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听说大名鼎鼎好se无能的宁远王要当官,似乎没有人好看,都指望他做官做个鸡飞狗跳,那么天都人就每日都有新鲜又搞笑的话题。 可天不遂人愿,王爷不知哪找来的“仙人”,不仅容貌倾城,而且还能力超群。白离铭在感到肩上担子越来越轻松的同时,也深刻地羡慕嫉妒恨。当众人纷纷表示,宁远王虽没有本事,但能慧眼识珠的时候,他可深深知道,宁远王不过是垂涎“仙人”的美色罢了! 关键字:好色之徒,凉琰,花痴,冷艳,傲娇,权谋,悬疑 一、做官? “众位可知宁远王名讳?”说书人一把折扇环指四座。 “这谁不知道,宁远王姓箫,单名一个彻字。”一人附和。 在天都,你可能不知道王尚书李侍郎的名号,可不可能不知道宁远王箫彻的名字。 说书人一把折扇挥来挥去,说的是吐沫横飞:“依我说,这箫彻的名字起得可不冤枉!” 说书人笑得神秘,好似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却偏就在说道重点时戛然而止,卖个大大的关子。底下听众被逗得心痒痒,一时间纷纷求着他快讲。 “先帝的二皇子、当今圣上的弟弟宁远侯王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徒么?” “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四座皆轰鸣大笑。在京城,哦不,也许在整个威国,宁远王就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此人是一出笑话也不为过。 “不错不错,”有一人闻言拍掌而起,朗声道,“说得对,箫彻确是个彻头彻尾好色之徒!” 众人转首,见一人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身着锦缎,看似来头不小。 说书人见自己好不容易聚集的目光全都转移到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身上了,心里好一阵不服气,便有意挖苦道:“这位客官,剽窃别人的话忒没新意。” 站立的那人也不动怒,也不回嘴,没脸没皮地笑道:“说道宁远王的事情,我可比你们清楚。” “哦?”说书人狐疑。 “众位可知,箫彻最常说的是哪句话?” 故作神秘的眼神从一干人等面上扫过,就等他们亟不可待开口。 “哪句?” “快说!” …… 吊足胃口后,那人哈哈大笑,慢悠悠开口:“我王府上书卷飘香,金银满箱,珠宝琳琅,什么都不缺,就是东边那十二厢房缺一打美女作姨娘!” 看那人学的惟妙惟肖,颇有箫彻本人的风采,又听着这俗不可耐的诨话,想那宁远侯张口钱财闭口美女,俨然一副草包模样,众人皆捧腹大笑。 正闹着,一小厮匆匆忙忙跑来:“王爷王爷!大事不好啦……” 王爷?天都有几个王爷? 眼前这位…… 霎时间众人感觉到了危机,纷纷沉默无言面如死灰,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气氛份外沉重。 虽说宁远王是个笑料,但只是个背地里的笑料,就算借这些人一百个胆子,也是万万不敢当面取笑宁远王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也是皇亲国戚啊。那人万一…… 那人向众人拱拱手笑道:“宁远王箫彻就此别过。”说罢,风一样跟着小厮去了。 竟然真的是宁远王! 天底下怕是再没有这样不像王爷的王爷! 太后痴迷佛教,一心向佛,所以天衡宫里常年烟雾缭绕,檀香味浓重。 此刻,一项天塌下来也不怕的箫彻正哭丧着脸跪在蒲团上。 他不怕天塌,也不怕地陷,偏偏只怕一件事——做官。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小厮带来的是天大的喜讯,而对于箫彻来说,那可是个大大的晴天霹雳,劈得他差点两眼一黑摔坐地上,在众人面前失了潇洒仪态。 “皇祖母,您得劝劝皇上啊!”箫彻就快痛哭流涕了。 “彻儿,”太皇太后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半眯着眼瞧着他,“是哀家的意思,你不高兴吗。” “不不不,皇祖母误会了,孙子不是不高兴,只是……” 只是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子,也压根没那份心思。在箫彻眼里,做官等于坐牢,天天脱了朝服换官服,脱了官服又换朝服,又得应对那些比骨头还倔的老八股,不仅失了自由,更没了乐趣。 “你先起来再说吧,动不动就跪,也不怕沾了寒气坏了身子。”太皇太后慈祥地指一指她身旁的座椅,箫彻道了声谢就赶紧坐了过去。 “哀家知道你的想法,你母妃去世对你的打击极大,但你也不可因此浑浑噩噩过日子。”太后心疼地拍拍箫彻的左手,双眼已是水汽弥漫。 那是一双很老的手,尽管保养得当,也藏不住岁月的痕迹。手背上的皮肤不复当年的紧致细腻,颜色也越发苍白。想起近日来太后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箫彻乖巧地点了点头:“皇祖母不必为彻儿担忧。彻儿只求快意江湖,人生苦短,能随心所欲是最好。” “快意江湖……随心所欲……”太皇太后哀怨地重复,“你可知,这八个字说来容易实质却有多难!彻儿,哀家很不喜欢现在的你,哀家想看到的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你。哀家知道那事对你有多残忍,可皇上的决定,哀家也无力改变。五年了,哀家晓得你心痛,可五年的时间还不够你重新振作吗?你若再是这幅样子,哀家能护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咳咳咳……”太后情绪太过激动,一下咳嗽又发了,用帕子捂着嘴唇咳个不停。 箫彻急在心里,唤来太后贴身宫女翠儿服侍,便匆匆道了别。跨过门槛的那一刻,箫彻回头望一眼太后,心里暗想:皇祖母,您不知道,有些痛是一辈子都不会好的。 每日早朝,殿上总是黑压压站一片人。老的、少的、肥的、瘦的、丑的、美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千姿百态。然而这些人,不论是相貌堂堂还是丑的惊人,都分作两拨静立着。左边一拨是文官,个个搔首弄姿故作风雅,实则掩不住一股书生酸味。右边一拨是武官,个个膀大腰粗身强力壮,散着浓浓的“男子汗”味儿。箫彻站在左边一拨人中,英俊潇洒,自是出类拔萃。 见他昂首挺胸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旁边的白离铭偷偷用手肘捅他左腰:“臭美什么,官府穿得歪七扭八的。”说罢瞥一眼正在跟杜太尉讨论国事的皇上,用袖子掩着嘴偷偷笑了。 箫彻拿眼瞪他:“你不得不承认我比你帅气多了。” 箫彻中气十足,尽管已刻意压低声音,还是被皇上听见了。 九五至尊突然放下奏折发问:“不知箫尚书有何建议?” 从上朝起,箫彻就在不断掰着指头算时间,越站越是瞌睡,恨不得早点下朝一头扎进被子里睡个痛快,压根没在意皇上和杜太尉讨论的是什么问题,被这么突然一问,整个人发蒙。 “这个、这个、臣弟……臣弟的意见是……”箫彻转着眼珠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白离铭见他丢脸的样子,更是暗爽不已。 憋了半天,箫彻来句:“臣弟暂无意见。” 底下已是止不住的嗤嗤的笑声一片。 第一次上朝就是这么不顺利,箫彻开始担忧以后的日子。 箫彻彻底讨厌御书房的味道,龙涎香烧的像不要钱似的,冒得烟又粗又浓,呛得口鼻里全是那股味儿。 静默半晌,皇上用蜷着的指关节反手敲着扶手道:“朕不指望你立什么功,也别捅什么乱子。” “咚咚咚”的敲击声不响,一下一下的,十分有规律。 箫彻送上一个厚脸皮的笑容:“臣弟晓得分寸!” “朕调白离铭去刑部,你该明白朕的意思。” 白离铭嘛,皇上的得力干将,头脑敏捷手段高明,调来刑部一是看着箫彻不出乱子,二来有什么公务,也可以多多地包揽……箫彻脸上浮起一抹贼兮兮的笑容,既然在一个部门,那他可会好好“照顾”白离铭的。 “谢皇上照拂。”箫彻一鞠躬。 皇上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柔软哀怨:“朕知道,你变成这样都是因为……” “臣向来是烂泥巴扶不上墙,皇上不必惋惜。”一句话,竟有说不出的苦涩。 “罢了,你歇去吧。”长袖一挥,那个弓着身子的人影远远去了。 皇帝握着扶手的手青筋暴起,恨不能捏碎那木头。 转过御书房的拐角,穿过长长的长廊,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寝宫,箫彻不禁想起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从前的琳琅宫门庭若市,鸟语花香,而今已是荒草凄凄,青苔爬上宫门的台阶,杂草丛生也没人修剪,那个秋千架经历风吹雨打早已锈迹斑斑,木头凳子也破旧不堪。 再也开不出那么美丽的玫瑰花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朗朗书声犹在耳畔,三个稚气小童跪坐桌边,老太傅闭着双眼摸着长长的白胡子,跟着他们的读书声摇头晃脑,似是沉醉。小童们念了许多遍,却是不解书中意思。其中一个头戴黄色帽子的开口发问:“太傅太傅,这句诗什么意思?” 太傅眯着眼笑,却不解释,只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每次问你都这么说,我看其实是你也不知道吧!”另一个胖娃娃嘟嘴表示不满。 “二皇子,不可对太傅无礼啊,否则太傅手中的小竹竿又要打得你三天三夜做不了凳子了!”第三个小童明显是取笑他。 胖娃娃气的拿手去打他,小童一溜烟转到小黄帽子身后,胖娃娃在位子上可待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捉他,而小黄帽子正襟危坐,笑着看他俩追逐哄闹,直到太傅威慑性地拿起小竹竿狠狠抽了抽书桌脚,两人才吓得又赶紧回去跪好…… 不敢多想,箫彻揉一揉酸胀的眼眶,快步走开。 二、上任 “小白,你说,刑部忙不忙啊?”见白离铭回头恶狠狠瞥自己一个白眼,箫彻连忙笑得堆起一脸褶子解释道,“我是怕我忙的都没时间跟你说话啊。” 这话对白离铭显然不受用,他强压住内心一阵阵的恶心,强迫自己用温柔的语调说:“箫尚书,皇上压根就没想过让你正儿八经办个案子。再说,一般邻小案在知府那就定案了,实再不行还有大理寺主审,刑部不过结个案、定个论,我想你跟我说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见箫彻似懂非懂地狂点头,白离铭突然放软语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放心,有我呢。” 箫彻拍拍他肩头咧着嘴笑道:“小白,偶尔你也挺可靠的。” “那么,”白离铭的尾音刻意拖得好长,扯着箫彻袖子把他拉到自己前面,“你是尚书,我是侍郎,你走前面。” 箫彻掸了掸衣袖,整整了前襟,确定形象非常完美之后,转头冲白离铭咧嘴一笑:“你也知道我长得比你帅,还是我适合走前面。” 白离铭在他身后动作夸张地做一个呕吐状。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自箫彻和白离铭跨进刑部大门的第一脚起,李郎中和一干主事把他们头到脚夸了个遍。从翩翩衣着说到俊朗外貌,又从俊朗外貌说道贵气逼人,最后连箫彻的头发丝都被大力赞颂一番。 箫彻捧一杯茶,撅嘴吹吹浮在水上的茶叶,二郎腿早已高高地翘着,一副特别享受的样子。 李郎中挥着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敲打在箫彻肩膀,一脸谄媚:“王爷,这茶是今年新茶,上好的龙井,可合您意?” 白离铭不等箫彻回话,沉着脸道:“刑部倒是铺张,连茶也要一等一的上品。” 李郎中脸上笑意未变:“上等的茶是供王爷和白侍郎喝的,下官们平日都喝些粗茶陈茶,不敢浪费!” 箫彻笑眯眯摆摆手:“小白,你就别刁难李郎中啦,快来品品这新春第一茬茶。”说罢,把一杯茶喝的兹兹作响,十分不雅。 李郎中双眼狡黠地打个转,弓着身子窜到箫彻面前,从怀里掏出个白手帕。 “王爷,下官育有一女,正值豆蔻年华,容貌清丽、举止端庄。下官命人将小女容貌照实描绘在手帕上,还请王爷过目一阅,若得王爷垂爱,是小女一生的幸运!” 闻言,箫彻一口浓茶“噗”地喷了李郎中一头一脸,呛得自己直咳嗽:“咳咳……李郎中,你、你听谁说我要娶妻?” 李郎中抹一把沾了茶叶的刘海,笑嘻嘻解释:“王爷垂爱,已是小女高攀,小女不妄想做妻,只求留在王爷身边做个妾侍。” 箫彻嘴角抽搐,这个李郎中好像还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什么做妻做妾的,都是哪听来的。 白离铭再也忍不住笑意,伸手抢了李郎中手帕:“李郎中闺女长得美貌,配这个昏头的王爷倒是可惜了!” 箫彻大声清了清嗓子,正经问道:“李郎中,哪里来的灵通消息?” 李郎中用袖口擦干净脸上的茶水,一时不明白到底是得罪了王爷呢,还是得罪了白侍郎,“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回王爷,下官不该听信坊间传闻,尤其是那首《姨娘诗》!下官知错!” “什么《姨娘诗》?你倒是念来听听!”白离铭笑的人仰马翻。 李郎中瞥一眼箫彻,见他没有阻拦,神色也不算太难看,摇头晃脑念道:“宁远王府,书卷飘香,金银满箱,珠宝琳琅,十二空房等姨娘。” “哈哈哈哈……好文采、好文采!”白离铭笑的直不起腰,“李郎中,你家女儿画像我代箫王爷收下了!” 箫彻恶狠狠瞪白离铭一眼,打发了李郎中,伸手扯了手帕糅作一团:“瞎凑什么热闹!” 白离铭悠哉品一口茶:“送上门的美妾你不要?” 箫彻别过脸去乱哼哼。 白离铭凑近他打趣:“你倒是少有的正经!那首诗你做的?真不咋地,跟你人一样俗,要是老太傅还活着,非被你气死不可。” 言罢,白离铭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没事提什么老太傅,箫彻怕是又要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偷眼去看箫彻,他面色惨白,白离铭细声细语道:“箫彻……是我失言……你别……” 箫彻怔了怔,笑眯眯没事人一样:“小白,我出去咯!” “你不熟悉一下卷宗?”白离铭小心翼翼。 箫彻摇摇头:“本王不适合干这些!有小白你,我还担心什么呢!”说罢,人已撇开长腿跨过门槛。 白离铭在他身后大声问:“你去哪里?” 箫彻头也不回,潇洒至极地说道:“好色之徒当然是去喝花酒!” 白离铭重重地叹一口气。 三、“仙人” 丝竹悦耳,美酒醉人。 可偏偏凡事都有个例外。 一杯又一杯,箫彻独自喝了半壶梨花春,面色如常,一点儿醉态也没有。管家荣樊既不陪他,也不理他,更不站着,而是坐他对面,色眯眯一双眼盯着青楼女子暴露又妖冶的身子。 梨花春,苏淑妃生时最爱的酒,也是箫彻最爱的酒,既然是最爱的酒,那怎么能没尽兴品味就醉倒呢。 震耳的乐声,挡不住邻桌的议论,一桌子的荤话尽数传入箫彻耳朵。 “最近妓院冷清多了啊!”一人环顾并不拥挤的四周,有感而发。 “白天都疯够了,晚上还不在家休息么。”另一人解释道。 那人来了兴致,连忙追问:“白天可有什么好玩的?” “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天都来了个仙人都不知道吗?” “仙人?!什么仙人?装神弄鬼的!”这人明显对这种迷信的说法嗤之以鼻。 “说来也奇怪,那人不知从哪里来的,没根没底,可医术好得不行,这不,王大牛治了快半年的花柳病,喝仙人十几副药就好彻底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就算他医术高超,可为什么叫他‘仙人’?” “哎……”那人重重叹了口气,似是惋惜,“你没见过那郎中的样貌,身为男子真是可惜了。” “哦?!”听的人来了兴趣,催促他说下去,“你倒是仔细说说!” 那人只摇摇手,大拇指竖得老高,“说不清,说不清!” 箫彻一贯耳朵灵光,听邻桌聊“仙人”正到关键处戛然而止,一时浮想联翩,止不住的好奇心,端了酒杯正欲去敬个酒打听个明白,手中一空,酒杯已被人夺了去。 这个老荣,不管教下越发地蹬鼻子上脸了!箫彻怒气冲冲吼道:“老荣,主子的酒你也敢抢?”回头一看,杯子正在白离铭手里,惊得下巴快脱臼。 “小、小白?!”他不是见鬼了吧?号称正人君子、美色坐怀不乱的白离铭也会逛青楼? 白离铭皮笑肉不笑:“谁是老荣!”,仰头一口灌了酒,却被呛得直咳嗽。 箫彻扶他坐下,用力掐了掐他面颊。 白离铭吃痛:“干什么你!” 箫彻笑嘻嘻,玩味地看着他:“真的是你。怎么,禁欲十几年终于憋不住了?” 白离铭脸颊泛起两坨高原红:“你可逛够了?” “没呢,还没有看的上眼的小倌。”箫彻忽的凑近他,“可有看中的,我买单,你尽管选。” 白离铭又是一杯酒灌下喉咙,咳得老荣心惊胆战,忙给他拍背。 “不会喝就别喝了。”箫彻想跟他抢酒杯,哪知白离铭借着酒劲耍无赖,硬是把酒壶拿了去。 “好好的酒,给你当白开水灌,糟蹋了。”箫彻一手搭在桌角抱怨。 “谁说我不会喝的,老子酒量比你好!”白离铭摔了壶盖,灌得自己满身湿哒哒,酒气熏人,头晕眼花趴在桌上喃喃自语,“箫彻、箫、箫彻,你……老子……”后面的话纯属胡言乱语,就算箫彻凑着耳朵去听,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好好的销魂夜被这个姓白的醉汉搅合了,箫彻真想一狠心溜走,随他在这丢人。 “算了,谁叫本王心软!”箫彻认命,吩咐老荣与他一人站一边,抬着白离铭上楼。 开了房间,箫彻野蛮地把白离铭往床上一扔,转身前,衣角却被那个醉醺醺的汉子紧紧拽住,脱不了身。 白离铭口齿不清,箫彻听不太明白,只听得他不断呼唤自己名字。 他掏掏耳朵,看看白离铭,又看看房间。 白离铭,妓院。白离铭,妓院?白离铭,妓院!! 这一定是箫彻此生最灿烂的笑容,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极其有趣的点子! 箫彻三下五除二脱了白离铭外衣,此时可怜的小白已上半身全裸,只剩…… 箫彻目光落在白离铭遮挡着下体的贴身袭裤,嘴角一歪,露出个邪恶的微笑,毫不犹豫一把扯了裤子仍地上。 “老荣,你去叫个小倌来!” 白离铭自诩洁身自好,若是明早小白醒来的时候,不仅光溜溜不着一物,身边还躺着个妖娆妩媚的小倌……想想他慌张又生气的样子,箫彻不禁笑出了声。 四、圣人也会怒 太皇太后身子经一阵调养,总算无大碍了。这日,杜太尉要来请安,太皇太后恩准他携了家眷一同探望。 四月微风和煦,春色正好,太皇太后病后体虚,仍裹了厚厚狐狸毛长风裘。 “微臣携小女给太后请安!”杜太尉谦卑弓着身子。 太皇太后面带慈祥笑容抬了抬手:“坐吧,一家人客气什么。”目光却穿过杜太尉,落在他身后女子的脸上。 杜太尉见状,忙侧了半个身子向太后引荐:“微臣小女杜菀婷。” 杜菀婷落落大方请个安:“臣女参见太后,太后安康。” 太皇太后上下打量她一个来回,满意点头:“杜菀婷,莞尔娉婷,名如其人。坐哀家身边来。” 杜菀婷见父亲不阻挠,便小心翼翼在太后身旁落座。 太皇太后亲热拉她一双纤细小手,自家人一般问:“今年多大了?可有婚约?” 杜菀婷到底未出阁闺女,脸上发烧,声细如蚊:“回太皇太后,菀婷今年二八年华,未有婚约。” 太皇太后理了理她额前碎发,眼含笑意:“是个好孩子,别跟哀家这么生分了,就叫哀家姑婆吧。” “是,姑婆。”菀婷低声应了。 彼时又一番闲聊,太皇太后不过再询问些家长里短闲话,杜太尉和杜菀婷不卑不亢一一作答。太皇太后知杜家一切如常,便放心了许多。 正聊着,门外太监又尖又细的嗓子响起:“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皇帝箫琪迈着朗朗步伐,已到太后跟前请了个安。他余光瞧见杜太尉,又看见太后身边的女子,露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 这边杜菀婷养在深闺人未识,甚少见男人,而今一见身份崇高的皇帝,见他剑眉星目,相貌俊朗,低了头红着脸不敢再看箫琪。 杜太尉见场面尴尬,匆匆与太皇太后、箫琪道了别。 是太皇太后先发声:“杜太尉家女儿清秀可人,性格也乖巧,哀家很是心仪,皇帝看了可合意?”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陈述。 “朕隔得远,没看清楚。” “那么哀家就好好替你看了,替你决定了。” 箫琪被太皇太后一句话堵住喉咙,想来也是自寻的。不过,不管他说什么,太后主意已决,是不会罢休的。 “朕已心有所属。”只得拿出一个挡箭牌。 太皇太后摇头叹气:“好好的女人不爱,整天沉迷男色。你是皇帝,总得有子嗣,好来继承这万里江山。”当然,这继承人身上流淌的必定是她杜家血液。 哪知箫琪反驳道:“朕所说的,是个女人。正是李郎中之女李沁颖。” 太皇太后嘴边笑容一丝丝减退:“如此,哀家要见见这位李沁颖,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让皇上疼在心间。” 箫琪离开天衡宫的时候,闷在胸口的一口气才缓缓嘘出。 太皇太后要他娶杜家女儿,麻烦不小。 对不住了,李郎中。 皇上的麻烦大,宁远王的麻烦也不小。 早起上朝的时候,白离铭一反常态,躲他远远。箫彻堆着笑脸靠近他,他偏又转个身不理不睬。箫彻索性豁出去脸皮,在朝堂上闹个大大的笑话,可旁人都笑了,唯独白离铭始终板着个脸,冷冰冰比地下的大理石还硬。去刑部的路上也不等他,一个人在前头走得飞快,箫彻去追他,他就忽而慢下来,等箫彻放慢速度,他又跑的比马都快。 一进门,自顾自扎进卷宗,也不管满屋子的灰尘,恨不得用书把自己埋起来。 箫彻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可人就是瞅都不瞅他一眼。本指望今天能好好嘲笑他一番,却把自己弄得凄惨。无奈,他清清嗓子放低姿态:“小白,昨夜是我不对,可我劝过你,你就是不听我的,喝的那么醉。” 见白离铭充耳不闻,箫彻挠挠头:“是我错了,我该带走你的,不该把你留在那儿,谁知道你看起来正儿八经,喝了酒却……” 白离铭恶狠狠赏他一记白眼。 箫彻吓得后半句话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其实……是我的恶作剧,其实你跟那小倌是清白的,其实什么都没发生,放心吧小白,你的处子身还在的!” 白离铭终于平静开口:“我当然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自己暗地乐了半晌,却一下被白离铭识破,箫彻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底。 “醉成那个样子,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那个精神。” 最初醒来的时候,看自己不着寸缕,身旁陌生小倌睡着,确实诧异。但仅仅一会儿,他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某个人的“杰作”。 “就知道小白你聪明。”箫彻笑嘻嘻拍马屁,“那你又何必半天不理我。” 自己又何必不理他呢。他素来爱胡闹,也不是不晓得的。只是……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发现,箫彻并没有像自己看他那样看自己。于箫彻而言,他白离铭三个字,不会有那个特殊的含义。