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般的无名少侠 上——白莲米

作者:白莲米  录入:07-16

 文案:

 对对CP,千般姿态万种模样的真情。 他是凭着一股风发意气策马江湖的无名少侠 他是悬壶济世的医仙,亦正亦邪,视之极润,试之极韧。薄凉淡性, 贯墨,你的温情是真是假?贯墨,你说我都会信,我信你! 锡岩,我对你从无欺骗,只是些许隐瞒。 他是春、宫图画手兼正经师塾夫子。白发已成,情动难收。 他风流神秘,护你,陪你,盼你回身一眼。 他是好吃懒做的铡药小童子 他是他手下的左膀右臂 欢欢喜喜护你不伤分毫。 他是武林世家的娇宠小公子 他是突遭变故的孱弱少年。 【四海阁】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在历练中成长,纠葛上辈人的快意恩仇,如此江湖,幸得你伴。 第一话:闻鸡起舞所到之处……一片尘土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刚落,骆锡岩就从床榻翻身而起,披衣束发只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手脚麻利的简单整理后便打开那扇雕花精美木门,大踏步到自已房前的院子里,惊的放在房门边的几个鸡笼里的鸡边打着鸣边扑通乱飞,他皱皱眉,走过鸡笼边轻踢了几下,边说道:“谢了,这么准时叫醒我。” 之后便是每日例行的晨练,那颀长身影一丝不苟的将熟记于心的拳法舞了起来,他拳风强劲,时不时扫倒院子两旁栽种的豆角,一排排的架子倒地时又扬起尘土一片,声响是不小,但骆锡岩并不担心会惊扰到西苑中仍旧熟睡的父母,因这骆府在城中占地并不小,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五进的宅子,还搭着东西两个偏苑,他想着就更毫无顾忌的放开手脚,灌入内力对着一棵少说也有百年的白果树来了一拳,那老树承受了骆锡岩十余年来的道道力拳,终于拦腰折断,满树的银杏叶子和着茂枝扑簌扑簌倒在院子中央,“噗,咳咳咳……”骆锡岩闪躲及时,心里是满满的自豪感,自己竟能将一人合抱的粗壮大树一拳挥断,爷爷传下来的“九拙拳”果然精妙。 这“九拙拳”因整套拳共九个招式得名,且每招每式大开大阖,将自己胸腹暴露。看似拙劣,实则诱敌先机,待敌先动,凭纯正内力施以拳法斩断退路。骆锡岩祖父便是靠着这套拳法技压群雄夺得武林盟主之位,骆家也曾名满江湖。当然,看这大院各色蔬果,不乏鸡鸣狗吠,便知已然落没。 骆锡岩拖着半截树干,边在心里念着心法边动手劈成柴,晒干烧火用。将院子收拾差不多时,天刚蒙蒙亮,他拉开颇有气势的朱红大门,年久失修,门又沉重,骆锡岩手上用了力气,只听得吱呀一声,紧接哐当一响,骆锡岩避让开没接,高悬的门匾掉落,见其上书“骆府”两字让骆锡岩心中一阵难言心酸,门内一阵急切脚步声,骆锡岩抱起门匾,就见母亲秦林快步走来关切问:“儿啊,怎么了?是这门匾啊,掉了就掉了吧,没砸着吧?”骆锡岩答道:“没。”看骆锡岩神色恹恹,秦林也感慨道:“当年我嫁进来的时候……”骆锡岩截住话头:“娘,我去浩然那了。” 说罢,骆锡岩便将门匾夹在腋下拾阶而下,秦林还在身后唤道:“那门匾捡回来还可以当柴烧,你拿走做什么?诶,这谁家的狗,怎不教教德行,在别人家大门口拉着这么大一滩,真是……” 骆锡岩不搭腔任她在身后叨叨,径直往街巷走去。快走到巷底时,一院子里传来浩然那似笑非笑的念着:“甘淋刀锋血雨,不齿苟活一世……”他轻笑着推开门边说道:“你这败家玩意儿,大清早瞎吆喝什么呢?” 浩然也不理他,继续磨墨,看那墨色浓淡适中,便停了手。也不招呼骆锡岩,就提笔在纸上画些什么,骆锡岩把门匾往围墙一倚,便跳坐上院中宽大一长条桌子,自顾自的拈起桌上盘中的糕点饼子往嘴里塞,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院里只剩下一人咀嚼食物声,一人徽墨在宣纸上涂抹声,隔壁几记厨房里的乒乓声,动静也不大,加上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本是平常之极,此时却让骆锡岩胸闷不已。 “咳咳咳……”骆锡岩使劲的咳出声,想把碎屑沫子咳出来,“给你,巷子口的老油茶,别大志未成先呛死在我这。”应着的是毫不客气的大碗放在桌上的清脆瓷声,“咳咳,谢了。”骆锡岩拿起大碗就着碗沿尝了一口,“恩,还是老味道。” “我说,你一大早上,摆着那副郁郁不得志的脸到我这蹭吃蹭喝,是不是想过两招?”浩然调笑着,一贯不着调地口气配着那万事都风轻云淡的样子顿时激得骆锡岩扬起手,将还盛着汤汤水水的大碗甩向画卷,浩然也不急,眼见着那碗就要落到画上,翩然描上最后一笔,反手将笔尖往上一竖硬是顶住碗底,生生截住了碗的去势,那小号狼毫本是润滑有弹性的,现因灌入内力,倒如利刃般在碗底下划了一道。 骆锡岩抬腿踢向浩然面盘,浩然却将碗放下“唉,别人家都是用官窑骨瓷器,就我这穷苦书生使着城南本地窑烧出的大碗,啧啧啧,还差点被蛮夫所毁。”。言毕,听的风声只侧头往后微扬,劲风带起耳鬓一丝发,映着那俊朗调笑着的脸,骆锡岩本就抑郁不及,现下对着浩然微怒道:“怎么不还手?”浩然伸手擒住骆锡岩伸过来的长腿,就势一掰,骆锡岩借力翻转身侧,另一只脚踏在长条桌上轻点就腾空近一丈,喝道:“再来。” 浩然轻笑:“当我是傻的?这可是我家,打坏了东西,你赔么?” 骆锡岩几个跃起就往浩然身侧提起一拳就要袭来,浩然脚步极快,看不清身形就移到围墙边,道:”好了,你赢了,少侠饶命吧。”骆锡岩还不依不饶:“我说再来!你出招啊。”浩然也不怒:“你再来我就用这破木头来挡了,火气这么大,是因为这个吧?”说罢还曲起手指往上弹了几下,“啧啧,是挺厚实,不愧是大家子门上挂着的。要是换做旁人,没有你这般好身手也是拆不下来的。怎么,现如今的骆府还要靠着卖门匾才能揭开锅么?呵 ̄想来也还不至于吧。” 果然还是一起长大的,不用言语便知。骆锡岩叹了一声气幽幽道:“就这样……掉下来了。”,浩然沉默片刻,也学他叹了口气,道:“凡事莫强求,守着这门匾,当年骆家的光景也不能回来,依我看,不如……” 骆锡岩怒:“你敢……”,浩然走过来搭着他的肩,一身痞气,与那张白希俊美的脸极不相称,哄道:“我就说个笑,莫当真。唉,年轻人火气真大。” 骆锡岩任由他带回到桌边,心中仍是一股闷气说不出,身处这宁静的小院,看着毫不在意的浩然,问道:“浩然,你没想过要报仇么?” 浩然像是在议着隔壁王大婶那般轻佻不正经道:“呵呵,没想过,不是你在替我“操”心吗?”骆锡岩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忿忿道:“我们一起去报仇如何?”浩然伸手将他按在石凳上道:“就算是要报仇,我报我的仇,你有何仇可报?”骆锡岩抬起头认真道:“先助你寻得灭门的歹人,咱们联手杀了他。报了仇,我们再行走江湖,重振我骆家雄风。”浩然嗤笑道:“说那些东西,还不如看看我新作的画,这是陈员外私密订的,你瞧五两银子一卷可值得?” 骆锡岩将画卷推至一边:“我才不看呢,不就是画的男男女女脱光了衣服抱住一处,做那档子事么,整天画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浩然笑道:“哟,你这正经家的少爷,还知道男男女女也可以抱住一处啊。好想法,让我新开一个图册画来看看,得了赏银请你喝酒。” 骆锡岩懒得再跟他计较,正无聊抖着腿,就听到门口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夫子,大家都来了,请您过去授课。”浩然冲那小童道:“你且先去让大伙背诵昨日讲的诗,我这就来。”那小童眼乌溜溜的瞪着那盘子糕点口中答应着,就是不转身,浩然笑了笑,抽出手帕包了几个糕点,送到那小童手里,对他说:“背好了才可以吃,去吧。”小童拿了小包揣在怀里方蹦蹦跳跳的跑了。 浩然往外走着,忽然想起什么便回过头说:“把我这收拾好,麻烦少侠了。“言语里称着少侠,眼里却尽是揶揄,毫无尊敬之意。骆锡岩白了他一眼,嗤笑道:“别带坏了那帮孩子。”浩然听了戏谑道:“今天本夫子就教一教他们那伦理之道,如何?”骆锡岩闻得此言,气得伸手朝桌上一拍,笔筒里震出只笔来,他捏了就往浩然后心掷去,浩然头也不回就着脚步,折手往背后一捞,笑道:“果然好体贴,知晓我未带笔,谢啦 ̄ ̄” 清朗笑声随着脚步在门外渐远。 第二话:少侠出动 闲人遣散 浩然与骆锡岩是打娘胎里便相识,可谓是竹马加竹马。孩童时,两人一起在骆府习诗书,骆锡岩的要求不高,能看懂武功秘籍就行;浩然则偏好书画。两人都是五六岁时开始练武,浩然的武功路数师承于兰观的清方道长,骆锡岩起步则是由未去世的爷爷手把手教导。论功夫,两人都宜近身相搏。拼内力,自然是骆锡岩淳厚,真气激荡,拳风强劲。讲身法,浩然则更为灵活轻便,翩翩若仙,遗世出尘。他们曾立下豪言壮语,誓要成为武林大侠。 如今两人都已年过弱冠,为讨生计,浩然做了这城中的师塾夫子,正经的教书先生。闲暇时绘绘春“宫”,供人消遣,赚些细碎银子,喝点小酒,日子倒也过得去。而骆锡岩,整日无所事事。城中各处晃悠,协助官府打击恶霸,理论家长里短,结交一些游侠,可惜这乡风淳朴,治安有条,一身好武艺便也无多大用处。 骆锡岩把半碗余温的油茶饮尽,又嚼了几个糕点,填饱肚子就站在空地上伸伸懒腰,随着性子还没舞几个招式,就听得嗤啦一声,骆锡岩心道不好,是浩然的画。画好还未收到屋子里,现下被拳风扫到地上一半裂了开。他捡起一看,只见画上的女子神情慵懒,额上描着赤蕊,发髻散乱,罗裙铺满石桌,露出半个胸脯,风情缭绕,往下是柔软腰肢,丰臀浑圆,一只腿挂在男子腰侧挡住两人教合处,另一腿屈起,白玉裸足点在男子胸膛上,直看得骆锡岩心突突跳,那女子半掩半遮更让人心生意想,怪不得浩然说:“我这画不比别的春“宫”,自然要的贵些。” 忽然想起这可值得五两银子,这一拳可真值钱,浩然知道了定不轻饶他。念及此骆锡岩赶紧将画卷成轴,放进屋内,落了锁便匆匆夹着门匾离开。 街上已开了集市,人声并不喧闹。他进了店内,满街坊的也都熟络,刘掌柜迎上来招呼:“骆公子,有空来店瞅瞅?”骆锡岩将门匾放下道:“我看了门墙上的倒钩还在,想着是这门匾后的铜环坏了,现挂不结实了,您给看着修修。”刘掌柜边冲了茶边说:“好嘞,给您泡壶茶。您这牌匾的料子和手艺我们这小店做不出来,不过修倒是没问题。麻烦骆公子等会,马上就好。”说罢就进到屋内拿物件。 骆锡岩正抿着茶,从屋内跑出两个半大的孩子,两人争抢一个木轱辘。起初还好好地,那女娃伸手把轱辘推到供桌底下去了,男童不依又是啃咬又是抓挠,眼见女娃就要哭了。那大一些的男童骆锡岩认得,是刘掌柜的小儿子,他赶紧唤道:“大毛,还欺负小姑娘呢,不害臊啊。”乳名大毛的孩子道:“真是笨手笨脚,又一点不经打,玩一会就要哭,真讨厌!”,那小姑娘听这话,再也憋不住了便放开声哭起来。 刘掌柜听得声忙出来了喝道:“大毛,快领着妹妹去院子玩,没见有客人吗!”刘掌柜人长得黝黑精壮,教训起来又严厉,俩孩子吓得赶紧跑了。 骆锡岩笑着:“刘掌柜,何时有了个这么水灵的女娃娃?” 刘掌柜边忙着手上的边答道:“哪能啊,是内人的外甥女,大毛舅舅家害了怪病,人都没了,就剩个女娃子,怪可怜的。” 骆锡岩惊道:“怪病?我倒还没听说。” 刘掌柜手上也忙活完了,道:“就西边的离远城,整个城里的人不知怎么就染上了,大夫也看不好。唉,有些得了病去了也就算了,有些人呐,趁着这灾祸去偷去抢,那些病了的哪还有钱去医呢,这心啊都坏透了”。 骆锡岩付了钱道了谢便往家走去,爷爷教导他的字字句句回荡在心间,长久以来的大侠情结让他浑身血液急速涌动,有股冲动迫使他必须要去离远城看看。 行至门口,骆锡岩直接踏在台阶往上跃起,将门匾挂好,仰头看着,想起爷爷当年也是年轻时行走江湖,为民惩恶,终是打下了至高的江湖地位。越想越觉得那股子劲更是不可抑制。他进了前院,弟弟骆恺妹妹骆悠正在踢毽子,看见他回来,冲他喊道:“哥哥,哥哥……”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这两小娃对哥哥崇拜不已,骆锡岩年长了他们十来岁,对弟弟妹妹特别宠爱。经常带他们上树捉鸟下河逮鱼,此时骆锡岩也顾不得和他们嬉闹张口便问道:“娘和爹呢?” 骆悠正处换牙时候口齿不清的抢着说:“赛后厅呢。” 骆恺指着她嘲笑:“哦哦,说话漏风了,哈哈哈哈……” 骆锡岩也不管两小孩蹭着他的腿开始打闹,一臂夹着一个孩子往后厅走,这大宅子里搭了好多豆角架子。他嫌走的慢,就迫不及待的跃到空中,踏着中厅的拱门施展轻功前行,俩孩子高兴的拍手:“哦哦,哥哥好厉害好厉害。”到后厅门廊,骆锡岩放下两孩子让他们去玩,自己则进了厅。 母亲秦林正和面包着包子,父亲骆傲天看着书时不时的和母亲拉几句家常,骆锡岩几步上前去,道:“爹,娘,我有事要出城一趟。” 秦林以为是与日一样,出城和他那些朋友玩乐,不在意道:“好,去吧。看看这头上的汗,也不擦擦。” 骆锡岩想到这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若是也染上病还回不回得来,看着父母弟妹还要替自己操心,也不知离远城是何种惨状,种种情绪夹杂着。他不禁双膝着地,沉声道:“爹,娘,孩儿是想学祖父出去闯荡一番,策马江湖去打拼。先去离远城调查怪病,这前景如何并不能预料,还望你们在家保重身体。”说罢就磕了头,并不起身,自己也不确定父母是不是支持,心中正忐忑不安。 骆傲天放下书卷,看着儿子,心中也颇多感慨。骆锡岩的祖父骆征亭一世豪杰名声在外,只骆傲天这么一个孩子,偏生还不爱武学连防身都不及。可骆锡岩自幼聪颖,痴醉于拳法,天生对功夫领悟力强,骆征亭亲自教导,爱护异常。骆锡岩此时立了决心要出去闯荡,骆傲天未免担心,又想到自己父亲阖眼前拉着锡岩的手,说不出但满怀期待的眼神。 骆傲天沉吟片刻开口道:“锡岩啊,我知道你志在此,男儿就该去拼去闯。家中你不必担心……” 秦林张口想说些什么,骆傲天对她摆摆手,又道:“出门在外,凡事切不可鲁莽,识人要仔细,不可落入歧途,坏了你爷爷的名声啊。” 骆锡岩看父亲并不阻止,言语中透着关切,他心中激动道:“是,爹,我记住了。” 秦林已站起身来:“唉,儿啊,既然决定了,就万事小心,多带些银两总是好的,什么小痛小病的可得照顾好自己啊。”说着眼圈就红了,缓了缓接着道:“我的儿,江湖上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了,身边又没个人照应……” 骆锡岩忙说:“我等会去邀浩然,再说,我又不做那些歹事,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险恶啊,事不宜迟,我收拾东西这就去了。” 回到东苑,骆锡岩包了几件干净衣裳,带了银两回到后厅道别,骆恺骆悠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拽着裤腿舍不得他走。骆锡岩蹲下身子,两孩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骆恺说:“娘说哥哥是要去做大侠的,哥哥是大侠喽。”骆悠在他脸上蹭着,秦林又往他荷包里塞了些现蒸的包子,一家子在一块说了几句闲话后他跪下道:“爹娘保重。” 从家出来,眼见的景物仍是那般。可骆锡岩觉得这二十一年来等的是这么一天,伸张正义,做一个真正的大侠。他满心欢喜的去邀浩然同去。到了师塾,听见朗朗整齐的读书声,浩然一袭孺衫正俯下身和一个小童说着什么,骆锡岩随手摘下一片梧桐叶,对着叶片弹了一指。 那叶就冲浩然的发冠直直飞去,浩然往头上一摸转身看到门口的骆锡岩,径直走出问道:“怎么到这晃悠来了?说吧,何事?” 第三话:离远城中现美男 骆锡岩兴奋的一把抓住浩然的手道:“我刚听说了,离远城盗贼连连,咱们去看看如何?”虽是询问,但他笃定浩然定会与他一起,满心期待着。 孰料浩然却淡淡的开口:“若你想去,那就去吧。” 骆锡岩道:“行李我都随身带着呢,你赶紧收拾吧。” 浩然慵懒道:“那你便去吧。” 骆锡岩一怔,不可置信问:“你不去?” 浩然捏着那片叶子,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些时候神情不明道:“恩。” 骆锡岩思忖着浩然似是有事脱不开身,倒也不强求,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浩然立于树下看着骆锡岩意气风发的大踏步前行,面上笑着出言道:“小心些,别被人打败了,哭着回来啊。” “哈哈哈哈,等着你哥哥凯旋归来吧。” 听得好友这么说,浩然笑意更浓,一片浓荫下难辨神色。 骆锡岩这厢买了马出了城,一路上也未做停留,吃着自带的干粮,在路边小客栈歇脚,行至离远城城门时已行了近三日光景,骆锡岩看那城门处虽没了守卫,倒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动乱不堪,只是城中透着些许荒凉之气。 进了城后,目光所及,有些宅子门户大开,被洗劫一空。骆锡岩下了马,牵着前行,这时才注意到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药味,他嗅了嗅遁着味道寻到一处简易棚子,倚着一药堂搭建的,隐约听到屋内有人轻微申银声,辩气息,有十余人的样子。骆锡岩将目光转向棚内男子,只这一眼,便再也挪不开。 贯墨的长发整齐用玉簪束成髻,露出的面容白希,干净清秀,眉眼细长,眼眸黑亮。五官鲜明,略淡色唇抿着,身着水墨素色青衫,显得肌腰清癯。现正坐长条木凳上,伸出好看的三指切按一老妪手腕部,神情专注。许是他孤陋寡闻,只曾见过不多的美貌佳人。在男子中,原先只有浩然算的上。如今这人面容与浩然相较,并不分高下。浩然的本性是随意不拘,不笑尤带三分风流,展颜一笑妖娆多 情。而面前这人,看似温柔却又觉得不可亲近,严谨认真,周身笼罩疏离之感,有种置于云端的清高之气。 看着骆锡岩痴傻摸样,名叫半夏的侍童不屑的哼了一声,敲了敲研钵想让骆锡岩回神。不料,引得贯墨抬起头扫了骆锡岩一眼,客气道:“稍等。”又转向老妪,嘱咐:“老婆婆,这水泡万不可挑破,否则毒水流出,蔓延全身,到那时就难以控制了。”听得这话,骆锡岩才回过神来,忆起自己此行本意收回目光,看到老妪不由得浑身起疙瘩。 那老妪露出的面部及脖颈红肿,遍布水泡大大小小,可想这衣服下方定是同种惨状。老妪急切的问:“大夫,那我……是不是无药可医?”贯墨皱眉道:“实不相瞒,这病因我确不清楚,如今只能用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你且取家中常用地棉花,撕扯成薄片,平铺于水泡之上,用火一燎,棉花燃尽便可止瘙痒。你留下住址,待我查明后开了药方,会着侍童送去家中。”老妪告知后,千般万般的道了谢,蹒跚而去。 贯墨将老妪病情记到纸上后,匆匆放下笔,问骆锡岩:“是来瞧病的?”骆锡岩刚要解释,就听见拖着腿在地上艰难走路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恶臭,只见一中年人半条腿溃烂,深处可见白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骆锡岩连忙几步上前扶着,贯墨道:“这位小兄弟,虽说你是先来的,但我看你气色无异,能否行个方便……” 骆锡岩撑着中年人的身体,将他带到贯墨桌边,道:“我是听说这离远城出了怪病,赶来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顾及我。”贯墨应了声恩,也不管那腥臭便俯下身子查看病腿,起身后唤道:“半夏,快去取桑树根刨表皮,留二皮青和着昨日挖来的蚯蚓捣烂。”半夏那边手脚麻利的动作着,不一会的功夫就把那一钵飘着膻气的糊状物端了来,贯墨小心的敷了一层,用棉布包扎好,那中年人早已受不住的剧烈喘气,半夏见状灌了他半碗熬好的汤药,又搀着往屋内去。 贯墨见四处无人往这边来,便在旁边盛着汤药的盆子里泡了手,又用清水净了净。 骆锡岩看着他动作,本是平常,只是自己偏生移不开眼,只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问:“这些人的症状都不太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贯墨扶着额,看似疲惫:“现在还不知,我能做的,只是缓解。刚你说也是来看这城中怪事的,也见了几位病患,敢问有何高见?” 骆锡岩看他神情并无讽刺之意,只是自己着实不懂就这样意气用事的进城,心中有些自卑感。道:“我对医术并不懂,只是听说这城中有人趁着乱为非作歹,我又会些武功,想着能帮上忙,现在看来,城中倒也算安宁。” 贯墨:“哦,原来是侠义之士。” 骆锡岩知此人医术高明,对症下药。不知病因也并不糊弄,坦坦荡荡。想来是个善心人,不由心生好感:“我是淮南的骆锡岩,请教先生大名。” 贯墨微讶:“淮南骆家?冒昧问一句,骆征亭是……” 骆锡岩也不隐瞒,率直道:“是我祖父。” 贯墨又恢复那淡淡的语气:“哦,久仰久仰。骆少侠,我还需诊治其他伤患,还请自便。” 这时半夏从屋内走出来,对着贯墨道:“公子,刚那人已稳定了。” 贯墨道:“让他留在这,有什么状况也能来得及。” 半夏道:“是。公子,从昨天咱们赶往这城中,到现在您都没合过眼,旁边那间屋子收拾干净了,换的是我带来的褥子,您去休息会吧,有什么事我叫您。” 贯墨道:“也好,过会我来换你。”刚走了两步又嘱咐道:“若有病患,定不能擅作主张。” 半夏应了声,眼见贯墨就要进到屋内,骆锡岩连忙喊道:“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要跨门槛的身影略微停顿,回道:“贯墨。”便闪身进屋。 贯墨,贯墨……骆锡岩轻声念了几遍,半夏嗤笑道:“什么大侠,切,看见我家公子口水也不擦一擦。” 骆锡岩反驳说:“你这小娃,心思怎么这般不正,我是看你家公子心地善良,诚心结交朋友。” 半夏得意道:“那当然,我家公子是世上最好的好人。我说你既然是大侠,干嘛不去惩歼除恶,跑到我们这傻站着干什么?你这人,光盯着公子看,连眼都不眨……” 骆锡岩也不生气,解释道:“既然城中有恶人,又有不明原因的病症。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这病是不是有人故意使坏投毒。” 半夏思考道:“这个啊,公子没说,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远处一阵哭喊声。 第四话:小试身手,抽丝剥茧解迷雾 骆锡岩也不与半夏打招呼,就往呼喊声处快跑几步后腾空急速掠过。半夏这厢思索着他说的中毒的可能性,身边熬着的药罐子咕噜咕噜冒着泡,无奈自己医术尚浅,并未找出什么头绪,听闻打斗声才回过神来。 只见三五个肥头大汉围着骆锡岩,正北的那人被骆锡岩提了拳头,迎面一拳就打趴下。其他人也被简单的招式制服住。骆锡岩看他们都是三脚猫功夫,便也不加以内力,不然这几人哪有命可活。几人倒地闷哼着,骆锡岩看见扒紧门帘的中年女子,想来刚听到的哭喊声便是她发出的,那女子单薄的怀里护着一个孱弱少年。 骆锡岩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嫂,发生了什么事?”中年女子道:“这几个歹人趁我当家的患病去世,我们母子两人孤苦无依,便来我家店里抢夺财物。多谢少侠仗义相救……”这女子说罢抬起脸看向骆锡岩作势要起身行礼道谢。这女子虽然年近中年,但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韵,云髻高挽,虽凌乱,但可见家境定是不差。只可惜,女子脸色蜡黄,耳根处点点红疹,云袖下的一双手也是红肿溃烂不堪。骆锡岩此时已明了,便和女子客气了几句,转向那几个大汉。 大汉们见他走来,慌乱起身跪地连连叫饶道:“少侠饶命,饶命……”骆锡岩看他们并无武功,但见他们浓眉粗犷,倒也不似纯良之人。便道:“欺负妇孺算什么好汉,饶不饶命倒要看你们的表现,我且问你们,是不是那城东劈山寨的小贼们?” 昨日骆锡岩赶路时看那寨子里炊烟四起,还有几人提了酒往寨子里赶。当下心中就疑惑,这寨子和离远城这么近,没有离远城怪病连连,而这寨子却一片繁盛之景的道理啊。那几个大汉听了这话,互相看了几眼,也不狡辩了,老老实实的应了几声。骆锡岩又问道:“这城中起怪病的时候,你们寨子里的都在干些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少侠定是怀疑了,头磕的又响又实诚:“少侠明察啊,我们兄弟虽说不是好人,但这取人性命的事,我们万万是做不来的。平日里,也只是盗些钱财。直到城中好多人患上怪病,我们才敢在白日出来行动啊……” 骆锡岩一听,顿时怒了,就抬腿往那个说话胖子身上踹了一脚,用了些力道。那胖子翻倒在地,又滚了几圈,捂着肚子也不敢吭声,其他人赶忙去扶,又一起跪地:“我们说的都是实情,求大侠饶命。大侠若是肯放过我们这回,我们定改邪归正……” 骆锡岩看他们也不像下毒之人,可能只是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那一脚下的并不太重,只是让他痛上几天,装着恶狠狠道:“我就在这城中守着,限你们两日内把盗来的财物送到各家,若是晚了,到时取了你们的性命也不迟,快滚。”那几人道了谢,哪里还敢耽搁,就要屁滚尿流的走。 这时,那个孱弱少年出言道:“慢着,若那失窃家中……唉……已无人在,就去助了乞儿,或是救济其他贫寒人家。另外,现正值春耕……咳咳咳咳咳……”少年捂嘴咳了起来,那几人赶紧说:“是是是,小公子,我们这就照办,等下背了锄头便下地干活。走,快走啊……”几人招呼相互搀着走远了。 骆锡岩见那女子病重,好心道:“大嫂,你看不远处的棚子,那里有个好心的大夫,你这手……”那女子不及骆锡岩说完便道了谢,少年搀着她就进了屋。骆锡岩挠挠头,心道这人真怪,不过,既然她不愿去瞧病,自己也奈何不了,只得摇着头作罢。 街上没有人了,城里空荡荡的,一眼都能看见街底。骆锡岩心里也有点伤感,他记得离远城是靠着香料出名,远近皆知,城里几乎每户都会制作点祖传的独特香料,销往别处,有的富贵人家还专门来寻,所以城里人的日子过得都丰厚。他正想着,一回头便看着那边半夏冲他挥着条抹布,贯墨也从从屋内出来了,骆锡岩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半夏揶揄道:“少侠,听说你刚端了一个寨子的恶人?”骆锡岩讪笑着,正不知该怎么接话,贯墨慢悠悠踱步到棚子内道:“半夏,药熬干了。”半夏慌得赶紧闷了火,用抹布捂了药罐,一边忙活去了。 骆锡岩清清嗓子问:“贯墨,依你看,这是不是中毒的症状?” 贯墨倒也不隐瞒:“我只能说,像是中毒的症状。极有可能是碧鸾蝶。” 骆锡岩疑惑:“那是什么?” 贯墨翻着手上记着的病例册子:“离远城偏南,现在倒也该穿单衫了。碧鸾蝶正巧这个时节产卵,恐怕……” 骆锡岩立即接口道:“是有人故意散播碧鸾蝶,再利用虫卵让人中毒患病。” 贯墨停下手上的动作,耐心道:“倒也不是,就算有人故意,也无法让幼虫活下去。这虫只食飞龙掌血的种子,断食一日便无法存活。而城中大都患病,碧鸾蝶本就稀少,又哪里得来这么多虫卵?” 骆锡岩听着他说的东西自己以前虽没听说过,但这样在理分析倒也没错,便住了口。一时间,三人都不作声,贯墨在纸上刷刷的写着什么,半夏煎好了药端着往屋里走去。只有骆锡岩不知道手脚该往哪放,见这棚里也没自己帮的上忙的,只能坐在长条凳上晃着腿无聊着四处张望。马在棚边噗呲噗呲的出着气,他才想起,快过晌午了,今天还没吃饭呢。 打开包裹翻了翻,干粮也没了。他冲贯墨道:“这城中可有……”还未说完,肚子就一阵咕噜响声,他尴尬的笑了笑。贯墨手上的动作不顿,低着头仍旧写着道:“我刚歇息的屋内还有些干粮,少侠不必客气。”本就是性格豁达之人,又处这样紧急时期,骆锡岩也不礼让,径直往屋里去。 向阳的屋内整洁,想来是收拾过的。屋角焚着驱虫的香,干净的床褥好像还留着贯墨身上淡淡的药草味道。床边的低矮橱子上摆放着一盘绿豆糕点。骆锡岩走过去,拿着往嘴里塞了几个,味道倒也还清爽不腻,他也不好坐在干净,屋内也无椅子,只好跳起来坐在窗棂,正悠闲地晒着太阳,绿豆糕还没咽下就看见床上枕边的包裹里泛出莹色的光。 许是贯墨打开包袱,还未阖好。骆锡岩本想着吃了几个糕点就出去,可看那莹光越看越觉得熟悉,禁不住好奇就伸手挑起包袱一角,一个玉制小牌子露了出来。骆锡岩不由呼吸一屏,捏起那块质地上乘的白玉,翻道背面,果然刻着一个“管”字。骆锡岩不敢再细看,手抖着将那玉塞进包裹,绿豆糕也不嚼了鼓着腮帮子,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第五话:曾为黑土而今贯墨 半夏眼见骆锡岩从房内出来后,也不言语,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公子看。贯墨不在意这从头扫到脚却毫不遮掩的目光,搁下笔,问道:“骆少侠,你可知水龙骨?十五年前在淮南曾出现过。” 骆锡岩恍如未闻,只觉得这人丰神俊朗,美貌的不可方物,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自己怎么可能见过还没记住。贯墨轻笑了声,便不再理他。半夏自顾自的在旁边嗤笑个不停。 骆锡岩的个性直来直去,憋不住事。蹭到贯墨身边坐下,张口道:“贯墨,你是管墨?” 贯墨应了声:“恩?” 骆锡岩激动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有咱们小时候的事?” 贯墨面色如常,只是比平时略缓和些:“哪些事?是你追着骆大侠身后要糖吃还是被我一脚踹进莲花池?” 骆锡岩挂不住面了,但儿时好友重逢,喜悦之情难耐,也不管旁人,就长吁短嗟:“你果然是那个长的像小姑娘的黑土,哈哈哈,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不像小姑娘了。诶,你说你五六岁的时候,怎么就和现在差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唉,能见着你真好。” 贯墨一时无言:“……” 说起黑土的由来,是贯墨聪颖自负作孽,怨不得人。小时候为了显摆识字多,当在地上滚滚爬爬像个泥人一样的骆锡岩,仰着小脸闪着大眼睛问名字的时候,贯墨自己取了毛笔蘸了墨,在雪白的宣纸上纵着大大的写了贯墨两字。可惜,骆锡岩只求看懂拳谱,贪玩不念书的事是常有,挠挠头,吸着两注清亮鼻涕,磨蹭半天蹦出俩认识的字:“黑土,小妹妹是叫黑土?好怪,是爹娘取的么?长的白白的,软软的,怎么就叫黑……”话还没说完,屁股蛋就被贯墨用了吃奶的劲狠狠的招呼了一脚,扑通一声掉进了莲花池。 没错,两人确实是见过面的。骆征亭还在世时,由于年轻时闯荡江湖,身体耗损以致晚年多病。便请了名医贯更来瞧,贯更那时候新收了个听话的小徒弟,走到哪带到哪,自然也跟着去了骆家。两个孩子一见面,像是前世冤家般,骆锡岩缠着那个水灵的“小姑娘”不放,贯墨看不惯那脏兮兮的模样,两孩子打打闹闹,倒也无忧自在。那段日子,是骆征亭最后在世上的时光。贯更四处寻仙药,想延续他的生命,可惜日薄西山,风烛残年,人命危浅。等骆征亭驾鹤仙去后,贯更带着自己的关门弟子回药山时,也没在意贯墨身上多了这一个小玉牌子。 这小玉牌子是骆征亭遣人用两块瑀珏,分别打磨雕刻。正面是一样的和合二仙,两个手捧莲花的童子,憨态可掬。背面一个雕上“骆”字,另个自然是贯墨的本姓“管”。 骆锡岩现在还记得爷爷有时神智不清醒,只抓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念着九拙拳的心法;有时又唤自己到身边,问:“锡岩呐,爷爷若是去了,谁陪着我的小锡岩呢?”骆锡岩不懂这去了的意思,认真的掰着手指直从爹娘和“黑土”数到西大街首饰铺的看门大黄狗,其间,骆老爷子的白眼翻了几翻,猛烈的喘了几口气。骆锡岩柔顺的抚了抚爷爷的胸口,保证道:“爷爷,你放心去吧。我会听爹娘的话的。”骆征亭知晓这孩子是天性善良,对他宠爱至极。;有时念得长远,怕锡岩讨不到媳妇,见那个叫黑土的小姑娘白嫩水灵,又是师从名医,怎么看怎么顺眼,便着人打磨了玉牌,一个赠与贯墨,一个骆锡岩留着,含含糊糊的对着俩懵懂孩子道:“这玉牌本是一对,等你们长大了,锡岩黑土,你们也凑做一对儿,知道不?” 贯墨还在纠结自己的名字被叫错,两孩子皆不懂一对是何意,欢欢喜喜或不情不愿地都拿了玉牌,贴身戴好。 骆锡岩还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注意到贯墨脸色黑着,半夏扶着小炉子浑身笑抖着,口中还不清晰地念着“黑土……” 贯墨咳了声,半夏连忙背过去捡起蒲扇,半蹲着煽火,耳朵竖着生怕漏过什么。其实半夏心里早就有疑惑,自家公子像那在云端活着的人儿,怎么可能主动招呼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所谓少侠,又怎么可能让骆锡岩进他的房间,没事不看病还在这赖着不走。原来啊……是这样啊…… 贯墨面色恢复正常,认真道:“骆少侠,恕在下冒昧,不知您到现在还识字不清。” 骆锡岩明显弄错重点:“嘿嘿,贯墨,你就别跟我客气,叫我名字就好。” 半夏实在受不住这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了,憋不住笑。贯墨眼神飘过去道:“半夏,看你无事,不如牵了骆少侠的马去城外农户家买些粮米回来。” 一句话支走了两个不着边际的人,半夏乖乖的解了拴马绳子,把包袱扔到骆锡岩怀里。 骆锡岩拿了包袱径直送去贯墨屋内,贯墨在身后轻声道:“劳烦把我的玉牌子塞好。”骆锡岩恩了声就闪身进屋。 棚内就剩贯墨一人,他嘴角轻扬着,成足在胸低头在药方单子上落了笔:赤芍、防风、木通、滑石各一钱,牛蒡子、蝉蜕、瞿麦、山栀子、车前子各五分。贯墨想着,熬药的时候还要吩咐着要加灯芯草和水将一碗半煎成五分,渣水一碗煎四分再送病重的服用。 察觉远处两人走过来的气息,贯墨抬头看来人,女子艰难挽起衣袖,整条手臂全部溃烂。见情势不容缓,贯墨连忙唤骆锡岩出来,问:“你可识得药草?”骆锡岩道:“认不清……”那两人正是早晨骆锡岩助的那个中年女子和孱弱少年。骆锡岩惊道:“是你们,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发的这么快?”贯墨嘱咐道:“锡岩,你把半夏磨好的药糊仔细敷上,再缠上棉布,你看我包过的,一样就好。” 骆锡岩也不耽搁,快手快脚的就开始,贯墨看了眼便放心的去屋后马车内拿药草。来时,贯墨早料到,带着足足一马车药草,以备不时之需。 等贯墨回到棚内时,骆锡岩已包好伤臂,贯墨给女子灌了些消肿祛瘀的汤药,问道:“你可是接触过水龙骨?”那女子惊愕神情一闪而过,诺诺道:“没……没……” 贯墨道:“只是问问,你不便明说就罢了。我何种药草没见过?岂会稀罕一株小小的水龙骨?” 孱弱少年道:“那水龙骨便是这怪病起因么?” 贯墨动手将药草熬了,沉吟道:“是也不是,这水龙骨可能会引来碧鸾蝶,而那蝶的虫卵要么是混着紫苑,要么是旋复花,或是祁木香,便成了剧毒之物。” 每说一句,那女子的脸色就越见低沉。 第六话:熟悉紫苑香 可不仅是那女子面色低沉,就连骆锡岩也侧过头咦了一声。贯墨向着那女子道:“你且在这里歇一歇,待我熬好服了这药,此后连饮数日,便可除了这病。”那女子愣住,半天不答话。 及他们走后,骆锡岩才开口道:“龙水骨我怎么好像听说过……”贯墨温柔道:“是,我说过,十五年前曾在淮南一带出现。”骆锡岩又怔怔的思索着,幼时骆征亭病重用了各种珍贵药材,听说过也是自然。贯墨一边道:“锡岩,想不起来就罢了。”一边手上还熬着药。 骆锡岩也不再勉强去回忆,手里把玩着贯墨的狼毫小笔,悠闲问道:“贯墨,你师父呢?”贯墨道:“他还在药山上,说来我也好几年不见他老人家了。” 骆锡岩好奇道:“咦,怎么会好几年不见?你不是一直随他在药山的么?” 贯墨抿唇道:“几年前,和你一样,出来闯荡江湖。” 骆锡岩看他神色有些戏弄的成分,便懊恼道:“你有高明医术固然是好,能治病救人。可我只会些拳脚功夫,帮不了什么。” 贯墨正色道:“骆大侠可是会行医治病么?若是没有侠义之士匡扶正义,就凭再多几个小小医者,怕是也无济于事。” 骆锡岩点点头,觉得在理。转念一想:“贯墨,你在外少不了要受别人欺负的吧?我看半夏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也只会拣拣草药,熬熬汤。你们两人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贯墨叹道:“锡岩,行走漂泊哪能毫发无伤呢,我和半夏又不爱与人纷争,只得受着。本想寻一知己,纵情山水、恣意江湖,可惜啊……”言罢,叹息一声。 骆锡岩道:“可惜什么?” 贯墨似千言万语在心间又难以诉出,又幽幽一叹。骆锡岩见他文文弱弱,不由心生怜惜脱口道:“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以后我就来保护你。” 