙活,这么多年朝廷没有管过他们,忽然来了一群人说东道西,心理上总会有一些排斥感,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怎么了?” “宗衍!”慕宣卿说的口都干了也没说动那些人,从没有像此刻欢喜见到宗衍,咳嗽两声刚要说话,被宗衍皱着眉头制止,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他传上,“陆扬,你说。” “是。”陆扬几句话把事情说清,宗衍的目光在那些个像看笑话的村民身上一一掠过,眼神前所未有的肃然,“带卿卿先离开。” “本皇子来的目的相信大家都知道,你们不抱期望的心情累积了许多年,你们是想看看这个皇子能不能带来一些改变,但眼下你们若不离开,今后这里会怎样,本皇子保证你们想看也看不到!”宗衍看到有几个人的神色开始松动,再加一把火,“有危险,能躲过去自然最好,没有危险,你们也没有丝毫损失,作何抉择,都随你们!相信本皇子的,立刻离开这里!” 村民们不再怀疑,纷纷拿着贵重的东西离开了房屋,紧随而来的老村长招呼着他们分散到距离山坡很远的其他农户的家里。只有少数几个紧抿着嘴唇站在原地不动,村民们的劝说他们也不理会,宗衍冷冷道:“既然这是你们的选择,那本皇子尊重你们。” 说完竟真的不管他们,转身离开了。 暖暖的被窝里,慕宣卿边咳边说:“你真的不管他们了咳咳……我觉得自己的判断还是没有错的……” 宗衍冷着脸,“难不成我还扛着他们走?不吃点苦头怎么能让他们相信你的话?” 慕宣卿瞄他,“你相信我?” 宗衍一副“你净说废话”的表情,把他又往被子里塞了塞,还没下雪就生病了,看来以后一定要注意卿卿的身体,等回去了多弄点补药给他吃。不知道今后有许多丹丸补药等着他吃的慕宣卿狠狠打了个哆嗦,还以为是感冒所致呢! 凌晨,天还蒙蒙亮,还在安睡中的村民们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纷纷穿了衣服往外跑,刚往巨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就惊呆了……宣公子之前所指的那块山体仿佛被巨斧从中斜砍一般一分为二,外面那半块以极快的速度崩落到他们的村庄,转眼间就掩盖住了附近的房屋,碎石飞溅。 “啊!我的相公还在家里,他还在家里哪!殿下、殿下你救救他!”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然后猛然想起一个女人的哀嚎,她的男人就是不肯撤离的那几个人之一,她自己没劝动,只好带着孩子先离开,想着明天再去劝劝,谁想只一晚上功夫就……呆呆地看着那片狼藉,终于忍不住哭求六皇子殿下。 “二毛啊!二毛你个傻子怎么就不肯听殿下的话,非要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啊啊这可如何是好!”紧接着又是一个老人绝望的哭声。 “殿下、殿下……”往前跑的人全部被喝住,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崩塌。 “变故发生往往就在一瞬间,还有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宗衍站着没动,带着压迫的双眼在惊痛的百姓身上一一扫过,直到在他们眼里看到明悟、期望、敬重,才挥手,然后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面前,肩上扛着的正是原以为压在碎石堆里的那几个人!“这次就算了,下次本皇子再不会留后手。” “相公啊相公你活着太好了!”“儿子啊……”“太好了……”哭笑声连成一片,最后全部望向宗衍的方向,齐齐在雨地里跪下,“多谢殿下,殿下救了我们村人的命!还有宣公子……” 被救下的几个人惭愧又感激地看着他俩,“今后我们一定不会再怀疑宣公子……和殿下的话!否则让我们再被山石压死!” 这么来一通,慕宣卿觉得自己的感冒也一瞬间痊愈了,屋子里炭盆烧得太旺,床头还搁着暖炉,整个人热得不行,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 哐啷——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慕宣卿刚低头去看,那东西就被宗衍捡起来了,“这玉不错啊,掉在地上还完好无损,不过这似乎不是手镯?” 慕宣卿看到那东西浑身一凛,这是…… 很快宗衍就弄明白了这玉的用途,笑眯眯地一把把慕宣卿推到床上,异常快速地拽鞋子、脱袜子,然后漠视慕宣卿疯狂地叫着等等的声音套进了他的脚丫子—— 白皙的脚趁着晶莹剔透的玉,宗衍简直看得爱不释手,“果然想的没错,卿卿的皮肤最趁这种玉了,乖,以后就戴着吧,多诱人~” “你知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吗?”阴测测的声音。 “哪儿?” “死——人——的——骨——骸!” “什么?”宗衍的脸色也变了,卿卿的身上怎么能带别人的东西(哪里不对啊喂)?赶紧想要把它摘下来,几次三番、左旋右转之后,宗衍小心翼翼抬头,“卿卿啊,你千万别生气,这东西……拔不下来了……” 22.我愿意 “嘶……轻点行不?” “等等,我再抹点油。” “快点成不?一鼓作气怎么套上去怎么拔下来!” “关键是,拔不下来啊!卿卿,这种事情不能强来,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你故意跟我做对是吧?一直喊停你没听见?这下怎么办?”这种女人带的东西弄到自己身上还拔不下来了,慕宣卿没办法接受,当初他是想把这东西埋起来的,被阮清风一打岔结果就一直在自己身上揣到现在,差点都忘了,没想到…… 宗衍理亏,看着慕宣卿发红的脚踝无限后悔,“我哪里想到是那里带出来的东西,眼下只有把它掰断了……”玉的质地不错,可也架不住自己用内力去捏。 把人家的尸骸灰化了,再把贴身物件弄坏了,连慕宣卿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又不是多大仇。拦住宗衍的手,无比艰难道:“算了,反正是戴在脚上,别人也看不见。”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戴着那个人的遗物膈应。 宗衍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卿卿戴着这个脚环很好看,一方面又不想让他戴不明人士的东西…… 宗衍道:“这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慕宣卿也没隐瞒,把地洞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抬头一看,宗衍的脸果然黑了,“阮清风这个家伙,我果然就不该把你留给他!明知道他就是个贪图美色的不管其他人死活的混帐,之前也是,在我没来之前把你关在水牢里!”新仇旧恨一起,让宗衍恨不得立刻奔到阮清风面前往死里揍! 慕宣卿简直太同意不过了,点头之余又加了一句:“不过他也算给你面子了,没让我在机关开启之后被射成刺猬。” 宗衍的脸更阴沉了,在心里记下这笔账。慕宣卿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并不像是他说的“有点交情”,更像是那种平时闹归闹关键时刻挺你的损友,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房屋倒了这么多,村民都安置好了吗?” 宗衍努力把心情转到这方面上来,“恩,有些村民的院子宽敞些,就让他们暂时搬到那里去了。亲身经历这些灾难比想象当中残酷多了,卿卿,如果不是你,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凭着那些蛛丝马迹就判断会崩塌,你真是我的福星! 那是以前课本上的知识,总算没白学。可是在新闻中见过那么多严重的雪灾,落到实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没有发生在自己身周的事,人们总不会给予过多的关注,认为那是杞人忧天,事实证明,多学点总是好的。 滑坡事件发生后,灵雪村的村民对于宗衍和慕宣卿的态度有了鲜明的变化,就连一向客气疏离、冷眼旁观的黎婴也热络了起来。他说得很简单也很实在,他想帮的就是为村民着想的殿下,当然,如果不是眼神一直露骨地盯着他的卿卿就好了,别是被卿卿的聪明勇敢迷住了,如果这样他不介意使点手段……宗衍很阴暗地想。 大雨之后连晴了半个多月,村民们整理好被破坏的地方,扒拉出许多物资,这些在滴水成冰的冬天很可能会救一个人的命呢!地里的庄稼在慕宣卿的提点下盖上了土或者粪肥,为牲畜垒上了不易压垮的大棚……幸运的话,它们会在极度的冰寒之下存活,但没有见识过北疆低温大雪的慕宣卿不敢保证。 黎婴叹道:“尽人事,听天命。宣公子,殿下已经上报朝廷,今年的赈灾物资会提前运到,到时候连同逸雪城准备的物资应该足以应对了。” 慕宣卿却不那么乐观。 在说不清的担忧中他们很快告别了晴天。某天晚上睡到半夜,慕宣卿猛地被自己抖醒了,他张开眼睛,看到宗衍正蹲在地上拨弄炭盆,他明显感觉到室内的温度比前些日子低得多,果然气温还在降……“要变天了?” 宗衍点头,放下手中的火棍,又查看了下通风管道,然后麻溜地躺回床上,“外面的空气干冷干冷的,应该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雪。” 宗衍猜得没错,次日清晨刚推开门,两人就被眼前的冰雪世界震住了。地面、屋檐、山头全都被白雪覆盖,鹅毛般的雪花还在肆无忌惮地飘扬,一晚上不到真的可以下这么多这么厚的雪?看着没入脚面的积雪,慕宣卿总算明白为什么雪灾会这么严重了。 村民们已经起床扫雪了,扫帚、铁铲齐上阵,如果不及时清理,不出半日他们就没法畅快地出门了。 老村长已经叫村民过来帮忙打扫他们的院子,侍卫们不让他们还一副不安的样子,其中就有那天差点被埋在山下的几个男人,被救下之后宗衍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就猛然高大了起来,能为六皇子做些事也能弥补他们之前的无礼。 见宗衍的身影总算出现,老村长赶紧上前,“殿下,黎大人吩咐草民前来送些木炭,村里的人为了能熬过这个冬天储备了许多,怕您和宣公子适应不了。还有,咱乡野之地没什么精贵食物,这是北疆特有的雪灵果,能下饭入药,效用极好,今早特意摘了来。巧儿,赶紧把雪灵果拿上来。” 老村长说的轻描淡写,对只在北疆生长的雪灵果其珍稀程度宗衍还是知道的,就连快马加鞭送至皇宫的数量也没有多少,因为喜寒的雪灵果在其他地区新鲜的程度只能保持两三天,从树上摘下来就要尽快进食入药。年幼的时候也只有受宠的几位妃子皇子得到过皇上的赏赐,像他,赏赐从来是没有他的份。 如今离了父皇身上,不曾得到的反而得到了,所以,他觉得,这一步自己算踏对了! 但是,看到拎着果篮的娇羞的少女,宗衍满头黑线,这村长是老糊涂了,有雪灵果自己送来便是,还拉着一个姑娘……姑娘就姑娘吧,偏生还低着头瞧他一眼满面绯红,那眼神儿里明明白白都是倾慕,他哪里看不出来? 卿卿还在自己身后,别给自己找麻烦吧。 视线再没在那姑娘身上停留,宗衍沉声吩咐:“多谢村长美意,本皇子却之不恭了。陆扬,把雪灵果送到屋里。” “是。”陆扬神出鬼没地现身在那姑娘身边,姑娘还不知怎么的,果篮就到了别人手里,眼见着唯一让六皇子殿下注意到自己的机会没了,巧儿有些着急,狠命在村长胳膊肘上掐了一把。 “哎呦!”老村长不提防,痛叫一声,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忙佯装无事,弄清楚孙女儿的意思,有些难以启齿道:“殿下,村里人都注意到您此次来只带了几位侍卫小哥儿,日常生活怕是没有打理,您为了我们北疆的百姓,那是干大事儿的!所以村里商量、商量……找几个人侍候您,洗洗刷刷、穿衣做饭什么的。这是草民的孙女,名唤巧儿,手脚麻利得很,巧儿,快给殿下行礼!” “六皇子殿下,巧儿有礼了。”巧儿赶紧上前,娇羞地行了个正儿八经的礼。 “殿下您看……”老村长说不下去了,因为殿下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他心里那点事儿早已被看破了,唉,他本就说此事行不通,无奈巧儿在这件事上执拗异常。 “村长,”宗衍并没有拉下脸色,“你在这里当了许多年的村长,也算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应该知道现在的形势并不容乐观,不该想的事就别想了。再说,我们不是为享受来的,能凑合就凑合,省出时间想想怎么把今后的冬天安然度过才是正经。” “是,是!”老村长连连点头,满脸惭愧,“殿下的话草民记下了,草民告退,巧儿,咱们走吧。” “爷爷!”巧儿一步三回头地被老村长拽走,果然还是宫里的人比较美吗?六皇子殿下都没有看他一眼。其实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已经很自信了,虽然身份低微,但她也没想过要被殿下明媒正娶,只要他肯正眼看自己就好了,一定、一定是宫里的女人非常会打扮吧,她们要什么有什么,如果自己打扮起来肯定不会比她们差! “太看轻我了,竟然想用美色来贿赂我,本皇子岂是那种贪图美色的混帐家伙!”宗衍挺起胸膛,一副道貌岸然的俊杰模样。搞不清楚状况,即使送人,也不该送女人过来,自己现在可是断袖了! “人都走了,你还在那里唱什么戏?”慕宣卿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是不知道末了怎么一脸的骄傲,到底在想什么? 宗衍委屈,“卿卿,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明白的。” 慕宣卿道:“我知道,你要说你喜欢女人,那也就是证明之前都是在戏弄我,我怎么还会留下来?” 宗衍眼睛一亮:“那你怎么还不肯投入我的怀抱?” 我忍,“宗衍,你应该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人不可能轻易忘记真心爱过的人,相同的,也没有那么轻易爱上另一个人,不是你说喜欢我就一定会接受,如果一个人心里有着其他人还答应和你在一起,那也许是想借由你忘记他心里的人,那是欺骗。”说到最后,慕宣卿的声音慢慢低下来。 在慕宣卿面前一直嬉皮笑脸的宗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缓缓把拳头握紧,“真心爱过的人?我不觉得你喜欢青阑那个为他人做嫁衣的三皇子。” 他也没说喜欢那个人,但没法跟宗衍解释清楚,“别管我喜欢谁,总之我现在没办法接受你。” “你可以借由我忘记心里的某个人,我愿意。”宗衍忽然道,不提防他会有此回答的慕宣卿诧异地看着他,他完全不相信宗衍会甘愿当别人的替身,他皇子的身份、男人的自尊都不会允许吧?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都愿意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告诉你啊卿卿,我是不会允许你心里再有别人,我一定会把那人的身影从你心里完全全全抹除! “……别说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等回去吧,如果到时候你心里还这么想,我再告诉你答案。”这次宗衍若能好好解决北疆的灾情,北狄王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吧,到时候宗衍的境遇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宗衍虽说要复仇,但总不会把自己的国家颠覆掉,复仇成功了…… 这次的话题没能再继续,但两人都各自有了计较,只是没有言明而已。 灵雪村加固了房屋、给庄稼做了防护措施,再加上有了足够的物资,有黎婴镇守,短期内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宗衍带着一些人继续北上,那里有好几个村子坐落在北疆山里侧,村民们居住在那里的年月比北狄国还要久远。 山里风不大,但雪已经积了很深,村里的人早就转移了,他们住的地方早已被雪埋了大半。 宗衍等人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类似灵雪村躲灾的山洞,被里面黑压压的人头惊了一下,这山洞足足能装下好几百人,但他们也看到了,情况是多么的艰苦。大多数人只盖了被子靠在墙上,身前的架子上煮着不知什么食物,即使他们挖出来好些孔洞,浓烟还是在山洞里飘散,许多人压抑着低低地咳嗽。 慕宣卿怀着复杂的心情跟着宗衍往里走的时候,有个扎着包包头的小娃娃注意到了他,即使脸冻得发紫了,还是朝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他还留意到,抱着小娃娃的那个人身边没有多少能吃的食物了。 找到几个村的村长,刚表明身份,就有几个人扑了过来,凄厉地喊道:“六皇子殿下!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在这里!朝廷不能不管我们!” 更有一个见宗衍牢牢护住身后的人,不管不顾地朝慕宣卿抓了过去,袖里冷芒毕现—— 23.生,死 在他的面前偷袭卿卿,找死!宗衍眼一眯,抬脚。 那人被宗衍一脚踹翻在地,晃晃悠悠爬起来嘴角都漏风了还不忘倒打一耙,“你们都看见了,六皇子动手打人啊!朝廷就是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没有活路了老乡们!” 村民们眼神里冒出各式各样的情绪,但是没人接腔,反倒是在各自的村长示意的时候过来朝宗衍行礼。宗衍板着脸命令侍卫们:“把这几个人全部扔下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从这冰天雪地里安然回去。” 有个人喊了:“我们只是希望六皇子救救我们,为什么要把我们丢下山?” “是吗?”宗衍冷笑,陆扬会意地走上前,从摔倒那人的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这人也好本事,摔得那么重匕首藏得严严实实的。看到匕首的那一刹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些村民也有的带着刀具做饭,但谁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藏在袖子里? 那人见事实败露,偷摸着就像溜,被陆扬一拳头打在脊梁骨上,瘫在地上没了动静,他这手下的毒,人虽然不会死,但下半生估计就要在床上度过了……前提是,活着从这里出去。另外几个人瞠目结舌,本来还侥幸跟他撇清关系,却见到六皇子看他们的眼神,那就跟看死人一模一样! “六皇子,我们只是按照吩咐办事,把你在这里的行踪禀报上面,真的没有起过歹心啊,也不知那混帐是受了谁的命令要对您下手,真的是不知情啊!” “饶命啊六皇子,我们真的是奉命办事,罪不至死啊!”有眼力见的人开始求饶,与其嘴硬被一棒子打死,不如求饶说不定逃过一死!他们本不受人重视,这次还以为接了个肥差,没想到是死局啊! “所以说,本皇子没有杀你们,这不是放你们离开了吗?”和颜悦色地说完这句话,没在这几个人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让陆扬等人打一顿扔到山脚下。至于他们口中喊得“放过我们就告诉你指使者是谁”,他真没兴趣知道,在皇宫这些年,如果不知道想要自己命的是谁,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村长告诉宗衍,那几个人是前些日子来的,说是想看看他们的祖辈生活的地方。他们村子本就几乎与世隔绝,一年到头难来外地人,有些嫁到别的地方的人和因种种原因离乡的人再也没有回来,想到他们还没有忘记出生地,村里人都很欣慰,抱着欢迎的态度留下了他们。可是这些人行为很奇怪,经常会有人一消失就是好几天,刚开始村里人会送东西给他们,但后来索性大摇大摆地索要,冬日本就艰难,还要养着不事生产的老乡,给了也得不到一句感谢的话,久了难免有人会对他们产生厌恶之情。 因为暴雨的降临,他们搬到了山洞,本来他们携带的物资有限,这几个人似是完全忘记了来这里的初衷,肆意掠夺者他们的粮食棉衣,若是拒绝……下场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他们也才知道这几人是会武的。 而他们之前的叫嚷着想要离开的说法也让他们产生了怀疑,既然这么怕冷怕死,为何还要选择如此恶劣的天气回村?他们的爹娘难道没有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形吗?然后六皇子的到来解开了他们的疑惑,原来他们竟是刺杀六皇子的人!六皇子是前来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的,他们竟然养了这种人! 那些人的出现无疑为宗衍提供了一些便利,无需要说太多,村民们都会按照他说的做。从灵雪村带来的物资分发给各个村长,由他们去操心,宗衍和慕宣卿深入到山洞里面,除了怪石什么都没有,是个不适合居住的山洞,好处是通风还算良好。村民们用水十分困难,有的人冒着大雪在山上转悠,没发现什么水源。 后来一个人渴极了直接拿了把雪塞进嘴里,其他人纷纷效仿,终于想起来烧煮雪水。 水的问题暂时解决,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雪了。他们带来的物资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看上去似乎可以支撑到第一场雪停。 有天慕宣卿发现忽然多了许多风寒高热的村民,这次随他们前来的有两名逸雪城的大夫,他们告诉慕宣卿这是天寒地冻在所难免的,带来的药希望可以帮助大部分人把病情稳定下来。但这么多人同时生病,洞里的空气该有多污浊啊!慕宣卿注意到得了风寒的还有身体特别强健的年轻人。 两种原因,自身的和被传染的。慕宣卿让宗衍把已经患了风寒的村民们集中起来,与其他人隔离,有些人不明白原因他就说明,风寒是会传染的,如果继续待在一个空间很有可能传染给自己的家人和其他村民。很多村民一听,因为对家人的担忧很快接受了他的说法,但有一部分心里则恐慌,难道把他们隔离起来不管不问由着他们去死吗? 慕宣卿安抚地笑笑:“别担心,我们随行的大夫会和大家在一起的,好好养病,这个冬天还有很长,我们还要和大家度过很多日子呢!” 原本平凡的脸在这一刻伴随着柔和的话语格外让人心安,村民们的心渐渐放下来,在指挥下开始收拾东西,往指定的地方走去。宗衍被那个笑容震在原地,直到陆扬叫他才回过神来,果然卿卿的内在是再怎么易容也掩盖不住的,他得护仔细了,别让其他无关紧要的人发觉他的好~ 村民们隔离的地方是他们之前到的山洞最里面,大概是其他地方也有洞穴的缘故,从洞口吹进来的风散到了别处,刚好使他们的位置处于下风口。 两名大夫马不停蹄地开始煎药,村里略懂医术的土郎中也过来打下手。慕宣卿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发现刚来时对自己笑的小娃娃也在其中,只是现在他和抱着他的人情况都不怎么好。有个送药的郎中看到慕宣卿对那娘儿俩的关注,悄悄道:“那是石头,是个可怜的孩子,爹爹早逝,他娘常年有病,身子虚弱,熬了两年,今年怕是熬不过去了。” 即使这样艰难,石头脸上也没有愁苦,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无法控制心里的怜惜,慕宣卿在石头面前蹲了下来,摸摸他冰凉的小脸,温声道:“石头,我让得了风寒的人过来,你好好的怎么也来了?” 似乎就没被这么温暖的手摸过,石头的脸惬意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小声道:“我娘病了,石头得照顾她,也能让娘抱着暖暖身体,哥哥,你手真暖~” 慕宣卿看着怀里的小手炉,这是宗衍千叮咛万嘱咐塞到他怀里的,不许他放下或者送给别人,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还能硬下心来的就不是人了。将暖炉塞到石头怀里,石头被手中的热度惊了一下,眼里带着好奇,“哥哥,这是什么呀?好暖。” “暖炉,石头可以抱着它暖好身体,石头的娘就更暖和了。” “真的吗?可是,娘教石头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现在天气很冷,哥哥你也用得着。”虽然被慕宣卿说得心动,但石头还是坚定地把暖炉递还回来,他的娘亲脸色惨白里透着青,看到儿子这么做欣慰地翘了翘嘴角,对慕宣卿投以感谢的眼神。 慕宣卿不懂医,却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真的是油尽灯枯快要走到尽头了。他沉吟一会,佯装伤脑筋的样子,“石头,你看,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总拿着这个暖炉真的很累,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会儿?” 石头小,但不傻,他眨巴眨巴眼睛,慕宣卿尽量用很真诚的眼神回望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石头抿唇一乐,回头看了看他的娘亲,见她点头才伸手接过热乎乎的暖炉,眼睛里浮起一层水汽,却很快被他抹去了,“哥哥,谢谢你。” 慕宣卿心下一轻,“傻石头,哥哥该谢谢你。” 回头,宗衍正站在他的身后,眼里明明白白的喜欢,慕宣卿破天荒地觉得有点……羞意?!我次奥!别这样,慕宣卿深呼吸,闪过宗衍向另一边走去。走了几步转身,这货也破天荒的没有跟上来,反而蹲下身对小石头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个一个的看下去。宗衍平时没个正形,关键时刻的确很靠得住,被他安慰过的人全都褪去了残留的害怕,甚至有的还不论尊卑和他开起了玩笑。 本来张开眼睛就盼着冬天过去死气沉沉的山洞变得温暖、团结。北疆山气温虽低,但经过长年累月的进化,还是有些动物适应住了这里的气候,在人们冷得缩成一团的时候它们四肢撒欢跑得飞快,如今却成了侍卫们手下“冤魂”。侍卫们仗着有内功傍身,在山上抓些野味还是不那么困难的,也能为村民们改善一下伙食。 慕宣卿靠在宗衍身边闭目养神,没办法,这个男人身上简直像火炉,要使自己不生病待在他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宣公子!”突如其来的大叫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貌似温馨的氛围。 “怎么了?” “石头、石头他不行了!”来人气喘吁吁道。 “你说什么?”慕宣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说错了,有病的不是石头的娘吗? “把气喘匀了再说话!石头今早还好好的,”卿卿对那孩子的好他都看在眼里,石头的确懂事可爱,就连卿卿的注意力这些天一直被他抢去了自己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反感,“算了,我们自己去看。” 石头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他的娘亲在一旁哭得仿佛下一个要断气的就是她,看到宗衍和慕宣卿,像是忽然找到了救星,艰难地爬过来,重重地磕头,“殿下、宣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救救石头,他还那么小……他这么懂事,老天爷为什么要他受这种罪……殿下……” 宗衍让村民们把她扶起来,和看护石头的大夫走到一边说话。慕宣卿蹲下身看着躺在冰冷被褥上的石头,之前通红的小脸已经变得死白死白,这个爱笑的孩子早上还跟他说话,还握着他的手说要给他暖手……怎么就…… 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慕宣卿木木问道:“石头得了什么病?” 宗衍捏捏他的肩膀,“一种喘症,说是打娘胎带来的病,多半是洞内的什么东西引发的呼吸困难或者天气太冷的缘故,这次发病太急,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卿卿,帮我把石头扶起来,我为他运功试一试。”石头算是窒息而死,刚刚闭过气的人应该还有机会。 慕宣卿眼里闪过一丝期望,把石头扶坐起来,小小的身躯无知无觉地任人摆弄,看着让人心酸。宗衍伸掌将内息送入石头的体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六皇子的双手,视线在他和石头身上来回扫动。 “石头娘自小就被这病害苦了,药没少吃反而越来越严重,如今石头也……” “是啊,咱这村子里也没人会看这种病,刚才那位大夫说是什么喘症,天冷的时候就容易发病,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治疗?” “说了,这病没办法根治,只能拿药养着,石头家哪里担负的起……” “天太冷了,去年石头娘也差点没熬过来,幸好发现得及时,这次……如果咱们这冬天没这么冷就好了,他们娘儿俩也可以在家好好待着,不出来躲着或许不会发病,听说离这儿很远的某个国家有个祈天者,有他在就没有灾难,他能来我们这儿就好了。” “是啊,有祈天者在就好了……但是那种尊贵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呢……” 祈天者……即使心神都在石头身上,身后村民的话还是或多或少飘进他的耳朵,慕宣卿苦笑,以前的慕宣卿早已不在了,如今的慕宣卿只是个想摒弃祈天者身份获得所谓自由的人,他们内心的希望自己完全无法达成,什么能力、什么祈天避祸……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仁爱无私的心,牺牲自己的自由去保护万民平安…… 但内心却有一个想法隐隐冒头,他不知道以前的慕宣卿是抱着怎么样的想法当这个祈天者,或许是真心为百姓着想,有他那样的能力,就算不为了保护万民,也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有他那样的能力…… 脑袋一阵巨痛,慕宣卿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24.悬崖之上 脑子昏沉沉的,慕宣卿仿佛又回到初来这异世的那一天,但是这次睁开眼没有看到华丽的床帐和宫装的丽人,只有昏暗的山洞和……身边一脸担忧的男人。让他一下子回到了实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小……唔!”起来得太猛,刚说了一个字慕宣卿就张嘴欲呕。 “当心!”宗衍扶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一头栽地上去,皱起眉头看着怀里的人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的难受的样子,怎么卿卿也忽然病了呢?自己明明很注意没有让他着凉受风寒,大夫也说了没查出什么病。 “……没事。”缓过那股欲呕的劲儿,慕宣卿摆手道,“小石头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石头一口气没上来,窒息了,幸好那人来叫得及时,只是还没醒过来。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到底怎么了?”轻描淡写地把石头的病情说给他听,宗衍很快把话题引到慕宣卿自己身上,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不知道,就是忽然脑袋一痛。”心情放松了些,慕宣卿才开始琢磨起自己的问题,他是没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但以前的慕宣卿就不一定了……是了,刚才的感觉很像祈天后的糟糕状态,可是自己明明不懂得什么祈天,难道这具身体的能力还在? 或者慕宣卿走后把他的能力留给自己了? 宗衍就看着卿卿脸色变幻,忍不住问:“想到什么了,怎么这副表情?”震惊加不敢置信,别是身体出什么毛病了。 “外面天气怎么样?” “雪还在下。”果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紧接着宗衍又加了一句,“比之前小了很多,身体强健的人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了。” “……什么时候雪开始小的?”心又提了起来。 “具体我不知道,应该是你晕倒之后。”卿卿的忽然晕倒吓到他了,有身前石头的前例,差点让他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卿卿昏睡的时候他一直守在身边,哪里还有心情看外面的雪是大是小?但是卿卿特意提起这件事,让他也慎重了起来,把陆扬叫来一问,果然是从慕宣卿昏倒之后雪就小了,这种程度的雪其他地方也很常见。 “我想再试一下。”慕宣卿没头没脑地说着,静默了一会儿,却脱力地躺倒在床上,不行啊,现在他想集中精力都很困难。 “你……”宗衍本想问他试什么,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他是知道卿卿身份的,之所以没有让他施展所谓祈天者的能力那也是有原因的,没想到……“你怎么也有……” “也有什么?”慕宣卿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也有这么娇弱的身体啊,之前在灵雪村病了一次,如今又病,不是娇弱是什么?”宗衍敛下眼睑遮住眼睑里的情绪,轻快地调侃他。 “你才娇弱,别恶心我!”慕宣卿差点又吐了,即使心里有怀疑但眼下这具身体容不得他再胡乱实验,还是尽快养好身体再说吧。 石头还在昏睡,一直病得下不了床的石头娘硬拼着一口气照顾着他,村民们无论远近都过来帮忙。大夫看着日渐缺少的药物叹气,“这孩子是缺了精气,这次带来的药虽然有精贵的,但治不了濒死的人哪!” 一句濒死的人差点又让石头娘崩溃,宗衍看了蹲坐在石头身边的身影,轻声道:“马上着人去逸雪城取药呢?” 大夫摇头,“殿下,这补精还魂之效的药物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先不说这药,如今大雪围山,想要出去那是难上加难,即使找到药不能及时回来也是枉然。不过草民确实听说这北疆山有种能起死回生的异草,北疆山气候恶劣,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必不是凡物。” 石头娘抓住大夫的裤腿,眼神中冒着决然的光,“大夫,那草长什么样子?”她要去为石头寻药,反正她已是将死之人,死之前能让她的石头活过来也算是死得瞑目了。 “石头他娘,你哪里能去?我去我去!”“我也去!”一群村民围了上来,都嚷着要去。 “这……只是传说有人在悬崖峭壁上见过,很小的一株银白色的草,想要拿到简直难如登天。各位可不能为这等不尽可信的传说送命啊!”大夫不是不想救人,但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送掉这么多人命实在是太惨烈了。 听到可能是在悬崖峭壁上,有的人犹豫了,但还是有人坚持己见:“我去,什么样的山老子没爬过,有一线希望咱们就不能放过。” 宗衍拍拍那人的肩膀,赞道:“是条汉子!” 那人不好意思摸头,被殿下夸奖了,但是殿下忽然话锋一转,“悬崖危险,你就没想过有个万一,不只你回不来,我们也等不到草药,石头一样没救。” “可是殿下,不试试……” “试,但不是由你们,本皇子和陆扬等侍卫的身手你们也是见过的,有危险也能自保,而且有轻功也能尽快赶回来,不是更方便快捷?”宗衍话音落,陆扬等人就站到了他的身后,看着殿下那张含笑的脸,再看看毫无怨言的侍卫们,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对他们的感激、敬重,殿下愿意为他们冒险,是真的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殿下,您是主权大局的,可千万不能冒险!” “是啊,这里还需要您殿下!”村民们纷纷阻止,请求他们的殿下不要去冒险,但宗衍决定了的事谁能改变? “我也去。”慕宣卿静静站到他身边,无言地支持。 冰天雪地,北疆山某处山腰上,一小队人正在顶风前进。慕宣卿按照宗衍的要求在他们俩的腰间系上了一根绳子,本来觉得有点拖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照做了,迎着风雪爬山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但咬紧了牙关还是能坚持。 北疆山确实很大,绵延甚广,但称得上悬崖峭壁的只有几处,环境最恶劣的当属银岭,那里也是积雪最多的山头。在背风面有一处地方,像是被巨人刀斧砍掉一块,只从下往上看就一阵胆寒,脚下却还是深不见底。 几番走走歇歇,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慕宣卿的四肢都已经麻木了,藏在脸罩后面带了易容的脸也僵硬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宗衍的情况也不大好,尽管有内力护体,但毕竟是血肉之躯,银岭的环境是真恶劣,山风像刀子刮一般,阴寒之气直往骨缝里钻!他是想试一试到底有没有祈天者的能力,又怕像上次一样昏倒成为真正的负累。 宗衍掀开脸罩,趴在慕宣卿耳边大声道:“卿卿,让陆扬带你到刚才路过的山洞去躲躲,我去前面看下有没有!” 那山洞还是一头银狼的住所,它没能让宗衍等人成为他的口中餐,却让自己成了孤魂野鬼,还“贡献”出了自己的住所成为别人的休憩地。 慕宣卿当然摇头,如果让他等在山洞里,他哪里放得下心?若是宗衍此刻能探得他的心,必然会欣喜若狂,说不定一时被冲昏了头就带着他去了,但是事实是……宗衍向陆扬使了个眼色,陆扬会意地上前点了慕宣卿的昏睡穴,带着人去山洞里,他即使放心不下殿下,殿下的命令还是要听的,殿下的……心上人还是要保护的…… 宗衍留恋地看着卿卿的身影消失,收好维系两人的绳子,毅然转身向前走去,他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等回去再向卿卿请罪好了。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睡觉那简直就是自杀,所以陆扬到了山洞后就解开了慕宣卿的穴道,坦然地面对着怒视自己的双眼,“悬崖风大,殿下不希望你出任何危险,你该谅解他。” 慕宣卿握拳,“那你去保护他,这里没有危险了。” 陆扬淡淡道:“你确定这山上只有一只豹子?” “我是个男人,不会一阵风就把我刮跑了!陆扬,咱们一起来的就一起行动、一起回去,你真的放心得下你的主子?如果你答是,或者说要听从他的命令保护我,那我就要怀疑你的忠心了,跟随你的主子有他在身边难道你就能罔顾我的死活?”这话说得有些口不择言,但慕宣卿就是想激怒陆扬,让他不要拦着自己上去。他有种感觉,自己非去不可。 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的很强,慕宣卿和陆扬赶到悬崖边上正看到一群面目狰狞的雪狼在围攻宗衍他们,狼多势众,几个侍卫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宗衍除了披风破了一道口子其他还算完好。见到慕宣卿过来,看向陆扬的目光几乎冒出火来,大吼道:“护着卿卿,完了再收拾你!” 慕宣卿心脏砰砰跳,带着歉意地看了一眼陆扬,“去帮忙吧,谁比较重要你应该清楚。” 陆扬咬牙。 这时忽然从刚才他们杀死银狼的地方传来一声狼嚎,声音响亮在山间引起回声连连,慕宣卿只觉得脚下的雪面一阵动摇,身子一个趔趄在陆扬不可置信地眼神中往悬崖外面栽了下去—— 是雪崩,真糟糕。 25.心境 慕宣卿站的地方看上去很安全,但雪崩一来,原形毕露,原本以为是山石的地方分崩离析,积雪顺着他的双脚往外坍塌,脆弱无比。 陆扬大吼一声,飞跃上去想要抓住他的双手,但眼前飞速略过一道黑影,比他更快的是宗衍,他时时刻刻眼睛不离慕宣卿,在雪面开始轻微震动的时候已感不妙,抢上去牢牢抓住慕宣卿的手腕,万幸来得及。 慕宣卿下坠停止的同时,陆扬也抓住了宗衍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攀住裸露出来的山石,青筋爆出,他丝毫不敢放松,他一松手殿下很有可能就会落入看不到底的悬崖,到时候自杀都不足以谢罪。两个人的重量是重,但是死也不能放手。 银狼们的攻击还在继续,面对这种可怖的自然现象,它们胆怯畏惧,却不敢放过杀死同伴的凶手和到嘴的食物。侍卫们一方面要应付猛扑过来的猛兽,一方面又想过去把殿下等人拉上来,但是背对银狼的后果就是他们非但救不了殿下,自己就先被咬死。最后,几个人对视一眼,把身上的伤口弄得流血更多,引着嗜血的银狼往山下跑去。 最上面的陆扬,他的身影也几乎看不到,他们只能在没有被银狼群发现的时候把它们引走,然后拼死回来一个赶在积雪涌过来之前救上殿下他们。 崩塌还在继续,无数的散雪落得满头满脸都是,慕宣卿摇掉脑袋上的雪,向上看去,宗衍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腕,不敢再大声说话,“不要往下看,看着我就行了!”两个人的身体在强烈的震荡和烈风中摇摇欲坠,因为太过在乎反而不敢轻易行动。 “宗衍,还能支撑的住吗?陆扬呢?”陆扬一个人要支撑三个人的重量,他明白这需要多大的毅力。 “别乱想,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主。”明白他的担忧,但这会儿他可高兴不起来,他答应带人来寻药,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卿卿喜欢那孩子,自幼生长在皇宫什么人情冷暖没尝过,心也变得冷硬起来,他可以一时心软救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但不能因为那个人让自己在意的人有任何危险!“陆扬,你怎么样?” “还撑得住殿下!等属下蓄够了力再拉您上去!”陆扬再次紧了紧拉着殿下的那只手,强自运功。 最初的惊吓很快褪去,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慕宣卿开始打量身周的环境,宗衍说的话他听见了,但看情况一时半会他们也上不去,不想办法自救,很有可能会拖着宗衍他们一起死。崖壁上没有任何可以稳稳攀爬的地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胆子小的人真的会手软脚软只会恐慌地呼救。 头顶上轰鸣声越来越近,那是不远处山坡上飞速下滑的积雪,见识过雪崩可怕的慕宣卿有些心急,如果不是那头狼的嚎叫,这里的地势根本不足以引发雪崩,以不远处积雪的厚度来看,不论是被掩埋,还是冲落悬崖,生还的几率甚微。 现在上去恐怕也不能安然脱险,慕宣卿不顾刚才宗衍的话,双眼快速地在脚下悬崖处寻找可能救他们一命的地方。皑皑白雪被雪崩的震动震落,露出被掩盖的种种,他欣喜地发现左下方不远处有块突出的台子,准确来说是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石头,一大半镶嵌在峭壁之中,如果身体被挡住的话,积雪应该把他们冲到悬崖下。 “宗衍,能想办法落到下面那块石头上吗?雪崩过来我们就都完了!” “那里?”宗衍看清那块巨石,心有灵犀般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尽力,陆扬,我和卿卿下去之后你尽快回到地面,找人来救我们。” “殿下!”他怎么能抛下殿下自己逃走?陆扬心里明白,这样拖下去三个人都危险,虽然没有见识过所谓雪崩的厉害,但此刻他的感觉就像面临着巨大的杀机和危险的敌人般,殿下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要抓紧时间到安全的地方,找到他的兄弟们再来营救殿下。“是,殿下!” “卿卿,注意了。”宗衍当机立断松脱了陆扬的手,艰难地聚集起来的内息在借力于崖壁之后便消失无踪,拽着慕宣卿一同坠落在巨石之上。 陆扬利索地翻身至悬崖之上,一刻也没停地远离这块危险之地,至于嘴角强自运功流下的血线根本也顾不上。 全身剧痛,落势虽然有了一刻的减缓,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慕宣卿几乎是在摔落的那一刻便晕了过去,而宗衍,用自己的身躯在慕宣卿和巨石之间做了缓冲,肺腑遭到重创,立即吐出一口血来。但他还是抱着人移动到紧贴着崖壁的地方,下一刻便看见一条白色的雪龙从自己眼前呼啸着直直向山下冲去,溅起的雪雾之多也几乎把他们两人掩埋。 如果不是卿卿让他松手跳至这块巨石之上,他宗衍也就成为这雪龙的“口”中之食了。 拂落慕宣卿身上的雪,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宗衍一点一点揭掉了他的易容,这个才是他真正的面容,不能总是藏匿于面具之后,总有一天他会让卿卿没有后顾之忧地跟他走在一起。刚开始的利用,不管是不是父皇的旨意,也是有愧于他,抱着不纯的目的一点一点接近他,一方面是想让宫里那些人断了得到祈天者的想法,另一方面就是……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祈天者…… 他现在完全抛去了那些想法,不知道这个宣非愿不愿意原谅他…… 慕宣卿醒过来只觉胸口针刺一般的疼,不过还可以忍受,只是脸上有种不同以往的凉意。很快他便在罪魁祸首身上找到了被揭掉的易容,但这个护住了自己的罪魁祸首却闭着眼睛毫无知觉。 “宗衍?”轻轻叫了一声,看到他的胸膛依然缓慢地起伏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并没有贸贸然去碰触他的身体,看到他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知道这人八成是受了内伤。 “你还真是相信我……”不问缘由照着自己的话做,没想过一步踏空掉落万丈悬崖的结果吗?还为了救自己搞成重伤……没有太多过深的了解,这个人怎么就能做到这一步呢?先一步把自己的底牌掀了,真不像是皇子的作风。 真是没办法无动于衷啊! 把人从雪堆里扒出来,搓暖了身体,两人互相靠着等宗衍苏醒过来。倏地,视线内银光一闪,慕宣卿定睛望去,总算明白他那种“必须要跟上去”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崖壁的遮掩下,即使滚滚落雪滑过,那株银白色的草依然坚强地扎根在悬崖峭壁之上,潇洒地伸展着叶片,颇有一股傲然之气在这小小的身躯之上。 “宗衍,你看,我们找到了。”轻声告诉仍旧昏迷的人。 “……” “我知道你是想建立自己的威信,时机到了,所以你快点醒来吧。” “……” “你之前那些花花肠子都不与你计较,别让我自己在这自言自语。”