心里不知是恨、是怒还是醋,总之没个宁静。但终究不忍看他愁眉苦脸,失了往日奕奕神采,还是开口,像平常一样跟他对话,不叫他听出半点情绪。 那人偏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小白,你昨日有没有听见邻桌说的‘仙人’?” “滚!”白离铭一声暴喝,是止不住的滔滔怒气。 箫彻被他河东狮吼震得双耳发麻,可身手依旧敏捷矫健,在看到那个硕大的砚台精准无比对着自己脑袋飞来的一刻,人已如跳蚤般跳出房门。 五、一日一望 天都人是用生命在八卦。 天都人闲着无聊,还流传一份八卦流言榜。 本来嘛,这八卦的第一名、流言最多的主是他宁远王箫彻。可自从“仙人”来了天都,顷刻间名声大噪,已成功蝉联榜首好几日。一时间箫彻就成了那昨日的黄花、凋零的残花败柳,他在有些失落的同时,暗自抱怨天都百姓喜新厌旧,却也对那所谓“仙人”心生好奇。 这一天闲来无事,又是个极其清闲无聊的早晨。箫彻在馄饨摊喝一碗热乎乎鸡汤馄饨,酒足饭饱拍拍肚皮,准备去会一会“仙人”。 管家老荣慢悠悠跟在箫彻后头,一路盯着美女跟人搭讪,吓得老幼妇孺见了他就自动躲开三丈远。老荣不识趣,仍旧用一双沾了浓浓色欲的眼瞅各色往来的美女,在调戏一个水灵灵少妇未果反而被一伙精壮肌肉男暴打一顿后,终于眼睛乌紫乌紫的,肿的快睁不开。 每到岔路口,总有白色指示牌,上书“谪仙居”硕大几个字,给箫彻指引正确的方向。 字体是柳体,点画爽利挺秀,笔力纤细苍劲,不拘束于形体,更在乎字韵。 箫彻思索半晌,得出一个结论——此人书法不错! 走着走着,九曲八弯,终于是在一座小庭院前停步。箫彻抬头,见正门上一个烫金的大匾,同样的字体写着“谪仙居”三个字。 就是这里了。 可…… 箫彻环顾四周,连个鬼影也没有。不是说这“仙人”炙手可热么,怎么这么冷清呢。 跨着不解的步伐,箫彻大步走进院子。 只见一个小厮身穿蓝色布褂,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扎起,嘴角叼一根茅草,二郎腿翘得老高,悠悠闲闲躺在地下晒太阳。小厮见他们来了,爱理不理说一句:“公子今日不见客。” 老荣先前受了闲气,此刻又被他敷衍,一肚子气怒冲冲吼道:“你一个奴才,凭什么嚣张!宁远王箫彻要见你家公子,你速去通报!” 那小厮懒洋洋爬起身,拍拍衣服上尘土,依旧是爱理不理:“既然来我家的院子,就得守我家的规矩,那么大字你没瞧见么?” 箫彻和老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门左边墙上写了小小一排字。 “一日一望?”箫彻不解念出声。 “一日一望,就是说我家公子一天只看一个病人,其余好请不送!”小厮做一个送客的动作。 难怪方才周围都没人,原来都是被这刻薄的小厮赶跑了。 “看你老子的病!我家王爷身体好的很,你再诅咒王爷,别怪我撕了你的嘴!”话从鼻青脸肿的老荣口里说来,丝毫没有震慑力,反而相当滑稽。 “身体没病,怕是脑子有病吧。” 小厮一番奚落,惹得老荣举起拳头誓要把他揍个稀巴烂。 箫彻拦下他:“无妨,无妨,本王不与他计较。既然是一日一望,那么本王明日再来。” “明日?怕你是等到明日的明日的明日也见不到我家公子呢!”小厮傲气十足。 “哦?”这语气是愿闻其详的意思。 “你明早过来,肯定见这门口排的密密麻麻全是人,多得连院子也塞不下,一溜排直通到前面个路口。”小厮指了指远方。 “哼,吹牛,这么夸张。”老荣气从鼻孔里出来,相当不相信。 “那你明日来看看便知,哦,别怪我没提醒你,可得赶早,不然你连挤也挤不进门来!”小厮说罢,一路推搡,硬是把箫彻他们推了出去,用力把门无情的关上,箫彻甚至还听见上锁的声音。 “至于么?”老荣愤愤不平,“王爷,一个臭郎中有什么好看,我们不如去天香楼看花魁去!” 箫彻清楚看见老荣口水哈喇子顺着嘴角源源不绝流淌,被深深地恶心到了。他拍拍老荣肩头:“老荣,你对本王可有二心?” “没有没有,老荣对王爷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理不容啊!”他显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那么,为本王做事可会尽心尽力?” 老荣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嘴上任然答应:“这是自然,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像老荣这样为王爷办事的人了!老荣为王爷肝脑涂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很好,那本王就赐你一个表现的机会。”箫彻邪恶地微笑。 完蛋了! “本王命你死守大谪仙居,为本王抢到明天问诊的名额!” 就知道完蛋了! “王爷……”老荣哀嚎,碰上王爷认真又炙热的目光,求饶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其实是说了也没用,王爷XX上脑,不见“仙人”不罢休。 又能如何呢? 于是深更半夜,谪仙居门口多了个流浪汉,整个人坐着不断打哈欠却不敢睡,两只手死死扒住两扇大门,好似主人欠了他几千两银子。 老荣一夜与瞌睡虫斗争,终是不辜负王爷期望,成功扮演恶犬赶跑其他竞争者,为箫彻夺下今日看诊的名额。 其实哪里是看诊呢,分明是看人! 可箫彻踏进房门的那一刻,深深被眼前景象挫败了。那一片又长又厚的白色纱幔把房子一分为二,很明显,这位“仙人”是打算“垂帘望诊”。 老荣愤愤不平啐一口小厮:“耍人玩呢!”、 小厮不急不恼:“听闻王爷好色如命,这纱幔是我家公子特意为王爷准备的。” “你们把我家王爷当什么了!”老荣一句话八分不平两分赞赏。看来他们很了解王爷嘛。 就是,把他箫彻当什么了!不过也无妨,箫彻不见美人不罢休,总有办法骗了“仙人”近身。 于是,一场荒诞的问诊开始了。 六、看诊 “王爷近来可有不适?”纱幔里头,公子平静开口。 声线清朗,如一汪清泉淌过无人山谷,听得人心平气和。不错,不错。箫彻给他八分,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期许。 “几日辗转难眠,黑眼圈熬得像炉子里头木炭。”箫彻无奈叹气,语气真切叫人听不出端倪。 “王爷是否思虑过重,有诸多心事?” “本王……本王脑海里不断勾画一人身影,为他神伤忧思……” “那么王爷是否坐卧不宁,食不知味,心思繁杂,想做些事却没什么精神?”公子细细追问。 “公子怎知本王症状?难道公子与本王有同样感受?”赤果果一番调戏。 纱幔里头轻声细语:“王爷是害了相思病,而且,是单相思。” 一番话语言辞奚落,语气却正经别无他意。 箫彻厚脸皮点头:“公子料事如神!那么公子可知叫本王心心念念的正是公子你?” 那边静默不出声。 王爷泡“妞”的手段还是一样高明,如此有冲击力的告白感动得老荣竖起拇指。 可公子不怎么买账:“王爷,你我才第一次‘见面’,王爷甚至不知我容貌如何、为人怎样,又哪里害的相思病。若是存心戏弄我,那就请王爷回去吧。” 那边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透过纱幔可见依稀人影,已起身离去。 “腊子,送客吧。” 想来好笑,莫非那人真是七情六欲全无,当真要成仙了么。纵使对他无意,也不必这么冷冰冰无情驱赶吧。 叫腊子的小厮应了声,使力去推老荣。 老荣整个人赖在腊子身上,双手紧紧扒住门框不肯出去,脸涨得比猪肝还红:“干什么干什么,我不走!”王爷若是今天没见着人,必定还要差他熬夜,如此折腾他这条老身子还不得提前见阎王!为了今夜能睡上自己那软绵绵暖和和的铺榻,无论怎样撒泼耍赖,都不能轻易无功而返。 “王爷,王爷!” 而立之年的老荣到底比不过十几岁毛头小子,眼见就要被成功推出门外,急切向箫彻求救。 “哎哟喂!”箫彻不来救他,只捂着心口突然惊叫,整个儿摊倒地上。 老荣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也顾不得什么腊子不腊子,爬到王爷身边:“王爷,王爷怎么了?您可别吓老奴啊!” “老、老荣,我心口好疼!哎哟、哎哟……”箫彻眉头紧锁的间隙,悄悄向老荣眨眨眼。 老荣当下明白:“‘公子,公子别走,我家王爷心口绞痛,公子不能见死不救!’” “公子不必理会,他们苦肉计骗你呢!”腊子嗓子提高八度。 “你老子才骗你!要是王爷有点闪失,老子揍得你叫爹爹!”老荣气急败坏。 箫彻气若游丝:“老荣……若是公子不愿相救,你也不可、怨恨……一切皆有命数……哎哟喂!!” 那边人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又坐下:“腊子,把王爷扶进来吧。” 腊子心有不甘啐一口,心有不甘扶起箫彻。 掀开层层厚重纱幔,终于看清那人面孔。 ——才怪! 纱幔里头还是纱幔。公子头戴斗笠,脸孔一周仍有白色纱幔重重围绕。 瞅见箫彻脸上失望神色,腊子捂嘴嗤笑:“这个也是我家公子特意为王爷准备的。” 公子面前箫彻已成了块石头,双目哀怨盯着纱幔,恨不能眼里喷出火来,把那些遮挡烧个干净。 “伸手。” 公子指挥下,箫彻乖乖伸出膀子。公子立刻搭脉。 “王爷脉象蹊跷,我要仔细瞧瞧。” 说罢,双手如有魔力,飞速按他气海、石门、太溪、复溜、涌泉、阴凌泉等穴位,所按之处无不酸痛难忍。 箫彻吃痛哇哇大叫,此刻假痛变成了真痛。 老荣担忧不解:“我家王爷得了什么病,疼的这么厉害?” 公子不理他,转头吩咐腊子:“淀粉蛇床子川椒狗骨各一钱均和,每日一次,涂于玉茎。” “啊?!玉茎!王爷,你不是得了花柳病吧?”老荣扶着箫彻的手猛然松开,又在布褂上擦了擦,生怕自己被传染。 公子波澜不惊,听不出半点玩笑之意:“王爷没病,只是纵欲过度。” 老荣机械重复:“纵欲过度……” “肾虚。”公子两字好比晴天霹雳。 七、纠缠 宁远王粗俗、好色、无能,十足一个大草包,可他有一个要命的优点——执着,尤其美色当前,这执着简直非常人能比。 那日未能见着公子真颜,箫彻本着不放弃不抛弃的原则,日日都来谪仙居骚扰。 老荣问腊子公子喜好如何,腊子胡邹乱侃一气,回说公子喜爱抚琴。于是箫彻不知哪找来的琴,搬了桌椅坐院子里。 那琴确实好琴,八宝灰的灰胎,大漆的漆膜,上好杉木的琴身,可这样一把古琴彻底毁在了箫彻手里。不会调音,更不会演奏,只随手乱弹,琴弦震鸣发出呜哑难听的声音,简直叫人听了魂不附体。 腊子捂着耳朵蹲在墙角,被箫彻惊天地泣鬼神的乐音搅得头疼欲裂。真是作孽!要是知道箫彻琴技这么差,他一定不会那样回答。 “快叫你家王爷手下留情,饶了我家公子吧!”腊子扯着嗓子冲老荣喊。 老荣做一个拒绝的手势,面容痛苦决绝又夹杂一丝报复的快感。谁让他凶悍欺负自己,偏就让他尝尝王爷的厉害。 箫彻一段奏完,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妙”演奏中无法自拔,未等他二人调试好心情,已着手下一段的曲子。 “嗖!” 一寸长银针破窗而出,紧紧贴着箫彻左耳飞行,只消那么两三毫米距离,就会刺入箫彻耳垂,留下个不起眼的伤口。可公子不想伤人,仍是留了那么一点点空间,使银针一路无阻大半深深扎进箫彻身后墙里。 箫彻惊得冷汗直流,“叮”一声琴弦断裂,食指一道血花飞散。 “王爷!”老荣骇得跌跌爬爬冲过去,双手捧起王爷珍贵的食指仔细端详,“王爷伤口好深啊!腊子快叫你家公子帮王爷包扎!” “噗!”屋里人无言扔出一样物件,腊子捡起来看,是一包裹得厚厚的纱布。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郎中,王爷可是为你受的伤。”老荣啐一口,夺了纱布扯开,“王爷,老荣替你包扎!” 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口,却被老荣包得厚厚,箫彻食指活像插了个大苹果。 弹琴感动不了公子,箫彻肯定要另想办法,他才不会因为区区一点皮外伤就放弃,就算碰个头破血流,那也是甜蜜的痛苦! “腊子,公子平日可还有别的爱好?”箫彻眼神真挚哀怨。 吃了上次的苦,腊子这次绝对要想个安静的爱好来。 腊子扶头沉思,突然眼睛亮亮:“我家公子喜欢下棋!” “下棋,这个简单!”箫彻看看被老荣包扎成残废的右手。下棋的话只用左手就可以了,正合他意。 腊子得意地笑,围棋绝对是个安静的爱好。 可他低估了箫彻制造杂音的能力。 箫彻说市集上贩卖的棋盘太低档,而自己府上正有一张精致的棋盘,棋子也一应俱全,于是差遣人去拿,又怕途中弄坏,就叫人用马车拖来。 那车夫驾着马车声势浩大,不仅吵得邻里抱怨,还扬起一阵尘土,呛得人咳嗽不止。箫彻又指挥下人小心翼翼把棋盘搬到院子里桌上,那架势让人以为下人抱着的是他孩子。 一张木头棋盘而已,没这么脆弱吧! 最后马车绝尘而去,剩他们三人在院子里吃灰。 “来来来,老荣来陪本王下棋!”箫彻撩起衣角,笑盈盈端坐棋盘边。 “啊?我?可我不会啊!”怀疑自己听错了,老荣指指自己。 “没问题的,你照着棋谱就行了!”箫彻扬扬手中一本破烂不堪的书。那书封面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古今名局,也不知是从哪拿来的。 “额……那好吧。”老荣乖乖坐定。 “你就照谱子,下一步念一步,记住,声音要高,要穿透屋顶让公子在屋里也能听见,不然公子会寂寞的!”箫彻得意微笑。 公子才不会寂寞,公子嫌你们烦呢!腊子冲箫彻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荣点头照做,气运丹田,憋了半晌快憋死自己,终于发出洪亮的一声:“白子落天元!” 破锣嗓子声如缺了口的钟,又哑又吵,不过确实穿透屋顶穿进屋子,公子肯定能听见。 “好,就照这个样子!”箫彻差点鼓掌以示鼓励,“接下来该我,你继续念。” “黑子落左高小目!” 这一声响过前一声,震得腊子耳膜发麻,头脑发昏。 “白子落左小星!” 腊子开始有点后悔。 “黑子落上中腹!” 腊子开始想念箫彻的琴声。 “白子落左上边!” 腊子精神错乱,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屋里公子忍无可忍,长袖挥动,“咻咻”两根银针狠狠戳进老荣哑穴。 老荣还未喊出的话生生憋在喉咙里,睁大眼面露惊恐神色,张大嘴却发不了声。 “腊子谢公子救命之恩,若非公子及时出手,腊子非得给这个老荣折腾得七窍流血!”腊子欢呼雀跃,反手狠狠敲了老荣头顶。 老荣虽然哑了,可没残废,火烧屁股一样跳起就去追腊子,定要把吃的亏讨回来。 箫彻招牌笑容闪亮,丝毫不带愠气:“公子不是喜爱下棋么,难道腊子骗我?” “他没骗你,不过王爷棋艺不敢恭维,不知可敢与我切磋比试?” 清泉般声音,脆生生洋洋盈耳,箫彻耳朵似被四月春风拂过,无端就心情大好。 “有何不敢。” 言犹未落,一枚白子急匆匆带风飞驰,正正冲着箫彻而来。 箫彻眼尖,身段轻盈在原地转个圈,好险是躲过那枚棋子。他回身见白子无声嵌入黄色土地,有种落地生根的狠劲,一时后怕,额上冷汗直流。 “王爷请出招。” “本、本王武艺不精,再说了,真伤了你本王可要心疼的!”声带八分颤抖,两分调戏,竟是有些结巴。 “王爷自甘放弃,那就怪不得我了!” 瞬间“咻咻咻”几子连发,各各都像长了眼睛,直冲箫彻。 “想不到、公子~公子武艺超群……本王……”箫彻眼花缭乱,一边左躲右闪,一边断断续续语不成句。 “啊!”一声惨叫,比杀猪的声音还凄厉,箫彻裹着厚厚纱布的中指不幸被打中。白子深深嵌入纱布内,箫彻皱着眉头费力拔下。 “是你自己要闪的,我本意以棋子击打你周身穴位,替你强身健肾,这可好,伤了手指吧。”公子语气似乎很是惋惜。不知这惋惜是为箫彻受伤呢,还是为箫彻受伤不深呢。 “哦,本王竟会错公子意思了,那可怪不得公子!”箫彻笑得像白痴,任由公子戏弄。 “公子心地当真善良。那么善良的公子,可否让本王见你一面,以解本王相思之苦呢?”先是奉承,然后顺水推舟提出要求,箫彻也算是用心良苦。 “不可以。”公子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就斩断箫彻的希望。 “为何?当真怕本王‘吃’了你?”箫彻贼兮兮笑道,“不知公子可有胆识与本王打个赌!” “有何不敢。”公子从来就没怕过他。 “本王赌不出这个月,本王一定能让公子心甘情愿摘了面纱见你真容!” 见不见可不由他说了算,若是自己执意不肯,他也不得用强,这个赌好像稳赚不赔。 “何乐不为呢。若是王爷输了怎么办?”既然是稳赚不赔,那当然要狠狠赚上一笔才划算。 “若本王输了,任由公子差遣。”箫彻自信满满。 “好!若是我输了,也任由王爷差遣。”这个赌约本来就有利于他,他又怎么会输呢。 箫彻得到满意的答案,招呼老荣一同回去了。 腊子被老荣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被他挠了一爪子,心里怒气难平,皱着眉头抱怨:“公子何必理会那个傻王爷呢,我看他两人都特别不顺眼!” 公子正盯着院落地上白子出神,半晌才回他:“傻?箫彻可不傻。若不是身手敏捷,怎能躲过我十几枚白子,若不是内力深厚,怎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提起浑厚内力抵挡我最后一子,若不是装疯卖傻,又怎会躲过要害、以厚重纱布抵挡我内力保自己不伤一分一毫。” “这么说,是我太小瞧他了?”公子口中的箫王爷与他认识的箫王爷实在太不一样,他震惊更难以置信。 公子平静不起波澜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眼神。 八、醉吧 这日公子看诊结束,百无聊赖坐在院里看箫彻留下那本残破棋谱。 腊子恹恹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箫彻与老荣好几日没来,腊子觉得这院子骤然冷清起来,好像没了那喧闹的两人已经不习惯。 他垂头低声问,却不敢直视公子:“公子可觉得有些寂寞?” 公子似乎看书入迷,不带半点情绪:“没有。” “那公子可有一点点想念箫王爷?” “没有。” 平静如许。腊子顿时觉得自己眼里一项完美的公子太绝情。没了老荣给自己欺负,腊子的人生也少了好多激情。 正想着,门外脚步声响起,腊子竖耳听,应该是一前一后两个人。不用猜就是那对活宝,眼角眉梢笑意浓烈,整个一个喜气盈盈。 而公子听到动静,轻烟一般进屋,关门、锁窗一气呵成。 老荣与箫彻酒气熏天,二人步履踉跄跌跌爬爬,神智看来已经不清醒。 腊子捏着鼻子抱怨:“臭死了臭死了,醉成这样回家去,来这儿干嘛!”不改一贯的刻薄本性。 老荣饿狼扑食般两手重重搭他肩上,半睁着猩红的眼睛,借着酒劲把腊子瞧成了天香楼里的美女,嘟着油腻腻肥厚嘴唇就往他脸颊上印一个吻:“小妞、小妞、美……” “啪”一声,是腊子狠狠赏他一耳光。 老荣酒醉后色胆包天,那一耳光也不觉得疼痛,反倒像挠痒痒一样挠得他心里难受,依旧缠着腊子:“这个妞、脾气,脾气蛮大……” 腊子一口吐沫吐他脸上:“老子货真价实的男人!” 老荣对着他脸大个大大的嗝,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腊子一边抱怨老荣口臭、麻烦、重的像猪,一边小心翼翼扶他去自己屋里休息。 院里只剩箫彻一人。 屋里还有公子一人。 箫彻左手捧一壶酒,右手端一只杯,斟了满满一杯酒:“上好的梨花春,公子不喝一杯么。” 公子长袖挥动,使一枚棋子敲开窗棂。 箫彻袖中真气流窜,手掌旋转,酒杯从窗户飞了进去。 “如何?”箫彻对壶尝一口。 “酒是好酒,却不够烈,更像女儿家性格。依我说王爷更适合玉露春,与王爷是如出一辙的风流。” 公子饮完,酒杯又从窗里飞出,稳稳落在箫彻手中。 “玉露春……公子府上可有,借本王尝尝!” “吃多伤身,王爷又要来缠着我替你看诊。”公子婉拒。 箫彻笑笑。 公子看不见箫彻眼里的悲凉,箫彻也看不见公子眼里的若有所思。 这一日早朝他请了病假。 早上睡得正想,太监带着皇上旨意要他入宫。 他急匆匆去了御书房,神色没有半点反常,只是不解,皇上为何在今日召见。 御书房里,只他和皇上两人独处。皇上没说话,箫彻也无话可说。 半晌,皇上细长手指掐灭香炉里龙涎香。 “你恨不恨朕。” 淡淡的烧焦的味道,皇帝手指上被烫出一片灰红色。 “臣弟不恨。”箫彻望向箫琪的眼一片清明坦荡。 他不恨,亦不敢。 身体里的怨恨宛如一把刻毒的火种,只要心有一根杂草,只要打开一个小小缺口,那火焰就会形成燎原之势,把他、把一切焚烧干净,所有理智都荡然无存,只剩报复的欲望越烧越烈。 所以,他不恨,亦不敢。 能维持这样的平静已是奢侈。 “皇上留臣弟一条性命已是仁慈。” 皇上回身看他,几乎一字一句:“你说错了,是皇祖母留你一命。” 记忆仿佛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的今日,丞相苏典私通姜余氏,叛国罪名确凿,皇帝下令诛苏氏一门九族,罪臣苏典受五马分尸之邢。念先帝在世甚为宠爱苏淑妃,赐毒酒一杯,留她一具全尸。但淑妃尸体暴尸荒野,再无资格入皇陵安葬。箫彻身为苏家血脉,本应与同族一同伏诛,临危太后三道懿旨,终于求得皇帝一道圣旨,赦免了箫彻死罪,保他王爷之位。 他记得母妃临刑前的眼神,不甘、愤怒,还有刻骨的恨,饮下毒酒那一刻,她眼神份外明亮,然而瞬间就写满痛苦。 他悲伤,绝望,却不流一滴眼泪,因为母妃悄悄在他手掌划一个字——忍。 失去至亲,他忍。 前途丧尽,他忍。 沦为笑柄,他也忍。 五年前他意气风发,满怀报国理想,愿做个贤明王爷,辅佐箫琪,让他成为名垂千古的帝王。 五年后他仿佛参透世间种种,灵魂被掏空,希望也落空。 箫彻千杯不醉,每年只一天里要醉一醉。 箫彻浑浑噩噩度日,每年只一天里要清醒个明白。 白离铭要陪他喝酒,他说与他喝的不痛快,于是跟老荣一路走一路喝。 脚下像长了眼睛,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谪仙居。 既来之则安之,那么,就在这里一醉方休吧。 九、糊涂师爷 酒醒后头疼欲裂。昨夜的事已记不清楚,连这间屋子也份外陌生。 箫彻感觉身旁有一具身体,仔细摸来硬邦邦的,难道是公子?箫彻满怀希望转身,却是老荣一张皱巴巴老脸对着他,吓得他一翻身跌下床来。 腊子端着木盆进来:“醒了就自己洗洗脸,好好的屋子被们弄得像茅坑,真臭!” 箫彻狼狈爬起来,鞠一把水湿了脸:“昨天我们睡这里?” “是啊是啊,”腊子服侍了两个发酒疯的人到半夜,自然没个好气,“你们睡了我的屋子。” “那你睡哪里?”箫彻追问。 “这里房间不多,我在公子房里打地铺。” “哎!可惜可惜!”没抓住机会跟公子睡一起,箫彻十分懊悔,“其实打地铺我也不介意的,下次我喝醉了,你就把我往公子房里一丢,我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王爷存的什么心思,我可是会拼命护我家公子周全。”腊子不留情面戳穿。 箫彻脸皮微红,挠头笑笑:“公子呢?” “公子当然是在公子的房里啊!” “那、那我昨夜,跟公子当真什么都没发生?”箫彻试探,多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但王爷和老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箫彻回眸看睡得想猪一样死的老荣,眉头直皱:“不可能,不可能!” 洗漱完毕,叫醒老荣,主仆二人厚着脸皮蹭了顿早饭。 “公子叫你喝茶。”腊子从屋里端着茶盏。 “公子泡的茶就是好喝。”箫彻一口喝个干净。 “我这杯怎么感觉怪怪的?”老荣端着茶盏闻了又闻,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有股臭臭的味道。 “你这杯是我泡的,用的是我的洗脚水。”腊子笑的猖狂,前仰后合直不起身。 老荣一口水喷他脸上,骂骂咧咧伸手打他:“你个小兔崽子,又戏弄老子!” 箫彻一旁喝茶傻乐。 