贯墨凝视着骆锡岩的脸,充满着年轻朝气,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轻扬,带着期待的明眸,嘴角上提,那温暖笑意能照进人的心里。对人毫不设防,只露出真诚之意,由于棚内设着小火炉,骆锡岩光洁额头上沁着细小汗珠,保证一样的话语贯墨不是没听过,只是没有哪一句能让他尝试着去相信。贯墨定定心神,问:“锡岩,离远城的事若了,你有何打算呢?” 骆锡岩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就离了家,并未去想今后打算,他老实道:“我还未细想呢,贯墨,你要去哪呢?回药山么?” 贯墨面色如常:“我倒是无所谓,只是锡岩,你有远大抱负,说不定这次还能为骆家再夺武林盟主之位……” 不及后话,骆锡岩便激动道:“对啊,贯墨,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可以去看看武林大会,好多年没见过那样的盛景,今年的一定是很壮观的。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偷偷爬过我家中厅院子的那个高台,想象着有朝一日,若是能站在那上面,俯视群雄,接受下面站着各大门派敬仰的目光……贯墨,你看着我做什么?嘿嘿,你别笑我,那只是梦想,我知道我的武功还不好,还需苦练才能成为高手……” 贯墨笑道:“武功好不好,咱们试一试?” 骆锡岩惊道:“你会武功?我内力和拳法都凶狠着,万一……” 贯墨道:“呵呵,和你打做什么,只是方才那女子着实奇怪,咱们不妨去一探究竟。” 骆锡岩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赞同。在骆锡岩心里,贯墨和浩然不一样,和浩然是打斗惯的了,就算持实力真打,浩然会落下风也不尽然。倘若是稍有分心,自己被恶意点穴定住的可能性还要大些。贯墨宽瘦肩背,武功也看不出有无。打探的眼神一直打量着,贯墨笑道:“可是有什么话?在我这,不必藏着掖着,说吧。” 骆锡岩道:“贯墨,你会武功么?不对,你师父既然放心让你出来,定是有。那你武功如何?” 贯墨也疑惑道:“武功嘛,会是会。只是,具体怎么样我倒不知道。” 骆锡岩不信:“怎么会不知道?江湖纷争不是常有么?就没和人交过手么?” 贯墨解释道:“江湖上人人都躲又人人都求的就是我们会些医术的,惹了我这样的,若是下次受伤了,谁来医?再者,借我师父盛名,倒是治病的多,寻仇交手的还没几个呢。” 骆锡岩想想也是,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闲话。马蹄声渐近,半夏提了些吃食回来了,进了棚就开心的喊:“公子公子,你都不知道,这城里还有如此美妙之景。” 贯墨微讶:“恩?” 半夏兴高采烈道:“城边好多紫红色的小花,我看着像紫苑,但这叶子又不大像,也不知有没有毒,就套了棉布摘了些回来让公子你瞧。” 说罢就将身子转到背后,背篓里的小紫花开的鲜艳,长茎,掌状小叶片对生,贯墨伸手就去取,骆锡岩道:“贯墨,别碰……”贯墨:“无妨,这花确是紫苑不错。”半夏拉下脸:“公子,怎么会,紫苑我怎么会认不得?”贯墨笑着拿下半夏背上的篓子,“到底是什么,怕是只能今夜过后才能解释你听。” 骆锡岩嗅了嗅这淡淡香味,道:“这味道……这味道!我记得!”眨着眼也不管贯墨与半夏,就把头埋在紫苑花里深吸几口。 半夏被他推到一边,道:“切,也不怕有毒……” 贯墨也不急,骆锡岩终于想到,不好意思道:“嘿嘿,怪不得觉得熟悉呢,是云姨身上的味道。” 半夏笑他:“云姨是你奶娘?” 骆锡岩有些伤感解释:“不是不是,云姨是我娘亲的好友。不过,她已经去世了。”他口中的云姨就是浩然的母亲李云翳,和善美丽。还在世时,他和浩然经常拱在她怀里听一些奇闻异事,那味道随着她温柔的动作印在骆锡岩脑海里。 贯墨看了看骆锡岩没有言语只吩咐半夏道:“药方子我已经开出来了,你去做些热食,夜里我和锡岩有事要出去一趟。” 第七话:相携夜探一 是夜,城中些微柔弱的亮光,人声稀无,余几响狗吠。春夏之交夜,风吹过,两人衣袂清扬,立于瓦砾屋顶上,贯墨点头示意骆锡岩动手。骆锡岩心中自是有些疑惑,贯墨的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此时也不计较,脚下是那孱弱少年的卧房。 骆锡岩探了探少年的气息,内力武功皆无,除非是功力在自己之上,不过,看他年纪倒也不像。便轻揭几片瓦,透过光看下去。房内明亮,定睛细看顿时讶异不已。照明非烛火,而是嵌在墙壁上几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子。谁也难料,在不起眼的小城,这不显山露水的半大院子里竟有如此阔绰用度。整齐简洁的卧房不大,但可一窥主人家财力,几床锦缎被子叠放实木雕花大床上,旁边是紫檀木立柜,少年正伏在桌边,一手里捏着书卷一手于纸上誊抄,身影拉长着,腿侧黄花梨小几上一博山炉薰炙着龙脑飘散出几缕青烟,着实平常之极。 贯墨拽曳了下骆锡岩的衣角,轻点屋檐边的占风铎,古朴铃声微响,似一阵风掠过般往西侧去。骆锡岩放回瓦片,挺身随他至大屋屋顶,手法利落翻开,屋内空无一人。又连续查看几个卧房都无人影。那女子似不在家中,深夜又去往何处? 骆锡岩撩起长衫下摆,坐在屋脊上,侧头看向贯墨,他神情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味,骆锡岩嗅了嗅味道,觉得浑身舒畅,也难怪那少年家境殷实,有些香是稀有到千金难买,可惜骆锡岩是粗俗惯了的,倒也分辨不出好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骆锡岩左顾右盼抖腿无聊了阵子才张口道:“贯墨,咱们回去么?” 贯墨道:“不知。” 骆锡岩无语:“那咱们在等什么?等那女子么?” 贯墨又道:“不知。” 骆锡岩:“额……要不下去问问刚才那少年,他应该知道的吧?” 贯墨还道:“不知。” 骆锡岩彻底恼了,把屋顶上的一颗石子扔的老远:“不知不知,什么都不知。” 贯墨也坐到屋脊,两人个子差的不多,贯墨只高出半个头顶,映着明月,发髻规整,余下发丝随微风飞散着,宽肩挺直的脊背衬得整个人如浓夜中出尘的仙子,看骆锡岩一下一下的扔着小石子小碎瓦片,觉得自己再不出声解释,到天明这屋子怕是要被拆光,便淡笑道:“我是说那少年也不知。” 骆锡岩停下手中动作:“你怎么知道?不准回答不知。” 贯墨嘴角扬着:“你猜的对,知不知我现在不告诉你。” 骆锡岩好奇:“为什么?” 贯墨:“若是我猜的不对,岂不是在你跟前丢了面子?” 骆锡岩翻翻白眼,这人真是会吊人胃口,不说就不说,本少侠才不稀罕呢,手上又揪起屋顶杂草。 贯墨舒了一口气,道:“就当是赏月吧,看半夏还忙着呢。” 骆锡岩眺目,不远处的小药棚里半夏咬着一个鸡腿,脚上来来回回继续着铡药动作,道:“半夏那孩子,是你捡来的?叫着你公子的,我怎么就那么碍着他的眼了?下午我把包袱送到你房里去,他一记记的眼刀过来,恨不得扑上来啃死我,到晚饭还怄着气不和我说话呢,你看他啃着鸡腿,你看你看,那碎肉渣子还掉草药里了吧。” 贯墨温和道:“怎么是捡来的,是家里自小陪着我的小书童,后来随着我去了药山,跟着我这么多年,自然是维护我的。再说,那鸡腿不是你推说吃不下,让给他的么?” 骆锡岩道:“我看他还是个孩子,忙前忙后的不吃饱怎么行。” 贯墨深深的看了骆锡岩一眼,意味不明道:“锡岩,你心地善良,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 骆锡岩豪爽笑道:“贯墨,你也是个大好人啊,不然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定能成为悬壶济世的医仙。” 贯墨面色古怪道:“医仙?” 骆锡岩拍拍贯墨的肩道:“我听说江湖近几年出了个神踪不定的医仙,蓬头垢面像乞儿一样,好多门派长老级人物花多少银子都请不到呢。据说于兰观的新道长带门人跪在医仙门前三四天就一句不救给打发了,啧啧。” 贯墨疑惑:“据说?” 骆锡岩只道他是感兴趣打听,便添油加醋:“诶,绝对可信。你不知道,浩然也去跪了呢,老道长是浩然的师父,不得治仙去后,我和浩然臭骂了那医仙好多遍呢。” 贯墨也不言语,骆锡岩见他面色不善,解释道:“贯墨,医术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比他好心多了。” 贯墨幽幽开了口:“就算是心好,我也会做些不得已违心之事。” 骆锡岩不知气氛为何变得似无话可说,只听得贯墨岔开话道:“那小玉牌子你可还留着?” 骆锡岩一时嘴快道:“自然,我爷爷说那可是我媳妇儿的信物。”,就把自从见到贯墨之后就一直积在心底的话直接吐露出。 贯墨脸色铁青,腾地站起。 房底下忽然传来细微瓷声,两人忙瞅下去,只见那少年转动屋内靠墙边的花瓶,在原本是墙的地方露出一扇门,闪身钻了进去。骆锡岩不敢动作正犹豫着是否下去,少年门还未来得及关就传来轻微哭声,门内光景却是看不见的。 骆锡岩心一急便要往下跳,贯墨忙抓住他衣领子:“等等,先看看情势。” 在宁静夜里,两人皆武功在身,耳辩得那少年哭了一阵后,将中年女子勉强抱出那暗门,半晌又窸窸窣窣的收拾着什么东西。贯墨看了眼,便带着骆锡岩跃起,几个起落后来到前院门,对着骆锡岩道:“敲门,用力。” 普通院门打开了一条缝,少年泪痕未干的脸露出半个,不邀请也不避让,怔怔的看着来人。贯墨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单子,道:“单子已开好,若是家中备的有药草便自己按着方子熬了,若是……”少年打断道:“谢了,我娘亲不需要了,她……她已经……有劳大夫了。”贯墨脸色微变道:“你若是信我,便让我瞧上一瞧,刚落气救得活也是可能。” 少年忙开了门,请两人入内。 第八话:相携夜探二 仍旧是那西侧大屋,中年女子横躺着,面部已现紫绀。 贯墨几步上前,捏住下颌,强迫女子张口,喂了粒飘着异香的丸药。那女子毫无生气,孱弱少年立在旁边,眼中噙满泪水,克制住不滴下,骆锡岩焦急道:“贯墨,还有没有救?” 贯墨不言语,按压胸腹一阵见无起色后,从怀里摸出一把银质匕首,便要向女子颈部划去。少年颤抖着声道:“你,你要做什么?”哭倒扑在那女子身上,几乎不成声道:“你不要伤我娘亲……”骆锡岩一把拉起少年,止住他挣扎的手脚,将他按着,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贯墨医术高明,若是要害你娘,何须等到此刻?” 贯墨随意拿起桌上的木盒,垫在女子后颈,快手利落切开喉管,从怀里摸出个皮质小管子套上,用力按住胸腹,问道:“下午已服了汤药,你可知道缘何夜间病情加重?” 少年道:“娘下午说手上有些力气了,便进屋做香料。待我再来看娘时,就成了这样。” 贯墨又问道:“香料?什么香料?” 少年抽泣着解释:“我也不是很清楚,从大半个月前家里接了一单生意,那是爹还在,他们就没日没夜的忙活着……” 贯墨手上加重了些力气,道:“这香料要用到哪些东西?” 少年犹豫踟蹰着,不肯开口。女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把秘方收好,决不能外泄,少年认真保证后女子才舒气闭眼,如今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年轻医者问起,他又该怎么作答。少年心知这二人是好心救娘亲,定是那香料有问题,可是……少年正怔忪间,那女子身体竟微微颤动下,少年忙握住女子的手,一直唤着娘,欣喜之情完全展现于脸上。贯墨淡淡道:“我医术不精,你娘她中了毒难以呼吸,脾肾多处受损,恐怕……” 那少年再次受打击,强撑住道:“多谢,有劳大夫了。我……这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细闻之下,女子居然有微弱声响,少年俯下身子耳朵贴近,勉强听得还是那几句嘱咐,少年只觉得胸闷酸楚,沉重的点了点头,女子才闭了眼。 骆锡岩怔怔的看着,少年纤瘦肩膀更显单薄。贯墨轻声道:“咱回去吧。” 骆锡岩由着他拉着往外走,少年忙起身看着两人,似要说些什么又觉不妥,几步走到门边,眼瞅着两人,迟疑片刻缓缓开口道:“大夫,我……我想这怪病之起因恐怕是出在我家新制的香料……”贯墨停了下来,并无惊讶异色,静静伫立等着少年下文。少年道:“下午你曾问起,那……那方子于你无关轻重,可是对我家来说却是无价之宝。所以,请恕我不能言明。” 贯墨转身对少年道:“这病因我多少已猜到,我只奉劝你一句,那些香草单用无妨,若是混到一处,离远城惨状怕是会再现,贯墨言尽于此,告辞。” 和贯墨无话走了半道,骆锡岩心中自顾绕了几圈,贯墨见他冥想,便解释道:“水龙骨招引了碧鸾蝶,蝶卵混着香料,一沾人身便立即破皮而入,在体内成蛊一段时间后成蛹作蝶,那人便……”后话自是不用提,骆锡岩已明了。 想起那些伤着的,已去的,活着但此后孤苦的人们,骆锡岩不免伤怀,低着声道:“那家人知道这毒物还做出来害人,就为了那点钱财,一城百姓的性命都搭上了。”贯墨叹了口气道:“定是异香难得,他们只怕也是偶然才知晓,并未考虑会是有毒之物会取人性命的。” 骆锡岩想着,也对,这城中都是世代安宁,制作些祖上传下来的香料,哪里会致破城之果,那香料法子定是才被寻到。走了阵子,忽闪念:“那紫苑花是怎么回事?” 贯墨道:“那紫苑不是普通紫苑,可能是授了祁木香的花粉,产出的奇异之物。具体如何,种种琐碎操作,必是秘方,我也是不知道的。翻遍古籍也是没有记载的,师父也从未提到过,我采遍百草也是如今才能见。” 骆锡岩忙问道:“那香味也是和寻常紫苑不同了?” 贯墨点头道:“自是不同。” 骆锡岩心中大恸,那熟悉的紫苑香味是云姨身上闻到的,难道云姨也知道如何培育出这异样的紫苑?正想着,贯墨补充道:“这异物紫苑香味较为冷冽绵长,没有寻常阴干的紫苑冲鼻,你闻过应该能想的起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骆锡岩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道。” 贯墨并不退让,逼问:“那你口中的云姨到底是何人?这离远城如今境况到底与她有无关系?” 骆锡岩惊道:“云姨十来年前便已去世,那紫苑,啊,难不成……?”难不成这毒药香料方子是云姨所出,难不成云姨遇害是由这物什招致?骆锡岩背后出了层薄汗,额际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第九话:孱弱少年小清绸 及至药棚,半夏迎上前道:“公子,那些病人都喂了稀粥和药,看着大有好转。”贯墨点头道:“半夏,你且去休息吧,夜里我来守。”半夏见公子撩了衣袍坐在长条凳子上,自己又实在是困极,便进了大屋。 骆锡岩心中有事,烦躁不安的踢了踢凳子腿,贯墨轻笑道:“还是小时候那般,心里有什么不痛快都不藏者掖着点。”骆锡岩毫不客气的回嘴道:“不可以吗?我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的。”贯墨边拉了他坐下道:“当然可以,那我说说也不可以么?”右手边执起火钳拨了拨炉火,骆锡岩刚出了身汗,现下被微风一吹,深夜里是有些冷了,便往贯墨身边靠了靠。 两人离得近了,贯墨感受着骆锡岩呼出的热气,想起在山里学医术之时,师父总是在木屋里喝着野果酿的酒直到烂醉,半夏那时还未来,自己总是独自苦背医书,独自挎了小筐去采药,日子过的乏善足陈。时不时的会收来骆锡岩歪歪扭扭的信笺,是师父养的一对鸽子带来的,两黄毛小儿分别时哭的一脸鼻涕,贯更便想了这法子。和这热气一样,带来的温暖能照进心里,自己仿佛觉得便也不再是孤零一人。 骆锡岩见贯墨没了声响,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迁怒于他,便清了清嗓子道:“这怪病发起来那么厉害,为何这么简单就能医好?”贯墨烘烤着手道:“对症下药即可。正如你此时心境,闷闷不乐的。若我是你,定去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问自己心里想知道的缘由。何苦苦了脸又恼了神?”骆锡岩经他开导,当下做了决定:“那我明日就回家,问问浩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浩然……贯墨摸着光滑的下巴想着,这个名字倒有些熟悉。少时寄来的信里好几次提到,不是一起去举着棍子捣了马蜂窝,就是在小溪摸鱼踩到满是青苔的滑石头上摔进了牛粪堆里,再不然就是到城郊偷瓜被狼狗追了三四里地并被咬掉大裤衩的那个浩然啊,听起来倒是有趣之人,不知与这引人中毒的香料有何种关系,看似骆锡岩也并不清楚。 骆锡岩此时心情开阔,不由伸了几下懒腰,呵欠一个接着一个。贯墨见状道:“去睡吧,等下若无异常,我也便去睡了。”骆锡岩嗯了声,进了侧间小屋。 第二日,鸡都鸣了好几声,骆锡岩在睡梦中还疑惑和自家鸡鸣不同,不够洪亮,迷迷糊糊又听得半夏唤他家公子声,还有离得很近像是在耳边的窸窸窣窣声,骆锡岩连着几天赶路都未睡好,如今他眼皮沉重,无论如何也是睁不开眼的。兀自翻身又沉沉睡去,梦里闻到烧焦的味道,一阵一阵的催得他烦躁不安,又觉得浑身滚着火似的,怎么躺都不安稳,不由得哼出了声,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贴额头,凉丝丝的很舒服,喟叹了一声勉强转醒过来,便见贯墨立在床边,温柔道:“躺着吧,你受了凉,把这药喝了睡一觉就好。”骆锡岩答应了声,喝了汤药,倒也不觉难喝,一股清苦之感,刚咽下就回过神惊慌问道:“贯墨,我……我莫不是害了怪病?” 昨天下午闻了那紫苑香,入夜又去那飘满异香的富丽宅子。越想越心惊,他忙拉开衣襟,露出麦色胸膛,没异常,撩了袖子也没红肿,整个人被翻抖得衣衫不整,现在只剩后背了,看不到心焦,急急地唤了贯墨:“贯墨,你帮我看看,我背上没什么吧?” 骆锡岩索性将上衣脱下,转过身,贯墨直闹得哭笑不得,看那文理清晰的肌背,瘦却隐藏着爆发力,光裸着在晨光中闪着亮,正要伸手去触碰。骆锡岩等了半天不见贯墨搭话,转头看见贯墨似笑非笑的俊脸,热气腾地就上涌,讪笑道:“嘿嘿嘿嘿,是我想多了,你说受凉就是受凉吧……”贯墨把他按进被窝,掖好被角:“安心睡吧,只是着了风寒,信我,别胡思乱想了。”憋着笑便要往出走,骆锡岩忽然掀开被子,道:“那个……贯墨,我……”贯墨好以整暇,待他说完。 “我……忽然觉得背好痒,帮我挠挠……” 直到晌午,半夏进来大声嚷着要开饭了,骆锡岩也没好意思将头伸出被窝,闷着声道:“我不饿,你们先吃吧。”半夏出了房门在外面隐隐约约的说些什么,骆锡岩竖起耳朵听得。 “公子,他说不饿,咱别管了。” “半夏,端了饭送进去。” “公子,凭什么要我去伺候着啊,这么娇贵……” 话音未落,骆锡岩跳下床趿拉着鞋往房门跑便叫道:“就来就来……”笑话,堂堂少侠被人说像弱女子一样,还还还居然是一个半大孩子口出之言。 还未出房门,便发现围坐在小桌边的少年和半夏瞪着眼看他,贯墨举止斯文的正舀着汤,骆锡岩坐过去,正好一个小八仙桌,一人一方。 几人埋头自顾自嚼着,骆锡岩几次抬头看见远处一堆残败灰烬张口还未出声,半夏就打岔:“食不言食不言呐~~”好不容易,一餐无话,贯墨钻进大屋内查探各病人状况,半夏收拾着碗筷,少年清扫整理着,骆锡岩连忙蹭过去讨好道:“半夏,这是怎么回事?”半夏嘲笑道:“谁让某人睡得死,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这才是行走江湖的好功夫吧。”骆锡岩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好半夏,你就告诉我吧。”半夏将一小摞碗盘放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的盆子里,抽了抽嘴角:“喏。” 骆锡岩知晓眼色,捋了捋袖子,蹲在盆边,手上麻溜的洗涮着。半夏这才心满意足道:“那家不知怎么的,天不亮都烧了起来,那时我还睡着呢,详情也不太知晓。”骆锡岩闻言:“你……呵!”随手将旁边地上一堆菜叶捏起,用了些力道,甩了半夏一头。半夏功夫底子弱躲不过,气到跺脚。 两人打闹着,贯墨从屋内出来,道:“以后就让清绸跟着吧,咱们也好有个伴。” 骆锡岩疑惑:“清绸?谁是清绸?就是……就是这少年郎?” 贯墨:“昨夜突生变故,家宅尽数毁去,唉,倒也是个命苦之人。” 骆锡岩这才注意到,眉眼低垂侧手站立的少年,想到刚和半夏肆无忌惮的讨论,清绸他也不言语,这孩子,唉。半夏也意识到了,默不作声。 清绸见刚才还嬉笑的两人忽然沉默,以为是遭到嫌弃低声说:“就跟着你们到荥汤,回我舅爷家就好,我……我不会碍事的。” 骆锡岩瓮着声道:“清绸啊,你可比某些人可爱多了,我们怎么会嫌你碍事呢。” 半夏立即炸毛跳道:“你……你……你,哼!什么狗屁少侠,就会欺负弱小,公子,你还管不管了。” 骆锡岩洗好碗,手也不擦便走过去要搭到贯墨肩头:“小子,我和你家公子可是打小就玩作一处的,要管也是教训你。”贯墨看了看他湿漉漉的手,侧身避让开来。 胡聊了阵子,骆锡岩想起还有要事,便道:“贯墨,我差点忘了,今日我还要回去找浩然呢,我们就此一别。” 贯墨止住他:“别慌,昨夜你睡去后,我便着人通知了他,想来,正往这赶呢。” 骆锡岩吃了惊:“啊?你通知了?我怎么毫不知晓?”正说着仰脸豪迈地打了个大喷嚏。 半夏嗤了一声,贯墨解释:“我和淮南那边的一些药材铺子有些私交,平时自是有些联络的法子,已经将话带给浩然,你等会再喝一副药,反正下午也无事,你去睡发了汗好得快些。” 第十话:浩然突现 贯墨怕他睡不踏实,往汤药里添了些安神的药草一并熬了。骆锡岩头昏昏沉沉的,倒也听话,进屋睡去。直至晚饭时分也未起身,贯墨嘱咐半夏留着饭菜温在炉旁,又见清绸坐立不安,攀谈道:“清绸,你可识得字?”清绸忙点头:“恩,识得的。”贯墨吩咐道:“那你帮我把这些做了标记的药材誊抄到纸上吧,送你去荥汤,顺便要采购些的。”清绸忙取了纸笔,认真的抄着,等天色暗了贯墨将油灯点上,挑了灯芯放在桌边,想到这少年是用惯了珠子照明,怕伤了眼便道:“清绸,咱们还要在离远城待上几天,明日再写吧。”清绸乖巧的应了声,放下笔,收好东西,又垂手坐在桌边盯着梨木桌子出神。 半夏本哼着歌,闻言闲话:“公子,咱们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天啊,你还记得与奚宁小姐之约吧。” 贯墨不言语,半夏接着道:“可别错过了,每年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没有你做的药草包带在身上,这夏天她都没法过。”正絮絮叨叨的说着,远处传来蹬蹬的马蹄声,在宁静小城里清晰可闻,渐行渐近。 许是这药棚的光亮引了来人,径直往这边来,一个清秀俊逸的青年翻身下马,朝贯墨随意潇洒的一拱手道:“这位兄台,向你打听个人。” 贯墨也回礼,道:“来者可是名曰浩然?”可这翩翩公子和锡岩描述的那不堪形象相去甚远难以叠合,莫不是认错人了? 浩然微讶:“在下正是,敢问阁下……”抬头细看,登时怒气冲冠,站直了身不客气痞道:“哟,这不是堂堂医仙么?怎么跑到这荒凉僻静之地来了,幸会幸会。” 听得浩然不屑语气,贯墨想起骆锡岩曾说与他是因不医治清方老道人所结下的梁子,便也不解释,只道:“是来寻骆锡岩骆少侠的吧,锡岩还……” 倒是半夏,见来人如此诋毁自家公子,气不打一处出,几步走过拍着着侧屋的木窗喊道:“喂,骆少侠,有人找!” 屋内骆锡岩本就在梦中与腹中翻腾的饥饿感抗争,朦胧间听的人声恍惚觉得熟悉,现被半夏一嗓子吼清醒了,而浩然不知锡岩为何急切传信于己,见此情形还倒是骆锡岩受了重伤找来医仙诊治,忙点地跃起急速奔至骆锡岩床边。 骆锡岩正星眼懵怔,见了人影,惊喜道:“浩然,你来了?” 浩然急的往他身上探去,骆锡岩挥开手,道:“浩然,怎么了?” 浩然见他状似无异,仍有些不放心道:“你没出什么事吧?” 骆锡岩道:“没事啊,就是……就是现在有点饿……” 浩然呸了声,又恢复到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骆锡岩便自顾自的边起床边讲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浩然侧倚在床柱边盯着骆锡岩穿衣束发,状似倜傥道:“你怎么和医仙勾搭上了?叫你锡岩叫的这般亲热。”骆锡岩大为吃惊:“啊?医仙?是谁?……你说贯墨是医仙?”想到自己当着贯墨的面出言折损医仙,不由大窘。又转念,贯墨居然是医仙,那卓尔不群的气度,又品貌非凡惊才风逸,确是可以冠的上仙,心里不由生出亲近仰慕之情。 浩然奚落道:“就这样你也敢跑出来?被拐走了只怕还颠颠地凑上去抱住腿吧。” 骆锡岩解释道:“不是不是,贯墨是我早都认识的,就是以前我家来过的小姑娘。” 浩然勾了发尾把玩戏谑道:“小姑娘?你家去过的姑娘还少了么?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再说,那小姑娘与贯墨何种关系?是他的娃?” 骆锡岩脑海中浮现贯墨牵着小时候水灵灵的小贯墨额头抵着额头的场景,背后不由出了冷汗,只得辩道:“这……说来话长,反正我与他是旧识,他也不会拐我的。” 浩然哼了声:“拐不拐你你又知道了?憨子。” 骆锡岩不接话了,往门外走,叫嚷着饿。浩然止住他:“你着急让我赶来就是来看医仙的?那我看过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骆锡岩才想到正事,忙说:“不是不是,什么事那么急啊。我闻到了云姨常用的那种紫苑味道,贯墨说那不是普通紫苑,定是有异术才能产出,所以我才让你过来看看,与十几年前那件事有没有些关联。” 浩然分明是有些紧张神色,一闪而过眉眼舒展道:“呵,他说不是就不是?紫苑多了去,有什么好稀奇的。” 骆锡岩拉了他出了屋子:“那花,半夏还采了一些回来呢,我拿你瞧瞧。” 贯墨端了饭菜放在桌上道:“锡岩,可好些了?” 骆锡岩见他温柔,心中一软道:“恩,好些了。” 贯墨笑道:“那先吃饭,半夏,你去取了那紫苑来。” 半夏不情愿的去了,再回来时手里捧着晒干的淡紫色小花,清绸见了不安问道:“这紫苑,可是在西城根处得来?”半夏道:“是,清绸,可是你家栽种的?”清绸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在偶然……看过。” 骆锡岩问道:“浩然,你见过这花没有?我好像……” 浩然捏了那花深吸了几口气,面色凝重之色一闪而过,手将花攥紧负在身后妖媚一笑道:“这紫苑确不寻常,可与我有何关系?” 贯墨也看向浩然:“这花非常人能培育出,记得关于这花的传闻是在三十多年前出现的千蕴堂,即位的掌门人是位奇女子,可惜眼不能视,便取眼疾名云翳。后下嫁简家,归隐市井,再无消息。如今这怪病与这花关系莫大……” 骆锡岩心惊,自己并未告诉贯墨浩然姓简,也未言明云姨闺名云翳,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云姨曾做过什么千蕴堂的掌门人,可是云姨眼不能视却是事实,骆锡岩抬眼看向浩然。 浩然桃花眼一挑,细长明眸带笑:“既然医仙查的如此详尽,想必也定然知晓离远城此事与在下毫无关系,那么,还有何事?” 贯墨淡然道:“贯墨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医好这些贫苦百姓后仍旧游历四方,只一句奉劝简少侠,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逃得开的。昨夜几名武功不弱的黑衣人似在寻些什么,简少侠还是小心为上。” 浩然眼中调笑之色尽数敛去,微点头抱拳道:“贯墨,谢了。”转身跨上马就要走。 骆锡岩饭也不扒拉了忙上前道:“浩然,你就这样走了?”连赶一整天的路,也不歇歇脚。这念及此,忽然闪念,自己也是连着三天才到,路途并未耽搁,怎么浩然这么快?难道浩然在这附近?那贯墨又是怎么联络到浩然的?这些问题萦绕在心间,正待要拨开那雾霾深究,常年习武的敏锐力让他察觉有东西袭来,随手一抓,是个小蓝花布包。浩然跨坐在马上笑道:”锡岩,我走了,你爱吃的木犀糕。”调转马头往西走去,马蹄还未落下,贯墨朗声道:“西城根已无紫苑,简少侠还是往南下吧。” 浩然拱拱手,很快消失于夜色中。骆锡岩张张嘴没喊出声,两人虽然一起长大但关于他家的事,自己也并不明了,浩然似乎不想让自己掺合进来,只得捏了那布包,异常心忧,浩然只身一人独行会不会有危险,那疾驰而去的背影分明带着几分落寞,这十几年间,浩然遇事都是一人独担,心中到底是作何打算? 第十一话:暧昧生,真情还是假意一 在贯墨和半夏照看调理下,一些重症病患从大屋里陆陆续续的搬离,清绸自幼也是辨识些植物的,能帮着拾掇草药,只余骆锡岩一人闲的无事,在空地打起了拳法,引得清绸一阵崇拜目光。街上虽然没有往日繁华,但总归是有些人气,不再像是一座死城了。 这日。骆锡岩喂了马料,便邀贯墨去临近城镇走走,贯墨答应着道:“我和半夏来时驾的是马车,现只你那一匹瘦马,怎驮得了两人?”骆锡岩笑嘻嘻的拉了贯墨手腕,用些真气内力一提,贯墨眉眼带笑点地跃起跨坐于骆锡岩身前,骆锡岩拉了缰绳,却被贯墨高出的半头挡住视线,看不得前方,这才明白贯墨的笑意缘由,只得由着贯墨执绳驾马,快速穿过并不熙攘的离远城集市。 到了城郊,暖暖的日头升起照在身上,两人贴的近了还能闻到贯墨身上淡淡药香,扬起的墨色发丝打在脸上有些痒痒的,骆锡岩眯眼享受着,贯墨道:“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抓紧,咱们要走快些。”骆锡岩觉得还有有些不好意思,贯墨见他没动作,向后扭头看他,脑后长发扫到鼻尖,骆锡岩打了个结实大喷嚏,还未来得及回神就被揪住衣领,带到贯墨身前,身后是贯墨散着热气的胸膛,骆锡岩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此时闹得俊脸微红。贯墨的手环住他,指节分明的白希手指攥了缰绳,微微用力,在阳光下透出淡青血管,骆锡岩突然萌生想要摸上去的冲动,这念头吓了自己一大跳。 贯墨略低下头,似乎还轻嗅了下,问道:”锡岩,你可曾娶亲?” 骆锡岩被忽然耳边传来的呼气声惊的立即僵直了腰背,贯墨状似惑道:“嗯?锡岩,还没回答我呢。”骆锡岩根本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呆傻迟疑道:“什么?刚……风大,我没听清。嘿嘿,你再说一次。” 贯墨重复一遍:“我问你,可曾娶亲?” 骆锡岩老实道:“还没呢。” “那你可曾定过亲?” “额,除了……除了……”除了小时候和那个“黑土” “呵呵,我知道了。那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子?嗯……或者是男子。” “啊?男子?额……” “额?那就是有?” “当然没有了!!!”骆锡岩有些恼火,这都是什么问题啊,叫自己如何作答。 “哦,知道了。”若是抓了他陪在自己身边,惬意的每天逗弄,倒也是乐事一桩。贯墨用下巴撞歪了骆锡岩的发髻,磨蹭着他的头顶,软绵绵的细软头发,似乎有些心动了。 骆锡岩突然惊呼一声挺起身,头顶往上一冲,磕的贯墨直吸气,骆锡岩忙扭头伸了手去揉:“没……没事吧?”丝毫没察觉自己手下滑腻的触感,等意识到时,收手已是来不及。 贯墨也不移开,任由他抚着,温柔蛊惑道:“你觉得我如何?” 骆锡岩不明这话中含义:“好啊,你人长得好看,医术又好,待人也好,反正什么都好。” 贯墨按了他想往回抽的手,感受到骆锡岩略有些紧张颤抖甚至冒出细汗:“拿了那小玉牌子便是你骆家的……额……媳妇儿,你说的,可还作数么?” 骆锡岩先是震惊后又不自觉弯了嘴角,他本就心思单纯,不懂男女之事,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若是称了心意,男男女女又有何分别。再者自幼被糊涂的爷爷乱牵了红线,其实在心底一直当贯墨是自家人的,见了贯墨天人之姿,傲人医术又备受人敬仰,如何能不欢喜?他连忙答道:“作数,当然作数了。” “那你为何那么长时间没给我写信呢?”就是这近几年才断了的,鸽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却再没等到来信。 “那个啊,你知道吧,我家添了两个弟弟妹妹,我总带他们去掏鸟窝烤鸟蛋吃,后来他们一见着鸟,不管是鸽子还是什么都叫嚷着要吃,不遂他们意的话,哭声能引来三四条街的狼狗共吠,我实在不敢得罪那俩祖宗,再说,再说……”再说,我都写了那么多年的信了,每次你都回那么寥寥几句。 “嗯,那是我误会了,锡岩,你刚看见什么?那么诧异?” “哦哦哦,就闻见一股子油酥脆鸡的味道,嘿嘿嘿……” “呵呵,饿了吧,进了城带你去吃。”手上加快动作,腿肚子夹着马腹扬着尘而去。 进了林迹镇,喧闹的集市人来人往,骆锡岩由着贯墨一手拉着,宽大的袖袍遮住相牵的手,两人又并行旁人并未觉出异常,骆锡岩涌起甜蜜爱意,十指相扣的手心出了些汗,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诶,这挺好玩的啊,贯墨你快过来看看。”骆锡岩在一个插着琳琅满目的彩色面人摊前伫足不前,握着的手不舍得撒开,空着的那只手兴奋挥舞着。 “这位公子,您瞅瞅,五文钱一个,八文一对儿,可划算了。” “能照着人捏么?” “能,捏的可像了,不像倒找您钱。” “那……一个棍上捏两个小人是算一个的钱还是两份?” “这……公子,那算是一对儿呢。” “那麻烦给我们捏一对儿吧,照着我们捏。” “好嘞,您稍等啊。” “不对不对,这个身穿淡青袍子的小人,眼是狭长有神,眼尾稍向上翘,瞳仁要有些朦胧似醉非醉的眼神,还有还有,那面颊颧骨不要那么突出,没这么老气,脸要带着笑,不是,不是这么邪魅的,是那种很温柔,看了就想让人想亲近的。那个嘴角啊,笑的不是这么咧开,哎呀,这……” “喂您是成心的么?得嘞,您这生意我不做了。” “好了,老板,给你钱。”贯墨忙拉着骆锡岩走远。 骆锡岩看了手上的两个小人:“看,捏的你都不大像,真人比这面人好看多了。” “那你以后就看我好了,锡岩,我会陪着你的。”锡岩,这句我是真心。 “呃,这两个小人的手都没拉上,算了算了,我自己来。”骆锡岩掌握不了力道,用竹棍拨了小儿纤细的胳膊,力气太大,扯断了,哭丧着脸看向贯墨:“要不重新去捏一个吧,贯墨,你等着我。” 贯墨止住他,拿了那面人,两个脸上都溢着笑,淡青衣袍的小人在骆锡岩的指导下栩栩如生,神形皆似,可惜手臂掉了一截,还挂在白色衣衫的憨厚可爱小人手中,不禁心生暖意。不管我是出于何种目的,锡岩,我向你保证,会陪在你身边。 第十二话:暧昧生,真情还是假意二 一路行至和味居,骆锡岩开心笑意挂在脸上,捏了面人道:“小玉牌子是我送你的,刚这面人是你付的钱,那便是你送我的……算是定情信物吧?”贯墨噙着笑道:“嗯,可以算的上。”被那笑迷惑住了,骆锡岩更往贯墨身侧靠了靠。 进了厅堂,两人挑了个近窗位置,店家跑堂招呼着,贯墨点了什锦葛仙米、熘鱼片、湖米茭白,骆锡岩插嘴道:“我要吃甜辣乾。”贯墨:“再加个玉兔白菜、荷叶膳粥。你火气旺,还是勿用辣食。”跑堂收了单子,递上茶壶便退下了。 骆锡岩辩解道:“我怎么就火气旺了……” 贯墨牵着的那手随意一搭,点切过脉道:“虚心火,是不是口干舌燥,小便黄赤,来,张嘴让我看下舌苔? 骆锡岩不自然道:“呵呵,不必不必了,还是随你清淡些好。” 贯墨抿了口沁绿香茗,内心满足的吃罢饭。 出来时,贯墨牵了马,起先是和骆锡岩并肩而行,后来脚步快了,行于骆锡岩身前五六大步,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进入两人罅隙之中,骆锡岩止步凝视,眼中只剩那挺拔身姿,那傲然而视百物的气度,那含笑熠熠的俊朗面庞,在喧闹中只余那一抹淡淡药香,超凡脱俗,闪亮亦如明珠。这人是贯墨,这人是刚刚答应自己做自己的媳妇儿,这人…… “这位小哥,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定是不俗之才,不如让在下给你算上一卦?” 骆锡岩回神,看见一个有着棱角分明刚毅的脸,身着道袍,有些生硬的冲自己笑:“小哥,看你神情洒脱不喜自乐,最近可是有什么好事?” 骆锡岩拱手:“劳烦道长了,我不信命,所以不算。” 贯墨这时发现骆锡岩没跟上,回身见了,几个跨步攥了骆锡岩的手,道:“快些走,给那两小娃也带些吃食回去。” 道士拦上两人,状似恭敬道:“两位不妨一起算算,今日可有血光之灾?” 言毕,伸出的手化作爪像骆锡岩左胸口抓来,骆锡岩右手一拳挥去,道士矮了身躲闪,两人交手一两回合便见集市人群混乱,几名蓝衣人不知从哪里跃起,在空中翻腾,看似武功不弱,来者是敌非友也快速加入打斗。此时街道只剩几个被打翻的木板铺子,人烟渐无。 骆锡岩冲贯墨道:“不要紧,这几个小喽喽还可以解决的了,我护着你。” 贯墨低声:“锡岩,不可大意,还是小心些。” 骆锡岩见他神态亲昵,眼波流转,心被那温柔涨满的发疼,一拳迎了直攻面门的鹰爪,侧身凌步打趴一个意图袭向贯墨的蓝衣人,骆锡岩提了步子挡着贯墨,那些人近不得丝毫。