来到这异世,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归属感,海岚是朋友,但他有更想要帮助的人,卷云卷舒,也是因为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对他好……他不想当这个祈天者,不是因为不想放弃自由,他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内心深处,最不想经历的就是暴露身份面对所有人或愤怒或恐惧的眼神……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不许你因为以前的事拒绝我……”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慕宣卿转头和他对视一眼,出乎意料地把头又扭了回去,稍显狼狈。 两人之间一阵尴尬的静默。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就更好了……”宗衍嘟囔,按了按胸口,剧烈地咳嗽几声,咳着咳着后背上忽然搭上一只手,重重地不甚熟练地拍着,宗衍着实愣了好一会儿,连咳嗽都忘了,他怎么感觉一觉醒来卿卿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内伤严重吗?”刚刚在这个人身边剖析了自己阴暗想法的慕宣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还好,等我调息一会儿,你刚才说你找到什么了?”话只听到自己想听的,貌似还有什么事卿卿没告诉自己。 “你看。”慕宣卿指向峭壁上的那株银草。 “还真是……老天爷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耍我们,要是我们不掉下来能发现这东西吗?”抓住那株草仔细瞧了瞧,除了颜色奇特,和一般小草也没太大区别。 因祸得福,可以算吧。 除了跟银狼对峙伤势过重的几名侍卫,陆扬很快带着十几名村民赶过来了。他们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心下不安才结伴寻了来,正巧看到正在站在一堆狼尸体中央的陆扬,把伤员带回去疗伤,准备好救人的工具,他们就马不停蹄的来了。来到银岭之后,他们就被入目的情景震住了。 雪地上狼藉一片,大块的碎石和树木的残骸到处都是,像是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浩劫,他们曾经听说过这种事情,当时铺天盖地的雪瞬间就把整个村子全部埋葬,没有人能逃出来。而六皇子他们竟然平平安安,果然不是凡人! 陆扬看到宗衍平安的那一刹那就跪下了,他不只违逆了殿下的命令,还没能护得殿下周全,他该死! “你是该死,”宗衍板着脸道,“但若不是你把卿卿带来,恐怕埋身于悬崖之下的就是我,所以,功过相抵,赶紧拿了这草去救人。” 石头服下药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由死气沉沉透出些红晕来。但是得知石头很快就会醒来的石头娘却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嘴角还挂着欣慰地笑,大夫说她之前照顾石头已经花费了全部的心神,本来就熬不过这个冬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最后守在她身边的是慕宣卿,没人知道这个女人跟他说了什么,石头娘葬了之后他就找了个角落猫着,不许任何人过来,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脸色灰白地走出来,说了一句“雪差不多该停了”就又再次倒在大家面前。 村民们不知道宣公子出去一次怎么回来后就换了张脸,他们也不在意这个,殿下说是宣公子救了他的命,找到了银草,是他的福星。他们也觉得宣公子知道很多村里世世代代都不了解的事情,有宣公子在,北疆山也许很快就能褪去冬天笼罩的阴影,这不,从前会整月整月下的大雪已经停了。 太阳,也许他们明天就能见到。 只有宗衍的脸阴沉沉的,不应该,他不应该有这种能力的…… 26.归属权 雪停了,这次的大雪还没来得及造成大面积的拥堵,黎婴接到宗衍的指示,往灵雪村和其他各村调了许多人,协同村民一起重新建造家园。所到之处都对六皇子称赞有加,黎婴早就觉得他会做出些事情来,没想到成效这么快、这么好! 黎婴大人的口碑在逸雪城本也是蛮好,比起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好上太多了,虽然以前没有管过北疆的村民,都是灾后才派人赈济,但这次在宗衍的带领下着实做了个好官应该做的,北疆村民眼里的他也套上了不一样的光辉。 宗衍已经回了灵雪村,黎婴找到他的时候看到他一脸不愉,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上前行礼,顺便八卦:“殿下,此次您功劳甚大,想必皇上那里……” “少说废话,还有其他的事吗?”此人明显心情不佳,没有丝毫的客套。 “呃……”黎婴被呛了一下,往附近看看,没有看到另外一人,似乎有点儿明白了,“殿下,宣公子呢?” “想找人,去那边。”宗衍对着某人远远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身眼不见为净。 这两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事情了了反而起矛盾了?黎婴不再去宗衍身边讨没趣,去找了慕宣卿,却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娃娃,四五岁的年纪,胳膊上却挽着白色的带子。“宣公子,这小娃娃是?” 慕宣卿道:“黎大人,这是脚下村的石头,他娘……过世了。”石头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她不希望有朝一日石头还是死在这病上,只是睁着充满哀求的双眼看着他,直到他点头答应以后会好好照顾石头才安然闭眼。以石头的病情来看,实在不适宜再住在这里,也许就算不带走他,自己今后也会挂念这个惹人心疼的孩子。 黎婴问道:“宣公子这是打算收养他?” 慕宣卿低头看了看石头,石头冲他咧咧嘴,即使眼中还留着对娘亲的想念,却懂事地没表露出来,“不,我哪里会养孩子,石头需要安定的生活,更需要一双疼爱他的父母,所以我打算给他找户人家。”如果自己有个固定的居所,有个没有纷争的身份,自己会带着这个孩子,可惜…… 出人意料的回答,黎婴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个宣非很能认清自己认清现实啊,跟着殿下短时间内怕是都没有闲暇去照顾孩子,而且,殿下似乎对这件事也很不认同,他沉吟一会儿,言辞恳切道:“宣公子,黎某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慕宣卿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黎婴接着道:“是这样,黎某有个表兄,已近不惑之年,却仍然没有子息,我这表兄为人敦厚、长情,只娶了表嫂一人,未在续弦,家里的人早已对他死了心,只盼着将来能有一人为他尽孝床前、送他入土。石头这般乖巧的孩子,表兄表嫂定会百般呵护,不让他受一点苦,不知宣公子意下如何?” 简而言之,就是黎婴为他的表兄收养这个孩子,黎婴近日虽说忙前忙后与刚见之时态度截然不同,但终归不熟识,更何况他也不知那表兄究竟为人如何。 黎婴笑道:“宣公子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不若到了逸雪城随我一同去见见表兄,考察一下他的品行?” 慕宣卿没有满口答应,也没有拒绝,“黎大人容我考虑一下。” 黎婴拱手,“静候公子佳音。” 黎婴走后,慕宣卿蹲下看着石头圆圆的眼睛,征求他的意见,“石头,你听明白刚才那位叔叔话里的意思吗?” 石头点点头,“石头明白,如果那家人愿意的话,石头也想先见见他们。”哥哥之前跟自己说了,自己的身体不适宜留在脚下村,也不好跟着哥哥颠沛流离,所以争取了村里人的意见之后决定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其实他心里是想跟着哥哥,但是他好像是做大事的样子,自己别拖累了他了。 石头不知道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但娘亲总说要懂事,不要给大人添麻烦。 这么懂事的话简直不像是四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有村民听到他们的谈话,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与慕宣卿听,“黎婴大人的表兄是逸雪城中的经商大户,从不赚黑心钱,娶的是江湖上的人,两人的关系是极好的,至于没有孩子……听说他的妻子是个男人……” 慕宣卿心中一动,他本就担心那表兄不若传言中那般情深似海,万一他的妻子再是个狠手,石头到他家里能好过?倘若他的妻子是个男的,那表兄再娶个妾室的可能性就不大,两个男人本就无所出,收养个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能照顾好孩子吗? “两个男人也能成亲吗?”石头扑闪着无知的大眼睛问道。 “……”慕宣卿和那村民对视一眼,村民借口有事跑了个轻松自在,慕宣卿轻叹,“成亲的话,要看两情相悦,跟男女无关。不过,石头将来要娶个贤惠能干的女子,再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小石头,听到没有?”这世界的观念颠覆了他以前的认知,他自己不也是差点嫁给一个男人? 石头懵懵懂懂,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 半月之后,积雪仍在,但已经不影响村民们的正常生活了。北疆的事算告一段落,即使灵雪村村民不舍得他们走,但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他们呢?殿下走后,在朝堂上定会做更多的好事善事,为百姓谋福祉。宗衍等人在村民的夹道送行队伍中甚至发现了脚下村和其他一些村子的村民,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送别殿下和宣公子,这是那么多年来过得最安稳的一个冬天,他们有预感,连年的灾难已经远离北疆了。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慕宣卿的手不放,颤巍巍道:“多保重身体啊,宣公子。”她这把老骨头原以为撑不过今年,没想到老天保佑……不,没有殿下和宣公子她哪里能撑到大雪结束,他们就是北疆的福星啊!宣公子总是晕倒,看上去底子不好,这样好的人该长命百岁啊! 慕宣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自己是觉得没做多少事,却得百姓这么信任、关心,这种感觉…… 宗衍看着他感动的表情,再次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这人是怎么了?自从脚下村回来就没给自己好脸色看,若不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笃定已经看透这人几分,还以为他终于厌烦了追来追去的戏码,准备放弃了。“六皇子殿下,外面这么多百姓,该注意仪容才是。” 宗衍把冷起的脸重新化开,却还是不理他。慕宣卿颇觉好笑,这人摆明了是在闹别扭,都多大的人了。 “你向来是有话说话,何曾变得这么不干不脆了?” “你在跟我说话吗?”宗衍装作很讶异的样子,表情实在很欠揍,“我还以为你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呢!也是,你本来就是我强迫抓来的挡箭牌,有什么事不与我说才是正常。” “你是在说脚下村的事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与海越一样都不相信祈天者本身所有的能力,还是说……你生气我自作主张,没给你发挥的余地?”慕宣卿一点就通,很快总结出了根结所在。 “事情了了真合我意,哪里是因为这个!算了,到了逸雪城我再找你谈谈。”宗衍说完这句话一翻身跑到外面骑马去了,还没等慕宣卿动作,他就又掀开帘子,蛮不讲理道:“那个孩子,不许留着!” “……”看着身边睡的正香的石头,慕宣卿无话可说,只能摇头。 因为石头的事,宗衍决定在逸雪城耽搁数日,反正北疆的事意外的顺利,再逗留十天半月回去在那些人眼里也是快的吧?想必他们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或者还有的人根本就没指望自己能活着回去。 谢绝了黎婴想请的好意,两人就在城中找了家客栈住下。刚被小二领至房门前就看到一个让他心头火起的人,宗衍露出一个多日来不曾有的笑容,俊颜差点闪花了小二的眼睛,乖乖,何曾见过这么气宇轩昂、俊逸非凡的男人,不对,前几日倒是有个邪魅的男人带着个头戴面纱的人来投栈,啊,人就在对面! 宗衍笑得温和,抓过那人的衣襟,“来来来,兄弟我要跟你好好谈一谈~” 说是要谈一谈,不一会儿,房中就传来拳打脚踢、桌椅翻倒的巨响,众人面面相觑,慕宣卿只得把小二支走,摆脱他八卦的视线,同时心里也是存疑,阮清风怎么也会在这里?既然他在,温君玉…… “慕……大人?!”这个名字刚在脑海中滑过,身侧就传来惊诧的叫声,转头一看,一个头带面纱的男子正站在栏杆边上,听声音,应该是温君玉无疑。 “……恩。”温君玉已经多日未在朝廷,温修撰怕是不能再叫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南越吗?”温君玉把慕宣卿请到隔壁屋摘下面纱,回忆到封玄和他大婚的那一天……想当初他和慕大人一同被海越的人劫走,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如今竟然会在这里相见,“君玉向海越打听过你的消息,可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幸好你没事,他……是把你放了吗?” “大概是他觉得留着我没用吧,海越不相信祈天者的传闻,这你不知道吗?”以海越那日对他的态度,必定把他贬到一丝用处也没有。 “海越贵为国君,他对祈天者的了解必定不少,慕大人在青阑的所作所为就连其他国家的百姓都信服不已他又怎么会不信?他这样对你说,怕是想要你放松警惕,再逐渐说服你留在南越,但是慕大人你为何会在此处出现?”即使逸雪城天气严寒,温君玉的脸还是水润润的,透着桃花红,看上去非常诱人。 “你对他倒是很了解,可恨我居然相信了。话说回来,温、公子又怎会在此处?” “这……君玉实在是身不由己……”温君玉似乎难以启齿,面上飘起一层红晕,顾左右而言他,“慕大人既已从南越逃出,打算何时回青阑?皇上想必极其忧心,还有三皇子……几次三番地来寻大人您,毕竟如果不是海越,你们早已成婚……” “温公子此言差矣,纪封玄对我什么想法这你我知道,即便他寻来恐怕也不是找我,”他巴不得自己死掉才是真的,还骗我说几次三番,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你们俩情深似海我也不会相信的,慕宣卿着实不喜别人再把他和纪封玄搁在一起,“实话告诉你,我对那纪封玄已经没什么想法了,他那样对我我再喜欢他那就是脑残!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温君玉似是被他的话惊呆了,半晌才虚弱道:“慕大人你……我……君玉从没想过在你们之间插足,可是……”话未说完,两行清泪已经从美眸中滑落,端的是惹人心碎。 慕宣卿了然接道:“真爱是吧,我明白,所以无论何时纪封玄身边都不会有我的存在,你才是他的唯一。” 你是他的唯一,他是你的唯一吗? 大门洞开——阮清风一进来就眼尖地发现温君玉脸上的泪痕,刚被挑起的火气一下子有了突破口,他恶狠狠地瞪向房间中的另一人,就要动手,“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你再害得玉儿伤心我就对你不客气!看来你是不长记性!” “不长记性的是你!”到慕宣卿眼前的手被猛力拍开,宗衍带着一身戾气逼视阮清风,“刚才跟你说过,要是你再对卿卿不客气,休怪我无礼!” 27.交底 阮清风彻底怒了:“宗衍,为了这么个丑八怪你跟我过不去?!” 宗衍毫不退让:“是你跟我过不去,管好自己的嘴!卿卿哪里招惹你了,走,我们别理这个见色忘义的混球儿!” “别走!”阮清风脸色非常难看,拦在两人面前,“话还没说清楚呢!” “噗~”看清楚阮清风脸的慕宣卿忍不住笑场了,方才宗衍挡在前面他没去注意,偏偏阮清风还不自知地追上来,正好把脸对着他。此刻他的眼眶上有大大的黑影,用俗话说就是“熊猫眼”,和原本那张脸的反差巨大,慕宣卿不厚道地没给他面子,指着他的脸问宗衍,“你做的?” “没错,本来还想给他来个更狠的。” “干得不错。” “小意思。”看来卿卿很满意,宗衍也满意了,虽然自己的下巴也被打得很痛,但这不能让卿卿知道。 “你们笑什么?”好像是在嘲笑他,仗着有人撑腰胆量大啊!阮清风丝毫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在宗衍之前,谁敢在他的脸上动手? “看看你那张脸,卿卿,我们走!”看着阮清风脸色大变去照镜子,宗衍得意洋洋地拉着慕宣卿走了,从头到尾他的眼神都没有在房中央的温君玉身上留下过一秒,就好像那里站着的不是绝世美人,而是送茶水的店小二。 “我要杀了你宗衍——”他们走后,房间里传出阮清风的大吼声。 隔壁屋子是住不成了,掌柜的看着满屋的狼藉,心里泪流,但是就凭这位爷的破坏力他哪里敢吭声,索性人家赔了银子就算了。给他们重新安排了厢房,刻意远远地避开了姓阮那位爷的厢房,这也算歪打正着,正合宗衍的意。 房门一关,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慕宣卿见宗衍不再像前些日子阴阳怪气,心想他们也该好好谈谈了,“宗衍,你不是说到了逸雪城要跟我好好谈谈吗?来吧。” 宗衍得意的笑容一收,别说,他严肃的模样跟平时真是判如两人。 “卿卿,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沉默良久,宗衍才道。 “自然记得,你一个皇子不走正门……”慕宣卿猛地顿住,宗衍偷偷摸摸躲在暗处,不走正门反而是爬着窗户进出,并且一见面就要自己跟他走。但,那是他和宗衍的初见,不是和原本慕宣卿的!他的身份本是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何时在这人面前这么没有防备地说出来了? “继续说啊,如果卿卿忘记了,我来告诉你,当日,你是青阑位高权重的祈天者,我是北狄使臣,青阑皇帝在大殿接见,你就坐在百官最上首的位置,记得当时我还向你行了礼,不记得了?” “……” “不记得,那我私下里想要劝服你跟我回北狄,却被你严词拒绝的事还记得吗?当时你和纪封玄的婚期早已定下,这大概也是你笃定的缘由。可惜那个人自从得知这件事就没给你好脸色,你伤透了心还要顶着那张无欲无求的脸为百姓祈天。” “听上去不像是我会做的事,你继续说。” “灾难天定,祈天者这么作为本就是逆天而行,身体上的亏损就是代价,听说那次祈天你的情况很危险,所以我偷偷潜进去想确定一下,没想到却见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祈天者,你,已经不认识我了。” “你既然早已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拆穿便是不在意,为何……” “我怎么会在意那个人?!我在意的是你!”宗衍忽然火了,站起来冲慕宣卿吼道,“我本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可是你怎么会有祈天者的能力?别告诉我北疆大雪烟消云散不是你做的,我不是傻子!” “既然你不在意祈天者的身份,那我有没有那种能力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别人遇到这种事怕是要仰天长笑三声,他怎么表现得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忽然被告白的气氛完全被疑惑压了过去。 宗衍简直要握着他的双肩狠命摇醒他,“不是说了那种能力的代价是身体上的亏损?你以为是好玩的!” 弄明白他的意思,慕宣卿特别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宗衍从没有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一时间愣住了,然后大怒,他都这么担心了这个人还笑,难道他很可笑吗?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宗衍未说的话哽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慕宣卿的额头也抵在他的肩上,低低说了句:“宗衍,谢谢你。”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这个被其他君王看重的能力对宗衍来说只是危害自己身体的东西,明知自己身份可疑,还帮了自己那么多,谁会花费功夫帮助一个普通人呢? 宗衍木然道:“我在说很严肃的事情,你这是干什么?”虽然他这么做自己很高兴,但甭企图蒙混过关。 “话都已经被你说了,我还能干什么。”慕宣卿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笑意,连脸上的红斑也没那么可怕了。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宗衍要求。 “好吧。”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再瞒着也没意思了。 客栈一楼,小二被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吓了一跳,这逸雪城天寒地冻,出门在外难免穿得暖和些,像把头包住只留下一双眼睛的还真不多见。那人把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沙哑着嗓音道:“一间上房。” 掌柜的还算镇定,让小二带着人去了那间刚刚换上新桌椅的厢房,这人看上去怪异又冷淡,应该不会和隔壁的客人打起来吧。 小二把客人领进房间,就见那人径自走到床上坐下,盘腿入定一般,带着点颐指气使道:“出去把门带上。” 还没出口的“客官您还有什么需要”被小二默默吞进肚子里,关上门刚要走,隔壁厢房的门开了,那个姓阮的贵客奇怪地捂着脸吩咐:“小二,好酒好菜端上些来,顺便拿一些冰块,不,煮些鸡蛋上来。” 温君玉端坐在椅子上,心绪还有些混乱,他本以为封玄、慕大人和自己就是一道解不开的谜题,想退出却总是不能,带着份愧疚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那么久,没想到今日慕大人却说出那样绝然的话,整个人都焕发着一种不一样的光彩,看来真的是从中走出来了。 他有些羡慕,他从小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让人不再注意到他的容貌而是才气,可是事与愿违,从封玄在翰林院为他打点的那一刻他就沦落了,如若不是这张脸封玄不会那么容易爱上他,可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一点一滴都不是假的,封玄为了他顶撞皇上、对慕大人恶言相向,甚至不远千里到处寻他,这份情,哪里是说忘就忘。 他如今在阮清风手里不得逃离,说是身不由己,却未曾以死明志,说出去已经是遭万人唾骂了,这样的身份,哪里还能做个好官为民请命?他又想到与阮清风对峙的那名男子,不在乎慕大人的容貌,倾心呵护…… 阮清风包了煮鸡蛋厚颜地拿来让温君玉揉脸,就见他坐在椅子上发呆,以为他还在想那丑八怪,哼一声,把他拉到床上,自己自在地枕着他的腿侧着脸让他拿鸡蛋滚眼圈,“玉儿,刚才在想甚么?” 温君玉怎么会实话实说,“只是在想慕大人身边的那位公子,你们打得看似惊天动地实际却没受什么伤,应该关系很好吧?” “哼!”想到眼睛上的黑圈阮清风就憋气,亏了玉儿不介意,否则他的面子往哪搁,“是认识许多年了,关系定位尚待商榷,从前以为是兄弟,如今却……亏我还想送他一份大礼,早知道就该沉到河沟里去!” 大礼?温君玉道:“你说的是桌子上的盒子?” 阮清风瞟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错。” 这边暗潮滚滚,宗衍那边听到慕宣卿的叙述早已经呆滞了,不过到底是心性强大,很快表情便恢复了正常,即使这事有多么离奇,祈天这回事都能接受了,借尸还魂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才是他真正喜欢的。 但是,有件事很窝火,“卿卿,你有办法把我送到你原来那个世界吗?”那个叫秦放的太可恶了,不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啊! 慕宣卿一笑:“我的能力是祈天,不是时空穿梭,哪里有那份能耐?要是有的话,早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前就回去了。” “不准!”宗衍猛地把他抱在怀里,这次慕宣卿没有再挣脱。他那句话只是玩笑,还回去干什么呢,那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虽然那个人可恨之极,但若不是他,他终其一生也遇不上眼前这人。 “卿卿,你把这些事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是不是意味着咱们俩已经交心了?那咱们来个定情之吻吧。” “……”果然,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正行的。 28.回程 宗衍说要定情之吻,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之前尝过的甜头像是小勾子一样勾着他的心脏,眼前的人前所未有的乖顺,此时不下手等待何时? 刚低下头,嘴唇上接触到一抹凉意,慕宣卿右手抵着他的唇诚实道:“该吃饭了。”眼下让这人得了逞,恐怕今天是别想下床了。他还答应石头饭后在逸雪城逛逛,总不能对小孩子失了言。 宗衍泄气,是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这谈话的时间找的不对啊,应该晚上进行的,然后就可以直接……他的视线在床上转了一圈,对上慕宣卿似笑非笑的眼神,掩饰般抓起他的手,临出门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慕宣卿嘴角印下一吻,“定情之吻。” 石头见两个哥哥手牵手下来很是迷茫了一会儿,然后自以为很了解地点头,以前他和村里的小伙伴儿也经常手拉手玩,两个哥哥一定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慕宣卿甩掉宗衍的手,对上石头略显黯淡的双眼,“怎么了?” 石头带着点儿期望道:“哥哥,我还能见到驴蛋安安他们吗?” “能啊,这里又不是遥远的都城,想他们了就可以回去啊?放心。”村里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也许等石头长大了就回慢慢忘记从前的小伙伴儿,但是现在孤苦伶仃的他,能想念的也只有他们了。 “真的吗?”石头眼睛亮亮的,心情好了之后就觉得肚子饿来了,肚子也很应景地非常响亮地叫了两声。 “好了,吃饭。”小二非常有眼力劲地走上来问他们要吃什么,慕宣卿看石头眼睛时不时瞟向隔壁桌,带着丝好奇,也跟着看了过去。原来隔壁桌在吃火锅,在这里是叫做铜锅,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吃上热腾腾的火锅再合适不过,于是慕宣卿就叫了一份鸳鸯锅,“多点儿肉菜,再来壶酒,一碗芝麻酱。” “好嘞!客官请稍等,马上就好!”小二答应着跑到后厨去了。 这顿饭吃得所有人身上都冒出了热汗,石头更是脸红嘴更红,慕宣卿虽然一直让他吃清汤锅里的菜,石头却总是眼巴巴地看着哥哥们碗里的菜,红通通的看上去很好吃,自己人小胳膊不够长,只能求助于哥哥了。渴求的眼神攻势下,就是石头抱着被子直喝水,小手还一直捂着肚子,肚子里烧烧的仿佛着了火,辣的。 慕宣卿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照顾孩子,对于家长人选又有了新的要求——那就是不要让小孩乱吃东西! 找到大夫给开了些去火润肠胃的药,陪着石头在街上消食,逸雪城中的热闹丝毫没有受天气的影响,各式店铺摊贩云集,百姓也不在少数。石头感兴趣的东西很多,但从不开口要什么,慕宣卿问得多了才随手指一样,还是最便宜的。 末了回去的时候,慕宣卿问他喜欢逸雪城吗?石头点头,说这里很热闹,脚下村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会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晚上睡觉的时候慕宣卿顶着似乎要把他的身体烧出一个洞的眼神“艰难”地宗衍关在门外,石头已经困得直点头了,还不忘跟他说再见。宗衍挠门,他不想说再见啊,今晚不是应该继续之前两情相悦那回事吗?这小子怎么就把卿卿给抢去了? 慕宣卿叹气,抖开被子,“石头,早点睡,甭管事情能不能成先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石头握拳,“恩!” 黎婴的表兄名叫魏钱,真的是很商人的名字,但人却出人意料地严肃、稳重,不苟言笑是他给慕宣卿的第一印象,而他的“妻子”……看着眼前笑容爽朗、身着劲装的男子,慕宣卿却当真是心下一定,面有心生,这名男子虽为男妻却无半分女气,也无扭捏,反而很随和、坦然。至于魏钱,话不多却给人很可靠的样子,从两人的互动来看,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 黎婴作为中间人,建议道:“既然是石头事情,我们也要尊重一下他的意见,不如让他和表兄表嫂单独相处一会儿?” 慕宣卿看向石头,石头点点头,被拉着小手去到隔壁的房间。 黎婴道:“殿下,宣公子,对他们印象如何?” 宗衍道:“还不错,说实话,交到你们手上本皇子也放心。”见到魏钱夫夫之前,他觉得交给黎婴才是最放心的,一是卿卿说石头内心还是不想离脚下村太远,长期住在北疆,贸然离去他也不适应;二是碍于他的身份,黎婴不敢对石头怎么样。今日见了这对夫夫,宗衍更满意了,总觉得他和卿卿日后也一定会是这般模样,不对,一定比他们更亲密。 慕宣卿道:“魏钱家里的亲戚多吗?” 这话有点没头没脑,但黎婴还是听懂了,“甭管多不多,不过是仰仗着表兄鼻息而活,他们不敢对石头怎么样的。” “那最好。” 石头回来的小脸上挂着笑,慕宣卿就知道这事基本就定了,把石头身体的情况告诉魏钱夫夫,他们表示一定会多加注意,会寻医求根治。最后在石头依依不舍地眼神下慕宣卿和宗衍离开了,短短时日的相处,对这个孩子有怜惜有责任,希望他在魏家能好好生活吧。 宗衍瞧慕宣卿情绪不高,问道:”咱们回程……还是,先观察两天?” 慕宣卿考虑一下,“先等等吧,那阮清风应该是来找你的,你们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宗衍哼道:“还不是为了那温君玉,你以为海岚和纪封玄他们能放手?特别是纪封玄,你道温君玉能这么轻易被带走,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慕宣卿听他话里有话,也想弄明白当日是怎么回事,“你好像知道点内幕?”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当日就算你没有被北武的人劫走,纪封玄也不会出面与你大婚,他早就决定了带温君玉远走高飞,顺便狠狠地让你失一回面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们两个同时失踪,他只是失去了情人,青阑皇帝却是失去了皇位的扞卫者,孰轻孰重,谁不知晓,纪封玄这次也是被爱冲昏了头脑。”青阑太过于依仗祈天者的能力,想必阑帝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 “自古为了美人丢掉江山的帝王还少吗?纪封玄身为皇子做下这样的举动,倒是皇位的血腥争斗少了个竞争者。”纪封玄,你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也就算了,非要在走之前打慕宣卿的脸,有必要这么狠绝地对待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吗? “纪封玄就某些方面还是颇得我认同的,”见慕宣卿凉凉看他,宗衍连忙解释,“若是卿卿你被父皇指给别人,那我拼了命也要把你抢回来!” “别说没影儿的事了,纪封玄现在已经跟我彻底没关系了,让他们自己操蛋去吧。” “卿卿,你说话变粗俗了,”宗衍涎着脸笑,“不过我喜欢,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压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卿卿的性格并不逆来顺受,那些以前的事,虽然他说得并不多,但自己却莫名心疼,如果因为长相的缘故不能释放自己,那他原意做卿卿的后盾,让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样,自己都不会离开他。 “我想你……”转头,那个人的呼吸正吐在自己脸上,迎着这份暧昧慕宣卿轻轻道,“想你把手拿开。” “……”宗衍悻悻的把爪子从慕宣卿腰间移开,心想,原来自己都敢跟卿卿这样那样,现在怎么反而不太敢了呢? 宗衍把这事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他刚刚把人“弄到手”,生怕他一不小心再出溜儿一下跑走,这才有些患得患失。首先,他得明确一件事,他的卿卿就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既然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就不会反悔,做点让人乐不思蜀的事那是迟早的,不能操之过急,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卿卿有了反感。 两人一同进了客栈上了楼,慕宣卿一眼看见宗衍和阮清风大打出手的那间厢房正进去一个身影,包得严严实实非常可疑,不过与他无关,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阮清风拉着温君玉厚颜无耻地要和他们俩一起吃顿饭。 宗衍知道阮清风有话要说,不想给慕宣卿添堵,要另外换房间谈,阮清风站着不动,“宗衍,我是不想让人打扰我和玉儿游山玩水,你就不想吗?虽然慕宣卿长得丑了点,但他身份摆在那里,你觉得把他单独留在房间里安全吗?” 宗衍讽刺他,“别废话,若真是游山玩水用得着搭理我们吗?是不是某人锲而不舍的毅力吓到你了,不得不到我这里来寻求庇护?” 宗衍刻意一副“你来求我”的模样,阮清风咬牙切齿,他之前对慕宣卿百般刁难,这家伙在这里等着我呢!“是——啊——甭管是谁,到了都城那都得悠着点儿,为了这个我还专门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等上路就送给你。” 宗衍也没说行不行,只搭着慕宣卿的肩道:“有心了,我得先和卿卿商量下,毕竟,让一些他看不顺眼的人同行,一路上都痛快不了。” 慕宣卿会意附和,“是啊,阮公子,你们还是先离开吧,免得我连饭也吃不下。” 门被用力甩上,慕宣卿坐下来吃饭,“以你们的关系,不帮他行吗?阮清风在江湖上那么大的势力,这次竟也躲得那么狼狈。”不过他不会傻到相信阮清风是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他这般费尽心思把人往北狄都城引,目的无非也就那一个——借刀杀人。 “就知道你也不相信,他想借的不是我的手,我和他的关系明眼人一看即知,我做了什么他也逃不了干系,他知道另外两人在那温君玉心里的份量,若杀了他们,恐怕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了,即使在一起,也有个永远抹不去的阴影。”这家虽主营客栈,做的饭食还不错,特别是这道北疆腊肉烩雪茯苓,都是北疆特产的腊肉和菌类,特别的鲜美下饭,连着两天慕宣卿都不忘叫了这道菜,看来得想个办法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答应,阮清风也会厚着脸皮跟上的,还好,他们自备马车,没成天在两人面前晃悠。 慕宣卿觉得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宗衍事成回宫,他的那些个兄弟肯定早就得到了消息,这样的功劳足以让他在众皇子面前扬眉吐气,一个从来很低调的皇子突然做出显眼且值得称赞的事儿,怎么想都不会是好预兆?以皇家不为人说的阴暗,暗杀使绊子是不可避免的。而温君玉还吸引着某些人追踪,青峰山庄的这些人……慕宣卿忽然有点儿明白宗衍不那么强硬拒绝阮清风的用意了。 宗衍感觉到一股异样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巡梭,疑道:“怎么了?” 慕宣卿下结论:“狡猾之人。” 宗衍委屈,“卿卿,我又哪里做得你看不上眼了吗?”卿卿眼里没有别的情绪,应该不是真的生气了,宗衍故意扮委屈,往他身边凑了凑,直到轻轻一俯身就能碰触到他的颈项。 没拒绝他的接近,虽然说他狡猾,但谁说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宗衍满心欢喜地把嘴边的衣服扒开一些,亲了一记,正待深入,忽然冷着脸坐直身体,与此同时,马车颠簸了一下,陆扬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何方鼠辈,躲躲藏藏不敢见人吗?” “呵呵呵~”阴狠渗人的笑声,此人一听就不是善茬,“六皇子殿下身边果真是有能人呢,奴家就说一定不能一击得手,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把人一点一点踩在脚底下折磨、直到他意志崩溃凄惨求饶才刺激~” 宗衍沉声道:“卿卿,你到后面的马车上去,这些人是冲我来的。”说是这样说,等到慕宣卿回神的时候,面前只有还算镇定的温君玉和看好戏的阮清风了。 他刚想掀开帘子,手腕被温君玉一把拉住,“慕大人,不可,那些人既然不避讳六皇子的身份,想必早已抱了破釜沉舟之心,你贸贸然出去很可能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到时候六皇子动起手来就会束手束脚!” 29.险状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担心想看一眼。 慕宣卿甩开他的手道:“多谢温公子提醒,不过要是换了阮清风你也不会安坐如山吧。” 阮清风“啧”一声,也不动手,“玉儿好心好意你却当驴肝肺,真是不知好歹。真不知道宗衍看上你哪点,长得就不用说了,看多了晚上都会做噩梦,莫不是你在那北疆发挥了那么一点用处他才对你另眼相看?” 慕宣卿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恼,眼睛望着外面的战局,漫不经心回了一句:“确实,他是不像某些人那么肤浅,只会以貌取人。”宗衍自己的人就不用说了,阮清风带来的也全都是高手,对方人虽多看上去也势均力敌,他唯一就是担心对方会耍什么手段,那个难不难女不女的人总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丑八怪你说什么?”阮清风忽然发觉这慕宣卿和宗衍简直是天作之合,要不自己都怒火冲天了还是没法对他动手呢! “清啊——”温君玉正待说话,马匹惊了,马车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超前冲去! “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弓箭手,把里面的人射成马蜂窝!”不男不女的妖人也不知马车为何惊了,直觉有人暗中相助,他见宗衍始终沉稳淡定的眼神终于有了丝惊惧,认定马车里有他重要的人,马上让自己的人动手! “玉儿!”阮清风本想带着温君玉直接破开马车飞出去,但看着车门边上的慕宣卿,想到宗衍护着他时的眼神,咬咬牙,带着两个人出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避开疾射而来的箭矢,反正出去也怕玉儿受伤,只有想办法让马车停下了!“玉儿,把身子蹲低!别被马车甩出去了!” “清风!你要做什么?”温君玉依言照做,看着阮清风的身影消失在马车里,眼里染上一抹忧色,“你要小心啊!” 慕宣卿觉得抓住车板的手快断了,马匹惊扰的那瞬间他没稳住自己的身体,好在抓住了车的外缘,堪堪没有跌下去扭断脖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右臂忽然剧痛,他咬牙忍住惨叫,转头看向手臂,一枚羽箭正扎在手臂正中……不行,要回到马上里去,不然在这里只会给人当活靶子,慕宣卿艰难地把身体往后移,牵扯到扎箭的手,几乎咬碎了牙齿。 直到他躺倒在马车里,温君玉才看清楚他的惨样,想要看看他的情况,无奈马车速度过快,动一动就感觉身体要被甩出去。 慕宣卿沙哑着嗓子道:“你别过来,管好自己!”手臂抖得厉害,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他是怕温君玉稳不住身子扑过来,自己真的半条命也没了。 马车还没有停下来,阮清风不是不想,但他一方面要应对两边来的箭矢,一方面还要击退刻意攻击他的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慕宣卿拿脚勾住座椅,望着剧烈抖动的车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到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惊掉的马狂奔的地方往往就是断崖陡坡什么的,应该没有这么戏剧化吧……这个倒霉的想法刚一出现,他就听到宗衍发了狂般的吼声:“阮清风你在做什么?前面是断崖!!” 阮清风骂道:“娘的!我腾不出手啊!你个混帐赶快把那个妖人搞定啊!” …… …… “呵呵呵呵,六皇子殿下,那马车里面有你的心上人吗?看来是救不成了,看奴家怎么样?人家都说奴家美呢~”那妖人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丝毫不放松,宗衍几次想脱战去救慕宣卿都被他拦下,怒得眼睛都红了。“发怒的男人更让人心动了,啧啧,奴家都有点舍不得杀死你了~” “殿下!”陆扬拼着被砍一刀解决自己眼前的人,纵身过来挡住妖人的攻势,“殿下,属下来挡着这妖人!” 宗衍看了陆扬一眼,飞身追着马车而去,那妖人舔了舔嘴唇,眼神愈发妖异,“敢叫奴家妖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哦~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慕宣卿吃力地坐起来,温君玉脸色苍白,听到前面有断崖的时候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到底是读书人,这种情况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到慕宣卿右臂上都是血,连带着身侧的衣服也染红了,觉得脚下有些发软,“慕、慕大人,你要做什么?” “自救。”眼下离他们最近的阮清风都脱不开身,他也不指望阮清风能在紧急关头救下自己,只有自救了。 “如何自救?”温君玉见他指向马车外,连连摇头,“不可!慕大人,太危险了!你不要乱来!” “乱来?”慕宣卿一把掀开帘子,果然前面是一个断崖,来不及想为何马匹偏偏往这里跑,慕宣卿深呼吸,“如果阮清风来不及救你,你也跳吧。”两眼一闭,就往右侧猛力一跳!腾空的身体焉地被一个灰色的身影扑住,没有就势落地,反而一用力向着不远处的断崖跌了过去—— “卿卿——”这一切由于马车的遮掩,宗衍他们并不知晓,当看到马车止不住势头往断崖下栽去的时候他心神俱裂,没有丝毫犹豫地跳到马车上,随着马车一同往下坠去! 阮清风晚了一步,他杀了最后一个人,竭力想在最后一刻从马车里救出温君玉,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崖壁的地面由于马匹的践踏和震颤崩塌了,就连他也几乎被带下去。他看着宗衍从他身边消失,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阮清风的手下拉着他还要往下冲的身体,喊道:“主人别冲动,若您再下去就没法救人了!” “玉儿!”阮清风冲着崖下狂喊,再转身,眼睛里全是嗜血的光芒,“你个妖人,要是玉儿有什么好歹,我要你陪葬!” “呵呵,尽管来啊,奴家等着~” 水流声模糊入耳,慕宣卿动了动冰冷的身体,僵直麻木的感觉从右臂传来,脑子瞬间清醒。他记得自己算准了时机跳车,最坏也只是跌个半死,胳膊上的伤更为严重,但是却有一个人扑上来改变了自己下落的方向,反而跌下了山崖。这人绝不是宗衍,就算他不敌那些人也断不会冒着生死危险抱着自己跳崖。 山崖下是水潭,所以他才没能一命呜呼,到底是谁和他这么大的仇恨要抱着他一起死?慕宣卿睁开眼睛,转头,正对上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那穿着不正是他在逸雪城客栈见到的那个包裹得很严实的人吗? 慕宣卿忍着全身叫嚣的不舒服坐起来,打量那个人,问道:“你……”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都惊了,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崖下来?” 那人看他的眼神有厌恶、憎恨,慕宣卿百思不解,他有结下这么怨恨他的仇家吗? 两相对视了一会儿,那人动了,他慢慢地掀去脸上层层的掩饰,现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来,慕宣卿一看那张脸就觉得晴天霹雳——纪封玄! 脑子虽然混沌,但不妨碍他把事情简单地梳理清楚,当时马车里坐的不只他一个,还有温君玉,纪封玄不可能在明知温君玉有危险的情况下还要置自己于死地,更不能是救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以为自己是温君玉,他救错人了! 慕宣卿觉得这事挺搞笑,到底是自己的猜测,还得当事人承认才行,即使他俩相看两相厌,事情还是得弄清楚,纪封玄没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动手,那就是不想或者暂时不想动他,但难保不会利用自己,“你知道下面有水潭?”