出了谪仙居,箫彻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昨天皇上给他放假,他最近都可以不去早朝,相当清闲。 “王爷,不如我们去天香楼吧!”老荣猥琐地揉搓双手。王爷进来天天泡在郎中那儿,已经好久没去天香楼逛逛了。 箫彻伸手弹他额头:“你昨天还没喝够吗?” “王爷以前隔三差五总要去的,现在如此清心寡欲,真不像王爷作风。”老荣摸摸被弹得发红的额头。 “本王可是很专情的。”箫彻眼里一片深情。 与此同时,老荣趁他不注意用力翻个白眼。 今日公堂相当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多看热闹的人。箫彻又怎能错过这热闹?老荣在前面开路,箫彻在后面跟着,费好大劲终于挤到了第一排。 公堂上两人跪地,一人身穿灰衣,另一人身穿青衣,怀里包个约三四岁男童。男童双手把青衣人左臂膀紧紧抱着,双目紧闭沉沉入睡。 邓知府把手中惊堂木拍的震天响:“安静安静!你二人到底谁在说谎!” 青衣人重重磕一个响头:“禀大人,草民所说句句属实!那个人心思狠毒,要诱拐我家小儿!”手指犀利指向灰衣人。 灰衣人气急败坏:“你胡说!大人,那孩子是草民的儿子,这个人才是人贩!大人要还我清白,千万别让我家孩儿被坏人拐骗!” “大人,若这不是我的孩子,他怎会抱着我入睡?”青衣人急忙申辩。 灰衣人狠狠瞟他:“你给我儿子喝了迷药,迷了他心智,他才会被你趁机抱走!” 邓知府见场面失控,又重重拍三下惊堂木:“你们一个个说,一个个来,不许扰乱公堂秩序。”额上细细密密汗珠顺着肥胖大脸往下滚落,显然难以判断。 箫彻在一片议论声中昂首迈进公堂,亮了自己玉牌,知府立即恭敬拜见。箫彻未见师爷踪影,询问下才知道师爷身染恶疾,告了病假回乡养病,就自告奋勇给邓知府当一回“师爷”。 邓知府本来审案不顺,又来个皇亲国戚做“师爷”,坐在公堂上把背挺得老直,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师爷得会速记,箫彻哪里学过,但他灵机一动想到个办法。 邓知府手帕已被汗水浸湿:“那我先问你,你如何证明这是你孩子?” 箫彻大笔一挥,开始作画。 “我儿子右手臂上有一颗绿豆般大小黑痣!”青衣人撩起男童衣袖,果真那孩子右臂有一颗痣,与他所说无误。 邓知府点点头,又问灰衣人:“他所说属实,你要是没有证据,就是你说谎。” 灰衣人眼眶含泪,很是委屈焦急:“大人千万不要听信他一家之言,我儿子的痣我也晓得!一定是他偷偷看过,所以他才知道!” “本官要的是证据,人证物证都可以。” “知府大人,只要我儿子醒了,他定然会认得谁才是他亲生母亲!” 知府觉得她所说有理,差人叫了郎中。郎中给那男童灌了一晚汤药,又掐他人中,果真孩子一会就醒了。 可孩子醒后立即松开青衣人手臂,好像谁都不认得了,戒备的眼神扫视每一个人的脸,一句话也不说。 邓知府正为难,箫彻笑着开口:“邓知府,本王有办法!” 十、水落石出 箫彻微笑朗声说道:“本王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 箫彻唤来老荣,把手中一叠自己“画作”交给他。 半晌,案情搁置,围观群众等得心力交瘁,纷纷无聊抠鼻挖耳,哈欠连天。 老荣终于带来公子。 因为公子是箫王爷请来的人,邓知府不敢让他跪。 公子仔细替男童检查脉象,又在他脑后摸索,竟然拔出一根半寸长银针:“这个孩子不仅被人灌了迷药,还被人用针扎了穴位,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恢复记忆的。” 围观群众见事态升级,纷纷谴责人贩。一些人骂青衣人是畜生,另一些人说灰衣人才猪狗不如,两个阵营的人差点拳脚相向。 知府在关键时刻拍了惊堂木,总算控制住场面。 “公子你医术高超,有没有别的办法,比方再给他扎针?”邓知府身体前倾,对公子十分尊敬。 “不可啊大人,大人!”灰衣人一把拉过孩子,护在胸前,“大人我儿子受了这么多罪,再扎针可受不了!” “她分明就是怕我儿子想起来她就是人贩,怕大人定她的罪!”青衣人食指狠狠指向灰衣人。 群众又开始议论。 公子摇头,斗笠上白纱摇曳:“不可,再给他扎针不是不行,若扎错了,可能会危及性命。” “哦,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吧。”邓知府显然很失望,偷偷去看箫彻脸色,见他直勾勾盯着公子看,晓得王爷这会魂魄都被美人勾了去,根本顾不上审案。 “不知大人有何犹豫的,我已经说出儿子的身体特征,而她无凭无据什么都没有,真相难道还不清楚吗?”青衣人一番话倒是理清了众人思路。 的确,这么看来确实是灰衣人比较可疑。 一时间,群众目光默契地集中在灰衣人身上。 “如果我是人贩,我怎么会提出要弄醒我儿子?我就不怕他醒来说出真相吗!”灰衣人辩解。 “你早就给他扎针,知道他失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青衣人的指控相当有力度。 邓知府心中已有定论,他咳嗽一声,拍下惊堂木:“本官……” 话未说完,公子出声打断:“失忆症也不是没办法治。” “公子稍后再替他医治,本官已有定论。”邓知府稍显烦躁,他已经坐不住了,巴不得快点定夺。 箫彻起身,缓步走到公子身边:“病情这个东西嘛,是耽误不得的,邓知府不如先让公子治疗。” 此时围观群众议论纷纷,都说邓知府没人性,不肯让孩子治病。 邓知府一是不想忤逆箫彻意愿,二是害怕激起民怨,点头同意箫彻意见。 “古书上记载过,失忆症若是不及早医治会越发严重,最后变成痴呆,忘了吃饭,甚至忘了呼吸,就这样自己折磨自己而死。我有幸读过一本医书,上面说若要治疗失忆症患者,需要取至亲心间的一滴血做药引,药方和药材我都有,只是……”公子在青衣人和灰衣人两人中间停步,“只是这至亲的一滴血,我无能为力。” “可是还不知道谁是他母亲呢!”有一群众插嘴。 “这个简单,他们中肯定有一人是他母亲,只要两个人一人取一滴血就行!”箫彻替公子回答。 “取血,需要用匕首划开胸口,并不需要多大伤口,只是要深入心脏,然后从伤口处插入一根麦秆,让心头热血顺着麦秆流入碗里,用还没冷却的鲜血入药是最好。”公子冷静说完,从袖口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匕首虽小,但刀锋凌冽发出阵阵寒光。众人听公子一番详细讲解已然毛骨悚然,又看见尖利的匕首,顿时脚底发软,心生恐惧,有人甚至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灰色人影闪动,想也不想就握住匕首。 几乎在同时,箫彻手刀一击打掉灰衣人匕首,公子漂亮回身擒住企图逃跑的青衣人。 “谁是那孩子的母亲,谁又是人贩,想必已经很清楚了吧!”箫彻朗声,“邓知府,结案吧。” 不论多么巧舌如簧,都无法掩饰一颗护犊之心。真正的母亲为了救孩子,是不会犹豫,不会顾惜自己生命的。 邓知府反应似乎慢了半拍,歇了会才明白过来。惊堂木一拍,青衣人收押大牢。灰衣人紧紧抱住男童,生怕再弄丢了他。 “你放心,他没得失忆症,银针不过让他暂时失忆,过几日就好了。”公子柔声对灰衣人说。 案子结了,看热闹的人潮也散去。 箫彻与公子并肩而行。 “太可惜,本王以为公子会着急出来忘了带斗笠。”箫彻眼神炙热,似乎要穿过白纱看透公子。 “公子心思细腻,那个人应该好好感谢公子。” “箫王爷过誉,是王爷给我提示。”公子拿出箫彻给他的那叠“大作”,只见一张纸上画了一大一小两头牛,老牛温柔舐舔小牛。 “王爷画的是舐犊情深。” “公子想多了,本王不过有感而发,随手乱涂。”箫彻笑着否认。 “王爷早就明白眼睛和耳朵都会骗人,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 “骗人?公子放心,本王对你是一片真心实意。”箫彻不正经插科打诨。 某人的咸猪手趁机揽着公子腰身,顺势上下抚摸,又捏又掐,一脸得意。 然而这得意极其短暂。 “啊!”箫彻惨叫一声,手掌被公子扎成个刺猬。 十一、王爷的宝贝 杜菀婷一路跟着太监,九曲十弯,终于来到皇帝寝宫。 太监悄无声息退场,杜菀婷心思忐忑,控制不住脚下步伐,越走越快。 皇上独自召见她,将会发生什么呢?心里不禁满怀期待。 一路无人,太监宫女早已屏去。此刻皇帝行宫静谧得诡异。杜菀婷只能听见自己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以及…… 侧耳细听,似乎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杜菀婷也听出喘息中夹杂的丝丝情欲,脸上一抹嫣红,烧的发烫。 芙蓉帐下,隐约看出两具交缠的身体。 男人的大掌贪婪抚摸着身下人身体,从纤细的锁骨,到紧实的胸膛,再到男人最私密的地方。身下人发出销魂呻吟,享受又满足。男人似乎受到鼓舞,胯下动作越发激烈,用力地要把身下那人穿透。 在最后的一刻,男人战栗着发出一声嘶吼。 是皇上的声音。 杜菀婷听得清楚。 龙榻上,芙蓉帐内一只纤细白净得手撩起帐子一角,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男人脸庞,面颊上残留着方才温存的红晕,清澈双眼直勾勾望向杜菀婷。 仿佛她是这屋子最多余的一样,杜菀婷莫名心虚,不顾仪态逃也似溜走。 许久,皇帝不曾召见她。 那一日又是如法炮制。 御花园里,皇帝与李郎中女儿亲密无间。皇帝箫琪亲手为她戴上白玉雕成玉兰花样的簪子,温柔整理她鬓角乌黑发丝。李郎中女儿娇羞无限,低垂头却还用一双欲说还休杏眼看他。 如此和睦温馨,她杜菀婷却是最突兀的一个,融不进这郎情妾意的画面。 离箫彻拿一把合欢扇扇风,发丝凌乱飞扬很是潇洒不羁,双脚高高搭在桌上,乐悠悠摇着摇椅。白铭依旧每日上朝,下了朝就钻进刑部研究那无穷无尽的卷宗。 “小白,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太没意思?” 伏案忙碌的白离铭抬头望他:“我在做你不做的事,我也觉得很没意思,不如我们交换,你来看卷宗结案子,我去喝花酒?” 箫彻头摇得快从脖子上飞起来:“不行不行,小白你就适合埋在书堆里,埋得越深越好!” 白离铭无奈笑笑:“跟你开玩笑呢,我几时指望过你。” 他眼睛瞄到箫彻手中的扇子,挖苦道:“怎么用这么娘气的扇子,也不怕破坏了你英俊潇洒的形象?” 箫彻却宝贝似的把扇子抱在胸口:“这可是本王独家定做的呢!”见白离铭不解又不屑,他很不舍得地递了扇子过去:“你瞧瞧扇面!” 白离铭接过细细打量,扇面上精致工笔画画了个清秀俊雅的男子。 “箫大王爷的新欢?”白离铭心口蓦地收紧,面上却努力维持平静。 “呵呵,这个嘛……”箫彻笑得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 “就是那位行医治人的公子吧。”想到近来那些流言蜚语,白离铭有些笃定地猜测。 箫彻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小白真聪明!如何,公子长得美吧!” 白离铭却不正面回答:“你自己画的?”语气是绝对的不可置信。 “本王有这个本事就去天桥摆摊,天天画美人儿,还来刑部做什么尚书!不过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本王花了三百两银子拍来的!” 公子在民间声望很高,有人开始贩卖公子的画像,这也是箫彻逛了集市才知道的。公子一直不肯以真面目相对,箫彻唯有买了画有公子画像的扇子睹物思人,凭这个想象公子的面容。 “你可真舍得。”白离铭心里泛酸,看出箫彻对公子很是不同,只安慰自己他不过一时兴起。 “再给你看样东西!” 箫彻手伸进自己衣服里,从胸口掏出一个白色香囊。白离铭定睛一看,香囊上也绣了公子面容。 “不止呢!”箫彻又指指他腰间,原来挂着的也是同样一个香囊,然后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有关公子的物件全部一一仔细展示给白离铭。 白离铭一颗心猛的下坠,仿佛沉到万年冰湖湖底,脸色渐渐由晴转阴,一连串说辞放炮仗一样脱口而出:“我说哪里来的臭味,挂这么多香囊,味道真恶心!你是花痴吗,身上全是那个公子的画像,怎么不去把他画纹在你身上呢!” 本是挖苦,箫彻却当了真,双掌一合拍手叫好:“你这个点子好,我待会就找个师傅!你说是画在左胸口好呢还是右边好呢?还是左边吧,心脏在左边嘛!” 箫彻这个混蛋,难道没有看见自己脸色不好吗? 见他满心满意全是那个公子,白离铭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起身把手中毛笔掷向箫彻:“不用找了,我来帮你画!” “小白,你做什么啊!”来不及闪躲,那支笔正中红心,在箫彻额头留下好大一个乌黑的墨迹。 十二、朝雅 “呼哧呼哧……呼呼……” 公子睡梦中感觉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在舔他的左脸,耳边传来一阵阵湿热的气息,同时还感觉到一两根手指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公子惊醒的瞬间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另一只手点他穴位。 那触感软绵绵毛茸茸好不寻常,睁眼一看,原来是头猪。是箫彻送他的猪。箫彻说路过猪肉摊的时候,屠夫正在骂这只猪。箫彻好奇就去问屠夫,屠夫说,这只猪是他之前批发猪的时候鱼目混杂混进来的,别的猪都膀大腰圆肥硕得不行,唯独这只猪一点点小。本以为这只是猪仔,可是养了他三四个月还是原来的大小,一点也没长肉。别的猪都宰了换成白花花银子,可这只猪这么瘦小不仅卖不了钱,还得花钱养着它,于是他决定狠下心宰了他,自己做顿红烧肉吃。屠夫说完就去磨刀,“唰唰唰”一把本来就不钝的刀磨得雪亮。那只猪好像知道今天是他的死期,绿豆小眼对着箫彻眨巴眨巴,竟然有眼泪流了出来。箫彻看猪瑟瑟发抖,鼻孔里哼出的声音像是在求救,当下于心不忍,一把夺了屠夫的刀说要买这只猪。屠夫见他要买,开口就是一百两把箫彻当凯子宰,箫彻掏了一百两,屠夫又失信加价,最终是以四百两银子抱回这只猪。 箫彻说这只猪受了惊,硬是带来给公子看病。公子以前只给人看过诊,还是头一回给只猪压惊。箫彻说这只猪通人性,像人一样会哭。公子是不信的,猪就是猪,怎么可能有人的感情。总之这只猪就这么机缘巧合留在了公子这里。 公子一把抓起被他点了穴直挺挺晕倒的猪,忍不住发笑,唤来腊子。 腊子惊得眼球要从眼眶里弹出来:“公子,你把猪弄死啦?!” 公子想想好笑:“我失手点了他穴位,也不知道碰到哪里了,它就变成这个样子。你给他铺个软垫躺着,过一会就能好了。” “哦哦。”腊子拍拍胸口压惊,依言抱了猪出去。 箫彻和老荣依旧来蹭早饭吃,庭院里施施然落座,等着腊子端茶送水。 腊子端了一碗浓粥,忍不住啐一句老荣:“服侍王爷也就罢了,凭什么让我服侍你!” 老荣脸皮比城墙还厚:“顺便嘛,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得厨房。” 箫彻呼呼啦啦喝了粥,心满意足擦擦嘴:“腊子,明天我想吃面条。”真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知王爷要吃的是哪种面?阳春面?红汤老卤面?还是小煮面?”公子饶有兴致。 “呵呵……”公子对他体贴,箫彻反而有些不习惯,尴尬笑笑。 “王爷爱吃卤肉面!”老荣中气十足插嘴。其实不是王爷爱吃,是老荣自己想吃。 “那好,明日腊子就宰了猪做卤肉面给王爷吃。” 猪?哪里来的猪?难道是送他的那只? 箫彻赶紧摇头:“不吃卤肉面,不吃!本王最喜欢阳春面,像公子一样的清汤寡水是最好!” 公子闻言轻声笑了。 那猪似乎听见别人唤它,哼哧哼哧从自己窝里跑过来,睁着小眼睛看看箫彻。箫彻忙回它一个善意的笑脸,哪知那猪转身拿屁股对着他,哼哧哼哧围着公子脚边打转,一会闻闻公子双脚,一会拿头蹭蹭公子小腿。 公子俯身抱起它,它懒洋洋在公子怀里伸懒腰,半睁着眼去看箫彻,相当鄙视的样子。 腊子好笑:“这猪跟王爷一样好色,爱粘着我家公子,怪不得王爷要救它!” 公子挠挠小猪圆滚滚的肚皮,脸上闪过笑意,不过箫彻看不见罢了:“王爷小名叫什么?” 箫彻不知公子为何问他,反正稀里糊涂回答:“本王小名唤作‘朝(zhao)雅’。” 公子轻笑:“那么,这只猪以后便叫‘朝雅’吧。” 箫彻知道公子故意呕他,一时失语,看那只猪赖在公子怀里撒娇受宠的样子,牙齿咬的紧紧。 就说它成了精,不仅得到公子宠爱,还抢了自己名字,早知道就不该救它,任它成为一摊猪肉饼好了。 十三、试药 有了那只猪,箫彻去谪仙居叨扰蹭饭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其实就算没有理由,箫彻也能厚着脸皮过去坐坐。公子时不时作弄他一番,他也毫不在意,仍旧送上招牌式笑容。老荣笑他傻,对个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上了心。箫彻回笑老荣自虐,天天巴巴地跑过去上赶子给腊子骂,连天香楼也不记挂去了。 那只猪在公子悉心照顾下,体型越发圆润,活像一只球,毛发滑溜溜有光泽,精神头也好,整日赖在公子身上撒娇。 箫彻看得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公子怀里的是自己才好。 这一日又去谪仙居,庭院里却份外热闹,排起老长的队伍。 箫彻不解,问腊子:“不是说你家公子‘一日一望’的么?今天什么特殊日子,这么多人。” 腊子正忙的满头大汗,没空理他,匆匆敷衍:“这些人不是来看诊的,是来买药汤!” “药汤?什么药汤?”箫彻闻言更是不解,追着腊子问。 腊子丝毫不给他面子,抽出箫彻手中的衣袖,端着一篮子药材就走:“待会再说!” 老荣见状,癞皮狗一样跟了上去,回头冲箫彻大声喊:“王爷,我帮你去看看!你歇歇,有消息告诉你!” 切,明明就是皮痒犯贱,打着他的旗号做什么。 箫彻不屑地朝他哼哼,转身去找公子。 外头人山人海,里头公子一人倒是清闲。 公子悠闲烹茶品味,手里仍旧是那本破旧的棋谱。 “公子有兴致的话,本王可以陪你下棋。”箫彻不等他招呼,自己就在他旁边坐下,端起公子的茶盏一口饮尽。 “公子喝过的茶就是与众不同!”一边说一边还砸吧砸吧嘴,形容猥琐。 公子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看书。 箫彻忽然感觉小腿那边有东西在摩擦他裤子,低头一看原来是朝雅。朝雅面目狰狞,很不友善地用大鼻子拱他小腿,好像想把箫彻推开一样。 箫彻看它笨拙又不自量力的样子相当好笑,两手把它捧起来:“真是见色忘义,本王可是你救命恩人。” 那只猪好像听懂他的话一样,竟别过猪头不去看他,鼻子里哼哧哼哧的。 箫彻放它下地,它便一溜烟没了踪影。 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混杂了老荣的粗嗓子和腊子的高嗓门。 箫彻和公子出门看看,一堆人推推搡搡,吵得不可开交。老荣和腊子脸涨得通红,一边讲话一边打着手势。 “怎么了?”公子问。 一时许多人插嘴,箫彻让他们安静,问了老荣才知道,原来不少人插队,排在前头的自然不乐意了,就拿话去挖苦插队的,插队的也不甘心被说,一时几个人闹了起来。 “你这人气太旺了,腊子和老荣都没空去维持秩序,看来排队不行。”箫彻拍拍脑袋,顿时想起个办法。 他问公子要了纸笔,大笔一挥,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把纸笺撕成很小的条子,把号码依次发给每个人。 “如此一来,号码在前的先去付钱拿汤,号码在后的就乖乖等着。”箫彻极其满意地勾起一个笑容。 “王爷鬼点子倒是很多。”也不知腊子是夸奖还是调侃。 小小风波平静了,箫彻又凑过去悄悄问公子:“公子卖的什么药汤?求子秘方吗?” 公子一本正经回答:“祖传秘方,王爷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了!不过……公子的药汤是做什么用处的。” “王爷不相信我吗?”公子犀利眼神似乎透过纱幔直视箫彻。 箫彻被看穿心事,不免心虚,连忙辩解:“不是不是,本王怎么会怀疑公子呢,公子叫本王试,本王立马就试。” 说完就唤了腊子,一碗药汤灌下喉咙,苦的直皱眉头。 “王爷皮肤粗糙、面色发黄,应该多喝喝药汤。”公子平静说,“美容养颜的方子,滋阴补肾,王爷肾虚正好补补。” 滋阴补肾?!那不是给女人喝的东西么! 箫彻一根手指伸进喉咙,恨不得把方才灌下的药全部扣出来。 “王爷是否对我真心真意?” “真、真心。”箫彻眨巴着眼,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那王爷对我究竟有多真心呢?” “本王对公子的心意挖心挖肝、日月可鉴!”箫彻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 “那么我若身陷囹圄,王爷会帮我吗?”公子一步一步诱导。 箫彻捂着心口表情真挚:“若公子身陷险境,本王一定倾尽全力救你脱险!”虽然不一定能成功。 “好。”公子转头吩咐腊子,“明日起,每日定时为王爷熬汤药。” “公子对本王可真好,每天都替本王补身子。不过今天这药汤不好喝,明日喝别的好吗?”天天都喝那个,他怕自己哪一天会长出一对豪乳,变成个人妖。 “当然。我家世代行医,祖传秘方多不胜数,正需要个人帮我试药呢。”公子口气相当爽快,显然心情不错。 “试、试药?!”箫彻双眼瞪得老大。 不好的事情果真发生了。 十四、烂命一条 箫彻紧捂胸口,额上冷汗层层密密冒个不停,脸色着实苍白。心口疼的厉害,箫彻忍不住“嘶嘶”呼气,坐在床上直不起身。 老荣推门而入,见王爷病恹恹的,吓得连忙跑到他跟前:“王爷?王爷?心悸又犯了吗?”轻轻替他拍拍背,却丝毫缓解不了箫彻的疼痛。 “王爷今日就在家休息吧,别去了。”老荣准备扶他躺下。 箫彻缓了缓,态度强硬:“本王答应了公子,一定要去的。” “哎,何苦哦!”老荣无可奈何叹一口气,“不如让公子替你瞧瞧?这心悸时不时犯病太痛苦了!” 箫彻摇摇头:“不用,太医说是遗传,治不好的。” 苏淑妃生时有心悸的毛病,箫彻就是遗传她。 “王爷真是痴情。”老荣于心不忍,但箫彻坚持,无奈扛着箫彻踉跄起身。 来了谪仙居一见公子,箫彻的眉头瞬间舒展,仿佛也没那么痛了。 “王爷,您坐!”腊子今天份外热情。 “王爷果真来了。”公子依旧是那个面纱遮面,大大的斗笠仿佛要把纤细的脖子压塌,实在不成比例。 “当然了,本王是守信之人。”箫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么今天王爷就来试试这个舒肝明目汤。” 公子说完,腊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放在箫彻面前。 箫彻虽然刻意忍着,但额头冷汗冒个不停,气色青青白白,不复往日潇洒神态。 老荣咬咬牙,端起那个碗:“试药嘛,谁试都是一样的!王爷,老荣代你喝了!” 公子却伸手拦下他,冷冰冰说道:“是王爷答应我,不是你。”言下之意,非要王爷亲自试药。 箫彻笑的苍白,一碗饮尽,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王爷王爷!你给王爷喝了什么!就知道你安的不是好心!呸!”老荣又急又气,使出吃奶的劲不停摇晃箫彻,然而箫彻就是不省人事。 “你胡说什么,公子的药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你家王爷自己生了病!”腊子急忙维护主子,然而见眼前情况,话里却有两分心虚。 “你们把王爷扶进屋里。既然是喝了我的药出问题,我会负责到底。” 虽是这么说,可公子医治箫彻极其不尽心,既不号脉,也不去看望,只是吩咐腊子每日三顿饭清粥小菜,饭后送上苦得不得了的药。 “王爷……王爷!王爷吐血啦!混蛋!