冲那道士喊道:“我是初次入林迹镇宝地,不知如何得罪过几位,不如我们坐下言明事由,也好将误会化解了。” 领头道士半句不吭,一个手势,那些蓝衣人便踏步旋起围了贯墨和骆锡岩,抽出长剑,摆了个阵势,一时间只见得剑花乱眼,四面压过来的气势逼得骆锡岩小退了一步,几柄长剑齐齐挥来,骆锡岩点地边背着身在剑刃上滚了一圈,边扬腿踢向道士侧脸,那道士折腰避让,圈便现一缺口,骆锡岩忙蹲地横扫一腿,用了近七成内力,缺口边几名蓝衣人下盘不稳被腿风波及倒地,立时又有人围上提剑刺来,骆锡岩欲挺身向前交手,贯墨忽然提了他上马,用力抽了马身,那马便撒蹄扬尘而绝。 骆锡岩还扭头看向身后,贯墨道:“不必看了,那几人意在拖延,并非取咱二人性命,并不会追过来的。” 骆锡岩道:“什么?那……他们……难道是冲着清绸去的?” 贯墨面色凝重:“只怕咱们现下赶回,为时已晚……” 近了城郊,天色暗了下来,四周如来时寂静,偶尔几响鸟扑翎之声,但两人心境都与早上大不相同,骆锡岩背贴着贯墨的胸膛,感受着有力心跳和轻微的起伏,带着冷意的晚风吹打脸上也不觉着疼,心中焦急一片,清绸这少年家中突生变故本就惹人怜惜,又乖巧不多话,骆锡岩把他当成弟弟般照顾,如今……念及此,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贯墨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他。 终于快鞭策马赶回离远城,不远的药棚里祥和宁静。小八仙桌边,清绸点了油灯边捏了书卷靠近了看,脚上边铡着药草,来来回回细细的碾磨,听了马蹄声,忙放下书卷,立在棚前。 骆锡岩跳下马,摸着清绸的头道:“清绸,你没事啊,嘿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心中巨石终于落了地。 贯墨舒了口气,从马上拿来小布包,递过去:“给你和半夏带了点吃的,半夏呢?” 清绸接了包,回道:“半夏过晌午就去大屋里睡觉了,一下午都没见出来呢。”打开包,里面是豆黄芝麻卷和桃仁软糖,不由露出相衬着年纪的高兴神态,小跑着去喊半夏。 只听得屋内清绸有些慌道:“半夏,半夏呢?公子,骆大哥……半夏他……” 贯墨忙和骆锡岩进屋,仍旧成筒的被窝里哪有半夏的身影,摸摸了还有零星热气,想来人已是早就被掳走,想追也来不及的。南侧的窗户大开着,微凉的风灌进来,清绸吓着了:“半夏大半个时辰前还让我热了肉饼端进来的,怎么……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床侧小矮柜上确是放着瓷盘,盘内还盛着咬了大半的肉饼。贯墨叹了口气道:“看来,那人将半夏错认成清绸了。” 清绸家中猝然被烧毁,衣物也未收拾,和半夏也差不多身段,清清瘦瘦的,半夏便拿了裁制的新衣赠与清绸,两人一件宝蓝一件月白,俩翩翩少年面颜虽是不像但都眉目清秀,衣袍相仿,骆锡岩还曾打趣过是双生的同胞弟兄。估摸着那歹人也辨认不清,但一个在外整理着草药,一个大白日里横躺着懒睡,换做谁也想不到外面忙乎的那个是富家小少爷,而屋里的那个只是大夫家的小侍从。 第十三话:半夏的有缘人 话说半夏被人扛在肩上倒提着,那人轻功极好,飞速掠过树林老远,半夏才回过神,这是被人劫了!慌乱的捏了拳头用尽力气的往邵意后腰捶去,腿也在他小腹踢腾不停。邵意将半夏按住,加紧进程。 “喂,大哥,你能不能别硌着我的肚子啊,好难受……”这个人身上肌肉结实,身板强硬。 ”大哥,我说真的,刚吃撑了,现在真的要吐出来了,你能不能换个姿势啊……”肉饼还剩小半个呢,挺好的味道,就是葱味重了些,“唔……” 听着声音不对,似真的要呕出来。邵意忙将人转了个身,刚搂住了腰,闻得细小风声耳鬓处发丝微动,伸手拦住半夏的手,将那小手中夹着的两根银针扎进半夏翘臀,一掌攥了两只不安分的柔荑,将半夏夹在臂弯间动弹不得。 半夏偷袭不成反被扎,气道:“你懂不懂医术啊,万一扎中了我的穴脉,人没掳去就死在半道上,我看你怎么交差。还有,扎银针怎么能用这么大的力道啊,快放我下来,我要看是不是整针没入,嗷嗷嗷嗷,疼死我了!快放我下来!!” 邵意知晓这少年心思玲珑花样多,但自己又是真的不懂万一扎坏了,只怕也是不好。便用了些力道,一掌拍在刚扎的臀肉旁,两银针飞出落地,半是教训半是留恋的在那处轻拍了下:“闭嘴。” 半夏受那一掌不轻,眼眶中含着泪,呜呜道:“哼,你等着,敢打我,等我家公子来了,定不饶你,一定要把你屁股拍肿拍烂。哼!呜呜,好疼好疼,呜呜……” 邵意也不理他,再有两个山头,就能与大哥会合。 半夏腿不歇气的乱弹,嘴上也不倦的念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家公子可是医仙,黑白两道上都尊敬着呢,你不怕?哦……我知道了,你莫不是畜生道的?连医仙的人都敢动!” 邵意这才听明白他嘀咕什么,疑惑:“医仙?你家公子是医仙?那……”莫不是抓错人了?把少年提起来,盯着看,发髻被打歪,那张小脸红扑扑的挂着几行清亮的泪,撅着小嘴瞪圆了眼睛,可爱的小模样映着月光照进了邵意的心里。 “哼,怕了吧!看清楚了么?是不是你要抓的人啊!” “……”邵意光顾着瞧那小嘴一张一合,现在和脑中的画像略一对比,好像是有些不同,下巴没这么圆,脸没这么嘟着,腮帮子没这么鼓,眼睛也没这么大,便老实道:“好像没这么肥……” “哇啊啊啊!!你敢说老子肥?!老子哪里肥了!!!哪里啊!!”被自家公子说好吃懒做也就算了,你一个土匪有什么资格评论啊,对了,这个长的也不像坏人啊,深邃的眼眸,棱角分明的线条,抿着的薄唇透着些冷淡的气息,明明长的挺好看的嘛……不对!!“你你你,你怎么不戴面罩?就这样出来打家劫舍?” “……”面罩?邵意寻思着孩子是被吓傻了么? “……”半夏苦恼着自己第一次被掳居然是一个忒不地道的土匪。 “大哥,人已带到。”山顶上的风大,背对着的那人长发被吹乱,宽大的黑袍鼓着风扬起,强大的压迫感使半夏的双腿打着弯,哆哆嗦嗦的往邵意怀里钻。 御渊转过身,看了半夏一眼,示意一名黑衣人将其带走。被半夏扒着衣领不放手,邵意挥手让他退下,上前道:“大哥,好像抓错了。” “是啊,是抓错了,你们现在放了我,我就既往不咎了。”半夏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是错了,带下去吧。”御渊收回目光,朝林子里看了看,便往前走。 “大哥,这……” “难不成让你送回去?打草已惊蛇,我们再下手怕是难了。”声音变得低沉了,带着些无奈。 邵意提步跟上,半夏心里计较着那句不送自己回去是不是意为杀了灭口的可能性,手脚挂在邵意身上寻些温暖。邵意见状抖了披风围在半夏身上。 御渊回头看了就笑“这孩子,十几了?”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么恋着你,邵意,不如你收了他,哈哈哈。”听了那豪迈的笑,半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邵意,你跟了这样的大哥,还指望能在江湖有什么出路。 “大哥,你……莫说笑了。” “哪是什么说笑啊,真的,你若是不要,我也是不嫌弃的,看那细皮嫩肉的……”又往那林间瞅了眼。 “你你你……你们……” “别怕,我大哥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们不是坏人。小娃,是我对不住你,虽不能送你回去,但也决计不会亏待你的。”邵意有些愧疚的说道。 “哦……”稍微放了点心,不过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 “再说,你这样的我大哥也是看不上。” “噗咳咳,哈哈哈哈……”御渊笑的要岔气,他敢保证邵意是实话实说。 “嘶……别拧我……是真的……嘶,别咬啊……喂……很痒……”胸前的那颗脑袋磨牙似的咬着一星肉不放,半夏的牙也被紧实的肌肉咯酸了。 三人几个起跃,离隐在山中的几点光亮越来越近,类似宫殿的轮廓也显露出来,屋檐下的风铎发出古朴的脆响声,御渊顿了身形,道:“还不出来,可是要跟着我进家门?” “是呢,看强掳少年的戏码还没看够呢……”一个白衣身影从林间窜出,从腰间抖了把软剑握在手上。 “咱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别一见面就拔剑打打杀杀的,我到底怎么你了,唉……”御渊有些郁闷。 “确切的说是没什么仇恨,不过,我只是好奇你要那香料单子做什么?”白衣人随手挽了个剑花,细白手指在剑身上缓缓摩挲。 “自是有我的用处,你老是这样跟着我,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哎呦,我的小心思被你猜到了,这可怎么办呢?”白衣人邪魅一笑,收回了剑,“不如,我入了你门下,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可好?” 半夏一直听了那声音熟悉,现下撑着邵意的手臂,目光越过宽厚的肩膀,喜道:“简少侠!” “哦?”浩然看了那少年,似乎是相识的人。 “简少侠,我是半夏啊,咱们在离远城里见过的。” “哦,是半夏啊……” “简少侠,快救我……” “唉,我刚拜入这位……这位器宇轩昂恶贯满盈的大侠门下,自救都难,好像更救不了你了……”浩然捋了捋发丝,不管那余下目瞪口呆的几人,径直往殿门走去。 “……”邵意心道从娘胎里出来这么多年,没见过如此洒脱(无耻、自说自话)的人。 “……”半夏吸了吸被受冻淌下的鼻涕,这个门派真是声势壮大,不知抓错和自愿加入的无辜民众有多少。 “……”你们!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建了什么门派啊,这是我家啊我家!入我门下是要做挑粪浇地的奴仆么?! 第十四话:果真是血光之灾 在浩然和半夏跨进山里那道神秘殿门之时,骆锡岩也正与贯墨、清绸三人围坐着商讨,“本该被抓的是我,是我害了半夏,半夏他会不会……”清绸苦着脸,担忧道。 “别担心,半夏虽不会功夫,但鬼点子还是有。依他的性子,大亏也是吃不了什么,断不会教人欺负了去。我教过他,有些药既能治病救人,有些也是害人的毒,可谓药之效毒为之。他随身的小布包里常备着应急的灵药和毒草,应无大碍。”贯墨放缓语气,柔声安慰道。半夏这孩子到底被劫到哪,安危如何,只能派出去的人打探消息才能得到定论。 “那伙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对咱们的行踪这么清楚?那咱们下步该往哪走?”骆锡岩扣着桌面,想到暗地里虎视眈眈的无数双眼睛就坐立难安。 “好了,半夏被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是早晚之说,到时还会再来寻清绸的。”荥汤现下是去不了的,清绸和那香料单子看来是那不明势力的目标,本不愿管这闲事,但牵涉到半夏,贯墨又是极护短的,敢伤他半毫便叫你偿之以十倍。 正说话间,空中传来百种鸟鸣,和荧色虫尾交相辉映着,不觉动听,似有些聒噪。应着声一年轻公子身着艳丽大紫轻纱身法极快的掠到药棚,骆锡岩刚要疑惑开口询问,那男子就使出一象牙骨扇在他锁骨间轻拂,骆锡岩还张着口未来得及闭上就被定住。男子道:“哼,还轮不到你来和我说话,污了耳朵。医仙,好久不见。”言罢,妩媚一拱手。骆锡岩气的脸都憋红了,这人武功是什么路子,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招制住,还有,眼抽抽也别对着我家媳妇儿,看那花里胡哨的就不是正经良民! 贯墨躬了身回礼:“少岛主,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有何事先解了穴道再谈吧。”骆锡岩冲贯墨使劲眨眼,以示感谢。 那名少岛主用鞋尖踢起地上一小石子,一股力击向胸口,骆锡岩架不住咳了几声,贯墨道:“锡岩,没事吧?”骆锡岩看那少岛主媚眼如丝的盯着贯墨,图心里痛快就拉了贯墨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揉,“这儿被打的疼了,夜晚你给我看看,内伤没有但肯定是紫了!”贯墨看他样子好笑,但也没抽回手,任由他拽着。 那少岛主看了两人亲密也不恼,仍旧是那副魅惑的样子道:“医仙要的东西,家父已经筹备好,还望医仙准时能来长生岛做客~呵呵~~今晚春意甚浓,我也去寻些好滋味,我的美医仙,告辞了~~” “诶,这人谁啊,长生岛的岛主是他爹?这也太不像了,是亲生的么?”虫鸟都飞走散去后,骆锡岩才敢出声,岛主印象中明明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少岛主名叫奚花,确是前岛主夫人亲出。” “奚……花,果然好名字!”人如其名,是朵浪花无疑。 “锡岩,清绸,咱们立即收拾东西往长生岛去吧。”半夏前些日子还提到了当时并未在意,如今都派出少岛主来带了话,路途遥远,水路也长看来耽误不得啊。 “那半夏呢,就这样走了?半夏若是被放回来找不到咱们怎么办?” “我自有法子,事不宜迟,勿再多言。”贯墨将原先的马车改成两马并驾驱动,骆锡岩将草药包放在棚子里,留供百姓取用,清绸将几人衣物包裹整理了,待万物琐事规整好,已是明月高悬,人声俱籁。 马车内室宽敞,内置软榻可容四五人并坐,铺着细团花毛绒垫子谁也难料底层盖着数十个装着备用药材的小长条格,一双层矮几侧放着,清绸将糕点小盘和贯墨常看的书搁上去,掀了帘子准备出去,骆锡岩止住他:“你身子本就虚弱,熬不得夜,再说,你会驾车么?”清绸有些窘迫道:“那我……能做些什么?” “听你骆大哥的话,安心睡着吧。”贯墨随着一起出来,骆锡岩临了还抓了把桃仁软糖。 夜风徐徐,两人并肩坐在酸梨木板子上,骆锡岩边嚼糖边抖着腿:“听说医仙家财万贯呢,家中还妻妾如云,身后有一大群护卫跟着。” “你不是还听说医仙蓬头垢面如乞儿的么?” “那都是听说,到底是不是啊?” “照你的形容,那该说的是王孙贵族,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身后跟着的有是有,就半夏一个,今天傍晚还被抓走了,这家财,吃喝还是够的。妻妾嘛,这几日才寻得一个。” 有些甜蜜涌上来,还是执着问着:“可我总觉得你没那么简单。”好像藏着很多事。 “慢慢来,你都会知道的,我不是答应说会陪着你的么,来日方长,咱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去互相了解,你说是不是,锡岩?”温柔的能滴出蜜来,溅在心上,暖洋洋一片。骆锡岩微红着脸点点头,马蹄踩到坑洼里,马车颠簸了下,骆锡岩嘴里含着糖正咬上去不巧错了位,立即尖锐的痛从舌尖传来:“嘶……啧啧……” “怎么了?” “咬到舌头了……啊……” “伸出来,让我看看。” “嗯……”吐出的舌尖,一小块嫩肉破了,沁着点鲜红,菱形的唇水光发亮,引得贯墨心头一阵发慌。骆锡岩见贯墨怔怔的盯着,不好意思的含着舌头正要侧过去。忽被大力的扣着后脑,骆锡岩只得扭头正对着贯墨要压过来的脸,顿时心动如擂,面上红了一片。贯墨那淡色的唇凑上去,先是轻吻了下嘴角,后仿佛被柔软温热的触感迷了心神,细细伸出舌舔了几个来回,略重的鼻息烫的骆锡岩身子发抖颤着手搂住了贯墨的腰,贯墨吸吮着那唇不放,在桃花林里发出不小的响声,骆锡岩不知该如何回应,依样学样的试探着去舔舐,贯墨得了鼓舞,冲进嘴里与那细滑小舌相碰,相勾着一同缠绵,淡淡的药草香,甜腻的桃仁味交织着,相吻的口中一点银丝滑落,骆锡岩难耐的恩了声,又被温柔声音拉回梦境里:“换气,闭上眼。” 马还在林间小路奔驰,两人发丝迎风飞散绞在一起,衣袍上落满了小小的桃花瓣。此情此景,骆锡岩忽然想到竟被那假道士一语成谶,果然是有血光之灾! 第十五话:你的温情换我真心 待清绸掀开车帘子时,骆锡岩正像猫一样依偎在贯墨怀里,眯着眼打盹,睫毛微微抖着,与贯墨合围了件深蓝厚布连帽大麾,贯墨侧抵着他额头,白细手指拈了几瓣桃花轻碾着,指尖被染成淡淡粉色也不在意,不知在想些什么。清绸呆愣住,他虽不懂情 事,但伦理之道还是知晓的,本应为之不齿,可两人那亲昵模样自己却怎么都觉得般配无法生厌,又不好去打扰,便又回到马车内。 骆锡岩是习武之人,些许动静他还是有些警觉,立时睁了眼,还未清明,被贯墨低头轻吻了下前额:“醒了?”骆锡岩不作声,感受那柔软滑韧带着清香味道的唇贴上,忽然笑道:“我家西大街的二黄也爱这样,我爱赏它些骨头,每次我刚蹲下它都嗷呜一声窜过来,舔的我额头都湿嗒嗒的……”贯墨心里正想着每日能相拥着醒来,第一眼便能见着对方,就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是何等幸福。不料却闻得此言,黑着脸一把推开他,坐直了身子,眼底淡青阴影越发明显。 “都一夜了,不去?” “去哪?” “……” “哦哦哦,你一说还真的很难受呢,清绸,快起来,咱那边树林……贯墨,你去不去?不憋得慌?” “……” 贯墨听得两人走远,树林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不甚清晰交谈声。“骆大哥,你的嘴怎么又红又肿?”“哦,这个啊,昨天我吃了点花蜜,林子里有大黄蜂,被蛰了……”“啊,那么严重啊,会不会有毒,请公子给瞧瞧吧……” “少主,半夏公子的去向……还未查出。”从隐处突现一个声音。 “没护好半夏,让瑾下去领罪。”清冷的不近人情。 “昨日瑾也被人引开才失了手……” “不用为他开脱,若你明日之前还查不到,可有谁会为你说情?” “是,还有一事,主子问……” “退下。”那件事我自有分寸,关乎那个人,我好像越来越下不去手…… “贯墨,你怎么了?脸色不好,去睡会吧。” “你进来陪着我。”不想承认骗了他,是贪图温情么?锡岩,真情还是假意,我恐怕也分不清了。 “可……清绸驾车的话,咱们可能永远都到不了长生岛……”嘴唇上啃噬的痕迹肿着,带着朝气的笑颜。 “那到下个镇上,花些银子请个车夫吧。”是累了,本想着不被打扰不被监视,看来不能如愿。 越往南方走,温度渐高,三人都换上薄衫,清绸一袭淡色绸衫文弱清新,贯墨着暗纹钩花白长衣,高挑身姿无暇俊颜宛如谪仙,骆锡岩穿着短打青布衫,整个人精神焕发。只余那雇来的车夫,从不言语,问得急了顶多嗯一声,以示非哑健全。 “清绸,你在看什么?”百无聊赖抖着腿,糕点都吃腻了,又活动不开。 “在看公子的医书。”小声答道,“你要看么?”凑这么近干嘛。 “哦哦,你看吧。贯墨,你干什么呢?”真是无趣啊。 “练练字。”得来消息说半夏性命无忧,倒是那个门派,是什么来路怎么一直没有消息。 “哦……”扶额,马车上练字,能写的好么,唉,要是半夏在就好了,没事还能斗斗嘴呢。 “清绸,别看了,出去透透气,别伤了眼……” “嗯。”又被支走,我才刚进来一会的。清绸只得怪异看了看两人,乖巧的握了书出去。 “你……你干嘛……”当着小孩子的面,多不好啊。 “不是闲的无聊么,陪我说说话吧,随便说什么都好。”收起笔,贯墨拉了骆锡岩环抱住,头磨蹭在他后颈,轻声说道。 “呃……那我给你讲讲,可多有趣的事了。”从领着弟妹偷喝家酿米酒怕被发现又尿了满壶到浩然隔壁家的王大婶每日清晨开嗓吓哭了远近四五条街的婴孩引得鸡犬共吠的盛大声势,骆锡岩讲到兴头上,自己抖着身子笑个不停,贯墨也轻笑几声,不安分的手就移到胸前,或轻或重的揉捏着,细碎的吻落在后颈,骆锡岩扭着身子躲闪:“别动,好热啊。还没讲完呢,告诉你那……唔……”“不是胸口被打疼了么,我帮你医治。”骆锡岩柔顺的任他动作,忽被掰过头,按在马车内壁,口舌纠缠着,霸道的吻在口内胡乱冲撞,压捻的舌头发麻,嘴角也被牙齿磕到,骆锡岩正心下纳闷贯墨一反温柔常态,便在重重的呼吸中听得贯墨说:“锡岩,若你发现我不如你想象中的好,你会怎么办?”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好不容易放开,嘴上又带伤了吧。 “嗯?”是么?知晓些什么…… “你其实是采花大盗吧,还是和二黄一样的,先舔后咬的,没个章法……” “锡岩,回答我,喜欢我么?喜欢我这样对你么?”温柔声音继续蛊惑着,带着温热的气息。 “嗯……” 清绸听了车内的奇怪声音,也不回头,只是悄悄红了脸。 到了下个镇子,都没好好合过眼的四人寻了家客栈,骆锡岩闲不下来,吃好睡饱就去街上晃悠了。 宁静的清晨南方小镇,古意朴拙的石桥,桥边起早树荫下弹唱的老人,穿针引线绣花的姑娘,赤足洗菜浣衣的少妇,绕着低矮木桩嬉笑的孩子,桨声四起的条条流水巷,青瓦灰墙的小院人家,墨瓦盖顶的巷陌,水阁飞檐长长的廊棚,等到集市开时,在长着青苔的青石板路边,竹篓竹筐里叫卖着新茶和烟叶子,扎着的黄杨叶子风车迎风转成圈,竹刷竹版画挂张起来,新鲜果蔬一筐筐色泽透亮,手工或刺绣或蜡染精巧的布艺,骆锡岩沉浸在悠远恬静的景物里,一头发全白的耄耋老人颤抖不稳正推着装满小孩木剑的木头推车,眼看就要撞过来,骆锡岩伸手扶了那推车,老人却那头一撒手卸力,木剑倒了一地。 骆锡岩看他身后似有人追赶,忙蹲下身和老人一起拾掇,还未捡完,几个鼠头鼠脑的少年跑过来将二人围住。 第十六话:缘起老人家一 少年们嬉皮笑脸围转着:“老头,你这木剑不错啊,一上午都见刚好几个人掏钱买了,生意这么好,你不支着摊子跑什么?”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看似平淡无畏色:“我这做孩子玩的小玩意本就不挣几个钱,还望高抬贵手……” 一个矮个子少年抽起一把木剑和另一人乓乓作响的比划着:“没钱?那昨天我还看见你塞给包打听的足足有五两银子呢,从哪来的?” 年纪稍大的拉住他:“诶,我们都是讲道理的,老头,一个木剑十五文钱,我可是给了你一两银子。”“没有那么多铜板可找,那几把木剑权当是送几位玩的。” “怎么,看不起我们?不要钱?我偏要你找。” “诶,别急。咱来论论,这木剑既然是说好送我们的,那我们现在把五六把木剑再卖给你,你倒是给钱啊。” 说罢推了老人一把,骆锡岩忙扶住:“你们这些泼皮无赖!欺讹老人家的钱财,还有没有良心!” “刚那木头车子还撞了我一下,老头,你还得赔我看医用药的钱!” 骆锡岩护住老人:“你们家中就没有老人么?几十余载后你我皆要年老,这种行径算什么好汉!” 那几人推推搡搡:“这个老头家里人都不管,要你来管这些闲事?!” 骆锡岩握了拳头又松了松,感觉扶住的老人身子不住的颤抖,道:“我不稀得与你们动手,你们还小,走些正道才是正经。” “听你口音是外乡人,怎么,来我们这里还想撒泼?” “就是就是,明明以大欺小。” “喂,你和这老头什么关系?是干孙子吧?” “啧啧,想打抱不平?我们好怕啊,都要尿裤子了……” 骆锡岩一拳打在流水边供槌衣的平整大青石板子上,石板应声崩裂,那几个少年见了瞪大双眼立时闭了嘴,拔腿一哄跑远,随手把玩的木剑丢散一地。 老人双腿变形内曲,弯下身子费力的避开那碎石又拾起那些木剑,像珍宝似的用手指来回摩挲,低声道:“豆豆小时候最爱玩木剑了,若是我孙子仍在人世,年纪倒是和你相仿。” 骆锡岩鼻头有些发酸:“老人家,你的腿?我认识一个大夫,要不要……” “唉,孩子不用了,我这能多活一时都算是造孽啊。”摆着手推着木车以怪异的行走姿势渐隐入人群。 “老人家你……”骆锡岩不知其中内里,不好相劝。闲逛了半日回到客栈,敲了与自己隔壁的房门:“贯墨,起来了么?”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怎么……又忽然不见了。 “恩,进来吧。” “贯墨,这城中好多园子都是没见过的风景,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贯墨笑眯着抖开一张纸递过来:“锡岩,外头有些热,先坐下喝点茶,给,半夏的信。” 骆锡岩灌了几口凉茶,闻言忙接过:“让我看看,贯墨,这……好吃好喝?身边还有个硬板板的木头时刻监视着?邵意又是谁?什么意思?还说当神供着?贯墨,不是吧,半夏不会是……你知不知道,听说有些奇怪不入流的组织喜欢把童男当做……” “接着看吧。”锡岩得来的江湖小道消息也是太不靠谱,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啊。 “哦哦,据悉那门派目前门主一个,副门主一个,新招弟子俩名,呃,贯墨,这门派……就四人啊?半夏还说看似普通寻常但简少侠认定绝对隐藏着有黑暗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为了摸清先混入门派内部,再详细打探之。恩,半夏果然好胆色!诶?这简少侠……不会是浩然吧!浩然原来去了那啊,对了,还有这信是怎么来的?咱们明明离开离远城这么多天了,怎么半夏还能找到咱们?” “这……”我派去的人守在那殿外靠近不得,但殿内一有消息放出便可截获,半夏也知瑾已去照应,才写了这封信带过来,好叫锡岩安心。不过,这所谓门派确有蹊跷,明是察觉出还是将消息外放,到底是何用意? “我猜肯定是那门派知道咱们行踪了。深不可测啊!没看出这门派虽小,但打探功夫还是挺厉害的,可一路上我也没发现有跟踪的啊,怎么就知道咱们到这城中呢!唉,好在呢,浩然和半夏还可以相互照应着,既是入了那门派,我想他们眼下也不会有危险的吧。”如此神通广大,想必也是知道半夏和浩然的来历,还肯收入门下,这门主一定是脑子不够用了!那他们的目标若是清绸的话……不由紧张起来,一脚跨出冲着对面喊道:“清绸,清绸?”不得回应正要踹门时,贯墨道:“别,清绸可能在沐浴,店小二刚抬了好几桶热水进去。” “那我也要看看,万一出什么事呢。” 贯墨一把拉住:“没事,你探下气息不就知晓。” 虚探下还能听到水声,骆锡岩这才放下心来:“那咱们等他洗完,一起去坐乌篷船玩吧。” “是乌篷船还是画舫船?” “什么?还分好几种?我只见到一样的呀,那上面载的有一筐一筐的米酒呢……” “逗你呢,这小城哪有那种画舫……” “贯墨,你居然说的是那种烟花之地?好呀,你,你你,你真是……咳咳,老实交待,去没去过?” “呃,实不相瞒,确是去过的。” “你?那你……”里面一定是薄纱丽人,莺莺燕燕,一想到那软绵绵的身子贴着贯墨扭动,醋气都上来。贯墨,我看错你了! “帮人 治病,不分在哪吧,你想什么呢。”看看,脸都拧成一团了。 “啊,呵呵呵,对啊,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那般超脱浊世的人儿怎么可能去嘛,眼见着贯墨的手伸出来,骆锡岩居然没躲闪开,就被两指以极快的速度捏住脸颊,用些力气一扯:“敢这样说我?知道咱们管家的家规么?” “什么家规?和你说个笑而已嘛。你的手别再揉了,脸都要肿了,诶,别摸我脖子啊,痒痒……啊,有人敲门,快放开我!”冲着门道:“是清绸吧,进来。清绸,你洗好了啊,贯墨,把手拿下来啊。” 清绸敲开了门,披散着湿头发进来:“骆大哥,我刚好像听到你叫我了,有什么事?”见到两人不避讳,热气腾起粉了一张尖下巴小脸。 “下午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去坐船游河吧?你过来看。”骆锡岩走到临护城河的窗边,指着一排排小货船兴奋的指给清绸看。 “恩,好。”清绸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幽幽曲曲的河道,隐约可见河底长满青苔的圆石,蜓膀掠过荡起一圈圈涟漪,倒映着两边的灰墙青瓦一层层晕染开,不禁心生向往,毕竟还是孩子心性。 第十七话:缘起老人家二 本是要赶路,贯墨见那二人兴致高涨,便也随了性子,中午在客栈叫了点吃食,便出了房到街上,下午的集市将罢,道路比晨起时更为畅通,三人走到河边,问那掌船人:“船家,你的船可否租用,我们见城中景物宜人想游这护城河水上美景。” 正摇橹的掌船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游是可以,但我现在忙着运货,眼下哪家船都没空呀。”果不其然,停在岸边的乌篷船船头都载着一筐筐黄白色的新鲜蜜桃白梨,骆锡岩和清绸失望神色难掩,贯墨踱步走过去对那船家道:“不妨事,我们可以先交下定金,待你忙完,再把船靠在这里,夜晚游也是可以的。” 那船家点头答应,贯墨付下银两,骆锡岩指着那筐子问:“这果卖不卖,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船家豪爽的笑:“我们这里的果子包甜包鲜,不要钱,拿几个吃吧。” 骆锡岩也不客气,捡了两个白梨道:“多谢了。” 给清绸递了一个,一个用袖子擦净后递给贯墨:“你尝尝好不好吃?” 贯墨抿着薄唇笑道:“你怎么不吃?” “那不是就拿了两个嘛。” “怎么不多拿一个?” “这梨大了些,一手拿一个正好,再者那小船一趟统共能载三四筐,一筐盛的也不多,咱多拿几个,他都白忙活了。” “呵呵,锡岩说的对,我不吃你吃吧。” “啊,咱俩推来推去,不如这样,掰开来,一人一半不就结了?”正要动手捏开。 “不能,还是你吃。” “怎么不能?” 贯墨凑到骆锡岩耳边轻声道:“白梨白梨,白首不相离,不相离,知道么?” 骆锡岩点点头,再不推辞抬手咬着梨不说话。一嘴下去,生脆多汁,清香汁水溢了满口,骆锡岩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沿:“好甜啊。” 清绸也附和说好吃,贯墨道:“我也想尝一尝了,上次的桃仁软糖味道挺不错。” 骆锡岩看他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嘴唇看,脸顿时红了一片,止了步子,抬眼等了清绸在河堤走了老远,四周人影稀少时,闭上眼扬起脸:“恩,快些尝。”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带着贯墨独特淡药草香的热气拂过鼻翼,气息慢慢的贴近,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轻响,贯墨捏了自己的手将梨咬了一小口:“恩,是不错,明天走的时候咱们多带些。” 骆锡岩顿住了,愤愤的睁开眼,抽回手,哼了声便沿那齿痕咬了大块下去,贯墨轻笑:“怎么?哦,是我不对,要不我随你的意,用你的法子多尝几口?”那拖长的音明显带着戏谑,骆锡岩扭了头不理贯墨往前走去。 下午摊子都收起来了,只余些店铺开了张,三人闲逛着添了些干粮糕点和易存蔬果,一路吃吃闹闹没觉难捱便过了酉时,那船家也重信用的靠在堤岸边,骆锡岩三个过去的时候那汉子正捧着大青瓷碗吃饭,戴头巾的年轻妇人用竹扫帚清扫着船板上的水果叶子,见了三人来笑了笑道:“几位稍等下,等我当家的吃完饭就可以开船了。”船家汉子也嘴里含着饭道:“就好就好,劳烦几位等了。” 骆锡岩见船板上有小孩玩的拨浪鼓,拾起来摇的梆梆作响,那汉子几下扒完饭,对那妇人道:“我给幺儿买了这小玩意儿,你带着先回去吧,我跑完这趟也就回家了。”那妇人应了声,手脚利索的收拾好碗筷食盒和那拨浪鼓下了船,骆锡岩道:“船家,不如你也一并回去,我看大伙的船都栓在这一方,等我们游罢,还停在这里,不耽误你明天干活,怎么样?”给的银子不少,都够半条船了,还能提早收工回家,那船家自然是乐意,嘱咐道:“几位公子,这水下没什么暗石,水流也缓,慢些划,可别落了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大喊几声,我就住那边弄堂里,再说这街坊领居的也都识水性,不要紧的。”见骆锡岩三人上船,船家和妇人也便携了手归家。 骆锡岩见那船从船尾到船头大概四五步,中间搭了小乌篷,里面放着张长条小竹凳,船上还飘着淡淡的水蜜桃混着白梨清香,和着略潮湿晚风,紧绷心弦与连日来的一疲劳和消而散,骆锡岩走到船头仰躺着,支起一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每天都这样过,那该多好。” 贯墨走过来,骆锡岩忙喝道:“这船小,别到我这来,都挤到一头别压翻了。” 清绸闻言忙往船尾挪去,贯墨道:“清绸,别听他的,你身子弱,若是冷了就进篷里。” 清绸远远的喊着:“不冷不冷,我就在这挺好。” 骆锡岩抖着腿:“贯墨,摇橹去。” “不会……” “没事,我教你,先顺着水摆动橹,先试试。” “你会?那你来。” “呃……我都躺着了,再说我也是不会的。” “……”贯墨试着用些力气推了几下,潺潺的水声随着摇桨十分悦耳,不换气的拨动几个来回,小船晃着在平静弯水道上划出涟漪痕迹,临水的院房点起烛火,透过雕窗木棂,不甚明亮,只余一个摇曳的恍惚影子团团的照在暗色水面上,船痕打碎那亮光,接着平缓滑行,月半隐着,看不真切,遇到窄的河道,离得近了还能听到某户人家“唧唧”的梭子织布声,戊狗时不时惊觉唔哝声,骆锡岩闭了眼心中一片宁静。 贯墨摸着了门路顺了手,划了阵子,撩了衣袍,正要坐下,骆锡岩撑起身,往外侧挪动:“反正我衣裳已经脏了,你坐这吧。”贯墨依言面朝船头坐下,厚实的木板带着些骆锡岩的体温,船头稍高,骆锡岩依势背靠着,正对着迷蒙月光下贯墨的脸,看不清晰但见面庞莹白如玉薄唇微抿,露出的一段脖颈细长看着像上好昆仑白玉,不由心口发热,拉了贯墨靠过来,细碎的吻着那精致喉结,骆锡岩感觉那唇下肌肤温润滑腻,不知不觉加重亲吻,    骆锡岩感觉那唇下肌肤温润滑腻,不知不觉加重亲吻,慢慢舔舐时不时轻咬,正好船刚经过桥洞,骆锡岩的一半身子笼罩在阴影里,贯墨放了桨,略重呼吸压下来,两人口舌教缠着,灵巧的刮过口腔内壁,激得骆锡岩绷直的身体,搂紧贯墨,滚烫胸膛往那清香怀里贴近,贯墨的身子整个压下来,挤进骆锡岩支起的双褪之间,指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挑开衣襟,伸了进去,骆锡岩常年习武,身躯柔韧,光滑皮肤下包着的是一片结实质感,贯墨像对待珍宝般抚摸着,揉捏着,轻捻着,两人吻得缠绵火热,贯墨手上动作不歇,骆锡岩已是气喘吁吁,半敞着衣衫,贯墨移开唇时,骆锡岩双眼迷离,面上酡红,贯墨手捏了一把瘦削腰肢,骆锡岩不觉轻呀一声,清绸本就好奇船怎么不走,听了这声便问道:“骆大哥,怎么了?” 骆锡岩怕清绸走过来忙道:“没事,划累了歇一歇。”又推了推贯墨小声道:“别闹……啊……” 不设防贯墨手往下探去,隔过平滑小腹,捏住那灼热之处,轻轻抚弄:“别闹?你,忍得住?”贯墨俯下头吻住那挺立红豆,一阵阵的热气喷在拉开衣衫里,骆锡岩意乱情迷间将身子抬起,往贯墨手里送,催促手上动作加快,贯墨轻笑了声,骆锡岩又有些羞赧的往后扭,贯墨只觉手中那物触感极好,灼热坚硬,头往上移含住耳垂道:“锡岩,想要我怎么样?告诉我,怎么做你能开心?” “快……快些……” “为夫遵命。”加重吻的力道,手也快速上下撸动着,骆锡岩热血翻涌,贯墨感觉那物上的脉络突突跳动着,用指腹轻划过圆润铃口,神色极其温柔道:“锡岩,喜欢么?喜不喜欢我?” “恩……啊……”骆锡岩颤着身子泄了贯墨满手,不觉轻吟出声,闭着眼喘着气,微肿的嘴唇红润水色,剧烈心跳带着起伏胸膛,贯墨单手搂着骆锡岩,捞出手帕拭了手,一阵带着水汽的风吹来,贯墨担忧怕他着凉,忙丢了帕子拢好衣衫,半扶着骆锡岩的身子,让他靠在怀里,骆锡岩耳畔贴着同样激动跳动的胸膛,平息了阵子,羞的不肯抬起头,闷着声问:“你是不是嫌我脏了?” “当然不是!恩……那……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这种粗活还是为夫自己来吧。” “你……” 两人再不说话,静静的看着那水光,桥洞里常年的湿冷水汽腾起,紧紧抱着丝毫不觉寒意,入夜几声轻微虫鸣,这样的夜美极。 “贯墨……” “恩?”还是一贯的温柔轻语。 “没蚊子咬你么……” “……夜凉了,明天还要赶路。” “那咱回去吧。” 贯墨帮骆锡岩整理好衣衫,将船掉转头划回,骆锡岩伏在贯墨背上细细的哼着小曲,脸贴着脊背,踏实温暖。等靠岸后去船尾寻清绸时,只见清绸依着乌篷廊柱,倔强的小脸上全是泪痕。 第十八话:缘起老人家三 清绸那孤苦无依的样子,让骆锡岩顿时心生怜悯,托着瘦弱身子抱起,清绸感觉到温暖,往那怀里无意识的靠过去,一排浓密睫毛下滚落几滴泪珠,嘴里喃喃的唤着娘。骆锡岩鼻头发酸,任他攥紧衣衫,步子稳健的往客栈走去。 一路两人无话,许是怕惊了清绸,又许是骆锡岩刚经历了那样的情事,对贯墨还是有些羞赧,骆锡岩大步走着不回头的进了清绸的房间,将清绸放下,清绸本就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察觉温暖怀抱要离开,一把拉住将头往那拱着,但这次倒是唤着:“骆大哥……” 骆锡岩将他推离开些,贯墨在门外道:“若是清绸睡着了,锡岩就别再去扰了他。” 清绸身子僵了僵,轻声道:“骆大哥,谢谢你……” 骆锡岩柔着声道:“清绸,睡吧,我就在对面房呢,有事再叫我。” 听得贯墨在房内点了烛火,将房门拉开后阖上,木门吱呀一声,清绸细不可闻应了,就拉了棉被盖上,翻往内侧躺好,乖巧柔顺之极。 骆锡岩轻着脚步关门,没见着身后清绸偏着脖颈扭头看他背影,倔强小脸上写满落寞神情。 刚踏出清绸房间,想着和贯墨说上几句,只见贯墨房内烛火熄了,只余一团恍惚不清的黑影。骆锡岩摸不着头脑,只得拐着步子回房。 