这义无反顾地带着人往下跳,应该是知道,他不认为纪封玄会舍得带温君玉一起死。 纪封玄阴沉沉的,“这一路所有的地形我都勘察过,知道这儿有个断崖,只要在你们混战的时候……让惊马稍微跑偏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到时候你们分身乏术我就可以进到马车带走子忍,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也在马车里!”没人知道当他看清楚怀中抱着的人是谁的时候心里的感觉,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人! 他的子忍还在马车里,但他在崖下等了半天只发现了马车的残骸,没有发现人,他知道子忍是被人救了,他不甘心啊,计划了这么久都被这个人给毁了!要不是他子忍不会在大婚之日失踪,要不是他自己早就带着子忍远走高飞了……都是他的错! 纪封玄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给凌迟了,慕宣卿也很想给他一刀,不是纪封玄自己还在崖上呢,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凄惨! “你很清楚这不是我的错,你不想上去看看温君玉怎么样了?”如果温君玉也坠下来,纪封玄就不会待在这里了,慕宣卿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会没事的。”纪封玄一副你别咒他的模样。 “……”懒得理他,慕宣卿伸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伤口再不处理估计整条手臂都要废了,他从破烂的衣服下摆撕了一块,然后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咬在嘴里,握住了那柄把他的伤口翻弄得血肉模糊的箭矢。 瞥到纪封玄震惊的表情,慕宣卿没说话,这货还当他是养尊处优的大人吗?就算是从前,这具身体祈天之后所受的苦也是常人不能明白的。更何况,他又不是要拔箭,希望还能撑一段时间,他不是担心纪封玄,他要想动手自己根本没机会睁开眼,而是这种情况下再昏迷,能不能安然醒来还得两说。 单手折断剑柄对于慕宣卿来说谈何容易,等到扔掉断处他几乎再晕过去,拿布条在手臂上勒紧,失血过多是想补也补不回来了。 眼下这种情况想要生堆火更是难上加难了,慕宣卿抱紧双臂,皱着眉头找了个地方靠着。纪封玄看着他做完这些事之后仍挺着腰背,明明脸色惨白的几乎下一秒就会昏死过去,怎么不向他求助呢?他的眼中仿佛没有自己存在似的,这还是那个从小就喜欢偷偷看他长大后喜欢着他的人吗? 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崖下山谷的另一边,温君玉步履狼狈地跟着前面那个人,他的脚跌下来的时候崴到,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住了。 脑补小剧场: 花园,卿小包子扒在圆柱后偷望:(⊙v⊙) 三皇子装没看到,因为小白花摔了个跟头:疼~~o(>_<)o ~~ 三皇子抱着抽泣的小白花离开了,卿小包子默默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T^T 身边伸过来一只大手:我带你玩吧。 于是,卿小包子被骗走了(>^w^<) 30.二对二 温君玉疼得额上都出了汗,他掀起裤脚,发现脚踝已然肿成了大馒头,碰一下钻心的疼。他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偏巧和他在一起的人却是不熟悉的人,也不好意思呼痛求助。 他以为阮清风会在紧要关头救出他的,谁想会发生那样的变故,原本还为没有听从慕大人的话后悔,没想到……以为必死无疑的那一刻,北狄的六皇子突然出现在马车里,带着他安然脱险,马车砸到水面四分五裂的巨大冲击让他脸都吓白了,他本身不会水,若是不得六皇子相救,死得一定很凄惨。 温君玉紧走两步,脚疼得他蹙起了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六皇子殿下,可否停步,君玉实在走不动了。” 宗衍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见温君玉眼带抱歉地看着他的脚,心下了然也更窝火,走到他面前迎着他期盼的水眸,不客气地抬起他的下巴,冷冷道:“我的卿卿现下不知何处、生死不明,本皇子没心情怜香惜玉,也不想带个累赘,若跟不上就自便吧。” 如此暧昧的动作某些人经常做,所以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温君玉着实怔愣住了,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等他回神,宗衍早就走远了。 不顾自己的脚疼,温君玉艰难地跟了上去。 不管他在身后跟得如何艰难,宗衍完全没心思理会他,他的心里浓浓的担忧和懊恼。他没想到马车里竟然只剩下温君玉一人,即便落入水潭在水下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听那温君玉说卿卿提前跳下了马车,那为何在崖边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是有人在其中作梗还是这水潭四通八达流向了别处?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想到他的卿卿此刻虚弱的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心就疼得刀割一般。至于温君玉,他没救到自己想救的人,若任凭这人死在这里那就是以一个死人去换了卿卿的命……卿卿,我暂时积点德,来换你的平安。 慕宣卿这会儿完全不知道有个人正在满山谷的找他,他一个激灵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幸好还活着……外面哗啦啦下着雨,他已经不在原先坐的地方了,眼前这个能遮风挡雨的斜斜的洞口该不会是那个纪封玄带他过来的吧?正想着,纪封玄就抱着一堆草进来了,拿着打火石搓了半天也没点儿火星冒出来。 慕宣卿冷得要命,转转眼珠,决定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还想活得好好的见到宗衍呢!他清清哑得不像话的嗓子,冲纪封玄道:“纪封玄,我来生火,你把那打火石给我用下怎么样?” 纪封玄看他一眼,阴沉沉的,“本皇子再狼狈,也是青阑的三皇子,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呵,三皇子,那你有把我的身份放在眼里吗?我们彼此彼此,互看不顺眼就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了。”慕宣卿端坐在原地,脸上挂着讽刺的笑。 “知道本皇子看你不顺眼就好……”纪封玄忽然愣住了,这人刚才说什么,他也看本皇子不顺眼?大婚之前他的伤心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么快就不在意了?眼前掠过慕宣卿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他忍不住恶毒道:“本皇子道你是怎么,原来是移情别恋、攀上别的高枝了,可惜了,那北狄六皇子在宫中也是不得势的,你巴结错人了。” 慕宣卿眼角一跳,“是啊,那也总比横刀夺爱强是不是,纪封玄这下你该放心了,我慕宣卿不会再死巴着你不放了。” 纪封玄气得喘粗气,一扬手把打火石扔了过来,慕宣卿接住,拖着沉重的身体开始把洞内的杂草枯枝都捡过来。 “慕宣卿你别忘了,你是青阑的人,不能做叛国的事儿。”他是不晓得慕宣卿和那六皇子是怎么回事,但极少会有人喜欢这么一张吓人的脸,更何况还同他一般是皇子,那人一定是在利用他,可笑他还当真以为自己有了靠山。 “你现在不也在北狄,别说多余的话,我做的事都跟叛国无关。”他又不知道青阑的国家机密,想叛国也没那本钱,再者,他不觉得帮了百姓跟叛国扯得上关系,战火纷飞烧得还不是老百姓的房子、老百姓的家。 “你知道最好,”纪封玄也没说带他回青阑的话,没有找到子忍,他也是不会回去的。看着拢到一起的草堆冒出了青烟,很快火苗就烧起来了,纪封玄脸抽了抽,“连这堆子破草也跟本皇子做对!”抬起一脚把他抱回来的那堆草踢了出去。 “……”慕宣卿没理他,湿了的草能点着才怪,到底是打小生长在宫中的皇子。他靠坐在火堆边暖着身体,冷热交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寒颤,头也更重了,这具身体在这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之下已经不似刚开始那样的娇贵了,但又受伤又泡冷水,在这样的天气下身体再强健的人也受不住了。 要搁纪封玄原来的性子,他能容得下本国的祈天者跑到别国去?最起码也得严词振振让他回去,阑帝对于祈天者的看重这是人所周知的。可是他大婚之日弄出那些岔子,不远万里找的是心上人而不是祈天者,这事已经让父皇大失所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其余几个兄弟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可是要他在明知子忍的境况下还要去做别的事,他办不到! 纪封玄想到在逸雪城客栈听到的一切,又恨得攥起了拳头,“慕宣卿,你和子忍在一起,他有没有说什么?” 原本他笃定子忍爱的是他,和阮清风在一起是被逼迫的,可是客栈的那些夜晚……他刻意挑了他们隔壁的厢房,不该听到的也全都听到了,他选择了跳崖这条路,就是想让所有人以为子忍死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了。 “……你觉得我说的话可信吗?”实在是不想参与到那些人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这纪封玄还真是可笑,以他们三人当日的关系,该问他这种话吗?而且自己现在头晕脑重,没精力应付他。 纪封玄病急乱投医,歇了。 如何应付一个发了狂的男人,前提是还要全身而退?只要在悬崖上看满地的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就够了。阮清风本就在江湖上出了名的,面对他拿妖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觉察到不对的时候非常可耻地溜了,反正他的目标是六皇子,眼下人跳崖了,没必要冒险对付一个他对付不了的人。 阮清风另外调了人马来,自己先带着剩下的人下到悬崖去找人。没想到这悬崖下还别有洞天,虽然正中是一个水潭,但通往不同的地方,好消息就是,马车的残骸他们找到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 阮清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暗咒这鬼天气,原本可以找到的蛛丝马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就无影无踪了。 忽然一个手下指着前方不远处道:“主人你看!” 阮清风抬头,瞬间心下一喜,掠过去把那挂在枝头上的布条攥在手里,“这是玉儿的衣服,应该是他系在这里的!”自己给他亲手购置的衣服怎么会不认得,看来玉儿平安无事,只不知跟他在一起的是不是宗衍。 心中忽然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阮清风急道:“赶快,加紧寻人!注意有没有类似的指示!” 又是一个岔路,宗衍皱眉,这样找何时才能找到卿卿?温君玉系下又一条标志,一瘸一拐地走到宗衍身边,此时他的衣服下摆早已残破不堪,冷风顺着裤腿灌进去,不自觉地一直打着哆嗦,宗衍可没有耐心等着他把衣服弄干。温君玉轻声道:“他们顺着标志一定很快就找到我们了,六皇子不必担心。” 声音微哑,带着虚弱,衬着湿透了的衣衫、受伤的脚踝,丝毫也不显狼狈,反而格外惹人心疼爱怜。 偏偏宗衍满心满眼都另有他人,对他是视而不见,反而听他这话十分不入耳。他开始担心慕宣卿别是落入想要自己命的那些人手里,脚下步伐更快了。 温君玉见宗衍始终不理睬他,心下黯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厌恶他,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慕大人的缘故?北狄的六皇子和慕大人……上次在客栈也是百般相护,真如自己所想…… “六皇子,慕大人跳车在前,若是与我们一前一后掉落,那水潭并无急流,慕大人也应该就在附近,然而我们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行踪,说不定慕大人还在悬崖之上,只是当时六皇子太过于忧心所以没有注意到。崖上有歹人袭击,君玉担心会有危险。” 温君玉这话有些道理,但宗衍潜意识里不想离开此处,他知道,若是慕宣卿提前跳下马车,看到自己跳崖救他定会出声制止。 “六皇子为何……” “玉儿!”阮清风惊喜的声音制止了两人的脚步,也打断了温君玉未说出口的话,紧接着温君玉的身体被一把抱起,“可找到你们了!” 31.找到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温君玉讶道,然后不自在地挣扎,“清风,快放我下来” 阮清风以为他害羞,也没在意,反正眼前这些人谁没见过,宗衍没容他们多亲密,抓着阮清风问清楚上面的情况,借了他的人转身消失在其中一条岔路上。 温君玉看着宗衍毫无留恋的背影,想到之前悬崖上的事,推开想一解相思之苦的阮清风,温声道:“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找六皇子的麻烦,六皇子既然是你的朋友,你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阮清风仔细看他一会儿,翘起嘴角,“玉儿就是良善,什么人的安危你都放在心上。罢了,就随……你的脚怎么了?” 温君玉缩了缩脚,“无事。” “还说无事,都肿成这样了!”阮清风抬起他的脚一看,怒了,“你就拖着这伤脚走了这么长的路?可恶的宗衍,也不帮你正正筋骨!” 山洞里。 纪封玄猛地站起身走到火堆边,对面一直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慕宣卿也跟着警觉,却被纪封玄一把拽起来抵在墙上,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道:“你说本皇子若是拿你去换子忍,怎么样?”这个人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却硬撑着不肯倒下。 慕宣卿冷笑:“愚蠢的做法,温君玉现在和阮清风在一起,以阮清风的个性你觉得他会答应?他要个祈天者有什么用?”做皇帝吗? “还有个六皇子。” 慕宣卿心里一凛,脸上表情却未变,笃定道:“你不是很清楚六皇子跟我的关系?你今日不把我交出去,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还有,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温君玉于阮清风,他于宗衍……这是个必输的赌局,如果纪封玄有一点头脑都不会这么做,所以他不是很担心,果然—— “哼,”纪封玄不屑一笑,“他要真在意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放心,子忍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本皇子不会拿他当交换的东西。” “……”既然如此,无缘无故说这个好玩吗?他哪里紧张了? “跟我来。”纪封玄带着他来到一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山谷下面弯弯曲曲的道路,慕宣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但他们所站之处很隐蔽,没有人发现。“慕宣卿,你我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虽然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但感情并不是轻易能抹去的,你说对吗?” 慕宣卿沉默,他有点明白纪封玄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你在温君玉那里受了些挫折就在我这里寻求存在感吗?可惜,我和那温君玉不是一类的人,在我还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无法在心里装得下另一个人,也无法去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如果你意有所指,说的是温君玉的话,我可以肯定的说是。” 这是第二次慕宣卿毫不留情地跟他撇清关系了,纪封玄看着下面那个想到骨子里的人有些走神,他该松口气不是吗?这是他在大婚之前迫切希望的,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用呢,横在他们之间的已经远远不止一个人了…… 雨水落在身上有些发冷,纪封玄转过身来看着慕宣卿发抖的身体,“你还真是薄情的人。” 慕宣卿冷笑:“是,你该庆幸,温君玉不是薄情的人。”要不然,你在他心里早就一点位置也没有了。 “……” “一步错,步步错。慕宣卿,纵使你巴着北狄的六皇子作为靠山,你到底是我青阑的祈天者,本皇子想与你做笔交易。” 纪封玄放行,慕宣卿就回到了之前的山洞。短短的一段距离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喘着粗气刚想坐下就听到了脚步声,他也猜到纪封玄忽然离开是察觉到有人找来了,但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还是觉得心下一松,脸上不自觉就绽开一抹笑意。 宗衍心下着急,但也不敢走得太匆忙,生怕慕宣卿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看不到。就这样一直走到山谷的另一边,忽然闻到了类似焚烧树木的烟味,他问了不远不近跟着自己的几个人,都说闻到了,不是他的错觉,满怀着希望纵身掠往烟味传来的方向,就看到重重雨幕下那个逼仄的山洞,里面正站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卿卿!”宗衍扑过去的一瞬间及时地止住了动作,因为他看到慕宣卿发红的脸颊和身上斑驳的血迹,再仔细一看,眼睛顿时就红了,右臂是血的来源,现在还能清楚地看到折断的箭柄,至于那箭柄是如何断的,他想都不敢想!轻轻地把人搂在怀里,察觉到人还不自觉发着抖,顿时声音都哑了,“怎么伤成这样?疼吗?” “刚开始是挺疼的,现在……不疼了,别担心……”慕宣卿脸上还挂着笑,眼前却是一黑。 “怎么能不担心,都烧成……卿卿?!”怀中滚烫的身子一沉,宗衍忍住极度的慌乱,不再多说什么,抱起慕宣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阮清风和温君玉晚到一步,听完手下的汇报,阮清风若有所思地环视着这个一目了然的小山洞,一个受了重伤的人是如何跑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来,真是有意思。 纪封玄看着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人儿被别的男人珍惜地抱在怀里,狠狠攥着拳头,连血丝顺着雨水留下来也不去理会。还有那个在自己面前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的人,在那个北狄六皇子的怀里瞬间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失去了意识,看那六皇子紧张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自己认为的那样,只是看中他的能力。 他脑子里转着别的事,只有这样才能心才不是痛得那么厉害,子忍,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不是唯一吗? 慕宣卿一觉醒来只觉得嘴里发苦,抬眼一看床帐就知道已经脱离了那该死的悬崖,动动身体身体,沉重的感觉好了一些,右臂却传来钻心的疼,他皱眉,之前在悬崖下面还觉得一切都还能忍受,怎么被救了之后反而变脆弱了? “慕大人你的手臂受伤严重,千万不要妄动。”颇为担忧的声音。 “……”一醒来就听到这人的声音还真是……不大高兴,但对出言关心的人慕宣卿总不能恶言相向,“温公子怎么是你在这儿,宗衍人呢?”看来是阮清风救得及时,温君玉一点儿事也没有。 “六皇子他刚刚才出去,让君玉看着大人,大夫说大人的右臂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伤口恶化,痊愈之前最好不要动用右臂,以免留下病症。”温君玉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将大夫的话一一告知。 “多谢相告。”视线在温君玉的伤脚上停留了一秒,并不想多加询问。 温君玉却体贴地解释,“慕大人可能不知道,君玉在大人之后也掉入了悬崖,脚就是那时候伤到的。悬崖下那水潭冰冷刺骨,君玉也不会游水,若是……幸得六皇子相救才捡回一命,六皇子虽不说什么,君玉却不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定要好好谢谢他。” 慕宣卿才刚被找到就失去了意识,对他们所发生的事一概不知,眼下听到温君玉所作的解释,一个念头瞬间掠过——他就不该跳那该死的马车! 温君玉没及时跳车,但他大难不死被自己的男人给救了;他及时地跳了,却被温君玉的男人给扑下了悬崖,被迫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这真是世事难料,老天给开了一个玩笑,听他话里的意思,在他和纪封玄冷面相对的时候宗衍却是和温君玉在一起。就算慕宣卿再豁达,心里难免扎了一根小刺。 温君玉又道:“慕大人怎么也掉下悬崖了?幸好没有出事,六皇子冒雨找了您那么长时间,若是没有找到,恐怕他会一直找下去。” 慕宣卿摇头:“大概是失血过多吧,头晕没有站住。” 温君玉还想再说什么,宗衍就推门进来了,阮清风紧随其后。见人醒了,宗衍眼中闪过欣喜,毫不客气地一挥手,“慢走不送。” 阮清风嗤道:“我们俩半斤八两,你也别讽刺我。玉儿,咱们走。“刚走到温君玉身后就被一只手拦住了,对上温君玉坚定不认同的眼神,阮清风笑道,“害羞啊,那我扶着你~”再不容拒绝地揽着他的腰亲密地出门。 宗衍无视他们把门一插,脱掉沾染了寒气的外衣,钻进了慕宣卿的被窝。被褥之前因为吃药发汗早已经换掉一床,如今干干爽爽温温暖暖,特别是被窝里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宗衍小心地以不压到慕宣卿伤处的方式抱住他,低声道:“总算找到你了,差点被你吓掉半条命。” 慕宣卿之前稍微不爽的心情因着这一连串的动作缓解了,“这不是没事了吗?悬崖看着恐怖,到底没受多重的伤,人活着不就挺好的?对了,那帮想杀你的人怎么样了?” “暂时退了,不过别担心,我已经着调人手过来。不谈这个,温君玉说你提前跳了马车,怎么也会落到崖下去?掉下去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发现下方有人。”这个问题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之前在山洞遇见卿卿的时候已经有了想法,就待卿卿告诉他了。 “那是因为黄雀在后,纪封玄想要以这种危险的方法带走……”慕宣卿慢慢地把他跳车之后的事一一道来,着重纪封玄的计划和交易,忽略了自己受伤的经过。 但是即便他不说,宗衍哪里猜不出这一身伤的由来,慕宣卿越是装作没事他越是心疼,把人又往怀里紧紧,不由分说地在耳根上亲上一记,心里恨不得把那妖人和纪封玄一起撕碎了,这种暴虐的情绪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做出这种荒唐的事,别是想打你的主意吧?” 只有你才会打我的主意才对,慕宣卿无奈道:“他想打的主意明明在你身边,你也算是有美相伴了,宗衍~” 宗衍脸色一正:“谁告诉你的?” 32.醋了 慕宣卿道:“当然是听说了你英雄救美的事迹才有此一说。” 看着卿卿的后脑勺看不到他的表情,宗衍心里一阵猫抓挠,小心地把两人的位置换了换,这样慕宣卿的伤臂就不能压到,他们两人也能面对面,“哪里来的英雄救美?恩,要这样说也对……”见慕宣卿脸一沉,马上接着道,“我本来就是去救你的,卿卿你可不就是那个美吗?可惜没有救成,唉。”救温君玉只是顺手而已,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慕宣卿满意地点头,“本来没想这么简单放过你,但看在你来得还算及时地份上,算了。” 宗衍谦逊低头,“谢谢慕大人体谅。”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猛然间变得温馨起来,宗衍忍不住想做点不可言说的事时,敏锐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暧昧声响,罢了,还是选个好时机吧,卿卿的声音当然只有自己能听了,再说了,卿卿手臂上还有伤,做起来不能尽兴…… “你的脸把心里那点猥亵的想法都暴露了。”慕宣卿笑道。 “我有这种想法自然是天经地义的,等回去再收拾你,给我等着。”搁从前,以宗衍的脾性,早已把人压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做了,但面对这个人,心里总有一种想要珍惜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很享受。 “我等着。”慕宣卿在宗衍惊诧的眼神里淡淡地应下了,一旦认准了一个人,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是难免的,他也需要这种方式感受对方的存在。 “……”卿卿还真是干脆利索一点也不扭捏,宗衍看着那双带笑的眼睛只觉一阵燥热,赶紧说点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纪封玄说的那个交易你不必放在心上,他说的能做到最好,就算今后他以此要挟,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对你不利。” 若说之前他对于自己的身份诸多排斥,不外乎是对这个世界的惶恐不安和身不由己造成的,身处皇宫,步步惊心,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最开始竟然还要和一个不认识且厌烦自己的人大婚,这实在让人接受不能。不过,了解了祈天者的具体能力,在他甘愿的前提下,他不介意用这个身份帮助他想帮助的人,比如宗衍。 慕宣卿想想道:“总不会有坏处,我想要的就是不局限于青阑,能名正言顺最好。也许,以后可以帮到你。” 宗衍紧盯着他,“卿卿,你想帮我?”以前他可以看出卿卿并不喜欢自己这个身份,所以即使在北疆他使出了祈天者的能力自己也没说什么,现在卿卿这么平淡地说出利用这个身份帮助自己,是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了!好激动! 慕宣卿被他盯得不自在,但还是没有退缩,“我知道你不稀罕北狄的皇位,但你身为皇子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宗衍猛地抱住他,原本他是一个人,无论怎样看着那些人求死挣扎就是他的最终目的,但是现在他有了慕宣卿,就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不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是为了……怀里这个人。 因为这次的坠崖事件,他们的行程往后推迟了几天,这期间阮清风可谓是高度警戒状态,走哪儿都要把温君玉带在身边。 慕宣卿手伤较严重,宗衍非常乐意地包办了他的日常生活,洗漱、吃饭以及厕所里那点不为人知的羞耻事儿。 此时,宗衍正认认真真地给慕宣卿喂食,就算慕宣卿觉得自己单只手完全可以用勺子吃饭,却被宗衍驳回。机会难得,以后他定会小心不让卿卿受伤,而且以卿卿的性格也不会无缘无故被别人喂食…… 夹一筷子青菜,再送一勺粥,慕宣卿忽然想起来一事,“对了宗衍,阮清风昨天问过我关于悬崖下的事,估计他是看出什么来了。”连他自己也觉得出现在那里很不合理,更何况是久经江湖的阮清风了。 宗衍筷子一顿,“这事瞒不过他,你也别理他,免得到时候被某些人知道闹出一些事来。” 慕宣卿很快领悟到了某些人是谁,想到纪封玄不管不顾地追踪,连带着想起了海越,因为自鹤邱告别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海岚,青峰山庄那次本以为他会和海越一起出现,谁料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该不会是回南越了?海越应该也是回去了,那这两兄弟不是……真是越想越担心。 于是宗衍见慕宣卿发呆,随意问了一句在想甚么,慕宣卿就来了一句:“在想海岚。” ……他还在面前呢就想别的男人?宗衍怒了,所以他把碗筷一摔捞过自家卿卿的头一嘴就啃上去了?当然不可能,虽然心里有些小吃味,但也要表现得相信卿卿才是。宗衍不着痕迹地试探,“你跟海岚关系还挺好的,当初在鹤邱就能看出来。” 慕宣卿想到和海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不自觉就笑了出来。“是啊,他是个真性情的人,跟他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烦恼,再说,若不是海岚我哪有那么容易从南越皇宫逃出来,怎么能遇到你……差点忘了,你我的相遇并不是偶然的。” 宗衍本来心里酸味足足的,闻言扮委屈,“我那不是想接近你吗?” 慕宣卿鄙视他,“怎么说你都有理由,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怎么也算是卿卿的朋友,那几日的相处他也了解到海岚的为人,确实比他那个哥哥好上太多了。“在青峰山庄倒是听说他出现过,但并没有逗留,应该是回了南越,要知道一国之君离宫太久总归会引起一些异变。卿卿若是想知道,我会着人去打探他的行踪。” 慕宣卿也不跟他客气,“那多谢你了。” “跟我说什么谢谢呢,吃饭,张嘴。” 在客栈修养这些天,温君玉有来看过他几次,但大部分都被宗衍闪瞎眼的行为挡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对此人没有好感度,慕宣卿总觉得温君玉看向宗衍的眼神里有些许哀怨,宗衍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吧怎么这样看着他? 慕宣卿心里透出一丝警觉,总结他所遇到的这些个男人,不是他自夸,还真就宗衍品质最佳,最起码不以貌取人,说话、做事都自成风范。在他看来,地位再高再厉害的男人只因为一个人的容貌就大肆羞辱、妄加不好的揣测,这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温君玉虽然跟那些男人不清不楚,起因终归是他的容貌,忽然碰到一个无视他的人…… 宗衍见他若有所思,敏锐地察觉到跟刚走掉的温君玉有关,心里暗笑,“卿卿,你若实在不想见到他们,我们单独上路就是。” 慕宣卿摆手,“别,你这一路上都安生不了,阮清风在估计他们会有所忌讳。至于以前的事,既然我跟纪封玄已经说清楚了,就是希望温君玉见到我别再摆着一张很对不起我的脸,只是现在看来,没什么效果。” 温君玉对慕宣卿什么态度,旁观者其实更能看得清,原本那三个人的感情到底如何,慕宣卿是不是横刀夺爱,只有当事人最明白。宗衍当然不想自己卿卿和其他人有什么牵扯,只是有些人……不是那么容易讲得清。“慢慢儿他就明白了,我们这么恩爱,哪里是别人能插足的?”一语双关,表明态度。 慕宣卿没有再问悬崖下的事,也没有问温君玉到底怎么谢宗衍了。他,相信宗衍。 其实关于之前他听到温君玉的话后的不悦,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醋了,可惜某些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一点。 慕宣卿伤好得差不多他们就再次起程了。奇怪的是,一直到北狄都城纪封玄都没有出现,反倒是暗杀者一波接一波,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安然无恙地到了地方,天子脚下,那帮人会收敛很多。 但是,刚到城中最繁华的地儿,他们一行人就被人拦下了。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北狄的四皇子钟离情。 宗衍看着钟离情,他这个四皇兄平日在钟离绯的高调下不显山不露水,只会在别人算计时落井下石,眼下是终于忍不住想出手了?不是那么恭敬地叫了声四皇兄,宗衍没有停留的意思,只道:“为弟还要进宫面见父皇,禀明此次北疆之行的成果,四皇兄若是想叙叙久别之情还是改日吧。” 钟离情斯文一笑,也不让步,“六弟,父皇已有旨意,着你明日进宫,看来今日你我还非要叙一叙兄弟之情了。” 宗衍心里冷笑,但见钟离情又确实双手拿出一卷明黄的旨意,命随侍交给他,“六弟,你我兄弟就不来那些虚的,旨意你知道就行。皇兄在德盛楼摆了一桌酒宴,为六弟你接风洗尘,请。” 宗衍道:“四皇兄不介意带上我的一些朋友吧?” 钟离情看着他身后的两辆马车,心下也有了计较,便道:“自然,六弟的朋友也是为兄的座上……宾。”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睛却有些发直了,宗衍听到身后的动静,心下了然,这阮清风之前还低调慎行,到了皇城之下反而张扬起来了,不过,这样正合他的意。 有美如斯,夫复何求!钟离情看着那个被搀扶下马车的人,只觉得心神全都被震慑了去,连面前的马车跳下一人站到他六弟身边都没有发觉,深深嫉妒着那只搂着美人小腰的手臂,那里合该就是自己的位置! 33.偷窥 阮清风感觉到那不容忽视的视线,不是那么在意地瞟了他一眼,对钟离情什么态度一目了然。但是钟离情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怀中的人身上,要不然即使是面子上的斯文也装不下去了。 他们此刻正站在最热闹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全都停下了脚步,男男女女的目光中有痴迷、有愤恨……痴迷的大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少女,充满着对于此种俊美气质的男子的欣赏与倾慕,也有暗地流口水的男子,虽然是男的,也比大街上多数女人长得要美得多,这真的是男人吗? 至于愤恨的,那都是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的人,这人一出场就光彩夺目完全把他们比下去了! 然后,有人注意到宗衍身边的慕宣卿,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吓人,脸上那是什么东西?” “好大的胎记啊,也不找个东西遮起来,他身边的人倒都是相貌堂堂,怎么……特别是那边的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小孩见到都会吓哭的吧?这样的人就该晚上出来,不对,晚上出来才更像见了鬼一样!” “就是就是……” “不过是脸上有个胎记,都跟没见过似的,至于这么讽刺人吗?”偶尔有看不过的为他说几句好话,马上被淹没在口水大军里。 宗衍哪里能听得他的卿卿被别人这么说,当下脸沉得跟乌云一般,带着煞气的双眼在人群中一扫,瞬间无声无息。阮清风向宗衍投去得意的一瞥,慕宣卿回了他一个摇头叹息,就像对待炫耀玩具的孩子般,成功让阮清风的笑容僵在脸上。 温君玉脸上表情镇定,一看就是有良好的教养,见惯了这种场面。但是在某人的眼神攻势下他还是不易察觉地往阮清风身侧缩了缩,这一举动很快让钟离情回过神来,尴尬的神色一闪而逝,依旧是那个斯文淡定的北狄四皇子。 钟离情让随侍隔开了一条路,众人一同进入德盛楼,抛下百姓的议论纷纷。 街边阴影里出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阴沉沉道:“哼,竟然被老四抢了先,不过三哥你别担心,凭你在朝廷里的人望,老六不会这么没有眼色。” 另一人道:“看来我们以前小瞧了他,希望他别做出让本皇子不顾及兄弟情面的事,我们先走,盯梢的人让他们继续。” “是,三哥。” 德盛楼二楼的雅间。 “六弟,这次你在北疆表现甚好,父皇他很满意,今日不允进宫是因为父皇身体有恙,这你是知道的。”几人刚一落座钟离情就如此解释,其实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父皇这些天越发的不好了,清醒的时间也不长,那道圣旨还是精神好的时候写下的,他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拦下老四。 宗衍似笑非笑道:“是,不过迟见一日,有什么关系。” 钟离情这才放松下来,仿佛才刚想起般问道:“六弟,这几位不给为兄介绍下?” 这才是他最想问的吧?以前总以为这个四皇兄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如今看来也不外乎是个喜好美色的肤浅之辈。宗衍忍下翘起的嘴角,从阮清风开始介绍,“这位是四皇兄钟离情,这位是为弟江湖上的朋友,名阮清风,武学上颇有造诣,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敌。至于他身边的这位,就由他自己来介绍吧。” 阮清风的名头只要稍微关注江湖中事的人都知道,这个他无法瞒住钟离情,也没想过要瞒。刻意说出他武功高强,就是想暗示钟离情暗地里别耍花招,否则真打起来他可讨不了好去。 阮清风非常直白道:“温君玉,我的人。” 言下之意非常清楚明白,凭着阮清风的江湖地位,就没有几个他忌惮的人,至于朝堂,和他毫无关系,用得着恭恭敬敬? 温君玉闻言羞愤地低下了头,纵使他和阮清风的关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觉得羞耻得很。 对于阮清风的不敬钟离情本是不悦,但见对面这人脸颊飞红更是衬得容姿绝佳,偏偏身上还有抹不去的才子气质,当真是君子如玉!这话他几乎破唇而出,碍于颜面又忍下,只得不是那么诚意地感叹:“六弟的朋友都是丰神俊秀之人啊,阮庄主的威名本皇子在朝中也是如雷贯耳,今日结识真乃吾之荣幸啊!还有这位温公子……嗳,六弟身边的人怎么不介绍下?” 像是忽然间发现还有一人,钟离情的视线落在慕宣卿脸上只一秒就移了开来,这钟离衍是怎么回事,带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宗衍拍拍慕宣卿的肩膀,佯装惊讶,“四皇兄,这不就是我上次带在身边的友人?也是,他啊平时都喜欢把脸遮起来,四皇兄不记得也不奇怪。宣兄,快见过四皇兄。” 慕宣卿配合低头,“见过四皇子。” 钟离情点头,也不愿和他多说话:“原来如此,六弟,你们从北疆那么艰苦的地方凯旋而返,来,四哥敬你一杯。”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短,期间钟离情好几次提到北狄王的病重和皇位继承者,都被宗衍打太极般敷衍过去,直叫钟离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虽然他们兄弟几人都知道不能让老四再在父皇面前逞威风,但眼下他即便安排了暗招也不敢使出来,他怕到时候死的那个会是自己。 最后钟离情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不忘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如玉的君子。 回到皇城外的住处,特地把阮清风二人安排在较远的位置,宗衍揽着慕宣卿大摇大摆钻进了自己的卧房。府上的下人看在眼里,虽没开口议论纷纷,眼里无非表露出一个意思——殿下这还是头一次对别人表现得那么亲密,这动作不就是昭示着那人在府上的地位吗?我们可不能怠慢了。 温君玉从进了大门之后就一直有个疑问,等到无人的时候才问:“北狄的皇姓是钟离,为何六皇子叫宗衍?”本以为是化名,但清风和慕大人都称呼他为宗衍,连外门的牌匾也是宗府,这就不免让人奇怪了。 “无非是皇家的那点事儿罢了,宗衍本名钟离衍没错,宗是他娘的姓。”对阮清风来说这也不是秘密。 “随娘姓?为何……” “玉儿,这一路上你问了许多宗衍的事,未免对他太过关注了。”一把拉过温君玉,阮清风很是不满地打断了他的问话,眼里带了点厉色。 “我……”温君玉脸上闪过一丝无措,轻声道,“我们总归是在六皇子府上,君玉之前对北狄也不算太了解,怕惹出什么笑料……” “哦?那有什么?谁敢笑你我饶不了他。”阮清风就喜欢他温言软语的模样,忍不住一嘴咬在他的耳朵上。 不说他们在这里浓情蜜意,宗衍此时正叨着一只苹果坐在窗台上,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屏风后面那诱人的景致。赶了多么多天的路,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洗去一路风尘,他提议鸳鸯浴,却在慕宣卿满含笑意的眼神下败退,虽然之前扬言说要回来“收拾”卿卿,但他也明白这一路的劳顿,怎么忍心在这种情况下折腾对方? 和自己喜欢的人洗鸳鸯浴,结果肯定不是只洗这么简单了,所以堂堂北狄六皇子被自家爱人关在了门外! 不一起洗难道还不能看吗? 宗衍毫不客气地翻窗进屋,明目张胆实施偷窥的行径。 薄薄的屏风哪里挡得住他锐利的双眼,瞧那墨缎一般的长发,偶尔伸出来那手的优美弧度……瞧得仔细,差点忘了嘴里的苹果,宗衍恨恨地咬了一口,当初为何在屋子里设了这么个碍事的东西?宗衍决定稍后就让人把这屏风挪走! 啃咬苹果清脆的声音慕宣卿哪里听不到,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倦怠的身体泡在热水里却丝毫也不想动,看就看了去吧,反正是迟早的……明日宗衍要进宫面圣,不知道那个病重的北狄王到底是何想法,宫中那么多人虎视眈眈…… 屋子里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规律,宗衍扔掉吃了一半的苹果,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面,慕宣卿靠在浴桶边上早已沉沉地睡了过去。嘴边还残余着笑意,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宗衍刚才脑子里还转得香艳的景象被压下去了,轻轻叹了口气,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动作轻柔地放到早已铺好的床上。 不好好放松一下在想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凭着这次的功绩他们暂时还无法动我,放心。 像是回应他的安慰,慕宣卿表情变得平和,无知无觉地翻了一个身,正把挺翘的屁股对着某人。正在给人擦身的宗衍手下动作一顿,刚刚才消停的欲望又一瞬间膨胀起来,盯着那平日见不到的部位眼珠子都绿了,手不由自主地就往那里滑去。 擦来擦去,擦来擦去……宗衍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反正卿卿睡的正香,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又不能把他惊醒了…… 印下几记轻吻,宗衍压抑着粗重的呼吸伸出了罪恶的双手,掰开了那最为隐秘的地儿…… 锦被上陆续绽开几朵鲜红…… 34.男宠 慕宣卿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 房间里除了自己别无他人,他记得昨晚上在洗澡,后面就没有意识了,应是太累了睡过去了。身侧有另个人躺过的痕迹,看情形,宗衍一大早就出去了。 慕宣卿坐起身,觉得身下与被褥接触的地方刺刺的疼,他皱眉想了会,视线落在床边几点诡异的暗红,这刚铺上的新被褥自然不会有陈年的脏污……忽然,慕宣卿低下头轻快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有点抑制不住的倾向。这个宗衍啊! “公子?”门被轻轻敲响,有人在门外出声询问。 “何事?”慕宣卿穿好衣服下床开了门,看打扮是宗衍府中的丫鬟。 “慕公子,殿下让奴婢们过来伺候。”其中一个长相机灵的丫头道,见慕宣卿让开,两人端着水盆托盘走了进来。放置的过程中偶尔会偷偷抬眼看这个殿下特意吩咐伺候的公子,眼神中并无丝毫惊讶和厌恶,有个放好了水盆就去柜子里翻了一床被褥出来,麻溜地把床上那脏掉的被褥换了。 “好了,其余我会自己来,不用你们伺候。”虽然他和宗衍确实没干什么,但慕宣卿还是觉得脸皮发热。 “是。”估计这点宗衍也嘱咐过,两名丫头很快就退下了。 慕宣卿赶紧洗了把脸,佯装没有听到门外两个丫头自以为很小声的暧昧的悄悄话。托盘里放的是早饭,捏得小巧的包子、诱人的葱花饼、清香的白米粥,真的很清淡也很营养……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饭后,有个小厮自动送上门来,说是殿下吩咐带公子在府中转转。这个宅邸确实比宗衍皇子的住处要好多了,起码人气比较足,遇到的下人完全没有宫中固有的冷漠或者谄媚。小厮指着一处相较幽静的小楼道:“公子,这是府中的藏书阁,平日没有我们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但是今儿殿下说了,府中的任何地方公子都能随意进出。” 慕宣卿听他话里话外等待夸奖的意味,耐不住手痒给他脑门来了一记,“你倒是会说话,你们殿下进宫了?” 小厮捂着脑门笑嘻嘻的,“恩,天不亮宫里就来人了,殿下走的时候还吩咐菊儿姐不让人打扰公子,让您睡到自然醒呢,奴才都听到啦!” 慕宣卿听不惯,“我又不是你的主子,别自称奴才,你叫什么?” 小厮竖起四根手指,道:“奴……我叫四喜,公子,您要无聊了就到藏书阁看会书,您喜欢听曲儿吗?叫戏班子进府来唱戏也行!” 慕宣卿打断他,“好了,四喜,我只进去拿两本书就成,至于那戏班子……我可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 四喜吐吐舌头,“嘿嘿。” 