老子诅咒他们!”老荣喊得声嘶力竭,好像含了天大的怨恨。 腊子面色苍白,担忧又害怕地悄声问公子:“公子,王爷吐血了,好多好多,得有一大碗呢!” 公子不急不缓问他:“王爷吐的血什么颜色的,你看清楚了吗?” “黑黑的,好像……还带点紫。”腊子努力回忆道。 “恩,好,你晚上给王爷做点猪肝汤补补血。”公子气定神闲,对王爷一点儿也不关心。 腊子害怕王爷出事,又追问一句:“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了。”公子埋头去看棋谱,手里夹一颗白子,左思右想才落在棋盘上。 只换来这么简单二字。 这就结了? “我X你大爷的,什么狗屁郎中,老子看你是杀人的魔头!王爷、王爷咱们回去吧,老荣带你去找威国最好最好的大夫,一定把王爷治好!”老荣的哭喊声夹着箫彻咳嗽的声音,这个夜晚好不平静。 腊子很担心,很惊慌:“公子去瞧瞧吧?王爷的情况不太好呢!” 公子翻了个身,继续做他的梦,睡他的觉。 早上就在老荣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醒来。王爷情况半夜才稳定,老荣一夜没睡,吼了一宿,声音嘶哑得很。腊子去送药的时候,老荣迁怒他,恶狠狠骂了腊子一顿。老荣求王爷回府,老荣要抢王爷的药喝,箫彻苦笑笑,仍旧是喝了那药,虚弱无力躺下。 “王爷感觉怎样?”公子搭了脉,平静一如既往。 “感觉怎样?!你来吐血试试,我家王爷平时身体好得紧,你瞧瞧被你折腾的,王爷……呜呜呜呜……”老荣情不自禁留下两行老泪,趴在腊子肩头痛哭起来。 “无妨无妨,烂命一条,随公子意吧。”箫彻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得像眼妆晕开似得。 “看来这舒肝明目汤副作用太大,不宜食用。那么王爷今天就来试试清热解毒汤吧。”公子话说得轻飘飘的,全不把箫彻的命当命。 “王爷几时受过这样的罪啊!”老荣泣不成声。 …… “娘西皮的,老子砸了这破地方!” 腊子悄悄在公子耳边说:“老荣又在骂人啦。” 公子烹茶下棋不亦乐乎,全当没听见。 …… “王爷……呜呜呜呜……王爷命苦,老荣心疼啊……呜呜……” 腊子拽着公子袖子不放手:“公子,算啦算啦,别叫王爷试药啦!” 公子抱着朝雅全把他当空气。 到最后,老荣嗓子哭得发不出声音,只得哑巴一样闷哼哼,谪仙居终于清静了。 十五、杜公子 人生最尴尬的事是什么? 既不是中了状元才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也不是养大了儿子才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的,更不是体验过以上种种才发现是做梦,而是同时遇见“新欢”和“旧爱”。 箫彻就正在经历着这种尴尬。 白离铭见他几日都请病假,先是以为他流连声色不好好做正事,去了天香楼才知道,箫彻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去消费过了。后来又去了宁远王府,府里头下人凑在一起打牌说笑,就是不见箫彻身影。想起那日箫彻如数家珍向他展示公子的种种物件,白离铭猜想他可能在公子这里。果真,可不是被他逮着了。 一见箫彻病恹恹躺着,整个人瘦了一圈,白离铭心里莫名窝火,一鼓作气全发泄在他身上:“蛮天都找你,原来窝在这个旮旯子,这里就比你的王府好吗?早朝也不去了,事情都不做了,你小心皇上罚你!” 箫彻残废一样躺着,直起身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般回他:“不、不是这样的,如你所见,本王正在养病。” “病?只怕是染了花柳病吧?”白离铭斜眼瞥公子,意思是说公子传染的箫彻。 箫彻好一阵尴尬,皮厚地笑笑:“小白,我与公子不是你想得那样!” “也罢,你自己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也管不着你。只是呐……”白离铭尾音拖得老长,故意吊着,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下去,“只是你身份不一般,整日与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厮混,不是落人口舌说你玩物丧志么!” 白离铭总是有意无意嘲讽公子,腊子再也忍不下去,立刻扯着嗓子火力全开:“谁来历不明?谁玩物丧志?!是箫王爷自己缠着我家公子,每天都要来,像黏在我家公子身上一样赶也赶不走,公子可不稀罕!” 然而这一大串白离铭却没注意听,只是穿过腊子盯着公子。 公子丝毫不带怒气:“白侍郎与王爷肯定有些私密话要讲,先不打扰了。” 腊子愤愤不平,却被公子支走,临走还说了句:“不请自来厚脸皮!” 只剩箫彻和白离铭二人,气氛好像更沉重了。白离铭阴着脸不说话,箫彻也不敢随便出声自讨没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是无聊。 公子出了房门,立即摘了斗笠:“我们出去吧。” “去哪?” “天香楼。” 天香楼?公子去妓院?! 腊子简直不敢想象:“去那干吗?” 公子一本正经:“去看看王爷为什么喜欢。” 此言一出,腊子偷偷捂着嘴笑了。公子看似铁石心肠,倒也在在意起王爷来了,这么说来,王爷可要好好感谢那个白侍郎。要不是他一闹,公子可能还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样对王爷的呢! 天香楼是天都最好的妓院,自然有它的妙处。腊子初入烟花之地,一时间眼花缭乱,看这个美若天仙,看那个又清纯动人,只是看来看去没一个上的了心。公子要的玉露春,自己没喝多少,大半都被腊子喝了。腊子意识开始模糊,眼前莫名其妙就出现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腊子拍拍自己头,有些不可思议,可转脸去看公子,公子的脸却变了个样子,长得……长得像老荣! 腊子有些不明白,明明是来看美女,怎么看来看去都是那个可恶的、爱跟他拌嘴的老荣? 隔壁桌子有人搂着美女戏弄:“小蝶啊,你最近怎么越发性感啦,皮肤也比以前光泽!” 叫小蝶的女子甩了甩丝质帕子,伸出手指轻戳那人胸口:“死样,人家以前就不性感不美吗?” “美美美!我说错了,自罚一杯!”说罢仰头饮了酒,“只怕你再美下去,下次我可就要不起你了!” 一阵嬉笑声中,另个妓女打趣道:“杜公子你不知道啊,小蝶为了美得迷死你,天天都喝那什么美容养颜汤!” “美容养颜汤?”姓杜的公子来了兴趣。 “嗯,就是谪仙居那个大夫那里买来的,一两银子一碗,贵的很!听说啊,这天都达官贵人的闺女都在喝呢,比方侍郎的女儿啦,比放将军的女儿啦,听说连杜太尉女儿都在喝呢!”那个妓女说的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那你怎么不喝喝?”杜公子一手捏着她下巴,在她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讨厌~公子是嫌弃我了,下次可别叫我来服侍公子!”分明是口是心非。 “不过,本公子很好奇,药也是能随便乱喝的么?” “哎哟,那大夫自己就是个活招牌,你没看他皮肤又白又嫩,连女人见了都羡慕,还不是指望喝了药汤能变得跟他一样么!” “哦?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个大夫!”杜公子眼神里八分好奇两份情欲。 “这还不容易,喏,你看,那个不就是么!”那个妓女青葱般手指一指,杜公子眼光就落到公子身上。 十六、输赢 那张脸让他无法形容。 一时间杜阡陌有些发愣。 脸盘儿很小,皮肤白的像透明琥珀,一对秀气得不像男人的眉毛,加上那双清澈的杏眼朦胧含雾,眼神却份外疏离淡然。其实拆开看,每个五官并不够完美,可糅合在那张脸上却份外美好。杜阡陌见他的感觉,就如置身于清澈溪水之中,浑身凉的畅快。 仿佛被他勾引了一般,杜阡陌顾不上身边的姹紫嫣红,径直向他走去。 “这位公子贵姓?”杜阡陌潇洒做个揖。 公子扫他一眼,冷淡说道:“萍水相逢,何必。” 杜阡陌除了霉头,却仍然不扫兴,很不自觉得坐在公子身边:“既然大家都是嫖客,也算是种缘分,公子何必拒人与千里之外呢。”那只手很不自觉得握住公子的手。 “谁是嫖客,你才嫖客,我家公子是来参观的!”只要一牵扯到公子,腊子不论多大的酒劲都醒了,重重在杜阡陌手背刷了一巴掌。 杜阡陌吃痛松开,腊子趁机把公子双手藏到桌子下面。 “趁机吃我们公子的豆腐,真不害臊。” “你!”杜阡陌气的跳起来,“小小一个奴仆,也敢顶撞本公子!你知道本公子什么人吗,本公子父亲可是当朝太尉杜焕庸!” 几杯酒下肚,腊子记不得杜焕庸是谁,也忘了太尉是什么:“我管你……” 话说到一半却被公子拦下。 “杜公子,请坐。”公子做个“请”的手势。 杜阡陌压了怒气坐下,别过头去不理腊子。 “上好的玉露春,杜公子不尝一尝么。”公子亲手为他斟满一杯。 美人请喝酒,哪有不赏脸的道理,杜阡陌没有推辞,仰着脖子喝了一杯:“美酒,美色,人生本当如此!”不安分的右手手揽住公子肩头,左手抬起公子下巴,炙热眼神凑得近,要把公子瞧个仔细。 腊子的叫骂在公子的眼神中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既然好酒不妨多喝几杯吧。”公子举杯相邀,不着痕迹摆脱杜阡陌魔爪。 杜阡陌正在兴头上,以为公子对他也存着那份心思,自然喝得爽快。几杯下肚,竟然有些头晕,要知道他可是号称千杯不醉。 “玉露春杜公子可喝得惯?” “嗯,味道爽口,就是酒劲挺大。”杜阡陌眼前的公子一下变成两个,他用力甩甩头保持清醒。 “杜公子是否觉得头晕眼花,看人有重影?” “嗯嗯,确实。”杜阡陌点点头。 “那杜公子是否觉得浑身发热,呼吸困难?” “热,是热,热得很!”杜阡陌不自觉开始解腰带脱衣服。 “杜公子是否精神异常亢奋,控制不住手足?” “本公子想跳舞!”杜阡陌已经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地围着桌子转圈。 “是了,吃了‘七里香’就是这样的。”公子颔首,仿佛在诊断病人。 “‘七里香’?什么东西?”杜阡陌像发了疯,披头散发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我看杜公子今日心情好,为了让公子更尽兴些,我就在公子的酒杯里放了‘七里香’。‘七里香’略有甜味,饮后头脑发胀,精神异常,身体无法控制,最后精疲力竭沉沉睡去。古时为了逼供犯人,刑部常用这种药的。” “你……”只蹦出一个字,杜阡陌就倒地不起。 “是了,吃了‘七里香’的人就如杜公子这样。”公子居高临下看他躺在地上,眼里藏着深深的不屑。见天色已晚,公子叫了腊子一起回去。 哪知刚进院子,老荣急匆匆一个箭步跨到公子面前,面如死灰般叫起来:“不得了了啊!王爷吐血吐晕啦!” 怎么会呢,王爷按药方准时服用,吐血一日、针灸一日、药浴一日,是不会有问题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公子心下着急,脚步慌乱,全没有往日的平静。 “你又不会治病去了干嘛!”老荣一把拖住腊子,把他拦在门外。 腊子被他说得无语。 箫彻面色苍白,躺在那张床上,呼吸相当沉重。 公子急得为他把脉,却感觉不到异常。正思考着,箫彻却睁开大大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公子生的真美!” 箫彻眼睛离不开公子面孔,花痴得口水快流下来。 “公子,是你输了!” “是我输了。”千算万算,没算到箫彻以自己性命做筹码,是他失算。嘴上承认,心里却忍不住生气。 “公子可知道为何会输?”箫彻脸上笑容灿烂,“公子心里挂念我、担心我!” 公子不反驳他,也不迎合他。 箫彻得寸进尺:“那么公子还记得赌注吗?” “愿赌服输。” 箫彻目光在公子身上梭巡,公子猜测他心事,只把袖中银针攥得紧紧。袖口寒光明灭,已是蓄势待发。 箫彻蓦地凑近公子,宠溺又多情:“公子,告诉本王你的名字。” 有一瞬的惊讶和失神,公子睁着杏眼侧脸看他,有些不可思议。 “公子,你到底叫什么啊?”箫彻催促他。 “夙夜,叫我夙夜。”公子温柔说道,不禁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十七、折腾 夙夜目光凛然,凝视着箫彻,看的他毛骨悚然:“脱衣服。” 箫彻双手护胸,有些尴尬:“这个……我最近都没怎么锻炼,身材有些走样。” 夙夜见他一反常态,很是扭捏,反而好笑:“无妨。” 箫彻挠挠头,嘿嘿傻笑:“你不觉得这样太快了吗?我才知道你名字而已,我是说,你还没透彻地了解我呢!” 夙夜知他想歪,却也不解释,只催促道:“王爷不愿自己动手,就让腊子来帮王爷脱衣吧。” 正要张口喊人,那边箫彻摆着手阻止:“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三下五除二,箫彻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在夙夜带着笑意的眼神里,他炫耀般地挺直了胸膛,故意向他展示自己紧实的肌肉。 “本王身材还不错吧!”箫彻贼兮兮笑着走向夙夜,猥琐地搓了搓手。 “那么,公子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本王来帮你?” 夙夜不容置疑地命令他:“你去床上躺着。” 箫彻了然地大笑,手脚并用爬上床‘大字型’躺好。 “夙夜公子不要害羞,快点投入本王的怀抱吧!”箫彻在床上翻来翻去扭着身子。 夙夜却衣冠楚楚走到他床前。 “你?你喜欢穿着衣服啊?没想到公子这么有情趣!”箫彻一手支起身子,笑眯眯看着他。 夙夜伸手把他按下,叫他躺好,电光火石间一跟银针深深戳进他胸膛。 箫彻疼的龇牙咧嘴,苦着脸问他:“公子,你玩什么把戏?” 夙夜食指放在唇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衣袖如被狂风吹拂一般上下左右乱飞,带起的风吹得箫彻脸上冰凉。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扎满了银针。 箫彻的脸比苦瓜还苦:“公子,你这是干嘛?” 夙夜正经无比:“如王爷所见,我在替王爷针灸。” “针灸?本王何时说要针灸?”箫彻摸不着头脑反问他。周身穴位被扎得酸痛难忍,他也不能动,只眨巴着眼看夙夜。 夙夜冷冰冰回他:“王爷没说要针灸,但王爷说我若有困难一定会尽力帮我。我研究人体经脉已久,只是缺个志愿者帮我试针,如今王爷既然愿意帮我,我也不好推辞。” 竟然拿他的话来反驳他,箫彻无话可说,睁大了眼凝视着他。 半晌,夙夜开始挨个转动那些银针。本来针灸就难受的很,那些针被他旋转着,更深入穴位,弄得他浑身发麻。箫彻忍不住胡乱扭动身体,一根针不小心就深深扎了进去。 箫彻疼的大叫,公子用指甲夹住针头,好不容易拔了出来,一看针尖,已经带了血丝。 “扎针的时候不能乱动。”夙夜声音温柔,脸色却带几分玩味。拔了他正面的针,又叫他趴着睡,在他背面也扎满了针。 总之这一天,箫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刺猬。 第二日,箫彻睡得悠闲。 夙夜喊了他半天,箫彻怕起床就被他折腾,紧紧闭着眼睛装睡。可夙夜心思细腻,看到他睫毛特别不自然地颤抖,知道他是装的。他叫腊子拿了一盆冷水:“王爷恐怕是得了睡梦症,要是不用冷水泼醒将会一直陷入沉睡的。” 老荣听了,急得直跳脚,夺过脸盆就往箫彻身上泼。 箫彻淋了一头冷水,心里也是一盆冷水浇下,冰冰的,凉凉的。 “太好啦!王爷总算醒过来了!”老荣激动地抱着箫彻肩膀摇晃。 箫彻却冷着眼看他,一把扯开老荣一双老手:“冷死小爷了!” 这边厢夙夜却不给他们啰嗦的时间,催着箫彻跟他出去。 箫彻指指自己湿哒哒的衣服无辜地问:“不用换个衣服吗?” 夙夜不用睁眼瞧他:“不用,很快就要脱掉的。” 一句话听的箫彻冷战只打,他以为今天又要针灸,吓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然而夙夜却带他到了浴室。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箫彻眨眨眼,跟夙夜大眼瞪小眼。 “公子要服侍我沐浴?”箫彻幸福地不敢相信。 夙夜冷哼一声,指了指那个木桶:“脱了衣服爬进去。” 箫彻依他所言。木桶很高很深,箫彻坐在里面只勉强露出一个脑袋。夙夜转身要走,箫彻急忙喊他:“不是要帮我擦背的吗?” 夙夜回他一个绝美的笑容:“自己泡着,我叫你出来再出来。” 箫彻在药桶里泡了一天,出来的时候人也是全身上下都是屎色,还有一股药的臭味。 老荣嫌弃地捂着鼻子:“王爷味道好重啊,快去洗洗吧!” 听到“洗”这个字,箫彻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在桶里泡了一天,箫彻连水也不想喝,孤独地蹲在墙角对手指。 腊子看他小媳妇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 箫彻狠狠剜他一眼,伸手扯着夙夜衣角,抬起水汪汪大眼睛问他:“公子啊,本王的皮肤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这个颜色好难看呐!” 夙夜忍着笑意:“这个容易,你再去桶里泡两天清水。” 一语毕,箫彻扒着墙角狂吐不已。 十八、粽子 告了病假既不用上朝,刑部那边又全交由白离铭打理,箫彻的日子快活地快飞起来。那次针灸和泡澡之后,公子也没再想什么变态的办法折磨他,只是一天三顿给他喝药。起初箫彻觉得那中药苦得难以下咽,一天三顿得喝差点没精神崩溃。可习惯了药味之后,好像越喝越没味道了,倒也不觉得难熬。 这一日,箫彻嘴里叼着芦苇叶子,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逗朝雅。可能是夙夜这里的伙食好,也可能是在个小院子里与世无争无忧无虑,朝雅个头没长,身子倒是越发圆润了。不知为何,朝雅对夙夜粘得不得了,整天绕着他的腿打转,可就是对箫彻始终充满敌意。 箫彻坐在院子里好好的,它偏要用圆的像汤圆一样的身子拱他,等着绿豆般大小的黑乌乌的眼睛瞪着他,好像他是它“杀猪仇人”一样。箫彻一把把它抱起里,对着它眼睛无奈地叹气:“你到底记不记得是谁救了你?瞧你这个色样,就晓得巴结公子,也不巴结巴结我,小心哪天把你剁成猪肉泥,加点白菜做饺子吃。” 朝雅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把眼睛瞪得更圆更大,鼻子里哼哧哼哧的。 “罢了,本王不跟你计较。”箫彻苦笑着把它放下。 朝雅的脚刚触到地面,立刻就跑到远处,又向着箫彻狂奔过来,用满是肥肉的肚皮撞他。 看它奔跑起来吃力的样子,箫彻笑它:“瞧你这猪样,再吃下去跑也跑不动了。” 正巧腊子路过,看着箫彻从衣裳里鼓出来的肚子,忍不住嘲笑他:“猪一样跑不动的可不止朝雅,王爷的肚子可不是跟它一样滚圆滚圆的嘛。” “你你你!”箫彻气结,可低头看看自己不争气的被腰带勒得紧紧的肚子,只能无奈的抚摸那摊肥肉。 正郁闷着,眼角却瞥见老荣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抱着个箩筐乐的嘴巴开了菊花。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竟然对他视而不见。 箫彻看得来火,伸出脚去绊他。老荣没看见,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喂,哪个不长眼的啊?”抬起头正对上箫彻鄙视的眼神,老荣连忙纠正,“原来是王爷啊。” 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捡起箩筐就要抬脚走人。 箫彻忙叫住他:“你干什么去呢,急成那样,来陪本王聊聊天啊。” “哎,王爷没看见大家都忙着吗,老奴可没功夫陪王爷吹牛。” “忙?忙什么?” 还说什么‘大家’,这院子里统共也就他们四个人,外加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猪。 “王爷不记得快到端午节了吗,我们忙着包粽子呢!”老荣头也不回,追着腊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屁颠屁颠的。 “哼,狗腿。”箫彻对着他背影愤愤不平。这个老荣见色忘主,他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腊子有什么好的,嘴又毒得要死,长得也一般般,顶多算是清秀,哪里比得上夙夜。 想着夙夜,箫彻两颊泛起两坨红晕,不觉傻呵呵笑了起来。 对了,夙夜在哪里呢? 箫彻站起身,四处观望了一会,好像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混杂在老荣和腊子中间。他立刻卯足了劲,像射出的箭一样冲了过去,推开老荣,挤到夙夜身边。 嘴角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公子啊,夙夜啊,你在做什么呢?” 夙夜看着他,微微动了动嘴:“做粽子。” “做粽子?本王最拿手了!” 箫彻撸起袖子,露出两只一看就没做过粗活的手。他看夙夜手里捏着一根绿色的细长型的叶子,又看到老荣和腊子人手一个,便也有样学样,从箩筐里抽出一根绿叶子。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做呢?他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夙夜,指望他给点提示。 老荣无奈叹气:“王爷,依老奴看,您还是去院子晒太阳吧。”说着一手指了指太阳底下晒肚皮的朝雅。 “本王才不要跟它一样呢!”又凑着一张笑脸到夙夜面前,“夙夜啊,教教本王呗。” 夙夜看看他,随即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示范给他看:“先把这个粽叶卷起来,弄成像漏斗一样的形状。” 箫彻歪着头看他,跟着他学,嘴里像念经一样重复道:“漏斗一样的……” 夙夜抓把米:“然后把糯米塞进去,满满的紧紧的。” “满满的、紧紧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怀好意看着夙夜。 老荣一口老痰差点噎死自己,腊子捂着嘴看着他们二人偷笑。 夙夜却像没察觉一样正经:“然后再把叶子折过来,用绳子绑好。” “绳子绑好……” 看了看四周,却没找到绳子。 “绳子呢?” 夙夜问腊子。 腊子一拍头才想起来漏了样东西,连忙抓着老容一起去拿。 箫彻凝视着夙夜,蓦地凑近他耳畔,讨好地说道:“夙夜,我发现你认真的样子特别好看!” 知道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没什么好事,看着箫彻那张痴迷的脸毫无分寸一点点在他眼前放大,夙夜抓紧了手里还没包好的粽子,打算若是他做出什么轻薄自己的举动,就一把塞进他嘴里。 箫彻的脸却在两人快要鼻子打架的地方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极璀璨又讨好的笑容:“所以啊,本王爱吃腊肉粽子!” 这、这牛头不对马嘴啊!……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一直勾引他想多! 夙夜兀自涨红了脸,气的抓起一把米撒他头上。 那个可恶的男人还不自觉:“哦,本王懂了,夙夜想把本王做成个粽子,然后……哈哈哈哈哈” 夙夜无可奈何地摇头。 