这一觉睡的安稳,骆锡岩醒来时看天色和临街叫卖声,怕是将近过了辰时,从床上一跃而起,收拾洗漱后神清气爽的推开门喊贯墨和清绸,没人应,走到连廊里往下看去,两人正围坐在小竹桌边用着早饭,骆锡岩忙踏大步几步下了楼梯,念叨着:“贯墨,怎么起来了也不叫我,万一误了行程呢。” “那正好,若是还不起,我还打算着扔下你,和清绸先走的。”嘴里戏谑着,手上却拿起空碗舀着莲子糯米粥,八分满后轻放在桌上,向骆锡岩示意。 骆锡岩大喇喇的坐上竹条椅往嘴里塞了两个水晶蟹黄包,含糊着算是道了谢。贯墨轻笑着:“吃慢点,别噎着。”又唤来店小二再上一笼包子,骆锡岩嘟囔比划着,贯墨带着些宠溺道:“那就再上两笼吧。”骆锡岩这才满意的嚼了包子,端起碗抿了一口。 三人快用罢饭,贯墨拿了个香囊道:“锡岩,你昨日说有虫蚊,我就弄了些避虫害的药草放进去,随身带着倒也不碍事。”骆锡岩手里还捏着竹筷,把腰往贯墨那侧了侧,贯墨将那青色结绳挂上去,小小的暗纹布袋垂在腰间,一小圈细穗子可爱的紧,贯墨道:“这样行么?”骆锡岩笑道:“贯墨,哈哈,你若是绣点花上去就更好了。”贯墨面色不善道:“这等小事还是骆少侠在行,我看就绣鸳鸯好了。” 清绸看那二人笑闹,低垂着眼不作声,忽然一只一样的淡紫色香囊伸到鼻子下,抬头看到骆锡岩放大洋溢着笑的俊脸,正疑惑着,骆锡岩道:“小清绸,贯墨也给你做了个呢,来,挂上试试。” 清绸喜道:“谢骆大哥,不,谢公子。”忙低眼瞅了,不一会便系好和骆锡岩的垂在相同位置。 “怎么是谢我?哈哈,贯墨,你费地心,好意全让我得来了。” 贯墨笑了笑:“咱俩谁得不都一样么,还分地这么清么?” “谢谢公子。公子,你的香囊也挂上吧,看你脖子上都被咬的小疙瘩,昨天水上是好多虫蚊呢。”清绸天真的关心道。 “额,呵呵呵,是啊……”昨天咬的时候没这么用力吧,恩,对,这红痕一定不是…… “恩,清绸说的对,昨日在船上没留神被一只大蚊子叮了……”言笑奕奕的眼神挑向骆锡岩,透白脖子上一抹红色更显艳色。 第十九话:缘起老人家四 三人收拾好包袱,准备启程时巳时已过,让店家包了些熟食带到马车上吃。年轻车夫驾着喂饱的壮马来接,骆锡岩打趣道:“小哥,看你脸色不好啊,这几日一直有活么?怎么?急着挣钱娶媳妇哈?” 车夫也不接话,对贯墨微点了下头就坐下,执起马鞭。 骆锡岩讪笑着矮身进了马车,贯墨在身后淡淡道:“不是所有汉子都像你一样着急娶媳妇的。”骆锡岩掀了帘子笑着回嘴道:“哼,你才说错了,我倒可以安枕无忧去睡大觉了,哈哈哈。” 一路上骆锡岩吃着说着,贯墨和清绸时不时附和着,轻笑着,偶尔清绸还搭几句腔,倒也不聊无可奈。马车驶出城门,将近城郊时,忽然急停住。骆锡岩正指手画脚讲着市井笑话,不设防往前栽去,反应过来手脚忙呈大字型扒着车门,嚷嚷道:“喂,小哥,怎么回事啊。”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一老人悲怆哭喊:“怎么不直接从我身上碾过去?啊!我这辈子造孽啊!老天爷怎么不带走我!” 骆锡岩窜出马车,扶住老人:“老人家,怎么了?”正是昨日早晨在集市上碰到的卖木剑老人,骆锡岩见他神情凄惨,喘不过来气,忙抚着老人胸口,帮他顺气:“老人家,是不是那几个孩子又欺负你了?老人家,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说。” 老人刚从包打听那里得知,自己唯一的孙儿十有八九已不在人世,十几年前的那场灭门惨案历历在自己眼前浮现,那肉乎乎的小脸贴上来喊着爷爷,老实本分的儿子挽着目不能视但端庄秀丽的儿媳带着笑请安,在院子含饴弄孙一家人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他们一桩桩一幕幕像影子一样在身边团团围住,正魔障间,骆锡岩拍着自己胸口,老人逃脱那些念想,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轻人,面上焦急关怀出自内心,想来也是心地淳善,心中突现想法一丝希冀升起。 骆锡岩见老人不哭也不吭声,只盯看着自己,担忧老人神智错乱,忙喊贯墨来瞧,贯墨本就探头看车外情势,听得骆锡岩急吼吼的喊,跳下马车,骆锡岩哪等的了,一把拽了贯墨过来:“贯墨,你看这老人家,要不要紧?” 贯墨伸手重切了腕脉,道:“老人家,你脉沉有力无大碍,只是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脉道拘急而略显弦脉。心病我医不了,这双腿寒症倒是可以一试。” 骆锡岩忙道:“那现在就治吧?老人家,你别担心,不管是心病还是身子上的,有我家贯墨在,什么都治得了。” 老人眼中一片清明,叹了口气,缓过神道:“我这老头子治不治倒是不打紧,怕是耽误几位赶路了。” 骆锡岩不知怎么就觉得与那老人特别投缘,软下语气对贯墨道:“贯墨,你就提笔给老人家开几个方子吧,开完后咱们就走,快马加鞭不会耽误的,行不行?” 贯墨答应着,那老人眼见着支撑不住,双腿变形厉害,骨瘦的双手握着骆锡岩,颤抖着道谢。 骆锡岩感受着手中年迈的粗糙,那是爷爷的感觉,像极了这样的手拂过自己头顶,端正自己练拳的身姿,抹去摔倒后流了满脸的泪,骆锡岩胸口堵着:“老人家,我这就送你回去。” 第二十话:蹊跷密林踪一 贯墨掀帘子已进马车,在马车夹底层分拣了几味药材,清绸也有眼力劲的磨好墨,纸笔伺候着,贯墨执笔捻了墨,不消时雪白绢纸上落满工整小楷,写的详尽周到。贯墨虚折了那纸拿了草药纸包,清绸收好墨砚与狼毫,也立起身,贯墨回头道:”清绸,你且留在车内,我和锡岩瞧了那老人将这些交予他,便回来。”清绸答应着,贯墨踏出马车看哪里还有骆锡岩与那老人身影,车夫指着路边不远处密林,道:“少主,他们去了那里。” 贯墨往林子里去,车夫似要阻止,贯墨往前走着道:“无妨,这就回了。” 车夫往贯墨方向弹出一个蜡质小球,贯墨随手一捞捏着塞到袖袋中,进了林子,光线渐弱,透过高大稀松的红豆杉与马尾松林,依稀能听到车夫将马车赶至路边,健马发出短促打鼻声,越往林里去路边声音再也听不见。 林里极静,贯墨踩着松软潮湿土地步子有些急,惊起针毛鼠拱到枯枝里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察觉不到骆锡岩与那老人的气息,贯墨轻声喊道:“锡岩……锡岩?”无人回应,只余游隼掠过松林的扑翎声。 贯墨点了地跃起,踏过老松树树干借力,立于蓬起树冠四下里看去,毫无人烟,也无动静。这路边密林好生古怪,一眨眼的功夫,活生生的两人就消失不见。贯墨定了心神,细看下紫衫呈品字型排开,外围带状松林,突然骆锡岩的短打青衣闪过一角,往山谷溪边方向去了。贯墨忙脚点着细密针林叶子,白袍掠过,使出轻功去那处,谁知无论怎么往前赶,似乎总是与那衣袍错开,明明只隔着一箭之地,却触手难及。贯墨心惊,这绝不是“鬼打墙”,而是江湖传闻的奇门阵法。可惜八卦易理和阴阳五行生克之说,贯墨皆是不懂,更不提能找到破阵之法。 为今之计,自己误打误撞找到生门的可能性完全没有,只有依靠这布阵之人自动解阵,而那布阵之人十成十是那老人家。贯墨不知那老人为何布阵困住自己,恐对骆锡岩不利,眼见那抹青色就要没了踪迹,贯墨心一急冲口连连大喝:“锡岩!锡岩!” 骆锡岩正扶着老人在林里小心行走,忽听到贯墨声音,回头张望并未见到人影,也无异样。对那老人道:“老人家,走了这么会儿,你先在这歇下吧。我去看看贯墨怎么还没跟来。”言罢,搀着老人席地坐到开阔之处,起身便要去寻贯墨。 老人用衣袖拭着额头道:“许是还在路边等着,那少侠先回去,余下的路我自己走。”阵法里闯了人,就是那个叫贯墨的吧。 骆锡岩实诚道:“老人家,那怎么可以呢,贯墨是要来给你医病的,他答应的就肯定会过来,这样吧,咱就在这里等一等。”见老人气喘吁吁,沁出的薄汗微微透了衣衫,气力不足双腿打颤。骆锡岩蹲下身,边按捏着那骨瘦变形的腿边询问道:“老人家,这腿怎么……这般厉害?平日里行走时疼么?这样捏着能好些么?” 老人叹了口气,仰头望了望红豆杉上挂满还未深红的浆果:“都是造孽啊……” 骆锡岩见老人并不想念及那伤心往事,便不再提,只道:“贯墨怎么还不来,唉,还是我去瞧是怎么了。” 老人本摆的是颠倒八宫阵,也是时辰阵,日头过了便可自动解开,但见骆锡岩就要提步离开,自己又无气力和理由阻止,只得抛了石子击了天干地支六爻松树树基部。骆锡岩正大步往林子走着,贯墨突然从树冠俯冲下,将骆锡岩抱了满怀。骆锡岩一愣,笑道:“怪不得寻不着你,原来你是爬到树上了,哈哈哈。” 贯墨捏了骆锡岩的肩膀,目光一寸一寸的往下移,骆锡岩推开他道:“你干嘛?看的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贯墨确认无恙后道:“锡岩,没事就好。”牵了骆锡岩的手有些阴沉的看向老人,那老人毫不在意贯墨目光,哆嗦着站起准备往山谷走去。贯墨快步走去,将其拦住:“老人家,这方子和前几付药在此,我们二人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吧。”递过去方子和几包药草,老人接了,笑着看骆锡岩。 骆锡岩也疑惑:“怎么了?贯墨,我还说好要送老人家回家去呢,是着急着走么?那好,我觉得和他投缘,就去道个别,咱就离开,好么?” 贯墨心道这老人还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样不成,便微点了头,嗯了声。 第二十一话:蹊跷密林踪二 骆锡岩几步去正对着老人,拱了拱手道:“老人家,希望你保重身体,咱们后会有期。”老人满是皱纹的面容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笑,轻声道:“你看这是什么?”骆锡岩低头瞬间遂抖开袖筒,贯墨见老人抬手慌乱中跨出步横扫凌厉一掌,老人堪堪避过,掌风只扬起发丝,灌注内力的一招此时却像细风拂面般被化解。 贯墨大为诧异不敢再掉以轻心,正待发力再袭,骆锡岩已闻到一丝异香,眼前一黑身子软倒下去。贯墨收了攻势,托住骆锡岩的腰,脚点地往后拓步撤了十余尺远。 老人赞道:“不错不错,年轻人,好俊的功夫。” 贯墨翻扣了骆锡岩手腕,脉象平稳起搏有力,状似无碍但人却不醒,贯墨掐了人中轻唤:“锡岩……”骆锡岩沉睡般绵长呼吸着,贯墨呲目对那老人道:“你施了什么毒?!”就当着自己的面将人放倒,自己居然就手足无措……锡岩…… 老人忧伤嗟叹道:“此毒世上现下只余我一人可解了……” 贯墨怒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这号人物,这毒是见也未见,这老人也闻所未闻。 老人幽幽道:“早就该死之人,却还苟活于世。呵呵呵……”那笑声打在人心上,有些发疼。 贯墨心中急躁,将放骆锡岩于树根处,赤手空拳的往老人面部劈来,老人边向着树根处腾地隐过身形,边道:这掌击的不错,招式对,力道也足。”贯墨大骇,难寻老人踪迹,且根本未见其出招,密林中寂静的听到树梢被风吹过的沙沙声,贯墨捏了拳,太阳穴间青筋跳动着,沁着薄汗,对付这莫测老人,自己是毫无胜算。忽听得老人道:“年轻人,这人我就带走了。” 贯墨自怀里摸了把银针洒向耳辩得声音来源处,银针根根嵌入老树树干中,只余针尾闪着银光,老人闪身躲开,带着笑意道:“嗯,果然是使暗器出生的,内力淳厚,是个可塑之才。” 贯墨见老人功力高出自己许多,本就击不中还要忍受老人评头论足,又无可奈何,只得讲情理道:“我们二人与你并无渊源,更无冤仇,锡岩毫无害你之心,他只想着医治你,并未防范,你如何狠得下手?” 老人笑而不语,拽着骆锡岩衣领提起便要往山谷中走,贯墨提步伸出两指往老人后颈点去,老人微侧着头步子蹒跚的往前走,贯墨还未触及肌肤便被弹开,原那老人竟有真气护体,伤不得分毫。 贯墨此时只能立于老人身后,毕恭毕敬的作了揖:“前辈,在下有眼不识,还望前辈明示。” 老人不言,贯墨跟上道:“若是有需要晚辈做的,请前辈……” 老人横手将骆锡岩甩进贯墨怀里,道:“接住,跟我走。” 贯墨搂紧骆锡岩,看骆锡岩面色红润如常,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心中有些担忧。老人见状道:“放心吧,这孩子没事。”贯墨信也得信,不信也无他法,跟着老人往那山坳里走去。 第二十二话:尊师在上一 越接近那三进木屋越贯墨越觉诧异不已,稀得的灵仙草成片成片的吐着黄蕊,老人毫不怜惜的踏步踩将过去,看贯墨身形顿住道:“是看这草吧?无他,我也就图这个香味。”木屋旁栽了点喉梅,淡绿色的花瓣迎风铺绽清香四溢,贯墨疑惑道:“前辈,这梅?怎么这个时节开?” 老人平淡道:“若全是冬天才开,那春夏秋三季赏些什么?老头子我没别的爱好,就会侍弄些花花草草的。”贯墨停了步子,看满山坳的紫金苍大茼伞挪不开眼,老人笑道:“看来你也是懂这些个东西的,我很久没打听江湖动向了,以你的身手和见识定是能在江湖上称得上名号的。” 贯墨忙恭敬道:“前辈言重了,这么多奇珍异草,我真是长见识。”看来这木屋便是栖息之地了,贯墨缓缓道:“现下您住处已到,不知何时能为锡岩解毒?” 老人推了西搭的侧屋小门,内室不大但整洁散发木质朴香,西面的墙上悬了十把木剑,都是仿着兵器谱前十的剑打磨的,每一柄都精致的紧。贯墨将骆锡岩平放在大雕花梨木床上,上半身倚靠在自己身上,半搂住问:“还请前辈为锡岩解毒。” 老人拿了一粒丸药,要往骆锡岩嘴里塞,贯墨拦住捏了那圆滚滚的小丸闻了,惊道:”前辈这……这里含的可有残瓣紫堇?”只在古籍上见到的,味道独特冲鼻,呛气后反香浓烈,前香似芡实,尾香悠远似太子参,据载在阴暗处生长,集幽暗光华百年开花一次,结籽又尚需百年。 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喂了便领他来堂屋吧。”言罢转身离开。 贯墨忙捏了骆锡岩下颌,强迫张嘴后将药丸放在舌根处推顶,骆锡岩喉结一滑,药丸便入喉。贯墨拍抚着骆锡岩胸口,心中千般万般念头闪过,这残瓣紫堇服用可增进功力,是习武之人求之不得的珍宝,为何这老人一出手就赏了这个。 骆锡岩服了药后幽幽转醒,睁眼看见在古朴小屋,骇地从床上弹起,正好贯墨抵着他头顶思索着,不留神下巴被大力撞开,两人都嘶的吸着凉气。骆锡岩先是摸着头,后见贯墨整个下巴尖都红了,慌得伸手去揉:“贯墨,这怎么回事?怎么我就睡着了?怎么醒来就到这来了?” 贯墨受用的任骆锡岩手上揉捏,牵过骆锡岩另一只手,把了脉道:“此事蹊跷,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倒是你觉得身子有没有不适?” 骆锡岩活动下筋骨道:“没事啊,好得很,就是……就是下腹像烧了团火一样……” 贯墨眼神往下瞅了,骆锡岩不自在的避了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贯墨挑着眉笑道:“我没说是那个意思呀,况且我也知你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骆锡岩被绕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贯墨拉着往门外走。 “哎,你还没说是怎么的了呢,快告诉我啊。” “你只知道是好事就行。” “什么好事?我好奇啊” “……” “你又这样,卖什么关子啊,快说啊!” “……” ”贯墨!说不说!” “到了……” 第二十三话:尊师在上二 二人跨了木门槛,纵目望去,墙上满满的挂着水墨画没有裱装有些年代久远宣纸半黄有些甚至未上色,但都是上乘之作别有一番韵味,或是泼墨信手挥毫所成的浓山淡水、或是细细描绘的百家众态图、或是随性寥寥数笔勾勒的花草摇曳姿态。只一幅悬于厅角,其上白描着一灵动挽独髻的孩童手持木剑架着招式,细长眉眼闪动着光彩。骆锡岩看那眉眼分外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摇着头挥念心道许是自己被繁画花了眼,小孩子嘛不都长这样,看谁都像。老人端坐堂屋主座,神采奕奕盯着骆锡岩道:“这木屋十几年没外人来,很多老的东西也该清理清理了,我腿脚不便,这位少侠可愿为我做些清扫整理?”语气虽是疑问但眼神透露态度是不容拒绝。 贯墨拉了骆锡岩一把,骆锡岩疑惑的看向贯墨,贯墨在他耳边轻声道:“锡岩,跪下。” 骆锡岩愣了愣,贯墨推了他一把,骆锡岩依言跪下,贯墨又轻笑道:“快叫师父罢。” 骆锡岩这下彻底懵了,师父?拜这老人家为师?这唱的是哪一出? 老人赞许的扫了眼贯墨,心道,这白衣年轻人心思缜密,头脑灵活,是个聪明人。可惜自己与这青衣傻小子甚是投缘,担忧若是行走江湖,傻小子定是要吃大亏的,能教他几个招式,将自己剑法心得传予,也算功德一桩。 骆锡岩对贯墨指令的深信不疑,又不确定试探着叫了声:“师……师父……” 老人只一指便将身侧紫檀木八仙桌上的茶托盘挑起:“等礼毕再叫也不迟。”带着些力道,那茶盘旋着往骆锡岩脖颈横去,骆锡岩这才知晓老人家还有厉害的武功,定了定心神扬手平稳将盘子接住放在地上,执起茶壶斟了圆肚白瓷杯七分满,端了那杯子毕恭毕敬的跪着往前挪动,近了老人膝前,双手托杯举过头顶道:“徒儿给师父请茶。” 老人捏了那杯,久久不能言语,本该是儿孙敬茶,可自己白发人已送黑发人,空有悲叹难惋惜。骆锡岩见上座毫无动静,抬头看了老人已是满眼蓄泪,双目混沌,映着白发让人不觉鼻头发酸。骆锡岩蹭着过去,侧脸贴着老人的腿,轻唤了声:“师父……” 老人回过神,抖着手抚摸骆锡岩的发际,应道:“诶,我的好徒儿。为师还不知你姓甚名谁?” 骆锡岩认真回道:“徒儿名叫骆锡岩,家住淮南。” 老人颤抖的手忽然顿住,转而哈哈大笑:“哈哈哈,淮南骆家?那你可是武林前盟主的后人?” 骆锡岩不知那笑是何意,老实道:“正是,骆征亭正是我祖父。” 老人止不住笑意,道:“这世事真是难料,我这一生从未想过会教人功夫,却得了你这么个好徒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骆老儿,你我斗了半辈子,多年不见,倒是把你宝贝孙子给盼来了,哈哈哈。” 第二十四话:尊师在上三 骆锡岩心下立时紧张起来,道:“斗……斗了半辈子?”怎么会,爷爷为人光明磊落,不曾听说与人结过何种冤仇。 老人扶了骆锡岩起来一脸笑意道:“好徒儿,我和你爷爷啊……可是世仇,那是一见面都要打起来的。” 骆锡岩不知该如何作答,拜师却拜出了个仇家?贯墨笑道:“锡岩,你师父和你开玩笑呢。前辈定是和骆大侠熟络且相交甚好,平日里切磋武艺,那场面定是气势恢宏,精彩绝伦,我们这些晚辈甚是盼望见到。” 老人笑道:“你说的不错,哈哈哈,不过那都是当年啊,说起来我和骆老儿也好久不见了,我既隐于这闹市山野,便是不想再踏入江湖半步,傻徒儿,你倒是真憨啊。唉,也不知你祖父现今如何?还是不是没事来两口小酒抿着,那拳还抡不抡的动?哈哈哈” 骆锡岩闻言垂下眼角,咬着唇过了会开口道:“我爷爷……在十五年前就……仙去了。” 老人正饮着茶水,忽听到此言心中大恸,放下杯子:“是怎么地?依他的功夫,应该不至于……” 骆锡岩忙解释道:“师父,不是不是,是我爷爷身子损耗过大本就气力不足,后武林事务缠身,一直到病入 膏肓才请了名医贯更来瞧,只是时已晚矣,药石难为了。师父,你看,这就是名医的亲传弟子,现今江湖人称医仙的贯墨,他是我……” 贯墨止住话,接口道:“晚辈贯墨见过前辈。” 老人笑道:”哈哈,年轻人不错嘛,是担得了这名号。“ 骆锡岩忙道:“师父,贯墨医术可高明了,就是不怎么会武功,要不您也收他为徒?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一样嘛。哈哈哈,到时候我就是师兄了,啊哈哈……” 老人笑道:“他?不怎么会武功?嗯?那我可不做赔本买卖,教出去岂不是丢了我的名声?”是这孩子故意隐瞒么,城府是深了些,倒对这傻徒弟还是不错的。 贯墨上前一步拱手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名。”这老人家定是当年在江湖赫赫有名,掰指算来,眼下实力相当的也无几人。 老人并不想提:”唉,我们这一辈的人,老的老,死的死,有名字和没名字又有何分别,我也早该死了,多活一天都算是偷来的。” 贯墨见状便不再逼问,骆锡岩边捶着老人的腿边道:“什么啊,师父,你别担心,贯墨一定能治好你的腿,是吧?” 贯墨点了头道:“前辈,那我这就去给您煎药。”转身准备走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对老人道:“前辈,您也是杏林中人,您看晚辈开的方子可有不妥?七里香木本树干劈成的薄片,加上松子仁、川乌、茯苓一钱,独活、秦艽、松节二钱,桑寄生、生白芍四钱,细辛五分。若您畏寒再加一钱荆防,若是发热便加银花。您看对么?” 老人和骆锡岩皆是目怔着,老人道:“孩子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会此道?唉,我只会做些香料,这药还是不懂的,你就照着你的法子来吧。” 贯墨白袍轻扬,走出堂屋,进了小厨房,支起瓦罐,从刚取的草药包里抖开入灌,加了五碗清水,生着火心思转了几番,这老人会制毒会育奇花异草,丹青妙手精巧至极,着实不简单。 第二十五话:尊师在上四 那厢贯墨心思百转,这边骆锡岩依着老人,边捶着腿边说着话。 “师父,你知晓我祖父功夫路数,那个,我……我并无剑法底子的。” “那倒无妨,只要你想学。调息吐纳,拳法或是剑术都是相互融汇贯通的,好孩子,你心眼实诚,有些武功底蕴,身子骨也是扎实,怎么?还不信你师父我的眼光?” “不是不是,既然师父这么说,我就不怕丢脸了。从最打底的地方学起。” “恩,我的好徒儿。今个歇一歇,明日我便教你心法。” “谢师父。”骆锡岩跪地磕了头,老人眼眸似亮了起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对了,师父,怎么你会去集市上卖木剑呢?凭你的……” “这山谷里,平日除了繁花百草,飞蝶流萤就只余我一人。这木剑,是我的一个念想,唉,也是执念吧。我那孙儿刚落地还不会哭呢,就伸着手去攥那木剑,年幼时更是剑不离手……” “那您孙儿他现在……” “怕是不好。其实这么多年了,我心里早想过他不在人世的可能。我到集市上看到各色姿态的孩童,心想这是是别人家的孙儿或是外孙,天真无忧的承欢膝下。若是拿了木剑开心玩闹一会,我看了也是高兴的。再说了,一人待久了,没了些人气,活着却也不像个人了。”老人遍布皱纹的脸,写着沧桑和羡慕。无奈端起尤温的瓷杯,饮了小口,却呛到咳得眼眶盈满浑浊泪珠。 骆锡岩曲起食指中指,空扣着老人的后背心。顺了口气,骆锡岩便转了话头:“师父,我有个好友,在我看来剑法也是极好的,我不懂是师承哪门哪派,就觉得舞起剑来真是好看的神仙也比不上,那身形,那姿态,明明是很轻柔的翻转却觉得力道十足,剑气逼人。”说着便想到,若是浩然听得自己这么夸他,定是挑起眉斜眼戏谑,怎么,能入得骆少侠的眼,吾辈恨不得俯首涕流跪谢。骆锡岩不由轻笑出声,总觉得这老人和浩然应是能聊到一起,都是剑法过人,画的图画也都是活灵活现。咳咳,当然除了浩然画的是那些衣不蔽体的教缠躯体。 “哦?”老人随口一问,自己眼见的练剑之人恒河沙数,既然是将练剑与舞姿相提并论,更是不屑一顾。 “是啊,你不知道,那把剑冷光历历,削铁如泥一看就是是个难得的不凡之物,他也宝贝的不得了。师父,你不知道,有次我捉了条大青鱼,厚鳞难除,就拿了去刨,他当时吃了大半条,还赞叹好味道呢。过几天知晓后当下就翻脸恨不得和我拼命,那架势,认识他近二十年,没见过发那么大的脾气。师父,您说,又没坏了他的东西,鱼他不也吃了么,至于这么较真。”那次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浩然怒气吓到骆锡岩,直到来势汹汹的一剑刺破了骆锡岩的肩膀,那剑势恐是要将那半个胳膊卸了去,红了眼的浩然听着骆锡岩呼痛声,才收了手,一言不发取了棉布替骆锡岩动作轻柔的包扎,骆锡岩自知触及浩然底限,低声保证再不碰那剑半毫,此事才算了结。 “哈哈哈,你这混球,还真是顽皮。哈哈,你那小友倒也是惜物之人,切磋怕是不成,有机缘引来我见见是何等宝物。” “嗯,那剑好像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他也没和我细说,总是避开这些不谈。”骆锡岩也不知到底是何缘由。 “前辈,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您的关节都变形,想来也是疼痛难当。服药两个时辰后,我再替您针灸缓解。”贯墨端着大青边海碗,步子轻快的进了堂屋,双手呈予老人,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苦味。骆锡岩皱皱眉,贯墨见了柔声道:“锡岩,这山谷湿气甚重,别蹲坐地上了,和前辈说了这么会话,腿麻了么?”言罢,俯下 身子伸出长臂虚托,骆锡岩忙跳起,道:“没事,我好着呢,你看你额上沾了黑炭灰都没顾得擦。”捏了半截衣袖,往那光洁额头上拂去。 老人不在意那汤药压着舌根的酸苦,像品茶般,轻吹细抿着,也不见两人异常亲密行径。 第二十六话:山中好光景一 服用汤药后,老人蹒跚起身。骆锡岩忙道:“师父,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 老人笑着:“你且随我先学如何做饭吧。” 骆锡岩大窘:“师父,我……我要不去劈柴?这种精细活计我是做不来的。” 贯墨解围道:“前辈,你还是和锡岩一处说话吧。”冲骆锡岩笑着,便收了大碗要进偏搭的小厨房。 老人道:“也好,与寻常的柴米可还是有些不同的。”也不阻止,由着贯墨去了。 贯墨在厨房窗棂下寻得瓦制大缸,刚揭了盖子看了眼便诧异不已,粉色的米粒晶莹饱满,尖头透出莹白,大头圆润有光泽,是罕见的桃花米,江浙一带千年前曾有过种植记录,早已罕迹,现今这老人却作为日常吃食,贯墨忙收了心思,舀了小半斗米铺在地锅里,加了水刚没过,从小炉钳来烧着的木炭引了苦叉树柴,炉灶里不消时便想起哔剥声燃起旺火。等水将烧干之时,往里又加入没过之量,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米蒸煮熟透。 骆锡岩见贯墨久久不归,便也进了厨房,看贯墨一会蹲下看炉火,一会直起身揭锅盖轻轻吹开腾起的热气。骆锡岩不由取笑道:“贯墨,你还真的是贤良淑德,样样都会哦?” 贯墨不恼:“呵呵,这样说来,你跟了我也算不得吃亏吧?” 骆锡岩一时语噎,在小木屋里东转西闯:“有什么吃的没?我饿了,你做的什么?啊……?就米饭啊?不要太简单了吧?” 贯墨解释道:“前辈吃穿用度都颇为讲究,你来看,连这米都是常人见都未见过的,我实在不知该配什么菜。” 骆锡岩伸头瞄了眼:“这都是些好东西,我可不愿意吃这奇奇怪怪的。补来补去还不如吃些正常的,我看刚才咱们来的山林里有松子,还有些蘑菇,说不定能打些野味回来。” 贯墨担心骆锡岩会被那阵法困住:“锡岩,还是别去了。这些种植的花草吃了无碍,只是味道不知……” 骆锡岩执意要去,贯墨又想到晌午时的是时辰阵,日头过了便会自动解开,眼见骆锡岩又皱着鼻子饿到现在的委屈模样,就嘱咐道:“锡岩,路况不清,你定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知道么?” 骆锡岩点头保证道:“嗯嗯,我知道,这就走了。” 贯墨便遂了骆锡岩的意,由着他去。 及至入夜,骆锡岩身着里衣,一只手上拖着四五只野鸡,另一只手提了外袍和中衣随意包裹的一堆山菌和野果。看贯墨面色不善,忙说道:“这么多吃的在我面前晃,这不就忘了看天色么,好了,别生气了,就晚了一点,一点点嘛。” 贯墨接过来,将菌子抖落在地,看那青衣都沾了泥土,便放到一边,要解自己的袍子。 骆锡岩看他手上动作,忙止住:“不用,这衣服虽然脏了点,但我穿了又不会沾到身上去,我都想过了,不贴身的,我还剩着里衣呢,看见没,我聪明吧?” 贯墨不言语,皱眉看骆锡岩披上脏衣服,系上衣带。 “喂,贯墨,你别光顾着看我啊,喏,把这些拿去炖了,我本来想着打几只鸟的,一看,不成!太小了,没几两肉不抵饥。诶,拿那只最肥的,不对不对,是最上面躺着的那个。我估摸着,咱们三人也吃不了那么些,所以其他的野鸡我都是敲晕还有气呢,就这个最早下手没掌握好力道,一拳下去就不扑腾了,嘿嘿。”骆锡岩边说着边从水缸里打了水,洗着果子。 第二十七话:山中好光景二 贯墨有些气,虽是近夏,但这山谷还是有些凉意,就穿成这样跑回来,受了寒又该难受几天了。 骆锡岩洗好了,挑了个熟一点的果子往贯墨嘴里塞:“这个不知道什么果子,但我小时候吃过,酸酸的,你尝尝。” 贯墨等他喂到嘴边的时候,张口连果子和手指一并含了。骆锡岩脸红了一片,忙抽手道:“手指又不甜,有什么好吃的。你……你慢慢弄,我去送师父也吃一点。” 贯墨咬着果子嚼碎后神色不明道:“手那么凉,我支了火盆,快去堂屋烤着,等会我再来看是不是还这么冰。” 骆锡岩解释道:“我刚浸了凉水的,你没看回来的时候我还出着汗呢。那个,果子你还吃不吃了?嗯,再给你一个。”见贯墨微张着嘴,又喂了一个。“怎么样,好吃吧?” 贯墨含糊道:“味道还不错。”是你亲手喂的,怎能不好呢? 骆锡岩端着果盘一进堂屋,就觉得热气逼人,老人见他进来笑道:“怎么混的一身泥的回来?像个野猴子似的,过来暖暖身子。” 骆锡岩躲开火盆:“这么热的天,师父,你……” 老人仍旧笑着:“看我这脑子,唉,我这是常年离不得炭火,这手脚啊,怎么都烘都暖不过来的。” 骆锡岩怔了怔,轻声道:“师父,我把这果子烧热,你吃一点好垫垫肚子。” 等到贯墨做好饭菜,三人围着火炉吃着热菜,骆锡岩和贯墨除了外袍,还满身大汗。贯墨放下碗,对着老人道:“前辈,不如我回趟城,将我二人换洗衣物取来。” 老人抖着手,骆锡岩见状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师父,你慢慢吃。多吃点。” 老人幽幽开口道:“嗯,夜晚山里凶险,你又不熟悉路,万一和来时一样,被困住了,我还得撑着老骨头去寻你。再说,我这里也备的有新做的长衫,锡岩,你去我住的屋子将那大口檀木箱子取来。” 骆锡岩捧了箱子,老人示意他掀了厚盖。打开来看,各式四季衣物,老人自己穿着棉布粗衣,而这些用的却都是上好料子。见骆锡岩疑惑不解,老人叹道:“我总念着,我那孙儿今年该是长了多高,是胖了还是瘦了,每年每季为他做上一件新衣,若是尚在人世便到相见时,试试合身不合身。若是阴阳两隔,等我大限将至,一并烧了去,到了底下我孙儿也免受饥寒之苦。” 骆锡岩酸了鼻头,翁着声道:“师父,我来替您孙儿服侍您。” 贯墨从那折的平整的衣裳里挑出一套淡绯色锻织海棠锦衣,一套墨绿宽袍褂衫。“前辈,这些衣物都……”颜色和式样都过于艳丽了些。 “好看吧?我看镇上的木华楼出来的年轻男子都是着这样的,想来是时兴的吧。” “哦,师父,我觉得很好看啊。”骆锡岩收了那套墨绿的,抖开抚平。 “哦……”原是仿着那种衣服做的啊,怪不得…… “这这这,这胸口都没缝住,还露出一截薄纱算是怎么回事啊……” “好了,锡岩,厨房里温了水,你先消消食就去洗洗吧。” “哦,那你呢?” “前辈,等你用毕饭,歇上一会,我替你艾灸。” 第二十八话:山中好光景三 贯墨铺展银针,在松弛梁丘血海,内外膝眼,犊鼻穴,阴陵穴,阳陵穴,委中穴,足三里穴几处扎了。跨出屋子只见得骆锡岩仰躺在木屋门前的草地上,悠闲地衔着草茎,不自主嘴角轻扬着踏步过去,弯腰捏了那草道:“不怕有毒么?” “啊?”骆锡岩不由张大嘴巴,贯墨抽出那草,下端已有细细齿痕。 “呵呵,逗你的。看你,什么都往嘴里塞,还小了么?”贯墨席地而坐,屈起一腿,头枕将上去,捏了草茎把玩。 “我看这花开的好看,这草汁也挺甜。” 贯墨闻言沿着齿痕嚼了几下,遂点头笑道:“是不错。” “贯墨,我机缘巧合拜了师父,明日便要跟随着学剑法。” “嗯,不错。” “那……你不是急着要赶去长生岛么?” “嗯。” 夜色慢慢弥散开,阵阵清香绕在鼻尖,骆锡岩想着既已答应拜师,便决心侍奉老人,研习剑术。眼下两人分开在即,骆锡岩心下不舍,双手撑地翻坐起,扶上贯墨衣袖,月白暗格染上了淡淡的绿又急着收了手:“啊,污了你的衣服。” “无事,我还未换洗呢。”看骆锡岩挺直腰背,胸口一片惷光轻掩在薄纱下,上身宽大,领口撩至肩胛处,锁骨形状优美,直棱突出延伸没入大片墨绿中。束带紧紧地箍住细腰,长腿隐在宽大下摆中。贯墨挑了眉,眼中荡出笑意。 看贯墨那带着笑意的眉眼,骆锡岩有些不安道:“贯墨,你……那……那你……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柔软温热堵住。贯墨直直的冲入口中,挑起舌尖缠绵,骆锡岩急着问话,推拒躲闪着,贯墨又横扫了贝齿,搅起甜蜜味道,后轻吮几下骆锡岩嘴唇,便退开来,直留得骆锡岩攥紧贯墨手臂,略重地呼吸。 “嗯?我什么?锡岩,但说无妨。”贯墨手指伸出细白拂去骆锡岩嘴角银丝,温柔道。 “你去长生岛,是为岛主千金医病?”诺诺开口,垂了头。 “不错,有何问题?”捏着骆锡岩手指或轻或重的按揉,领子开的那么大,待在露水湿重的地方,还是有些凉意的。 “我看那少岛主虽然行事诡异,但长相还是魅惑之态。我猜那小姐定是国色天香,额,我就问问,你别多想哈。” “是不错,当今天下,我所识之人中唯她面容最为清丽脱俗,美貌不可方物。”想到奚宁罩着面纱的摸样,贯墨真心赞叹道。 “哦,这样啊……”骆锡岩头快抵到胸口了,也不再偷瞄贯墨。思索了会,便觉得不对,贯墨可是自己早都定下了的,外面的女子,哦,不是,还包括男子,长的再好看,贯墨也不能三心二意,骆家的家规还是要守着的,夫纲还是要振的。打定主意,抬头盯着贯墨星眸,朗声道:“贯墨,你知道自己身份吧?入了我骆家,就不能再有其他念想,必须要老老实实地和我过日子。” “那是自然,锡岩,你有何吩咐?”贯墨装作一副小媳妇样子,打趣的神情像是在浓重的夜里开出可爱的花。 “既然你听我的,那我可就说了。你去长生岛医好了病就赶过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那我不是得日夜兼程,又是水路又赶山道,多累啊。” “啊……也是哈,那……” 第二十九话:山中好光景四 “不如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和前辈,等你学好功夫,咱们再一起去长生岛。”依贯墨看来,这老人是不打算放人了,既是如此,不如安心享之。 “嘿嘿,原来你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陪着我的啊,那你不早说。诶,对了,那岛主千金的病,不是耽误不得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骆锡岩本舒展了眉头,后又替素昧平生的病小姐担忧起来。 “锡岩,你应该也感觉到前辈非等闲之辈,奇遁之法精妙,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既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得。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多了,又不是只我一人能治。”贯墨捏了骆锡岩半干的发丝,道:“头发还湿着呢,就这样跑出来吹风了?” “啊,我不冷。对了,经你提醒,我想起来了。下午我进了林子,一直转悠,摸不着边际。想来应是走了很远,该离咱们的马车靠得近了,我还打算去告诉清绸,让他等着你回去呢。可道边的人声万事皆无,我好像在这林中怎么也走不出去。兜兜转转一直的绕圈子,原来是被师父设了阵法啊。”骆锡岩忽然想到自己转了近两个时辰也未找到出路,为什么要被困住。 “锡岩,别想那么多。前辈待你确是真心,愿意教授你武艺,那你便摒除杂念,学得真本事才对。”贯墨将骆锡岩落在肩头上的一丝乱发拂到耳后,顺便试了裸 露肌肤的温度,还是有些凉,便替他拢了衣衫。 “嗯,这些我还是知道的。你别拉我领口啊,啊,这衣服薄,你别……”骆锡岩躲闪,拿手臂要横在胸前。贯墨两指一拦一拂便挡住骆锡岩手臂去势,另一只手偏要去拽那大领,骆锡岩上肢行动受限,长腿横坐着一扫,未灌入内力,只是虚晃的一招,没什么力道被贯墨轻易的捉了去。 单裤绸面滑溜,顺着倒提的腿滑卷到腿弯处,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骆锡岩本没觉出什么,但对上贯墨认真温柔的眼,倒有些羞了,挣扎着踢腿,怕伤了贯墨没用力,一时间倒还挣脱不开。“别捏着我,要不是看你没什么功夫,我一脚踹到你胸口,定教你在床上躺足半月。”骆锡岩反手撑着地,一腿微屈着,另一腿被贯墨单手控住。 “你若是舍得踢,我便是躺上一年又如何?”贯墨上身俯下来,正对着骆锡岩的脸,柔和目光直直的望进心里。“锡岩,若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山谷里,我陪你一起,你我二人逍遥自在,你可愿意?” 骆锡岩毫不思索张口:“怎么会一辈子困住,真的想出去,去求师父解阵就好了啊。” 贯墨无奈笑了:“嗯,我说的是如果。就咱俩……” “怎么是咱俩,还有师父呢。” “和我一起还想着旁人?”贯墨顺在小腿往上摸去,骆锡岩被那轻柔的抚弄酥麻的战栗起来。贯墨手伸进堆叠在膝盖处的宽大裤管里,慢慢的细心往上沿着紧实线条移动着,骆锡岩心动如擂,不自主的伸手挂在贯墨脖子上,两人离得近了,鼻尖磨蹭着,分不清不知是谁吐出的幽兰之气,又蒸红了谁的脸庞。 