走到大门边上,两人听到嘈杂声,四喜见慕宣卿往那儿看就自告奋勇去瞧瞧怎么回事儿,没一会儿功夫就低头耷脑地过来了,慕宣卿见状本来无所谓的心情一下子吊上来了,“外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副样子?” 四喜瞅瞅他,不是那么情愿道:“听说殿下被皇上封了赏,其他几位皇子殿下和大臣们也送了礼品过来。”从来都是听说那些大臣们往三皇子府上送礼物,殿下门前清静得很,这会儿皇上的一句赞赏就让他们都上门了。 “送礼而已,值得你这么不情愿,到底……送的什么礼?”慕宣卿忽然想到极为可能送的一些“物件”。 “就……”四喜年纪虽小,也是知事的,不甚清晰地扔下俩字,“男宠……” “哦……”男宠啊,这宗衍才刚进宫就有人迎合他的口味来了,看来昨日他带着一位绝色美人的事儿已经传到宫里去了,至于怎么传……但看那些人是什么心态了…… 四喜见慕宣卿平淡的反应,纳闷了,“公子,您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四喜都看到了,三皇子送来的那个据说是什么天下第一楼的第一美人,长得不比昨日来的那个公子差,那种地方出来的肯定特别会邀宠!” 慕宣卿笑道:“你这小子,是让我学他去向你们殿下邀宠啊?” 四喜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那哪儿能啊!他们怎么能跟公子您比,是四喜说错话了,公子您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嘿嘿。”公子是殿下喜欢的人,他们都看在眼里呢!确实不用太过在意别人到底送几个美人过来。 慕宣卿转身,“那走吧。”宫里这样的事不在少数,绝大多数都是借送人实施暗棋行为,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发生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想到或许会有一群人在自己面前明讥暗讽、搔首弄姿地向宗衍争宠……慕宣卿的拳头不由得狠狠握了起来! 他不去凑那个热闹,不代表有人不趁此耀武扬威。刚拐上月桥,府上的总管领着几名男子迎面走过来,只刚刚和四喜说话的功夫,已经被他们走在了前头,但两拨人所去的地方却是不同的,慕宣卿拐了几个弯看够了风景是要过了月桥回到主屋,而总管领着人是要去到偏院,不巧,都选了同一条路。 总管见是昨日殿下带来的公子,立刻上前来行礼,慕宣卿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四喜机灵道:“公子,这是府上的爻总管。” “爻总管。”慕宣卿心下了然,想必这是去安顿那些人的,那几位皇子还真是聪明,先斩后奏,趁正主还没来先把人给送来了。 “慕公子,您先请。”这人才刚送来就被慕公子看个正着,饶是平时把宗府管理井井有条的爻总管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得恭敬地先让道,也及时示意身后的各位让道,偏偏有人娇纵惯了,不想先低头。 “明明是我们先上的廊桥,为何要先让道?”头一个说话的不满地看着容貌不佳的男人和一个普通的小厮,三皇子说了,六皇子并无姬妾,府中也无相好的男女,凭他的身份,要是进府来那就只能跟一个人低头,那就是六皇子。他虽然没有见过六皇子,但传言他长相俊美、身姿潇洒,定不是眼前这个丑八怪! “莫公子,这位是殿下的朋友。”爻总管道,言下之意是要他们恭敬着点,殿下没有明说慕公子的身份,但却说过“待他就像待我一样”,他们哪能拦他的路呢! “朋友?”莫溪到底是经过世面,且不说他现在还未见过六皇子,身份还未定,就算真的受宠也要有眼色,不该得罪的一定不能得罪,这位虽其貌不扬,但这总管对他毕恭毕敬,想必真的是六皇子的朋友,今日暂且忍上一忍,“既然是殿下的朋友,那莫溪自然不能没了规矩,这位公子,请~” “爻总管,这几位是?” “慕公子,这几位是皇子殿下和朝中的大人们送来的。”爻总管会意解释,至于送来的什么,有心人一听就明白了。 “哦,如此,也算是有礼。”慕宣卿同爻总管告别,直直地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莫溪等人一眼。 “……”头一次被人无视地彻底,莫溪气得小脸煞白,狠狠瞪着慕宣卿的背影。 “公子。”回了主屋,四喜笑嘻嘻地伸出一只大拇指,表示佩服。 慕宣卿笑了,在他看来,莫溪虽美,但到底脂粉气十足,少了一种能让人看重的气质,人不能选择出身,今后以何种状态生活却是能选择的,莫溪显然就选了最常见的那种。而且,宗衍要是这么容易宠幸美人,那他最该防的应该是温君玉才对。 宗衍回来时听闻此事,在前厅堪堪压抑住了火气,没把人送回去打三皇子等人的脸。再听到慕宣卿知道了此事,也不去管那些个人,径直奔了主屋来,见人安安稳稳地坐在窗前看书才放下心来,扑上去抱住,“卿卿,我又被他们算计了!” 才刚拿起书翻了两页的慕宣卿盯着他脸上刻意装出的委屈,配合问道:“看来皇帝不只褒奖了你,还另外给你找了点事做。” 宗衍赞道:“你真聪明。其实我那三皇兄在父皇夸奖我的时候随声附和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果然,重瑶小国捡了个好时机来进犯,他就把我推出去了。” “要打仗了?” “说是进犯,无非是不甘心做小,遣些人来搞些破坏,被当场抓获找了个由头向重瑶开战而已。”重瑶小国,本不被北狄放在眼里,连年的打压和施恩交替,就当是养了个诸侯国,如今本国局势动荡,一是想铲除后顾之忧,二是瞧瞧自己的实力。 “你还真是……”虽嘴上说不愿,眼里的兴奋劲儿不要太露骨。 “卿卿~”他本无意瞒着自家卿卿,这个皇宫他一刻都不想待,此行正合他意。眼见慕宣卿脸上并无丝毫怒意,宗衍转移话题道,“三皇兄他们给我送来了一些礼物,你都看见了?我也不多说什么,知道你相信我,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我不好把他们都送走,暂且让他们留至我凯旋而归的日子吧?” “随你,只要不烦到我就成。”若是不相信不明白,知道宗衍留下那几个人,他还不得一拳头挥上去! “卿卿~”宗衍心头爱意涌动,在慕宣卿颈间蹭了蹭,想到昨夜里看到的美好景致,眼神一暗,他已经不想再忍了! 35.吃掉 慕宣卿只觉颈间一痛,低头就对上一双暗沉的双眼,同是男人他怎么会不明白那双眼睛里的意思。从北疆把话说开到归来这段日子,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也不过是亲亲摸摸,还有……昨晚上宗衍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儿…… 慕宣卿伸手掰过宗衍的头,率先压上那人的双唇。 慕宣卿的吻带着丝坚定和执着,就像他的人一样,认准了就不撒手。宗衍本被他的主动惊了一下,感受到唇上另一抹温软,心中的火就一下子燎了原,急切地回应着,一手按住慕宣卿的后脑,吻得用力且霸道,很快把主动权给夺了回来。 怎么能让自家卿卿把他比下去呢? 呼吸间慕宣卿被宗衍按压在座椅上,头向后靠在椅背上,被迫接受某人像要把他吞吃入腹般的热吻,唇舌交缠,衣襟顺势被撕开,一只手滑了进去,或轻或重地揉捏因为他的碰触挺立起来的红点,引起慕宣卿全身一阵颤栗。 喘息呻吟偶尔从两人唇间溢出,宗衍微微松开,似碰非碰地停在慕宣卿的面前,火热的呼吸萦绕在两人耳边,只稍稍对视一眼,刚分开的唇又粘合在一起,辗转吸、吮,直到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滑落,带起一丝银、靡。 头被硌得发痛,慕宣卿把人往后推了推,呼吸不稳道:“别在这里,去床上。” 宗衍行动力迅速地一把将人从座椅上抱起,三两步跨至床边,把人压倒的同时扯下了床帐,挡住了一床春光。 虽然同样是皇室中人,长期练武的身体和几乎足不出户的身体差距还是很大的,宗衍看着身下白皙却染上一层晕红的身体,只觉得浑身都兴奋起来,昨晚上备受折磨的部位硬、得都发疼了,不再说废话,俯身舔、吻着慕宣卿的颈项、再到胸膛,倍加关注刚才被自己揉的挺立的那两点,惹得慕宣卿一阵抽气。 “重点!别弄那里了!” “当然哪里都不能放过!”宗衍不听他的,执意把那两点啃咬得肿肿的,两只手快速地脱去彼此身上剩余的衣物,一把攥住那已经微微挺立的部位,只上下滑动几下就更加硬、挺了,宗衍狼一般的眼神盯着那与自己相同的柱、状、物,毫不犹豫地含了进去…… 此时偏远的后院,莫溪正在房里大发脾气,他带来的小厮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这第一美人的脾气可不是好相与的,再者这是皇子殿下的府上,生怕一不小心被处罚的就是自己。莫溪扔完桌子上的碗碟,跑到床上又摔枕头又撕被子的,这样闹出的动静小,也不会传出去。 莫溪恨声道:“六皇子为何还不召见我?不是说他早就从宫中回来了!” 小厮低声道:“是、是这样的,六皇子殿下回了主屋,吩咐了什么人也不见,怕是要等一阵子了。” 莫溪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咬牙,“等等等!我可是三皇子的人,六皇子也就算了,连府上的下人都敢怠慢我!若我得了宠,看我不好好整治整治他们!” 完全不被干扰的主屋里。 粗重的喘息在床帐间回荡,一只手猛地打在帐子上,然后顺势下滑死死抓住被褥。 宗衍终于放开已经喷发过一次的部位,揉弄臀间幽穴的手指也抽出,带着一丝润滑的液体,抬起那两条修长的腿架在肩上,抓了个枕头垫在腰下,沉声道:“卿卿,我进去了。” 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慕宣卿缓了下急促的呼吸,“进就进,你废什么话啊……” 尾音被猛然的进入撞得上扬,慕宣卿瞬间绷直了身体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果然无论如何第一次都是难熬的。被那紧致的部位箍住的宗衍也不好受,他触了下相连的地方,发现没有血迹才舒口气,皱着眉头轻咬着身下人的唇瓣,“很疼?” 慕宣卿只顾着喘息,闻言摇摇头,之前的扩张做得很到位,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胀,不过还能忍受。几滴水落在脸上,慕宣卿抬眼,宗衍的额上脸上全是汗,明明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动了动胀痛的部位,竭力放松全身,“行了,动吧。” 后茓那几下动得宗衍差点没忍住,听到此处先缓缓了抽动数下,等到慕宣卿脸色没那么难看才慢慢加快了速度…… 这简直是美到极致的感觉,宗衍感叹。 憋了那么久的激情在放开了闸之后哪里还会有理智这种东西存在,在听到慕宣卿一声抑制不住的呻吟之后,宗衍彻底疯狂了,腰部动得异常激烈,把身下人撞得连连抽气,若不是攀着他的颈项早就撞到床栏了。 慕宣卿眼前一片迷蒙,释放过一次的前段再次兴奋的抖动,宗衍注意到,伸出双手给予适当的安慰。慕宣卿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忍不住用力挺身,吻住对方的唇,再次被攫走全部的呼吸,直到脑海中一片空白。 骤然夹紧的后茓让宗衍也差点泄出来,竭力稳了稳心神,把慕宣卿的身体翻转过来,抬高臀部,握着他的腰再次精神十足地喘息着律动着。 慕宣卿高朝之后的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任由宗衍动作。 每一次都是更快更深的穿刺,让慕宣卿抑制不住的发出让人心痒痒的呻吟,两人身体相撞时发出的声响在不大的空间里异常煽情诱惑。 终于在一次猛力的撞击后,宗衍低吼着把炙热的液体射在了慕宣卿体内,汗津津搂住身下被这股滚烫激得颤抖的人,肢体亲密交缠,两人一同享受高朝后的余韵。 “怎么样,还不错吧?”宗衍非常不谦虚道。 “哼……”趴在床上,慕宣卿懒洋洋不想动弹。 “别动,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宗衍拿被子把人盖好,移到下面去看某人的后茓,慕宣卿哪里阻止得了,很快就被得逞了。 后处红红的,手指摸过去便微微翕合着,更有刚设进去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流出,成功让宗衍的欲火再次高涨。 慕宣卿正趴着喘气,忽然被一把抓起正正坐在某人的大腿上!刚被进犯过还濡湿的部位很轻易就容纳了坚硬火热的男性象征,一下顶到实处,让慕宣卿没有提防惊喘出声! “你!” “再来!只一次哪够!”霸道地说完,某大尾巴狼就开始猛烈地进攻。 慕宣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顶撞一起一落,没有丝毫躲避空间地任由对方肆意地侵入,起落间他的发丝如流水般荡漾,宗衍恍惚觉得他怀里的就是这世间最美的人。那人双臂本紧紧地抱着他的颈项,把头埋在他的肩窝狠狠地喘息,却被他猛地伸手侧过来,暗沉的眼睛盯着那双盈满情欲的眼睛,哑声道:“他们怎么会觉得你不好看,老子简直要爱死你了!” 这粗野的话分明是阎纵的风范,慕宣卿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那剧烈的动作激得只能拼命喘息,一句话也说不了。 视线落在湿润的唇上,慢慢与之贴合,再次急切地纠缠起来…… 情浓至此,两人在床上几乎不知道白天黑夜,直到慕宣卿再也忍受不了肚子再抗议才被宗衍放开,吩咐丫头菊儿端了些饭食来,吃过之后两个胡天胡地的人往床上一躺,慕宣卿几乎是闭眼就睡着了,饶是身体极好的宗衍,没多久也睡熟了。 但迷迷糊糊之际他还是找到慕宣卿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这一觉足足睡到翌日日上三竿,慕宣卿朦胧中翻了一个身,无意中碰到那被过度使用的部位,酸胀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紧接着眉心的部位被一只手抚平,某个折磨了他一晚的人用带了点满足带了点喜悦的声音道:“醒了?难不难受?” 一只手摸到臀、缝中间安慰性地揉了揉,慕宣卿忍耐着没出声,谁料那手反而得寸进尺又往里滑进一个指节! “够了啊,别得寸进尺,要不你来试试?”慕宣卿拍开那只手咬牙切齿道,这人就不能惯着。 是累坏卿卿了,给他清洗身体的时候完全没有醒过来,擦药也是,宗衍检讨自己,“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是我太激动了!后面还好,就是有些红肿,我已经给你擦了药了,大不了等你好了我们在……” “别说了!”慕宣卿堵住这人的嘴,他可不想跟人讨论自己后面的问题。 “啾~”宗衍抓着那只手亲了一记,甜蜜得不忍直视。敲门声起,宗衍去开了门,是菊儿把饭食送来了,宗衍把门一关,隔绝了那丫头好奇的视线,“我吩咐他们煮了略微清淡的小菜和粥,多吃一点补充体力~” 昨天白米粥今天又是清淡的粥菜,而且两人近一天没有出门……慕宣卿停止去想象这在别人眼里是什么状况,执意接过勺子自己吃。这次伤到的又不是手臂,还要学小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喂食吗? 被剥夺了乐趣的宗衍眼巴巴地看着慕宣卿喝粥,肚子极配合的响了几声。 “你怎么不吃?”慕宣卿问道,眼睛在托盘上瞄了一圈,诧异了,“她们怎么只拿了一双筷子?” “这些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迷糊,看来府里该招新人了。”宗衍不满道,其实心里虚着呢,他才不会告诉卿卿是他特意吩咐厨房只准备一双筷子一只勺子的……两人刚刚肌肤相亲,不是正该你侬我侬的时候吗? “这样……”慕宣卿看着宗衍眼里的期待,心下了然,这人是越来越幼稚了,伸手拿起筷子递到他手里,“喏,吃吧。” “卿卿……”委屈。 “我要吃冬瓜。”慕宣卿不客气道,等到宗衍会意过来眼神发亮地夹起一片冬瓜,快速地吃进嘴里才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宗衍嘴边,“满意了吧?” 美美地咽下格外香甜的白粥,宗衍点头,“满意!” 原本打算陪慕宣卿一整天,搬了躺椅到院子里之后宗衍才想起来后院暂时安置得那些人,不管不问的话三皇兄他们很快就要找来了吧? 慕宣卿道:“去吧,安置那些人需要多长时间。昨天忘了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宗衍道:“三日后。恐怕后两日我要留在宫里整顿兵士,到时候队伍会经过这里,你收拾好东西直接跟上就行。” 慕宣卿警觉抬头,“阮清风他们不会还跟着吧?” 宗衍笑道:“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况且时日也不短,你以为他舍得带着那温君玉去吃苦啊!再者,他在北狄都城,无论是海越还是纪封玄都要忌惮三分,虽然他们更看重美人,但命都没了要美人也没用了,对不对?” 慕宣卿满意了,闭眼晒太阳,宗衍走之前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柔情得简直都不像他了。 待他走后,慕宣卿抬头摸上被碰触的地方,不易察觉地翘起了嘴角。 宗衍可不会花费心思去安排后院那几个人,只着人把他们叫在一处,说他三日后要去打仗,这几天都要在宫中整顿,让他们静心在此住着,什么事等大军归来再说。莫溪言最为懂得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此刻稍稍抬了头给六皇子飞眼儿,他想,既然六皇子殿下要去打仗,那么在他去之前就把他的心勾了,以后在这府里他也不必看人脸色。 可惜宗衍压根儿就没瞧他,眼见他要走,莫溪眼珠一转,往前抢了两小步,既不冲撞也突显了自己,“殿下~莫溪初来此地,对府上一切都不熟悉,殿下可否陪莫溪走走?”说是走走,不怕六皇子不被自己迷上,放眼望去,这北狄能有人比他还美? 宗衍闻言在他脸上盯了会,直到莫溪满脸红晕、娇羞低头才道:“既如此,爻总管,府里会说话的小厮给他拨个来,好好带着莫公子在府上或者街市逛逛。”说完,一刻也没停留,大步出了门。 莫溪:“……” 身后传来明显没抑制住的笑声,莫溪咬牙等着人全都退了才黑了脸,这六皇子是不是眼睛瞎了! 莫溪是个聪明人,三皇子送他来之前已经与他说明,这个六皇子几乎不近女色,以往局势还不明朗的时候有朝臣送过歌姬给他,却被他拒绝了。一个皇子,不进烟花之地,也无半个侍寝之人,是个人都能看出些端倪来,这会儿听闻他自北疆来时随行之人有名绝色,却是个男子,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既好男色,却又对自己这样的美人不动心,那就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莫溪想到三皇子言语之中的那名男子,眼睛里泛起不服输的光,他倒要见识见识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才不相信有人会比他美! 36.较量? 刚得偿所愿的人都时时刻刻想和自己爱人腻在一起,哪里想跟自己的爱人分开? 宗衍不情愿地在天刚擦亮的时候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虽然他已经很小心地不吵醒身旁的人,慕宣卿还是在他下床时醒了过来。宗衍凑上去亲亲,“我走了,三皇子送来的那个人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估计惹事的本领不小,你在府里帮我看着点。” 虽说现在不好动他,若是他惹到不该惹得人,自己还是不会放过他。 慕宣卿没什么表情地点头,“知道了,你快走吧。”说完倒头接着睡,宗衍也不恼,他知道自家卿卿不习惯这种告别的场合,别说,他自己也怪不自在的……宗衍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轻轻消失在卧房中。 黑暗中,慕宣卿一只手捂着脸,这种老公出门工作老婆留下看家的感觉是要闹哪样? 宗衍不在,府中的下人对他也很恭敬,所以慕宣卿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四喜、菊儿是他见到次数最多的两个人,他也从他们嘴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北狄六皇子钟离衍的事儿。钟离衍母妃过世的早,即便北狄王曾经宠爱过她,在每年进那么多妃嫔的情况下能记得多久呢?所以他几乎是在爹不亲娘没有的凄凉下长大的,宫中那么多皇子公主,母妃稍微得宠一点的都能欺辱他…… 四喜菊儿是宗衍的人,难免会感情用事带许多的主观想法,但看多了宫廷宫心计慕宣卿完全能理解,没有后台、备受冷落,即便无故死去恐怕也不能激起太多的风浪……在这种逆境中长大还没有长歪,慕宣卿该庆幸吗? 菊儿叹道:“殿下虽然身份高贵,却从来也没有无故给我们脸色看,更没有打骂体罚,和奴婢一同进宫的好些姐妹,不是变得眼高于顶看不起人就是畏畏缩缩浑身是伤,还有的……早就无声无息在深宫中消失了,所以能跟在殿下身边我们真的很幸运。慕公子您和殿下来的这几天是殿下笑容最多的日子,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嗳?话题怎么突然到他身上了,慕宣卿表情没变,淡定道:“有能畅谈心事的朋友自然没必要整天阴着个脸。” 菊儿抿唇而笑,“是呢。”然后和四喜相视一笑,差点让慕宣卿表情绷不住。 正说笑间,和菊儿一起伺候的那个小丫头进来了,两个丫头就在一旁嘀嘀咕咕,然后菊儿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无语告诉慕宣卿:“听小香说,昨日送来的名叫莫溪的公子不知何故遇上了那位姓温的客人,并且说话不太好听,现下还在对峙呢。” 温君玉对上那个莫溪?慕宣卿道:“怎么回事?那个姓温的客人只有一个人吗?另一个呢?” 菊儿道:“奴婢不知,小香说只有一个。” 宗衍只是让他看好家,这么快就有人找事了!慕宣卿无奈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温君玉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只是出来散个步就会遇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先是拦住他的去路,然后对他品头论足一番,竟然还说他是六皇子的男宠?!几乎没有与人红过脸的他哪里是蛮横无理的莫溪的对手? 事情是这样的,莫溪被忽视之余自以为想到了症结所在,于是开始在宗府上下的丫鬟小厮中打听,但无一例外都套不出什么话来,他只得自己到处溜达,还真意外让他碰上了! 温君玉在宗府住了几天,被阮清风带着在北狄都城逛了个遍,阮清风今日难得的在床上小憩,温君玉说他去厨房做道自己拿手的甜品,他也就由着他去了,只让自己的手下暗地里跟着。这温君玉从厨房刚出来经过花园,就被莫溪看见了。 莫溪无法形容自己看到温君玉那一眼的瞬间,由心里头泛出的厌恶笼罩了他,没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就过来了。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表面清高的斯文书生,单是书生还没所谓,再做男宠可就让人恨不得花了那张蛊惑人的脸! 莫溪尖刻道:“你就是被六皇子带来的那个男宠?” 温君玉顿时就愣了,这个人在说什么? “长得还行,你就是凭着这股子无辜可怜的样子赢得六皇子欢心的?”莫溪上上下下打量他,继续尖刻,“我倒忘了,有些人表面清高,私下里可深通那些讨得男人欢心的手段,也许是我小瞧了你。” 温君玉不是傻子,很快明白面前这人话里的意思,虽然气急面上却仍旧谦谦君子的摸样,因为他还不太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这位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在下温君玉,承蒙六皇子的关照暂时住在此处,并不是你所说的……男……” “哦,名字也挺清高的,君子如玉,看外表还真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君子得起来~”莫溪打断了他,话里有话。 “你!”温君玉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端着盘子的手也开始颤抖。 “这端的什么呀?”莫溪注意到他手里冒着丝丝甜气的大汤碗,凑上前去闻闻,“厨房做的吧,还劳你亲自去端,这么上赶着巴结六皇子,可惜啊,你不知道六皇子最近两天都在宫里吗?还是……已经失宠了,连殿下的去处都不知道,殿下可是特意跟我说了呢~”像是不经意往前走了一步,手臂直直撞到托盘上,温君玉完全没有提防,大汤碗——落地了。 “啊!”辛苦了好一阵子才熬好的甜品就这样贡献给土地了,温君玉的脸色几变,不顾自己飞溅上污渍的衣摆,蹲下去捡那些碎片。 “哎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个碗都端不住~”其实好些路过的下人都见到了这一幕,只有偷看的却没有制止的,莫溪就明白了这人肯定不是六皇子的心头肉,否则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们早就上来护主了。至于这个到底是什么人,又或者是个过气的男宠(为什么长得这么美竟然过气了?),莫溪完全没有想到,看到可以和他一较高下的美人被自己打压就异常兴奋! “你太过分了!”温君玉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地嘲讽他,怒视他的时候忽视了手下的动作,被碎裂的瓷片划伤了手,血顺着他的大拇指流了下来。 莫溪没想到他会受伤,但显然他不会心疼温君玉,杵在一边看好戏。温君玉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血,仿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划破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疼,刚要起身去包扎伤口手腕就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握住了,阮清风阴沉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悦耳,“怎么受伤了,这是谁干的?” 阮清风收到消息说有人难为温君玉,火速赶来正看到他无措地蹲在地上,大拇指上流着血,冰冷的杀意顿时有外泄的倾向。 温君玉脸色苍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任由阮清风把他的手指送入口中,“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阮清风阴鸷的眼神在莫溪身上滑过,莫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刚才来的这人的态度,傻子也知道他们才是一对!这人身上江湖气息很重,但长得还真不错,他在宫中所见,三皇子六皇子容貌算是上乘,这人即使站在他们身边估计也不会被夺去风采,能在六皇子府中出现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阮清风不知道眼前这浓妆艳抹的人在他的视线之下还能想这些东西,否则真的要佩服他的勇气,小命岌岌可危了还在对别人品头论足……“玉儿做事一向稳重,怎会无缘无故摔烂了东西还伤了自己?不必替他人遮掩,否则叫别人来说也是一样。”没见到玉儿之前或许他对这人还有点兴趣,这两相比较还是玉儿最合自己心意。 温君玉红着脸抽出自己的手指,“清风,真的没事,我们回去吧。” 阮清风还没说话,两人之间忽然插入一道略显娇柔的声音,“是莫溪的不是,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公子才害得他割破了手指,瞧他流了那么多血莫溪吓坏了没来得及道歉,千万别见怪啊,我这有帕子,公子不嫌弃……” 冷风过,帕子悠然落地,莫溪僵在原地,他只看见那位公子一抬手,一阵凛冽的寒气迎面扑来,差点连气也喘不过来。 “哦?我怎么听说你口出恶言,说玉儿是六皇子的男宠?” “啊……那是误会,莫溪初来乍到难免有不知道的事,殿下也没有告诉我还有客人在……公子,莫溪给您……们赔不是了,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原谅莫溪这一回。”莫溪知道这是碰到硬茬了,如今六皇子不在,他就先低下头,来日再讨回来。 “呵呵,可以原谅,”阮清风笑了,不等莫溪重新扬起笑脸,又抛下一句,“不过你害得玉儿受伤,也留根指头给我。” “留……”莫溪反射性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心惊肉跳,拉过自己的小厮挡在面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三、我是六皇子的人!” “一个男宠而已,宗衍不会介意的。” “宗衍是不会介意,但有人会介意。”就在阮清风丝毫不理美人花容月貌失色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个淡淡的熟悉的声音如是道。 “是你?”阮清风见是慕宣卿,又忍不住跟他呛上了,“这可是宗衍那家伙的男宠,我处理了他都不会有意见,你反倒有意见?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好到这份上,还是说已经在替那家伙管理后院了?” 慕宣卿也不恼,就那么看着他,这事若放在之前他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其中一个人还是别人送给宗衍的男宠,但宗衍临行在即,要是闹出什么事,三皇子在北狄王面前说些什么,宗衍此行估计就悬了。想到他那日不加掩饰的兴奋劲儿,慕宣卿暗自叹气,“别拿那些话激我,这么做究竟谁人会介意你心里明白,既然是朋友,别给他添乱。” 宗衍不介意,但他不想让他前进的路上承担一丝风险。 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如果阮清风再执意妄为那就真把宗衍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即便他对慕宣卿咬牙切齿,也忍下了,“卖宗衍个面子,让这男宠离玉儿远些,再有下次天王老子求情也不行!”心下难平,走之前也要瞪慕宣卿一眼。 谁在为他求情?阮清风搂着温君玉离开,慕宣卿看向一直躲在后面的莫溪,如果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正主的话,刚才骂的人就是自己了吧? 男宠什么的,还真是不爽! 莫溪眼见危险离开,松口气从小厮身后出来,马上恢复了趾高气昂。 让那个男人住手的赫然便是来的那日无视自己的人,刚才他们说什么了,他要管理六皇子的后院? 看到莫溪眼里升起的敌意,慕宣卿无语,还真是学不乖,就仗着有钟离绯在背后撑腰,连自己所要面对的人的身份都无所顾忌了吗?钟离绯送他过来,真的只是看上他那张脸了?他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府上的主子,还是……所有颇有姿色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其实,他倒以为把莫溪送给四皇子钟离情是个不错的主意。 “阮清风是殿下的朋友,就算他刚才动了手,殿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是在给我说教?”在这些人面前露怵,莫溪觉得自己失了面子,男宠怎么了,得到了主子的宠爱,男宠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怕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丑八怪一个,难不成也是六皇子的男宠,别开玩笑了! “说教不敢当,毕竟我不是莫公子你,对男宠不甚了解。”没有理会他的询问,慕宣卿转身就走,把莫溪的气急败坏扔在后面,“菊儿,这个莫公子可能还不知道规矩,不如让爻总管去给他说道说道?” 菊儿刚想回府里还真没有后院的规章制度,见到慕宣卿含笑的眼睛忽然福临心至,欢快地福身,“奴婢遵命,奴婢马上就去请爻总管。” 不能来强硬的手段,那么迂回一点吧,至少宗衍不在的时候,不能让这些所谓的“礼物”整出什么幺蛾子…… 37.码头营地 宗衍两天没回来,虽然走之前说抽到空档会回来,但时间仓促,他怎能在上千名精兵的眼皮子下面摸鱼,何况,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找他的错处。都是男人,哪来这么多黏黏呼呼,反正只有两天见不到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只是个夸张的形容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爻总管的说法起了作用,莫溪没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但这只是短短的两日,等他和宗衍出了门,不定惹出什么事来。慕宣卿整理着需要带过去的东西,无非是些衣物、洗漱用品什么的,用不了两个包袱皮儿。至于明日或许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上宗衍的队伍他并不太担心,还有宗衍会对他的将士们怎么介绍他……反正不会给他扣上一个以色媚上的罪名就对了。 打算早点休息的慕宣卿没有等来希望的那个人,反而有个一直不对盘的人趁着夜色出现在他的房里…… 慕宣卿看着不请自来那人,“你这大晚上的……” “放心,我不是来夜袭的,对你这样的我可没兴趣。”阮清风耸肩,一脸的欠揍相。 “梦游呢……”慕宣卿把刚才的话说完,阮清风脸一黑,直觉地认为他的嘴里没有好话,赶紧把来意申明。 “这个……明天交给宗衍,这个混帐东西,我跟他相交多少年,你才出现多长时间,竟然为你跟我红脸!我还巴巴地给他送东西来,简直了!”阮清风指着窗台,慕宣卿这才看清那里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他就是把你当朋友才会显出真性情,否则,跟那些皇室中的兄弟姐妹一视同仁,你就高兴了?”阮清风可能在江湖中是一号人物,但在慕宣卿眼里,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俗人,即便不知宗衍和他怎么成了朋友,为他降低仇恨还是可以的。 “哼哼。”阮清风闻言,只留下意味不明的两句哼哼,无比潇洒地消失了。 慕宣卿看着那个长盒子,有点明白阮清风要送给宗衍的是什么了,这东西……唯恐闪着自己的腰,他只把盒子拖窗台下面放好了,幸好有心理准备,这东西不知有多重,试想一下一个有武功的江湖人没有防备之下都有可能闪到腰,别说慕宣卿如今这虽健康许多仍相对较弱的人了。 打开盒子,慕宣卿猛地遮住了眼,眼睛在黑暗中待久了一时不太能适应犀利的剑光,但是这剑光却很熟悉,赫然就是阮清风在那个古怪的山洞里发现的寒光铁刃,他本以为这把好剑是阮清风自己留着的,没想到最后竟是送给了宗衍,当时他说的“宝剑赠英雄”原来是这个意思…… 翌日,慕宣卿早早地起床整理完毕,完全是为了不给行进的队伍增添麻烦,宗衍看到在偏门等着自己的慕宣卿,两天几乎未见笑容的脸登时有些绷不住了!要不是在这么多将士百姓面前,他还存有一丝理智,他早就扑上去亲亲以慰相思了! 慕宣卿示意身后两位身体强壮的仆人把剑盒奉上,笑道:“殿下,您此去是为了北狄,怎么能没有趁手的兵器。” 宗衍视线终于从他的脸上落在低调华丽的剑盒上,打开,脸上闪现一丝惊喜,一把拿起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引来一片惊叹声,“好剑!”宗衍早在慕宣卿让两个人抬来这长盒子就明白里面是个重家伙,这才不忘用上内息,所以才没有出丑。 两名强壮的大汉能抬动的兵器,他们的殿下只用一只手就能舞得虎虎生威,有些将士和百姓原有的疑惑转变为了相信,或许六皇子殿下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无所事事、无甚能力,两人的相处虽短不足以看清一个人,但他们已经期盼着日后战场上的事了。只是,六皇子殿下刻意吩咐在宗府门前停留是为了等这把剑还是……这个人? 很快宗衍就给出了解释,他把这柄看上去就很重的剑潇潇洒洒背在了身后,向慕宣卿伸出了手,“将士们,这位就是本皇子的军师宣非!”脸上是不可忽视的自豪。 六皇子是说过他府上有位智囊,还婉言谢绝了某些人的自告奋勇,原来是真的,目睹这一切的将士虽然心有疑虑,但此人刚刚奉上这样一把神兵利器,殿下看上去又这么引以为豪,大部分人就默许了“军师”的加入。 慕宣卿忽视了宗衍伸过来的手,问清了自己该坐在哪里,悠然地爬上唯一的一辆马车。 看着空空的手,宗衍心中充满了委屈,却还是佯装淡定地缩回手,示意可以起程。 阮清风揽着温君玉在高高的院墙上看着下面的那一幕,心里百味杂陈。 自己送出的武器被那丑八怪当做踏脚石,就好像是为他人做了嫁衣,非常的不爽。还有,这人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给将士们一个还好的印象,自己还真的小瞧了他,若是他从大门出,就这样被宗衍领上马车,定会有将士心生不满,本来宗衍这个籍籍无名的六皇子在军中的威信就不高,接下去会怎样可想而知。 马车里就是很普通的布置,慕宣卿放好包袱先闭眼打了小瞌睡,到底是第一次参与跟战场相关的事件,即便上床很早,真正入眠却很晚。 等到出了城门,宗衍依旧摆着威风凛凛的姿势溜过来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自家卿卿斜靠在马车里睡的正香,唇角轻掀了下,轻手轻脚地又回到队伍最前头。 慕宣卿再次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他掀开帘子,马车正停在一处非常幽静的树林边,看样子正在做休整。宗衍正在不远处跟人说话,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谈话向马车走来。 “行军简陋,先吃些干粮垫垫肚子吧。”宗衍先没急着动手动脚,先把人喂饱了再说。 “吃什么不是吃。”什么时候他还会计较这个。 干粮一如其名,很干,慕宣卿仰头喝了几口水,嘴唇湿润润的,宗衍还是没忍住啃了上去…… 这次的停留很短,也是在做最后的整顿,然后慕宣卿彻底体会到了急行军的痛苦。他这个坐在马车里的人尚且能忍住一路的颠簸,不受日晒雨淋,但是徒步的将士们呢?慢慢儿看着他们变得疲倦、步履艰难,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重瑶小国前些年一直是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北狄碍于其他几国的虎视眈眈只是予以威慑,并未采取极端的手段。现如今青阑失了祈天者、南越国君时不时玩失踪、北狄王年迈病重……他们都自顾不暇,于是重瑶小国又有了别样的心思,动作比之前大了许多,就算北狄王派人宣战,他们也不像之前那样诚惶诚恐。 两国交战是迟早的,只是被有心之人提前而已。 重瑶小国三面环海,两国之间的来往全依赖于北狄的边陲小镇——景舸,那里有最大的一个码头,不只与最近的重瑶有贸易来往,与其他几国也有颇为密切的关系。只是如今这里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非凡,大部分商铺住宅都人去楼空,徒留一地凄凉。 长时间的行军,将士们在到达景舸之后便安营扎寨。宗衍先带着慕宣卿去见了驻守在这里的大将军褚随云,自接到皇帝的命令他就快马加鞭赶到这里,等待六皇子的到来。 褚随云觉得由他带兵直接杀入重瑶小国,擒贼擒王,绝对是一击得手,皇上为何还要派一个并没有带兵打仗经验的皇子过来?皇帝病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虽远在边关却依然清楚得知晓,至于要效忠谁,他褚随云自然是效忠最厉害的王者! 不管是要牺牲的棋子还是练兵,他都不能让北狄和这里的百姓有一丝一毫的闪失,若这个皇子有任何不妥之处……哼…… 褚随云表面恭敬,实际上什么态度宗衍完全明白,不过他也不在意,褚随云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巴结权贵,也不特别高看谁,若是一见面就对他毕恭毕敬他才要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呢!所以宗衍也只是相互介绍了一番,至于其他方面,待到营地布置好再说。 “大将军,战船已经全部就位,善于水上作战的兵士也已全部就位。”两人走后,一个小兵过来报告。 “好!就等开战的那一刻了!都说重瑶善水战,就让他们看看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褚随云并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对自己的将士特别有信心。重瑶不就是善水战吗,用水军对付他们不就得了,搞不懂六皇子为何还要带军师过来。 距离景舸小镇尚有半天路程的地方立好了六皇子的营帐,然后是其他将士的,码头上的一片狼藉被清理干净,被用来当做每日操练的场所。褚随云和他的人在这里驻守已有些时日,宗衍带来的精兵还在休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声势浩大地开始练兵了。 “这褚随云还真是……”宗衍有些狂躁地爬起来,眼圈儿有些发黑。 “估计他一时半会还意识不到,不过你若出声,他必然会有话堵你。”大战在前,主将却要求他们停止练兵,让他和刚到的将士能好好休整,即使合情合理也必然会盖上一个贪图享受、不能吃苦忍受的帽子。 “我也不是为我自己。”宗衍叹道,就要起身。 “你睡着,”慕宣卿按住他的身体,披上一件衣服,“让我来吧。” 宗衍躺着,心神也跟着飞出去了。半盏茶的功夫没到,外面震天的口号戛然而止,宗衍一骨碌爬起来,在慕宣卿掀帘子进来时把他扑倒,笑眯眯地巡视着他不愠不怒的脸,“你还真行,我都没把握这么快说服褚随云将军,快给我说说!” 慕宣卿抬抬胳膊,完全制不动他,“其实我……” 营帐议事。大将军那边的人阐述了与重瑶对战的利与弊,然后把目光投向主座上的宗衍,褚随云粗声道:“六皇子殿下对于此次的战役有何看法?” 此次对战,北狄在人力国力上明显有利于重瑶,但到了海上,北狄将士大都不擅游泳,遇上精通水技的重瑶军孰胜孰劣没人敢打包票。重瑶军在宗衍带兵赶来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兵的意思,很明显是在等他们先行出击。 “褚将军和各位说得都有理,我们北狄的将士都是热血好战的男儿,岂有白白等着的道理。再者我们兵强且多,重瑶小国又哪里比得上!将士们战意满满,若是寻常的陆地战,我们此仗必胜!”宗衍看着在座的将士们包括褚随云眼里都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得意,并没有听出他话中其他的意思,“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重瑶国君哪来的这么自信,就在他的国家等着我们的进攻,仿佛根本无所畏惧,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六皇子,俺说句不好听的,重瑶的野心也不是一年两载了,这场仗是不可避免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打就是了!”褚随云下首的一个副将满不在乎道。 “哎~六皇子说的有道理,重瑶可能是有阴谋,”褚随云出人意料地赞同了宗衍的说法,“但是,六皇子,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露出端倪,可谓隐藏甚深,我们若要等得他们显现出阴谋诡计,那……要等到何时,将士们可等不起啊!” 问题来回兜转还是转到他这里,宗衍道:“为今之计,只有潜入重瑶的属地,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了。” 在座的将士面面相觑,这就是孤军深入啊,能派谁去呢?褚随云沉吟良久,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探查敌情、减少伤亡最好的办法,前提是派去的人能活着回来……“六皇子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说倒容易,有危险的事还是他们来做。 “这还用说。”众将士看着他们的六皇子扬起一抹不可一世的笑容,傻眼了。 38.探查 黑沉沉的夜幕下,一方小舟悠然在海面上飘荡。 小船里面只坐着宗衍、慕宣卿以及两名郎将,他们从左侧绕行,打算趁着今夜无星前去重瑶的边境。两名郎将虽然看不清宗衍的表情,但从他同那位军师说话的语调来推测一如他在营中那般无所畏惧—— “我。”撇去那无谓的尊称,六皇子的那种气度似乎一下让他们的观感从骄奢的皇族脱离了,变得更能融入他们这个军营。 营帐中顿时骚动起来,褚随云大将军同其他将士纷纷阻止道:“殿下不可,哪有让将士们等在原地让殿下去冒险的道理。”虽然勇气可嘉,但也不知是不知道此行有多危险还是真的有自信全身而退。 宗衍不紧不慢道:“此行只是探查,并不是以命相搏,但也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你们认为我做不到?” 六皇子这样说,谁还敢虎嘴上拔毛,说他不能胜任这个看似危险的探查?褚随云将军虽说默认了此事,但还是执意派上自己的两名郎将,这才放心让六皇子上路。他们是不知道这六皇子有什么本事,但奇迹般地在这段同船而坐的期间心神也逐渐安定下来。 宗衍道:“待会我们进入到重瑶探查的范围就下水,虽然我们不能正面对上重瑶军,难保他们四周的防御一样严密。快上岸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剩下的交由我来。” 其中一名郎将不可置信道:“殿下您要亲自冒险?”他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听殿下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先上岸。 宗衍没有反驳,只道:“我有分寸,你们只需听命行事。” 重瑶水下防御是他们最自豪的地方,但是在宗衍的带领下,四人非但安全无虞地潜进水下机关重重的防护网,而且还反过来对他们做了一些不太地道的改动。虽然对殿下这么清楚重瑶水下机关有些疑惑,但两名郎将对于殿下的看法又高上了一层。这样一来,重瑶军未及出兵就会被自己设置的机关绊住,真是大快人心! 慕宣卿心里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宗衍对这里很熟悉,他一定是来过这个地方,虽然一路安全过来了,但也能看出这里的危险性。也不知道那时他有没有受伤……这人私下里真的做了很多事,那个只凭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的儿子来冒险的北狄王,多亏了你的漠视才让宗衍有了历练的机会,还真是谢谢你了,慕宣卿心想。 