这个好色的傻子。 十九、赛龙舟(一) “夙夜……嘿嘿嘿嘿……” 在一个氤氲的河边,夙夜那张极好看的脸正小鸟依人般靠在箫彻肩膀上。箫彻一手圈住他细腰,拼了命地吸着夙夜身上的味道。夙夜抬起头看着他,带着笑意脸慢慢地向他靠近…… 咦?怎么忽然开始天旋地转?好像还有人在喊他? 仔细一听,好熟悉的声音……像是?老荣? “王爷王爷,快醒醒,别睡啦!”老荣用力摇晃着箫彻的身体。 这个老荣,还真会挑时候!就不能让他的美梦做长点吗! 箫彻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干嘛干嘛……本王正困呢!” 老荣不依不饶:“王爷不能睡啦,公子要去赛龙舟了!” 一听到“公子”两个字,箫彻像被点中了“兴奋穴”一样从床上弹起来。 “夙夜要去赛龙舟?你说真的?” 老荣非常肯定地用力点头:“恩恩!” “为什么?” “公子想要头奖啊!” 箫彻大义凛然地撸起袖口:“好,就让本王来成全他这个心愿!” 不知是过节呢还是凑热闹呢,路上人挤人快水泄不通。箫彻在人群中像鱼一样穿梭着,灵活得很。后头跟着的老荣到底是年纪大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弯着腰在后头一边喘气一边喊着:“王爷、王爷,等等老奴!老、老老奴、跑不动啦……呼……” “啧。”箫彻不满地咂嘴,又像鱼一样穿到他身边,一把拽着他袖子,“怎么这么没用,就你这体力,怎么跟腊子欢好的?!” “老奴老了不中用,都是在下面!”老荣一下没反应过来,被他轻易套了话去。 箫彻闻言就在他头顶狠狠拍了一下:“真是给本王丢脸,本王府上的人竟然在下面,下次本王得好好教教你,让你学会掌握主动权!” 老荣意识到箫彻在戏弄他,一下涨红了老脸反驳道:“王爷不是连夙夜公子一根毛都没摸着么,还教老奴?老奴看王爷也别纠结上面下面了,索性狠心脱了裤子往公子被窝里一钻算了!” “你你你你你!不跟你贫嘴!”一下被戳着痛处,箫彻气结。 又是拽又是拖,总算是把那把老骨头拖到了江边。只见里里外外已经围着好几层人,江面上究竟是什么情况却是一点也看不着。 箫彻一把松开老荣,恶犬开道:“让让让啊,前面的大姐大妈大爷大哥让让啊,腾个位子腾个位子……” 老荣骨头老,脸皮也老,挥着两只手张牙舞爪,一下就为箫彻推开人群拨出一条小道来。 这个老荣,也算是有些作用。 箫彻在后面满意地点点头,从容不迫背着手走到最前面。 今日无风无云,确实是个好日子。江面开阔,江水平静地像一块绿色的琉璃,折射着江边上停靠着的十几艘龙舟。箫彻晃着脑袋四处寻找夙夜身影,只见夙夜一身白衣,简单梳了个束髻冠,神情极认真地远视着前方。再看岸边八角亭里,正坐着三五个人,想也不用想,必定是朝廷大臣。其中一个穿天蓝色衣服的人转过脸来,目光正好与箫彻相接。 正是白离铭! 见得到熟人,箫彻凑着一张笑脸相迎,白离铭却没看见一样转过头不理他。碰了一鼻子灰,箫彻却不沮丧,推着老荣在前头开路,跟他他一路挤到亭子里。 与众人寒暄过后,箫彻将白离铭拉到一旁角落里:“小白,你可知道今日头奖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奖品,让夙夜非要得到不可呢?箫彻想他要钱有钱,要名也有名,要人嘛……也也有他宁远王,看来是什么也不缺啊。 白离铭冷着一张脸道:“谁知道呢。这是杜太尉公子杜阡陌筹办的赛事,你得问他。” 听见“杜阡陌”三个字,箫彻的表情好像吃了馊掉的食物一样,恶心的想吐。他箫彻已经算是个好色之徒,可那个杜阡陌……啧啧……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活脱脱一个败家子,整天败坏杜家的名声,连箫彻也为他感到羞耻。虽然是不耻,可为了夙夜,一点点小小的不耻算的了多大事呢! “那杜阡陌他人呢?”箫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见那个人的踪影。 白离铭撇撇嘴,甚是不屑:“他也报了名参赛,喏,在那儿呢” 顺着白离铭手指望去,就看到那个杜阡陌正坐在夙夜身边,硕大一个屁股离夙夜好近好近。 “混账!” 平时跟他抢妓女抢小倌也就算了,竟敢当着他的面调戏夙夜,那小子不想活了么? 箫彻把拳头攥得紧紧,大吼一声:“我也要报名!” 在平静的江面上,十几艘并排停靠在岸边的龙舟中,有一艘特别不安稳。 腊子和老荣无语地面面相觑,有点难以形容眼前的混乱。 其实也很好形容的,四个字足以概括——一团混乱! 箫彻一把提着杜阡陌肩头将他拽起来,恶狠狠说道:“你看你这么重,夙夜这么轻,这个船会不平衡的,你给本王坐后面去!” 杜阡陌掸去他手:“你不懂这样划起船来更有力气!你看夙夜那么瘦,手无缚鸡之力,前头就得靠我这样有力量的人来弥补!” “呸,力量个屁,你敢不敢与本王较量一番?”箫彻双手叉腰,好一付泼妇骂街的模样。 “较、较量就较量……不过……”杜阡陌明看着箫彻壮硕的身躯,明显底气不足,“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下夙夜的意见。” “正合我意!”箫彻笑得奸诈。 哼,跟我比?我与夙夜朝夕相处,感情可比你深得多! 哪知夙夜冷淡至极:“随意。”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心,箫彻心口凉得像二月寒风。不过他箫王爷自我恢复能力强悍,瞬间就恢复了嬉皮笑脸:“夙夜,别这么冷漠嘛,咱们这么熟了,天天一起住一起吃的,我相信我们已经培养了特别深厚的感情和默契,合作起来肯定更得心应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后排的白离铭起身,弄的龙舟一下失去了平衡,在水面摇摇晃晃。 “还是让我在前面吧,你们都不够冷静,不适合在头排领队。” 白离铭潇洒从两人中间的小小缝隙挤进去,一屁股坐了下来,竟是一副天王老子来也不让座的气势。 两个傻子呆无言呆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想到争了好久的位置竟然被旁人抢去了,而且那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恶意,让人直起寒颤。 默默地,两个人低着头在后排坐下。 龙舟终于不再晃来晃去,腊子和老荣也终于不用再紧紧扣着船沿害怕掉进水里了。不过嘛,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一时间气氛尴尬的可怕。 老荣清了清嗓子,想说句什么,可一瞬间四双眼睛盯着他,叫他硬生生把废话吞回肚子里去。 腊子不知死活开口:“我们说你们这群公子哥儿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好好亭子里看着不就行了!非得来划船玩啊,你们看看别船的人,我们有可能赢吗?!” 腊子声音极高,惹得别船的人纷纷侧头看过来。只见四个书生样的人,外加一个年轻仆人,还有个中年老头……这个阵容,果真让人发笑。 再看看别的船上坐着的汉子,个个虎背熊腰,皮肤晒得成古铜色,身上的肌肉快要把衣服撑爆了,一看就是力气强壮的练家子。 杜阡陌不愿在夙夜面前露怯,拍着胸脯打包票:“包在本公子身上!这是本公子筹办的比赛,那些裁判也是本公子请来的,肯定得给我们放点水。” 原来所谓“包在他身上”,就是靠着自己的关系走后门? 白离铭冷哼一声:“不管你划还是不划,终点就在那里,不偏不移,怎么放水?” “哎,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本王,不瞒你们说,本王最近身体好得很,吃下的睡得着,力气可大了!” 箫彻撸起袖子,露出还算健壮的手臂。哪只隔壁船上的汉子听了不服,也撸了袖子,露出一直肌肉极其夸张、像糖葫芦串一样的手臂。 “额……”箫彻擦了擦额头冷汗,默默放下衣袖,再不做声。 “不如这样,待会儿牛角放哨之后,腊子数‘一二’,听到‘一’我们就一起放桨用力划,听到‘二’,我们就一起把船桨提起来,这样也就不会乱了。” “这个法子好!本王的夙夜果真聪明!”箫彻不失时机向杜阡陌宣示着自己对夙夜的“主权”。 夙夜没有开口否决,却听见杜阡陌愤愤抱不平:“哼,‘本王的夙夜’?真看得起自己!” 这回箫彻没来得及反驳,被白离铭抢了话头:“杜公子这会儿光顾着嘴上厉害,别过会儿手上厉害不起来,还是省点力气吧。” 杜阡陌没想到白离铭会“挺身而出”,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 老荣在他背后对着腊子挤眉弄眼,嗤嗤地笑出声来。 二十、赛龙舟(二) 牛角号在空中炸响,听了号令的人早已卯足了劲将长长的船桨刺入江水里,挥动着臂膀使劲让船在平静水面上滑行。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腊子很有节奏地扯着嗓子喊着,一下又一下跟舂米一样。 随着他的节拍,一传七拼八凑乱七八糟的组合倒也划得有模有样。 “你就不能喊快点吗?是没吃早饭吗?!” 眼见着他们的船被一艘艘的龙船超越,箫彻急的把气都撒在了腊子身上。 “嫌我喊得慢,那王爷来试试好了。”本来就叫得口干舌燥的,腊子这会正好求个解脱。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本王!” 箫彻这个傻子,立刻吼得脸红脖子粗。 老荣划船划得手酸膀子疼,再也跟不上箫彻的节奏,只得苦着脸哀求道:“王爷慢点,老奴撑不住啦!” “哎!”箫彻摇头晃脑表示鄙视,“腊子以后得有点节制,不然我家老荣得肾亏!” 腊子啐他一口:“呸,累的是老子!” “行了你们还有精神吵架,看看,我们都是最后一个了。”白离铭适时阻止。 箫彻看看四周,果真他们的船落在最后,被前面的甩出好几米远。 “我觉得这样坐着使不上劲,咱们站起来吧!” 说完,不顾形象地站起来,卷起袖子像犁地一样一下一下划着船桨。 白离铭不愧跟他青梅竹马,立马抛开面子里子响应。 “喂,快站起来啊!” 箫彻伸脚踢了下杜阡陌,杜阡陌瞪他一眼:“本公子可没你那么不要脸皮。” 正说着,夙夜幽灵一样站了起来。 杜阡陌尴尬地看着箫彻,跟屁虫一样模仿夙夜的动作。 几个人站着,重心实在难以把握,一时间那艘船就像被卷入漩涡一样,左摇右晃,感觉船上的人随时都有翻下船落水的危险。 “谁出的馊主意,真是猪脑袋。”杜阡陌两眼一翻,送箫彻一个大大的白眼。 箫彻气的牙痒痒,故意在提船桨时动作做得特别大。 “哎哟!” 杜阡陌被箫彻的船桨撞了腰,疼的龇牙咧嘴。 “抱歉抱歉,本王太认真了。” 瞧他一脸得意偷笑的样子,可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杜阡陌决定以牙还牙,握紧了手里的船桨。 “哎呀!” 箫彻被杜阡陌的船桨撞到脑袋,疼的他脑子里头嗡嗡作响。 “混蛋!你分明是故意的!” 箫彻加大手上的动作,杜阡陌也分毫不让。两个人哎呀哎哟呼痛的声音此起彼伏,不一会儿都累得大喘气。两个傻子发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这不,才一会儿,他们那艘船瞬间超越了四五只,已经赶上了前面的船只。 “你们两个,拿出傻劲儿来给我加油。”白离铭催促道,指望能再接再厉一马当先,可回头看到两个瘫软在座位上,不得不摇头叹气。 “怎么就这么没用。” 箫彻感觉胸口种了一箭。 夙夜突然停下动作,开始用一种老谋深算的眼神扫视四周。片刻,他转头问杜阡陌:“比赛的规则里,有没有一条说不能打人的?” 杜阡陌拍着脑袋想了想,摇头说:“没、没啊!” 话音未落,夙夜手里的船桨像飞镖一样脱手而出,唰唰唰在空中带着劲风,啪啪啪将对手一个个击晕。然后那船桨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又稳稳回到了他手里。 “额……”看夙夜“打人不扎眼”的样子,箫彻背后冒起了冷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夙夜、夙夜公子好功夫。” “好狠的大夫。”老荣说罢,瞅了瞅身旁的腊子。 “更狠的你还没看到呢。”腊子竟然不知羞耻地骄傲了起来。 说话的瞬间,夙夜手里的船桨可没停下,三下五除二将身旁船上的壮汉们打得落花流水。 “帮忙。” 就算在他讲话的时候,动作也不停。 箫彻和杜阡陌愣愣地点头,也学着夙夜飞起船桨。 “啊~~” 箫彻的船桨不偏不倚戳到杜阡陌屁股,疼得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屁股被戳烂了。杜阡陌反手摸摸屁股,感到一阵黏腻的湿滑,放到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 “血、血、血……” 两眼一黑,整个人翻下船去。 腊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头发,与老荣合力他拖回船上。 箫彻笑得奸诈。想跟我抢,没门儿。 正得意着,眼角就瞥见白离铭怒气冲冲提着船桨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击。 “嗯……啊……” 怎么眼前出现好几只鸟在飞……怎么白离铭变成四五个了……怎么天突然黑了…… “哐当”一声,箫彻死猪一样四仰八叉倒在船上。 二十一、端午吃粽子 箫彻伸个懒腰,揉揉眼睛。 咦,怎么四周站的全是人? 他晃晃脑袋站起来,啊,好熟悉的床,好熟悉的房间…… 推门出去,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夙夜、白离铭和杜阡陌围坐在一桌,而腊子和老荣则站在他们身边。一桌人有说有笑,叫箫彻不禁心生嫉妒。 “嗯哼。”箫彻假装咳嗽,以引起注意。 “哎呀,王爷醒啦!”主仆一场,老荣给足了他面子。 箫彻两手一摇一摆,大大咧咧在夙夜身边坐下。 “王爷可感觉好些了?” 老荣凑上去,用袖口擦了擦箫彻额头上血迹。 “哎哟……”箫彻呼痛,吓得老荣赶紧放下袖子。 “小白,你对本王太狠了吧!” 白离铭看他额头鼓起一个红红的大包,又好笑又心疼:“我真不是故意的,手滑,手滑。”其实是看他跟杜阡陌为了夙夜争风吃醋心里不爽,故意用了全身力气敲他额的。 “哎……”箫彻叹了口气,忙把额头凑到夙夜面前,“夙夜啊,帮本王看看,可有后遗症?” 夙夜却是瞧也不瞧一眼:“没事,一点儿皮外伤而已。” 腊子“噗”一声捂着嘴笑出来:“公子真是嘴硬心软,王爷倒下的时候吓得连船桨都丢了,一回来就赶紧给王爷又是搭脉又是敷药的,忙得才歇下来,这会儿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冷冷冰冰的。” 夙夜瞪他一眼叫他噤声,可腊子的话仍是被箫彻一字不落得听了去。他立刻红光满面得意起来,对着杜阡陌挺直了胸膛:“本王就知道夙夜对本王感情深厚,只是不好意思表达罢了。” 杜阡陌冷眼看着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那么,比赛怎么样了?”箫彻还记挂着老荣说的,夙夜想要头奖。 “能怎么样,昏的昏,倒的倒,残的残啊。”杜阡陌明显是在嘲讽箫彻,“尤其有人晕倒在船上,搞得船差点翻到呢。” “哼,”白离铭冷哼一声,“杜公子不是晕得更早,说得像亲眼所见一样。”白离铭就是这样,喜欢自己欺负箫彻,却绝不允许别人欺负他。 杜阡陌悻悻然撇撇嘴,但他所说都是事实,也没办法反驳。 夙夜问腊子:“粽子呢,好了没。” 腊子一排脑袋:“哎呀,忘了!” 说罢拉着老荣去炉子上看看,不一会儿就端了好几盘粽子过来。 “幸好没糊!” “也没什么款待各位的,今日是端午节,就请各位吃粽子吧。”夙夜说着,又叫腊子去拿了一壶酒来。 “粽子好粽子好,老荣,把夙夜包的粽子给本王,再把本王包的粽子给夙夜。”箫彻说得像绕口令一样,不过老荣与他心有灵犀,早就记住了。 老荣伸手从盘子刷刷刷拿出几个粽子放箫彻面前,又刷刷刷拿出几个放夙夜面前。 “这么多,你吃不了。”杜阡陌说着,伸出贼手从箫彻面前抓了几个粽子过来。“本王吃的完,杜公子你还是别撑着自己了。”箫彻不着痕迹用盘子里的替换了去。 杜阡陌气的干瞪眼,老荣立刻去雪上加霜:“杜公子,尝尝老奴的吧,包你好吃!” 箫彻开始傻笑着剥粽子,弄得一手黏嗒嗒的也不在乎,打开一看粽子里包的满满的腊肉。原本那天他是跟夙夜开玩笑说自己喜欢腊肉的,夙夜当真了,竟然给他包了这么多腊肉。箫彻张开大嘴一口就咬了一半:“好吃好吃,夙夜手艺真好!” “悠着点儿,噎死自己没人赔啊!”杜阡陌冷言冷语以待。 箫彻这会儿心情好,不跟他计较,忙对着夙夜耍宝:“夙夜,尝尝本王包的粽子可好吃?里面可是放了满满的爱心呢!” 此言一出,白离铭手里的白粽子掉在地上,几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夙夜尝一口:“我怎么尝不出爱心的味道?” “喏,你多吃几个就尝出来了!”说着还帮他剥起粽子叶来。 一行人打打闹闹,吃着粽子喝着酒,好不快活。不一会儿,白离铭和杜阡陌就醉了,一个趴在桌子上打起呼来,另一个索性往后一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睡起觉来。腊子和老荣早就喝得面红耳赤,两个躲在房间里造人玩。箫彻酒量是一贯的好,而夙夜喝的很有节制,所以清醒的暂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了。 自从苏氏那一案以来,箫彻再也没过过这样热闹的节日。 “夙夜,本王真的感谢你。” 感谢他,给他这样一个喧闹的端午,让他不会想起那些悲凉往事,让他不会触景伤情,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王爷若是喜欢,不妨多吃点粽子。” 夙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会儿跟他插科打诨起来。 箫彻将错就错哈哈大笑着,摸着肚子:“本王吃多了,肚子好像怀孕六个月的女人那么大了。” 夙夜瞟他肚子一眼,嘴角边有了笑意。 “夙夜……”箫彻蓦地凑近他脸,两眼看他薄薄的嘴唇看得发直。 “嗯?”夙夜难得没有闪躲,而是高抬了眉毛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箫彻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颤抖着离他的脸越来越近,那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夙夜的唇边。 这是新的索吻方式吗?夙夜暗想。 哪知…… “你嘴角有颗饭粒。” 箫彻献宝似的将黏在手指上那个糯米粒向夙夜展现,夙夜长舒一口气,刚抬头就看见箫彻眼带邪恶笑意,伸出舌头将糯米粒舔进嘴里。 “唔……夙夜吃过的米就是香。” 边吃还边砸吧着嘴,夸张得闭上眼一脸享受的样子。 夙夜将手里啃了一半的粽子塞进他嘴里。 “喜欢吃就多吃点。” 半嗔半怒,似是欢喜似是无奈。 二十二、一夜春宵 “呼……呼……” 杜阡陌做了一个美梦。梦里夙夜对他像春雨一样温柔,水灵的大眼睛含着一抹深情望着他,望得他身下鸡动。杜阡陌将嘴巴夸张得嘟成一个圆圈,慢慢地靠近夙夜。夙夜异常地配合,两唇相触的时候,杜阡陌觉得湿哒哒的。砸吧砸吧嘴,杜阡陌笑着说好甜好甜。夙夜在他怀里乖巧如同小猫,任由他将自己剥得光光的。杜阡陌抚摸着夙夜如白玉一样美丽的肌肤,忍不住在他身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痕。夙夜嘤咛着,更刺激了杜阡陌,他一把将他压在身下,勇猛刺入夙夜的销魂处。 “啊……好舒服……” 杜阡陌律动着,感受着自己的灼热被紧紧包裹、吞吐的酥麻销魂快感。 “嗯……” 夙夜似乎有些痛苦地呻吟着,杜阡陌爱怜地放慢了速度。 “啊!” 看着身下夙夜销魂的表情,杜阡陌在他体内尽情爆发。 “哎……” 杜阡陌一声长叹,满足地舔舔嘴唇。 嗯?怎么像有人压着他的手臂?难道…… 睁眼一看,正对上白离铭恼火的眼神,再看看他自己,是光着身子的!看看白离铭,也是光着身子的! 不会吧?他、他和白离铭?! “啪!”白离铭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你你你你……”杜阡陌被打的犯傻,指着他舌头打结。 “啪啪啪啪……” 白离铭的巴掌雨点一般落在他左脸颊、右脸颊,打的他快变成猪头三。消了火气,白离铭穿衣下床,冷冰冰看着他。 杜阡陌揉着自己红肿的脸抱怨:“至于吗,又不是女人,本公子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明明记得是跟夙夜睡一起的啊……怎么会变成白离铭的? “砰!”一声,白离铭抓起桌上的茶盏对着杜阡陌脑袋精准发射。 “你给我记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发生你还打我干嘛!”杜阡陌伸手一摸额头,竟然渗出血迹来。这个白离铭真是不讲理,又不是他有意的,既然是酒后乱性你情我愿,大不了相忘于江湖呗,反正谁也不吃亏啊。满肚子的牢骚,却害怕惹恼白离铭被他杀人灭口,只得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去。 “哗!”一声,白离铭抓起地上的衣服抛给他。 “快穿好。” 杜阡陌闻言依令。 两个人梳洗完毕,就推开门去院子里。老远就看见箫彻笑得一脸荡漾,春光满面的,而夙夜正坐在他边上,神色淡漠。 莫非他们两个? 杜阡陌和白离铭心有灵犀地对看一眼,又觉得万分尴尬,忙别过头去不看对方。 “醒了啊,快来吃早点!”箫彻招呼他们过来。人心情好了,似乎语气都柔和了,这一声叫的旁人直打冷战,可够腻歪的。 两人落座了,才看见桌子上摆了几碗馄饨,几碟糕点。 箫彻将早点向他们面前推了推:“快尝尝吧,夙夜知道本王爱吃馄饨,特意叫腊子做的。” 这个箫彻,夙夜稍微对他没那么冷淡了,他就高兴得跟狗啃了骨头一样,真没骨气。 见白离铭和杜阡陌一反常态都不做声,箫彻有些意外:“你们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啊,好不正常!” 说罢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两个人,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邪恶的笑了起来:“哦,我晓得了,你们昨天做了不该做的事吧!” “哐当!”杜阡陌手里的碗摔在地上,脸红得像像烧红了的铁块。 “你你你、你瞎说什么哪!”急急忙忙慌慌张张,连话都说不清。 箫彻更加怀疑了。 “看王爷一脸傻笑,看来王爷昨夜过得很满足啊?”白离铭话里有话试探道。 “额……”箫彻闻言虎躯一震,僵了半晌,尴尬地说,“本王身材壮硕,一个床实在挤不下,打的地铺。” “哦……”白离铭若有所思。 “不过夙夜半夜可是替本王添被子的!”箫彻不服地说道。 “你着凉了,麻烦的是我。”夙夜丝毫不给他面子。 “哈哈哈哈,王爷,搞了半天你还是一无所获啊!”站在一旁的老荣实在忍不住,拍着肚皮大笑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本王不像你,尽想那些龌龊的事情。”箫彻说的底气不足。 腊子捂着嘴和老荣一唱一和:“我看王爷你是想得睡不着也得不到吧……” 二十三、邀约 白离铭捏着手里那封信,眉头紧锁一副深思熟虑的神色。 那封信用了蜡封,是上好的熟宣,墨汁也是乌玦,正是杜府的杜阡陌派人悄悄送来的。杜阡陌给他写信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前一晚的事情。