第三十话:山中好光景五 贯墨手上动作不重,光滑的肌肤包裹着紧实的大腿肌,教人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别动了,痒……嗯……”骆锡岩觉得那手指能带来的火光燎满全身,四肢百骸都烫起来,烧的心都要化成一滩春水,腰肢软的提不上劲,只得绷紧脑中的弦,放松身子平躺在茂密草林中任由贯墨掌控。 贯墨细碎的吻着,有些不安的问道:“锡岩,应我一声。若是就这样过着,外面的纷扰都不管,你可愿意?” 骆锡岩将贯墨的脖颈拉下,回吻那薄唇,舔舐描绘着:“嗯,我愿意。” 贯墨由骆锡岩抱紧,感受着胸膛的起伏,问道:“你当不成大侠也愿意?空有满腔热血却只是个无名小辈也愿意?不能随心闯荡江湖也愿意?不能像祖父那样扬名立万也愿意?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着也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戳骂也愿意?” 骆锡岩不懂贯墨为何这么烦躁不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别人戳骂,但他知道,这颗心落在贯墨手里,再也收不回来了。“愿意,愿意,我愿意。只要是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愿意。” 贯墨手上用力,呲啦一声绸裤应声裂开,“你……”骆锡岩摆动着腿,那裂口撕得更大些了。 贯墨手已环上肌腰,按揉着小腹,热气一圈一圈的荡漾开。骆锡岩扭动着腰想侧着身躲开那温柔的抚弄:“贯墨,你……你要干嘛?别……” “锡岩,别躲我,也别拒绝我。”声音低沉地像是渴求怀抱的小兽低呜声,又像是小绒毛一下没一下挠着心窝。 骆锡岩看贯墨化着蜜的眼,似带着点哀求,不知如何是好,便表明自己心意:“不会的,贯墨,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贯墨狭长双眼忽地明亮着,蛮横吻着骆锡岩,牙齿磕到唇角也不管,在温热口腔内直直的有力搅动着,缠住骆锡岩的舌头不放开,重重的吸吮着。手上攥的那物毫不怜惜的动作,骆锡岩憋红了脸,贯墨稍微退开唇来,从怀里捏出一个细颈长瓶,倒在手掌上就往骆锡岩臀间揉去。 骆锡岩被凉意一激,迷离的眼睁开,道:“这是什么?” “你闻闻。”是桂花酿蜜,混着芦荟粘汁。手伸到骆锡岩鼻尖,拂动一片甜腻之气。 “哦,是挺香的。不过,这是干什么的?”好像很好吃的味道。 “是……是保护你不让你受伤……”能让你变的更好吃的东西。 贯墨往那处顶入一指,慢慢的捻动,骆锡岩被陌生的触感慌了心神,但知晓那是极其亲密之事,抱紧贯墨,闭了眼,交付身心。 贯墨也是满头沁出薄汗,看骆锡岩紧闭双眼,睫毛不安的颤动着,心下怜惜,放缓挖动,凑到耳边道:“锡岩,受不住了就叫我,我便不弄了。” 骆锡岩羞着不肯吱声,细不可微地点了点头。贯墨心一横,撩了袍子,半褪衣衫,挤开骆锡岩的双腿,挺腰冲进那密闭之处。 “啊……”骆锡岩不受控制的湿了眼,本是温热的身躯绷紧并泛出些凉,微微的颤抖着。 贯墨也是毫无经验,正要退出,刚一挪动,骆锡岩就叫嚷着呼痛。贯墨耐着性子就一遍一遍的吻着,额头到喉结,动情啃噬着,待到那淡色茱萸,用舌尖细细刷的直水光发亮,鲜红欲滴。贯墨垂下的一缕发丝,落在骆锡岩胸膛上,撩拨得骆锡岩抬起腿,往贯墨腰上蹭去。 贯墨受了这鼓励,再不隐忍,掐着腰横冲直撞的顶弄。骆锡岩微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喘息被打碎成零散的呼吸,一片一片的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第三十一话:清绸孤身涉险境一 清绸在马车内将医书翻看了几遍,有些不明白的认真誊写到纸上想着好请教公子,等到天色暗了下来,不由心焦。掀开车帘,问年轻车夫道:“大哥,刚才我骆大哥他们往那林中去了?” 车夫答应了一声,便再无其他言语。清绸行至林边,见茂木丛生,目光所及处不见人影。只得折身回了马车,将几人包袱归整好,左右矛盾着。若是去寻了骆大哥他们,这马车及一车药材铁定是带不走的,那车夫又是临时雇来,恐怕也信不得,而且,骆大哥和公子去为那老人医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再说,老人家行走不便路途上耽误了时候也是说不定的。可是,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么大半天的时间也不见回来,林中也不知有没有凶猛野兽,这样等着也放不下心来。清绸心思几转,正犹豫间,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人声。 “报,少主不得踪迹。” “怎么回事?” “那林子蹊跷的很,只能在外围转圈,进不得。” 清绸忙跨出马车,还未直起身,便被人捏住喉咙提起,只能手脚扑腾急着喘气。 “住手,这人是少主带着的,别伤了。”年轻车夫冷声道。 一名黑衣人收了手,清绸本就身子弱,滑落到车门框处,剧烈的咳嗽着。黑衣人朝车夫抱了一拳,便腾身掠进林中。清绸平息了一阵子,哑着声道:“你们说的少主是骆大哥还是公子?” 车夫不答话,掉转车头,将马车往镇中赶。清绸抓紧边框,勉强坐住,执拗开口道:“是不是骆大哥有危险?那林子是怎么回事?” “……”年轻车夫像是没听到一样,置之不理。 “放我下来,我要去找骆大哥。” “就凭你?”车夫冷冷一笑。“乖乖待在这里,我的任务就是保证你活着。”猛地抽了一鞭子,骏马撒蹄狂奔起来。 清绸被颠到门框上,后脑被磕的不轻,手已经扒不住了,眼看要掉下车去。车夫单手提了他衣领,将清绸甩进马车内,手上鞭子飞快的扬着。清绸滚着撞上实木小几,前额肿起通红一片,马车颠簸的物品都移了位,清绸手脚并用的爬起,趴在软榻上再不敢动弹。 马车狂奔至一家客栈停了下来,清绸腿软的扶着路边大槐树吐着酸水。车夫又提了他进到大堂,掌柜的见清绸衣衫料子上乘,却有褶皱痕迹,白白净净的脸庞上挂着泪,额上还鼓起一个红肿的包,眼中满是惊恐神色,正犹豫着要不要知会镇上的捕快。车夫往柜台拍了银两,道:“一间上房。” 掌柜的轻声对着清绸询问:“小公子,你喜欢住朝阳的房还是面水的?”说罢,挤着眼示意清绸。 清绸知掌柜的好心:“谢谢大叔,哪边都行。我们……我们是一伙的,不是不是,我们是同路的,也不是,我们是……” “好了,哪间房?快点!”车夫把柜台拍的震天响。 掌柜的忙领着两人上楼,在车夫一掌阖上木门之前,掌柜的同情的看了清绸一眼,清绸回之以一个酸涩勉强的笑。 第三十二话:清绸孤身涉险境二 年轻车夫进了屋后就合衣躺到雕花木床,泥泞的鞋底子蹭到床脚被单上。清绸一人立于厢房,不知该干些甚么。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夜色将他团团围住,不敢点烛火也不敢发出声响怕吵醒车夫,保持这一个姿势久了,双腿有些发麻,清绸轻轻的踮起一只脚尖,刚要屈起脚背活动下筋骨。 “你傻站在那里着干什么!”忽然一声大吼吓得清绸跌坐地上,看床上的黑影腾地直起上身,浓重杀戮之气扑面而来,清绸仰了头忙不迭的答话:“我我我,我没站着,现在正坐着呢……” 习武之人就算不点灯,也可凭视力感知,车夫本来烦躁不已,但见孱弱少年瑟瑟发抖,单薄的身躯怎么那么瘦小,咬着下唇抱膝坐在地板上显得有些可怜,因害怕睁大的双眼水润泛着光,在车夫的有生记忆里,除了少主,男人就该是打打杀杀一身臭汗的,从来没有过这幅模样。想到不过是个少年,不由放缓语气:“反正也帮不上什么,你就该吃吃,该睡睡,知不知道?” 虽是刻意放柔,但声音还是一贯冷冽。清绸立即改坐为躺,在冰冷地面上身子绷得直挺挺的,声音清脆道:“知道了。” 车夫气不过,翻身下床,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攥住清绸胸前衣衫,清绸被提将起来,紧接着被毫不怜惜的甩落到大木床上。刚沾上床板,清绸便一骨碌爬起将身子蜷缩在床脚廊柱边,瞪大眼看车夫逼近的魁梧身躯,心都快跳出喉咙。 车夫重着步子走来,坐于床沿,两脚一搓,蹬掉了鞋子,躺着占据了大半床面,冷着声命令道:“睡!” 清绸不作声,且不说时间尚早,单现下一颗心悬着,担忧骆大哥是否安好,哪里又能睡得着。车夫眯眼闭了会,见清绸还是畏畏缩缩的,气的伸拳扑腾地砸着床板,叫嚷道:“烦死了,你这小鬼。老子都奔波几天没合眼了,现在还要顾着你,不如一掌拍死算了。” 清绸轻巧玲珑心,知道车夫既在林中留住自己一命,便只是说来言语吓唬的。轻声挪着下地,在自己包袱内翻找,捧出一个小八脚浮雕合欢花铜鼎,燃起一阵细微青烟。清绸怕车夫又起脾气,便解释道:“大哥,这是我自家做的香,味道是清淡的,可以镇定安神。” 车夫行走江湖,刚闻见异香便警觉的闭了鼻息,听清绸如此说来,不知为何就全然相信了,放松嗅了,许是这体贴少年,又许是这香真神通广大,几次深呼吸后,吐出浊气,觉得胸腹间的积压抑郁消散了不少,翻了个身道:“别大哥大哥的,又不是没名字。离扬。” 清绸将香鼎放于窗边小几上,闻言一愣,又转念笑了:“嗯,离大哥。” “离扬!” “可是,我今年十六,我猜想你比我年长,理应尊称你一声大哥的,直呼姓名不大好吧……” “叫我离扬!” “嗯,好。嗯……离扬。”清绸拗不过,顺了离扬的意,轻唤了声。 那声音清脆,轻轻柔柔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从未有人叫过离扬名字,在药山上他的称谓由最初的没名字,比他早入门的随便唤一句喂到百余人都尊称一声离护卫,这中间足足经历了十七年。离扬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少年特殊,固执的让他叫自己名字,还如此网开一面,不是少主的命令却留下他,一路上看着他顺从服帖,无父无母,世间辽阔到心惊却残忍的只余自己独活,只能藏起心事习惯地躲在安全处,羡慕看着别人的快乐。离扬这样想着眼皮沉重的平静了呼吸,心里泛起暖意,呵呵,倒是和自己一样呢。 第三十三话:清绸孤身涉险境三 清绸听见离扬绵长平稳的呼吸声,心下一松,那个香能安眠是不错,但加了些迷药之料,不多,能教他睡上一两个时辰。 清绸蹑手蹑脚的退着身打开房门,也不拿那些包裹,阖上木门之前还再次确认下离扬没有醒来。长舒了口气刚转过身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清绸吓了一大跳:“大叔……您……” 掌柜的将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嘘了声。拉着清绸的手臂,两人踮着脚顺着墙根轻声下了楼。 进了大堂,掌柜的才神神叨叨道:“小公子,逃出来了?” “啊?”清绸知掌柜的误会,又不能拂了好意,冲掌柜的笑笑,道:“多谢大叔,我本来就没事。” “哦哦,小公子,我看那人凶的很,就怕你吃了亏呢。” 清绸想到离扬那张板着的脸,线条坚廷分明,眉眼深邃,若是表情再缓和点,英气蓬勃也不是那么可怕。 掌柜的见清绸好像不知所措,道:“快跑吧,小公子。身上带了银子没有?” 清绸鞠身谢绝了,掌柜的热心肠又拿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用牛皮纸包了,塞在清绸怀里推他出门让他快逃。清绸推拒不得,只好对着掌柜的道了几声谢。便出了客栈,见偏门房边拴着贯墨和骆锡岩的二驾马车,遂解开缰绳,牵了其中一匹,翻身上马往那蹊跷林边奔去。 清绸不曾想,身后隐在夜色中的几人跟着跃起,在茂密老槐树枝桠间穿梭,其中一人吹起奇怪的哨音,途中几人层层传话,消息不到一刻钟便传至了山中宫殿。 话说浩然在那古朴宫殿中待了几日,没摸着什么门路,各种调笑试探,御渊也是插科打诨,绕开话题,始终不肯告知要那香料单子有何用意。现下,趁御渊与一群酒肉朋友在前厅吃酒玩闹,浩然从大开的窗户闪身而入,这是书房。 据几日观察,只有这书房总是两名黑衣人轮流守卫,没有空档时间,想来定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浩然提了真气,身形轻地落地如一片鸿羽般,外面守卫丝毫不觉。浩然在黑暗中扫了眼房中布局,一张朝南安放的香椿木案,其上齐格压上黑色玉石桌面,东西对称放着八横格大书柜子,几乎占了满满两个墙面。南书房墙上开着书房门,旁边置着小矮榻和一排单脚高凳,托放着各色花草盆栽。 浩然耳听得前厅隐隐传来丝竹乐器声,径直走到东面书柜上,随手抽出一本,扉页上书着大字:“西河狎妓乐闻”,再抽出几本,题材和艳丽封皮都相差不多,原样放回后啐了声:“呵,纨绔子弟。” 想来有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放到台面上的,书房内恐怕另有玄机。浩然踱步屈起两指,轻叩露出的墙面,一寸一寸的移动,终于在北面寻得中空回音。来不及细想,门外十步内就传来急切脚步声,浩然忙跳上房梁,封闭鼻息。 御渊推了门,身后两贴身小侍执着宫灯,昏黄火光照的书房亮堂堂。 御渊吩咐道:“去叫邵意过来。”说完摇着步子,靠坐在书桌前大躺椅上,“消息可靠吗?医仙和那个骆什么的没和他一起?” 一黑衣人禀告道:“晌午时医仙和骆锡岩齐齐消失,独留下少年一人。” 御渊抬脚架在书桌上:“派人跟上去。” “是,主子,那少年现正往镇西城郊去了。” 第三十四话:汹潮暗涌还是思潮起伏一 黑衣人退下后,御渊也不点烛火,墙壁上安放夜明珠子的暗雕凹槽内空着,窗外一轮圆月高悬着,刚放进来的宫灯印出团团黑影,御渊喝的状似有些醉了,闭目在躺椅上喘着粗气。浩然于梁上待着,心下疑惑自己见到骆锡岩时,是与那少年同路的,怎会无端消失,自己总不能一夜耗在这里,少不得要去打探一番,正思索着隔空点穴一招制住御渊的胜算有多大。正在此时,御渊睁了眼朗声道:“还躲着不出来呢?” 浩然低头看御渊并未看向自己藏身之处,便不自动现身。御渊又道:“哎呀,你这人,我说看到了你还偏不信,简公子,请。” 浩然神情自若的翩身落地,笑道:“你这书房,是该好好打扫了,尤其是这房梁。”这人武功到底多高强,自己敛了声息还能被轻易发现? 御渊呼出一片酒香之气,慵懒道:“梁上除承重外本是无用,自是结网落尘,有劳简公子出力替我分忧了。”好不心惊,此人敌友不明,不知潜在书房内多长时间了,若不是自己喝多了头疼,往那一躺,还发现不了头领上摇曳地那片纯白蒂裤,顿时酒醒了大半。 浩然并不知被人窥了袍下风光,悠闲地在房内转悠着:“入你门下多日,一直不得门中精髓。本想虚心向学之,可惜殿内难觅交心之人,唉,真是寂寞如雪啊。” 御渊坐起身,看那瘦长白影像逛自家菜园子那般,挑挑拣拣,时不时的对自己重金求来的欢场秘籍嗤之以鼻,不由取笑道:“这些个东西,你若是想找到交心之人,还真是难寻呢,不过不巧,爷正深谙此道,也有心栽培你。”起身踱步到浩然身侧,轻薄的挑了浩然下巴尖,道:“是个可塑之才,模样标致的紧呢,都说蛇蝎美人,就是不知这等绝色吃不吃人呐。” 浩然微红了脸,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上唇,又往御渊面盘凑近了些,呼出口气魅惑道:“经爷提醒,人家是有些饿了,人肉味道如何?好不好吃,人家还没尝过呢。”言罢,朝着御渊胸膛作势要靠过去。 御渊虽是纵横欢馆多年,但也是只揽温香软玉在怀的,不好男风。此情此景,映着月光暧昧的让他招架不住,忙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爷去瞧瞧哥几个酒菜消的如何,来人,送简公子回房。”浩然自是不会让人像被盗取不成反被押解的偷儿,虽然事实如此,但作为泰山崩于前仍能安然处之的简公子,顶着张厚脸皮,自顾自地走到书房门前:“再差人送几坛淡竹香到我房里来吧。” 御渊咬着牙道:“简公子,放心。定然管够。”这是从哪请来的一尊活菩萨,这样供起来要不要早中晚三上香,隔个时辰磕头烧纸啊。 浩然回身一笑:“谢了。” 御渊差点就被那笑迷惑住,等白衣消失在廊厅拐角后,才定了定心神:“邵意呢!怎么还不见人影!” 第三十五话:汹潮暗涌还是思潮起伏二 不是传信之人不得力,而是邵意刚回来,一身风尘还未来得及洗,知晓传召后匆匆往那去,刚经过半夏暂居的偏院,眼不受控制的一瞥,正好撞见半夏穿着自己为他定制的雪青长衣嫳屑,肌肤胜雪,以前扎着的两个童子団髻如今散开垂到腰间,惹人心头一团热火,不对,重点是那小人正手脚并用的攀着阔叶梧桐,摇摇欲坠。 人是他掳来的,邵意哪能弃之不顾,点了地借力腾起,环了半夏的腰,抱起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怎么想着爬起树来了?底下没好玩的了?”邵意捏了捏半夏腰间的痒痒肉,暗叹手感不错。 半夏咯咯咯的笑了阵子,忙不迭躲开等那痒意过了,撅起嘴道:“谁玩了!我是要下去的好不好!好不容易爬了这么会,你一下又把我拽上来了。”那在树枝间藏好的蜡丸会不会被发现了,半夏急得捶着邵意的手臂道:“快点,快放我下去,这么高要摔死我了!” 邵意将半夏圈在怀里,道:“不怕,我护着你呢,闭上眼就下去了。” 半夏心想,你那哄小孩的语气算怎么回事,我有那么胆小么?想归想,还是依言闭了眼,感觉身子轻轻的下坠,风吹起的发丝扬了满脸,心也提到了胸口。 脚踏实地的感觉才安全,半夏挣开了邵意的怀抱,见他眼下青影甚重,道:“怎么忙成了这样?”好几日都不在家了。半夏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些娇嗔意味。 “被大哥派出去了,等闲下来了就陪你好好转转。” “喂,你大哥可是邀了一帮子人在前厅划拳吆喝,喝酒听曲儿,怎么就你一人忙活啊。咳咳,那个,在忙些什么呀?”半夏边替邵意鸣不平边眼珠子提溜转着。 “前几日我……” “邵大人,爷还等着您过去呢。”黑衣人适时出声。 “半夏,夜深露重,你快些回屋。”邵意提步要走。 “哼,药还没敷完呢,你肩膀不疼了?”半夏有些不高兴,这个门派里其他人都要闲的发霉了,怎么只有邵意被使唤的团团转啊。还有,那常年习武留下的老毛病了,趁着刚过谷雨,祛邪除湿。 “那我商量完事情,就去你房里了,给我留着灯。”此言一出,立在旁边的黑衣人眼角抽搐,不要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暧昧好么,虽然我身着黑衣在夜里看不大真切,可那也是制服妥妥的,活生生一人啊,人约黄昏后的小深情留到房内再进行吧。 “那我现在就去生药炉,热竹罐了。”蹦跳着进了院中小厨房。 黑衣人咳了声,邵意才收回目光,踏步往前。避开黑衣人几步远,邵意才捏开手里那粒蜡丸,抽出一张字条,果然是半夏圆润笔迹,笑着看了后又融进蜡里,灌了内力,往殿外混交林间扔去。夜色掩盖下,林中如枯枝踩断一声后,又归于寂静。 邵意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御渊差点睡过去。听得声响,眼也不睁道:“清绸落了单,也只有你,我能信得过。” “我告知半夏一声就起身赶去。” “倒也不急,对那孩子,你还挺上心的。” “是挺有缘。” “那就好。对了,清绸别给我带回来了,苑子里人多看着心烦,只要那单子便可。” “是。” “唉,我这个闲王当得啊,前几日多亏你去探查,不然,那帮人就等着瓮中捉鳖呢。”御渊一反常态的紧了眉头。 “大哥,现在圣上已收了戒心,你不用担忧了。” “那又能偷得几日安生呢?”御渊长叹一声。 邵意哑然,生于帝王之家,一个信字难书啊。 第三十六话:汹潮暗涌还是思潮起伏三 进了小偏院,半夏蹲在小厨房地上鼓着腮帮子吹着小火炉,见了邵意来,捡了蒲扇慢慢摇着,笑嘻嘻道:“怎么这么快,汤药还没热呢,你坐着等一会。” “别忙活了,我这就要走了。”看那白净圆脸上被火光映了一片,像中午吃的发面馒头,想咬一口,。 还没走到跟前细看,半夏就摔了扇子,腾地站起身:“干嘛!又要走!” 邵意揉了头顶柔软细发,道:“乖,等闲下来……” “我不乖,我要回去!送我回去!小爷不稀罕在这破地儿待了!这和坐牢什么区别!”半夏个子只到邵意胸口往上一点,炸毛跳将起来也毫无威慑力。 由于邵意按住他头顶,半夏伸长手臂也没够着。气的小脸憋红,两眼瞪大噙着泪,狠狠跺了邵意一脚,泄愤似的碾完,哼了声就往自己房间里跑。 想着半夏在这里确实憋屈,邵意这次得了命令是去找到清绸,那医仙也是能遇上的。半夏本来就是与此事无关,自己也早该放了他,可是…… 半夏扛了小包袱,撇了邵意一眼,有些心软道:“东西我都带走了啊。”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期间邵意派人添了衣衫、靴鞋、发冠还有各式些小玩意儿,事无巨细的帮着打点好。如今半夏一样也没落下,打包一齐装着。 见邵意不吭声,半夏扭头往偏院外走。剪花的老伯只不过抬头看了,半夏就撒火道:“哼,别拦着我,谁都别拦我!”撒着腿开始往殿外跑。本来就是无人看守,邵意也吩咐没事不准进自己的小偏院,其实有很多很多次机会,半夏知道瑾就在外面等候着,只要自己狠下心出了殿就可以回到公子身边。可是…… 就差一步了,还是安生的做个锄药童子吧,贪图一时的温情果然是不得长久,终究是要离开的。忽然身子一轻,回到熟悉怀抱。半夏固执的别过头不看,邵意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待在这里,那……我这就送你回去。” 明明是趁了自己心意,可半夏半点都开心不起来,这人对自己的好只是图一时新鲜,走时竟然无一丝挽留。邵意快刀斩乱麻,边灌力掠身腾地,边心中不舍。自己从未对旁人如此,事事顺着,就连半夏说要离开,也是只得放手如他所愿。两人心中各种滋味翻涌,任夜月随影动。 瑾在殿外收到蜡丸后,便火速传信至离扬。离扬被一声密室传音惊醒,从木床上弹起,往空中一捞,大掌捏碎后抽出抛掷过来的小字条,斜了眼塞到怀中。 察觉房内只余自己气息,离扬转念一想,莫不是着了那小家伙的道?走到窗边看那香还未燃尽,捏拳一把将小香鼎横扫到地板上兀自转腾,破了窗飞身上了房檐,踏了青瓦脚似不点地急速往林中去,看不清身形,如一道浓墨染入黑暗之中。 等离扬赶到时,道边的乱斗声扰了一林飞鸟,本就是偏僻小镇,关了东西两座城门,又是入夜,城郊并无赶路之人,那刀剑划过的厉响声更显让人心惊胆破。待查明情势,才发觉清绸安然无恙,离扬旋着身将清绸揽过来,三四人跟着撤了剑,禀告道:“这几人是冲着他来的。” 离扬心下清楚,普通的套马缰绳在空中甩了个花影,直直的抽向一人脑门,那人立时被大力卷起,身子腾空头朝下翻个倒向树根处,一动不动。 清绸哪里见过这种生死搏斗场景,早已吓得面色苍白,偎在离扬怀里瑟瑟发抖。 第三十七话:同闯江湖路一 离扬感觉到那虚弱身子发再,也不做纠缠恋战,搂了清绸的腰往后跃起,准备将人带离。身后的另一批来路不明黑衣人紧跟着,其中不乏功夫好手,自己带的人落于下风,好几个已经倒地身受重伤,离扬也不能抛下手足,手中的缰绳挥舞的呼呼作响,追着的那些黑衣人应声皮肉绽开,暴戾之气刮得怀里清绸脸生疼,血腥味道在鼻尖挥之不去,清绸紧闭双眼不敢看。 正在此时,邵意带着半夏竭尽之力赶至,从腰间抽出软剑,抖出一片精光。“清绸!清绸你没事吧?”半夏跟着贯墨行走江湖,这种事见得多了,再加之心底知有邵意护着,故丝毫无惧怕神色,推了邵意就要往清绸那里走。 清绸听得声音,惊喜道:“半夏,啊,半夏,真的是你。” 半夏闯至刀剑之中,邵意忙喝道停手。黑衣人收了攻势,离扬钻的空子跳至紫杉树冠,清绸用全力挣脱,手脚全用的扑腾。“半夏你不说我自然是要救的,你在树干上坐着别动,那人身手不容小觑,你别给我添乱。”离扬冷着声道。 清绸坐在这么高的地方,有些头晕,但担忧半夏被坏人挟持,忙点头:“离大哥,你快去吧,别管我了。” 离扬飞身在战局中站定,邵意挽着剑花绕在半夏身侧,护他周全。离扬甩鞭缠住剑身,两人内力相拼,绳子滑过去居然擦出火花,发出冷 兵器相搏厉声,半夏忙出言:“离护卫,别打了。他是送我回来的。” 离扬闻言放了绳索卸力,任邵意将之震成碎片,四处荡开,钉在粗壮树干上。“即是如此,事态缘由你我心知肚明,我也不用谢你。” 邵意伸手抚上半夏脸庞,感受那温热如缎般丝滑,轻声道:“半夏……” 半夏抓了那生有薄茧的大手,心中竟有些酸疼滋味。“咱们……有缘再见吧。”说着走到离扬身后,道:“走吧。” 邵意突生奇变,往清绸在的树上扶摇直上,离扬反应极快不敢轻视,拖了邵意的腿往下拽,邵意空出的腿在空中不需要支力便横扫过去,离扬矮下身堪堪避开,强劲腿风断了低垂的树干,半夏惊呼:“你……”才说一个字,半夏就哑了声,张口发不出音。半夏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对邵意无一丝用处便被送回,现在看来,他果然是为了清绸。 离扬往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门中教徒列出阵势朝邵意袭来,邵意被困住上不得树,但也勉强缠住离扬不让他往上攀,打得不可开交。半夏被三人带着往城中去,鼻头通红恨恨的瞪着邵意,邵意眼睁睁的看着半夏离开,心疼那满是恨意幽怨的杏眼,一时分了心,腰腹正中离扬一拳,不由闷哼出声。半夏听了那声,回头瞧了,那一拳似打在自己身上,痛的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紧紧捂住嘴,伏在教徒背上翁声低泣。 离扬趁着邵意闪神,一步踏上树冠,拉了清绸喝道:“抱紧我!” 清绸不敢松懈,脸埋在离扬胸膛,双手双脚扒在精瘦腰肢上,邵意一掌劈断两人站立树枝,离扬及时轻点掠到另一大树上,身后邵意穷追不舍,层层针叶合着风踏出波浪涟漪,清绸看不见路但心里记挂着:“离大哥,这是往哪去?万万不可进林子啊。” 离扬这才忆起晌午信报,林中蹊跷,入者不得踪。 第三十八话:同闯江湖路二 但在离扬晃神间,脚下不停歇已行数米远,林中沉寂无声,窒息之感压迫而来。离扬顿了身形回头,本是紧紧跟随在身后的邵意眼看着就要抓住飘扬而起的衣角,可转瞬却是咫尺天涯。邵意也不禁骇然,一眨眼的功夫,进了这林子,仿佛空间转移般,前方事物触摸不到。 离扬再往前落了地,放下清绸,两人在积满松枝枯叶的湿软土地上行走着,寻了一处有青石略为干燥的地方坐下。夜很深了,离扬倒是不冷,体内真气足以御寒,但见清绸穿着薄衫,就捡了几个大石垒成一圈,枯枝随手拢了一把,清绸眼疾手快地递上火石。离扬冷笑了声:“你倒是机灵,就是分不清谁要救你,谁是要害你的。”击了火石,引了火折子,松针极快的吡剥燃起。 清绸往火堆里添了几个松球,答:“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嘣的轻声炸开,小零星火点散开来。 离扬哼了声,“那你还给我下药?”对他不设防,却着了道。至在江湖闯荡,这事还是头次。 清绸说着谎:“我没有,燃的香本就是助人安睡,我……” 离扬再不追究,旺火蒸干了被汗湿的衣衫,凉风轻抚过,带走些热气,静了心神。唉,上次闲来在月下仰面静息是什么时候,太久了,也记不得了。夜探杀戮是常态,墨色里隐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罪行,只怕自己不配沐浴在这宁静洁白的月光里。 清绸本是言语极少,看离扬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也不便打扰,起身要去拾柴。 “别走,躲开些。”离扬随手捏了地上尖石,往斜上一抛。清绸头顶茂密树干折断,扑簌扑簌的往下掉落,清绸来不及躲闪,就被松针树叶盖了满头满脸。清绸只是皱了皱眉,偏了头素手往头发里抖,又咳了阵子,吐出一口带小松子的沫子来。 离扬许是心情好了很多,打趣道:“不对啊,鸟哪去了?我明明看见这树枝里有只鸟窝的,刚破壳的小鸷鸟,毛茸茸的。清绸,看看是不是掉你脖子里了?” 清绸立时蹦了起来,后背寒毛竖起,冷汗顺着脊背流,赶紧僵直了腰背,移到离扬面前,带着哭腔道:“离大哥,你帮我弄出来。” 离扬揪了清绸后背衣服一抖,细白颈子露出一截,下摆处掉出来一个淡紫色香囊。离扬动作麻利的捡起塞到自己怀里,道:“好了,我刚看花了眼,没鸟。” 清绸伸手摸了摸,没什么异物,遂放下心来。“清绸,你刚入夜就进了林子,怎么我来时见你在林边转悠?”离扬一直困惑着。 “我晌午听你说这林子蹊跷,便进林后每走一步都在右手侧挂上布条,走了很远就发现是在绕圈子,无奈就循迹出了林。”清绸衣袖处果然是缺了布料。 离扬摸了下巴,对这聪慧少年刮目相看。也就是说,只需找到那布条,出林倒是易事。夜幕沉沉,坐了不一会儿,清绸眼皮便上下挣扎着,离扬一把将他的头按了在自己大腿上枕着,道:“别动,安生睡着吧。” 清绸被那一磕,脑中清明了不少。忽然想起:“离大哥,你说你认识半夏?那也就是,你口中念及跟随着的少主是贯墨公子?你们为何会到离远城?又为何……” 离扬被玲珑心识破,闹得哑口无言,只得道:“别吵了!赶紧睡!” 清绸早知问不出结果,又被蛮横按住动弹不得,只得压着那硬如铁块的大腿上阖了眼。清绸累极好眠,在飘渺梦境中,自己与骆大哥打闹,却被抢了自己头上的绿色发带,骆大哥朗声调笑:“小清绸,有本事你就过来拿啊。”可自己却怎么也迈不开腿,只得看那挺拔身姿跑的飞快,奔向在他背后的贯墨怀中,贯墨虽眉眼满是笑意但手却横了剑身相迎。清绸慌了,张口发不出声,眼睁睁看那剑直直的没入骆大哥胸口,血汩汩外涌,猩红漫了满眼,锈味浓烈散不去,尖锐的疼痛划的心口裂开来,灭顶绝望压得自己天旋地转…… “啊……”清绸大口喘着气,胸腔疼的那么真实。而且……低头一看,满眼的雾霾,清绸幻境与现实已分不清楚,慌乱叫道:“骆大哥……” 离扬正提了清绸轻身往前掠影移形,听了那声搂了清绸在怀道:“那人不知什么来路,竟然破了林中阵法。” 清绸被勒紧的领口一松,这才呼吸得缓,平静道:“那你现在是要去找公子?。”带着湿气的晨风灌进来,清绸双手攥住胸口衣衫,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离扬不答话,加快脚程,很快开满各色奇花的山坳映入两人眼前,见到此等美景离扬微眯了眼,带着甜味的香气在清晨大雾里清新怡人。 第三十九话:正是柔情蜜意时一 再说骆锡岩与贯墨初次体验亲密之事,贯墨被那逍魂滋味激的失了往日温柔,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直教骆锡岩密处钝痛不已,后腰酸涨到麻痹无知觉,待到被波澜壮阔的情潮折磨地沉沉昏睡时双腿还合不拢的缠挂在贯墨腰间。 贯墨被绞紧,应着那处无意识的张合收缩,瞬间失了神,尾椎往上窜起快意,从未有过的陌生花朵在脑中开满,迸发出甜蜜的汁液。等那快意慢慢融入四肢百骸,贯墨低头轻啄骆锡岩被细汗染湿的额角,骆锡岩迷迷瞪瞪无力道:“别……不……不要了……” 贯墨轻笑,想来是骆锡岩还没尝到甜头,又累又疼地承受着,心里柔成一汪春水,吻着他紧抿的唇喃喃细语:“好了,乖,不疼了。锡岩,你真好,你对我真好,我真开心。” 骆锡岩连手指都懒得抬起,俊脸上春朝未褪,衣衫被解开挂在手臂上,腰带却还稳稳的束着,四肢大敞两人五指教缠情深意绵绵,胸口零星的几点红痕,更多的是在腰间,被大掌掐捏着力,青紫指印不少,浑身软绵绵的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贯墨觉得自己又胀大了几分,骆锡岩受了痛,强忍着摆臀要逃脱开,半梦半醒间紧皱眉头,密扇般睫毛被染上水色,嘴里逸出细细的申银声。 贯墨知晓骆锡岩实在是累极,低头看结合之处也是红肿不堪,唯恐伤了他,忙抽身而出,将骆锡岩抱在怀中。带出的白浊滴浸到大茼伞的紫色花瓣上,又被贯墨站起的脚步碾碎,化作春泥不见。 进了小木屋,厨房还温着水,贯墨打了满盆来用棉布沾湿,仔细的清理着。又从随身囊袋里取出膏药,温柔的抚弄涂抹。骆锡岩察觉火辣疼痛被一股清爽替代,舒服的叹了口气后抱着贯墨手臂不放,依偎入怀。贯墨干脆除了两人衣物,将呼呼大睡的骆锡岩搂在胸口,还觉得心底不甚踏实,又抬起一腿侧压上,这才敛足止不住笑意的阖上眼。 清晨,万籁俱静中偶尔飘来几声鸟清脆的鸣音,木屋的窗户大开,大床临窗内侧铺了微风刚送来的淡绿花瓣,床帏轻轻摆动着,一切都美好的不似人间。除了突如其来的那声大吼:“啊……啊!贯墨,你……你是不是把我拆了又重新拼上的?怎么我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骆锡岩气急败坏的要挣开贯墨的怀抱。 “不是。”贯墨就是不松手,笃定骆锡岩不舍对自己以内力相拼。 果然,骆锡岩挣脱不开,一口咬上贯墨莹白的胸膛,磨着牙恨恨道:“你怎么弄的就怎么给我医回来!”今天师父说好要传授功夫的,这种状态,只怕站立都难,更别说学些招式。 贯墨的手往下探去,轻点那处,模仿着轻刺:“我就是这么弄的,你还不知道么?要不,我再受累让你记清楚?” 骆锡岩闹了大红脸,慌得扭着身子:“你……我看错你了,登徒子!” 贯墨柔声哄道:“别动了,受罪的不还是你?等会再给你上药,马上就能痊愈了。”有次自己手臂伤的都能见到森森白骨,涂抹了几日也渐渐生肌去腐,至今时,无半点疤痕,可见药效还是好的。 骆锡岩小声说道:“那里……已经不疼了,就是身上没劲。” 贯墨不着寸缕的起身下地,骆锡岩斜了眼偷瞄,使劲吞了吞口水,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贯墨披上淡绯色新衣,凑过来道:“你那衣服被我弄坏了,下次我注意着力道。”那青衣在炉火边烘烤一夜,料想干透了吧。 骆锡岩随手抓了垫在腰下的靠枕扔了过去,贯墨美滋滋的接了放回床上,提了步子轻快的走至房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又快步折回:“锡岩,昨天你对我说的话……你说你喜欢我,再说一遍。” 骆锡岩立即蒙住头,翻滚到内侧,沾了清香梅瓣,咬着下唇背对着有些蛮横语气大喊道:“我说我喜欢你!怎么了?”。 贯墨春风得意:“不怎么,我觉得很好。锡岩,你再躺会,我去给你熬粥。” 第四十话:正是柔情蜜意时二 贯墨推门出去时,老人已在屋前空地抚弄着木剑,贯墨拱手道:“前辈,这么早起来?”老人用剑在地上划拉着:“我那傻徒儿呢?就算给人欺负了,躲在被窝里哭,也应哭够了。是时候该起来给我这个师父磕头请安了吧。”年轻气盛,颠倒阴阳,只怕以后可有得苦头吃。 贯墨难得的俊脸一红,装作没听出其中调笑之意:“劳烦前辈,再容锡岩多睡一会。”昨日只顾旖旎情事,倒是忘了今日锡岩还要用功习武。 骆锡岩在屋内听得两人交谈,慌得喊道:“师父,我这就来。贯墨……那个……”那个……房内的衣服被撕破,穿出来也不能蔽体。 贯墨知晓他未言说之意,对着老人一脸正色道:“前辈,你看,锡岩这就来,我去厨房熬些清粥。”快步闪身而入。 老人幽幽叹了一口,自语道:“唉,贪恋一时之欢,如何能长久啊……哟,我的梅花谢了不少啊,天是要越来越暖了。”正要往小梅林去看,忽然一声鸷鸟惊啼,老人眉间跳动,看向自己摆阵的密林,“呵呵,我这徒儿能引来这么些高手啊,破了我的阵,这山谷里要热闹上一回了。”可惜,老人猜差了,人是来了,但并非骆锡岩引之。 贯墨跳出厨房小窗,绕到屋后,倚靠在房间木窗外,探头进去:“可是要起了?” 骆锡岩急的在床上裹着被子跳脚:“你这不是废话么?快点!” 贯墨挑了衣衫进去,正打算戏弄一番的,忽然察觉山谷闯入人,正往小屋来,忙道:“锡岩……” 骆锡岩也同样感知到,边穿衣边嘱咐:“贯墨,我出去看看,你又不会武功,没什么情况就别出来了,知道不?”跳下床的时候,还是小腿酸楚,不理会贯墨在身后吃吃的笑,稳了身形,往屋外走去。 “啊,骆大哥!骆大哥,你怎么样?”清绸害怕梦境重现,紧张的挣脱离扬,跑向骆锡岩。 “清绸,你怎么来了?我没事啊,好的很呢。嘿,小哥,你也寻来了啊。”骆锡岩没料到来人是清绸,又看到离扬,还称赞这车夫果然是诚信实诚。清绸看骆锡岩除了周身泛出疲乏之色外,红光满面,是无异状。松懈下的情绪,化成泪盈了满眶,怕被人看见,忙低了头小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骆锡岩笑着拍了他的头,领着他进了小梅林,朝着正摆弄绿梅的老人跪下:“师父,徒儿懒惰,昏睡至此时才起,请师父责罚。” 清绸不敢插嘴,心中清明,这个有着一面之缘的老人家是个世外高人,骆大哥机缘巧合拜了师父,只要是为骆大哥好,清绸自然是欢喜的。 老人也不扶他:“徒儿,你可知万事最要不得什么?” 骆锡岩不解,老人接着道:“唉,最要不得将全身心交付,莫忘初心,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啊。事无大小,勿靠他人,凭自己之力方能不受胁迫,你可懂得?”老人明辨识人,知贯墨那人是视之极润,试之则刚,其邰如貌为恬静而内里却暗藏锋芒。若是真心相守不离不弃,那自己的憨徒弟倒是有福气,只怕……唉,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学传授于他,好教他不受拳脚之亏。 骆锡岩听得似懂非懂:“师父,徒儿记下了。出去闯荡,定行正义之道,倚靠自己之力,不与人结仇结怨。” 