远远地瞧见岸边的星星光点,宗衍道:“你们先等在此处,若是岸上出现大动静,你们就往南边游,那里有条直通山上的小道,上去之后注意隐蔽。”只要他把人引走,那里的防备就会一时松懈,卿卿也不会有危险。 慕宣卿轻声道:“小心。” 宗衍捏捏他的手心,示意他安心,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上。慕宣卿和两名郎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岸边的方向,心思不一。 不久,岸上忽然火光一现,嘈杂的声音全都向着一个地方而去,慕宣卿猛地瞪大眼睛,却还是记着宗衍的话和那两名郎将一同快速地向岸边游去。就在他们踏上山的那一刻听到一个男声大喝:“该守哪守哪去!一窝蜂跑来算怎么回事?要是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 三人都是一激灵,在脚步声逐渐近了的时候加快了速度隐藏在山坡的土堆之后,紧张地看着混乱的那一处。 宗衍浑身湿淋淋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三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在黑暗中特别显眼,不禁就笑了,轻声道:“行了,别看了,我人都回来了,我们朝前走,等到白天就有好戏看了。” 考虑到他们并不会在这里久待,游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点干粮,四人干巴巴地啃了,就地找了个地方睡了一晚。 半夜其中一个守夜的郎将找地方小解的时候往宗衍睡觉的地方看了一眼,就算是夜沉沉的,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也依稀能看清两个紧紧黏在一起的身影,是看错了吧?郎将揉揉眼睛,殿下和军师贴得这么近……不过转念一想,以往出外打仗的时候由于天气酷寒,很多将士能一个被窝里睡觉甚至相互搂抱取暖,这大晚上的,军师一个文人,耐不住冷殿下才这么做的吧?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呢,郎将哂笑,回去继续守夜。 天际逐渐泛白的时候,他们终于知道宗衍所谓的好戏是什么了,重瑶水多山少,地势较低,他们所处的这个山头正好能将下面的情形全都映入眼底:重瑶军是怎么操练的,大致多少兵马,战船多少,眼神好了还能看到远处有些什么秘密布置……至于昨晚上那个嚎了一嗓子的家伙,倒是没有见到。 “你们,把这里的情况都记熟了,尤其是重瑶的水军和战船,他们从数量上又增加了不少,看来确实是早有预谋要和北狄对战,现在交火也就这两三天的事了。”宗衍看着下面一列列排好的战船,神情有些严肃,实话说,他们自己的战船确实比不上眼前的这些,也难怪重瑶有恃无恐。 “那昨晚上带兵警戒的人是谁?”昨天宗衍回来后并没有说太多脱险的经过,但言语中特意提及了那人,应该是把他看在眼里了。 “暂时还不清楚,等下我再去查查,你们就在这附近走动走动,这山头地势好,不容易暴露,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话虽对着三个人说,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慕宣卿,幸好是背对着郎将们,否则难保不看出什么猫腻来。 “你……”慕宣卿见他又要去冒险,虽然来之前说好的,但眼睁睁看着他往兵堆里去,就算是武功再好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啊!“算了,你心里有分寸,不缺胳膊少腿的回来就行。” “放心。”他是不能以一挡百,但仗着一身功夫小心点不被人发现的能耐还是有的,看见卿卿为他担心,宗衍纵使冒险心里那也是美滋滋的。 “……”两名郎将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皇子和军师的对话。 慕宣卿三人也分工合作,分别占据了三个方位全面观察重瑶军。虽然重瑶军在山上有驻守的兵士,但总不能满满一山坡都是人,他们这仗打的是水战,山上有几个把守了望的就行了。无意间也给宗衍他们钻了空子。 谁知没过多久便下起雨来,慕宣卿抹了一把脸上滑落的雨水,看到大多数守卫的兵将都想办法给自己戴上了防雨的东西,这样就更不容易往上戒备了,于是大着胆子往山下走了一段距离,没想到还真让他瞧出点事来—— 山后重重掩映之下许多灰黑的身影若隐若现,一望便知是埋伏在这里的士兵,本来重瑶擅长水仗,是不会把这么多兵力掩藏在陆地的暗处,他们这么做的意图……难道是想引诱北狄的将士入埋伏圈然后一网打尽?即使不能一网打尽,没有防备的北狄将士也会伤亡惨重,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慕宣卿赶紧加快脚步往旁边一条岔道上躲,孰料脚底一打滑,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哎,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听岔了吧,别是把雨声听做别的声了,我们分头瞧瞧。”两名巡逻的重瑶士兵为保险起见,还是四下里探查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发现。 “走吧,若真有敌军前来,我们还有姚将军呢!昨晚上那个夜袭的人不是被姚将军追得无路可逃只能跳水了吗?” “对啊,有姚将军在,我们此仗必赢啊!就等北狄那些旱鸭子按捺不住来袭了!”两士兵说着说着就走远了,不过这些话都没有被慕宣卿听到,他已经顺着被雨水浸得湿滑脏污的山道滑到不知名的地方,狠狠一头撞上一棵粗壮的树干才停下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撞晕过去! “唔!”把痛呼声忍在喉咙里,他可不能被人发现然后给宗衍添麻烦,慕宣卿捂着剧痛的胸口勉强站直,活动一下身体,幸好其他地方尤其是脚没有受伤。他仰头看了一下,如此高的距离加上湿滑的泥土……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还是另辟蹊径吧。 这是个临近于海的小山谷,饶是处境紧张,慕宣卿也不由得感叹,不愧是海上之国,景致秀丽到极致,映衬着此时的落雨,若不是两国即将交战的背景,倒是别有一番意味。只是走了很长的时间他仍旧没有找到上去的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靠在一块巨石上的慕宣卿心里开始有点焦急,甚至考虑起顺着滑落下来的地方攀爬上去。 “快点找!那人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拐角处传了出来,慕宣卿顺势躲在巨石之后,暗惊他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明明宗衍说这里没什么人的,难道是因为他们在陆地埋伏的缘故?得尽快告诉宗衍他们才是。 “姚将军,会不会是昨夜的那人?他跳海之后并没有逃走而是伺机而动,今天又来偷袭!” “不是,他们的武功套路不同,而且,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尽相同。”那个姚将军沉声道,带着他的人从另一条道上疾奔而去,正好与慕宣卿擦身而过。 侥幸没被发现的慕宣卿心却更提了起来,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受重伤的人到底是……想到孤身一人前去查探的宗衍,他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慕宣卿大着胆子和那些人迂回转着圈儿,直到在一棵树后发现一只脏污的靴子,吊着一颗心急切地看过去,不是宗衍,而是个陌生的男人。他松口气,看这情形是这个男人被那姚将军打伤,想要躲在这谷中的水潭里,只是没走到地方便趴下了。 看着几步之遥的水潭,慕宣卿咬咬牙,走到那男人身边的时候顿了顿,拖着他潜入了水中。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岸上有声音,慕宣卿憋着气拽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这人不知身份不知来历未免危害到自己的处境本来是不打算救的,但是……这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及时地睁开了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如果丢下他不管他的行踪必露无疑,没办法他只能拖着这半死不活的男人下了水,也不知他会不会保持一丝清醒忍到那些人离开。 慕宣卿带着点担心听着岸上不甚清晰的对话,没有注意到挂在他肩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侧脸,眼中泛着不知名的流光。 说话声逐渐消失,慕宣卿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才拽着人爬上来,喘足了气刚要站起身,肩上猛然按上两只手,紧接着熟悉的气息把他包围住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要你待在那儿不要跑远吗?这里很危险!” “宗衍……”好吧,他不得不承认,被这人拥在怀里时所有的不安担忧都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对不起,我只是尝试走远一点,没想到……不过倒是被我发现一件重要的事,宗衍,你先……” “先别说,我们离开这里!”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看到这人没什么大碍宗衍阻止他继续说,指着地上躺着的貌似还昏迷的男人道:“这是什么人?” “不认识,但是重瑶军也在找他。” “别管他了,不知是敌是友。”宗衍意味不明地看了那人一眼,对上慕宣卿带着疑问的眼睛,指着他们刚刚爬上来的水潭,“从这里出去很隐蔽,就是需要潜入很深,若是受不住了便知会我,掐手吻脸……都行~” “……”慕宣卿抬眼看了看宗衍身后的郎将们,他们动作一致望天,佯装没有发觉他们之间的暧昧。 从狭窄的缝隙钻出去的时候慕宣卿明白了他们为何来时不从这地方进入,这么狭小不易察觉的地方稍有不留神就会错过,而且从山谷爬上山坡的话,很容易就被路上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选择的路线虽然危险,但收获颇丰。 回到营地的时候慕宣卿把他看到的一五一十描述出来,在座的将士无一不耻笑重瑶的所作所为,他们指望不上海战难道还能在陆战上胜过他们? 宗衍不赞同道:“既然有此做法,那就说明他们有信心战胜我们,而且他们的将士中有一个姓姚的将军,是个陆战的好手,在重瑶军中威信极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想想,若是在对战中他们狼狈脱逃,我们势必会乘胜追击,到时候中了他们的圈套,谁能保证自己会全身而退?” 营帐中一片沉默,褚随云看向宗衍的目光明显和之前不同了,他也道:“带兵打仗最忌过于自满,骄兵必败,知己知彼方才立于不败之地,殿下打探到敌军的消息,我们才不能一步踏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的阴谋破败。” “对啊!”将士们眼中的得意和鄙视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等殿下和大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好直取重瑶的驻地。 “殿下你说该怎么做吧,我老黑无敢不从!”之前还看不上宗衍的黑脸汉子拍拍自己的胸脯。 宗衍看向褚随云,褚随云略微点点头,他不易察觉地翘起嘴角,道:“既然各位将士相信我,那我钟离衍必不会让各位失望。”这些将士效忠的是北狄王,而不是宗氏,此时他不能自称为宗衍。 晚上宗衍拿着他们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布防图出神,慕宣卿坐在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探他的口风,“无论他们后方怎么布置,我们最先面对的还是他们的水军,你有必胜的把握吗?”北狄和重瑶的国力从来不能相比,这也就造成他们对重瑶的轻视,若是宗衍不能一战得胜,在北狄王和朝臣的心里的印象必定会大打折扣,那些所谓的兄弟不知又会在背后如何编排他。 宗衍放下图,“之前有,现在倒有些不确定。”他在自家卿卿面前从不讳言,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反正卿卿不会看不起他。 慕宣卿猜测:“是因为那个姚将军?” 宗衍点头,他之前从未在重瑶听过这号人物,那个姓姚的虽然不是江湖中人,马上功夫和用枪的本领都不错,特别是他一来重瑶军就有了那么大的改变,让人不得不忌惮。 慕宣卿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他们既然自诩擅长水战,那么就让他们自己尝一下海水的威力好了。 “别想!”宗衍把他拉坐在自己腿上,紧紧锢着他的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恨不得你从来没有那样的能力,你还不把它放在心上,是故意要让我心疼吗?”他哪里不明白自家卿卿的意思,但是他不会同意的! 39.力量 宗衍一脸的没得商量,慕宣卿知道他担心自己,心里满满的喜悦,但他同样担心对方啊,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他对宗衍有信心,到时候万一受点什么伤……若是宗衍能尽快得偿所愿,他这个身份就该彻底抛除了,亏损的部分能再慢慢养回来吧。 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宗衍哼哼道:“北狄向来是以国力威慑周边小国,这次父皇只给了我和重瑶差不多的兵力,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虽然很想一击得手,但更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晕倒,明白吗?” 慕宣卿也道:“我的想法跟你一样,我不会什么兵法,能帮到你的只有这个能力,我也希望你能够毫发无伤地赢得这场仗!” “……”宗衍眼睛沉沉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我说的是真的,早点结束……唔!”被看得不自在的慕宣卿刚移开点视线就被某人一把拉到怀里对着那张嘴狠狠地吻了下去!唇舌翻搅,一时间营帐里只剩下暧昧的水泽声和压抑不住的粗喘声。 “看着我打赢这场仗,恩?”稍稍分开一点,宗衍声音压得低低的,性感无比。 “呼呼……”慕宣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大喘气,不过心里的念头暂时打消了。 不过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宗衍就算对那姚将军有了提防,但那人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那姚将军只道北狄派来的是个寂寂无名、养尊处优的皇子,只把注意力放在颇有名气的褚随云大将军那里,谁料都在对方身上吃了亏,仗打到一半两位领兵的大将全都不见了踪影。 敌对双方的将士们都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主将不在了,仗还是要打的。由于对他们的埋伏早已做了应对措施,此刻双方已经从海上打到陆地上,重瑶唯一的那点儿优势也没有了,但是国小也有国小的好处,重瑶国君正集中把兵力调往此处,长时间打下去对于北狄是非常不利的…… “殿下到底去哪儿了!”宗衍到现在还是没有踪迹,将士们是焦急外加担心,消息传到驻守营地,褚随云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像猫抓,果然是那个姓姚将军的问题吧,虽然弄清楚那人的底细最好,但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危险的事情上,反而更不利。 “……”慕宣卿看上去也很镇定,心里早翻了锅了,宗衍这家伙不是说了让自己相信他吗?怎么还是没了消息! “这么拖下去对我们很不利啊,让他们速战速决吧将军!”或许伤亡会很惨重,但重瑶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恩……”褚随云沉吟着,他赶过去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重瑶派兵支援的速度,更何况营地还需要镇守的人,但若真能速战速决尽快返回的话,不知道殿下到时候能不能出现,一个人留在重瑶驻地到底是不安全的。 “返回吧。”慕宣卿忽然道。 “军师,”先不管殿下带来的这个军师有没有才能,胆量在那里大家都是看到的,更何况还发现了重瑶军的秘密,大家对他也就没话说了,“您这话什么意思,不管殿下了?” “不,不是不管他,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让全军返回吧。”他必须尽快做决定,否则宗衍若是出了什么危险……“我是不会拿全军的生命和荣耀开玩笑的,之前也和殿下商量过,这是最后的筹码。” “这不是撤退吗?老子不干!” “都先别说话,听军师说完。”褚随云意外地站在了慕宣卿这一边。 对于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军师”,褚大将军一开始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在殿下初来的时候,他是想来个下马威,按时给将士们操练,即便是当时殿下出言制止他也有话堵回去,战争迫在眉睫,必然是该连天加夜的操练,这才是他们将士们应该做的。但是军师只问了他两句话,他就无话可说了。 慕宣卿首先问他,“褚将军对自己的兵士和六皇子带来的精兵能否一视同仁?”北狄所有的将士们不都只为一个人效忠吗?他自然答是。 “褚将军快马加鞭赶至这里时有无养精蓄锐?”然后慕宣卿又问了第二句,他就明白了,原来在这等着他呢!让一个吃饱睡足的士兵和一个身心疲累的士兵对战,何人会胜出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一向爱惜自己手下将士的褚随云大将军又怎会不明白? “重瑶设了个圈套等我们钻,我们也可以效仿,”慕宣卿冲褚随云感激点头,借着道,“诱敌深入怎么会是撤退呢?” “这样啊……军师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接到撤退的信号,即使将士们再不愿也要听令行事,重瑶军见一向压着他们的北狄军竟然开始撤退,恶意地嘲讽起哄着追了上去,追到海上是他们更加擅长的水战了呢!哈哈哈!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几乎忘记了同样消失的主将。 与此同时,慕宣卿和一名小将乘着一叶小舟驶往重瑶。 宗衍和姚将军在哪里呢?双方先是对峙了整整一天,不停地冲对方叫嚣,直到凌晨方才由重瑶军射出了第一支箭。 然后便是你死我活的交战,重瑶军果然很快就有了撤退的意图,无奈宗衍这边早有准备。计谋不成,姚天南便出面邀战,战得兴起,不知不觉脱离了战圈。姚天南姚将军本意是干掉了北狄的主将,待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再一举灭了北狄军,没想到这北狄的六皇子还有几分功夫,他也认出了这皇子就是那晚夜袭军营的家伙。 “本将知道那晚皇子殿下是来探查,不过也没想改变计划,奇袭固然重要,但短时间更改作战策略反而起不到什么效果。北狄的皇帝给你那点儿兵力是想让你出奇制胜吧,不过现在是在我重瑶的地界,想要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姚天南道。 “是吗?”宗衍扬起肆意的笑,“那就来试试!” “没想到北狄还有你这样的皇子!”因着前两天连续大雨的缘故,马蹄陷入稀泥不得动弹的姚天南只得下马对战,战斗力似乎也因此削弱了,一脚踏空,不过滑落的时候也不忘拉着一个垫背的。 “你没想到的多了……混帐!” 混帐的姚天南即使浑身狼狈也不忘先要了宗衍的命,但是对于武功还算不错的宗衍来说就有些占了下风,被毫不客气追着打!然后在某处传来熟悉的信号时停了下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姚天南是吧,你们重瑶这次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你吧,可惜在本皇子看来你也没多大本事,就在这里看着你的军队是如何败退的吧!” 姚天南吐出一口血,冷笑,“本将可没有大的面子,孰胜孰败还不一定呢。” 宗衍心里一惊,“难不成重瑶的皇帝当真这么无脑,把守在其他地方的兵将全都调过来了?也不怕自己的皇位被别人端了。” 姚天南不再说话,宗衍却慢慢回过味来,重瑶这是和其他国家联手了?有了后盾?这样无论他们如何挑衅也说得过去了,他带的兵将再骁勇善战也比不过两国联手……尤其他还不清楚这个后盾到底是哪个国家。 宗衍道:“原来你不是重瑶的人。” 也不期望这人能给予他回答,宗衍利索地纵身跃向信号传来的方向,大军竟然已经撤退,不用说也知道是何人的指示。岸上狼藉一片,宗衍眼皮子直跳,抢了一艘船沿着上次潜水离开的地方直追而去,正正在半道让他看到几乎七窍生烟的一幕——慕宣卿只带着一名小将急冲冲地前来,看到他过来还兴奋地挥挥手。 “走之前我该狠狠地教训你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宗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却还是迅速地落在了船上。 “有什么话等一切结束了再说!我任你处置。”慕宣卿知道自己擅自做主,这话说得很有几分请罪的味道。他本意是不想接受宗衍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但此刻听了宗衍的叙述,反倒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重瑶军不顾后方防线全军追击,仗着的就是援军即刻便到,但宗衍若想请求援军,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绝妙。 可惜有时候越是自以为是,越是跌得凄惨。 把北狄的军队堵在他们自己的地方,连面都不敢露,重瑶所有的将士叫嚣的叫嚣,嘲讽的嘲讽,在战船上似乎开始提前庆祝胜利了。后方的援军即已就位,他们连后顾之忧也没有了,这一仗赢得如此痛快,谁说将士们打仗就必须抛头颅洒热血,这种追赶落水狗的阴谋得逞的感觉也是特别爽快的! 在震天的嬉笑辱骂声中,有些耳朵尖的士兵似乎听到了暗潮翻涌的声音,但常年在海上训练他们并不惧怕可能会有的风浪,甚至当狂风骤雨突然来袭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当一回事,直到战船开始控制不住地颠簸,双眼也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他们才觉察出这种天气对他们非常的不利,但已经晚了。 第一声惨叫出自谁人的口已经不得而知了,不知何时防御完毕的北狄将士拿起弓箭开始了反击,不时有中箭或者脚底打滑的重瑶士兵从战船中掉落到海中,再也没有浮起来。 “撤退!撤退!”有人高呼,然而已是挽救不了他们由胜利转为惨败的事实。 这似乎是一场天灾,但是北狄军为何会算得那么清楚明白,提前做好了防御?这些陷入狂风骤雨中极难脱身的重瑶军暂时是想不到了,而远在重瑶驻地的流火援军也察觉到了这股异常的浪潮,已经扬帆起航的战船相继回程,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天气越来越恶劣,翻涌的巨浪似乎想要把他们的驻地一举淹没…… 40.逆天 慕宣卿猛地吐出一口血,身体瘫软下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宗衍条件反射接过他的身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吐血呢? “卿卿?!”本来就绷得紧紧的脸霎时大变,宗衍轻轻喊道,生怕声音大了再让怀里这人吐点血。 慕宣卿难得这次没有晕倒,不过看他惨白的脸色,衬着嘴角滑下的血迹,倒是比之前看上去要严重许多,他勉强打起精神,“没事,最起码这次我还清醒,瞧你……这副好像我死了的样子……” “你不会死!”宗衍紧紧抱着他,非常恼怒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但又非常心疼,“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而且这次很严重你感觉不到吗?” “是……是……总之不只是你才会想保护心爱的人……我也……一样,让我休息一会儿……别担……心……”说完这句话,慕宣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卿卿……”宗衍嘴唇颤抖着落在他的额头上,眼睛暗沉暗沉的。 掀开帐篷,外面围满了将士们,他们是看着六皇子殿下和军师回来的,但是他们回来之后一直在帐篷里没有露面,就算想知道军师所说的会是怎样的办法看到殿下乌黑的脸色他们也不敢随意打扰,疑惑加焦急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异变发生了…… 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从不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天气会发生那么大的巨变。前一刻重瑶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恶意嚣张的笑,嘴里满是侮辱的话语,下一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雨水冲刷地看不清晰了,巨大的战船在海面上起伏地厉害,饶是他们经验丰富,也被这措手不及的暴风雨和滔天巨浪打到了,耳朵里似乎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喊叫。 军师走之前让他们做好了防御措施,此刻他们大军的营帐还留在原地,大部分人马都已经转移到码头后方,处在相对安全的区域。看着那一片人仰马翻,北狄的将士们不禁唏嘘不已,他们本来还以为军师懂得夜观天象,知道今天有暴风雨,但是越看越不对劲,那风浪简直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翻涌,即使他们被浇成了落汤鸡,跟重瑶军相比,实在是太安逸了。 重瑶军紧急撤退他们也顾不上了,这么大的风浪还只是在岸边呢都这么凄惨,往回走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兵力呢! 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看了多长时间,到底有多少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但是慢慢地他们也注意到六皇子的营帐始终没有动静,有股很不一般的气息从那里往四周散发,看得久了竟然会有一种叩拜行礼的感觉。 “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军师呢?”宗衍身周的气息比之前更沉郁了,该不会军师出了什么事吧?来时还好好的。 宗衍抬眼看着聚集过来的人,全都浑身湿淋淋的,浑然不在意落在身上的雨滴,直勾勾地等着要答案。宗衍忽然改变主意了,他一直想要隐瞒卿卿的身份,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把他隐藏在身后,但也许这么做不是最好的。 这里不是青阑,有过重瑶这一役,加上之前在北疆的所作所为,卿卿必然会得到百姓更多的爱戴和崇敬,而他的父皇兄弟们更加不会对他下手了,只会争相巴结奉承吧。 “看到这般逆天的景象了吧?”宗衍看了看阴沉晦暗的天色,“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都是军师事先算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殿下。”“我也觉得天气转变得太诡异了,殿下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将士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无一不想催促着殿下说下去。 “你们听好了,我们的军师不是别人,正是祈天者。” “什么?殿下,祈天者不是在青阑吗?” “不是,听说祈天者在大婚的时候被掳走了,这消息只是没传到军营而已。”有知情的将士把知道的说了出来,他们没想到祈天者会跟他们的殿下在一起,还表现地这么亲近,祈天者应该只是跟在帝王身边的吧?难道…… 不知不觉中,将士们看着他们殿下的表情全都变了,要是在以前,这种变化正是宗衍想要的,不过眼下却高兴不起来,“不错,祈天者与我同行已有些日子了,世人都传言祈天者祈天消耗精力极大,这确实不假,这次他助我们北狄退了重瑶……” 宗衍声音低下去,只抬手将帘子掀了掀,其他的不用他多说,慕宣卿惨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他们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地上那鲜红的血迹…… 祈天者身在北狄并且跟随在六皇子身边,不只帮助北疆的百姓度过了难过的酷寒,还一举击退了重瑶的大军! 这个消息在很短的时间传遍了北狄的王公贵族与平民百姓,人们对此的反应不一,毕竟六皇子的声望在此之前并不高,很多人押宝都押在了三皇子钟离绯身上,有人甚至以为这是六皇子的党羽散播出来的谎言!然而北疆的百姓们特意站出来澄清,六皇子是个为民着想的好殿下,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他也愿意冒险于悬崖上采药,他的身边也确实有个不一般的男子,他们相信六皇子殿下一定不会撒这种弥天大谎。 至于钟离绯等人会如何的怀疑猜忌宗衍等人不会太关心,他们此刻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 自重瑶撤退之后他们便乘胜追击,不只重瑶一败涂地,幕后参与者流火国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出兵任何国家了。至于重瑶的皇帝会如何结局,那不是宗衍所能决定的,他们只需要遵照皇上的旨意顺利回朝就行了。 归来的途中他们不是很意外地迎来了钟离绯派来的人马,那辆华丽的马车几乎一下子就把他们的寒酸比出来了,而且还随车附赠两名服侍的丫头,全都是美人胚子……慕宣卿被这无比明显的意思哽得一愣,他明知道自己和宗衍相识不是一天两天,还打定主意来挖墙脚,是欺负宗衍没脾气吗? 果然,即使慕宣卿没去理睬那两个丫头,也没有上那辆马车的意思,晚上大军扎营的时候还是有人见缝插针地来游说了。 “祈天者大人,三皇子听说您身体不好,特意布置好了马车送来,您是干大事的人,就别在这上面委屈自己了,早日养好身体要紧。那两名侍婢也是三皇子百里挑一挑出来的,手脚利索,人也机灵,还不会乱说话~”带着钟离绯命令来的内侍官员陪着笑脸,努力把慕宣卿往他们那里拉拢。 “……”这钟离绯还算聪明,没弄出些金银首饰金元宝来,还口口声声都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若是他没有先遇上宗衍,在身心俱疲的当口怕是要顺势接收了,“替我多谢三皇子的好意,只是……军中条件总是艰苦,各位将士、甚至六皇子殿下都是一般的待遇,我又如何比他们特殊,不过还请三皇子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休养身体的。” 原地休养了些日子,他的精神始终不是很好,看来这次祈天之事当真是“逆天”了,也不知耗损他几年的寿命,若是想和宗衍白首相依,还是轻易不要用这能力为好啊!慕宣卿眨了眨困顿的眼睛,不再理睬那内侍,自顾自告了罪睡下了。 那内侍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一眼瞥见宗衍从树后走出,一溜烟跑走了。 宗衍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躺下把慕宣卿抱在怀里顺便在嘴上咬了一口,“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快,按道理这事该是父皇出面的,可惜他连自己写圣旨都做不到了,看来他的路是走到头了……钟离绯一定心如火焚,身为皇室中人,他了解你的身份所代表的含义,可惜……你是我的~” 慕宣卿作势搓了搓胳膊,很给面子的没打呼噜,只是眼睛快要眯缝到一起了,宗衍只觉心里钝钝的疼,若不是那老家伙就快死了……若不是自己的能力显然没有大到撑天……卿卿何须要受这种苦…… “睡吧。”宗衍低声道,自己却又是无眠的一夜。 北狄都城,宗府。 “听说,纪封玄现在是青阑太子了。”正吃着饭,阮清风忽然道,语气就如同再说“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般。 “!”温君玉差点一时心慌碰倒手边的杯子,他也是好久没有听到封玄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话会从阮清风嘴里说出来。封玄怎么会成为太子了呢,难道这段时间青阑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不知可还康健?他虽为臣时间不长,但总归曾是青阑的监修。 “想知道就问呗,皇家的事不就是老一套,纪封玄上头没人了,他的能力还算不错,除了……呵呵,但青阑的皇帝认为他幡然悔悟,定是为时不晚,所以这太子之位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阮清风尽职尽责地给温君玉讲解,“怎么,是不是很失望?他纪封玄到底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 “你是故意告诉我这些?”温君玉彻底没了胃口,眼睫轻垂,却是没有阮清风想象中的伤心怨怼,“其实君玉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觉得很欣慰,封玄他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一味的逃避……那根本不是他。” 这两位在别人府里过逍遥日子,却不知主人夫夫已经快要归来了。 借着白日里的光线,宗衍盯着慕宣卿的侧脸若有所思,“卿卿,我怎么觉得你脸上的斑……变大了……” 41.追求者 慕宣卿下意识摸脸。 宗衍皱眉,抓下他的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别放在心上。”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没有放松下来,卿卿脸上的红斑他以为是天生的,可是如今看来却真的是比以前大了,昨晚上刚亲过的额头中央也似沾染上了层红纱,难道是因为祈天的缘故? 慕宣卿佯装不在意地开玩笑:“恩,有的人的胎记雀斑是会随着年龄变大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本来男人不用太在意容貌,鉴于以前自己就长得不怎么样,慕宣卿本也没把脸上的斑太当回事,但……不在意就不在意了吧,变大了是怎么回事?想到以后可能顶着一张堪比关公的脸到处游走,一定会吓坏小孩子的!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若是嫌弃,此时就不会在你身边了。”宗衍坚定地表忠心,暗自决定派人到青阑查下有关祈天者的消息。 “越来越会说话了。”慕宣卿靠着他喘了口气,这次的消耗明显很大,他都有种长期长在药罐子里的感觉,祈天者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自来到这里只经受过几次折损的代价,而原来的慕宣卿却从小披上祈天者的外衣,不知承受多么巨大的痛苦。 大军即到皇城,宗衍只让前来接应的陆扬直接把慕宣卿带回了宗府,至于他的父皇那里……也不知还有没有精力管祈天者是不是在他身边的事。 北狄王拖着病弱的身体接见了众将士,在看到宗衍的时候似乎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到退朝也没能问出什么。无数对他或关注或妒忌恼恨的眼神宗衍站在原地就当没看到,只在之后对褚随云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钟离绯笑着向他走来,步履极快地出了宫殿,却是脚下一拐,先回了从前在宫里的住处。 那里不知被谁给弄得富丽堂皇,比之从前更有一位皇子住处的影子,就连所有的奴仆也是毕恭毕敬,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的意思,可惜……宗衍连一丝的关注也没有,而是在那里见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钟离绯看着宗衍快步走出的背影,眼神深沉,他不知这个六弟有什么好的,祈天者竟然会站在那一边?对于此次对战重瑶这么轻易就胜利,他绝不相信钟离衍有这个才能!所以,他选择相信青阑的祈天者确实在他身边,毕竟他也“听说”了那日的天象异变,只有祈天者才做得到。 或许是钟离衍耍了什么诡计,或许是祈天者受了他的蒙蔽……只要让他见到祈天者,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谁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却看慕宣卿那边,算准了必定有不少人在正门处蹲守,他们直接走了后门。马车被下人牵走,距离卧房这平时看来不长的距离慕宣卿走得是气喘吁吁,鉴于陆扬他们都知道他和自家殿下的关系,也不敢抬手去扶,只紧张地保持适当距离保护着。 爻总管适时地让人送来了热水沐浴,换好衣服慕宣卿觉得这段时间一直萎靡的精神好了许多,看陆扬等人都守在门外,他拿了铜镜研究起自己的脸来。大概是很少照镜子的缘故,他并没有觉得脸上的红斑有扩大的迹象,但宗衍是与他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以他的眼力,应该能看得出来。 慕宣卿躺在床上想着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离奇的事件,一开始他想不通在这具身体重生的契机,仔细一想,也许就是来帮宗衍的也说不定。小说里不是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句子:我穿越千年就是为了爱你……之类的……他知道宗衍担心什么,倘若这红斑真的是祈天所致,那么至少目前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从不知自己还是这样的人,遇事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个人…… 想到兀自睡去的慕宣卿不知道有好几拨人想要来见他,却被侍卫们拦在院外。 莫溪咬牙切齿地看着重重把守的主屋,他知道六皇子殿下不在,但却有一个人堂而皇之地进到他的卧房,这个人还据传是什么祈天者?不就是那个长得奇丑无比的男人吗?没想到六皇子竟然为了他的身份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人,该说皇家的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吗?想到自己的主子特意嘱咐自己套他的底,顺便破坏他们之间无论什么感情,不由得眼神恶毒起来。 “那里面的人不是你能比得了的,还是尽快死心吧。”莫溪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乍然听到这个声音,莫溪条件反射挂上了不屑的表情。 “我莫溪比不了难道你温君玉就行?别痴人说梦了!”莫溪一张嘴巴那是绝不饶人,反正这些天下来他是知道了这院子里几个人的关系,不过对于温君玉到底喜欢谁……这个别想瞒住阅人无数的自己,莫溪意有所指道:“那祈天者就算长得丑,可架不住人家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哪个皇帝都想要!带出去面子、身份都有了,你呢?” 温君玉表情还算平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莫溪逼近他,低声道:“怎么会与你没关系呢?那日六皇子出征的时候某个人倾慕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呢,要不要告诉姓阮的那位公子呢?”他也曾试着去勾搭一下那个阮清风,那人一身的江湖风气还是挺吸引人的,尤其是在江湖上的地位连他的主子也要忌惮三分,对于这个温君玉他还是很羡慕嫉妒的,好不容易找到他的软肋他怎会放过? 温君玉眼里闪过一道惊疑,但很快被自己抑制下去,依旧温文如玉的模样,“莫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溪冷哼,“接着装呗,有的男人就吃你这一套,但你家那位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要不要我们试试看?” “莫公子,人还是安分点好,你是三皇子钟离衍的人,还是不要太过出头,免得……” “你威胁我?”莫溪吃惊地瞪大了眼,这个温君玉平时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虽然口才好些,但像今天这样上口威胁还是第一次,自己小看他了啊! “你说得太过严重了,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别拿证据的事当做威胁他人的筹码,否则,倒霉的会是你自己。”温君玉不再与他多说,转身优雅地走人。从小读书又能够入朝为官,经历过的事足可以些一部传记了,这样的人怎么会笨嘴拙舌? “你……”莫溪气红了一张美艳的脸。 温君玉其实也是吃了闭门羹,但跟莫溪不同,他纯粹是听说祈天者动用了祈天之力,所以前来探望的。没想到宗衍对慕宣卿的保护这么深,连他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防的紧,曾几何时,自己和慕宣卿也颇聊得来呢。 “美人,怎么皱着眉头?”一只手忽然把发呆的温君玉带到屋檐底下,撑起手臂冲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痞子笑脸,“不如让在下来安慰安慰你~” “你是什么人?”温君玉戒备地看着他,也不敢太过无礼,这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这里不是武功高强就是六皇子的朋友,他先静观其变吧。 “你不记得在下了,美人?”那男人眉头轻蹙,伸指在温君玉下巴上捏了一下,提醒道,“水潭边,你救了我。” “你……”自己压根没单独出去过,怎么会莫名其妙救了个人?温君玉刚想说他认错人了,但转念一想,这人不知是什么人,万一心有歹意自己岂不是就危险了,于是迟疑开口,“你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你想起来了?”那男人潇洒地一捋前发,深情地注视着眼前人绝美的脸,他就知道没有找错人,虽然那日自己受伤严重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瞥,但那清丽脱俗的侧脸早已深入他心,再也没有遗忘的可能。他得知北狄与重瑶开战,把他带走的那人就是北狄的六皇子,来到这里之后又听说六皇子府上有个绝色美人,看到眼前这人就知道铁定是他没错了!“那日在下被小人暗算,狼狈至极,承蒙美人搭救。” 温君玉摇头,“别叫我美人,既如此,你特意找来是为了什么?” 那男人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自我介绍道:“在下文殊嵘,美人,可否告知姓名?” 温君玉稍稍移开了些,那文殊嵘如影随形般跟上来,始终把他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之中,温君玉觉得遮掩下去他定不会罢休,便道:“温君玉,文公子可愿说了?” 文殊嵘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救命之恩当然是以身相许了!” “你胡说什么?”温君玉大惊。 “如何是胡说?不管你现在心里想着谁,这里我势必要住进去的!”文殊嵘按住温君玉扑通直跳的心脏,信誓旦旦的说。 “不可能!”突然冒出一个人要自己喜欢他,这太可笑了!温君玉断然拒绝。“只是因为我救了你这也太儿戏了,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的人?”文殊嵘忽然展颜一笑,“就是那个六皇子,不是说他要了那个容颜丑陋的祈天者了?何必把心浪费在他身上。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做点事情让你相信我的真心,那祈天者不就仗着那身能力唬人吗?我这就去杀了他!” 此时的慕宣卿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殊不知危险正迅速靠近。 42.预兆 慕宣卿这一觉睡得很沉,但再沉的睡意也被巨大的撞击声惊没了,他猛地坐起身,就见原本好好的门板在地上烂成几块,有个侍卫挣扎起身挡住某个想要进来的身影。陆扬隐含怒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子府!” 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客气道:“皇子府?皇宫也挡不住在下!乖乖地让那个祈天者把小命送上来,我可以考虑给这所谓的六皇子留点面子。” 我的小命?慕宣卿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竟然还有人这么快就上门寻仇了!也不知道是从前惹下来的麻烦吗?