白离铭很想忘了那回事,当作全然没发生过,可这个杜阡陌偏偏耿耿于怀,总是三番五次提起,甚至还送了信来,邀他明日去天香楼想见。这信看得白离铭上火,提起灯罩引火烧了信。 信虽是烧了,可人还是要去的。杜太尉公子的面子,谁也不敢驳了去。何况,白离铭牙尖嘴利,吃亏的未必是他。 进了天香楼,跟着龟奴上三层楼,天字一号包房第一间就在楼梯口的拐角处,很不显眼。白离铭推门而入,杜阡陌正拥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有说有笑,见他来了,顿时一脸尴尬。杜阡陌松开手,向女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女子便知趣地告退了。 “额,白侍中,请坐。”杜阡陌指了指身旁的位子。 白离铭冷哼一声,在他对面坐下。 “有什么事吗?”说得冷冷清清,不甘不愿。 “呵呵……”杜阡陌竟然有些羞涩,“我是想说,自从那天以后,好像都没再见到过你啊。” “我与杜公子萍水相逢,相见不如。” 没料到白离铭这么冷漠,句句都在回绝他,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杜阡陌尴尬地笑笑,仍旧发扬厚脸皮的特色,纠缠不休:“话不能这么说啊,你和我好歹也有过一夜露水情缘啊,总比陌生人熟悉多啦。” “恐怕与杜公子做过一夜夫妻的人数不胜数,就是不知杜公子能记得几个呢,说不定转脸就忘了。”想起杜阡陌刚刚与女子谈笑的样子,白离铭冷冷嘲讽道。 “此言差矣,本公子虽然多情,却不滥情,对每段感情都很认真的!”杜阡陌一脸真诚,不晓得他底细的人真的会被他骗了。 白离铭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直奔主题问他:“杜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你我时间宝贵,说完我就走,不耽误公子良辰美景。” 杜阡陌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白侍中,如果你看本公子还算顺眼,不如就跟了本公子如何?” 杜阡陌说出这番话可是鼓足了勇气的,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觉得白离铭一个黄花大闺男莫名其妙跟自己那个啥,自己也不好占了便宜就拍拍屁股走人不认账。虽然之前确实是很迷恋夙夜的,可是夙夜对自己根本没有意思,杜阡陌又亲眼看见他对箫彻与常人不同,也就死了心了。 “哼,”白离铭沉着脸瞟他一眼,相当鄙视他,“杜公子喝多了说胡话呢,既然没什么事,容我先告退了。” 说着抬起屁股就要走人。杜阡陌一步跨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去路。 “我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我会对你负责!”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额头上急的直冒汗。 “你真的希望我跟你?” “恩恩!”杜阡陌点头。 “别做梦了,”白离铭高高抬起了下巴,“你凭什么让我跟着你?你不过是空有‘杜公子’的身份,既没有官衔,也没有生意,只是一个花钱惹祸的纨绔子弟。” 杜阡陌被他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想反驳什么,可白离铭所说句句属实,他竟然无话可说。 “杜公子,等你有一番功名或是有一番建树之后再来找我吧。” 白离铭提脚就要走,杜阡陌在后头拉着他袖口不放人:“你是没看到我的优点。本公子虽然纨绔,可是用情很专,而且心地善良,诚实可靠……”巴拉巴拉将自己一顿猛夸,仍是止不住白离铭要走的脚步。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出了门,下了楼。 “啊?!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好熟悉的声音! 回眸去看,箫彻正坐在台下观看着歌舞,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们。 也难怪,他们从一间房里出来,又是在这个地方,杜阡陌两手还抓着白离铭衣襟,也难怪他会惊讶。 一瞬间,箫彻送上一个了然的笑容,拍了拍白离铭肩膀打趣道:“小白啊,有了喜事也不告诉本王一声,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本王还蒙在鼓里呢!” 又走到僵硬的杜阡陌身边,若有所思看着他:“本王与小白青梅竹马,小白做得一手好菜,着实是个好媳妇儿,就是脾气倔了点儿,你可要让着他点啊!” 真是倒霉,被这个杜阡陌缠上本来就很麻烦,现在又让箫彻起了误会,一时半会儿想要解释清楚也很难。白离铭冷冷拂去杜阡陌的咸猪手,面对箫彻:“我们不过是同来玩乐的,你不要想多。” “恩恩,本王不会想多,本王口风很紧的!”箫彻将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家有白离铭这个悍妻,杜阡陌以后肯定不能再跟自己争风吃醋啦! 二十四、玫瑰油(一) “驾……”箫彻手中挥着马鞭,赶着一辆马车,架势是不错,只是一辆车给他赶得歪来歪去颠簸得很,老荣紧紧抓着箫彻的衣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甩出去。 “吁……”马儿蜷起前蹄,在谪仙居门口停的很不稳当。 车还没停好,老荣急的赶紧跳下去,拍着胸口压惊:“王爷,花点钱雇个马夫多好,差点吓死老奴啊!” 箫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本王技术好吧,有惊无险多刺激!” 腊子老远就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一见是他们两个人,笑得比中彩还灿烂:“哎哟,怎么今天赶个马车来了?” “搬家嘛,当然要用马车了!”箫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上前撩起了车帘子,“老荣,快把这些都搬进去。” “嗷!”老荣弓起枯瘦的身子钻进马车,手里捧了一堆衣服出来。 腊子看门两个人一唱一和,还没反应过来:“王爷,什么搬家啊?” “嗯?你不知道吗,从今天起本王就住这里了!”箫彻挑起左边眉毛,邪魅地一笑。 “啊?王爷事先又没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公子知道吗?”腊子问。 箫彻无辜地摇摇头:“不知道啊,我没跟任何人说。” 没跟任何人说,就搬了一堆东西过来说要住在这里?!腊子有些理解无能。 “腊子,快点帮帮我啊,好多东西呢。”老荣朝他挤眉弄眼,衣服特别吃力的样子。 “哦哦……”反正箫王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腊子认命地爬上马车整理起包裹来。 “对了,我的行李就放在夙夜房里,老荣你的行李就放腊子房里吧!” 箫彻说完,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踮着脚去找夙夜去了。 真的是惹祸的人不烦神,烦神的不惹祸。瞧他悠闲的样子,腊子恨得牙痒痒。 推开房间的门,夙夜正抱着朝雅看书,见箫彻来了,头也不抬:“来了。” 这一句在箫彻听来很是默契,莫名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咸猪手搂着夙夜的腰,低头凑近他耳朵:“夙夜,我今后就住在这儿,可好?” 热气喷在夙夜脸上,让他脸颊有些微红,扭头拉开彼此的距离,夙夜不敢看他眼睛:“不好。” 箫彻直起身子苦着脸:“别这么无情嘛,收留本王呗!” “王爷放着好好的宁远王府不住,何必屈就于我这个简陋的院子?”其实夙夜心里暖暖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嘴巴,偏爱跟他闹别扭。 “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箫彻灼灼目光盯着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人大跌眼镜,“本王许久没有上朝没有办案,皇上说我玩物丧志,将本王的俸禄全都充了公,本王现在可是山穷水尽了,身上只剩五个铜板!” 箫彻从口袋里掏出五个铜板放在夙夜手心里:“这个就全当作本王在这里住宿的费用吧,夙夜莫要嫌弃。” 夙夜望着手里少得可怜的铜板,呆呆得愣住了。真是不得不佩服,完全被这个王爷打败了。夙夜无奈叹一口气,心里软得像融化了的糖浆:“罢了,你打地铺吧。” “就知道夙夜心疼本王!”箫彻一口白牙笑得灿烂,对着门外高声喊道,“老荣,快把本王行李搬进来!” “嗷嗷嗷……哼……”夙夜怀里的朝雅好像感到了危机,自己的地盘被箫彻抢了,鼓着鼻子对他直哼哼,绿豆一般大小的眼睛充满威胁地瞪着他。 “哎,没办法,毕竟还是本王更重要啊!”箫彻斜睨它一眼,伸手在它软绵绵毛茸茸的额头屈指一弹。 “嗷!”朝雅疼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奈何箫彻身材和体重都占了绝对优势,只得吃个闷亏。 夙夜伸手将朝雅抱起来抚摸着他的耳朵:“朝雅就和我睡吧。” “啊?!” 额……早知道就不跟这只猪抢地盘了…… 箫彻悻悻然耸耸肩,朝雅的小眼睛露出极其得意的神色。 箫彻伸手在它头上狠狠揉了几下,嗯,手感真好,绒毛滑溜溜的。 “你这猪吃了什么了,怎么毛发这么好?” 听到敌人夸奖自己,朝雅很是不屑地在夙夜怀里转一个身,不屑地用屁股对着箫彻。 “也没什么,它偶尔偷喝些美容养颜汤。” “美容养颜汤?那、那本王也要喝!” 见朝雅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箫彻很不服气:“本王若是喝了美容养颜汤,头发绝对绝对比这只猪柔滑!” 伸出手指指着它,它看看他的手指,越看越像香肠,朝雅张口狠狠咬住它。 “啊~” 老荣和腊子在院子里听见箫彻的惨叫声,凄惨地好像被五马分尸一样。 “啧啧,现在不宜打扰!”老荣悄悄对腊子耳语。 “恩恩!不如……先到我房里休息休息吧!” 腊子的眼珠在眼睛里不怀好意得打转,牵着老荣的袖口调头就走。 哎,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二十五、玫瑰油(二) 腊子炒菜做饭,老荣洗菜递盘子,两个人活脱脱甜蜜夫妻的模样,快刺瞎箫彻的眼。 “王爷,咱们下人做活,你就到一边歇着去吧!”老荣嫌箫彻碍手碍脚,妨碍他们夫妻情趣,连忙把他往外边赶。 “本王是想看看晚上吃什么而已!”夙夜一贯吃的很素,箫彻觉得自己肚子里的油水是越来越少,人都瘦了好几斤了。 “西红柿鸡蛋,清炒青菜,还有一碟小菜。”老荣说着,递了一个盘子给腊子盛菜。 “好素啊,就没有烧鸡烧鸭什么的吗?”箫彻面露菜色。 “哎,王爷……”老荣看看箫彻急剧缩水的体重,想起往日在王府上总是吃香喝辣的,自从来了这里确实也没怎么吃荤,心下一阵凄凉,便从衣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恋恋不舍地放他手心里,“老奴赞了许久的私房钱,王爷拿出买点荤的吃吧!”这句话是悄悄对着箫彻耳朵讲的,生怕被腊子听见。 箫彻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重重地拍着老荣的肩膀点头:“老荣,本王也知道你不容易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腊子一眼。从前老荣跟着他隔三差五总去喝个花酒或是搓一顿,自从跟腊子好上了,所有钱财一律上缴,活的好艰辛啊! “本王决定了,明天起,本王要发奋,要努力!”箫彻竖起三根手指赌誓,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腊子。 “王爷……”王爷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总算开窍了,老荣有一种功成身退的成就感,也不管自己的手上全是油,就环抱了箫彻的脖子哭起来。 腊子在一旁看的泛酸,这两个怎么回事啊,就为了几块铜板哭成那样,头顶好像有无数乌鸦飞过,真是理解不能。 箫彻拿了铜板放在袖子里,想了想又不放心,把铜钱揣在贴身的口袋里,大摇大摆上了街。是买个什么好呢?烤鸭?烧鹅?还是卤水鸡?太久没有吃到肉了,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选择好了。最重要是选择太多,铜板太少啊!箫彻沿着市集逛了一个有一个摊子,眼睛都不肯挪开,越看越不知道买什么好。走着走着,袖口一把被人拉住。 “这位公子,要不要试试我家的独门秘方玫瑰油?”那个拉住他的人一脸猥琐,贴着他耳朵悄悄说。 箫彻被那个人的猥琐之气震慑到了,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可那个人将他袖子紧紧攥在手心里,他甩也甩不掉。 算了,就假装好奇问他一下吧。 “玫瑰油?做什么的?” “嘿嘿……”那个人一笑,酒糟鼻红得更加可笑,“就是这个那个……”他神秘对着箫彻一阵耳语。 “哈,哈哈……”箫彻脸上一抹红晕,也露出个猥琐的笑容,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理他们三丈远不敢靠近。 “本王买了!”箫彻掏出所有的铜板给酒糟鼻,酒糟鼻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给箫彻。 “这位公子以后常来光顾啊!”酒糟鼻说着,继续向人潮里挤去,赶紧去寻找下一个买主。 箫彻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在注意他,便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收进衣兜里,然后整了整衣裳,潇洒回去。 二十六、玫瑰油(三) “王爷,肉呢?”老荣见箫彻晃荡着两手回来,不晓得他又把钱花在哪里了。 箫彻赶紧一只手捂住他嘴,叫他噤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玻璃瓶:“这个可比肉好!”贴着他耳朵如此这般说了一大段,老荣急得赶紧挥手去抢。 “别说本王亏待你啊,分你一半!”箫彻大方地将瓶子递给老荣,“用完记得还给本王!” “哎,王爷待老奴不薄,若是今夜反攻成功,老荣一定更加用心伺候王爷!”老荣立刻表忠心。 箫彻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还是好好伺候你家夫人吧。” “老奴一定带着好消息给王爷。”老荣弓着身子,将瓶子像圣物一样捧得老高。 箫彻踱着步子坐在石桌上,上面摆了两三个素菜,他今天倒是一反常态吃得津津有味。 夙夜有些奇怪:“王爷现在喜欢上吃素了?” “本王一贯吃荤!”当然,此荤非彼荤。 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夙夜也不再问他。只是转身不见腊子和老荣两个人,更加觉得奇怪。 “哎……哎哟……轻点轻点……” 隐约好像听见什么惨叫声,夙夜顿时明白了,脸红得像炭火。这两个人饭也不吃了,哎…… 吃了饭,箫彻目送夙夜进屋,自己坐在院子里等老荣。过了许久,天都快黑透了,老荣才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过来。 “怎么样?”箫彻一脸坏笑。 “唉……”老荣愁眉苦脸坐下,屁股刚碰到凳子,立马疼得跳起来,“哎哟喂……” “你快跟本王说说啊!”箫彻晃着他手臂催促道。 “好用,确实好用,就因为太好用了,腊子把老奴折腾得差点骨架散了,老奴这个老屁股都肿啦!”老荣疼的一脸冷汗,颤抖着将半瓶玫瑰油还给箫彻。 “王爷,此物凶残,千万小心呐……” 箫彻砸吧下嘴巴,撇撇嘴唇甚是不屑:“本王这种人才怎么看也是在上面的,要小心的可不是本王!” 说罢,赶紧将玫瑰油揣进袖子里,晃荡着两个袖口进了屋。 “哎哟……嘶……”老荣做不下来,只得蹲在凳子上吃饭,一边吃还一边喊疼。 腊子一脸喜气过来,凑近他说:“那个,玫瑰油,还有吗?” 老荣大吼一声:“没了没了没了没了!”气的五官都歪了。 屋里,夙夜倚在床头看书,朝雅安逸地躺在他怀里,一副享受至极的样子。 箫彻搓了搓手,在门口来回踱步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凑到夙夜床跟前。昏黄灯光下,夙夜美好的面孔若隐若现,浓密的睫毛在他眼睑投射出一道阴影,正遮住了他那双圆圆的清澈的眼睛。箫彻看得情难自禁,一把抱起朝雅放下床,屁股一歪做在他身边。 朝雅从软和的床上一下触到冰冷的地面,冻得打个喷嚏,不满地用肚子拱箫彻的小腿。 “乖乖,猪大爷你今天就委屈一下吧。”箫彻说完不再理它,它闹了半晌只能从命,拱进了箫彻的杯子里。 “呵呵,夙夜……”箫彻堆起一脸招牌式笑容,白牙晃得夙夜睁不开眼。咸猪手夺了书,又搂上夙夜的肩膀。 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抬脸看他:“怎么了。” “本王……本王困了乏了。” “困了就睡。”夙夜指了指被朝雅霸占的地铺。 箫彻一手将他手指包在掌心,讨好得笑着:“别对本王这么无情嘛……本王晓得你心里是有本王的!” “是吗,我怎么不晓得呢。”夙夜冷冰冰的板着脸。 “呵呵,本王心里有数就行了!”箫彻一贯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那王爷是想怎样呢?”夙夜抛给他一个令人遐想的问题。 果真,箫彻上钩了:“本王想和夙夜一起睡!” “哦,可以的。”夙夜说着,将身子往里侧挪了挪,让个地方给箫彻。 箫彻生怕他反悔似的,赶紧脱了鞋上床。两个人挤在一起,显得床很小。 夙夜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全是一跟跟密密麻麻的银针。他飞快地捏起一根,将银针插在床板上,转眼间,窄小的床就被一排银针一分为二,而且,夙夜在的那边很大,留给箫彻的位置小得不行。 “夙夜,这是干嘛?”箫彻无辜地问。 “以防万一,授受不亲。”夙夜说着,和衣躺下。 “本王,本王有这么可怕吗?” 夙夜侧头看他:“王爷要是不乐意可以下去。” 箫彻咬咬牙:“乐意,怎么不乐意!”好歹,他们也算是“同床而眠”了是吧,从地上到床上,总算一步步在进步! 二十七、同床 “啊!”箫彻一翻身,一手扎在针上,疼的大叫起来,又怕自己嚎叫声把夙夜吵醒,立马又用血淋淋的手捂着自己嘴巴不敢出声。悄悄看夙夜,眉头紧锁,是在做什么噩梦吗?箫彻小心越过银针,一根手指轻轻揉散夙夜皱成一团的眉头。嗯,这样才好看嘛。箫彻满意地重新躺下,怕自己再被扎到,只得往外头挪了挪。 “嘭”一声,箫彻头朝下跌个狗吃屎,拍拍身上灰尘爬上床继续睡。 “咚”一声,箫彻头撞上了床头,疼的龇牙咧嘴毫无形象。看着身边人睡得正香,箫彻羡慕嫉妒但是不恨。 折腾了半晌,总算蜷作一团睡着了。 看他半天没个动静,夙夜睁开眼睛。箫彻的手上被扎了好几个洞,头上鼓了一个大包。夙夜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一时有些心疼。轻轻叹了口气,将那些横在他两人面前的针拔了,又将那个壮硕的身体像自己面前拉了拉。靠近了,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夙夜感到很安心。 “嘿嘿……”睡梦中的箫彻砸吧着嘴,“夙夜……”虽然睡着,却还是极其精准地握住了夙夜的手,在自己手里用力地上下左右揉搓,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夙夜拿他无奈,真是没见过睡相这么差的人,只得帮他掖好被子。 咦?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滚出来了?夙夜拿起来一看,是一瓶透明的液体。拔了塞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浓烈得冲人头脑的玫瑰香味熏得夙夜直咳嗽。再用食指沾了一点,两根手指捻了捻,油油的,水水的,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个箫彻,不买肉却买了这个回来,没收。夙夜将瓶子塞在枕头底下,背对箫彻睡下。 半夜没睡着,半夜做梦,夜晚不睡的后果就是白天醒不来。老荣已经扯着嗓子叫了箫彻半天,眼睁睁看着鸡打鸣、鸟啄食,连朝雅都起来,可箫彻的眼睛像被用胶水糊上一样就是不睁开。老荣无奈,只得用了全身的力气摇晃他。 “王爷、王爷!快起来啦!” 就说那个玫瑰油太凶残,得悠着点的,王爷昨晚肯定是需索无度。 “王爷!不是说好了吗,从今天开始发奋的啊!王爷还欠老奴六个铜板呢!”那些个铜板本来可以自己买点酒喝喝的,一下都给了王爷,想起来不禁一阵心酸啊。早知道就不该对王爷报什么希望的! 夙夜早已梳洗完毕,端正站在床头看着他两人,脸上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公子……”老荣没办法,只得向夙夜投去求救的眼神。 看他可怜兮兮的,就帮他一下吧。夙夜抱起朝雅,把它放在床上。朝雅突然挪窝,从地上回到床上,兴奋地撒着蹄子就在床上乱爬起来。一会儿踩了箫彻的腿,一会儿在他肚皮上蹦蹦跳跳,一会儿用湿漉漉的大鼻子拱箫彻的脸。箫彻睡不安稳,梦中皱了皱眉。朝雅索性伸出肥嘟嘟的舌头舔他脖子,弄得箫彻又痒又难受,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王爷!你总算醒了!快点穿衣上朝啊!”老荣一把抓了箫彻的朝服,七手八脚扒了他衣服,又帮他把朝服穿上。 箫彻刚醒还处在很朦胧的状态,硬是被他推着出了门。 老荣倚在门框旁两眼含泪,他好不容易拉扯大的(此处略夸张)王爷总算要出息了。 箫彻被他看的背脊发凉,又见他一脸小媳妇模样,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拔腿就跑。 二十八、喝喝酒 早朝的时候,箫彻犯瞌睡,用袖口捂着嘴巴打哈欠。皇上瞧见了,只能当没看见。不成器啊。 下了朝,追上白离铭飞快的步伐,一进刑部大门就看见杜阡陌坐在雕花椅子上,李郎中狗腿舞着小拳头给他捶背捏腿。 箫彻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不对啊,确实是杜阡陌。 箫彻上前与他寒暄一句:“哟,杜公子啊,你怎么在这儿?” 杜阡陌将手上的茶盏放到茶几上,李郎中立马狗腿地捧起来,随时准备递上去。 “本官现在也是刑部的侍郎了。”虽是回答箫彻,可眼睛看着的却是白离铭。 “白大人,本官日后就要和你一起共事,还要互相关照啊。”上前一步拦住白离铭去路,杜阡陌当官不久,官腔倒是打得好得很。 白离铭都不拿正眼看他,冷冰冰回他:“杜大人好本事,一下从杜公子变成正三品的刑部侍郎,杜太尉背后出了不少力吧。” 说得杜阡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讪讪地侧身让他走了。 箫彻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别灰心,小白就是这个性子。” 