老人从怀里掏了心法递过去,骆锡岩接住,还未摊开,便听到林外一阵乱斗声响。骆锡岩担忧贯墨,抬眼看向老人,那梅花开的烂漫,老人缓缓开口:“这本玄衍心法在早些年,是武林至宝,你可得收好了,若是引来纷争甚至腥风血雨,那也是你该为此承担的。” 骆锡岩重重的磕了头道:“徒儿明白。” 第四十一话:正是柔情蜜意时三 老人又道:“徒儿,就算是你枕边之人,你也不可将此心法交给他,此事你定要慎重。唉,若是……若是我孙儿尚在人世,你便替我寻了他,为师先在此谢过了。” 骆锡岩忙不迭的答应着,心下疑惑,师父他神通广大,在江湖上定是颇具影响力,寻一个人又有何难? 梅林外的打斗声还持续着,断断续续的声响传来,一人中拳闷响声,一人软剑划破风声的厉响,一人又捡了地上木剑腾起声,又教缠相拼一起声,似乎细微到真气荡开,两人衣袍随风翻旋声。 骆锡岩稍放下心来,心想贯墨只是轻功不错,而这打斗两人武功相当,虽不知是何人,但可确定贯墨处境安全。 清绸一听外面情景顿时明了,本就是冲着自己来,那自己是万万不能出去的,离扬现在虽稍稍处于劣势下风,但贯墨既然是他的少主,定不会眼见他受伤战败,再者,这老人家教导骆大哥时间越长,离扬越危险,那贯墨暴露出手的机会就越大,那骆大哥就越早能发现他的不轨之心。念及此,清绸打定主意,笔直的站立着,眼观鼻鼻观心。 老人探了清绸毫无内力,身子又是娘胎里带的虚弱之态,便任他在此,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这套剑术,需辅以此心法,不拘泥于招式,你若能懂得用剑之要诀,便能因敌之变,幻化出随性之招。取天地间规法,随时变易。顺人之势,借人之力,不拼夺人兵器。交锋时,不接不截,不迎不架,避实就虚,但见一入红门,出鞘便一击命中。” 骆锡岩晕头转向,本对剑法就不灵光,家传的是宜近身之拳,从未接触过兵器,听这一番如坠入云里雾里,直言道:“师父,我……听不大懂。” 老人伸出两指,化为剑气,对着枯枝轻扫,那枝应声切断,断口处平整,老人笑着:“这是我习剑数十年得出的精髓,岂是你一朝一夕就能体会通透的了?徒儿,先起来吧,好好研读心法。我看那小子的粥应该是熬好了吧。” 骆锡岩想着练武不是一蹴而就,心中也就释然,憨厚笑着便要站起,谁知腰间使不出力,双腿勉强立起又无奈往前踉跄几步,扶了树干尴尬的笑:“呵呵,跪久了,腿麻,呵呵,腿麻。” 老人执了那枯枝,抽了骆锡岩腿弯处,裤管轻微泛起褶皱,旁人觉得没什么力道,但骆锡岩不敢躲闪更不敢呼痛,知晓那腿弯处定是红痕一道,胫骨似受了重击,阴测测的发疼,连带着另一条腿也止不住的发抖。老人严厉道:“这便是给你误了时辰的责罚,你可受得?” 骆锡岩忙挤出笑,答:“谢师父。”收好心法,便随着老人走出小梅林。 小梅林外,离扬和邵意已停手,两人相看生厌,仔细发现邵意捂了执剑的手臂,剑身上还泛出血光。贯墨神情自若的拉了骆锡岩道身侧,轻声道:“这腿怎么了?伤着哪了?” 老人经过二人,不言语径直进了厨房。清绸时刻堤防着贯墨紧紧贴着骆锡岩,贯墨也不看清绸边揽住骆锡岩将他带离,边在他腰间细细揉捏,眼中全是戏谑:“定是你不好好学,惹得前辈生气,才出手教训你。” 骆锡岩觉得那手力道适中,舒服的只想哼气:“什么啊,都怪你。嗯……再往上捏捏。” 贯墨顺了意,任劳任怨的按揉着。余下几人被视若空气般,被两人暧昧闪昏了眼,呆住。 第四十二话:众人齐聚,一锅炖了一 贯墨只做了三人分量的清粥,仍旧是那桃花米熬制而成,淡粉色汤汁下隐着饱满的米粒,恰到的火候,黏而不稠,再配上老人腌制的酸脆小菜,本不是何美味佳肴,但离扬、邵意从昨夜便未进食,客栈掌柜的强塞到清绸怀里的包子在林中转悠时也不慎遗失,故三人见了这飘香吃食忍不住的更觉饥肠辘辘。 骆锡岩盛了满碗,端给清绸:“你是小孩子,先吃吧。” 清绸在见骆锡岩和贯墨神色亲昵时就一口气堵在嗓子口,现下更是推了碗:“我才不是小孩,骆大哥,我吃不下。” 骆锡岩笑了:“看你脸上抹的,黑不溜秋的,头发里也全藏着松针,是打着滚来的还是在哪学得新暗器?哈哈哈,你不是小孩子,现在的样子倒像是个小花猫、小脏猫。哈哈哈”伸手便要去捏清绸的脸。 贯墨横着手臂挡了过来,将湿热棉巾搭在骆锡岩手上:“锡岩,休说旁人,你又洗漱过了?”转头看向几人,“几位来者是客,小厨房内有昨日打的野味,若是不嫌弃,可自行动手。”这架势,俨然山谷主人自居。 等众人用毕饭食,皆被请至堂屋,窄小木屋几个大男子站着略显拥挤,老人在主座上安坐好:“我在这里安居数十年,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不知几位有何贵干?”早晨在湿气重的地方站立太久,又沾了晨露,老人腿已耐不住寒,骆锡岩拿了厚毯子盖上去。 邵意率先拱手,毕恭毕敬道:“老人家,我因私事误闯宝地,事一了结便会离开。” 老人往毯子里缩了缩,语气直接了当:“是你破了我的阵法?” 邵意微点头:“前辈阵法精妙,晚辈费尽力气才勉强找到生门。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多有得罪,还望前辈体谅。” 老人叹了口气,“我的阵法又怎么能困住老鬼的亲传弟子?”自己和老鬼年轻时,相交不深,只是老鬼家娇俏娘子偏好木兰香味,而木兰较之玉兰,香气更为清淡雅致些,老鬼爱妻心切,四处搜寻。自己手上恰培了一株常绿花期长的夜香木兰,亲手赠之,又见他家娘子风华绝代,遂泼墨描一美人图,题之“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艳风吹腻粉开。怪得独饶脂粉态,木兰曾作女郎来。”讨得小夫妻开怀,老鬼留了本奇门遁法密术,自己只看了第一页,觉得生涩费解又归还之。所以,只会这一阵,也是这一阵便困住了数十年想寻仇或是滋事的各路武林豪杰,偷得一片安宁…… 邵意不知其中渊源,诧异的看着老人,来路被人摸清不敢大意。老人本来只是猜测,毕竟十来年未出谷,那时只是听说老鬼收了此生唯一一个徒弟,但见邵意这般反应,便是印证如他所想。 贯墨也大惑不解,这人三番五次非得清绸不可,自己派出的人得线报确是朝堂之人,原来是出自绿林啊。离扬一早就禀告,说是半夏已脱离险境,还是这人送来的,不仅毫发无伤,甚至在细心照料之下还胖了些。 离扬默不作声,贯墨挑了眉提醒:“前辈,初次见面时就是我们四人在马车内同行。”老人似有些印象,耗神久了乏了身子累极,摆着手此事便作罢,来了就来了吧,一把年纪了还需得和几个小辈计较这些? 好在几人都是话不多,除了骆锡岩聒噪了些,贯墨帮他涂了药又推拿了阵子,身子不疼了活蹦乱跳的在老人身边转悠。吃饭时小桌也围坐不下,粗茶淡饭蹲在墙角对付着,好像在比试定力,看谁能耗得过。离扬多次传音予贯墨,催促其赶往长生岛,邵意对清绸也是各种威逼利诱,清绸已确定是为了方子之事,便更自持邵意不敢动他,甩着脸子不将其放在眼里,铁口紧闭丝毫不透露,一双眼睛不离骆锡岩,提溜着。 待夜间睡觉时,清绸畏寒,在堂屋火炉边打着地铺,不需贯墨指令离扬就自动陪护着。老人看了邵意一眼,也许是奇阵被破,心中颇有不平也许是真的爱惜花草,嘱咐着不准压断心爱的梅枝,也不能践踏花草。邵意为难的看向贯墨和骆锡岩,谁知那两人心有灵犀地携手进了小屋,关门落闩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不给邵意留半点可趁之机。邵意无奈抬头看了房梁,正估摸着能否承重,老人扔了棉褥在清绸身侧,邵意只得与离扬两人将清绸夹在中间,三人并躺着,一夜无话。 第四十三话:众人齐聚,一锅炖了二 这日子表面安生内里风起云涌的过了三四天,骆锡岩也将心法记得七七八八了,开始随着老人端着木剑比划基本招式,摸、扫、穿、拦、刺学得像模像样。离扬带着清绸负责厨房里的一摊子事,时不时的或在后溪或是在林间,捕些野味绞尽脑汁地改善餐桌菜品,两人竭尽全力还每每不能如了骆锡岩的愿。贯墨还是每日为老人煎药针灸,可惜治标不治本,骨已变形,风烛残年。邵意是最不受待见的,顶着一张极厚脸皮,蹭吃蹭喝。 这日,几人正吃饭间,骆锡岩咂着舌吐着鸡骨头对晚饭品头论足,心道还是贯墨体贴贤良淑德上得了房梁下得了小厨房。突然,半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了进来,扑到贯墨怀里,差点打翻了碗,幽怨地哭着:“公子,你没事啊,害得我担心了这么久,呜呜呜……你怎么不来找半夏,呜呜呜,半夏被歹人差点害的命都没了,呜呜呜。公子,你都不想念半夏么?”那乌黑大眼却是看着邵意的。 贯墨还未动作呢,邵意被那肿着的眼闹得慌了神,忙放了碗站起身,恨不得冲过来抱了那小人陪着一起哭。 骆锡岩起身湿了帕子拿来敷在半夏脸上,抹了泪,又粗暴的揉了几把:“难看死了,哭什么哭,你家公子好着呢。再说,半夏,你这脸比以前更圆些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你虏了去,果然是不中用光知道好吃懒做,看吧,又被送回来了。”说不担心是假,几日前贯墨说半夏回来了的时候还恐怕这孩子受了欺负,现在看来,他虽哭的难受,但其实安然无恙,骆锡岩的心也就放下了。 半夏被戳到痛处,从贯墨怀里爬起对着骆锡岩吼:“你……你欺人太甚,看我不咬死你!”两人遂打成一团,各自找贯墨评理,闹得不可开交。 邵意两眼直勾勾,目不转睛的盯着半夏,几人都看出些门道了。察觉那目光,半夏扭扭捏捏道:“看什么看,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再看还能反悔不成?” 贯墨伸了筷子敲半夏的头,假意恶狠狠瞪邵意,道:“说什么呢,他反悔我还不答应呢。怎么?这就想着负恩背主了?我可告诉你,你半夏的卖身契上可清清楚楚写的是一百年呀一百年,你生是我贯家的小药童,死了也是要给我背小药匣的。”这人和半夏是怎么回事,在我眼皮底下,还想着偷人不成。 骆锡岩火上浇油:“别啊贯墨,咱合计合计。你要这么懒得小娃作甚?看哪家缺个猪倌,不如卖个好价钱。肩不挑手不能扛的,被你惯的一身臭毛病。你看人家清绸,手脚又快言语又少,听话乖巧的,多好啊。唉,两孩子长的吧,都一副可人样,怎么秉性却差的这么多呢。” 半夏牙尖嘴利的回道:“哼,再怎么着也比某些人强,一身蛮力的就会对着我家公子眨媚眼流口水,那急色的哦。是啊,人家清绸多好,眼不见为净,你看,去刷碗了吧,人家就不稀得见你丑态百出的样子。” 骆锡岩跳脚:“我哪儿丑了,又怎么急色了?你你你……”公正点,眼睛睁大点,明明是你家公子对我动手动脚好不好。算了,不和这孩子一般见识,吃饭! 第四十四话:众人齐聚,一锅炖了三 半夏一直被拿和清绸作比,心头塞了个凉疙瘩直堵到嗓子眼说不出话来。人生来就是分个三六九等,没有公平可言。清绸从小锦衣玉食,自然是举手投足之间大度之气,而自己的身世本就不好,虽说公子不在意不苛刻,随身伺候摸着良心说也没干什么脏活累活,还教导辨识草药,半夏自是感激。可自己心知和大家大户出来的少爷公子身份千差万别,自惭形秽。这种孩子吃味的抑郁心理延续到晚间睡觉时爆 发了,半夏见邵意自顾自的抖开被子在清绸身边躺下,立即感觉所有人都围着清绸转悠,所有人都宠爱清绸,就连本该是照顾自己的邵意也是如此,心下翻腾不已,踢了木凳就往林子里跑。 邵意本来见半夏从晚膳时候闷闷不乐,就不敢插嘴,好不容易大家都睡下了,却见他红着眼往门外跑,才心知不妙,忙追了出去。 邵意在小山坳里一把将半夏拉住,看他满脸泪痕,柔了声:“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 半夏摔手却挣脱不开,鼻音甚重道:“谁好端端的,谁哭了,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邵意不知该如何安慰,抬头仰着脖颈,天上似扯了黑布,半点月光也无,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半夏像是在自己心里小声啜泣,不见影只听声都揪的心发疼。半夏抽抽搭搭了半天,哭着哭着就发觉自己太小家子气了,清绸有清绸的好,可是我半夏也是招人疼的,公子和骆大哥不还是把两只鸡腿分了自己和清绸一人一个么,虽然清绸推让着没吃,最后两只都进了自己的肚皮。想到这,半夏又有些不好意思了,看邵意板着一张脸能吓哭小孩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邵意回过神来,牵了他的手郑重而认真:“半夏,我觉得你好,你真的好。我买了你,可以吗?” 半夏听了前半句还挺受用,后半句就脸如锅底般黑了:“干嘛?”买了我?我是个什么东西,还能让你买来买去的。 邵意纳闷,刚医仙不还说……卖身契什么的。“呃,半夏,你不愿意么?也是,我……居无定所,你跟着我定是要奔波劳顿,吃苦受罪……” 半夏晃着他的手臂,犹自天真道:“什么啊,我是不会离开公子的,你想买也买不来。不过,我不能跟着你,你可以跟着我啊,你看,就像现在这样,咱们大家都在一起……”绚丽的烟花在空中散出蓝色花朵,半夏顿时心惊,认得那是教中的信号弹。 离扬睡不着,听着身边清绸平稳的呼吸声,睁眼数着一只清绸,两只清绸,三只清绸,无数只清绸在脑海晃悠,正在清绸们将自己团团围住之时,忽然发现信号,忙打碎清绸幻影,抓了外袍就掠身行至屋外。 贯墨正好不容易哄得骆锡岩放下心法,刚熄了烛火还未上床,往窗外一瞥就见了稍纵即逝的那抹蓝光,开了门要往外走,骆锡岩喊道:“都这个时辰了,出去干嘛?”贯墨面色平静:“去用凉水冲冲,怎么?锡岩,你要帮我泻火?我可是顾忌你身子,你不让乱来,我自然是听话的。”骆锡岩忙往被窝里拱着,忙不迭的让他快些去,丝毫不疑惑贯墨这人转了性,说起了混话。 离扬在屋外候着贯墨,在贯墨掩上门时传音道:“少主,门事了。”半夏瞪圆了眼,贯墨走过来对他使了个眼色,“半夏,左右寻不到你,怎么不在我跟前伺候着?你理应在我房内,如今条件所限,规矩也不能坏了。念你年纪小,不懂事,就饶了你这回。” 半夏装小可怜状:“公子,我……我这就去。”小跑着进小木屋,邵意也从堂屋抱了被褥跟着去了。 几个黑影窜动踏出花香一片,贯墨听着传来的口信,眉头紧锁,双手成拳捏的青筋尽显。 第四十五话:离散总有时一 睡至半夜,骆锡岩被体内乱窜的真气惊醒,强行压抑着冲口而出的剧烈喘气,只能轻手轻脚地坐起身,在木床内侧靠窗打坐汲取月之光华,依据心法引着那乱撞气血,运行了几个周天,调理平息后,脊背倚靠着窗棂,微闭上眼耳听得贯墨、半夏和邵意三人呼吸声,清风微拂,花丛里的孑孓浮虫细小鸣叫,梅蕊抖响,交相呼应,骆锡岩脑中比划着招式的小人也停息下来,睁眼开向睡在身侧的贯墨。柔和俊朗映着迷离月色,爱意激荡心动不已,情难自控。骆锡岩磨蹭着过去俯头啄吻,放轻动作,只翘了舌尖在唇沿认真地细细描绘,触感绵中似带着蜜的甜,引人不禁一探檀口,骆锡岩卷着贯墨的舌缠绵,又怕惊醒了他,放开那舌吮了两口,便要退出。 刚撤出,还正意犹未尽的舔了唇畔,有些渴呢。突然,贯墨半眯着眼,伸出舌追了过去,骆锡岩一惊,腰肢被大掌环住,骆锡岩只得半撑着床面,任由贯墨在口中横冲直撞,搅起水蜜之声,上颚被刮弄的生疼,下唇也被不温柔的力道磕的麻肿不堪,骆锡岩气息又再次不稳,双目赤红,勉强运气克制。 贯墨本就睡不踏实,在骆锡岩起身时就醒来,但没料到他竟会偷吻,自己不反击倒像是任人捏扁揪圆了,正吻的肆意之时,摸得骆锡岩身体滚烫,不似情动,倒像气血翻涌之态。忙卸了力,翻起骆锡岩手腕扣住,切脉差点被翻涌真气弹伤,灌了内力引的那真气汇至丹田,沉于下腹,骆锡岩面潮逐渐褪去,看向贯墨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怎么地烦躁睡不着,就……”又觉得理所当然,“我只是偷偷亲亲你,怎么,不可以啊?”。 贯墨扶他仰躺好,摸着唇角泛着笑:“锡岩,你对我做什么都是随时恭候。只是,有些不尽兴。” 骆锡岩也染上笑,轻声道:“半夏还在这呢……” 贯墨拥着他,两人互相感受着有力心跳,骆锡岩正想着安稳一世、温情入怀,不问世事求得君心,倒也是极幸福的。贯墨怕吵醒两人,压低声音道:“锡岩,你所习心法真气以柔克刚,看似和你体内醇厚内力相抵,所以你才体炙难耐。” 骆锡岩舔了舔被咬肿的下唇,心想贯墨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对于内力相冲之事,毫不在意,依对贯墨的了解,既然肯告诉自己,定是想到法子化解。 果不其然,贯墨又缓缓接着道:“不过,相冲只是表面,只要扶正气,便可相融相生,说不定灌生出更强的力量。只是锡岩你要学会将力油走全身,抽出那一丝一缕灵动之气,再辅以淳厚相包,定能一一化去。否则……” 骆锡岩静静等他,截住话头:“嗯,我信你。我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有你在,我不怕。”乱入魔障,相生相克,到那时…… 贯墨叹了口气,耐心道:“你按我的法子试试,听话。” 骆锡岩对温柔最是受用,软着鼻音:“嗯,嗯……”贯墨的手捏上乳 尖,最后那个嗯自然地变了调。 贯墨笑道:“怎么?有感觉了么?”手在胸膛上移动,按揉。 骆锡岩抓了他的手,扬起脖颈:“别动,疼。” 贯墨收起笑,认真眸色里分明带着揶揄:“我是看你肝气郁结,帮你疏肝理气,怎么,你可不要想歪?你看,我现在按揉你第四肋骨的期门,俗话说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要是有感觉就叫出来,多按按就好了。” 第四十六话:离散总有时二 待到早饭时,邵意揉着条臂膀看贯墨与骆锡岩的眼神明显透露着“你俩的歼 情已被我发现,快速速来给本大爷跪下”的讯息,半夏脸上印着红痕,昨日在地上枕着邵意的手臂睡着,没留神他袖子卷起褶皱,早起时半边脸还麻着呢,埋怨着怎么在他怀里那么好眠,从大清早离扬和清绸就开始忙活,摆好饭后,骆锡岩还在蹭着半夏闹,“喂,小半夏,啧啧,真懒得可以,看你脸都睡歪了。”半夏搓了几把脸,抢了骆锡岩的先,抓起放在炉灶炭火里烤熟的口蘑,烫的左右手交替,“哼,那也比你睡了一觉脖子都红了的好。公子,你说是吧。”骆锡岩看半夏被烫红的手指头,还是打算凉了些再吃,一口米粥吞下去被呛,“咳咳,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贯墨说我这是真气交替不顺所致!”半夏本就是无心没联想,骆锡岩这样一解释,引得众人瞩目目光,脖子更红了些。 贯墨摇着头笑了,卷了口蘑蘸些酱料,在骆锡岩耳边轻声道:“我可没亲那里。”这窃窃私语未免太大声了些,几个有功夫的都臊的忙低头喝粥。贯墨递到骆锡岩嘴边,骆锡岩自然的偏头去就着贯墨的手,吃进去嚼了嚼:“清绸,味道还好,就有点咸了。” 清绸疑惑道:“呃,我尝着正好呢,那,骆大哥,你再试试这个。” 贯墨突然想到什么,“我好像忘记净手了……” “呸呸呸……贯墨,老子跟你没完了!” 贯墨仰头灌了粥水,神色如常:“等过阵子再算账吧,前辈。晚辈叨扰您多时,也该是告辞……” “你……你要走了?”骆锡岩不明白为何贯墨决定陪着自己学剑法,变数却来得这么快。 “我本就没留你们,徒儿,吃完去练剑。”老人不愿搅入纷争,这几日也是被吵得不得安宁。 “多谢前辈。”贯墨心中明镜一样,老人性子清高孤傲,那腿是医不好的,又是这个年纪,能收徒弟将绝世武艺传授已是强撑,但众人在此总有些扰人心烦。那林中奇阵,自从邵意破生门之后,老人一直未再出山谷封路。就算不说,老人也是不拦的。再说,自己身上的担子怎么也逃脱不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向锡岩解释。 贯墨也没直接离座,骆锡岩自是对贯墨信极,闪着亮光的眸子看似丝毫没有伤离之情,满满的都是担忧:“是不是那大小姐的病……我就知道定是拖不得,贯墨,你什么时候启程呢?” 贯墨大为吃惊,他以为骆锡岩会逼问或是指责自己为什么承诺了又不履行,心头一暖:“锡岩,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啦,人命关天,再说……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后面那句小声了些,但也是甜丝丝的。骆锡岩放了碗,拉着贯墨。“师父,我和贯墨说几句话就去练剑,多罚我倒悬两个时辰好了。”两人不避嫌地牵手走去小木屋。 见邵意一副见怪的样子,半夏解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恩爱的啊,骆大哥和我家公子可是自小就有了婚约,定下姻缘的,定情信物我都见过呢,你们吃惊什么啊。” 刚阖上门,骆锡岩就抱住贯墨,头拱在怀间:“贯墨,你可要小心些。” 贯墨背被撞到门上,捧了他的脸,叹了口气:“锡岩,你真好。” 骆锡岩凑上去含了那唇细细的吻,“贯墨,你对我说的好听的,我可都记得呢,一样一样都要还的,你可别想狡赖。还有……你别烦我,我就说最后一句,说完就放你走,不会耽搁你赶路的。贯墨……” “嗯……”贯墨不曾想骆锡岩竟如此信任于他,置身为他而想,紧搂住骆锡岩,似不负君心的保证般不撒手,不放开那唇。 “贯墨……我舍不得你……”骆锡岩抖着声从唇瓣溢出,直刷的贯墨心尖上,留下蚀刻痕迹。 第四十七话:离散总有时三 纵然再不舍,骆锡岩也不是纠缠拖沓之人,贯墨还是走了,连带着的半夏、离扬也走了。清绸本是要去荥汤的,现下邵意挪眼就跟上,骆锡岩也不放心,有自己和师父在这,邵意也不敢动手,只得寸步不离跟着。半夏嘟着嘴翘的老高,背上背着小包袱颠颠的跟着贯墨出了山谷。 贯墨一路都冷着脸不说话,途中一飞鸽传来书笺,贯墨仰面长长的叹了口气,派离扬回门中带了口信:“令牌不在骆锡岩手中。”有意或无意的试探几番下来,贯墨早都发觉骆锡岩并不知晓盟主令牌之事,骆老前辈临终前神智已不清楚没交待这事,就连师父贯更借故赶去医病也没打探出那牌子在哪。令牌长的是扁是圆,贯墨见都没见过,为今之计,只能赶去长生岛,寻得长生岛主相助。 快马加鞭赶了几日,远远就见了奚花套着紫红衣衫迎海风散开,贯墨刚要踏步过去,奚花已经等不及了,腾空轻身过来,攥着贯墨的手神情急切道:“医仙,得罪了。”言罢,遂提了人腾起到大船上,立时下令扬帆。 半夏也被人空甩到甲板上,揉着屁股嘟嘟囔囔的站起来也不敢说话。贯墨靠着桅杆站定:“大小姐现在什么情况?” “我两天前过来时,平日里白希的脸上赤红一片,看着都心惊,像是要出血一样。听侍婢说,宁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走几步路就喘气,饭食也吃不下,人是瘦了一圈。”奚花紧张心疼神色溢于言表。 贯墨看这个平日在江湖上杀人不眨眼,行事又诡异蹊跷,原来也有不那么冷血的时候。“少岛主无须多惧,这船大概几日能到?” 奚花派人给贯墨在甲板上支起小桌,沏上热茶,他还记得贯墨第一次去长生岛的时候,在路上吐得昏天地暗。“一刻不停歇,大概也需两日。” 贯墨原先是晕船的,自从那次与骆锡岩在小镇上划船夜游,贯墨就被那太美的月色,太可爱的人,太夺人呼吸的亲吻,太入手丝滑的身体给治好了。只是有些胸闷,不再对着未起波澜尚算平静的海面张望。走到桌旁软垫,坐了下来:“少岛主,照现在这日头,大小姐可能情况比前几年好些了。” 奚花将热茶递到贯墨手上,有些缓和道:“是好些的,唉……”多想替宁儿扛着这罪。 “还来得及,用冰蜥子每日放些血,兑上那几付草药先压制下烦热吧。”贯墨招了半夏过来,替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尘土。 “嗯,派几个好手潜到海下,挖了些寒冰放在房内……”奚花如此正形的说话,还真是不多见。 贯墨被颠出来的茶水湿了衣袖,忙道:“不可,那极寒之物不可多用。万一那毒被激出……” 奚花忙对空中吹起一阵尖锐哨声,一只鸥鸟振翅飞来,稳稳的停在肩头,奚花边拿出小竹炭枝在白帛上快速写着边开口:“我还没敢用多,那寒冰也是难取,我就放了小小的四方一块在宁儿床头,好助她安睡。” 贯墨闻言笑了,按住奚花书写着的手道:“那少岛主便不用传信了,只是小小一块的话,还是不打紧的。” 奚花想了下,又在白帛上补了什么:“还是让人撤了吧,我告诉宁儿你要来了,她的病……也就能好大半了。”眼睑低垂下来,分明是有些落寞伤感,贯墨假意让半夏进去舱内,不接那话。 奚花本就是说予自己听的,没指着回应,抬手将白帛绑在鸥鸟利爪上,喂了些腥鱼干,拍了拍翅膀道:“去吧,给宁儿带信去……” 第四十八话:情思而迹远一 小梅林中,骆锡岩执着孩童玩的小木剑,屏息轻挑起地上散落梅瓣,细细的花瓣碎片弥漫在晨雾缭绕的林中暗香浮动,又简单招式绕着周身横扫一圈,虚空的剑气将花瓣激荡开,碎成小片化作春泥。清绸蹲在梅枝下,脸颊上挂了好几片淡绿,等骆锡岩刚收了剑,清绸立即蹦起来递上棉巾,“骆大哥,我觉得你好厉害啊。剑舞的刷刷的,还可以这样那样,都好有气势啊。”清绸帮忙提了木剑,兴高采烈的比划着,骆锡岩接过胡乱抹了几把汗,笑道:“我以前练拳的时候,你也说很厉害的,哈哈哈,小清绸,你要不要学啊?”清绸和骆锡岩往小厨房走着:“骆大哥怎么样都很厉害啊,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不过,功夫我可学不会。” “嗯,没事,我要好好学,保护贯墨、半夏还有清绸你啊。看你,让你别跟过来吧,傻傻的蹲那树下,不知道躲开些。睫毛上还沾着碎花瓣呢,别动,我帮你弄下来,闭上眼啊。”骆锡岩凑近了些。 “嗯……”清绸听话的闭着眼,那带着热气的手指逼近一瞬间又撤开,但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骆大哥,贯公子他……”他需要你保护么? “你别看他那个人整天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受的苦可多了也不说出来,你知道他又是医仙嘛,求他医病的多,找他麻烦的也多。身上好几处都留着疤痕呢,他手上那里会缺珍贵的药材呢,定是好多伤都没留疤,所以我想着伤了又抹去疤痕的指不定更多呢。”骆锡岩偷偷看过贯墨沐浴,被逮个正着后光明正大的借口搓背摸了个遍,划过那些伤痕的时候心疼的都能滴出苦水来。 “骆大哥,贯公子没有武功么?那他在江湖上怎么能有个名号?听说各道上的都敬畏着他。”依清绸看,贯墨绝对不简单。骆大哥的神情,也是深陷其中。 “这个啊,本来我也好奇着呢,后来我明白了。你可能不知晓,贯墨其他武功不会,但轻功好着呢,关键时候能逃命啊,再说,他的威信可能是医术过人来的吧。”骆锡岩一想到,好几天不见贯墨了,不知道他去没去长生岛,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不禁微皱了眉头。 “哦,是这样啊,骆大哥,我就是希望你好,你别多想。”骆锡岩一颗心疯狂思念着贯墨,哪里会顾忌到清绸刨根问底儿。 “没事,我当然知道小清绸是好意了,贯墨他待我……” “那小子才走几天啊,你就念念叨叨的,我听都听烦了。”老人竹筷敲着碗沿,微斥骆锡岩。 “师父,心法我全都记住了,刚才又新练了一个招式。”骆锡岩也牵着清绸围坐下,讨好道。邵意早将脸埋在大碗里,连抬都不抬,吃的不亦乐乎。 “嗯,吃完随我过来。”老人空碗一放,进了自己房内。 骆锡岩不知何事,忙灌了几口,“我不吃了啊,邵意,等下你洗碗,清绸去歇着。” “师父,叫徒儿来所为何事?” “跪下。”老人坐在床边,神情凝重。骆锡岩毫不迟疑“噗通”一声双膝点地,老人横空掷过一把利剑,骆锡岩等那剑身从耳畔呼啸而过时,抓住剑柄道:“师父,好剑啊!” 薄薄的透着寒光,骆锡岩不敢躲闪,剑气凝成一注鬓间一缕碎发被掠起而后齐齐割断,耳后肌肤被刺破小口,溢出鲜血。 第四十九话:情思而迹远二 老人示意骆锡岩起身,笑道:“乖徒弟,怎么不知道躲开?我们师徒一场,为师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寒光剑本是一对,我手上只余这一个,现就赠予你,刚已见血易主,江湖人见了这剑即知你与我关系匪浅,凡事也能行个方便。” 骆锡岩轻抚着那剑身稍用些力就发出“铮铮”的声响,大喜过望:“师父,谢谢师父!”复又跪下磕了头。 “起来吧,我与骆老儿也有些交情,好物给你倒不亏,只是徒儿……”老人扔了剑鞘过去,踟蹰着,几次张口又只余叹气声。 “嗯?师父,你有什么话,讲就是了。”骆锡岩对那剑爱不释手,剑鞘镶着暗色晶石,排成美丽又奇异的形状,在阳光下折射出亮光。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徒儿啊,你与贯墨那小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还是好好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再说,你又不是就生来就好男风,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啊。”老人犹豫了下,若是真把骆锡岩当孙子,这话还是得说,该教训的还是不能差。 “师父,我……不瞒你说,我对贯墨是用了真心的,我没接触过其他姑娘,所以对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我娘曾经说过,要是一个人在你身边能觉得安心,能看着他就笑出来,不由自主想亲近他,想替他受苦,想陪他一起走完人生路,这就是动心了。不管那人是身居高位还是市井平民,只要他待我好,就是陪着吃糠咽菜,也要娶回家的。”骆锡岩认真道,但他没曾想过娘亲希望他娶回家的特定不是男子。 “娶回家?傻徒弟,那小子也是真心待你的?”你又哪能知晓旁人的真心了?不是一颗真心便能换来另一颗的。 “嗯,他对我很好,师父不用为我担心。” “那好罢,你出了外面可勿要再当着旁人的面亲近了,人言可畏啊,你俩能守得一份真情便好,这路艰难的很,无后不孝之罪……唉,不过,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到哪一步呢,徒儿,你收拾好东西,今儿就出谷吧。”老人不再训教,言毕于此,责任已尽。 “师父……你要赶我走?”骆锡岩隐隐觉得师父说的很严重,而自己从未想过这些,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哑口立在原处,回想这两天是否犯错。 “哪里是赶啊,傻徒弟,我没什么可教你了,心法你拿着,时不时的巩固,将自己的内力融汇油走。那招式册子随一场大火而去,唉……年纪大了,我只记得大概的其中几招,也都传授于你,你心眼虽不多,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但学武倒是块料子,你这是出师啦。” “啊?师父,这么快就出师啊,我听说书都是都这样讲的啊,一拍那个惊堂木啊,接上回奇缘机关算尽呐。不该是习武二十年,未出昆仑山么?”骆锡岩在老人身侧,手舞足蹈。 老人被逗乐,伸手拍了下骆锡岩的头,又似不舍状在其上摩挲,“说你傻你还真蠢上了,走吧,我清净日子过惯了,一个人也自在些。” “可是师父,我还是不放心你,不如我们一起出谷去?”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磨磨蹭蹭的,走吧。” “嗯,其实……说书的还讲过好剑配好穗,这个怎么没……” “哪些害人的玩意乱嚼舌根,花里胡哨的屁话!剑无穗、刀无袍、枪无缨!” “哦,师父,我还想求一样东西。” “嗯?” “你堂屋厅角的那副憨童画,好像我的一个好友,嗯,我跟你提过的,浩然。” “嗯,拿去吧。” “还有,我平日练习的木剑……” “一并拿走。” “嗯,还有那……” “拿走拿走,都拿走!只要我老头子有的都直接带走。” “不是,我是想说,师父……保重!” “快滚吧!” 第五十话:恩怨即为江湖一 就算是被呵斥快滚,骆锡岩还厚着脸皮归整收拾好,忙活着和清绸从集市上用小推车拉了几麻袋白米,又有各式新鲜蔬果,清绸疑惑问道:“骆大哥,这些不会坏掉么?”骆锡岩一拍脑门,赶紧扛了铁锹在屋后挖了个大坑,老人听见动静,走出来拄着拐杖敲着骆锡岩的脊梁,一下一下闷响:“你个天杀的,是要挖坑埋我老儿?”骆锡岩也不回头瞅:“哎呀,师父,您就别添乱了,我这不正给您挖地窖呢嘛,您这地儿好,又阴又冷,藏东西合适!”老人往四下看了,喃喃道:“是块风水宝地,葬在这里,听说能保佑后人。”又叹了口气,看骆锡岩将那地窖挖的深了:“傻徒儿啊,这地窖里的粮食吃完了,我再吃什么?不如,我在这坑里吃了最后一口饭就在这……” 清绸正踮着脚给骆锡岩擦额头的汗,被骆锡岩暴躁的大喝吓了一跳:“师父!别乱说话!你定能长命百岁的!我就藏点红薯芋头,差不多能吃一个月,没了您就去集市上自己买去啊,要不,给您来个丫鬟?不成,还得雇两个短工。” “……”老人不与他胡辩,转身进了屋。 “骆大哥,咱们还回来么?”清绸扫了眼远处的邵意,光吃不干活。 “回来啊,当然回来了。等送你去了荥汤,我就来看看师父。”骆锡岩把一袋袋的薯类认真码好,开始填土。 “骆大哥,你不去长生岛?”清绸有些诧异,还以为是骆锡岩一学成就赶着告辞去找贯墨。 “我是想去的,可是那地方……算了,贯墨医好了病就会四处寻我的。”清绸不知道,长生岛素来是戒备森严,吃人连骨头渣都不往外吐,从长生岛出来的,轻功出神入化,泅水更是极强,能凭着柔体凡躯潜到海底,挖得极寒的冰石,这龟息之法着实厉害。骆老侠还在世时,就对长生岛的人忌讳着,武林大会选出来的盟主,技压群雄,可长生岛的弟子不屑参战,也敢不拜谒。传言中的霸道武功无人证实,寻衅滋事的都有去无回,那宽广海域隐藏着的小岛似乎成了神祗般的存在。 “那我能不能……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不去荥汤了。”清绸鼓起勇气问道。 骆锡岩做好地窖后,又卷了堂屋水墨画,背后捆着和清绸两人的行李包袱,宝剑也用布裹着露出些形状来,在屋外唤了几声师父无人应,便也不再逗留。在廊檐端端正正跪好磕了三个响头,清绸也随他一起跪着磕了。骆锡岩忽然想到什么,快步到厨房,往锅盖底下塞了全身上下所以的银两铜板,再和清绸离开,远处邵意面带敬意的作了揖后大跨步跟上两人。 “小清绸,怎么忽然决定不去荥汤啊?”骆锡岩进了林子才想起这茬。 “因为……”清绸朝骆锡岩努努嘴,示意他后面还跟着邵意。 骆锡岩不解,还只当他是嘴角抽抽。“那成啊,不过,跟着我可住不上宽敞大屋,夜间再想看书就只能点煤油小灯了,我可没那么大的夜明珠子。”骆锡岩一时嘴快,把在离远城夜探清绸家宅,偷瞧的物什说了出来。 “啊?那骆大哥是答应喽?”清绸也毫不在意,他以为有些家底的都如他这般生活。 “是啊,多个跟班的我多得意啊,哈哈哈。跟着骆大哥,保管叫你见识什么是江湖……”如果半夏在这里,定要讥讽道,你又知道何为江湖了?嘁!! 可惜清绸可爱之处就在于,不牙尖嘴利,晓得顺藤子往上爬,温顺着:“嗯,我要跟着骆大哥长见识。” “两位留步!”邵意见已经出了林子,扬声掠步拦住骆锡岩和清绸。 此时已过晌午,罢了集市,官道上行走的人也不少了。 第五十一话:恩怨即江湖二 骆锡岩挡在清绸身前,“邵意,你几次挑起事端,非要清绸不可,到底是何居心?咱们也平和相处了一段时间,我不想与你动手,不如坐下说个明白。” “我说不明白,只是能保证不会危及清绸性命,人我先带走,过后……”邵意倒也没摆出姿态,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 “骆大哥……我不去……”清绸拽着骆锡岩的衣摆,小声道。心里思量着,若是真打起来,谁的胜算更大一些,要是邵意功夫高强伤了骆锡岩又该怎么办,正思索间,见骆锡岩抽出木剑,不由惊呼:“啊……”那邵意的兵器清绸见过,和离扬交手时用的可是钢锻薄翼软剑,骆大哥此局定输无疑! 骆锡岩横剑在胸前,朗声道:“人你决计是带不走的,除非我死!” 邵意极敬重师父老鬼,而骆锡岩拜师他也是亲眼所见,那老人虽不知来路,但会奇门遁法的阵势,定和自己师父关系不用寻常。两人交手未免伤了上一辈的和气,再者骆锡岩又得祖父和老人亲传,自己也是占不了半点便宜的,大哥只吩咐道要这少年,也不想节外生枝,四处树敌。朝堂和绿林,本就是两条道道,各自相安。邵意打定主意,不与他硬拼,“在下御亲王身前三等侍卫,骆锡岩,我们也算的上朋友了,请朋友去府上做客,如何?” “呃……邵大人……?”骆锡岩呆着,没反应过来。俗话说,匪不与官斗,不,官不与民斗,也不对,总之骆锡岩懵了。 “邵大人,如果我们不去,那会怎么样……”清绸抬眼看着邵意,路上的人走了多远还在扭头回望,状似疑惑,这么大的日头晒着,杵在那不动,怎么都有点要开打的架势。 邵意不自然道:“还是叫我邵意吧,如果你们不跟我走,那只好斗上几招。”说完拍了骆锡岩的肩膀,头也不回往前走。 打是自然不可能,骆锡岩和清绸只得在身后保持三步远距离跟着,“那个,邵意,你府上远不远?” “远。” “那你是怎么来的?没见你马车啊。” “一路提了真气赶过来的。” “……”骆锡岩现在饥肠辘辘,午饭还未用,若真是使轻功去,估摸着还没到,自己先倒地气绝。看向脸上挂着汗珠的清绸:“小清绸,饿不饿?” “骆大哥,我……你现在身上有钱么?”清绸见骆锡岩往锅盖下塞钱袋,狐疑地拿眼扫着骆锡岩。 “呃……”骆锡岩尴尬的摸了鼻尖,料想清绸也是没半个铜板的,不由心生悲凉。大志未酬的少侠身无分文带着沿路救来的少年走投无路,这……还从未听说书的讲过这样的侠义故事! 