慕宣卿有些进退两难,门外那人不知是什么人,贸然出去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自己闭眼也就罢了,宗衍还未回来……但依刚才所见,这人武功不弱,陆扬等人不知是不是对手,反正门都破了,打进来迟早的事吧。 文殊嵘其实也颇费了般功夫,他外表看上去是个贵公子,实际上也就是个浪荡子,天南地北地跑,到处偷师学艺,武功混杂了各家之长,交上许多朋友同时也结下了不少的仇怨。宗衍的侍卫一时间不能拿下他,他也难以接近卧房。好不容易踢飞了一个侍卫撞开了那扇门,也被拖着进不去。 他正寻找着可乘之机,就见卧房门口露出白色的衣角,紧接着往上……一张类似于阴阳的脸映入眼帘!文殊嵘还算镇定,还有余地在心里想着:就这样的姿容那六皇子也能下得去口,还真是小瞧了他!人都是为美人不为江山,这六皇子的权力欲望还真是浓厚,连君玉那样的天仙美人都能冷落! 被称作天仙美人的温君玉站在庭院外看着这一院的刀光剑影,他本想追上来制止文殊嵘,奈何文殊嵘动作太快,等他赶到地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当他看到慕宣卿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下意识脚步一错隐于墙后,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能这么做?躲起来看着他们厮杀吗?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般举动,这事说起来也是他造成的,原本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却被他弄成这样…… “我不能坐视不理啊,这样下去若是有伤亡……”温君玉喃喃自语着,就想要冲进去,但慕宣卿的话却把他定在了原处。 “阁下找我?那就请住手吧,若是要我的命,麻烦告诉我缘由。”慕宣卿长期生活在青阑,青阑皇帝必定不会让此等江湖习气甚浓的家伙接近于他,想必其中有些猫腻。 “呵呵,要杀你还要有什么缘由?只不过仗着一个祈天者的名头就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吗,你身边的男人不还是看中你的能力?这样的人容貌丑陋就不说了,就算是美若天仙也让人看不起!”文殊嵘不客气道。 “为所欲为?”他何时仗着自己的能力做过不该做的事,听这男人的口气仿佛深受其害,“阁下不妨举个例子,好让我也死得明白。” 温君玉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就听文殊嵘冷嘲道:“六皇子喜欢的另有其人吧,我也是见过他们情深似海那股感人的劲儿,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跟你在一起了?要说他放弃如花似玉的情人转而喜欢你,谁会相信?” 这话要放在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可能就要多想了,但是现在……“如花似玉的情人?”应该要谢谢这人男人明里骂他暗里夸他吗? 文殊嵘见眼前这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纳罕:“你笑什么?果然是丑人多作怪,被人说成这样也不生气,难道这样的事做多了?” “因为我实在弄不清阁下到底是要讽刺我还是恭维我。” “你……” “麻烦下次帮别人出头的时候搞清楚状况好吗?我既然住在这里,就只说明一个问题,我是六皇子确确实实喜欢的人,是爱人,不是情人。”他相信宗衍自跟他在一起就不会对别人过从甚密,至于这个人所说的,怎么听也是替别人打抱不平来的,为谁?这他就不得而知了。 “阁下到底所为何事?”陆扬一开始还以为这人是冲着慕宣卿的身份来的,这几句话听下来,却有些弄不明白了,先不说殿下和慕公子现在感情很好,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即使没和慕公子在一起之前殿下也没有什么情人,这人纯属找茬来的吧? “你们这些侍卫还真是忠心护主啊!”文殊嵘见慕宣卿一脸的坦然,侍卫们又誓死护卫在他身前不让自己接近他,忽然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一点怀疑,如果这个祈天者不是长了一张让人难以直视的脸,他这性格倒是很对自己的胃口,可惜……“真如你所说,你和那六皇子是一对,那么他就更让人怜惜了,可是我已经发过誓了,要为他杀了……你!” 文殊嵘话音未落就已经出手了!陆扬等人反应也不差,然而未等文殊嵘近前,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身影已经飞奔而至众人之间,挡在慕宣卿面前,叫道:“住手!不许你伤害慕大人!” 文殊嵘大惊,连忙收势,然后那抹身影还是被强劲的内息震得飞出去,软软地落在慕宣卿脚下,咳出一口鲜血后便晕了过去。 君玉!玉儿!两声呼喊同时发出,比文殊嵘更快的是另一道迅疾的身影,正是恰巧不在温君玉身边的阮清风,在宗府的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纪封玄和海越暂时没了动静,他也就不再时时刻刻把温君玉绑在身边,这样的举动赢得了美人些许喜悦的感动,今日也只是说到主屋探探慕大人,久不见他回来阮清风便寻了来,没想到……竟然看到这样让他心碎痛恨的一幕! 阮清风扶起人事不省的温君玉,看着他沾血的嘴角眼睛瞪得血红血红的,浑身的戾气震住了也想要过来的文殊嵘,他的注意力稍微放在阮清风身上,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人不简单,但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貌似还有点眼熟? 文殊嵘想伸手抢人,被阮清风瞪了回来,“是你伤了玉儿?我要你的命!” 文殊嵘挡住他来势汹汹的一招,叫道:“你是什么人?君玉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是在下看中的人。” 什么?不只打伤人,还敢肖想他的人!阮清风手下更不留情了,又如方才的打斗般场面激烈到搀和进去就会受伤。慕宣卿心反倒定了下来,看样子又跟温君玉脱不了关系,自己跟他还真是八字相冲,看看院中的狼藉一片,再看看不省人事的温君玉,叹气,“陆扬,着人去请大夫,其他人务必把这两人留到殿下回来。” 院子被破坏成这样是没法住了,慕宣卿被闻讯赶来的爻总管请到了无人居住的浣竹轩,他擦擦脑门上的汗,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子功夫,竟然有人闹到宗府来,亏了慕公子没出事,否则殿下……“慕公子,您屋里的被褥已经叫人拿到浣竹轩了,您先在此休息吧,我们会尽快修缮好主屋的。” 慕宣卿撑着墙壁坐到床头,刚才拼着一口气没倒下,眼下是越发的头晕脑胀了。本以为会像前几次那样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但是看情况反而越来越恶劣了。他似有所感地走到桌子前拿起镜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那红斑跟之前又不一样了,真是可笑,这红斑还能忽大忽小不成?变大是因为祈天的能力用多了,变小难道能力就没了? 温君玉受伤并不严重,有阮清风这个高手在给他运功疗伤就可以了。但文殊嵘偏偏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边,怎么赶也赶不走。换做其他人阮清风一时火起杀了就算了,刚才两人大战三百回合,阮清风竟然一时拿他颇无赖的打法毫无办法,心里担忧温君玉的伤势,索性让他跟了看他想怎么样! 文殊嵘也有些搞不清楚他们四人的关系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阮清风的身份,诧异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峰客竟然也参与到皇室的争风吃醋中! 阮清风傲然道:“玉儿一直是我的,跟钟离衍一丝关系也没有,别诋毁我的玉儿!” 文殊嵘道:“不可能!那天……” 阮清风警觉抬头,“哪天?”玉儿的行踪自己是了若指掌的,何时见了这么个家伙。 文殊嵘也觉得哪里出了差错,不再说话了,自己还是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吧,那天自己见的人确实是六皇子无疑,但他身边的那人……也只有君玉才符合,而且他也承认了还记得自己!想到温君玉那张绝美的脸,文殊嵘不甘心就此放弃。 宗衍回府的时候浑身阴郁,听了爻总管的汇报脸色更加难看了,宗府还真成了某些人想来就来的地方了! “跟我没关系,这家伙你要杀要剐快些吧!真碍眼!”阮清风撇清关系,坚定不移地守在温君玉的床前。 “怎么没关系。”宗衍暗沉的双眼盯着昏睡中的温君玉,他就不该顾念与阮清风的情义让他也跟着住进来,在眼皮子底下还招惹到这种人,自己还真是小瞧了他!“既然纪封玄安分了,你们也该回去了,不送。” “宗衍!”阮清风恨恨道:“你那小情人还好好的活着,而玉儿却为了救他躺在这里,说出这种话不觉得羞耻吗?” 43.方死方生 “我羞耻个屁!”宗衍忍不住爆粗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有人要来杀卿卿?又为什么温君玉会突然跑出来救他?” “玉儿他心地善良,见到有人危险能不相救?至于他为什么招来杀身之祸,这你就要去问他了!”阮清风见宗衍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温君玉,势必要和他争论到底,“这家伙也在啊,你问他岂不是更快。” “你们能不能不要无视我?”文殊嵘听他们二人家伙来家伙去的,忍不住发飙了。 “就是你?”宗衍的心大半都不在这里,他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家卿卿,可是有些话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也怕卿卿会伤神,会……为什么那该死的能力如影随形的跟着他呢,明明不是那个人了啊?越是担心他有事,就越有人跳出来伤他!“很好,想要卿卿的命,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来啊!让在下瞧瞧六皇子的本事,你……”文殊嵘本摆好了大战一场的架势,却没想着了道了,被人一指点住穴道,僵立在当场。 “本皇子现在没功夫给跟你耗,等卿卿安好,本皇子要你死得比狗还惨!来人,把胆敢行刺本皇子的贼子关进地牢!”阴恻恻的声音。 “你怎么了?”看出宗衍情绪不对,阮清风问道,慕宣卿一点事也没有,文殊嵘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怎么还是一副沉郁到死的感觉。要是以前,宗衍必定跟自己一样会大打出手啊,说不定比自己还疯狂。 “不关你事,把人给我看好。”宗衍扔下这句话,还是决定去见慕宣卿,怎么到哪里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出现在卿卿面前,让人防不胜防。 “混帐!你们给我来阴的!敢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场?”文殊嵘知道自己被耍了,愤怒、鄙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宗衍,奈何宗衍只看了他一眼就与他擦身而过,冰冷冷的气息让他抖了一下,随即怒火滔天。 “你该庆幸他没立刻跟你动手,让你多活几天!”阮清风同样鄙视道,“他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与其等他来要你的命,不如先跟我交代交代你来此的目的。”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慕宣卿回过神,收拾收拾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回来了?你的那几位兄弟表现怎么样?” 宗衍在他身边坐下,“先别管他们,你有没有怎样?” 慕宣卿笑道:“我若真有什么,陆扬他们不向你汇报啊,放心,虽然那人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已经被温君玉给我挡回去了,他们是不是特心疼啊?”这俩人的脾气看起来差不多,真要弄一起不得天天打起来。 宗衍皱眉,“又是跟那个温君玉有关,他真的跟你八字不合,以后离他远点!既然我来了,让阮清风那家伙赶紧带他走!刚才一时气愤,忘记问原因,不会又是无聊到给他强出头吧?那人脸生得很,不像是北狄人。”脑子里满满都是别的事,看到那三人你来我往就烦躁不堪,拼命压制住了杀气,他不能带着一身血腥气去见卿卿,他的情况……不太好…… 慕宣卿恍然,宗衍这么一提,他到底想起那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了。“那人该不会是在重瑶我们遇到的那个人吧,只是当时他狼狈不堪,和如今相比判若两人,不过看轮廓、身架还挺像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看轮廓身形就认出来了?宗衍觉得哪里酸酸的。 慕宣卿忍俊不禁,“我认人的功夫还不错,但也仅限于眼熟而已,你做什么那副表情?” 宗衍叹口气,把人拥在怀里,憋在心里的杀意稍淡了些,使得声音都闷闷的:“卿卿,我想你眼里只有我一个,别的人统统都靠边!”慕宣卿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背,觉得宗衍今天心情不好,他等着,他知道宗衍不会瞒着他。 “那这么说,那家伙有可能是来找你报恩的?但怎么会还对你动杀机?”温君玉已经美到让人不顾礼义廉耻杀害救命恩人的地步了?他可不那么觉得! “这还难说,不过没认出我倒是真的,当时他还有意识,但到底受伤很重,没有看清楚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人貌似对他们之间的情况不太了解,竟会以为温君玉是宗衍的人,所以他们之前定是没有见过,那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来指责自己抢了他的人?那人十有八九是刻意而来,但在他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有他们俩才知道了。 “没看清楚正好,万一他要来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我一定会杀了他!” “怎么会?”慕宣卿提高了声音,越发觉得他说得好笑,“你没看到他嫌弃我的样子,即使知道我是救他的人,也只会假装不知道,还以身相许呢!” “混帐东西敢嫌弃我的人!”宗衍含糊地骂道,终于抬头捧住慕宣卿的脸,认真道,“你的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恩……”慕宣卿不自在应道,推开他坐直,“好了,说正事,在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知道瞒不过卿卿!“我看得出来,父皇快不行了,就这两天宫里就要乱起来了。父皇他一定会召见我,弄清楚你的事情,这皇位他始终是属意钟离绯的,怕是要我规劝你辅佐他,因为在他眼里,钟离绯经过他这些年的培养,加上他身后的势力,足以当好这个皇帝,若是其他皇子不服,那么……你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可惜他想得不够远,也不够狠,其实他没有什么可威胁我的东西,我怎么会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呢?” 即便是当时自己不从他打算就地要了自己的命,他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慕宣卿道:“那钟离绯呢,钟离涛是站在他那边的,还有几个不成气候,即使钟离情一人反抗也是无济于事,他要怎么对付你?” 宗衍道:“他暂时不会动我,因为你在我手里。” “……”这是大实话,“那钟离绯有可能与你联手吗?” “那要看他和钟离绯谁的动作更快,不过眼下看他不顺眼的人不只宫里的人,他惹祸上身而不自知啊!” 慕宣卿诧异了一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前听说四皇子钟离情明哲保身的功夫挺好的,凡事不喜不怒,能沉得住气。但是某个人进入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是一个能做成大事的人!从前他们太过于高估钟离情了。 但是这并不是宗衍心情难平的原因,昨日见过父皇后,他又去见了另外一个人。他出战重瑶的时候命陆扬等人寻访的人物,也是青阑无比了解祈天者的其中一人。 慕宣卿听到这里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联想到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反而没有了之前的彷徨,他拍拍宗衍的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宗衍的记忆里,青阑以前的祈天者似乎活了很长的时间,但皇位交替,祈天者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忠君只忠一位君。那么他们跟君交替是为了什么呢,他寻访的那个人说,万物都有定数,祈天者改变了天道,那么报应就降落到他的身上,每一代的祈天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身体上的亏损,所以为了想办法生存他们…… “放弃了祈天的能力?”慕宣卿忽然道。 “你怎么会想到这方面?”宗衍停下了叙述,惊疑不定的看着慕宣卿,其实人很容易想到这方面,但是如今他草木皆兵,太过在乎了。难道慕宣卿的身体又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他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慕宣卿察觉到宗衍的不安,极力以温和的口吻道:“你别慌,你说的我都明白,逆天是多么损寿的一件事,如果真的有办法活得长久那必然是失去祈天的能力。你是找那个人弄明白如何放弃这个能力?” 宗衍点头又摇头,“算是吧,我是不想你的身体再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慕宣卿心里感动,“然后呢?” “那人却说与他息息相关的那位祈天者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办法有无奏效,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能保证永远不动用这个能力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若是用你的健康乃至生命换来的,那我不愿。”也或许他就会像那个人一样,守着想念过日子。 “你真的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所以我不会是,让那群人抢破头去吧!”那人想要见见卿卿,一切等见过面再做结论吧。 一段时日没有温存,慕宣卿终是不忍宗衍再为此事烦心,探过身去堵住了他的嘴,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原本这条命就是白白得来的,若不是遇上了宗衍,不想要这样轻易离开,他是不怎么在意这身能力是否折寿的,他本就不是悲天悯人的善人,离开了宫廷,不会哪里有灾往哪里去,活得长久还不容易? 宗衍心中有事,动作难免带了点急切,被进入的时候没有做好足够润滑的地方一阵刺痛,慕宣卿咬牙忍下了,宗衍却慢下了动作,心疼得看着身下人冒出冷汗的脸,哑声道:“对不起,卿卿……” 慕宣卿握住停在自己脸上的手,露出一个微笑,睫毛上沾染上了一滴汗珠,他不禁眨了眨眼睛,使得整个微笑带了点俏皮,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温馨如常,然后意识到两人的处境,逐渐暧昧火热起来。“这种时候你还能想别的,是我不够努力吗?”说完两条长腿刻意在某人身后蹭了蹭。 宗衍哪里还能想别的,他满心满眼想的、看的不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暂时放弃思考别的,两人全情投入到这次久违的欢爱里,满室情谊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门外的阮清风驻足良久,摇头微微叹息,放下了想要敲门的手,宗衍这家伙竟然也能陷入如此深的境地,倒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玉儿醒来又睡了过去,姓文的家伙却口口声声说玉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地点竟然是在重瑶,玉儿是青阑人,之后辗转从南越到北狄,却是从来没有去过重瑶的,更何况近些日子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他觉得这事情很蹊跷,文殊嵘绝对是认错了人或者干脆就是找的借口!只是看玉儿姿容出色,便如同狗熊闻到了花蜜,怎么赶也赶不走!文殊嵘这人他少年时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天南地北跑得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江湖人还勤快,一见面根本就没认出来,想到宗衍走前那可怕的眼神,若是真对文殊嵘下了手,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对他太不利了。 文殊嵘被关在地牢里由宗府的侍卫看守,这人丝毫没有为人鱼肉的感觉,嘴里还叨叨着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这救命恩人是谁他还没弄清楚呢! 然而事件发展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宗衍瞪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溜到屋里的文殊嵘,猛地冲上去一掌拍开他,慌忙检查慕宣卿的情况,却见他身体还温热着,呼吸却没了! “卿卿……”宗衍不可置信,轻声低喃,仿佛不想惊到他的沉眠。 这不是真的。 “文殊嵘!你怎么跑出来的?!”阮清风跟在后面先是惊异,然后一阵心慌,这文殊嵘出来先是没有去找玉儿,而是秉着前念过来再杀慕宣卿,还真是执着。他必须防着他接近玉儿了! “不是我干的!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文殊嵘胆战心惊地摆手,现在这氛围很是不对劲啊,这俩人联手自己还真挺不过!“我都已经答应姓阮的把事情弄清楚了怎么还会选择在这时候下手?真不是我!” “他无缘无故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吗?你一来……” “我杀了你!”阮清风话音未落,就见宗衍红着眼猛兽一般冲上来,那样子饶是两个老江湖也很是胆寒。 阮清风避了开去,他可不想被误伤,宗衍发起疯来连他也几乎不是对手。他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确实没了呼吸,但被子仍好好地盖在身上,应该是清晨就没有起床,脸上也没有痛苦挣扎的表情,很安逸、也很苍白。 忍不住摸了下仍然温热的皮肤,阮清风越想越不对,这哪里是一个死人该有的迹象?“宗衍,先别打!你来看看!” 宗衍哪里听得进去,阮清风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吼道:“他的手指还是软的,连手心的热度都还没散!你见过哪个死人是这样!啊?” 宗衍暴烈的情绪缓了一瞬,被阮清风押到床边,把慕宣卿仍旧修长好看的手塞给他,“你自己看!等个一炷香的时间看是不是还这样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文殊嵘揉着剧痛的胸口,呛出一口血,喊冤:“我以我祖先的名义发誓,我真没动他一根手指头!虽然我是有这个想法来的,但没想要他命,也根本没有付诸行动!我威胁了好半天他都没有反应,所以我才离得那么近看他是不是装的,没想到……姓阮的说得对,他没了呼吸是真,但怎么看都是一大活人啊!” 阮清风道:“你先前不是请了一位前辈来府里,是不是让他来看看?” 那人正是宗衍着人寻访到的隐士,他只看了无声无息的慕宣卿一眼,便道:“方死方生。” 方死方生。 44.时空回转 方死方生? 宗衍一愣,就是说卿卿不会死?但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盯着慕宣卿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叹息,“这孩子吃得苦可能比他还多,破后而立,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旁人是急不来的。你,照顾好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宗衍说的,宗衍直觉点头,他从那人的话里听出了希望,但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原因还是上一任的祈天者不知所踪。 宗衍挥退了所有人,问道:“袁前辈,卿卿这种情况应该不是上次祈天所致吧,我总觉得他这次的沉睡有些蹊跷。” 袁霜凡赞许地看他一眼,“你这人心倒细,他的年纪还很轻,再怎么动用他的能力也不至于现在就如此,只能说明,他是提前知道了长命的方法或者……” 他话只说一半,宗衍急道:“或者什么?” “或者,他是用了某种方法加速了自己的死亡……”袁霜凡面色沉沉的说出这句话,装作没看到宗衍忽然了悟的神色,继续道,“如果真是这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从今往后他就会一直长眠了。” “我知道了,多谢前辈告知。”宗衍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向袁霜凡道谢,袁霜凡看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忧心,再度叹口气,转身给他们留出一点空间。 房间里,宗衍握着慕宣卿的手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他知道一定是之前这具身体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次的劫难,但是他无法怪罪于谁,因为谁也不知道,如果事情重来一次,他的卿卿还会不会来到他身边…… 慕宣卿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身处何处。洁白的天花板,造型简单的圆形日光灯,转头,一人多高的衣柜正打开着,里面挂着再熟悉不过的衣物……这是他住了近四年的房子他怎么会不认得?他坐起来四处看看,心里涌上来一股怀旧的情绪,无意识向右伸手,自己的手机仍旧放在床头柜上,上面的时间显示为八月二十五日,二零一四年。 二零一四?慕宣卿猛地清醒,他不是应该在北狄吗?哪里来的二零一四?眼前所有的一切……这怎么可能? 明明睡着前宗衍还在自己身边的,这一闭眼的功夫他就回来了?他扔掉手机,快步走出卧室,外面的客厅一如他走之前的样子,只是时间过了将近一年多,这房子不应该还留着……还保持原状……这果然是梦吗,慕宣卿刚想放下心,就听阳台传来踢踢踏踏的拖鞋声。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躲回了卧室,探头,却看见那个曾经让他失望难过的男人正拿着一瓶酒仰卧在沙发上,嘴里呢呢喃喃,含糊不清。 秦放,他怎么会在这里? 若他没记错,在最后摊牌的时候他已经很少到自己家里来了吧,怎么现在反而在呢? “宣非……”不容错认的低喃,仔细听还带了丝哽咽。 “……”车祸前绝情的一幕他还记得,那个口出恶言的男人跟眼前这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但秦放一丝理会的意思也没有,过了将近一分钟,门铃声变为拍门声,还夹杂着一个人的叫喊,“秦放!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躲着不见我!当初的事情又并非都是我的错,凭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开门!” 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当初窝在秦放怀里看他笑话兼落井下石的男孩吧,严格来说,他也算是自己车祸的缘由,若不是他那一脚,自己也不会浑浑噩噩跑到路中央被车撞,当然也就见不到宗衍了……宗衍宗衍,若真是梦赶紧清醒啊!慕宣卿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却被疼痛感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他忽视的房间里,叫喊声仍在升级,夏阳不顾是不是会打扰别的人家,就想逼出这个不敢承担责任的男人! “……秦放,你太可笑了!人活着的时候你花天酒地、把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等人死了你就摆着一张痛失挚爱的脸给谁看哪?早干什么去了!我就算是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要不是我还认识些人就被你整到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了,你真狠哪!你怎么不自己去死!”夏阳把这段时间的憋屈全都喊出来了。 “你就算整死我那个人也不会活过来了你就永远待在这里缅怀他吧!”夏阳刚吼出这句话,门就忽然在他面前打开了,秦放被酒精熏染得红红的眼睛瞪着他,把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鼓足了勇气道,“你、你干什么?” 秦放吃人似的眼睛瞪了他一会儿,恶狠狠道,“再听到你说这种话我立刻就弄死你!你做的好事本就该拿命去赔,要不是你宣非他不会死……他不会死,都是你……” 夏阳见他这样,更怕了,“你又发疯,你……” 夏阳的声音被卡在嗓子里,他瞪大惊恐的眼睛望着近在迟尺的秦放,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那股子劲大的……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秦放早已没了理智,他掐着夏阳的脖子,嘴里嘀咕着:“都怪你、都怪你……” 慕宣卿回过神来见房门大敞,外面却传来不太妙的声音,过去一看大惊,那男孩脸憋得通红,就快被秦放掐死了!怎么偏偏让自己看到这一幕,要是自己刚死那会估计乐见其成,但跟宗衍在一起之后,他已经把原来的事情全都埋在记忆最深处慢慢忘记了,还经过宗衍刻意的安慰,即便有仇恨也不太在意了。 在自己曾经的家门口发生命案,慕宣卿想了想还是准备上前制止,真要动手的话,麻烦不要在这里,最起码不要在自己面前。 然而,慕宣卿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他不可置信地再伸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从秦放的身体里划过,却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但是自己刚才明明摸到手机了,还躺在床上?慕宣卿急忙去摸门、摸玄关处的鞋子……摸不到,难道自己现在只是个魂体,不能做违背现实世界的事情? 在夏阳绝望的眼神下,听到动静的邻居们终于跑出来劝阻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凶杀案在自家门口发生吧? 慕宣卿愣愣地看着夏阳被送出去,没得逞的秦放怒气冲冲地甩上了门,狼狈地靠着门板滑坐下来,双手抱头不动了。慕宣卿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还喜欢自己才伤心,还是因为车祸跟他脱不了关系成日活在愧疚自责里……不管是哪一个,都跟自己无关了,他现在只想摆脱这该死的魂体状态,回到宗衍身边。 慕宣卿最后再看一眼秦放,回到自己的卧房,也没去管打开的衣柜,只往床上一躺,他是在睡梦中回来的,睡一觉应该能回去吧…… 秦放失魂落魄地回到宣非的卧房,他方才在收拾宣非的衣物,睹物思人,所以才会去借酒消愁。宣非还在的时候他从没觉得他在自己心里这么重要,在看到他出车祸的那一刹那,心里仿若被大锤子敲打一般惊痛,然而他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平复,反而越来越痛苦,他不由得经常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那么轻松、那么惬意,那种感觉却再也不会有了。 宣非大概就是那种人,他就像是细雨般侵入你的心扉却不被发现,等到远离的时候才发觉你已经离不开他了。 悔不当初,但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宣非再也不会回来了……秦放脱力般地朝后坐在床上,然后仓皇起身,屋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动,他不想破坏一丝一毫!然后他的视线猛地落在安静地躺在床边的手机上,怔住了。 宣非的手机一直都放在床头柜上的,他自己除了定时打扫房间,从来也没有动过分毫,它是怎么跑到床上的? 难道有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来过?夏阳!不对,夏阳他没有钥匙,而且他出去喝酒之前一切还正常他看过的!宣非……宣非……宣非!秦放握住手机激动得浑身乱颤,他小心翼翼地环视着整个房间,低声道:“非,是不是你回来了?非,你出来让我见见……让我见你好不好?” 宗衍于凌晨猛地惊醒,第一件事就是看身边的慕宣卿,仍然闭着眼睛睡得无声无息。 他没有让外面知道卿卿沉睡的消息,从那天起更是打发掉一拨一拨或求见或行刺的家伙,他的父皇,就在两天前驾崩,到死都没让他知道卿卿的消息,钟离绯看似稳稳地坐在皇位上,但因为他这段时间动作太大,乃至本就心有他意的大臣们把钟离情以及其他几位皇子的死都归咎于他的头上。 自古皇位之争就有诸多惨剧,弑父杀兄杀弟皆有之,然而面对这样的君王,底下那帮子大臣难道不心有戚戚? 更何况有个百姓和将士属意的皇子还在“虎视眈眈”。宗衍这一路来所打下的基础算是有了,相比较能跟将士并肩战斗、不抛弃放弃任何一个村民的皇子显然更得民心,就不用说还有个祈天者在他身边了。钟离绯虽然多次想说服祈天者到他身边,但苦于没有机会,皇城禁卫军难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到一个并无过错的皇子府中,他认识的江湖中人又哪里敌得过青峰客阮清风。 钟离绯现下该是绞尽了脑汁想置自己于死地,若不是卿卿出事他倒是很想跟他玩上一玩……宗衍趴伏在慕宣卿胸前,低喃,“卿卿,你快醒来,等着一切结束我们就一起游山玩水,再不理这些烦心事儿了……” 沉眠的人依旧静静地躺着,只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身体似乎起了小小的变化…… 45.你是谁 “混帐东西!” 钟离绯猛地把一本奏折扔到地上,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怒气。 什么六殿下战胜重瑶有功、治理北疆雪患有功!竟然要求朕给他封王封侯!只不过是个不受关注的皇子,如此招人重视就已经是心腹大患了,若要封王封侯岂不是总有一天会被他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皇上息怒。”身边的人连忙跪下,到底是从小伺候他的宫人,哪里不明白钟离绯的意思,收拾好落在地上的奏折,凑近了低语道,“皇上不必为六皇子忧心,就算他得了一些人的追捧,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您才是先帝由始至终属意的继承人啊!” “哼!”钟离绯轻哼,轻瞄他一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有他在始终是个心头之患。” “那皇上您想个理由把他召进宫来,想当初先皇不就把掌握实权的大将军困在这大殿之上,然后找了高手群起而攻之……只要把消息全面封锁,外面那些人哪里知道他的下落呢……”那个宫人低声道,眼里满是阴险的光,钟离绯收敛了怒气细细思量起来。 “也好,去叫七弟过来。” 宗衍这日正拿了湿巾给慕宣卿擦拭脸手,就听见传来一阵喧哗,他微皱眉,起身拉好床帐向外走去。莫溪正笑开了一张脸跟侍卫们温言软语,就是要见一见六皇子,奈何这些侍卫们一个个油盐不进,说来说去就是那句“殿下有命,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入。” 莫溪心里不屑,嘴上却笑道:“侍卫小哥,莫溪哪里是闲杂人等,我是皇~上~送给六皇子殿下的呢,只是想送一碗清心降火的粥而已,不是听说殿下许久没有睡好觉了嘛?”皇上登基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价都不一般了,若是皇上把他接回去就更好了,可是皇上还需要这个六皇子的消息,只得委屈自己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不待侍卫们再赶人,宗衍走出来道:“莫溪的好意,本皇子自然心领了。” 莫溪喜笑颜开,上前一步道:“殿下,那莫溪给您送到房里去!”说完就想往屋子里进。 宗衍伸手拦住他,翘起嘴角,“不劳动大驾,来人,把粥接过去。”非常有眼色的侍卫示意院外听候差遣的丫鬟上前来从不情愿的莫溪手中“夺”过托盘,麻溜儿地送到主子屋里,又快速地退下了。这下,莫溪没了借口,只得讪讪退下。 宗衍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钟离绯此招试探不成还得有后招,烦不胜烦,但是此刻他不能把卿卿交给其他人照看,谁都不行。 阮清风这人平时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值得信任,所以若不是有那许多年的交情、阮清风确实帮了他良多,就凭他整日里对慕宣卿阴阳怪气,嘴里丑八怪丑八怪的叫,他早就与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 宗府被他的人全方位警戒,这也是钟离绯目前拿他毫无办法的原因,但是对于宗衍只顾照看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而不采取行动,阮清风是颇有微词。 “他就现在这副模样能有什么危险,就算那钟离绯把他抢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目前情况最危险的是你,稍有闪失钟离绯就不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更别说还想日日陪着你的小情人了!”阮清风最多只允许进到外室,他瞄了一眼垂放的床帐有些不以为然,宗衍以为所有人都喜欢那毁了容般的情人吗?玉儿貌似那日受了惊吓,这段时间都不爱说话了,还有人虎视眈眈,他都没有宗衍这么紧张。“怎么,是不是越来越丑了?” “你懂个屁!”宗衍烦躁地坐下,卿卿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放手的,但若阮清风敢去掀那帘子,他铁定不会饶了他。 “切!我又不是不知道,他脸上那块东西是祈天的报应,唉,有能力也不是件好事,若真是变得……那什么,等他醒来你千万措词要委婉点,免得被你打动过的心灵受到挫伤,怎么着也是曾经万人敬仰的祈天者啊!” “这不劳你操心了,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阮清风临走之前还是让他早作打算,宗衍掀了床帐叹口气,“卿卿,我知道你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如何,我也只要你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边就好,但眼下这情况……我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怨恨老天了。” 就见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人,姿势表情未变,而脸上那块让人不能忽视的红斑却不翼而飞了!呈现在宗衍眼前的人,有种让人屏住了呼吸欣赏的美…… 另外一个时空,慕宣卿刚酝酿出一点睡意就被某人惊醒了,他睁眼就看到秦放神经质地在屋子里喊着他的名字,那表情……若是秦放没有对不起他,他们之间不是那样结局收场,说不定他真的会心疼不已,可惜了,现在他只觉得可笑。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人离开了或者死了才后悔。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原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得到原谅,就比如他,若不是这次莫名其妙灵魂出体,就不会有机会见到如此悔不当初的秦放,也就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把他忘记……更别提什么原谅了。 秦放小声喊了一会儿,见房间里没有丝毫反应,懵了,视线一转看到大开的窗帘,赶紧扑过去拉上,“我知道了,你怕光!等我把帘子拉上,拉上你再出来!” 慕宣卿坐在床上看他忙活,真不想可怜他。 窗帘拉上之后整个房间陷入到黑暗之中,秦放也就没有发现床铺上凌乱的痕迹,他发现了手机,却没有发现床上好似躺着一个人般。他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又开始嘀嘀咕咕,以往潇洒帅气的男人此刻却彷如精神病患者般,不禁让慕宣卿叹息。 “非!”不料这声叹息却清晰地回响在房间里,让秦放怔愣过后便是欣喜若狂,“非,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是来见我的对不对?你出来啊,让我看你一眼!” 慕宣卿也很诧异他能听到,但他现在不想跟他玩你躲我找的游戏,已经死过的人再跟这世上的人牵扯只会越理越麻烦。只是秦放这样他也无法入睡,更别谈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还是离开这里,这儿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他小心地下床,跟秦放做了最后的道别,晃晃悠悠地出了家门,穿过小区,来到了大街上,车水马龙到处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往日里无比熟悉的一切现在是那么的陌生。汽车鸣着笛从旁边擦身而过,他下意识退了两步,身后是个拿着棒棒糖的小孩,他想要再躲的时候就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来,小孩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啊,他现在只是个魂体,他原来的身体早就已经化成灰尘了吧,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了他存在的余地。但是想一想,那具存在特殊能力的身体也仍旧不是他的,若是原本身体的主人回来了,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忽然之间,悲戚与绝望充斥了整个心扉,慕宣卿的身影开始若隐若现…… “老子三十了还没婆娘,莫不是老天爷开眼了送老子一个?” “兄弟,这可是老天爷赐给老子的婆娘,你别动手,老子自己来。” “这跟容貌没有关系,喜欢一个人不是心认定就行了吗?老子没尝试过风花雪月,认准了就是认准了!” “你真是我的福星。” “你可以借由我忘记心里的某个人,我愿意。” “我怎么会在意那个人?!我在意的是你!那种能力的代价是身体上的亏损,你以为是好玩的!” ……是谁,是谁在我的脑子里说着这些话?慕宣卿头疼欲裂地蹲下,双手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忽然,一张俊帅野性的脸闯入自己的脑海,对待他人总是毫不留情,面对自己却温柔而不正经,他是谁呢? “我第一次见你就是这样,若是嫌弃,此时就不会在你身边了。” “你的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那个人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深邃的眼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宗衍!慕宣卿猛地睁大眼睛,他怎么能把宗衍忘了呢?!想到方才绝望的情绪,慕宣卿明白自己处境的同时也暗自后怕,若是就随着那股绝望沉陷下去会不会就此消失在人世间了?现在他不能再想别的,他只要明确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回到宗衍的身边,不计任何代价!有逆天的能力又怎样,命不长又怎样……他想做的只是在有生之年陪着那个人而已…… 让我回去吧! 阮清风很不乐意地坐在椅子上,陆扬抱着把剑靠在门后直直地瞅着屋内某处,但他就是知道,陆扬这小子的眼睛在紧盯着他,若他有任何不好的举动,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自家主子的朋友,宝剑势必会指着自己。他也不想来这里的,若不是钟离绯那个眼里容不得别人的皇帝下旨,权衡再三,觉得此事无论如何该有了结宗衍才不舍地进宫,还放了狠话只让自己守在外室,更不容慕宣卿有何闪失。 我也算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了,阮清风心里暗想,觉得宗衍这段时间有些怪异,就是从前也没有这么浓的占有欲啊,人死……人这样了还不许别人看,该不会是逼出什么毛病来了?