杜阡陌此刻觉得这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就是箫彻了,眼含着泪水,不知不觉跟他培养起了难兄难弟般的感情。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去喝茶。当然,箫大王爷口袋空空如也,是杜公子请客。 进了茶楼,箫彻连菜单也不看一眼,一口气报了一大串吃的:“烧鹅来一只、童子鸡一只、佛跳墙一桶、翡翠粉蒸肉来一盘……” 小二的耳朵都来不及听,箫彻又抱了好些个菜名,杜阡陌傻眼看着他:“王爷,你、你几天没吃饭了?” 箫彻正一手抓一只鸡腿,啃得带劲:“天天都吃,不过顿顿素菜!” 看着对面这个与自己一样为爱受折磨的男子,杜阡陌感同身受,又叫来小二加了几个菜。 “这年头,爱个人真不容易啊!”杜阡陌摇头叹气道。 箫彻喝一口茶润润嗓子:“慢慢来嘛,本王与小白青梅竹马,最晓得他的性子了。你得缠着他,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受着,还得装傻,晓得了吗?” 杜阡陌眨巴着眼:“这、这不是犯贱吗?” “犯贱好,就得犯贱!”箫彻用手背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嘴巴,“你要想追到小白,必须犯贱、皮厚。” “哎……好吧,本公子试试。” “别愁,本王给你们制造机会,走,今晚来谪仙居吃饭!”箫彻大手一挥,豪迈地笑了起来,“小白也过来呢!” 因为近来谪仙居的人流量暴增,腊子和老荣不得不买了几把凳子,又添了几副碗筷。 “下次还过来蹭饭的,统统都交伙食费!”腊子一边炒菜一边嚷嚷。 老荣看他汗如雨下,心疼地用袖口帮他擦擦:“交,交!” “你说了又不算,都是你家王爷,就喜欢把人往这里带!”腊子啐老荣一口,一肚子怒气都撒他头上。 “是是是是!”老荣孙子一样点头哈腰。 菜炒好了,刚端上桌,几个公子哥儿还要喝酒。腊子从地底下挖出埋了许久的玉露春,冷着脸送过去:“省着点儿喝!” 杜阡陌要给白离铭斟酒,白离铭还记着那次酒后乱性的事,硬是不肯喝。 “还是算了,小白酒量不好,每次喝醉都闯祸的!”箫彻也拦着杜阡陌,“之前喝醉了,还在天香楼睡了个小倌!” 哪壶不开提哪壶,看着罪魁祸首贼喊捉贼,白离铭气不打一处来:“夙夜,你可得当心着点儿,千万别被箫王爷轻易骗了。此人生性好色,又很滥情,不知伤了多少无辜少女的心呢。” 一番言之凿凿,夙夜点头表示认同:“白公子说的有理。” “小白,你和本王十几年感情,何必拆我的台?”箫彻见自己一番好意被误解,急的直解释,“要说多情,杜公子可是一点也不输我!” 杜阡陌见矛头对准了自己,白离铭脸色也阴沉得可怕,吓得筷子都掉地:“箫王爷,好好的说我作甚,本公子可是对白大人很专心的!” “哦,是吗?那么之前是谁在天香楼搂着小蝶有说有笑的?”夙夜不过是把所见所闻说出来罢了,杜阡陌立刻脸色煞白。 箫彻赶紧打圆场:“都是从前的事了,不提也罢,赶快喝酒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揉一揉早前在茶楼已经快撑爆的肚皮,硬着头皮扒了一口饭。可箫彻太高估自己的饭量了,一口饭在嘴里嚼来嚼去就是吞不下去,索性吐了出来。 “恶……” “王爷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了吧?”老荣拍着他背担忧地问他。 箫彻一记白眼狠狠瞪他,桌上的人都被他逗笑了。 二十九、探病 箫彻腆着脸凑到夙夜面前:“夙夜,早上能吃荤了吗?” “不能。” “那中午能吃荤了吗?” “不可以。” “那晚上我要吃烧鸡!” 夙夜将他按在床上,掖好被子:“王爷肠胃不适,不能吃荤,只能喝些稀粥。” 本来指望能吃上肉,这下可怜素菜也没得吃了。箫彻苦着脸欲哭无泪。 “喝药。”夙夜端起床边那碗药送到箫彻嘴边。 箫彻喝药喝得都怕了,忙摆摆手:“本王身子好得很,休息休息就好了。” “王爷是越拖越病。” “那……”箫彻眼珠子转的灵活,“本王要夙夜喂我!”最好是嘴对嘴。 夙夜拿了勺,一把塞进箫彻嘴里。 “烫烫烫啊……”箫彻嘴巴兜不住药,全部撒在他衣服上,“夙夜,帮本王吹吹啊!”箫彻感觉嘴巴像被铁块烫了下似的,火辣辣的有些发麻。 夙夜木头人一样,非要说了才做,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又递给箫彻。 箫彻满意地一口吞下,揉了揉夙夜的头发:“恩,这样才对。” 把他当宠物了吗?夙夜眼里闪过寒光,可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满足的笑竟也是那么微不足道,又不忍心再折磨他了。 一口一口,箫彻喝了药竟也不觉得苦,反而觉得甜丝丝的。 要是能天天喝药就好了! 正沉浸在幸福里呢,门外传来一股浓烈的杀气,箫彻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白离铭拎着一堆有的没的,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床上的两个人。 “啪”一声,他将手里那些大包小包全部扔出门外,“看你精神的很嘛,这些东西也不需要了!” 箫彻见他不悦,连忙赔笑:“小白,过来坐坐啊,本王可难受一天了!” 白离铭横行霸道进来,夙夜端着碗走了。 “看看看,人都走了,还看。”白离铭敲了敲箫彻脑袋,“你身子怎么越来越弱了,以前就是一年也不见得生个病,如今吃点东西就拉肚子。” 箫彻讪笑着,可不敢告诉他杜阡陌请自己胡吃海喝了一通,导致自己肠胃都吃坏了,只得安慰道:“没事,没事,正好清清肠。” 瞟了眼白离铭,欲言又止说起来:“别光说我的事。那个,小白,你和杜阡陌怎么样了?”箫彻没告诉他,自己原本认定凭小白那尖酸刻薄的个性,这辈子是很难嫁出去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喜欢他,一定要他牢牢抓紧啊! “我跟他能有什么。”白离铭把两个人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箫彻语重心长劝他:“你别太傲气了,杜阡陌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本王看他对你也挺认真,眼见你有个好归宿,本王心里也很安慰啊!” “你懂什么,不过跟他喝了几次酒就被他收买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你别管。”箫彻这个榆木脑袋,这么多年来自己对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可他就是看不出来。白离铭气急败坏。 “你自己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还来烦我。” 箫彻的厚脸皮在此刻被发扬光大:“你看不出吗,夙夜对本王很有心呢!” 白离铭不说话,只将手中箫彻的衣裳下摆握得很紧,仿佛握紧了衣服,也就握紧了他的心。 三十、朋友 杜阡陌手里握着一封信,一封叫他欣喜若狂的信。是的,你没猜错,正是白离铭的信,约他今晚去天香楼天字一号包房第一间。 嗯,果真箫彻说的对,要想追上白离铭必须得没脸没皮死缠烂打,这不,立刻就给本公子甜头了吗! 杜阡陌展开美好的想象,尽情猜想在包房里会发生这样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他转头叫小厮拿一套崭新崭新的衣裳来,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定自己仪表堂堂之后,才放心地踏出了房门。 包房里,白离铭难得的没有冷着脸,而是特别温和地叫他坐下。杜阡陌亲热地挨着他坐着,还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他呢。白离铭凤眼狭长,狐狸一样叫人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鼻子挺拔,倒是有那么几分英气,而那张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就是没有表情也是一副讥诮的样子。听人说过,嘴唇薄的男人最是无情薄幸,也不知道准不准。 白离铭叹了口气,打断了杜阡陌的思绪。 “杜公子,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一时兴起罢了?” 杜阡陌被他问得奇怪:“当然是真心的了!” “可惜……”白离铭说了一半停下,杜阡陌的心也悬着,忐忑不安的。 “我对箫彻的感情也正如你对我一样。” 杜阡陌好像被雷劈到了一样,震惊地不敢相信。他是说他喜欢箫彻吗?那个比一事无成比自己还更加游手好闲的箫彻?输给谁都可以,可输给箫彻他不甘心啊!凭什么夙夜也是他的,连白离铭也喜欢他? 杜阡陌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反问他:“你说的是宁远王箫彻吗?” 白离铭点头:“是他,你没听错。” “为什么?他除了是王爷,身份比我高贵,哪样又比我好呢?”杜阡陌一时真的很难以接受。 “我与他从小青梅竹马,这份感情你是很难理解的。” “这不公平,就因为他比我先遇见你,所以你就不给我机会了?”分不清这份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杜阡陌纠缠不休,“就算你喜欢别人,那个人也应当比我好,我才能服气。当日我让你跟着我,你说我只不过空有‘杜公子’的身份,既没有本事也没有前途,可他箫彻呢,还不是只空有一个‘宁远王’的身份?天都谁不知道,箫王爷昏庸无能好色成性?你竟然、竟然说你喜欢他?” 白离铭眼底一片清明,淡定得看着杜阡陌:“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与你多说也无益,我只告诉你,我白离铭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箫彻,不会再有其他人。” 看他如此决绝如此坚定,杜阡陌低垂了头,无话可说。沉默半晌,蚊子哼一般问他:“你当真喜欢他?” “当真。”说的果断毫不拖沓。 杜阡陌鼻子发酸,可还是拼命忍住了那股想哭的冲动。既然失了爱情,便不能再失了体面,他杜公子拿得起放得下,更还有乘人之美。 “我可以帮你。” 白离铭却是淡然地一笑:“不必。我也曾纠结过,苦恼过,可如今看他过得挺快乐,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可你喜欢他呀!” “杜公子,喜欢并不一定要得到,譬如你我之间,亦是如此。” 杜阡陌怔怔地看着他:“那,我们以后……” “我们以后是朋友,很好的朋友。”白离铭伸出一只手。 杜阡陌盯着那只好看的手,将它紧紧握住了。 那么,就先从朋友做起吧! 三十一、金钱危机(一) “唉……”腊子坐在院子里数着钱袋里那几枚寥寥无几的铜钱,愁眉苦脸的。 老荣在一旁狗腿地给他捶腿:“别担心啦,没事的。” 腊子抓了把铜钱就往他脑门上砸过去:“谁说没事的?你也不看看一堆人吃吃喝喝的,就这点毛钱,咱们很快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老荣笑的讨好:“你要相信公子,公子挣钱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再说,还有我家王爷呢!” 哪知这句话正好踩到腊子痛脚:“吃最多最花钱的就是你家王爷,一会儿吃这个吃那个,一会儿做衣服买鞋子,这不,你看看,还不知从哪儿拖来的床,硬是要放公子房里,二十两啊,个破床二十两银子!” “你家王爷就是个吃软饭的!”腊子恶狠狠看着老荣。 他这么说也没错,老荣别开头不敢看他。哎,多希望王爷能争口气啊! 而房间里,夙夜的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箫彻坐在一旁看了半天也算不过来,只得狗腿地帮他端茶递水。 “夙夜啊,慢慢算,别急!”箫彻看他满头大汗,心疼地帮他擦去。 “夙夜啊,扇扇风吧!”箫彻又拿出那把画了夙夜头像的扇子替他扇风。 “夙夜啊,喝口茶吧!”箫彻把茶盏送到他嘴边喂他喝水。 半晌,夙夜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才转过脸来看箫彻。 “夙夜啊,算了半天算的什么?” “收支。” “哦!”箫彻眼露赞赏之意,“本王的夙夜很是会勤俭持家呢!” 夙夜走到书桌边,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将宣纸递给箫彻:“看看。” 箫彻低头一看,全是数字,顿时觉得头疼:“这、这是什么啊?” “这是王爷住在我这里后花掉的钱,一共三百两白银。”夙夜竖起三根手指,“一天一厘利,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箫彻算术不精,平时大手大脚惯了,对钱一直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现在自己是身无分文:“呵呵,夙夜,我们什么关系,何必算这么清呢。” “我跟王爷,不过是租客与户主的关系。” 箫彻差点听成“嫖客与被嫖的关系”,刚想说这个梗,可看着夙夜一本正经的脸就说不下去了:“本王不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你了吗?” “是啊,五个铜板,王爷买这张床就花了二十两银子,再加行住宿费、伙食费还有服侍费,五个铜板不够塞牙缝的。”夙夜指了指紧紧靠着窗口的雕花大床。 箫彻连忙赔笑:“那还不是夙夜不准许本王与你同床共枕吗,本王身子骨不好,总是睡地下会得风湿的。不过嘛,本王一项很听老婆话的,你要是不喜欢这床,我立马去退了!” “退不退我不管,王爷只要记得还钱就好了。”冷冷冰冰的,丝毫不为他一番甜言蜜语动心。 箫彻有一些挫败,不过那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只是暗自觉得今天的夙夜有些急躁,很奇怪呢。以前自己在这里来去自如,从也没听他提个钱字,可今天怎么就…… “夙夜,经济上有困难尽管向本王开口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视线不敢看我?被我猜中了吧?我们二人患难与共,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夙夜觉得好笑,这个王爷明明比自己还穷,哪里来的自信能帮他解决问题。 “跟你说了也没用,你连三百两银子都没有。” “果然被本王猜中了,快说说是怎么了?” 夙夜喟叹一声:“这个月生意差了许多。” 虽说当初自己立下“一日一望”的规矩,可最近一个月里有时候连一个上门的人都没有,而且连上门买药汤的人都少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存够三十万两黄金呢! 听他这么说,箫彻才回想起来,最近确实很冷清啊! “按理说,你医术这么好又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箫彻也正觉得费解,就听见白离铭的声音在门外头响起。 “箫彻快出来,我今日见到一件事可有意思了!” 三十二、金钱危机(二) 箫彻与夙夜肩并肩走出屋子,就看见白离铭一脸促狭。 “怎么了小白?” “你猜猜,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什么?”看他着急,白离铭就更想卖关子了。 “快告诉本王!”箫彻果真着急地催促他。 “我看见,街头开了一家医馆。” “医馆?这有什么稀奇的!”满大街的医馆多得是呢! “那家医馆可是排的满满的人,而且……”白离铭顿了顿,“而且也卖美容养颜汤,五十蚊一碗。” 闻言,箫彻和夙夜脸对脸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终于知道为什么生意这么冷淡了,原来是被那家医馆抢走了人气! “哼,美容养颜汤可是夙夜的独门秘方,别处可是买不到的,都是假冒伪劣吧,是吧,夙夜?” 箫彻侧脸询问夙夜,却见他低头沉思,又再问一句:“夙夜?” 白离铭好像知道了什么:“你的方子呢?” 腊子噗通一声跪地:“公子啊,腊子对不住你!” “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腊子?怎么一回事?!”箫彻不明就里。 腊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公子,怪我啊,怪我!” “你倒是说说看啊!”箫彻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 “你快跟王爷说说!”老荣急的满头大汗。 腊子擦擦眼泪:“那天、那天我见着一个叫花子来买药,只买了一碗,后来,后来他又连着过来好几天,我觉得奇怪,一个叫花子哪里会有这么多钱花在这个上面,便偷偷跟踪他。见他走进一个破屋子里,我正蹲在墙角偷听,结果被发现了。他告诉我,他唯一的女儿脸上有好多斑点,也是听说了公子的这个方子管用,才省吃俭用买的。不过钱不够了,只能买那么两三碗,有些改善可是女儿脸上的斑点还是很多的。他说她女儿原本跟镇上一个书生一直书信想通,两个人也算情投意合。可那个书生瞧见他女儿一脸的斑点,就嫌弃她了。她女儿为此痛不欲生,整日以泪洗面,所以……” “所以你就把方子给他了?”白离铭接着说。 “嗯……”腊子吸吸鼻涕,抹了把眼泪,“公子,你罚我吧骂我吧,我认了,可是千万别赶我走啊!” “算了,也不怪你,你好心却被别人利用了。”夙夜漆黑的眼睛看着腊子。 “公子!”此刻腊子眼里,夙夜好像那下凡的活神仙,好仁慈好温柔!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保住谪仙居的人气。”白离铭说。 “怎么保啊,人都被抢走了?”老荣不知死活浇一盆冷水。 “我说你们,没必要愁眉苦脸的,有本王在呢!”箫彻关键时刻挺胸而出,可是怎么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我们不妨先去探个虚实,我已经让杜阡陌在那里排队拿号了,我们就亲自去看一看这个偷取别人药方坐享其成的大夫。”白离铭果真是白离铭,考虑很周到,行事很果断。 然而箫彻抓不住重点,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哟,小白,现在跟杜公子混得很熟啊,你面子够大的,叫人家去排队人家就乖乖去了!” 知道他想歪了,白离铭也不解释,只苦笑道:“你该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嗯,对!”箫彻歪头看看夙夜,“要不,你就别去了,多尴尬!” “为何。” 见他意志坚定,箫彻不再勉强他,伸出一只大掌来:“怕的话就牵着本王好了。” 夙夜墨泼似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笑意,温柔无比。 三十三、刺探敌情 箫彻围着夙夜转了几圈,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这张脸曝光度过高,很容易被认出来。 “夙夜,你之前戴在头上蒙着脸的斗笠呢?拿来戴上吧!” “有必要吗。”这个倔强的死小孩啊! “当然,很有必要,是吧小白!”箫彻向白离铭求助。 白离铭难得没有拆台,而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夙夜呆在原地,任由箫彻把他脸包了个严实,箫彻才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新开的医馆地理位置非常讨巧,在街东头。而谪仙居在街西头,等于说一个在街最热闹的地方,而一个则在街最偏僻的地方。那个开医馆的还真是蛮会做生意啊,在人流聚集的地方人家能看病,谁还会跑老远一段路来谪仙居呢。 三个人并排走着,远远就看见一堆人人山人海,挤成了一锅粥。 “好像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呢!”以前的谪仙居也曾是这么热闹的!见夙夜好像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箫彻立马解释道,“本王没有别的意思,夙夜别多想哈!” “喂!你们来啦!”杜阡陌看到那三个活宝,立马手脚并用从人群里挤出来,只不过一小段路的距离,他挤出了一头汗来,“这个这个,我好不容易拿到的号码!”来不及歇就把手里的纸条殷勤地递给白离铭。 “125号,现在排到多少号了?”白离铭狭长的眼睛瞅着杜阡陌。 “现在是100号,很快了!”杜阡陌笑得讨好。 箫彻的脸色却不大好,这个大夫学习能力倒是很强啊,这个排号的法子可是自己想出来了,他轻易就偷了去。虽然不犯法也不危害社会,可箫彻心里还是很不爽。 等了快两盏茶功夫,医馆的小厮终于放他们进去。四个人一起进屋,那个屋子很小,可是装潢相当豪华,描金的门匾,桌上摆着的是釉下彩的白瓷,桌子也是上好的楠木桌,总之没有一件东西是不值钱的,只是让人觉得很暴发户。 “看来真是赚了不少钱呢。”箫彻咬牙轻声说。 “诸位稍等片刻,公子马上就来。”小厮说着,合门离开了。 “这个大夫好大的架子,人来了就把人晾在这儿。”杜阡陌辛苦排队,又辛苦等候,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 “哈哈哈哈……今天可真忙啊!不过,本公子哪天不忙呢!”一串特别欠揍笑声从内室里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故作风雅地扇着扇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其实那人长得不错,只是皮肤没有夙夜白,眼睛没有夙夜大,脸没有夙夜小而已,但是身上装扮什么的,一看就是模仿夙夜,唯一的创意就是手上多拿了把扇子。 一看屋子里坐着四个人,那个人有点傻眼:“你们是哪位有病?” “你才有病!”箫彻看他相当不顺眼。 “哦哦,看来是这位公子要看病!”拿扇子的不甘示弱讽刺回去。 “是我。”夙夜向前跨了一步,只不过是想跟那个人单独较量罢了,可在箫彻眼里看来却是在维护自己。箫彻一下子感动得快要流泪。 “你?”拿扇子的在夙夜面前来回踱步,一脸狐疑地打量起来,“什么病啊?”“是这样的,这位是我表弟,前阵子得了天花,好不容易治好了天花可脸上留下了许多麻子,我表弟天性爱美,对这张脸很是怨念,不知道大夫有没有办法治一治。”白离铭不愧官场斡旋久了的,讲话得体又大方,还缓冲了一下几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哦,原来也是听闻我医术超群远道而来求医的人啊!放心放心,本公子开付美容养颜汤给你表弟,包管他喝了脸上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说罢唰唰唰写了以几个特别潦草的字递给白离铭,“拿着这个去找门外的小厮,一手交钱一手拿药!” 出了门,小厮扫了一眼纸笺,伸出手摊开大大的掌心看也不看他们就说:“文银三十两。” 箫彻特别豪气地掏着衣兜:“本王来付钱,谁也别抢。” 根本没人跟他抢好吧。 而且掏了半天不是空空如也吗! 白离铭叹了口气:“算了,我来吧。” “我来我来!”杜阡陌立马狗腿地将钱袋翻个底朝天,“本公子啥都怕,就是不怕花钱!” 