三人脚程快,进了一个小城,骆锡岩灵机一动:“清绸,不怕,看见那边杂耍的没?你骆大哥可比他们手艺好多了,胸口碎铜钟,脚踩炭火石这些都难不倒我,就是那个口吞钢剑的我来不了,等会咱们就依着他们的样,在这支上一摊……” “骆锡岩,清绸,这家酒楼生意看上去还好,咱们进去尝尝味道?”邵意指着一两层小酒楼问俩人。 “啊?” “我在尊师那里蹭吃蹭喝,你都没半句狠话,现在岂有让你们空腹赶路的道理?”邵意眯着眼笑了。 “邵意,我真没看出来!” “嗯?” “邵意,你有时候还真够哥们!是条汉子!”率先勾了清绸的肩进了酒楼,脸黑如锅底的邵意心中如整个马场策马扬鞭奔腾而过。 第五十二话:朦胧晓情羞一 骆锡岩,清绸与邵意尚在路上。浩然将山中行宫古殿折腾的鸡飞狗跳,书房加强了守卫再也进不得,只好每个房间都摸了去搜寻一番,自然是无果。御渊偷了个闲,命几个小侍抬了软榻置于湖心亭中,御渊捏了本坊间图册枕手迎着微凉的风,惬意十足。 “看什么呢?让我也瞧瞧。”浩然一身素衣,提身在湖面踩了几点涟漪,直直的掠了过来。 “你也好这口?拿去,本爷赏你的。”御渊随手将蓝面图册扔到浩然怀里,浩然笑着伸手接了,御渊寻思本是那抹极寻常的笑,怎今儿这般妖娆? 浩然撩袍躺到榻上,叠起一腿,边看边笑着。“看这玩意儿,都能乐出来?简少侠果非凡品。”御渊只得往内挪身,俩男子共躺同榻,还是有些挤了,那笑声带出的时轻时重的呼吸,扫在耳朵眼儿里,一阵阵的泛痒发红。 “我说,你整日就看些这个?多少钱买来的?”浩然甩手一扔,那书就飞进湖里,堪堪盖在才露尖尖小角的圆荷上。远处湖边伺候的小侍忙扑通跳下水,划拉着去捡。 “……”这人也太没脸没皮了吧,御渊忿忿不平,珍藏的春 宫就这样……与一池春水共染了! “问您呢,值几个钱啊?”浩然翘了头,凑近了些问。 御渊不知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说了个大概:“十来两吧。”在朝中,传言御亲王风流成性浪荡不羁,各地官员纷纷搜刮美人送来,御渊又支支吾吾搪塞着不肯收,于是又传言御亲王中看不中用,只能靠些小图画提起兴致,这下可事关尊严,但也无法挺身辩解,未防再传出些什么来,一怒之下把殿中书房全塞满了。 “十两?!!呸!纸笔伺候着!”浩然眉眼一展,抬腿下榻。 御渊没堤防浩然突然起身,正怔怔的望着那侧脸,比自己见过的美人好看有风情多了,猛地被浩然脑后扬起发丝扫到,鼻头一痒:“啊欠!听见没,伺候着!”呵斥小侍避开那尴尬心慌意乱。 很快机灵小侍捧了文房四宝来,浩然抖了宣纸,铺了满石桌:“这位大爷,麻烦移驾来磨墨。”御渊愣了,还从未有人敢在自己地盘上如此捐狂。 “听话,过来磨墨,给你画个好看的,不要钱送你。”浩然不在意的吩咐着。 “你还会画……?”御渊受了魔魇般移了过去,两指捏了磨条添了清水,笔直的磨着圈。 “算是会吧,合不合你心意倒另说,御渊,你是喜欢正常的还是在野外的,绘情态的还是勾体合的,半遮半掩的还是……” “就要你这样的!”御渊终于扳回一局,挑衅的打断浩然。 “呵呵,那也成,那便依了你。”浩然除了外袍,衣袖撩起到手肘,皓白的手腕一翻,蘸了淡墨匀到宣纸上。 亭外春意正浓,抽出嫩芽的柳枝随风微舞,偶有轻絮吹到湖面,还未等一圈圈水波泛,锦鲤摆尾吐着泡游过,沿池边淡紫开着正旺的菖蒲被撞了茎秆,摇曳着身姿将黄蕊露地更显。亭内一璧人随意挽着斜斜发髻,只簪了根海棠木枝,余下大片细长发丝随风若是散在脸上挡着眼了,那人也不拨开,微眯着桃花眼唇角带笑在纸上细细描着,时不时俯下身子,贴近了些看,伸出舌尖舔了上唇。 御渊觉得自己定是房内虚空久了,怎么对着男子也会生出口干舌燥之感,下腹升起难燎热气。 “渴了。”浩然舔了半天唇也没见递水,撇过头看见御渊握着磨条大力推搓着,溅起的墨汁跃上自己素衣上,似御渊的莫名情愫般浓成一片。 第五十三话:朦胧晓情羞二 “喂,御渊,我说你盯着我作甚?”浩然抬手抹了额头,将乱发随意往脑后一撩,顺着微风飘散成墨染的风景。 “啊,呃……哈哈哈,我只是看你脸上沾了墨,和咱院子你捡来的土狼似的。”御渊磨开眼,不自然的咳了声。土狼是一只小黑狗,哦不,不是全黑,狗脸上一块黑一块白,浩然出殿去了城里的制衣店,随手顺了御渊的几张银票来了几身体面光鲜的成衣,出门时没留意一只刚满月的小狗扒着浩然的腿,嗷呜直叫唤,浩然瞅那小东西鼻头小巧可爱,兜在袍子里就给带了回来。御渊见了,逗弄着不丢手,尤其是夜间脱了靴脚拱在那毛茸茸软绵绵的肚皮上,再翻一本活色生香的小图册,啧啧,这小日子过的……话说这小狗团成个球,御渊寻思着它在同类中少不得要受欺负,便取了个威风霸气的名号“土狼”。 “这般的丑样子,还能惹得你正眼相瞧,你莫不是也到了发情时候?嗯?呵呵,算了,给我递口水喝。”浩然不和他多费口舌,随便逗逗御渊脸就红一阵白一阵的。 御渊心动如擂,对这飘飘若仙的人儿,自己难道真的是情不自已,难以把持?忙转身捏了大朵子浮绘兰花瓷杯,再回头时,浩然又低头勾勒,御渊只得将杯沿凑到浩然嘴边,这般服侍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忿:“简少侠,烦劳张口。” 浩然嘴角勾了勾,微张了薄唇,御渊微仰了杯子喂了几口进去,浩然略偏了头,御渊知其意将杯撤了,呆愣着看浩然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视线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到敞开的一小截胸口上,形状姣好的锁骨隐在薄衫里,再望不见了,御渊忽然燃起一种冲动想一窥惷光。 “来,你看这画,较之你重金砸的那些,如何?”浩然提了画的一角,伸到御渊眼皮底下。 御渊这一看不打紧,本就往上翻涌的气血一时不受控制,往鼻子下的俩窟窿争先恐后的淌成小溪流。浩然赶紧挪开画:“哟,你这还淌上了,你的狗腿子呢,平日跟的那么紧,现在到用时还不快来把你们家爷的鼻子堵了。”经浩然提醒,立在亭子外的小侍手忙脚乱的跑去拿了锦帕,铜盆等物什,御渊正想着还是浩然贴心,孰料浩然紧跟了句:“别滴到我画上,嘁,画个画还被人溅了身墨点,不留神差点又毁了成品。”这比骆锡岩那小子还能折腾,不知锡岩…… 御渊听得他奚落,满腔热血瞬间平息了,塞着两团棉絮,嘟囔:“简少侠,果然神形皆备,好画好画啊!来人,将这画收了,送去裱好,挂入我寝房内。” 浩然再看那画卷,满目柔情一晃而过:“真对不住,我改主意了,这画,我私藏着,不送!明日再交予你一张好的吧。”快手快脚的卷起,搂在怀里,一如来时入亭般掠水而过。 御渊怔了半晌,那纸上分明画着的是两个男子,一个是神似浩然,另一个……难道浩然……忽反应过来又被耍,心有不甘,不是气他言而无信,而是自己暗生情愫的心思在脑中清晰明显,一股子气郁结在胸口,横了手臂将石桌面上悬着的自大往小狼毫摔了,文理绮丽的端砚挥到大理石地砖上裂开条缝,墨汁泼溅,余下白纸御渊手推真气,化作细白纸蝶飞往正艳的春色中。 此时浩然一颗心也扑腾不停,不是故意背信,而是御渊提了要求画的是自己,浩然本是为逗他一乐,提笔画了,可身下之人怎么也描不出,若是蜂乳肥 臀或身姿窈窕的女子,自己从未如此认真清晰感觉到背后寒意,只迷迷瞪瞪的觉着若是旁人,自己定是不肯的。便随了心中所想,眉清目秀英气勃发带着天真笑意的人儿跃然纸上,因墨点的浩然小人胯下动作深入,那人儿面含春朝,微张了嘴,似轻吟出声,青色短打衣衫挂在腰间,结实胸膛起伏着作势要贴近浩然小人,十指教缠,眉目深情,纷飞的长发纠缠着似寓意着结发白首…… 若是旁人……可是,锡岩,若是你,我愿遭世人唾弃…… 第五十四话:路遇神秘毒少年一 骆锡岩终于捧着吃饱撑圆的肚皮,也不好再逆着邵意,背起清绸提真气御风点地快速赶路。邵意状似有意与骆锡岩较量,拼着脚下功夫孰上孰下,骆锡岩好强不甘示弱,让清绸扒紧脖颈,连赶了几里竟与邵意不相上下,只差半幅衣衫之隔,毕竟背上还俯着清绸。 正窃喜自己功力如此提升间,喉头一阵腥甜,骆锡岩禁不住一阵咳,鲜红冲口而出。邵意在前面听得声响,回头看了,停下身子道:“歇会吧。” 清绸在身后关心拍着骆锡岩脊背:“骆大哥,怎么咳起来了?是不是我太重?” 骆锡岩捂了口唇,血顺着指缝蜿蜒流出,骆锡岩嗓间发力猛地一咳,吐出一大口血沫子,蹲下身子让清绸下来:“你们先坐会,我去那边方便一下。”遂将手藏在袖笼里,几个起落就进了林子。 离得远些了,骆锡岩再也撑不住,扶着颗野枣树又吐了几口血,两股真气在体内相冲撞击,胸腔涨疼到麻木,骆锡岩忙席地打坐,按贯墨说的法子将自家绵长之气引向下腹,又将轻盈灵动之气一缕一缕抽出,周身行了几个来回,倒真的慢慢相融,耳尖一动听得林中来人,心道不好。 “哇,那边那个人是死还是活的?小爷我今儿个心情好,你们几个去看看,若是活着便送他去极乐。”很柔的声音,却恶毒之极。 骆锡岩已坐定,此时若是强行提气,恐怕会遭更强反噬。几人慢慢逼近,骆锡岩紧闭双眼,感知着外界周遭动静。 “少爷,是活的,还有气呢。要不要动手?”一个粗野汉子出声,尽是谄媚。 “好啊。”柔声悠闲说着,骆锡岩顿时紧张起来,立时刀刃特有的寒意离脖子不过一步之遥了,骆锡岩正要出手。 “等一下,既然是活着的,咱不能这么不厚道,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看清楚谁是仇家,好死的明明白白不是?”柔声少年快步走来。 “少爷您真乃活菩萨也。”有人随声附和。 “喂,你睁眼看看,等到了阎王殿,也好为我记上一笔。”少年的气息扑在骆锡岩脸上,清新好闻。“咦,你是瞎子还是聋子还是呆子?我说的话你听不到?”少年见骆锡岩嘴角带血,掏了帕子拭上去,温柔的擦拭干净,自言自语道:“哦,原是受过伤的。啊,那我不白费力气了么?就算是死了也是别人的功劳。唉,真晦气!” 骆锡岩听得他将人命视为儿戏,略微压下真气,睁眼吓了那少年一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净天真的小脸,骆锡岩突然出手捏住少年下巴尖厉声道:“你这顽童,每人皆有父母子嗣,你夺人性命手中罪孽深重,不怕遭报应么?” 少年不提防他动作,被制住挣扎着:“你欺负小孩,呜呜呜。”变脸变得极快,立即双目含泪,眼眶红了起来,带来的几个大汉也不敢轻举妄动。 骆锡岩有些心软,但还是扣住他,教训道:“说!你到底害过多少人性命?” 少年哭的梨花带雨,声音软软糯糯:“呜呜呜,我都是说着玩的,呜呜,你看我武功不行,怎么可能杀人呢,呜呜呜。” 骆锡岩心想也是,小孩子天兴爱玩,哪有那么狠毒。刚放开手,就看到少年衣袖飞动,来不及闭气就问道一股甘冽之气。 再见时,那少年已掠身几丈远,拍着手笑嘻嘻道:“哈哈哈,这人真好玩,我说什么都信。哈哈哈,真有趣。” 第五十五话:路遇神秘毒少年二 骆锡岩一时气结,被小孩子戏耍,忙道:“你是何人?”自己涉足江湖不深,十几岁的少年怎会如此顽劣不堪? 少年清脆笑声不停:“哈哈哈,你问我就偏不告诉你!” 骆锡岩虽是闻到异香,但并未觉察不适。面色古怪道:“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少年看他作势要过来,忙示意左右大汉上前护卫,睁大杏眼中尽是狡黠的光:“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说的很对,是毒不错。你的运气还真是不一般呐,我在这山中发现鹅儿花,一时兴致这才配出来,所以我心情才这么好啊。” 骆锡岩心凉了半截,这少年原是故意让自己捉住又委屈示弱,让人不由放下心防再抖了毒粉,看来只是为一试毒性。也摸不清少年功夫到底如何?眼下自己真气乱冲,理智上硬拼不得,但谁知这毒发作起来是何种模样,清绸还在等,若是转瞬就一命呜呼,邵意定是带着清绸不知作何处置。骆锡岩哪还顾得上这么许多,打定主意点地跃起。 “哎呀,你也不用太伤心啦,是大补品也说不定……不过,备好棺材板也是好的……啊……”少年本来见骆锡岩盘腿坐树根处,一张俊脸抑郁着,便出言安抚(火上浇油),还没说完,骆锡岩一拳攻向健壮大汉脸盘。 只一招大汉就仰面倒地,少年惊了,袖里的五毒均往骆锡岩招呼。骆锡岩学聪明了,封住鼻息双手汇成气场,将那粉末转向反推到少年身前。 少年将衣袖挥的呼呼作响,又往空中甩了小烟花信号。余下大汉层层挡住少年,骆锡岩几欲咳血,真气找不到泻出口,额头汗珠大滴大滴滚落,拳风更是带着暴戾之气灌入十足内力,大汉只觉灼热重击袭来,根本无还手之力。 骆锡岩提了少年便按在树干上,大喝:“今日我们便同归于尽吧!” 少年眼中全是惊恐之色,双脚离地的扑腾,脖子被越勒越紧,嘴里叫嚷着:“你……咳咳……你听我说!” 骆锡岩不听,手掌合得更拢,少年小脸紫红着:“我……有解药……” 骆锡岩脑中立时清明不少,放开少年又转而攥了肩膀道:“那快交出来!” 少年才配出的毒,本来就是缓和之计,现哪拿得出解药,泪流了满面呜咽着:“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如,呜呜,不如你先放了我,咱们再……啊……” 骆锡岩不敢掉以轻心,又挟住他:“你这满口胡言乱语,谁还敢信你!” “我……我娘是碧霄!”少年赶紧抛出家世,希望能换一线生机,果然骆锡岩的手松了松。“你放了我,我回去后制出解药立即送予你,这样一来咱们谁都不用死了!” 骆锡岩听过碧霄毒娘子的名号,在闺中时配的毒就名满天下,好在也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在江湖上勉强算是正道,无人敢结交。后嫁与名澜山庄少主,成就美满姻缘,再后来,少主成了当家主子,毒娘子也隐身深院,名澜山庄倒是日渐显赫。骆锡岩不好再下手,本就不忍真取这少年性命,再者不能与整个山庄为敌,这毒也不知贯墨能不能解,贸然行事恐留后患,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第五十六话:路遇神秘毒少年三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这小娃嘴里没一句实话,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话虽这样说,但骆锡岩还是卸了手劲。 少年手脚解除限制,在怀里摸出个令牌,递到骆锡岩手上道:“这令牌是我山庄独有信物……你!你乱摸什么!啊……” 骆锡岩拿了那令牌,又往少年胸口摸去,薄薄玄色春衫下一小凸起,骆锡岩捏出一个挂链,垂着光滑极润的玉扳指,用力拽断绳链,收好扳指,便见少年小脸涨红,忙放他下来:“我再取你一样东西,是你贴身戴着的,想来是极珍视之物。” 少年伸手去挠,气恼叫嚷道:“你这混蛋!还我!!” 骆锡岩横了手臂环住少年,耐心解释:“你放心,我不是贪图你的财物,只是先替你保管。你制得解药之时,便是换回扳指之日。”努力压下的血腥之气又往上涌起。 少年气鼓鼓的嘟囔着嘴:“还我!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 骆锡岩抱紧少年不让他动弹:“莫不是戏文里的有缘之物?嘁,我可不要你的,放在我也是无用。” 有缘之物……若是有缘,定得此物。少年忽然想到什么,垂手立着,再不去夺,任那链子滑落。气势明显弱了些:“那……那你要保存好,若是丢了,我……我便……” 忽几枚梭形镖直直朝骆锡岩钉来,骆锡岩忙放开少年推开几步。一剑眉入鬓,双目崭亮的青年以身挡住那少年,扬声道:“这位少侠,在下名澜山庄柳均微,不知与舍弟有何恩怨,少侠不妨说来听听,是非曲直,我柳某定会公道决断的。”眼见烟花信号,忙赶来,看样子弟弟并未受伤。 骆锡岩才知那少年刚未说假话,便将实情一一道来。柳均微沉吟片刻,依自家胞弟的性子做出此等事倒也不稀奇,不由后怕胞弟若是遇到旁人,只怕无活命之机,心中了然骆锡岩是良善之人。拱手上前一步道:“胞弟年幼不更事,还望少侠海涵。劳烦少侠撩了袖子,我请脉看看这毒怎好解?” 遂将三指搭于骆锡岩手腕上,还未扣住,便被抵触的真气波及,强行携内力压制下,感知那沉稳脉搏,收了手眉头紧咒。 “这毒……好解么?”骆锡岩对柳均微算不得好印象,自家弟弟疏于管教,在江湖上目中无人,张扬跋扈。他来了倒好,几句话就当了好人。 柳均微劈掌扇了少年一耳光,力道十足,少年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少年张口咬了柳均微的手,一排牙印子,气道:“你敢打我?!你!我回去告诉娘!” 柳均微顺了顺少年柔发,摸了他头顶。少年硬着脖子,偏头过去再不看两人。柳均微刚探知这少侠深不可测,而弟弟却狠手下了奇毒,若是知晓难解,恐怕二人皆难全身而退,便笑道:“让少侠见笑了,少侠现可有何不适?” 骆锡岩确实体无异常,板起脸道:“怎么?若是我毒发还能安然与你们费这些口舌?这小娃下毒是真,我一个大男人,岂能乱说?”这人宠溺弟弟,做戏给自己看还做不全。看样子,是遇到不讲理的了。 第五十七话:路遇神秘毒少年四 柳均微风轻云淡的摆手:“少侠稍安勿躁,这毒温和可解,虽药引难寻,但勿需担忧。正巧我家中尚有余物,只是解药配出来需要些时日,敢问少侠尊姓大名。” 骆锡岩勉强说了,只是心中仍有不平。柳均微从囊中取出一个药丸:“骆少侠,在下刚查得你体内真气郁结,若是信得过服用,这丸药对少侠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我以山庄百年威信向你保证,解药定亲自送到少侠手中。”哼,若你还能活的到那时候…… 骆锡岩捏了丸药收在包内,无可奈何无解药,也不再纠缠,只能等,便告辞:“既然如此,那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我姑且信你一回。” 正要转身离开,那少年忽然开口,别别扭扭道:“我……我叫柳桑儿,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我的东西你也要收好,不然我定不让你好活……唔……”剩下几句全被捂在嘴里,只溢出零星。 骆锡岩扶额无声笑了,自家小弟若是这般歹毒,只怕早被教训到满地叫饶。 骆锡岩踏着凌乱步子回来时,清绸正眼眶红红的盯着地上血沫子看,骆锡岩打趣道:“可是邵意欺负你了?清绸别怕,我替你打回来。” 清绸过来拉着骆锡岩的手,温暖有力,让清绸心下安定了些:“骆大哥,都怪我不好……” 邵意问道:“可还压制的住?” 骆锡岩笑道:“没事了,咱们走吧。” “嗯,就快到了。”清绸主动要求邵意背着,心里从未如此盼望贯墨能来,但骆大哥说没事,那……便是没事吧。 走走停停,终于紧赶慢赶到了深山古殿。骆锡岩扶着朱红大门不住的喘着粗气,邵意忙架住他进院子,喊大夫来瞧。 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又不敢进补,只道须得有人指引,内力要深厚过骆锡岩,强力让两股气息相融,不过,只要是勿妄动真气,便也相安无事,但终究不是无忧之举。想了想又道:“这位公子,除了真气翻涌外,可是中了什么毒?唉,这毒我闻所未闻,还需取了血待我细细琢磨。” 看着大夫紧皱的眉头,骆锡岩反倒笑了:“其实我在山谷之时便有这症状,贯墨告诉过我消除的法子,我也确是偶然中毒,不过,过些时日便可寻得解药。” 大夫摸了花白胡须道:“哦,即是如此,甚好。” “大夫,我得来一粒丸药,不知药性如何。” “哦?”大夫查看后,笑道:“这是江湖上的百症丹,是个不凡之物,因能治百病而得名,若是公子服用,可压制住毒性,也可帮着疏通郁结。” 骆锡岩这才对柳均微稍稍放下戒心,清绸倒了杯热水递来,骆锡岩仰头服用:“都别管我了,邵意你们该忙的去忙吧,我等下自行调理,就好了。对了,浩然呢?浩然不是也在这殿内?” 邵意唤了几名小侍来收拾着:“简少侠在府中行动并不受限……”言外之意是,不请自来谁管?刚听暗卫来报,大哥前脚出府,后脚他就跟了去。 第五十八话:御渊的野心一 轻纱缭绕,暗香浮动的青烟院,二楼宽敞阁中,此刻如往常般热闹,御渊正勾着一衣衫半敞的美人下巴,逗得一串娇弱笑声,怀里还侧卧着一个,身旁倚跪俩挟菜喂酒,再观席间其余几人,亦是扶上蛮腰,左拥右抱。 酒至半酣,御渊状似无意道:“唉,今个本想请魏大人也来坐坐,可惜呐……” “那可不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次子又获圣上钦点,成了禁卫军统领,可算是大红大紫了。昨日下朝后我与他迎面碰上,竟是连招呼都不打的。” 御渊挑唇笑了:“哟,怪不得我请不来,我那老爹也真是,莫不是糊涂了?选了那么个青嫩小白脸当什么统领,戏台上不都唱的是彪形大汉,浓眉广颡,燕颌虎须么?” “呃,圣上如此定是自有深意,我等不敢妄加揣测。”几位大人都纷纷岔开话题。 “呵呵,朝廷的事乏味的很,咱们来点有些滋味的,喝酒听曲吧。嘿嘿,听闻美人平南小调唱的那叫一个逍魂入骨啊,乖,去拿琵琶来。” 软糯嗓音响起,御渊的笑浮在面上,眼底却是一片精光。自己的亲爹虽说年纪渐长,但脑袋却愈来愈不灵光,时至今日还未立储,恋着皇位不肯退让。宫斗未出生或夭折的不知有多少了,现在仅剩自己与二皇子,眼下边防之军全在二皇子手上,边陲现虽安稳,但也多半是二皇子靠着与各小国以国君臣服之态秘密协商签了条款,只是凑巧被御渊知晓了此事并得了证据,再以安 插在亲爹身边的人不巧透露,着特使调查时再水到渠成的摆脱干系,老皇帝顿时疑心四起,风吹草动搅的寝食难安,前段时间秘密特训宫中禁卫,怕被狼子野 心弄得尴尬禅让。 虽说素来就有立嫡皇长子的规矩,但二皇子的母妃手段极阴狠,硬是教 皇帝把立储圣旨拖到现在还不肯颁,御渊深知,若是二皇子即位,第一个死于非命被除掉的便是自己,旁人只道御亲王的亲兵十八骑,皆是酒囊饭袋饱食终日,但老二与之交过手,心惊的便是兵力强悍不可小觑。此番思量,若是想活下来,为今之计只有借了老皇帝的手,剐了老二那小子。 邵意一直被人监控着,好在被支去为向清绸讨要香料单子,愣是将两路探子引去那犄角旮旯,才有自己翻身之机。二皇子被逼反,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御渊刚含了口美酒,算了算时辰,也是时候了。 “哐当!”楼下大门被一脚踹掉声。 “啊……”女子惊声高叫。 “让开!滚一边去!”听上去,还是列着队的人马呢。 御渊眯眼听着,只等二楼暖阁被攻破。若自己估算不差,京城中多处也该是鸡飞狗跳,火光一片了吧,怕浑水搅的不够乱,自己也帮二皇子搭把手,去吓吓那些早看不顺眼的墙头草,看他往哪倒。 二皇子府上应该也收到了自己亲手高仿的“御笔秘旨”了吧,呵呵,进宫救驾,我看你是带兵还是空着手去! 若是带兵,佣兵逼宫的罪名就坐实!若是空着手,无旨私闯宫闱,先扣住人,还愁找不到谋反罪证?禁卫军的统领小魏魏,那可是自己一手调 教出来的,怎会放过这等好机会?若是不去,十八骑在京中闹腾的动静也能让那道圣旨成真! 第五十九话:御渊的野心二 一切如料想般,穿着二皇子亲兵卫军服嘴里却叫嚣着谨遵圣意的自己人,一脚蹬掉了阁门,凶神恶煞的晃着大刀大喝着,几位大人早吓得屁滚尿流与花姑娘们抱作一团,此情此景,御渊也不好逞英雄之态欢乐的太过头,忙用宽大的袖袍遮了脸,看地上的可疑水迹憋笑的身子抖个不停,真真是可怜不住躬身成虾米状。 绷着脸的卫兵首领,将刀反手一插,扎进酒案桌面,只余刀柄在外嗡的振动。 “啧啧,你们还有闲情逸致来窑子喝花酒?那个遮脸的,怎么?没脸见人?拿下来!”恶声恶气一副兵痞子相。 御渊揪着袖子不放开,那人急了,三步两步跨过来,一掌劈下去,已经有姑娘吓到小声啜泣,御渊歪倒在一边,身后传来小兵吸气声:“啊,是御亲王,啊……那……” 闯进来的亲兵交头接耳小声说着,首领提了拳袭来,御渊面色一变,就地打滚,嘴里叫嚷着:“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见了我还不速速跪下,瞎了狗眼么?” 墙角传来战战兢兢的声音:“御亲王,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可别再逞口舌之快了,啊……” 寒光一闪,那人竟捉刀往御渊胸腹刺去,御渊咬了牙挺胸准备受这么一下子,孰料,一把莹润宝剑划破夜空噌着声掷来,当的振着那人虎口握不住,大刀砸到地上,再顺着剑尾看去,原是浩然飘飘然如天外飞仙般从窗口跃进。 “我看中的人,岂容你们动手?哼!”浩然伸臂环抱了御渊,邪魅一笑,御渊心漏了几拍,再回神时,两人已兔起鹘落消失在夜色里。 “糟了,头儿,主子说了定要取御亲王性命,这下可如何是好?”一小兵急冲冲道。 “闭嘴!那人功夫高强,咱们几个还不够他练的,唉,还是先回去禀告了再说。”为首的那人转身就要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冲几人道:“呵呵呵,还忘了你们几个……” “你……大侠饶命啊,我……今天夜晚在家睡觉,什么都没看见啊!”果然是在官场上混的,识大体懂礼数。 兵痞子接着厉声吓道:“是么,可是我觉得,还是只有死人才不会吐露风声呢。” 肥的流油的某大臣爬着过来,嘟嘟囔囔的往外掏着银票:“这些,这些都给你,我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大侠,大爷,老祖宗……” “行了,我没那么大年纪,就当卖你个人情吧。兄弟们,走了。”几人互换眼色,踢着步子离开。 浓重夜色中,青烟院,房顶上。 御渊屈腿,神色悠闲地看着城中一片火光:“你怎么来了?” “跟着你来的啊。”浩然也撩了袍子,坐在御渊身侧。 “一直跟着的?”吃饭喝水上茅房?那夜深人静阑珊夜……自己房中……御渊不由打了个寒战。 浩然怪异看他:“一直?那倒没有,只从你揉那小美人胸脯的时候才到。” “咳咳咳,那……那你看见了,还不走?”御渊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 浩然抿唇笑了:“就,看你手法挺熟稔,反正闲来无事,多学几招也是好的。” 第六十话:香料单子的羁绊一 御渊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就是想辩解一番:“其实,我房里没人。” “嘁”浩然不屑扭脸。 “不信算了。” “……信!”信不信没什么,管自己什么事。浩然看那火光渐弱,伸直了腿,道:“走么?” 御渊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城中何种境况自有手下各部去料理善后。有些脱力地靠向浩然:“累了,再靠一会吧。” 青烟院里,女子的尖叫哭泣声,亲卫兵杂乱脚步声,在房顶上也是清晰可闻,但二人似与世隔绝般,凌驾于世事之上。 “御亲王?”浩然试探的叫着。 御渊本就没打算瞒。“你都知道了。” “嗯,可我更想叫你鱼丸。”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和自己差不多,有时觉得他又可怜的很,总是一个人,此时又现出脆弱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他。 “……好。”御渊紧贴着那紧实的背,全身重量都倚上去。 浩然挺直肩背,感受到御渊的疲倦,堂堂御亲王居然能答应被唤做鱼丸,忍不住笑道:“今儿,对不住了啊,你与你交过手,你武功不弱,却不抵抗,定是算计好了的。我贸然出现恐怕是坏了你的事儿。”看那刀直直刺过去时,还是忍不住出手,算是报答这几日的酒菜茶水吧。 御渊闭着眼,心下一片沉静:“也不算坏,能教我免些皮肉之苦。” 一时间两人再无交谈,烧焦的味道弥漫着,脚底下踩着的,毕竟是大风大浪见识过的,不多时,销金窟便传来阵阵丝竹声,仰头望天,晦暗的明月被遮住,阵阵烟雾又缭绕着看不真切,这样的夜,实在没什么美感。明日,要变天了吧。 御渊扯出一丝笑:“你刚说你看中的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瞎说的。”看中钱财么,不是。隐藏的秘密么,也不是。好像是看中……这个人罢? “浩然,你愿意跟着我么?”跟着,看你怎么理解了。 “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是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就好。”从没想过与王权贵胄打交道,困手束脚的,不如独身一人自由自在。 “哦,其实吧……我就是想问你,你对我有没有特别厌恶的感觉?” “……有,总有些时候特别地想抽你。” “我也是。” “厌恶我?嘁,我怎么招你了?” “……”御渊的一颗心扑腾的就要跳出来,自己何时如此拖泥带水了,人生在世谁还能没点冲动啊,不就一小小刁民么,怎么就…… “夜深了。”整个城中一片宁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汹流暗涌,四周还隐有杀机。 “嗯。” “重的跟猪似的,别压着我了,要睡回去睡去。” “你知道我讨厌你什么么?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能有人真性情的对我说些大不敬的话,但又入了我的眼,再也移不开。你明明是敌非友,我却任你在我府中转悠搜查,我本就不是心善之人,却对你三番几次的网开一面,若是旁人早死数万次了,你居然还敢时不时戏耍于我……” “太累,我先走了。”浩然猛地起身,连带着御渊差点栽一跟头。御渊勉强手撑住瓦砾,飞身跳起,一把将浩然按在怀里。 浩然恼的要以手肘相抵,拔剑相拼,御渊却先人一步的伸出二指弹住浩然颈侧脉门,低声道:“别动,我也累的很。就当我以权势欺压于你吧,明日,明日我便放你离开。” 第六十一话:香料单子的羁绊二 浩然也懒得动弹,这家伙不是以权势相压,而是压着脉门拼命的姿态,抱就抱吧,自己犯不着动怒,但还是感觉不自在:“怎么是你放我离开?我想走就走,谁能拦得住……唔……” 御渊猛地贴上浩然薄唇,决绝般用力碾着:“浩然,我喜欢你……唔……”低沉深情的话语变了调,转而一阵闷哼。 浩然手肘一曲,用了七成内力毫不留情面地捣向御渊心口,御渊心思混乱的急吻着,自然受不住力,步子踉跄的往后退去,踏碎了几片青瓦,残破地跌进化不开的重墨里。好不容易稳了身形,但硬生生地挨了一击,拗不住竟口吐鲜血,浩然并不饶他,御渊无换气转息间隙,又被浩然捏了衣襟,硬朗俊脸上狠狠地挨了几拳。 御渊抬手随意用袖子抹了嘴角,在模糊月色中笑的惨淡无光:“你这家伙,太不讲理。我说我喜欢你,又没逼着你同样喜欢我,呵呵,真特么缺德!” 浩然攥紧的拳头松了松,但这人说的不错,他喜欢便喜欢着吧,只要不碍着自己的眼就成。正冷静下来想着,觉得唇上似乎还留着灼热的气息,好像还带着些水润,不禁拿了手背来回磨着。 “轻点,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亲一下不会染上什么的。”御渊看那动作,力度大到淡色的唇红肿,心里苦涩一片。 浩然虽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厌恶,甚至面上有些发热,这激得浩然不由口出恶语:“若你不是身居高位,杀了麻烦,你定不会活到现在!” 我喜欢你,就那么罪无可恕么……御渊看浩然提了真气要走,忙开口:“你不是想知道香料单子么?” “不用了,你不是也没有么?” 既然说过会放他走,说了他想知道的,自然就留不住了:“我在找香料单子,这是件对我很重要的事,关于一个秘密。” “秘密?不说也罢。”不能待在这里,这人深邃的眼神像丝线样将自己缠的那般紧,密的透不过气,无法从束茧中逃开,无法忽略心躁动不安,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情,为今之计,只有逃避。 “我偏要说!”鲜血似乎涌的更多了,顺着嘴角往外溢。 浩然扔了帕子过去,毕竟是自己下的手,似乎有些重了。“……可能有些内伤,你封住大脉,我可不想还没出城就被通缉,谋害皇族。你想说,明日再说罢。” 御渊捏了在嘴角擦拭着,说出来了,而且那人好像并不怎么拒绝,一番自我安慰下,心里乐开了,自己拂了几处穴位。 “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也别老惦记着我,娶了妃好生过日子吧。”浩然叹了口气。 “你能当做没发生过么?”若是你能当做没发生,我便再吻到你记住,忘不掉!反正我就是厚脸皮一拼! “……”沉吟片刻,迎着习习凉风,浩然回味了下,诚实地轻声道:“不能……” “我也不能!” 浩然无力了,“算了……” “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因为我是男人么?” 是么?心底的一角明明有一片最柔软的存在,任何人触碰不得,藏着有十来年了吧。但自己也不想骗了他,“不是,我本就不为俗世所冀,不喜便是不喜。” “那是……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不讨你欢心?” “……别多想了,我非你良人。茫茫世间,你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 “你心里也有那样一个人吧?那幅画……” “够了!”浩然忍住不去掐他脖颈。 御渊苦笑着嘲弄自己,何苦置身于如此不堪境地,浩然的那幅画上,明明是一男子,虽没看清面相,但神采飞扬,画的惟妙惟肖,定是深印于浩然心间,而且,那么亲密,浩然不知肖想过多少回。 第六十二话:香料单子的羁绊三 “那香料夺了我母妃的性命。”御渊低沉地开口道,似极艰难地拨开心里尘封的痛楚。 浩然默默地听着,自己好几次没了勇气,要放弃探寻当年家族灭门惨案,所以也能懂御渊的痛苦,夜极深了,青烟院里客至渐稀,人声也安顿下来。 御渊稳了稳气息,有些口干不由舔了舔下唇,饮下的酒也随着凉风带走,剩下的是一片清明。苦笑道:“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找到香料单子便可找到仇人。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之极。人心险恶,到底该如何信,我自己又是黑是白?” “我也以为找到香料单子就能找到仇家,不妨告诉你,那香料是我家独有。只是……” “我查过,十七年前,简家灭门。”浩然是自己暗查多年的对象。 “呵呵,你还真是关心我。还查到什么?” “你家未遭此劫时,单子便以外泄流出,你可知晓?” “嗯。所以我顺着线索,找来你这里。” “我并未得到单子,只是在江湖上放话引起千层浪,想砸出十几年前的旧事,果然不负众望,所以找到了清绸。” “嗯,不然也不会错抓成半夏。哈哈哈。”二人脚下踩着的想必是某位花魁的屋顶,本是悠扬轻弹丝竹声,忽变成衣物摩挲声,木床吱呀声,再若细闻,还有混杂交错的呼吸声。 一瓦之隔,底下是缠绵恩爱之态,顶上却是二人悲苦心境,相映衬着极不搭调。 御渊也听到了,火热目光盯着浩然,吃吃的笑开了。浩然呸道:“没个正形!” “这儿看来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今儿我得罪了你,作为赔礼,找个地方吃酒去。”御渊似有意味的抚上嘴唇,留恋般的询问道。 “走吧。”浩然估摸着回去了也是睡不踏实,两人同病相怜,说起来还有些渊源,率先扬了衣摆,在瓦砾上轻点缓踏,休迅飞凫,飘忽若神。 御渊也笑着跟上,真气相续不上,浩然有意想让,二人勉强并肩而行。 可惜城中酒肆皆已打烊,二人像回到孩童般肆意在空荡街上跑跳,恶意地敲开酒家门,扰人清梦,引得临街窗边时不时扔出夜壶跌落于地碎开,御渊偏头躲着,朗声笑着:“哎呦,浩然,碎碎平安呐,哈哈哈。” 终于有家店抵不住俩武功高强的无赖,掌柜的亲自去酒窖搬出三大坛酒酿,嘴里骂骂咧咧地。御渊使了个眼色,浩然一手托了一个往空中腾起,御渊提了坛子紧随其后。 掌柜的气骂着:“小兔崽子,别叫我逮住你喽,敢戏弄老子,诶……这这这……一千两……我不是还在做着梦吧?啊啊啊啊!”空中飘下一张银票,响亮的耳光声和着惊喜声又扰了整条街不得安宁。 “臭小子,你给了多少?” “一千两啊,换来三坛美酒,外加十来个大耳光,值当!”二人跨坐在护城河土堤上,带着潮气的凉风怡人,御渊拍开一坛封泥,抬起便饮了口,递到浩然手中。 浩然接过,灌了满口,唇角溢出琼浆,透了半幅衣衫。“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苦,一千两!我活到现在也没见着这么大面值的银票!你这败家玩意儿!” 御渊不是不知,浩然自幼过着苦日子,不由打趣道:“当爷的人,跟着爷吧!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第六十三话:香料单子的羁绊四 忽视御渊的一再探试,灼灼目光。浩然抓了堤坝沿边的野草,把玩着:“嘁,也要你能给得起。”浩然自然是不会理会那玩笑话,反正自己是孤苦惯了的,随处皆可为家。 御渊踢了碎石进河中,细微声响空荡荡的和心里一样。“也是,你还当我是朋友吧?” “不算吧。”朋友的定性可以亲昵到拥吻么。 御渊不在意,知那人口是心非,不然也不会救自己于刀下。“哦,那……你明日就走?” “嗯,等天亮了吧,既然你在我身边安得有人,有事需要我帮忙的,知会一声。”