还是真如他所想,慕宣卿那张脸变得更不堪入目了?想想就浑身发毛,人难道还能更丑一点吗?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好奇心,那是坐立不安啊!阮清风斜眼瞅着那垂放的床帐,再瞅瞅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陆扬,心如爪挠。 所以当床帐里传出惊恐叫声的同时,他比陆扬更快一步地掠至床边,一把扯开了床帐! “你是谁?”阮清风傻了。 46.变 慕宣卿心中坚定,却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身体如烟雾般消失,惊恐之下是一声大叫,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就变了。 熟悉的床、熟悉的被褥、还有熟悉的人……他回来了? “你是谁?”被恍了一下神的阮清风回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床上这人,宗衍那家伙何时换了个人在床上?陆扬也抱着同样的疑问,但到底是宗衍的亲信,主子把他留下守着绝对不会是一个陌生人,他仔细看了看床上之人,看出了些端倪。 “有意思吗阮清风,宗衍呢?”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怎么他想见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反而最不待见他的人却在这里,还有陆扬,干嘛也一副探究的神情。 “丑……慕宣卿?”他的耳朵何等的灵敏,一个人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的,就是这样阮清风才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难以形容的美人会是以前那个看一眼都嫌弃的人? 因为之前的惊叫眼神里还有一抹恐惧,然后便是欣喜和放心,睫毛轻颤下,复杂得让人撇不开眼,发丝有些微的凌乱,也丝毫不减美感,鼻梁高挺中央圆圆的弧度诱使着旁人去点按揉捏,唇色睡了这些时日有些发白,尤其引人怜惜……这个让人想抱着疼的美人,怎么会是慕宣卿那个丑八怪?莫不是红斑睡没了人也好看了? 慕宣卿是不知道他在阮清风眼里的形象是这样的,若是知道必定忍不住呕吐,他瞧这人脸色不对,纳闷,问陆扬:“怎么了?陆扬。” 陆扬心里到此刻落地,指了指脸,慕宣卿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他下床找到镜子,果然,那块跟随他许久的红斑消失得无隐无踪,这么说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具身体的能力没了?不是吧,宗衍还没有跟皇室撇清关系他的能力怎么就没了,这也太不是时候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惦记着宗衍,连自己的身体情况都没有过问。 陆扬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慕宣卿长得再漂亮那也是主子的人,自己只需要保护好他就行了。他简单地把宗衍的去意说了,心里也是有隐忧。 慕宣卿坐不住了,这就是鸿门宴啊!宗衍怎么就这么去了?! 阮清风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慕宣卿想要挣脱,急道:“钟离绯很明显是给他下了一个套等着他去钻呢他傻乎乎的就去了!他虽然不把钟离绯放在眼里,但难保那人在宫中做了什么布置,怎么也不查探一下就去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阮清风酸酸道:“你以为我们准备都没做吗?那家伙能傻乎乎送上门让人杀?是钟离绯该小心才是!” 陆扬也道:“慕大人莫急,殿下不会有事的。” 就算他们这么说,慕宣卿怎么会不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他抓住陆扬的手道:“带我进宫!” 陆扬为难,虽然他也很担心殿下的安危,但是殿下有令,让他保护慕大人,万一有个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啊!阮清风也道:“你以为皇宫是想去就去的地方,宗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若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到时候他还得救你,你觉得可行?” 慕宣卿沉默了,他刚醒来心绪很乱,只记挂着宗衍的安全。阮清风这时候又说,“不过你若是执意要去,我可以陪着你。” 陆扬沉声道:“阮庄主!”殿下尤其防着这人,若不是阮清风当真是武功高强,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点,所以为了慕大人的安危才拜托他在旁守着。但他没有想到慕大人会变了样子,以阮清风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不防着。 “只是让你安心而已,以我的功夫自然可以保你万无一失,去不去?” “你能放心离开?”慕宣卿意有所指道,他不是不相信阮清风的武功,而他去皇宫也是求个心安,若是宗衍有危险,阮清风还能帮到他。但是他以前总是把温君玉带在身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何况现在还有个文殊嵘虎视眈眈,他能安心离开?恐怕之前宗衍拜托他在这里守着也是不情愿的吧? “我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陆扬……” “如果慕大人要去,陆扬必定跟随左右。”陆扬打断了阮清风的话,也打破了阮清风想要二人独处的想法,惹来阮清风非常不明显的愤愤的一瞥。 钟离绯要干什么呢?自然是效仿某位先祖群起而杀之的老办法。 宗衍能怎么还击呢?自然是走的“逼宫”的不得已的办法。 当宫门在身后砰然紧闭,四周杀意腾腾的时候,宗衍就已经在心里抛出了下下签,为钟离绯。 钟离绯原本见宗衍单独前来还志得意满,言语间带了上位者的倨傲,还许下了听上去很诱人的条件,无非就是让他交出祈天者,到别地做个闲散王爷,只要不想权的事,可以保住一世荣华。这其实是说得通的,只要不是这杀气外放的太厉害,警觉性差的人很可能会被蒙骗过去。但是钟离绯有可能会放过对他有威胁的人吗? 话里条件虽然很好,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摆明了是挑起他的怒火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他了。宗衍哪里想不明白,唇角挂上了一丝讽刺的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在钟离绯面前完全没有了伪装,一身的霸气邪气让钟离绯感觉到危险迎面扑来,不禁想要伸手示意殿上的人动手。 钟离绯狠狠地盯着宗衍嘴角的冷笑,略显狰狞的脸色全无往日的温和有礼,他自以为仁和地再给了宗衍一次机会,“六弟,你我是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留着那祈天者到底要干什么?” 宗衍只道:“人是我的,你死心吧。” 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慕宣卿等人赶到的时候大殿上狼藉一片,唯独不见了宗衍和钟离绯的影子。阮清风抓起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问道:“人哪?” “有人逼宫……快……” “逼个鬼!去死吧!”阮清风恨恨地又补了一掌,总算在角落找到个靠谱的人,得知双方的人在大殿内打起来之后,钟离绯被什么人带着仓皇逃出,宗衍可能是要除去后患毅然带着人追出去了! 什么人能在宗衍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这是陷阱吧!慕宣卿脑子里第一时间显现这样的想法,钟离绯不像是那么轻易逃跑的人,他必是卯足了功夫想致宗衍与死地,也许皇宫的鸿门宴是假,后面一系列的招数才是真。慕宣卿抓着那人抑制住摇晃的欲望,问他人往哪儿去了,那人指指大殿后方,“……好像有机关……” 慕宣卿转头看阮清风,阮清风会意道:“放心。”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他们就不会再顾忌钟离绯,控制好宫里的局势是首要的。 慕宣卿攥紧拳头,沉沉道:“陆扬,宗衍走之前有布设吧,不论事实如何,尽快把六皇子奉诏入宫却生死不明的消息散布出去,特别是钟离绯杀了他几个兄弟的事,如果可以,隐隐透露已故北狄王死因不明。” “是。”陆扬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质疑他的决定,朗声应了。 “我们追吧。”阮清风盯着慕宣卿的侧脸,虽然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有多坚定,即使担忧宗衍目前的状况,也依然会帮他把后路铺好。他们两个都是如此,只想着对方,自己都有点羡慕了……阮清风默默捂胸口。 “走。”慕宣卿没有逞强,跟在阮清风后面进了机关密道,事实证明钟离绯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密道他为了引宗衍进入,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然而他们没想到竟会在密道里遇见认识的人。 两帮人对上的时候全部都是全情戒备,直到阮清风和对方为首的动起手来,慕宣卿才眼尖地发现其中有个熟悉的面孔! “海岚!”多久未见了,那个娃娃脸的少年! “哎哎!住手!”熟悉的清亮的嗓音传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扑到他的面前,很是不吝惜地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哈哈,你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我这次是专门过来找你的!在南越听说你的境况挺惨的,如今看来还不错啊……你是谁?”海岚吃惊地看着慕宣卿。 “别开玩笑,少了点东西你就不认识了?”慕宣卿见到海岚也很高兴,自从上次一别,发生了许多事,从宗衍口中得知海岚回到南越安然无恙他就等着何时能见他一面,此时见他没少胳膊腿的反而又长高了不少很是欣慰。 “你……长成这样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些人那真是有眼无珠啊,我倒是佩服宗衍那家伙了。”慧眼识珠啊那家伙,想当初愣是把他们俩骗得团团转,要不是之后发生了一点事,他还被蒙在鼓里,不过他们俩的发展还是挺不错的。 “咳……”有眼无珠的阮清风不是滋味地提醒着他的存在。 “先别说那些,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北狄皇宫的密道,海岚胆子也太大了! “说正事,现在局势已经一边倒了,宗衍现在皇陵做一件很血腥的事你就不要去看了,他要我把你带回去。”慕宣卿的身份公开之后海岚就知道北狄的皇帝迟早会对与他作对的人下手,但是在北狄打听宗衍的住处百姓们都拿防贼的眼光看他,真是够谨慎的,宗衍威望挺高的。他们从皇宫入手,看到宗衍进宫之后禁军就把大殿包围了,但是还有一股势力隐隐地控制住了局面,就知道宗衍不是毫无准备的。 自己在其中顺势推了一把,是帮慕宣卿,也是卖宗衍一个好,纵使宗衍日后不当皇帝,以他在北狄的威望,和他交好总比交恶划算。希望自己家那个混球哥哥能明白他的苦心,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海岚身后的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海岚点头道:“听我的,别去理他们皇家的破事,回去吧。” 慕宣卿忽然福临心至,他斜瞄海岚道:“海岚,你不想我去皇陵,该不会是海越也在吧?”他和海岚之间自然没有秘密,海岚要自己避讳的只能是海越了。 海岚摸头,“还真是瞒不过你。”还有慕宣卿身后那个家伙,也是该避讳的人之一啊!从他亦步亦趋跟在慕宣卿身后他就知道事情已经照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去了。 47.狂喜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回到宗府的时候看到莫溪正使唤着府里的下人给他装东西,马车停在中门,若是他们在大门处再耽搁了一会儿估计他就走了。四喜菊儿远远地站着一脸的纠结,恐怕他们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主子不在,就算再不喜欢这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谁知道他是不是另有目的,但以他的身份还真没法拦。 看到慕宣卿回来他们的脸上都是困惑,但见其中一位公子身上的衣服却是早些时候菊儿亲自备下的。那身形、那气质看着很眼熟,就是长得让人移不开眼,他们若是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 慕宣卿冲四喜招招手,四喜小跑着过来,忽而满脸的震惊,这不是他们家公子嘛!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寻根究底的时候,他小声道:“公子,莫溪公子忽然说要离开,说什么既然殿下不喜欢他容不下他他就还回到老地方去,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儿敢拦哪,爻总管想要请示殿下可是你们都不在。” 府里现在戒备甚严,就算莫溪想要出去也不容易,到时候必定又是一番吵闹。他若是寻常倌儿也就算了,偏偏是当今皇上的人,现在宫里的形势已经稳定,但还没有传出宫外,怎么能让他安然走出去呢? 慕宣卿让身后二人等他一会,带着四喜过去了,“殿下不在,莫溪公子这是想去哪里?” 三皇子成了当今皇帝,莫溪觉得自己身价都不一样了,加上钟离衍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他早就想离开这里去找钟离绯了!但是他发出的信息都没有回应,他开始担心皇上是不是把他忘了,正碰上宗府上下全面戒备,连气氛都沉闷不堪,他心中不安,这才收拾行李打算出去躲一躲,又不说是逃跑,谁还能拦着他不成? 听到又有人问他,莫溪脸上又挂上委屈的神色,转身哭诉:“殿下不喜欢我我还不能出去散散心啊!你是谁敢问……” 莫溪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眨眼,这声音他还知道是谁,但眼前所见的这个人他绝对不认识!但看他站立的姿势、一身的风华,不比他所认识的王公贵族差,映衬着他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让他找个自诩无人可比的美人也看得转不开眼……六皇子府上怎么又来了一个长得出色的美人,他果断不能在这里待了! 莫溪擦擦挤出来的眼泪,“你是谁啊,为什么要管我?” 慕宣卿正色道:“钟离衍是我的人,你说我是什么人?” 不远处站着的两人没憋住“噗”笑了,莫溪惊怒,“你休要骗我!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是、会是……再说主屋里的那个……”他想说主屋里的那个才是六皇子的人,但越瞧这人越是眼熟,如果加上一块…… 慕宣卿吩咐道:“爻总管,殿下外出期间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麻烦把莫溪公子请回去吧。” 阮清风道:“这可是你们殿下的心肝宝贝,他的话你们照做就是了。” 爻总管年纪虽大,眼睛可不花,数十年认人的功夫怎么能认不出府上半个主人的相貌?但慕宣卿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他能质疑的,他只要按照吩咐办事就行了。他恭敬地应下了,然后叫人把送上马车的行礼再度搬回了远处,全然不管莫溪手下小厮的阻拦,莫溪气急,“凭什么不让我出去?你们这是监禁!监禁!我可是皇上的人,你们胆敢冒犯我都是要被杀头的!诛你们九族!” 爻总管一挥手,“把莫公子请回房。”莫溪一边愤声叫着一边被强制性地“押送”回房,声音凄厉得不忍直视。 海岚摇头:“这样都受不了了,那要是知道自己的靠山没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菊儿四喜皆是欣喜地看着仿若第一次见的公子,“公子,这么长时间未见,奴婢(四喜)还以为您去了哪里呢?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原先伺候公子的时候就知道他眉眼特别好看,只是光彩全被那块斑遮掩住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最美的! 慕宣卿看着菊儿满脸通红又替他高兴的样子,哭笑不得,“原来以前你们还不放心啊!” “你们这是……”清润的嗓音忽而响起,众人抬眼一看,温君玉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他的视线在阮清风、海岚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慕宣卿身上,先是疑惑、惊叹,最后变为诧异、不敢置信,“你是……” “回房等吧,阮清风,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亲亲我我了。”海岚揽住慕宣卿的肩膀,非常“有眼力劲”地把阮清风黏在他身上的眼光分离开来,带着他走了。 “喂!”阮清风不乐意地追了两步,无奈没有人分给他一个眼神,对上温君玉说不上什么的表情,“玉儿,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没有?” 菊儿和四喜跟到主屋,奉上新茶和糕点,就识趣地退下了。 海岚带着一份欣赏打量起慕宣卿的脸,别说,还真是祸国殃民的好资质。慕宣卿没好气把他的脸拍到一边,“看什么?先从实招来,为什么要把我从皇宫骗回来,不只是因为海越的缘故吧?你和你那哥哥怎样了,竟然能双双跑到北狄来?” 海岚两眼望天,“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费唇舌了,我们还能怎样?再怎么说我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跑出来散散心还能把我斩了?这次北狄的变故,海越他都料到了,他要来找钟离衍做一笔交易,又不放心我自己在南越,所以我就来了。” 说得还真是轻描淡写,慕宣卿道:“想当皇帝还不是大事,海越能容你他的心也够大的。”这两兄弟由始至终都没计较过对方的行为,什么谋反、什么篡位……都是外人把他们的关系紧张化了,他看海岚最看不惯他这个哥哥的就是强夺了温君玉这个美人儿吧。至于其他的美人,他是不太清楚海越有没有。 海岚舒舒服服在榻上躺下,作总结,“依我看,钟离衍那家伙就是个好的,所以才能摊上你这个大美人。” 慕宣卿不客气地朝他扔了个茶杯,美与丑,他都不需要别人来评判。但是,那些能由始至终待他的人他也会给予回报。 “别担心他了,钟离绯已经不成气候了,应该说从他轻视钟离衍的那天就注定了他的失败,想要做皇帝,就要认清楚身边的人,不能留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当然了,我是个例外。”海岚毫不羞愧地说着,顺手接住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脸到底是怎回事?依刚才的情况好像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我也没有头绪,应该是做不成祈天者了吧,除此以外,想不出别的。”慕宣卿简单把之前的事说给他听,也没把自己的脸太当回事,就是有些遗憾能力没的早了点,万一用得上呢。 “哦?”海岚脸上诧异一闪而逝,随即点头,“这样好啊,当祈天者有什么好的,有那些个灾难人们才知道生命的美好,也多了些忌惮,总比有个天灾人祸都依赖你好吧?这样你也太累了,幸好你醒了。” “我还好……”就不知以往那些祈天者如何了。 “他们也快回来了,你是不是……躲一下?”海岚盘腿而坐,不是太确定道,“我怕海越见到你就发癫,到时候你那位一生气他们俩打起来是小事,万一闹出大矛盾……要不你到里面假装睡觉。” “别太夸张了,这院子里还有温君玉呢,那才是他心头的朱砂痣。” “温君玉啊,你其实应该再去照一照镜子。” “……”没能再说话,门外嘈杂声只是一瞬,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卧房而来,而且只有一个人。海岚腾地站起来,“我觉得我应该回避一下,等会儿见!”慕宣卿眨眼的功夫,海岚就从窗户窜了出去,慕宣卿睡了那么长时间,钟离衍那家伙应该是思卿心切,免不了亲亲我我,自己还是识相点先避一下吧。 “砰——”门板被狠狠撞开,宗衍原本有些肃杀的表情在看到慕宣卿的那一刻全变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爻总管说的时候他之前心里的阴霾全部都散去了,只想尽快见到自家卿卿,只要卿卿安然,他愿意背负上一切的罪名。“你醒了?” “恩。”短短几个字,仿佛只是睡一觉起来道声早安。望进宗衍的眼睛,还好,在那个陵墓发生的事没有太过影响宗衍,他的眼神还和以前一样。还有,看来他昏睡的时候容貌估计就变了,宗衍看上去没有诧异,只有喜悦。 慕宣卿还有余地想东想西,但宗衍经历了险些心力交瘁的等待,哪里还能想别的,当即狼一样地扑了上去—— 48.善后 院子里的下人们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就连守着的侍卫也刻意走远了些,站到能警戒的位置就好。昏暗的卧房隐隐传来两人粗重的喘息,内室的床帐也摇摇晃晃昭示着里面人的情热,直到一声似怒非怒的斥责声响起。 “宗衍,你干什么?!” “你不觉得脚上戴着这么晶莹的镯子很诱人吗卿卿?乖,让我亲亲~” “别这样,亲哪里不行?” “别动。”慕宣卿简直哭笑不得,之前都还好好的,也不知道宗衍发什么疯,忽然执起他的脚专注地看起来,竟然还要下嘴。之前戴上却拿不下来的脚环翠生生地在他脚上,宗衍刚开始的还为他戴着不知何人的东西不爽,现在却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做出这样挑逗的事来,让慕宣卿有些接受无能。 宗衍握着慕宣卿的脚腕,只觉得这块地方引得他垂涎欲滴,当然卿卿全身上下都很吸引他,只是之前貌似忽略了这个地方,如今看来,卿卿全身都是宝,值得他慢慢发掘……今天就先从这里开始好了,宗衍自己做了决定,张嘴吮了上去。 慕宣卿浑身一抖,又觉得有些痒,挣扎不脱又言语不听之下,只得闭眼“享受”了,双腿因为某人的“恶行”时不时往回缩,却马上又被抓回去。 此处省略河蟹八百多字……“好了,把我放下来。” 宗衍窝在他肩上摇头,“我差点失去你,抱够了才放!” 慕宣卿听说了之前的事,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情,只得任由他去,“别担心,我觉得这次昏睡,是老天让我回去看看我死后的情况,也许以为我会不甘心吧,毕竟死得有点冤枉……说实话,看到他们那副样子我只想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宗衍愣了半晌,才慢慢道:“你……回去了?” 慕宣卿抓住他的手,解释道:“没有,只是个虚影而已,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再出现岂不是有违天道?而且,我不是回来了?我有预感,与那个世界的联系是彻底的断了,我只会留在你身边了。” “你当然只会留在我身边!”宗衍抱紧他,心里的后怕渐渐散去,如果卿卿真的留在那个世界他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对于他来说那是个未知的世界,自己该怎么找到他?幸好,幸好他爱的人又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 柔情了半天,宗衍忽然道:“你见到那个秦放了?还是在家里?” 温馨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慕宣卿无语,反射弧也太长了些,而且,只是见一面,连句话也没说,很严重吗?“他住在我之前的房子里,我也没想到会遇上他……” 宗衍愤愤地再度把慕宣卿压下去,吻住,那个姓秦的!你霸占了卿卿的房子还睡他的床……这些不与你计较了!今后卿卿只会是我一个人的,你最好连想都别想!最后,我也想说一句—— 谢谢你把这么好的一个人送到我身边。 慕宣卿手软脚软地在床上趴了半天,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宗衍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但脸上心里全是满足,没办法,谁叫情热无法阻挡呢!慕宣卿也没法怪他,他也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也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也想趁着某件事释放隐藏在心里的恐惧、告诉自己依然好好的在宗衍身边。 宗衍还是不太放心,他着人把袁霜凡请来,袁霜凡看着慕宣卿,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到底同是祈天者啊!他难得的出神,在宗衍担忧的询问中回神,执起慕宣卿的手仔细检查他的身体是否安好,得到的结论无疑是让人放心的,“这段时日多多休养,把之前亏损的部分补回来,你会活得很久。” 宗衍和慕宣卿对视一眼,都笑了,慕宣卿道:“多谢这位前辈,宗衍,他是?” 宗衍把袁霜凡介绍一番,慕宣卿才知道宗衍暗地里为他做了这么多,连与前任祈天者关系匪浅的人都找来了,只是不知道前任是生是死让他有些悬心。 袁霜凡看着他们俩的互动,眼睛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光,“失去让百姓敬仰信赖的能力,也就失去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你会后悔吗?” 慕宣卿笑道:“前辈,我到底也是一个普通人,私心也是有的,希望能够陪着自己爱的人到老。”而不是让宗衍陪着自己的牌位直至老去,想到就心疼得要命!而且身份地位都不是自己本来就有的,相对于无上尊贵,他还是喜欢平静悠闲的生活。“我不会后悔的。” “好。”袁霜凡赞许地点头,同时叮嘱道,“皇位更迭,最不安的是百姓,你们可要妥善处理好之后的事。” 宗衍郑重应下了,“前辈说的是,宗衍会让一切尽快如常的。” 逢此大变,宗衍必然不能置身事外,但行事之前他就想好了后路,这个皇帝他是不会当的,但是除去那些心有异心的已经被钟离绯明里暗里杀了的皇子,他那个父皇还有许多无名无分的子女,选个很合他脾性的好好TJ一番,将来自己也好放心离开。他不怕别人背地里如何议论,虽然从来都对北狄无感,但也不能让百姓跟着流离吃苦。 这样之前慕宣卿吩咐陆扬做的事就显示出效果来了。百姓们认为,现北狄皇帝残忍无情,为了皇位残杀自己的父皇兄弟,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一个仁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呢?六皇子殿下做了那么多好事竟然还有性命之忧,让他们的心寒,所以他们格外期望六皇子能躲过这一劫,最好皇帝的人选再换一换,他们必定拥戴六皇子即位。 宗衍和慕宣卿来到宫里,进了一个小窄门,这院子里窝着许多孩子,有的甚至只有三四岁,见到他们进来都表情怯怯的,唯有一个孩子安静地坐在角落,静静地翻着一本书。 宗衍信步走过去,二话不说拿过书一看封面——《帝王攻略》。 慕宣卿顿时对这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孩子另眼相看,这得多大的心啊还在这里看帝王攻略! 宗衍哼笑:“这小子是玉妃的儿子,玉妃早年因为与人私通被赐死,他也差点没了命,现在看来活得还挺滋润。小子,相当皇帝啊!”皇宫里那些事儿,私通不私通往往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只要有证据,再加上适当有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皇帝很难再容得下那个妃嫔,即便她再怎么受宠…… 那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十岁的孩子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想当皇帝,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知道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妄揣君心,到哪里也是死罪!想必这孩子他是知道的,知道还这么说,真有点看破红尘的感觉。如果不是看破红尘,那就是有非凡的野心了。 宗衍把书扔给他,“知道我们是谁吗?” 那孩子不紧不慢道,“你不是我皇兄吗,不过宫变之后,我就不知道该叫你什么了。” 宗衍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从前这孩子母妃刚死,抱着自己大腿哭诉的小模样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在他面前装淡定?当时他和这小子也算是同病相怜,也奉献了一把兄弟爱,可惜自己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很少见到他了,瞧他这副身架,明明是个少年人了,还像个十岁的孩子,看来在宫里的生活真的屈着他了。 钟离文乐打掉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脑门,他不习惯有人这么对他,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人跟他表示亲近了…… 慕宣卿带着钟离文乐回到了宗府,虽然宗衍很想把他揣兜里带着,没办法,本来就不放心,现在卿卿恢复了原来的容貌他就更不放心了!但是慕宣卿知道很多事都需要善后,他在身边反而碍手碍脚,家里守卫这么森严,还能有谁把他掳走不成?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了…… 慕宣卿完全忘记了自己和以前的区别,他还当自己是那个脸上带斑的被某些以貌取人的人嫌弃的呢! 钟离文乐话不多,慕宣卿从宗衍那里了解到他的身世,再看他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小身段,心里也是蛮疼惜的。带着他在宗府里四下转转,回想起来的那一路这孩子对周围一切好奇却又极力掩饰的眼神,忍不住弯起嘴角,“真的决定去坐那个看起来很风光实际上最累最苦最不自由的位子了?” 收回停在桌上小点的眼神,钟离文乐正儿八经点头,“恩。” 慕宣卿无法再说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只得给他打气,“那你加油,刚开始可能会有些苦。” 钟离文乐没回答,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慕宣卿也跟着看过去,正看到阮清风和温君玉双双走来,阮清风还主动给自己打了个招呼,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慕宣卿不免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还是脑子坏掉了。 两人在他身边毫不客气坐下,阮清风看了看钟离文乐,道:“这就是宗衍选出来的小鬼,看上去也很普通嘛,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不过带着自己心爱的人浪迹江湖也是挺美的一件事,看你这么支持他就知道了。” 慕宣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得附和地笑了笑,温君玉始终带着温润笑容的脸有瞬间的僵硬,这些两人都没有看到,反倒是钟离文乐抬起眼皮子瞅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眼神让温君玉回过神来,加入他们的话题,“我倒看着他怪沉稳懂事的,想必宗大哥定会好好教导他,清风你说是不是?” 咦,在他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温君玉对宗衍的称呼变得如此亲近?本来以年岁、以宗衍和阮清风的关系,叫声大哥也无妨,但这句大哥从温君玉嘴里说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的原因,怎么听着带着点儿不一般的意味? 阮清风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没听出来,“他是皇室中人,一定比我这个江湖人更会选人,这我们就不需要为他操心了。那个宣卿啊,有件事宗衍不在,该你拿决定了,那个文殊嵘到底该怎么处置,到底为什么他要杀你?”那家伙说要替玉儿出气,但是怎么会找到慕宣卿的头上,玉儿说这事他也不知道,一问就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他原本也不愿意多提那个觊觎玉儿的家伙。 “不知道啊,我也是莫名其妙的,”虽然心里有猜测,慕宣卿也没打算在个孩子面前说这种事,“可能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吧,等到宗衍回来我们再去找他问个清楚,没道理无缘无故差点被人杀了还忍着。” 温君玉脸色发白,刚要起身找借口离开,忽而眼睛盯住亭外惊诧道:“海……越?” 49.不甘 海越看到久别的温君玉,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看了看身边的海岚,脸上浮出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容,“君玉啊,你我真是好久未见,瞧上去又漂亮了许多,朕真是没有福气啊!” 海越觉得自己是英雄,必须得找一个衬得上他的美人,这个愿望原本以为他得到了,谁知还是被打破……如今他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前来北狄,找钟离衍商讨诸多事宜,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温君玉的时候还是难受不已。 他生平头次在抢美人上败给一个身份地位不及他的混帐东西简直是脸面全无,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不会轻易再见阮清风,再见面的时候他势必会出一口气!然而此等情况却不是他所能控制,刚跟钟离衍谈妥了事情,万一惹出什么乱子,海岚……想到身边的弟弟,海越头疼似的皱了一下眉。 然而他这一皱眉,却有人误会了。 温君玉攥紧了手,为难地看了一眼阮清风,眼里有着化不去的愁苦,“你……何苦这样说我,是我们两个没有缘分吧。你最近……好吗?” 海越心想缘分这个问题还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阮清风那个家伙能容得了你跟我说这些?疑惑地向一旁的阮清风看去,却看到那人正心不在焉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人,海越奇怪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怎么,难不成又多了一个他搞不定的竞争者? 海岚轻哼一声,在海越惊异的眼光中扑过去抱住那人的双肩,亲昵道:“宣卿啊,真对不起,又让你看到那个混蛋了。” 原来是慕宣卿?海越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从他那里被他弟弟带走的祈天者,自他跟钟离衍套上了关系,自己就放弃拿他做筹码了,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祈天者的把戏。不过,海岚竟会跟他如此亲密,看上去……很刺眼啊…… 慕宣卿笑着起身,拜从前的生活经历所赐,他根本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只不过是对他容貌的种种讽刺,若真时时放在心上,气也气死了。但是他转头看了海越一眼,这两兄弟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啊,看来他不知道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事,让海岚的处境发生了变化,海越都放心带他出门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眼,看在某些人的眼里却是惊天霹雳! 海越毫无心理准备地看到慕宣卿转头,那张带着笑容的脸,他几乎想不出词来形容,哪里还有当初半分丑陋的样子?他真的是那个祈天者?他的眼睛里倒映着那张绝世的容颜,哪里还注意到他对面的温君玉。 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狠狠地都感觉到了疼痛温君玉才强迫自己挂上了温文的笑容,曾几何时,那些只注意他的目光全部都移到了别人身上,而自己却仿佛成了陪衬的绿叶,他没有想到,慕宣卿去除了脸上那块斑竟然会这么漂亮,虽然事实上不比自己美上几分,但前后的差距足以让人视觉上产生差距。 “咳。”轻轻的一声咳,让海越的脸色瞬间正色起来,美人嘛,谁都爱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哼。”就是知道才没跟你较真,否则才不会带你来见他。 “君玉说笑了,朕乃一国之君,哪里会过得不好。”海越笑道,“倒是阮庄主,不知道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清风……” 阮清风慢悠悠地转过头,扫他一眼,“自然过得好不错,手下败将。” 海越脸一黑,但马上就控制住了,未免说多错多,他打算尽快打道回府,“钟离衍?” 慕宣卿应道:“自然是在宫中,近日需要他去做的事情很多,你若有要事可以去找他,不是重要的事就跟我说吧。” 海越看着他家主一般的神态,自然平和,越发衬得他引人注目,不由得想自己以前眼睛真的是瞎了,竟然把这么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当做蒙尘的仿制品,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是尽早离去以免“后患”,“朕打算告辞,至于答应钟离衍的事,你告诉他,朕说话算话,会帮他一直到北狄局势稳定为止。” 这么快就走?慕宣卿看着海岚,海岚很无奈地点头,“要不,我留下陪你?反正我们那么长时间没见了。” 海越脸一黑,拎起海岚的衣领,硬声道:“你给老子消停点!想想你是什么身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当人质啊,钟离衍那家伙多精啊,差点把他哄坑里去,幸好他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若是用什么借口软禁海岚,他都没地方哭去! 慕宣卿别有深意地看着海岚,弯唇,某些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海岚很想留下,可惜按照钟离衍那家伙那日来的状态,忙过这一阵势必要粘着慕宣卿这样那样,自己到时候就比较多余了。而且自家兄长这霸道的性格,说一不二,自己要是执意留下忤逆了他,恐怕好不容易消停点的后宫又要起波澜了。 海越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最诧异的是被忽视的温君玉,他以为这次见到海越他和阮清风两人间势必会再起争端,他已经做好了夹在中央左右为难的准备……谁料,事情几乎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看着海越的背影,心里感觉非常复杂,以至于脸上的表情略显痛苦。 阮清风不悦道:“看你的样子像是要随他而去,可惜他心里怕是已经有别人了。” 温君玉惶然抬头,颤声道:“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去看慕宣卿,却发觉那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会这样?温君玉忽然察觉到什么,他发现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孩子正瞅着他,眼里是探究和……一点点厌恶?!他们之前未曾见过面,为何要这样看着他? 曾几何时他憎恶过自己的容貌,这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脸上,而忽略了他的才气、他的努力……直到他凭着自己的实力夺得科举第三名,可以在朝中为官,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只靠脸来吸引别人,封玄也说过,他认真做事的样子是最吸引他的。他知道,海越和阮清风都只是为了美貌才想要他,可是他们前前后后纠缠了这么久,自己的心也早已不听使唤遗落了。 如今他们却能一眨眼把自己抛在脑后吗? 回到自己的住处温君玉默默坐在床上想了许久,想得心都拧了。 阮清风进来的时候看到他的样子一声冷笑,“还在想他?玉儿,你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想着其他的男人。” 温君玉第一次回嘴,“以前我喜欢的是谁你也是知道的,你怎么能强求我忘记呢?而且你从来没有这样跟我说过话,为什么现在就不耐烦了,是见到比我更漂亮的人了吧?阮清风,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阮清风被他这样指责也怒了,本来喜爱美色也是大部分男人的劣根性,他自持实力强大,抢人也没压力,他希望美人能一心一意跟着他,却没有想过给予相同的感情。慕宣卿没变的时候他们斗嘴,这是从没有过的事,事实上,他的脾气很对自己的胃口,若不是长相问题他可能很轻易就陷进去了,然而现在这个最对自己胃口的人变美了,却是……朋友妻不可欺,他阮清风虽然肆意霸道,也是不想跟宗衍成为敌人。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的宠物吗?”温君玉伤心极了,今天他体验到了从云端跌到地面的感觉,过去的二十几年他都是被人宠着捧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吧。”当初从海越手中抢到玉儿,就是被他的决绝迷住了,之后他也一直很懂事,怎么如今变得…… “阮清风!如果真是这样,你就放我离开!”事已至此,温君玉反倒冷静下来,冷着脸的他仿佛又让阮清风看到了那个最初绝然挣扎的人,他忽然想到,他和温君玉之间的你来我往从来都是他主动,两人也从来没有交过心。温君玉说把他当宠物,也许真的是这样吧。 “你先在这里冷静一下吧。”阮清风一甩袖子离开了。 “你!”温君玉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踉跄跌坐在床上,方才的冷静全无踪影,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脑海中出现那个总是云淡风轻的人,在青阑的时候就是这样,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阑帝也不会让他与封玄成婚,封玄也不会带他出宫,自己也不会见到海越、见到阮清风。但是他现在已经有心心相许的爱人了啊,为什么老天还要让他恢复容貌,让他陷入如此境地? 那个从来没有因为慕宣卿的容貌嫌弃他分毫的男人,一直对他细心呵护,不受外界的诱惑……慕宣卿何其有幸遇到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夺去其他人的注意力?为什么?!就长成原来那样不好吗? 此时的温君玉完全忘记了,他是最不愿意拿容貌吸引别人的,他陷进了一个迷局。 屋外啧啧两声,温君玉猛地抬头,隐忍许久的泪水哗地落下,让刚进来的文殊嵘心疼得要死,美人垂泪什么的要人命啊! 文殊嵘愤愤道:“刚才的话在下都听到了,君玉,你实在不必为那样的人伤神,喜新厌旧的男人最是可恶!”还能有比温君玉更美的人嘛,阮清风是中了什么邪? 温君玉连忙把眼泪擦干,柔声道:“是君玉命苦,怪不得旁人,慕大人……确实比君玉讨人喜欢多了……” 又是因为那个人?文殊嵘义愤填膺道:“一帮子喜好权势的家伙!君玉,等我去给你出气!” 文殊嵘动作飞快,温君玉扑到门边他早已没了踪影,没去想文殊嵘为何又出现在这里,泪痕未干的温君玉只是扣紧了门框,垂下了眼睫。 宗府守卫森严,之前的教训历历在目,文殊嵘不会再傻到去偷袭或者当面袭击,他心生一计溜到了后厨房……等到他洋洋自得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下人们在悄悄嘀咕,说什么府上另一个主人变得好看了,前几天回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认出来,还是主屋的丫鬟菊儿告诉他们的,比那个姓温的公子还要好看,那丫头高兴得仿佛变漂亮的是他自己…… 他们在说什么?另个主人不是那个所谓的慕大人吗? 被拦住的时候文殊嵘脸色未变,镇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正是宗府的主子。宗衍皱眉,眼睛暗沉,“我以为我们早已达成共识,你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既然他认为是温君玉救了他,这正合自己的意,让他知道温君玉与他们毫无关系不许再来宗府这事就了了,毕竟卿卿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一命,他不想卿卿白费功夫。 文殊嵘昂首,“可是你们还在欺负君玉,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你们不觉得对他太过分了吗?那个祈天者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巴着他?” 宗衍心生警觉,“过分?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你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文殊嵘正要说什么,眼神却忽然直了,定定地看着宗衍身后。宗衍心说不好,可是再遮掩也来不及了,他转身待来人走近一把揽入怀中,宣示主权。慕宣卿任由他动作,也没去看对面那人,“听四喜说你回来了,却迟迟不见人,所以出来找你。” “马上就回去。”面对慕宣卿的柔情蜜意在抬头的时候变成肃然,宗衍道,“文殊嵘,我和卿卿之间容不下第三人,所以你想逞英雄在我们身上可以省省了。” “……”文殊嵘直到人走很久了才回神,卿卿,没错啊是那个祈天者的名字,可是怎么能美得这么脱俗,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等等,他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50.真相 文殊嵘尽管动作飞快,然而闯进主屋的时候还是看见那个脱俗的美人儿端着茶碗正喝着,他焦急大叫,丝毫不管正拦着他的侍卫,“别喝,那里面有毒!”虽然想帮另个美人儿出气,但伤害眼前这个人他不忍心啊! 慕宣卿手中的茶碗砰地落地,宗衍猛地起身,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你下了什么毒?” 文殊嵘摆手,“不是致命的毒,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而已,顶多昏睡两……几天,我这里有解药,你快去给他服下。” 说话的功夫慕宣卿已经软软地倒在地上,宗衍踹了文殊嵘一脚,回身扶起慕宣卿把人抱到了床上,侍卫们押着文殊嵘来到外室,文殊嵘看着人事不知的美人,再看看一脸忧心的宗衍,觉得自己运气可真背,阮清风和这家伙艳福不浅,一个比一个漂亮。幸好上次宗衍找他谈过之后,自己杀心也就没了,若是还误会着慕宣卿是插足宗衍和温君玉之间的第三人,恐怕此时他就不是昏睡了。 宗衍仔细为慕宣卿诊了诊脉,确定脉息平稳,才阴沉着脸走到文殊嵘身前,话里带着淡淡的杀机,“这是你第二次对卿卿下手了,说吧,你想怎么死?” 文殊嵘苦着脸,“在下可不想死,你看到了,我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宗衍哪里不知道这人心里想什么,佯装不知道给他一个重大的打击。“文殊嵘,怎么说卿卿也在重瑶救过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还屡次痛下杀手?” 这人在说什么?文殊嵘傻了,救他的是慕宣卿? 是了,能跟着钟离衍前去重瑶的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而他和温君玉并无关系,救他的怎么会是温君玉呢?他只记得那边侧脸,知道救他的是个美人,如今看来……是他当时被美人迷昏了头了,但是,明明认出了自己,他怎么不说出来呢,由着自己被误会? 文殊嵘喃喃道:“这……在下不知……可是……”美人儿,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什么?”宗衍逼近一步问道。 “他当时承认了……”不,不是,那天温君玉没有确实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而自己又没有在宗府发现相似的人,所以就…… “就算你认为温君玉是救你的人,那为何总跟卿卿过不去?卿卿跟他完全没有什么来往,也没什么关系吧。” “刚开始是因为自己误会了,以为你把温君玉抛弃了跟慕宣卿在一起,这次也是以为是因为他才受委屈,所以才想替他出口气,”文殊嵘越说越心虚,这段时间以来他也能看出这两人关系很好,“你也知道我是抱定了以身相许的想法来报恩的,不想恩人受委屈,这事是我错,我被美色冲昏头了。” “你挺会联想的,什么都能跟卿卿沾上点关系。”宗衍意有所指。 “那是因为……”文殊嵘猛地住嘴,那是因为温君玉含着眼泪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指向慕宣卿他才这样以为的,他被误导了!“或许我不该听他一面之词……”救命恩人找错了,还失去了接近他的机会,谁会原谅几次三番想害自己的人呢? 文殊嵘含泪而去,他有错在先,自然要竭力讨好,被迫签订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且自己还不能做主期限,最后离去的眼神都是凄凄惨惨的。他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是行不通了,还要眼睁睁看着美人儿幸福地生活在别人的怀抱,人太糊涂被美色迷惑那可是没药医的。 “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不过我也不可怜他。”门外的人撤出去之后,原本在床上无知无觉躺着的人利索地睁眼下床,站到宗衍身边,神清目明完全没有一丝昏睡的迹象。 “你要可怜他我可不愿意。”宗衍拿起桌子上的茶壶,里面仍是满满的。 慕宣卿根本没有喝里面的茶水,宗衍遇见文殊嵘的时候,他可疑的表情不得不让他有所防备,果然,这家伙发现卿卿变漂亮了,就舍不得再伤害他,痛快地把下药的事说出来了,而他们也配合地演了一出戏。 “温君玉看来是留不得了,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三番两次与你有害是事实。” “我大概真的和他八字不合,不过也不能全怪他,若不是有这么多贪图美色的家伙,他对我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他的心够大,能装得下这么些男人,若是卿卿你,定然不会如此。”他的卿卿,若是同样的境地,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自己身边,哪怕伤痕累累,或许用不着他宗衍,他自己就会报复回去。 “……”能说现代人的思维始终影响着自己,接受不了温君玉的那种做法吗? 不知阮清风从何得知了此事,脸上非常不好看,温君玉现在怎么说也是他的人,还轮不上别人替他出头,更何况这事做得忒不地道,慕宣卿明明什么也没做,那文殊嵘干嘛总是去找他的麻烦? 夜幕的屋顶上,两人平躺,身边横七竖八几个酒坛子,阮清风醉意朦胧道:“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觉得他漂亮大方、才情逼人,不过短短数日,怎么就对他没了耐心?反而觉得他刻意针对慕宣卿,你要说不是吧,那文殊嵘岂是这种无脑的家伙,跟你作对?” 被迫听醉鬼说话的宗衍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你遇见了更好的,再者这事与温君玉本就脱不了干系,傻子才看不出其中的关联。还有,你对温君玉是什么感觉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别乱发酒疯。”没说出来的话是,你小子就是看卿卿现在变了心里不平衡了。 阮清风哈哈大笑,“你们俩是真爱,你要说这个,我懂~我不会给你抢人的,放心~” 宗衍不屑道:“就算有人来抢,他也不会爱上别人的。”敢来抢,掂量掂量自己,宗衍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我竟然也这么觉得……”那个人的话,恐怕囚禁在自己身边多少年也不会低头的吧。 “带着温君玉走,再留在这里我怕会忍不住对他动手。”一想到两次都把慕宣卿置身在危险之中,他就咬牙切齿。 “行啦,等事一了我就带他走,有你这个痴心专情的人在眼前,求而不得才会出大事。”宗衍这家伙运气真好,虽然很不想承认,宗衍这样的男人确实挺招人的,模样长得好,还一心一意只为一人,温君玉这么长时间颠沛流离,也难怪会对他产生好感。 “奉劝你一句,别再这么风流下去了,迟早毁在自己手上。” “要真爱哪有这么容易,真的有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吗?”阮清风低声喃喃,这话宗衍无法回答他,他的眼里容不下卿卿以外的人,他能够确认自己的感情,却无法保证别人的。 温君玉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是变了一张脸,他们的态度前后差距竟然这么大?! 阮清风晚上回来的时候只问了他一句话,文殊嵘到底为什么会去找慕宣卿?他知道是自己的话让文殊嵘以为自己是被欺负了,但归根到底没有错啊,若不是因为慕宣卿,他们怎么会无视自己?他还记得海越当初抢自己的时候那么霸气那么势在必得,说要得到他的心,不许他离开身边半步!他还记得阮清风是怎么把自己带在身边生怕别人抢了他去,也不喜欢别人多看他一眼……然而现在都变了…… 那个文殊嵘之前还满脸深情,转眼间就变了,说什么欺骗,当时不知道他是何身份,为求安全自己才没有否认是他的救命恩人,哪里是刻意的欺骗?如果不是知道慕宣卿变了样子,他还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他们都不是真心待自己的! 他该怎么办? 对了!他还有封玄,封玄是不会忘了他的!但是,他若是见到了此时的慕宣卿……会变得和海越他们一样吗? 温君玉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然而他忘记了,他是有很多机会说出这一切的,就算他不知道救文殊嵘的是慕宣卿,文殊嵘为他出气去找慕宣卿的麻烦他是清楚的,也没有想要去制止,到底是没有想到还是任他为之,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阮清风一夜没有回来他就一夜没睡,第二天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独自默默地出了宗府,宗府的下人们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他怎么说也是宗府的客人,哪有阻拦的道理。 一路上,温君玉受到了许多的注目,看着一些男男女女或痴迷或艳羡的目光,他下意识想到这才是自己习惯了的场景。 找了个地方自己喝闷酒,望着窗外的眼神满是惆怅,文殊嵘摸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图。若不是之前打过交道,他早已经按捺不住凑上去安慰了,可是如今,他悄悄站在门外看了许久,直到温君玉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唇角扬起勉强的笑容,“怎么是你,来看我的笑话了?” 文殊嵘暗道,这人看上去确实让人心疼,但是宗府那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如明月般耀眼,了解了他的性格,更是让人觉得无法说出什么以身相许的玩笑话亵渎他。他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些年,竟然连追求一个人的勇气都没了,他绝对不是被钟离衍吓到了,而是在一开始认错的时候就连一点机会也没了。 “如果当时你说实话,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凄惨了,温君玉啊温君玉,你的心思和你的脸一点都不搭啊!”文殊嵘不客气地坐到他的对面,阴沉沉地盯着他。 温君玉握紧手心,声音沙哑,“面对一个陌生人,我该如何自保?我只是选择了一个让自己不会受伤的方法,却并不是有意去伤害别人的……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只救过你却没有见脸的男人呢?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真的去伤害慕大人……我该怎么说才会让你们相信……” 一句话,能有多难。文殊嵘看进他的眼,道:“这原本大半是我的错,所以我也没法指责你,抛去之前的,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对吗?” 泪珠从眼角滑落,却很快被擦去,温君玉佯装无事,“没错,陌生人……慕大人现在真的很美,对吗文公子?” 不知道他说这个的用意是什么,文殊嵘如实答道:“没错,之前对他有所误解,觉得他有恃无恐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只觉得有性格的美人才是最让人喜欢的,以前碰上的那些个空有皮囊的人根本不能跟他比。”温君玉也是有名的才子兼美人,但是经过这件事,他是不敢再接近这个美人了。 “对啊,君玉也是这么觉得,当初在青阑的时候就是如此,我常想,若不是脸上那块明显的红斑,他那样的人该是多么的招人喜欢……但即使有斑,宗大哥还是义无返顾地爱上了他,美与丑在他眼里都是浮云,所以他才没有认真地看我一眼,慕大人真是幸福啊,现在更是莫名其妙地去除了那块斑,惹得更多人的喜爱……” 温君玉开始絮絮叨叨,文殊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起身如同来时一般走了,温君玉连眼睛都没抬,仿佛只是说给他自己听一般…… 慕宣卿送宗衍出门,然后去钟离文乐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的时候就碰上浑身散发着伤心气息的温君玉。阮清风如此显而易见的变化他是知道缘由的,虽然跟自己有些关系,但他也不会觉得抱歉,如果他是温君玉,身边的人因为另一个人的容貌而忽视自己,他只会觉得庆幸,早点认清了他的为人。 但是某人显然不这么想,用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睛盯着他,颤抖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51.无题 慕宣卿一愣,他怎么了?被人泪盈于睫地看着压力很大啊! 温君玉见他不说话,再加一句,“君玉以为慕大人是不屑于用容貌做手段的,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明明大人已经有了倾心相爱之人,为何还是那么在意容貌,把自己的脸变成这样?”就是这样,以前在青阑的时候封玄话说的那样难听慕宣卿都没有变副模样,偏偏在此时…… 慕宣卿沉吟,仔细推敲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可思议道:“你认为我这张脸是变的?” 温君玉紧紧盯着他那张脸,“难道不是吗?脸上的斑不是灰尘可以说抹去就抹去的,而只是短短的时间大人脸上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试问如何才能做到?大人是祈天者,连天都可以逆转,更遑论小小的容貌。” 淡淡的酒味儿在温君玉说话的时候传到慕宣卿的鼻子里,他皱眉道:“你喝醉了。”这么荒唐的事亏他想的出来,既然他有这个能力,何必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把自己变得倾国倾城,还要受那些个以貌取人的家伙的嘲讽。 酒是喝多了,但还没到人事不知的地步,温君玉觉得自己还能思考,“一开始容貌过人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放在脸上而忽略了其他的努力,这点君玉是深有体会啊,大人又如何想不到呢?大人得到了宗大哥的喜欢还有什么不满足,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相貌,是个真真正正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这人还口口声声宗大哥宗大哥,看来之前自己并不是多想了,没想到自家那个还真的挺招人,不过他要是不值得,自己也不会轻易就爱上了…… 宗衍要是听到他的心声必定会傻笑得完全褪去外人面前那副嚣张肃杀的正经样子,可惜他正周旋在文武群臣之间,被迫时时与自家卿卿分离。 “慕大人,有他还不够吗?若是其他人喜欢上你也只是因为容貌而已,等到他们发现了比你更漂亮的人就会无视你了,难道还要再变出一张脸不成?那样有什么意思……”慕宣卿没说话,温君玉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你是在用自己的经验告诫我吗?”他确实有了宗衍就够了,可惜某些人被那么些人围着仍然不满足,还要去觊觎别人的人!也许温君玉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是酒后吐真言,不管怎么说牵扯到宗衍身上他就没办法假装淡定,“别人是怎么想的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脸无论变成什么样那也只给一个人看,与其他人无关。” “我……我……”慕宣卿的话似乎让他无所适从起来,温君玉更加楚楚可怜了,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拉慕宣卿的衣袖,却被不留情的狠狠一抽,他本人反而被那力道带得踉跄一下,软软跌到在地。 “……”慕宣卿拼命说服自己人喝醉酒身体不当家,这么容易跌到不算回事儿。 “慕大人,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既然有逆天的能力,为何那日你我皆被掳走的时候不出手,反而任我陷入那样的境地……若是没有到南越,我就不会遇他们,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为什么?”温君玉手脚发软地哭诉,忽而抬起头紧盯着慕宣卿,口齿清晰道,“慕大人当初明明喜欢封玄,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为何任由自己被掳走?” 慕宣卿忍了又忍,没忍住嘴角抽了抽,这温君玉真当自己是神仙了?他要真的是神仙,何至于每次祈天之后都凄惨无比,还被那帮人整到差点没命?至于那帮人,慕宣卿现在还真怨怼不了,若不是他们“顺道”掳走了自己,自己还在那深宫里想着如何出去的办法呢?说不定纪封玄私奔失败皇帝还要把自己赐了!哪会遇上海岚这样的朋友,更不会和宗衍这么水到渠成地…… 等等,温君玉忽然提起纪封玄是想干嘛? 慕宣卿就要心理阴暗地想温君玉是不是要说自己是故意被掳走的,好不嫁给纪封玄,多见见外面的“世面”,就感觉肩膀上落下一双手,略一惊吓之后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才放松,回头一看果然是宗衍,“你怎么回来了?” 宗衍表情奇怪,“路上想了一下,觉得该是带着文乐那小子上场的时候了,没想到……你们这是在干嘛?”看上去好像卿卿把人都欺负趴下了~ 慕宣卿忽然就明白了,以温君玉的视角正好看到宗衍来的方向,他这是在……秀虚弱?挑拨? 温君玉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爬起来,“让宗大哥见笑了,是君玉没有站稳,跟慕大人没关系。” “哦,”宗衍不那么在意道,“自然与卿卿无关了,下次站稳些,别让其他人误会就好。” “……”温君玉脸色更黯了。 慕宣卿不厚道地笑了,但笑容只是一闪即逝,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温君玉的,但在他成为慕宣卿之后,见到温君玉的第一眼虽然印象很好,但紧接着而来的事情却打破了他的想法。先不说以前的慕宣卿是不是喜欢纪封玄,皇帝下的圣旨是谁也违抗不了的,他跑来祝福自己却惹来纪封玄更深的恶意,更在同僚以下犯上被皇帝治罪的时候求他宽恕…… 真当自己是悲天悯人无喜无悲的神仙了?就算是以前的慕宣卿也有爱慕、愤怒的权利吧。以温君玉的才情,若没有周旋在各国和那几个男人之间,或许能做出一番事业,但到底是他所托非人呢还是阮清风之流的错误,让他走错了路钻进了死胡同。 若是直白的挖墙脚也就罢了,偏是这种暗戳戳的把戏,慕宣卿无意与他“交手”,“祈天者不是万能的,也就只能为百姓谋点福祉,不会为我本身带来逆天的效果,所以收起你的想象力,我这张脸,是真的。” “宗衍,我们走吧。”拉着宗衍转身就走,在他们身后,温君玉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睛里不知是嫉是恨。 钟离文乐这小子很是争气,也许真的是帝王经读的多了,几乎不用宗衍刻意叮嘱,少年面对群臣,说话一板一眼丝毫不见怯意,头头是道。这般年纪都如此,再过几年想必更为出色,即使是当初看重宗衍想拥他上位的大臣也不好说什么了,在他们眼里,宗衍既然拉出他这弟弟,定然不会撒手不管,内有小皇帝坐镇,外有宗衍,江山不还是稳稳的。 宗衍自然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不过他早就决定了,等到文乐坐稳了位子,他就带着卿卿游山玩水去! 两年后。 在宗衍和阮清风的努力下,朝廷和江湖达成了某种暗地里的协议,以阮清风为首的势力牢牢地“盯着”小皇帝的皇位,不容其他人惦记,也杜绝了异心者和贪官污吏的蔓延,相对的,关系缓和的同时,他们也得到了应得的报酬,至于具体的……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宗衍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带着闲散王爷的称号离了皇宫,府里的人知道他们要走,一个个准备拖家带口地跟着主子走,谁料主子一个都不带,还美名其曰不要他们打扰。四喜和菊儿伺候惯了的,眼眶里含泪,“主子,您这一走,我们伺候谁去?好歹让我们跟着伺候啊。” 宗衍训斥道:“长了一颗奴才的心,没人伺候还不好?月钱也少不了你的!”再说,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就算有天他们要在外面定居,这都城的宗府可就要消失了。 看主子抬脚要踹,四喜机灵地往后躲了躲,果然主子只是虚晃一招,没打算跟他一般见识。菊儿抹抹泪,按照两位主子的吩咐去收拾东西。紧接着,宗衍和爻总管在书房谈了许久,爻总管跟了他许久,府里的一切交给他再放心不过。 他们离开北狄的那天,慕宣卿见到了一个几乎已经被遗忘的人,“希……辰?”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他是宗衍化名阎纵时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只是当宗衍表明了身份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希辰还是不说话,他是主子的暗卫,是属于黑暗的,也只有在主子允许的时候会现身。 宗衍没想到慕宣卿还记得希辰,他那么多的侍卫暗卫,一直选择希辰随行的原因大概就是希辰存在感极低,不会打扰他和卿卿……慕宣卿盯着希辰肩上手里的大包小包,真的不是想找个拿行李的? 阮清风前来送行,慕宣卿看着这个男人一如最初所见潇洒风流、意气风发,只是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据他所知,温君玉很早之前就离开了,不知是终于鼓足勇气逃走还是阮清风有意为之,总之,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阮清风最终也没有留住人,风流多情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温君玉或许都同时爱上许多人,但无法忍受喜欢自己的人同时也喜欢别人。 “你是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吾心甚慰啊!”宗衍拍拍他的肩膀,有段时间他真的对阮清风防的很深,见面是正常见面,但从不会放人与卿卿单独相处。 “跟你没关系啊,赶紧滚!”阮清风毫不客气地赶人,眼睛在慕宣卿身上一闪而过,唉,这人看上去似乎更美了,他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要找个比慕宣卿美的谈何容易,更何况,难得这个人这么对他胃口,他以前真的与睁眼瞎无异啊! 好在慕宣卿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否则难得的改观又该降到冰点,他没有去问温君玉的事,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自己不想也不该过问。 “我们先去哪儿呢?” “去南越吧,我想知道海岚到底和他哥怎么样了。”上次来过,也只是走马观花。 “……哼。”可不情愿了。 要去南越需得乘船,他们到达鹤邱时已经是傍晚,于是决定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反正去见海家兄弟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 在路上的时光可谓是美好的,但城里热闹非凡的场景还是吸引了两人,得知是鹤邱当地有名的情花节,男方需得在高台处抢到红花送给心上人,如果女方同意,这就等同于媒妁之言,双方家里都不得反对。宗衍来了兴致,这种送花给情哥哥情妹妹的桥段他和卿卿还从没这样过,可得入乡随俗~ 没拦住兴致勃勃的宗衍,慕宣卿默然,这不就是情人节嘛,还流行送花,就是后果很严重,比订婚戒指还管用。 忽然街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看去,莫名觉得被偷窥的就是自己。那身影仿佛知道被他看见了,慌忙向黑暗处躲去,转身的时候还碰到了小摊,惹来摊主的叫骂,趁着身形越发地狼狈。 奇怪,有点眼熟……没等他细想,整个人忽然被拥到另个人的怀中,同时眼前鲜花绽放,耳边响起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嫁给我!” 52.意逍遥 “嫁给我。” 宗衍此话一出,他们周围小范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把目光放在这两人的身上,这可不是小伙儿向姑娘求婚,而是两个男人呀!他们北狄,男子和男子在一起的也不是没有,但是……眼前这两人俊美无铸,绝非凡人,站在一起非但没有违和感,反而很舒服,大概是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爱意吧。 慕宣卿愣住了,收到花是意料之中的,但他没有想到宗衍会当众求婚,一时间脑袋有些不灵光了。 宗衍一脸淡定但眼神期待地看着慕宣卿。 少顷,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答应他”,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起来,一波波的声浪蔓延开来,顿时场面热闹无比,那些没抢到红花的年轻人也跟着凑热闹,反正过节就图个乐呵,该你的还是你的,不会因为一个节日就有大的改变,看眼前这俩人就知道了。 “答应他!答应他!” “这小哥这么英武帅气,不赶快抓紧要给别人可乘之机啦!答应吧!” 没想到这里的百姓这么配合,宗衍忍不住翘起唇角,看着慕宣卿的眼神似乎在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会打我的脸吧赶紧答应走人了~” 最初的惊讶过去,慕宣卿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份感动的,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表白自己的爱意,应该说在他原来的世界,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他这样的人还是不能被主流社会所接收的。心里这样想着,接过宗衍手里的花,再拖延下去,宗衍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慕宣卿道:“就这么一朵花,太没诚意了。” 宗衍掩不住脸上的喜色,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人都是你的了,想怎么用都成~” 慕宣卿嘴角一抽,看一眼周围跟着起哄的百姓,收回想要暴力的手,拉着人快步向巷子里走去。在旁围观了整件事的希辰沉默地跟上,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似乎他的主子只是做了一件寻常的事。 回到客栈,洗去几天的风尘,宗衍敞着衣襟坐在床上大爷状:“卿卿,你已经答应我了,不如趁此机会办喜事吧。” 擦头发的手一顿,慕宣卿瞄他一眼,“既然在一起,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分别,还是说,没有那一纸婚书,你就可以寻花问柳了?” 宗衍大呼冤枉,伸手接过擦头发的活,“虽然没分别,但也是一种仪式,我不觉得我们比那些普通的男女特殊,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亲?我想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俩才是一对~”省得不长眼的混球跑来觊觎他家卿卿。 眼里闪过笑意,慕宣卿没正面回答他,“等回家再说。” 他本身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幽魂,不属于任何国家,宗衍是货真价实的北狄人,不管今后他们在哪里定居,只要他在身边,就是家。 翌日,他们没有立刻坐船离开鹤邱,在这个地方,他们难免想到曾经发生的事。在鹤邱作威作福的司空家以及他们家的狗腿,当初若不是荆凯相助,怎么也得受些皮肉之苦,现在反而连累了他,即便宗衍派人打压过司空家,然而荆凯却始终不见踪影,赫元止家中也是遭逢大变。 来到赫家曾经的住处,这里却早已易主了,开门的丫头告诉他们赫家得罪了很多人,已经在鹤邱待不下去了,现在也不知窝在哪个角落里还是已经离开这里了。至于为什么得罪人、得罪了什么人,她却是闭口不言,不管外面站着三个各有特色的俊男,果断关门。 “除了司空家我想不到其他人,他们不是应该被你打压到无法再作恶吗?” “别忘了当初我的身份与现在不一样,身后不少人盯着呢,想必我这一动作没有瞒过他们的眼睛,他们要做的就是恰恰跟我相反。”钟离绯的手伸得太长,也太容不得沙子,“我要保的人他自然要下手对付。” “那他们能去哪儿呢?”倘若司空家真的再度得势,势必会把得罪过他的人整治一番。 “这么担心他们?”宗衍凉丝丝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慕宣卿道,“虽说我和他们只是泛泛之交,到底是主动和他们扯上了关系,荆凯更是为我解过围,这件事大概就是司空家动手的导火索吧,别忘了,你也参与了。”慕宣卿指出了关键所在。 “……”确实啊,自己还狂揍了那些家伙,宗衍摸鼻子。 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慕宣卿和宗衍对视一眼,慕宣卿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来,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想不用我们费心思去找人了,有人送上门来了。” 宗衍哪里不明白自家卿卿的意思,他早就发现有人跟踪,但听脚步完全不足畏惧,现在卿卿既然要人……于是一个纵跳过去从拐角处提留着一个人过来了。那天晚上于黑暗中慕宣卿没有看清此人的身形,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个头娇小的女子,还有些眼熟。 “你是……霍水仙?” 那女孩难掩害怕却又控制不住地回嘴,“谁是霍水仙,我是霍灵仙。” 宗衍掏掏耳朵,霍灵仙是谁?慕宣卿能认出这女孩也实属不易了,哪里还记得她的名字,“先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从昨天跟到现在是想干什么?” “谁……” “别说没有跟踪我们,这里可是有个高手,他早就发现你了。”慕宣卿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成功让这姑娘吞回了否认的话。“若我没记错,你是赫元止的朋友,我们也只是一面之缘,跟着我们干什么?” “……”霍灵仙咬着嘴唇,盯着面前这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他为何说有一面之缘,但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目光转向宗衍,慕宣卿眉心一跳就看到她跪下了,“王爷,民女不是故意要跟踪你们的!实在是……有冤情,求王爷救救元止哥,再被关下去他就真的没命了!司空俊真不是人!” 线索这不就来了!宗衍也没问她是如何认出来的,这两年,他跟着小皇帝也走了不少地方,上至地方官员,下至平民百姓,哪个不知道他这个虽说闲散却无比受皇帝重视的王爷?双手双手背在身后,宗衍摆谱,“有冤情找衙门,找错人了吧。” 霍灵仙急了,“王爷,就是衙门和司空家官官相护我才没办法!现在司空家的人也看我看得很紧,我也是无意之中才发现王爷您的,如果您不帮我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霍家表面上没有受牵连,但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了,司空俊不止一次警告霍家不许多管闲事,刚开始还派了人监视他们家,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街市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看到了那个传言中的男人,本来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是王爷! 难怪鹤邱的人都不敢说话,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原来被关起来了。能在他宗衍打压之后还帮他们翻身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这事他们都不管吗?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就是想解决他们留下来的祸事。 当晚,宗衍就亲自摸进鹤邱县衙大牢,见到两个模样凄惨的人,回去跟慕宣卿一描述,确认另一个人就是荆凯。未免慕宣卿心里愧疚,宗衍决定早点把事情解决,于是当夜让希辰请来在邻城代天巡狩的钦差,整治官员就交给他了,至于那个还在使劲蹦跶的司空家,鉴于他和卿卿是主要冲突人,自己先收拾一下再合适不过了。 有皇帝的御赐金牌,即使和司空家狼狈为奸,县衙也不得不放人,因为本身赫元止就没什么过错,就算衙门里的人编的出来,鹤邱还有很多人可以为赫家作证。 慕宣卿前去探望,赫元止伤很严重,精神也不是很好,正沉沉地睡着。赫家被打压很长时间,他早已精力憔悴,后来更被诬陷入狱,这个老好人差点病死狱中,幸好有人福祸与共…… “荆凯呢?”他们兄弟俩在一起应该相互扶持才得以坚持下来,慕宣卿更想去看的却是荆凯,于是问一直照顾赫元止的霍灵仙,谁知这姑娘脸色忽然就变了,佯装不解地问,“荆凯?两年多以前他就离开了,据说因为救一个人得罪了司空俊,荆家败落以后他就消失了,谁知道他去哪里了。” 慕宣卿冷冷地盯着她,霍灵仙救人心切,所以宗衍就让她跟着钦差大人,没想到他们三人之间还另有猫腻,荆凯难不成还在大牢里? 霍灵仙不知道慕宣卿早已知道赫元止和荆凯被关在一起,自以为说得无可泄露,慕宣卿直接去找了钦差大人,这位年轻的钦差表情温和,说所有冤屈的人都被救了出来,没有被落下的,那个当官不为民的县官已经被革职查办。他带着慕宣卿来到自己的卧榻之处,让他看帘后浑身是伤的荆凯,“慕公子不用担心,下官听闻荆家已无,未防有人作祟,此人就由下官来照顾。” 看来他也知道有人存心不想救荆凯了,慕宣卿心想这钦差做得可真到位,这么照顾一个陌生人。不过荆凯有他照顾,自己也挺放心。 年轻的钦差把床帐放下,眼中闪过一抹不明情绪,他若是不对此事上心,恐怕听信了那名女子,只救下赫姓男子,而这人或许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阴暗的牢中,他在昏迷当中还喊着那人的名字…… 司空俊做梦也没想到当年自己得罪的人就是北狄的六皇子和备受尊崇的祈天者,他之前还在纳闷为何三皇子要帮他,待到后来钟离绯继位,他就彻底抖起来了,有皇帝在后面撑腰,还有谁能动得了他!从前因为赫家和霍家的权势才与他们结交,现在谁还看得上他们,自然把稍微得罪过自己、不巴结自己的人统统好一番整治。 就在他花天酒地忘乎所以的时候,被人蒙头痛打了一顿,接下来的几天里倒霉无时无刻地跟着他,带了护卫也无济于事。就在他几近崩溃来到县衙的时候,竟然被告知赫元止和荆凯已被放出,新的县令也马上到任! 到底是谁在跟他作对?司空俊哪里肯吃闷头亏,直接去找了那个所谓的钦差,他就不相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不就是在钦差来的时候自己没奉上“敬意”吗? 钦差他是看到了,同时也看到他身边坐着的那两个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的男人,不妙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钦差恳求此事交由他全权负责是两人没有想到的,但慕宣卿莫名觉得他像是为某人出气。去码头坐船之前,慕宣卿忽然改变了主意,“或许在去南越之前,我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他预感到在南越或许会待很长时间,不如先改道去青阑。青阑皇位更迭,现如今的皇帝必定不会像之前的阑帝那样依赖祈天者,所以还记得他的恐怕只有那两个丫头了。 再度踏上青阑的土地,倒是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以宗衍的功夫溜进去也不是难事,只是不知没了祈天者卷云、卷舒会被派去哪里。 宗衍笑了,伸出一指,“那不是有个认识的?” 慕宣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面茶楼里应该是些读书人在集会,一个个高谈阔论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仔细一看,人群的中央不正有个脸熟的人——温君玉,他离开阮清风,果然回到青阑来了,看他谈笑风生的样子,过得还不错。 他们面不改色,但某人无意中往外一瞅心都凉了,他们怎么来了? 温君玉身边的人看他脸都白了,心疼道:“温兄,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温君玉回神,“多谢陈兄关心,君玉没事……”温君玉在那人耳边耳语几句,离了座位走了出来。 慕宣卿和宗衍本也没打算上前,但见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温君玉不是很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道:“许久未见,两位还好?” 宗衍道:“自然极好。” 温君玉的脸黯然一瞬,“不知两位前来青阑是有何事?若是刚到,君玉可尽地主之谊。” 宗衍道:“我和卿卿只是路过看个把人而已,不会在此停留,不劳费心。” 温君玉:“……” 刚抬脚就又被拦下来了,温君玉似是难以启齿,“慕大人到底是青阑的祈天者,但北狄和青阑并不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关系,宗大哥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慕宣卿无语了,“你是在暗示你会通风报信?”这温君玉应该很不想看到他才对,怎么还坚持要尽地主之谊,莫不是还对某人贼心不死?慕宣卿默默地心理阴暗了,难不成主要目的是邀宗衍进家门,既然他回了青阑,又看似风光无限,纪封玄应该待他如昔,他怎么还不知道珍惜? 慕宣卿是真的怒了,不只是因为自家男人被觊觎的关系,而是有时情非得已人的一颗心会分成几瓣,但不能贪得无厌,妄想得到所有人的爱!他一开始还觉得温君玉身不由己,把错归咎于那些个男人身上,如今看来,问题还是出自他本身。 温君玉哑口无言,真正的原因他怎么能说出来? “温兄好心邀请你们,你们竟然恶言相向?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忽而严厉的指责声传来,却原来是那个陈彦青,他见温君玉匆匆出来,关心之余跟了出来,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对话,对于温君玉的好意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人往坏处想!听温君玉言下之意,其中一个不就是他们青阑失踪已久的祈天者吗?还有一个莫非是北狄人?“这位难道是祈天者大人,可惜青阑国新皇即位,已经没有所谓祈天者的位置了。” 陈彦青说的是事实,没有这一代的祈天者指定下一代,也就意味着祈天者到此断绝,与其让百姓惶恐不安,不如快刀斩乱麻,这一点纪封玄做的不错。 宗衍刚想说话,被慕宣卿抓住了手,他焉地回身,笑道,“陈修撰还是老样子,一切以温公子为上,只是盲目地为他说话真的好吗,你在朝廷做官难道从不追求事情真相,只看中自己的心?差点忘了,不知现在称呼陈修撰可是冒犯?” 当初阑帝为了安他的心,下令把陈彦青押入天牢,之后虽然慕宣卿答应饶他一命,却再也没关注过他的消息,眼下也的确不知他是否还在朝为官,还是升官了? 陈彦青确实觉得受到冒犯,他逃过一死,也差点连官都丢了,但好在当时时局不稳,阑帝为安臣心,降了他的官职,两年他才又爬上了当初的位置,他本想好好讽刺一番,如今温君玉还不是皇帝的人……但此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人面如美玉,体貌皆属上上乘,说是绝世倾城也不为过,就连他身边的温君玉也似乎一下黯淡下去了…… 他这边看得痴痴的样子,殊不知对面几个人各有心思。温君玉掐着手心努力把翻涌的心思逼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慕宣卿对这人则低看了一分,有些人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极容易看清;宗衍则几乎按捺不住插瞎某人的眼珠子,敢盯着他的卿卿流口水! 陈彦青被温君玉叫回了神,想到方才眼前之人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想辩解,却无从说起,很快脸憋得通红,“这……我……” “现在各国也算处于友好时期,你说我们要求见阑帝,他会不会以礼相待?” “不要——”温君玉猛地大声道,失了常态,陈彦青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大的反应,然后忽然醒悟,皇帝陛下或许还没有见过这副样子的祈天者吧,他是在担心陛下会迷上眼前这个人。 “为何不要?”慕宣卿冷冷道。 “这是我最后可以待的地方了,他们一看到你就全都失了魂,眼里还哪有我的存在?我不想再尝到那种感觉!你为什么、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难道就因为以前没有得到封玄的爱吗?你还要来见他?”温君玉彻底喊出了心底的话,他觉得他不能再受一次打击了,陈彦青的表现把他心里残存的一丝希望全都打破了。 “温君玉!”慕宣卿攥着拳头,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打上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称得上才子,你原本的心思不就是用自己的学识为皇帝效力为百姓谋福祉吗?别说你忘了,但我眼中你只在争抢着男人的眼神,那种只爱美人的肤浅男人有什么好争的?还是你天生就享受男人的追逐这种习惯已深入骨髓再也改不了了?” “我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是?纪封玄不在乎你几经波折,毅然还你一个和从前无二的日子,他难道不是真心待你?不真心待你的人只会把你锁在身边做个什么也不会的花瓶,你该知足了,人生在世找个这样的人也不容易,还求什么呢?这么怕我站在他面前,你不相信他,你真的喜欢过别人吗?”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无条件的信任他,而且,若是宗衍有一天被站在他面前的美人夺去了心神,争取不来他……必定会狠狠报复然后潇洒转身! 像是感觉到他内心所想,宗衍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心,表示自己才不会变心,他才不是肤浅的男人哩。 旁边某个肤浅的男人涨红了脸,忽然觉得严词劝责的人好吸引人,可惜……以自己在他面前的所有表现来看,他必是连话也不屑与自己说的。 温君玉怔怔地听着,慕宣卿话里的意思他像是明白又不明白,他明明一直按照自己的本心在生活,怎么听他说起来却是一团糟呢?想想被困在阮清风身边的日子,想想其他男人看到自己容貌时闪亮的眼神,再想想封玄全力支持自己做官的样子……可是他真的不敢赌…… 慕宣卿难得说这么一段话,不过外人说再多也没用,得自己想清楚。“我和纪封玄没啥关系,怎么会来找不自在?不要想当然。” 不再与他们多说,慕宣卿拉着宗衍走人,身后陈彦青脚步一动,却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资格询问他们的去处,只得一声叹息。 “话说到那份上,若是再想不通那就没办法了。”一时的钻牛角尖没关系,但本心如此就难改了。 “……”没有回话,慕宣卿奇怪转头,就看到宗衍一脸的长吁短叹,复杂地很,“这副样子似乎跟我有关系?” “真想把你揣兜里谁都看不见……可是还想带着你看遍山川河流、踏遍每一寸土地,这辈子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到老。” “我们可以找人少的地方啊!还有,你的易容术可以派上用场了,我不介意你在我脸上弄块黑斑红斑的。” “好主意啊~” 清爽的风就如此刻他们轻松的心情,不管此行会不会见到纪封玄,他们的生活是不会变的,到处走走停停,遇到、送走路途中的过客,等到累了想安定下来了就找个合适的地方居住,不管是北狄还是其他地方,就像他之前所说的,只要是身边这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卿卿,我爱你。” 正文完
推书 20234-07-20 :你摊上大事了(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