住了这么些时日,再加之今夜发生的事,浩然大致能猜到那单子的用处了,眼下再探家族中人谁与朝廷有些关联,抽丝剥茧,慢慢来吧。再者,骆锡岩还没消息,和医仙一起虽是安全,但没见着,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我有事你就会来?” “那得看什么事了,若是你成亲大喜……”浩然早看出,这人虽风流于面,但手腕强悍,雷厉风行,非池中之物。一旦手握重权,定是极尽人事,弄些联姻省时省力架了权力,也是自然。 “嗯,好。”御渊看浩然眼神真诚,沉声应着。又抢了坛子,脖颈扬起优美弧度,晶莹水珠顺着被烈酒辣的嫣红下唇,再流往突出喉结,滚落到微敞领子里,再也不见。“咳咳咳,好酒!” 浩然再拍开一坛:“再好的酒,也要慢些灌吧。” “我小的时候,看书中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就偷过酒喝呢,其实那时候又知晓何为忧愁呢。那时在姨娘宫里长大,哦,可能你不知道,呵呵,就连我那爹可能也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女人吧,姨娘和我母妃是一母同出又共事一夫,可惜性子懦弱,在宫里遭各处打压,只得了个美人的封号。而我母妃个性张扬,为人处世通透直爽,乐与人结交,父皇就喜欢这般活泼可人劲,说是能给这死沉的宫里带来些人气。”提及此,御渊讥讽的笑着,满是不屑。 “母妃聪慧,怀胎时处处小心,终安然生下了我,宫里的第一个皇子,呵呵,可想而知,我母妃日益得宠,但也成了后宫各种事端的漩涡中心,被搅的心烦意乱不得安眠,正巧得来这独特焚香,太医们都确认是无毒无害的,连孩童时的我闻了那味道也是极喜爱的,不哭不闹……” 浩然似进入他的心境,神灵契合,幼时的美好记忆,是母亲怀里温馨的紫苑香味,爹爹制成的各式木剑,爷爷逗弄绕膝间。生活本就无奈满是苦难,有这些回忆就是好的,何苦沉湎泅渡不出,打不破,自逃不开。遂打断御渊的话,道:“鱼丸,你小时候喝醉了么,不会还尿床了吧?” “哈哈,那哪还记得,不过尿床是没有的,想我 朝第一风雅俊美皇子,怎么可能。” “就俩皇子,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有什么可得意的。” “就这样被你看穿了,我还以为你醉了呢。” “二皇子长的比你还……随心所欲?”浩然故意打趣,御渊算的上是丰神俊朗,但绝不是虚软的美,气度非凡,眉目间不掩潇洒之态。 “哈哈哈,嗯,是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不知道你还有无机会得见,哈哈哈。”霸气狂傲的笑激荡在河畔,虫鸣阵阵。 浩然也被感染,提了坛子碰撞清响:“来!干了!” 第六十四话:毒发寻贯墨一 御渊受了内伤又胸中郁结,醉到嘴里胡言乱语,浩然不得已只能扛了他回到林中古殿。那殿是旧朝的行宫,御渊成年后搬出宫,当时未建府邸便在这里落户。御渊本是图个清静,现在浩然不得感慨人手稀少,一路上,自己肩上的那个又不老实,对着肩背上下其手,对于和一个失了理智的人无理可讲,着实费劲。 清晨山野寂静,散着林间树叶和野花的清新之气,浩然没心思舒展胸怀,故意在门外喊了一嗓子,邵意便轻飘飘的落在身前,将御渊接手过去。 “有劳简少侠了,客房院内来了你的几位老朋友……” 浩然见到邵意就知,任务完成,人定是带回来了。那骆锡岩……忙旋身踏尘去寻。 还没进中厅,御渊猛然睁开眼出声:“那孩子带来了?招他过来吧。” 邵意笑道:“我就知道大哥酒量不会这么差,哪需人抱了回来。” 御渊咳了声:“我就是有些累了,人呢?”邵意这才退去。 浩然刚进偏院,开了耳目全息,就听见骆锡岩极不规整的呼吸,招呼未打就闯入,吓得骆锡岩差点又口吐鲜血。 骆锡岩昨日入夜时便察觉不适,怕惊扰清绸白白担忧,不敢发出大动静,在床上盘腿打坐,感受不到外界周遭。现下浩然这么一惊,坏了一夜的功劳。骆锡岩翻了翻白眼道:“你干嘛?想害死我啊。” 浩然跨步上床,扣了脉门,虽不懂医术,但真气激烈冲撞还是知晓的。心中大骇:“锡岩,你这是怎么了?”又怕自己太过紧张,反倒累及骆锡岩,转而笑着:“自从你离家了,我就见着你两次,第一次是在床上,第二次还是。且都病着,怎么,莫不是想我想的?” “滚,怎么那么奇怪都被你撞见。其实也没怎么,简单说就是我体内现在有两股真气,相融了便好。” “相融了便好?”哪有那么容易,若是强压,经脉尽断也是极有可能。 骆锡岩见浩然紧皱眉头,出言安慰道:“真的没事,贯墨说的,法子我也知道,慢慢来,不妨事。” “那他呢?”什么狗屁医仙,一看都不是好东西。 骆锡岩还没答话,就听到隔壁清绸的声音,忙下床和浩然开门去瞧。 “怎么了,清绸?” “骆大哥,你起来了。我……御王爷让我过去。”邵意就在旁边站立,清绸也不隐瞒,直着性子便问,“骆大哥,你说呢?他是不是好人?我听你的。” “这……我也不清楚啊,要不我陪你去吧。” “我家王爷有令,只清绸一人。怎么,骆少侠还怕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能对一个小孩子下手不成?” “嘁,你家王爷的命令,你家王爷不是喝醉道不省人事了么。呵,原来是糊弄我的啊,清绸,你去吧,那人可坏了,简直一肚子坏水。” “啊?这……”清绸迷迷糊糊了,这人和骆大哥一同从房里出来,定是相识甚至熟悉之人。 “……”邵意啼笑皆非,这简少侠向来不按常理,莫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啊什么啊,你当我是开玩笑的?若是香料单子的事,你便说罢,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并非你一人知晓。不过,你要信我,可得小心点,他绝对是个坏人哦,小清绸。” 骆锡岩也搞不清楚状况,但浩然不会诓骗自己,便道:“清绸,这位是与我极好的兄弟,不会骗你。但说不说,还得自己拿主意,小心点还是好的。”撇了眼邵意,警觉起来。 清绸嗯了一声,便和邵意一同去了。心中百般思量,这单子是家中父母从旁人那里得来的,所以那个少侠说的对,世上并非自己一人有秘方,自己不说旁人也会说的。虽不知是何事端,但总觉得危险复杂。若是说了,自己再隐姓埋名,做骆大哥的小侍,那么被卷入的风头就可以被这位王爷挡了,自己也可以寻得清净。管他阴谋阳谋,烫手的山芋得先扔了! 第六十五话:毒发寻贯墨二 清绸刚走,骆锡岩就虚虚往后倒,浩然忙托住:“锡岩,锡岩!” 骆锡岩紧闭双眼,口中却道:“没事,我没事……”张开的嘴角溢出血流止不住,身子已经软倒入浩然怀间,不省人事。 浩然心中一惊,立即将骆锡岩平放,点了止血几处大穴,一面唤了大夫,一面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其内。孰料,那内力一进竟如泥牛入海,完全探不到底般无声息,浩然只觉得骆锡岩像磁石般吸攥着自己的气力,幸而大夫前来,浩然匆匆收了手。 “这位少侠虽内里存毒,但昨日看似无异,怎发作起如此迅速。”手上动作着,薄刃刀片划过指端,鲜红的血滴入随身携带的小瓶中。 浩然疑惑:“中毒?中什么毒?!那这血……” “上等的毒善于隐藏,血仍鲜红更显情势不妙啊。”边解释边游手在纸上开着方子。 浩然急急地问:“那可有解?” “我开些吊命的药,再寻解救之法。这血中毒素仍需我细细查析……啊……” 听到这话,浩然哪能持得住,捏了大夫之颈慢慢收着,御渊府中大夫也是刀尖上舔舞活下来的,不慌不乱,咳着声道:“杀了我也换不回他的命!咳咳!” 浩然脑中混沌一片,耳中闪鸣着,无力收了手,努力平息地喘着粗气。 “既然无事,我便着人先去熬了药,再论。”大夫轻抚了脖子,平静低声。 浩然麻木地将骆锡岩头抬起,偎在自己怀中:“嘁,还整日叫嚷着要当大侠呢,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弄成什么了,哪有点男子汉的样子。锡岩,起来咱俩过俩招。呵呵,你个笨蛋,起来啊!”声音渐弱,最后从嗓子里挤出一些声息,头垂下紧贴骆锡岩侧脸。 直到感觉骆锡岩平稳有力的心跳,浩然才慢慢捡拾起意识,摩挲着细语:“锡岩,别怕啊。不管如何,我定要寻人治好你,若是……若是治不好,随便是碧落黄泉,我也陪你去。” 木门吱呀一声,青衣小侍端了药碗托盘进来,训练有素并不多语,立在一旁。 “拿来吧,再劳烦小哥请你家王爷前来,有要事相商,多谢!”浩然认真说道,小侍略一点头,脚步轻快折身出屋。 浩然接过碗,本想灌喂,见骆锡岩嘴角脖颈血迹斑斑,又起身拧了湿布蘸润,自言自语笑道:“你这人最不喜别人动你,这次我偏不遂你的意,哈哈。” 骆锡岩上下颌咬合的紧,浓黑的汤药灌不进去,浩然含了口渡进去,酸涩味道冲淡了血腥,和心里滋味一样,苦的一阵阵沁入,持续抽疼。 御渊推门而入时,像桩似的定在那里,不知是何滋味。浩然正舔吻着骆锡岩,一口一口喂着,听到声响回头对着御渊道:“有糖么,这药难喝的很。” 御渊漾开一抹笑,哼了声道:“这么急的找我来,就是要糖吃?” “嗯,给不给?”浩然伸出舌尖勾了溢出的水珠,笑的清逸无比。 御渊叹了口气:“来人,让厨房现做点糕点,要特别甜的。” “再叫人买点蜜饯!” “成……” 御渊走到床边,越过浩然肩膀,直直的看躺着的骆锡岩:“这位……是你画上的!”语气坚定,似乎有些怨念。 “是。”浩然不多辩,坦然承认。 御渊觉得自己一败涂地,还毫不设防的将自己的心思吐露,正自我怜惜着,耳边听到:“御渊,我想求你一件事。” “啊?” 浩然帮骆锡岩掖好被角:“帮我寻人,医仙贯墨和名澜山庄毒娘子。” “啊?”寻到人倒不是不难,能否寻来就是另说,这两人一个行踪不定习性古怪难以接近,另一个已嫁做人妇,万事唯夫君是从。 “若是办成,你要什么?我简浩然的命就是你的了。” “啊?!”为这个人做到如此地步么,我要你的命何用,留你的人又有何用! “怎么?”不答应么? 御渊沉了声,赌气般应着:“好。” 第六十六话:毒发寻贯墨三 见御渊答应了,浩然便不再多说,紧搂了骆锡岩一下一下的拍着肩背。御渊看着碍眼:“得了,药也喂了,你昨日整夜未眠又浑身酒气的,先去休息吧。我找几个机灵小侍来照顾着,我的大夫说能吊着命就是一时半会儿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嗯。”浩然嘴里应着,心中想着,习武之人体质本就健于常人,骆锡岩偶尔小病小痛很快就过去了,哪有如今这半死不活的虚弱样子,越想越急,不自觉按压的手臂收紧。刚转过头去,没见到骆锡岩眉头拧起。 御渊移步靠近:“既然命都是我的了,那怎么不听话?非要让我劈晕你?” 这说话间,清绸也走进来,诧异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御渊听得浩然有事,点地请移便过来了,而清绸告知完香料单子后,靠着人力脚劲定是不可与御渊相比拟,刚回房便看见人都挤在这里。 “啊?骆大哥,骆大哥怎么了!坏人,你把骆大哥怎么了!”怪不得自己还没写完单子,御渊就急匆匆的消失,原来是来害骆大哥了! 御渊翻了翻白眼,不与他计较。清绸瞪了他一眼,就扑在骆锡岩身上,强忍着眼泪不滴落:“是不是骆大哥又吐血了?” “又?锡岩怎么会吐血?” 清绸想了想:“我们从山谷赶来的路上,骆大哥就身体不适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行了,咱们什么忙也帮不上,都堵在这里有用么?浩然,跟我走。”御渊握了浩然手臂往出拖曳,清绸挪到床头位置,目不转睛盯着骆锡岩。 浩然知这孩子对骆锡岩算是尽心尽力,便由着御渊带出:“人什么时候能寻到?” “邵意说贯墨在长生岛,那里戒备森严,不知能否传信进去……” “把我往哪带呢?我说命是你的,可没说能容你做那些事。”浩然眼见这要往御渊寝殿去,嘴里调笑着。 御渊顺着浩然的话往下想,不禁红了脸:“你……你说什么呢!我殿里有温泉池子,你泡泡解乏。”脚步踉跄,差点跌倒。 “那多谢了。”浩然轻车熟路的推开寝殿隔间,娴熟动作,让御渊摸着鼻子尴尬不已,不知这家伙偷偷摸进多少回了。 邵意抱拳示意:“大哥,有个鸥鸟传信来。” “哦?鸥鸟?” “腿上绑着锦囊,是给骆锡岩的。” “骆锡岩是谁?”刚病着的那个?浩然还对他如此上心,江湖上毫无名气,从未听说。 “……要送去么?上面写着……” 一带着水汽的人影飘了出来,速度之快让邵意握不住,手中的锦囊就被抢了去:“让我看看!”浩然本就极不踏实,除了衣袍淋着水,耳边却是听着周遭。 衣衫也顾不得整理,快手打开来,一展开的小纸条上面写着:“锡岩,思你不得安寝。长生岛处好风光,若学成,前来观之。”心中闷着疼,似被打了拳头,看样子,贯墨和骆锡岩关系匪浅。吸了口气,嘴角仍挂着笑。 锦囊内另安放了三粒丸药,折的四方纸上书:“锡岩,你体内真气切莫强压,此为提气保命之用,耗损较大,服用不得超过三粒,第一次效果最好,最后一次最差。非万不得已勿用!”后面又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堆疗补方子,都是些普通易得药材,小法妙用,倒也不亏医仙名号。 第六十七话:毒发寻贯墨四 浩然再赶去清绸房内时,床上连人影也无。清绸高兴的叫道:“啊,骆大哥醒了!” “那现在呢?”人哪去了! “我不知道,骆大哥在你走后不久就醒了,风一样的就冲出去了,好像没事了,他还和我说话呢!” 浩然再不多语,忙冲了出去。不知道方向,便冲着空无人烟的院子问道:“请问这屋里的去哪了?”无人声,但一小碎石击出。浩然抱拳道谢,往后山去了。 后山有一石壁,气势恢宏的瀑布冲刷下来,溅起弥漫的水雾。浩然定睛一看,骆锡岩正疯狂撩着水,任水流冲击。 浩然心惊,轻跃几步,在水面上点起串串涟漪跳入池水中,“锡岩,你怎么样了?” “浩然,浩然我难受……”骆锡岩脸上赤红一片,湿衣紧贴在身上,紧实细瘦的胸膛露出。 浩然探了他额间,滚烫的。再试了腕脉,急冲浮躁。 骆锡岩又将头没入水中,口中嘶哑乱叫着难受,浩然潜到水下抱住他,以防遭意外受溺,骆锡岩紧闭双眼,鼻尖窜出一串气泡,浩然托了他浮出水面:“锡岩,到底怎么了?是怎么个难受法?” “我全身都疼,疼……”喘了几口粗气后又道:“身体里像是要生出个什么来,冲着往外涌……”体内叫嚣着疼痛感,真气撞到灵魂控制不住似的往窍外飞散。 浩然按住他扑腾的手脚,看两人浑身湿透,怕他着凉,将他抱在怀里:“清绸说以前也见你吐血,怎么好的?用什么法子?”好像还是不受控制的内力,那毒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春 药? 骆锡岩在浩然胸膛上拱着扭动着:“贯墨帮我的,他……” 浩然一听便将手探向骆锡岩身下,握住那形状:“是……是这样么?”两人幼时互捏了那玩意儿玩,到大了知道怕羞便不再胡闹。如今浩然心里对骆锡岩存了疼爱的念头,摸住抚弄倒也是极温柔自然的。但心里还是有些气结,贯墨都做到这份上了,信上全是恩爱! “你……你干嘛!”骆锡岩瞪大双眼,手肘抵住浩然,身体往后退让。“你放开我!” “锡岩?”浩然非常生气,这般亲密之事,骆锡岩竟只让贯墨触碰,紧要关头,连自己都不肯! 骆锡岩挣脱开,往水下游游动,浩然追了过去,钳住他:“你还要不要命了?让我碰一下就这么难以接受么?我同你一起长大,陪了你二十年,你置我于何处?我就那么不入你的眼么!” 骆锡岩听得浩然表白,又震惊又急于解释,心中难平,呕出一口鲜血,红丝顺着流水消失不见:“不,不是。贯墨他……” “行了,别提他,现在在你身边的,在你眼前的是我,是我!”浩然心疼地抚上骆锡岩脸庞。 “他帮我顺了真气!浩然,你……你臭不要脸!”话一出口,浩然的脸腾地红了,此时骆锡岩双手魔障般拍向水面,如水下炸雷激起丈高水花,浩然被波及,胸腹受了震荡,心中来不及感叹骆锡岩内力强劲,武林之中无人比拟,就发现骆锡岩身子难撑,快陷昏迷之状。 第六十八话:幸免于难必有后福 “锡岩,别睡!贯墨给你的信!”浩然将脱力的骆锡岩抱至岸边,轻拍着脸说着。 果然奏效,骆锡岩强打精神睁眼,虚弱道:“他,他说什么?”将难以融汇的真气泻出,身体像抽离骨架般软倒,浑身泛着疼,快到麻木了。 “给,你自己看!”浩然从怀中摸出锦囊,惊奇发现竟未沾水,想来定是贯墨知道鸥鸟从海上飞来,避水是难免,便用了特殊材质。抖开字条拿到骆锡岩眼前。 骆锡岩觉得世间万物都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唯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嗯,什么?” “他说他想你,想你想的睡不着!”浩然没好气的说。 骆锡岩唇边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嗯,贯墨,我……我也想你了,很想……” 意识开始模糊,睁着也看不清东西了,眼前的浩然忽地变成贯墨,温柔的对着自己笑,耳边尖锐地鸣响着,直到再也听不到声。 骆锡岩觉得只闭了一小会眼,浑身散了架的疼,像在乱石里面颠簸着,又似在云端里虚浮摸不着边际,总是在自己觉得快被风吹走时,贯墨冷冷的摔开自己的手要走,自己连忙去追,最后看到贯墨坐在高高的树上,衣袂飞散,像拢了层亮光,却神色冷淡道:“你走吧,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即是遇见,我也是再不理你的。” 自己仰头看着,那人长得真好看啊,连云彩都不敢沾上他的身,刚眨了眼,贯墨就又快不见了,视线里就留了半截衣摆,骆锡岩急着喊道:“贯墨……贯墨,别走。” “嘁!”骆锡岩听出是浩然的声音,神智是恢复了,窘迫的不敢睁眼。 稍远处传来一人轻笑声:“乖,锡岩,我湿了帕子就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骆锡岩心中立即跟塞了蜜糖似的甜,是贯墨,是贯墨! “醒了?”浩然戏谑中明显带着欢喜。 “没!”骆锡岩想等到浩然走了再和贯墨说话,现在有些不好意思。 “笨蛋!是不是睡多了脑子不好使了?你看看,哪有贯墨?你莫不是还在梦里吧。”浩然就不挪窝,在床边待着不动。 骆锡岩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浩然痞笑的脸,立即心沉了下去,也没细看。磨开目光闷闷不乐道:“哦……” 一阵放轻的脚步声走来,贯墨贴近了让骆锡岩看清楚,鼻尖都快贴上,骆锡岩心中一阵发酸,似经历生离死别般,眼眶不由湿润,扬起脖子在贯墨脸上轻啜,留下一串湿痕。 “行了,别腻歪了,非礼勿视啊。走了。”浩然虽难受,但也不至像小女儿般吃醋发酸,出言戏弄几句便抬了步子出去。 骆锡岩羞的往被子里埋,贯墨在床头坐下,手中湿帕子搭上额头:“别躲,他走了,就剩咱俩。” “我不是做梦吧?你是真的贯墨么?”骆锡岩有些不信。 “还有假的贯墨?”贯墨知骆锡岩鬼门关前走一遭,浩然急急的赶来长生岛时,自己手抖地接不住人,那一瞬间真觉得要永远失去他。 第六十九话:竹马抵不上竹马 贯墨心中百感交集,俯下身子,让骆锡岩头靠在自己大腿上,躺的久了酸疼的很,一下一下地按揉着肩背,:“锡岩,你现在身子虚弱,我给你慢慢调理,毒也抑制住了,等咱回去了我再清除,你先在这安心住下,别怕,我陪着你呢。”这毒闻所未闻,好在毒物都好分清,一一化解即可,可惜几味药材尚缺,倒也不致命。 骆锡岩想只要是活着,只要是能在贯墨身边,在哪都是一样,开心道:“嗯,我都听你的。” “锡岩,你昏迷了近半月。唉,我每天都在后悔自责,当初不应该离开你的,让你受苦。”是自己未遵守相守承诺,为何是骆锡岩来扛着苦难,差点阴阳两隔。叹着气,贯墨眼下青影更重。 “这又不怪你,再说,若是没有你,我估计早都不在人世了。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枕着贯墨,闻着熟悉味道,骆锡岩觉得有些力气了。 贯墨被骆锡岩孩子气的话逗乐,轻吻了额头笑道:“你啊……” “公子,我家小姐的药煎好了,还劳烦您去瞧一趟。”一小侍女着急的跑来,对着贯墨禀告。 贯墨将帕子搭在木架上,顺了顺骆锡岩长发道:“我知道了,这就来,你先去将东西备好。” 小侍女似没见着二人亲昵之态,低头应声:“是”,便出了房。 “小姐?是哪家的小姐?”骆锡岩好奇问道。 “这里是长生岛,小姐自然就是你担心的奚宁小姐。”贯墨解释道。 “啊?哦,嘿嘿。”自己醒来时便发觉不是在御王府内,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腥湿气息,想来是近水,但未料这便是传说中的长生岛。 “锡岩……”贯墨神色有些低沉,似有些话不好开口。 骆锡岩看他这般,心中猜测颇多:“贯墨,你就话就直说,有什么都告诉我!”这奚宁莫非和贯墨……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贯墨见他神情紧张,知他想偏,叹息一声支支吾吾开口道:“我和她没什么,主要是浩然。我知你和浩然感情好,他……等会儿,他来喂你吃药,你再问他吧。” “哦,你去吧,赶紧帮人医病。他……他也没什么瞒我的吧。”骆锡岩一想到那日二人在宫殿后山,浩然对自己说的动情之话,就有些不自然,不知该以何心态面对。 贯墨扶好他,没再言语,盖好被子就出去了。剩骆锡岩一人胡思乱想,眼四处乱看。 缘是躺着,只能见到头顶白色帷帐,随着海风撩起,飞舞着。忽听得一丝声响,骆锡岩还是警觉道:“谁?!” “是我,给你送药来了。”浩然步子轻快的进来。 骆锡岩很想和往常般,但客套的话已出口:“呃,有劳了。” “呵呵,怎么对我这般说话,找不自在呢?嘁,药给你放桌边了啊,你别懒,等会自己起来喝,我可没那闲工夫喂你。锡岩,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我便离岛,咱们江湖再见!”浩然还是如往常般悠闲自得,踱步到桌边放下瓷碗,又搁下一纸袋酥梨糕。 第七十话:情难以解忧,怎堪少白头 骆锡岩听得他要走,勉强撑起身子,双手扒着床沿坐起要留住他,气力不接倚在床柱上胸膛起伏的出着气,扭头看向浩然,视线对上的瞬间便似雷击般顿住:“浩然,你……你!”竟满头银发! 浩然忙转身背过去,骆锡岩不顾自己快要掉落,往前扑去,死命攥住浩然衣角问着:“浩然,你……怎么会……”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在骆锡岩昏迷不醒时,浩然强喂了丸药也不抵用,路途遥远,几次没了气息脉搏,浩然不眠不休硬是挺到岛外,幸好贯墨左等右等不见返还的鸥鸟腿上有骆锡岩的回信,察觉不妙,请奚花四处布了人手,接应气力不济的浩然,若是再晚上一时半会儿,两人怕是要携手去了黄泉忘川。 “你别多想,其实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浩然说的确是实情,见到贯墨那一刻,便知骆锡岩定然有救,紧绷的弦一下子断开,再醒来时,对着铜镜才发觉已是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骆锡岩泪珠滚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自己何德何能,让浩然枉费一片真情!再也说不得话,看着浩然熟悉的脸,又那么陌生的情谊,恨不得是自己替他白头。 “好了,哭什么哭,笨蛋!其实你没发现么,我这样白发胜雪衣袂飘展是不是更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我武功好,面皮呢生的还行,出去勾搭几个姑娘不在话下!”浩然将骆锡岩扶起,靠在床头,一手拿了药碗,另一手捏了瓷匙搅动吹气。 “浩然……”骆锡岩颤抖着手攥那片衣角,如至宝般盯着,愣了半晌才道:“浩然,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现在唯一任务就是躺着,养好病,等能蹦能跳了再找我,咱好好过几招。”骆锡岩昏迷时最危难时念念不忘的呢喃着贯墨的名字,再痴傻也能明白,这傻小子已被人拐走了。 “什么意思?”骆锡岩脑袋运转不太灵活。 “先吃药。”浩然将瓷匙递到骆锡岩手上,见他呆愣着不接,眯起眼逗他:“怎么,还想要你昏迷时候的喂法么?” “啊?” “趁贯墨不在,我喂你。就是嘴对嘴的……”浩然恶意的看着骆锡岩脸红了一片。 骆锡岩忙抢了勺子把,灌了几口才想到自己绕在哪了:“什么叫再找你,你要去哪?” “我加入了一个黑暗的势力组织,要去帮人卖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仿佛逗弄骆锡岩是天大的乐趣,再不抓紧这机会,恐怕再见都难。 “噗,什么?!咳咳咳……”一口药汁呛住,骆锡岩咳嗽不停。 浩然一下一下的抚弄着背,等他平息,才道:“逗你呢,笨蛋!去考个武状元,或是文状元。诶,你觉得我能考上哪个?”名正言顺的成御渊的人,走上仕途也是在所难免。 “啊?”骆锡岩认真思考着,浩然不像自己,他要讨生计,要撑起一个家族。犹豫半天:“我觉得你文韬武略都行,考个文武状元吧。有这玩意儿么?” “成,你说有就必须得有。”浩然见空出碗底,打开纸包,指尖捏出块放在骆锡岩嘴里:“这药苦吧,含块糖冲冲味。” 骆锡岩其实没觉得,回忆起自己一片混沌之时,贯墨温柔唇瓣送来的汤药,再苦也吞得下! 第七十一话:再聚首,风轻云淡话无边 浩然果然雷厉风行,收拾完药碗后就再也没见着。骆锡岩睁眼平躺着,百无聊奈,不过也不用担心会尿到床铺上,因为时不时会有小侍进来问候。在叹第五十口气,嘟囔了一百遍臭贯墨时,正主贯墨终于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贯墨有些薄汗,着急催的从奚宁那边赶来。撩了袍子坐在床头,切了脉,再细细地捏了骆锡岩手指,分开又交握着,直到十指紧扣。 “提不上劲,反正不痛不痒的,就是无聊呗。”骆锡岩恶作剧般指骨用力,夹住贯墨修长指根。 “看你手上能用出力,恢复挺好的。想不想出去玩?”贯墨任他孩子气,唇边浮现宠溺一抹笑意。 “嗯嗯,当然想。可是……”我这样的行动力,蠕动着爬出去倒是是行,只是不太雅观。 “什么可是,这样如何?”贯墨毫不费力的一手勾了骆锡岩脖颈,一手揽起小腿腿弯,亲昵地将他横抱起来。 “啊……”骆锡岩有些不自在,这么多日未与贯墨亲近,现下胸腔里扑腾不已。 “看看这岛上风光,与中原不同。透透气,去么?”贯墨都将人都要抱出房了,话里已不是疑问,只是顺带告知。 “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骆锡岩想到贯墨毕竟不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样子,抱起自己肯定吃力,忙补上:“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没事,这里没旁人。”贯墨稳当当的跨步出去。 “我……呃,有点沉吧?”骆锡岩还是怕摔下去,手臂虚软的绕过贯墨脖子,头紧贴温暖胸膛。 “呵呵,不是有点,是一点也不。锡岩,你瘦多了,得好好补补。”看骆锡岩脑袋直往自己怀里拱,贯墨有些得意的受用。 骆锡岩眨着眼四处看,原来住的是一个二层木楼,下了竹阶后,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地上排好分门别类晾晒的草药,还有新鲜的像刚采回来的植木堆叠在一起,两个小人蹲在地上分拣着,另一个高个子站在一边把药篓里的东西抖得稀里哗啦。 “喂,你悠着点,往清绸那边倒,我这都堆满了,没看见啊。”半夏撅着嘴埋怨着,这离扬专门跟自己过不去,公子说了这么多药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分完,这不是成心祸害自己么! 清绸本就有些辨识药草基础,又愿意看各种药典,学得也快,不会的贯墨也指点几番,都快抵上半个大夫了。知道离扬是照顾自己虚弱,但见半夏不高兴了,忙调解道:“嗯,离大哥,你放我这边吧,再别忙活了,大日头的可晒人。”看那流的满脸的汗。 “快点忙完,我教你去捕鱼。”离扬语气生硬地冲着清绸说着,接着便一扬手,篓子里的全落到半夏脚边,有的力道大了不慎还挂在半夏发髻上,满头满脸的青叶子。 半夏气到小脸鼓着气,几把扯下药草,胡乱嚷着:“我要去我也要去,凭什么每次玩都不带我,等骆大哥醒了,你们一边,我和骆大哥一边。哼!看谁打得过谁!哼!” “我才不和你一边呢,什么都不会光拖后腿!”骆锡岩故意笑他,就爱逗弄小半夏,看他炸毛跳脚可好玩了。 “啊!!骆大哥!!”一声尖叫,淡青人影箭一般窜过来。 “啊……骆大哥!!”又一声尖叫,另一淡蓝人影随后冲来。 第七十二话:偷得浮生乐无边一 最先冲来的是半夏,不敢去扯骆锡岩,只扒着贯墨的手臂摇晃:“骆大哥,呜呜,你终于醒了……”说着说着竟要哭出来。 骆锡岩本就觉得被贯墨抱着极不安稳,现在一摇,头晕的厉害:“半夏,再晃下去,你就再见不着你骆大哥了……” 还是清绸善解人意,眼巴巴地瞧着,瞅着骆锡岩额头沁出汗珠,脸色发白。忙一溜小跑抬出个躺椅,离扬见了,单手接过去,另一手推着清绸的背过来。 贯墨将骆锡岩安放在椅子里,骆锡岩被人一圈围着,殷切的目光盯着,总有些不自在:“你们……你们刚忙什么就去忙吧。” “骆大哥,你快好起来呀。你都不知道,离护卫帮着清绸欺负我,整天儿的,可可怜了呢。”半夏半蹲下捏了骆锡岩袖子,往脸上抹了一把泪。 “骆大哥,你还难受么?”清绸关切的凑近。 “不是,你们都这样挤得我不舒服!”骆锡岩此时已顾不得疑惑这个车夫怎么是护卫,心里被闹腾的感动不已,但也不能当着小孩儿的面哭吧。 “清绸你快闪开点,离那么近干嘛!”半夏还是那小脾气,拿手去推清绸。 “半夏你不也是……”清绸也倔强地攥紧躺椅扶手,扭脸回嘴。 “好了!药草分了么?锡岩就躺这,你们边干活也能边说上话。”贯墨板起脸挥手让俩少年散开些,快骆锡岩的样子真的像喘不上气。伸指点住大穴,往体内输入真气,舒转了几个周天,才慢慢好转。“锡岩,平复下心情,别那么激动。” “嗯,好。贯墨,我想晒会太阳。”看那俩小孩边分着药,边往这边直勾勾地瞅,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贯墨轻松连人带椅挪过去,又搬来小药铡,陪着坐在旁边将干药草切碎。 骆锡岩闭上眼,仰脸感受着温暖阳光洒在面上,鼻尖里涌入清新甘冽的香气,身边贯墨摆弄干草的稀松声,半夏和清绸挑拣后又放轻的脚步声,稍远处还能听到模糊的潮水声。忽然察觉一只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看那掌中的曲线,在光线下近乎透明般的白希。 “别对着强光,累了么?”贯墨温柔地将手叠在骆锡岩眼睛上。 “不累,觉得很……嗯,心里很欢喜,很……幸福……”骆锡岩小声说着, “骆大哥,前几天你一直不醒,清绸每天在你床边哭。我就说他丧气吧,看,今儿和我一起去山上采药,一回来你就醒了。”半夏手脚麻利,那堆草药慢慢矮下来。 “嗯,骆大哥醒了就好。”清绸受气小媳妇样应着声。 “你没哭么?小哭包!扒着床脚不放的是你吧?”离扬倒挺身呛过去。 “半夏,专心点。密蒙花和醉鱼草分错了地方。”贯墨也加入战局,撩过骆锡岩耳边碎发,将他的头扶好。 “呜呜呜,骆大哥,你看!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欺负我!连公子都嫌弃我了,呜呜呜……”半夏忙去将那两味药择出来。 “你看你们欺负一个小孩子,忍心么?贯墨你也真是的,这花花草糙我看长的都一个模样,分那么仔细干什么。半夏别哭,我帮你。再说,我睡着的时候还梦见你了呢。”骆锡岩伸去捏住贯墨的手,交叠着取暖。 “啊,骆大哥你梦见我什么了?”半夏立即变脸,咧着嘴笑开了。 第七十三话:偷得浮生乐无边二 “梦到我了么?”贯墨捏紧骆锡岩的手,还是心中无法安定,好像放了就再也握不住这个人。 时至流火七月,又近中午。两人晒着大太阳,贯墨后背都沁湿了,骆锡岩的手却冰冷渗人,身子不自主的战栗。 “哼,没梦到。”骆锡岩抖着嘴唇说着。 “骆大哥,你还没说梦到我什么呢。”半夏热了,脱去外袍,单衣短衫地又溜过来。 骆锡岩感觉贯墨扣着自己,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真气,大为吃惊:“贯墨,你……你别,你本来就不行,别在我身上费力。” “不行?嗯?什么不行?”贯墨饱含深意地半眯着眼,手上动作不歇。 “你……我是说你武功不行,你……登徒子!”骆锡岩觉得被俩小孩盯着说出暧昧不明的话,不由老脸一红。 “嗯,你乱想什么呢?”骆锡岩体内相冲的两股真气被自己用药物压下,沉静地像消失不见,但却是治标不治本,再爆 发时神仙难救。贯墨无法合眼,日日夜夜想着法子。 “骆大哥!快说你梦见我什么了!”半夏在身边蹦来蹦去急着问。 “咳咳,让我想想啊。梦里都是虚无缥缈的,你知道吧。我高高地坐在云彩上,什么都不看清楚。一阵风过,吹到哪我就飘到哪。”骆锡岩有些虚弱,指尖更冰凉。 “清绸,拿毯子来。”贯墨见骆锡岩唇上有些乌紫吩咐道,清绸没有质疑乖巧也地进了屋子。 “然后呢然后呢?”半夏小兔子般跳着。 “后来啊就不飘了。我也纳闷啊,好多地方我都没玩够呢,我回头一看啊,你猜怎么着?”骆锡岩累的眼都要闭上,强打起精神来。 仔细将骆锡岩盖好,只露出苍白脖颈。清绸眼中明显惊恐不定,手也不自主地颤抖,但什么也没说,直直地盯着。 “好了,回头一看,是个圆脸小少年贪吃地在啃那云朵,是不是?一口接一口吃着,最后锡岩都没站脚的地方,只能掉回到凡间来。”骆锡岩正要开口,贯墨细白手指点住他的唇,轻柔抚摸着,示意他别说话。 “啊……那是不是说骆大哥能醒都是我的功劳喽,哈哈哈。”半夏虽不满被人说贪吃,但幸好在梦中做了好事。 骆锡岩还想说什么,贯墨捏着他下巴,凑近去温柔含住他的唇,上下舔弄着。骆锡岩心动如擂,略张了口伸出舌尖回应,贯墨俯下身子撑着手臂上身压下来,舌也攻城掠地冲进去,霸道又凶猛,扫过上颌和内壁直直的往喉中去。骆锡岩嘴合不住,银丝顺着唇角滑落,溢出些许滑腻鼻音,气息也热烈起来。贯墨勾住舌尖绕着吮 吸,直吸得啧啧作响,骆锡岩才回过神来,光天化日的…… “你……”骆锡岩面色潮红,气息不稳道。 “还冷么?”贯墨抚上骆锡岩唇角,另一只手按揉着腰腹。 “我本来就没事!你……啊!半夏你怎么了!”骆锡岩明显好转起来,扭脸看见半夏,鼻下倒挂着两汪鲜血溪流。 第七十四话:偷得浮生乐无边三 虽说是半大的孩子,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半夏呆愣地吸着鼻血道:“我……我有点热……” “去用常春小黄馨煮点汤喝,败火。”贯墨平淡地似刚才霸道索吻的不是本人。 “哦……”半夏脚似生根般站立不动。 “快去洗洗吧,滴了一地呢,你看你看,还在往下淌。”骆锡岩见贯墨神色如常半点羞愧也无,自己也厚着脸皮理直气壮的打趣半夏。 半夏反应过来,一溜小跑到了墙根,从木桶里舀着水冲洗。清绸耳朵尖都红了,一声不吭地埋头分着药草。 “贯公子,能不能请您过去一趟?”一个大眼睛小侍女提着裙子着急地跑过来。 “嗯?可是有什么事?”贯墨见骆锡岩面色红润了些,便将毯子下移,只盖住腿。 “嗯嗯……就是……”小侍女支支吾吾的,走前小姐吩咐请医仙过去下棋,但是以前每次请他都不去,现在院子里五个男性都直勾勾地盯着她等她说话,一时有些紧张。 “半夏洗好了么,跟着去瞧小姐怎么了。”贯墨认得是伺候饮食起居的,若是病发不是这般情势,再说刚请脉才回来的,故料定没什么大事。 “不……小姐说是请公子过去。”小侍女憋出句话来。 “哦?”贯墨强烈日光下半眯着眼,慵懒地应着声。 “小姐刚得了本残谱没法破,想讨教公子呢。”小侍女急急忙忙道。 “哦,在下愚钝不会解,还望转告小姐。我现下有位重要的病人需要照看,实在是分身乏术。”贯墨皱了眉头,轻飘飘的拒绝着。 小侍女一溜烟跑了,骆锡岩却生着闷气。素未谋面的奚小姐对贯墨的心思,一猜便知,而自己只是病人。虽然贯墨强调是重要的,但还只是病人。 半夏和清绸分好药草,又进了小屋切药磨碎,忙地脚不沾地。骆锡岩堵着气不和贯墨说话,贯墨只道他是枯燥无味,寻了本轶闻趣事念与他听。 那声音温柔磁性,不笑尤带三分暖意,轻笑更是撩拨人心。骆锡岩在低低沉沉的嗓音中阖上眼,迷迷糊糊听到人声。 “啊,呜呜,骆大哥又晕过去了?!”好像是半夏。 “嘘,只是脱力累到睡着了,别吵……”轻柔的热气拂在脸庞,骆锡岩伸手胡乱摸着。 贯墨抱起他上楼放在大床上,靠在床头捏着医书看着,另一只搭在床沿的手终于被骆锡岩寻到。贯墨低头一瞧,大拇指被攥紧,好笑地张开其余四指覆上骆锡岩手背,执手能白头否? 骆锡岩被贯墨定时定量的半碗稀药粥叫醒,气鼓鼓地捏着勺子把儿,在粥里搅着。 “这粥不苦,尝尝?”好不容易掰开握住的手指塞了个靠枕在骆锡岩怀里才出来,亲手熬好又喝了半碗,味道还不错。 “哼,我又不是娇弱的小姑娘,怎么会怕苦,别小看人了。”骆锡岩含了满嘴毫不犹豫吞下。 “嗯,那怎么磨着浩然去买糖?”一回来就看见床边矮几上一包,想来定是浩然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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