杜公子你是胆小如鼠吗?这句话,好像有点问题啊…… 三十四、金钱战争(一) “哼,什么嘛,看他全身上下哪点像大夫,还骄傲地要死!”箫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抓紧时间吐槽。 “可是人家有本事赚钱啊,哪像某人,掏了半天还是别人付的钱。”杜阡陌有意逗他。 “那可是你自己要抢着付的,不就是为了在小白面前长点脸吗。”箫彻一语戳破他小心思,杜阡陌顿时激动地脸红脖子粗。 “你不也是为了在夙夜面前长点面子才要付钱的吗!” “好了,别吵了,自己人要团结。”白离铭在两个人动真格吵起来之前及时阻止。 听见白离铭把自己当做“自己人”,杜阡陌一下笑得开心得很,什么气都没了。 “公子,煮好了!”腊子端了碗热腾腾的、味道很难闻的药过来。 夙夜结果碗,刚想喝下,被箫彻拦住:“夙夜身子金贵,本王皮糙肉厚,让本王来吧。” 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夙夜笑了笑:“王爷又不懂药,喝了也是白喝。”说着就稍微抿了一口,眉头立马皱的好紧。 “怎么了?”箫彻担心药有问题,立马关心地问他。 “一样的,确实是我的方子。” “这个可恶的小偷!”箫彻锤了下桌子,锤得自己手疼。 “一样的方子,卖的又比你便宜一半,生意肯定比你好。”白离铭冷静分析道。 “那,那我们就比他更便宜,他卖五十贯铜钱,我们就卖四十贯!”杜阡陌提了个意见,不过立马就被夙夜反驳了。 “药材不便宜,恶性循环下去只会越来越亏。” 白离铭点头表示同意:“夙夜说的有道理,我们降价,他也可以降价,那么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降价直到连成本都捞不回来呢。” “那你们时候怎么办呢!”接连遭到反驳,杜阡陌有些沮丧。 箫彻眼珠子一转,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夙夜,这个方子可有改进的空间?” “有是有的,只是要花些时间,我还要翻一翻医术查验的。” “能更有效就好。既然我们在价格上占不了优势,不如就在质量上提升。夙夜研究出的新方子如果更有效果,那么肯定也会有人过来的。而且,我们都可以帮忙宣传啊!”箫彻很有信心,凭他宁远王和杜公子的影响力,那些个“红颜知己”肯定会捧场的。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白离铭难得赞同他一回,“只是夙夜需要多久时间呢?若是那个大夫抢占了先机,形成了‘看病就要去找他’的这种概念,再想改变别人的惯性思维可就难了。” 夙夜竖起两根手指。 “两天吗?”箫彻问。 夙夜摇头。 “两个礼拜?” 还是摇头:“两个时辰。” 哇塞,看着自己媳妇儿这么能干,箫彻笑得嘴巴开了花。 “不过我们也不能闲着,得调查调查那个大夫的底细。”白离铭提醒道。 “可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杜阡陌脑子里早就是一团浆糊了,“从何入手呢?” “这个,得看杜公子和箫王爷的本事了。”白离铭笑得奸诈。 箫彻捂紧了口袋,有不好的预感:“本王可没钱!” “没钱的人就出力吧!”白离铭看看箫彻,又看了看杜阡陌。 三十五、金钱战争(二) 天香楼迎来了久违的客人。传说中水火不容的宁远王和杜公子同坐一桌,这个景象已经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了。 “杜公子,来,尝尝天香楼的特产——醉贪欢,这种酒味道特别醇厚的。”箫彻为杜阡陌斟了一杯酒。 “果真好酒,箫王爷品味非凡啊!”杜阡陌不失时机恭维道。 看他们两个人亲密的动作,围观者的下巴都要掉地了。是谁说他们关系特别恶劣的啊?明明就是好得不行嘛! 两个人相谈盛欢着,就看见两个妖娆的女子一扭一扭地向他们走来。 “哟,杜大公子啊,可是好久不见了哎!”其中一个坐在杜阡陌空着的左边,另一个见自己的位置被抢了,便拿手推了推箫彻。 “让开点让开点……”硬是挤在箫彻和杜阡陌中间。 箫彻脸上三根黑线。杜阡陌在天香楼还蛮吃得开的嘛! “小蝶啊,本公子最近当了官太忙,都没时间来了。”杜阡陌搂着左边那个女子亲热地说。 右边那个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马上假装不满地戳他胸口:“死人,就顾着小蝶姐姐,也不想我了!” “哪有哪有,本公子想双儿想的紧啊!”杜阡陌连忙搂住她。 见到箫彻形单影只有些尴尬的表情,杜阡陌立马向她们介绍起来:“这位是宁远王箫彻,你们也要好好伺候。” “哟,难怪我说这位公子气宇轩昂与众不同呢,果真是个贵人啊!”双儿立马将身子倚在箫彻身上。 箫彻刚想推开她,见杜阡陌朝自己挤眉弄眼,就想起来白离铭的话。 “青楼女子最是爱美而且消息灵通,不如就去问问她们吧。” 算了,就忍耐一下吧! 这么想着,箫彻伸手揽住双儿的肩膀。 “小蝶啊,你最近越来越美,皮肤白得快闪瞎本公子的眼睛了!”杜阡陌这个家伙逢场作戏的本事真牛,改天要专门请他搭台唱戏才不浪费这一番精湛的演技。 小蝶羞得把头埋在他胸口里:“讨厌,杜公子还是这么油嘴滑舌的,不知这句话都对多少姑娘说过了。” “没有没有,本公子只对你一人说。”杜阡陌立马赌誓。 “可不是嘛,小蝶姐姐有什么法子啊,快教教妹妹吧!”双儿的小手帕挥得像蝴蝶。 “哎,也没什么啦,只是喝点养身的汤药罢了。”小蝶欲言又止,秘密嘛,当然要保密了。 箫彻见她上钩,皱着眉头假装疑惑:“养身的汤药?什么东西啊?本王只知道街头东有个医馆,好像卖些什么‘美容养颜汤’。” “小蝶姐姐说的可不就是那个么!”双儿插嘴道。 “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王爷就别放在心上了。”见秘密被说破,小蝶狠狠瞪了双儿一眼。 双儿知趣噤声,杜阡陌亲了小蝶一口缓解尴尬:“嗯,好滑,看来那汤药真管用,本公子以后买给你喝!” 小蝶听了开心的不得了:“真的真的?” “本公子可不骗人。只是……那个大夫来路不明的,他的药可信吗?” “这个公子你放心,那个大夫是从外乡来的,名叫荣归……”小蝶压低了声音,靠着杜阡陌耳朵轻声说,“那方子跟夙夜的一样,据说在天都开医馆可是有人赞助的,有靠山呐!” 三十六、金钱战争(三) 去了一趟青楼,虽然收获不多,可也算是小有所获的。箫彻扶着喝的摇摇晃晃的杜阡陌回来,看见夙夜和白离铭坐在院子里。 “怎么样了?”箫彻和白离铭异口同声,可问的却不是一回事。 夙夜先回答了箫彻的问题:“新的方子研究出来了,药效是原来的三倍。” “那价格呢?”箫彻现在是穷光蛋,所以对钱格外敏感。 “跟原先一样。” “卖五十文有的赚吗?” “有,不过赚的不多。” “那无所谓,每一份赚的少,只要多卖几付不就好了!” “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打听到什么消息没?”白离铭被箫彻忽略,略有不悦。 箫彻把杜阡陌放在椅子上做好,然后才回答他:“也是个神秘人,比夙夜还神秘,据说背景很深的。” “哦?”白离铭饶有兴趣挑起了眉毛,想听他说下去,“还有呢?” “没了。”箫彻摊开手。 “没了?”白离铭一脸鄙视的样子,“去了半天就问了这些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 “额,好歹也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了,本王对夙夜有信心,只要我们好好加油那个荣归本王根本不拿他当根葱的!是吧夙夜?” “恩。”接收到箫彻的求救信息,夙夜立马点头表示认可。 白离铭也不再追究了。 不过很奇怪,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人,竟然会一同坐在一起,还成了朋友。白离铭思索了半晌,得到的结论就是——箫彻是个甩子。 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箫彻就起床了。头上扎个布条,上面写了“谪仙居”大大的三个字。“老荣你和腊子也戴上!”把手里的布条递给他们两个人,“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活招牌了,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那我家公子的呢?”腊子奇怪,说道活招牌没有人比夙夜更适合了吧。 “本王担心这布条有损夙夜的美貌,决定不给他做了。况且,他还有事情忙呢!” 忙?最闲的人就是他了吧!既不用看诊,也不用招呼人,腊子好羡慕啊。 “推车来啦!”杜公子亲自当苦力,小贩一样推来一个推车。白离铭则悠闲地盘腿坐在车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熬好的汤药端上车子,然后箫彻看着白离铭,白离铭看着杜阡陌,杜阡陌看着腊子,最后老荣长舒一口气,认命地推起推车来。 到了街东头,早已有人一早来排队了。 箫彻命令所有人一字排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来看看啊,谪仙居出品‘美肌药’,五十文一碗啊!新升级,新配方,一碗抵三碗啊!” 白离铭觉得丢人,赶紧用袖子捂住脸,顺势又推了杜阡陌一把:“你也出点力啊。” “好!”白离铭命令,杜阡陌肯定照做。 不一会,两个人像比拼嗓门一样,一个比一个喊得还大声。起初有人好奇,但只是围在他们身边冷眼观看。后来,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他们,导致医馆外头排队的人少了起来。 箫彻见人多了,可还没人花钱买,不禁有些着急,指着白离铭说:“各位来看看啊,这位公子原来长这样的,”说着指了指老荣,“后来喝了‘美肌药’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个皮肤啊,又嫩又滑,多好啊!” 说罢还在白离铭脸上捏了一把。 白离铭沉着脸,可无奈人太多不好发作,暗地里扭了一下箫彻的大腿:“说我干嘛!” 箫彻侧头耳语:“谁让你是我们中皮肤最好的呢!我是在夸你呢!” 围观群众有人质疑:“你说的我就信了,来路不明我还怕有毒呢!” 箫彻立马想都不想灌了自己一碗:“看看,有毒没毒可看仔细了!” “今天搞促销,买三碗送一碗,机会难得,快抓紧啊!”杜阡陌抓紧机会吆喝起来。 围观群众有一刻的犹豫,随即,都像疯了一样上前抢起来。 “别急别急,慢慢来,一个个来啊!老荣,收钱啊!” 箫彻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商业头脑,看着钱袋子越来越鼓,他好像看到了一顿大餐。 三十七、金钱战争(四) 也多亏了箫彻这样没脸没皮的促销,加上新的方子确实好用,谪仙居的生意又红火了起来。每天箫彻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前把钱袋里的铜钱都掏出来,一个一个用手帕擦得贼亮,然后就着灯光再一遍又一遍地数,一直要数了三遍确定数字没错之后才安心地再把铜钱装进钱袋里,然后上交给夙夜。 “这样数有必要吗。”夙夜觉得好笑,又不是他的钱,爱惜地跟什么样似的,简直像个抠门的老地主。 “哎,我这是帮你算算清楚啊。这辈子就没这么操劳过,现在本王才晓得挣钱不容易啊!”箫彻颇有人生感悟。 “不用数,我明天就把铜钱换成银子。” “为什么呀?铜钱多好啊!看着口袋鼓鼓囊囊的,多有成就感啊!银子就那么指甲盖一点点,太空虚了!” 夙夜笑着摇摇头不说话,还没告诉他,自己的目标是攒了铜钱换银子,攒了银子再换黄金呢!要是说出来,箫彻又该说,换了金子小的像米粒那么大,都看不清啦,空虚,太空虚了!做王爷做成他这副穷酸样,也真是可怜。虽然可怜,可夙夜还是要跟他算清楚账的。 “王爷欠我的三百三十两什么时候能还我?” “啊?!三百三十两?不是三百两整的吗?”怎么突然欠债又多了? “多的三十两是利息。” “嘿嘿,你可真会做生意,干脆拿了钱放高利贷算了。” “那是犯法的。” “好吧……本王开个玩笑罢了。只是,本王现在一没有赚钱的手段,二来俸禄还没发呢!”箫彻一脸“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表情,无赖到底。 “罢了,”本来也就是逗他玩的,夙夜捏起几个铜板放他手心里,“这个算是王爷帮忙的费用吧,王爷拿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吧。” “哇,夙夜对本王可真好!”看着那三个铜钱,箫彻像捧着一手的黄金一样激动,这可是老婆给的零花钱啊!不容易呀! “只是,王爷可别再买什么玫瑰油了,浪费钱。”夙夜一脸的促狭。 仿佛被当场捉赃的小偷,箫彻尴尬地嘿嘿笑着,一边赶紧摸着自己的口袋。糟糕,啥也没有了。 “找什么呢,在这儿呢。”夙夜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在手上扬了扬,“是这个吧。” “呵呵,原来在你这边啊,媳妇儿不乖啊,快还给本王!”箫彻说着就要伸手去抢。老荣说了此物凶残啊,落在夙夜手里很危险,不是吗。 夙夜打开塞子闻了闻,眉头皱成一团:“劣质的香精兑油,王爷被骗了。” “啊?!”被骗了? “还加了催情剂,是王爷自己加的吗?” 看见夙夜眼里温度骤降,箫彻立马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不是不是,本王是被骗了。” “哦,我想也是,以王爷的智商,绝对做不来这个。王爷,这个劣质品你还要吗?” “不要了不要了!”箫彻赶紧摇头摆手。 “那么……我就没收了。”说罢,夙夜将瓶子放回到枕头底下。 额,不是说是劣质品的吗?夙夜留着干嘛啊? 不过箫彻只敢在心里默默想着,却不敢开口问那个躺下身子背对自己三秒钟就能入睡的人。 哎,媳妇儿,真是不懂你的心啊!做个宠老婆的丈夫可真难! 三十八、命案(一) “大人……冤枉啊大人……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大早的,就有人在衙门外头擂鼓喊冤。 邓知府当然没个好脸色:“何人在外头喧哗?” “大人,是天香楼的老鸨……”师爷对着邓知府一阵耳语。 天香楼平时也给邓知府塞了不少银子,况且天香楼的主顾都是些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邓知府收起一脸的不悦,连忙开庭审案。 “郑秋香,你一早就击鼓鸣冤所为何事?”邓知府威严拍着惊堂木。 “大人啊!我天香楼的红牌小蝶昨日被人毒死了啊!大人可要明察,抓住凶手替小蝶申怨啊!”老鸨郑秋香声泪俱下,痛心疾首。 “哦?你与本官细细说来!”邓知府见出了命案,不由得神经一紧。 “昨天小蝶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我去她房里,一推门就看见她趴在桌子上。我以为是她偷懒在睡觉,就走过去叫她,哪知走进她身边才发现她吐了一桌子血,哎呀,那个惨啊!我再看她,人早就没气了!”老鸨说的活灵活现,皱起眉头回忆这些细节。 “尸体现在在哪里?” “还在房间里呢,小人不敢乱动啊!” “那么,本官就先请仵作去验尸吧。” 过了半晌,仵作回来向邓知府禀报:“回大人,确实是中毒而死,而且,是一种慢性的毒药,至少服用了快半个月,才于昨日凌晨毒发生亡的。” “那么,你可能验出究竟是哪几种毒药?” 仵作摇摇头:“恕小人无能。” 邓知府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又接着问老鸨,“你可知道小蝶得罪了何人,有什么线索吗?” “回大人,我们这些卖笑的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呢!不过,线索倒是有一个……” 见她犹豫,邓知府催促:“但说无妨。” “回大人,据我所知,小蝶一直在服用一种叫‘美肌药’的汤药,小人猜测,很可能是那个药里面有毒!” 邓知府摸摸胡子:“有道理。那么卖药的是何人?” “正是谪仙居的夙夜大夫!” 闻言,邓知府大惊失色。夙夜跟宁远王箫彻关系匪浅,如今这个郑秋香矛头直指夙夜,而自己刚刚才说了叫她直言为她做主,这会儿可是自己把自己弄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大人,大人可要为死去的小蝶做主啊!”郑秋香又是磕了一个响头。 邓知府骑虎难下,只得派人把夙夜请来。 “夙夜,有人指控你用毒杀人,你可认罪?” “小人一向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被人诋毁。” “你胡说,就是你给小蝶喝的什么美容汤,把她喝死了啊?!”郑秋香一脸正气凛然。 “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把方子给大人,大人着人去找医官看一下便知道,那个药是不会伤及人命的。” “好,那么本官就如你所言。今日退堂,明日再审!”邓知府惊堂木一拍,赶紧溜之大吉。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哪知回到府上,就有小厮来报说有位大人来找。 邓知府不知是何人,战战兢兢地回房。看到那个人的脸之后,刚想礼节性地参拜一下,却被那个人制止。 “邓知府不必客气,本官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刚刚公堂之上的那个案子。” 邓知府冷汗直流,恭敬地弓着身子请示:“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不是本官的指示,”那个人指了指天上,“邓知府该明白的。” “明白,明白。”一点也不敢含糊。 那个人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刎颈自杀的动作。 “可看明白了?” “下官谨遵嘱咐。” 那个人离开前回头还说了句:“记住,本官今天没来过。” “是是,没有、没有。” 邓知府一下子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夙夜啊,不是本官要你的命,而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就是宁远王爷保不了你了,何谈本官啊。 三十九、命案(二) 谪仙居乱成一团浆糊。夙夜无端被捕,人已经被关押收监,腊子想出力却使不上力,只得埋在自家院子墙角里哭成一个泪人。 “我家公子啊……好可怜……呜呜呜……” 腊子哭的老荣心都要碎了,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别急别急,还有我家王爷呢!我家王爷好歹也是皇上的亲弟弟,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腊子听力立马死命抓着箫彻裤脚,跪在他身前苦求:“腊子求王爷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面冷心热,断不会做出那种伤害人命的事情!” 箫彻依然很有自信,一把捞起腊子对他笑得灿烂:“你放心,夙夜的身家性命就交给本王了!” “不好啦不好啦!邓知府又开堂啦!”杜阡陌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快,快去看看啊!” “开堂——审案!”邓知府神气地高呼,全然一副冷酷正义的面孔。 夙夜和老板郑秋香双双跪地,未等人站定,郑秋香噗通跪地,泪流满面哀嚎起来:“大人!现在大人是小民的唯一希望,还望大人做主啊!” 看夙夜笔直站着,邓知府不像昨日那样忍让:“好狂妄的人犯,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大人明察,天香楼小蝶的死与我无关。这是我的方子,劳烦大人请医官过目。”夙夜从袖口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 邓知府给师爷使了个颜色,师爷立马将纸头呈上。邓知府只潦草扫了一眼,立马就放在一边。 “这个方子本官会找人询问的,不过,就算药方没有问题,也不能证明你卖的药没有问题。本官怎么知道你卖的药是不是都按照这个方子煮的呢?” 夙夜没想到邓知府回刻意刁难,脸色一变,可一时也想不到办法证明。 人群中的腊子立马冲进公堂:“大人!我家卖的药全是我一人亲手熬制的,完完全全是依照公子的方子,没有半点差错!” 邓知府长胡子捋得油光发亮:“你们主仆二人关系密切,很难说不是团伙作案狼狈为奸,你的证词本官觉得不可信呢!” “你你你你……”腊子气的舌头打结。 在这焦灼的时刻,宁远王箫彻闪亮登场:“邓知府,不知本王的证词可信不可信呢?” 邓知府知道箫彻不会袖手旁观,可如今他王爷的身份已经不管用了,郑秋香背后可是有更大的靠山。不过尽管如此,邓知府也不敢轻易得罪箫彻,只能打起太极:“本官办案只看真凭实据,如果王爷有证据证明夙夜的清白,那么本官肯定会秉公处理。” “大人说的是啊,王爷,您虽然身份尊贵,可是也不能凭你空口白牙就放了犯人吧!”郑秋香在一旁添油加醋。 说到证据,箫彻还真没有。只是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箫彻越来越信任夙夜,况且夙夜与那个妓女无冤无仇,没事干嘛要杀人家。 “那么,郑秋香,你又有什么证据呢?”拿不出东西来,箫彻只能反问她。 “回王爷,回大人,小人有人证还有物证。人证就是街东头医馆的大夫荣归、我天香楼的双儿,物证就是小蝶喝药剩下的药渣和碗。” 郑秋香回头对着小厮点了头,小厮立马拿了一个乘着药渣的碗进来。 “大人,这就是小蝶用的碗,里面就是从犯人那里买来的药,大人可以请人来检验一下。” “呈上来。”邓知府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将碗端给他。邓知府叫了仵作过来,仵作拿银针浸入剩下的药渣里,拔出来的时候,那根针已经变成乌黑的了。 “果真,药里有毒。”邓知府犀利的眼神看着夙夜。 四十、命案(三) “看来夙夜的药确实有毒。”邓知府犀利的眼神看着夙夜。 “邓知府,你方才说腊子不能证明夙夜的药是按着方子熬的,那么此刻就单凭一个剩着药渣的碗和郑老板一家之言,哪里又能断定这就一定是夙夜的药呢?”箫彻说得有条有理。 “好棒啊王爷!”老荣不禁给箫彻鼓掌。 “肃静肃静!”邓知府无奈,这叫自己打了自己脸,“那么,这药暂且放一边不论,郑秋香,你所说的人证呢?” “在外头呢!” 第一个上场的是荣归。荣归此时一身黑衣,像参加火化一样。之前拼了命地模仿夙夜,现在夙夜惹上官司了,立马不敢穿白色。手里那把扇子扇得潇洒,荣归对邓知府鞠躬:“禀大人,小人是医馆的荣归。” “快将你所知道的如实禀报!” “大人,命案什么的小人不知道,小人只是来证明自身清白的。”荣归围着箫彻和夙夜绕圈圈,完全把公堂当成了戏台,准备一展演技,“小人这里有账本,小蝶之前确实有一阵子在小人这里买药,可最近却不再捧小人的场了,所以小蝶之死跟小人毫无关系。” 那是一本特别厚的账本,荣归打开有小蝶签字按指印的几页递上去给邓知府,邓知府看了点点头。 “你要说的就这些?” “是的大人。” “下去吧。”邓知府嫌他说话啰嗦又没营养。 荣归转身面对围观群众,风度翩翩大笑起来:“各位乡亲们可看清楚了,本公子的药可没毒没害的,以后买药看病千万要认准本公子啊!” 敢情这个荣归是来拆台抢生意的。 第二个上场的是双儿。 双儿脸上的妆化的很浓,但穿了一身素衣,见了邓知府就不停抛媚眼飞吻。邓知府也曾是双儿的恩客,一时间被美人勾去了魂魄。直到师爷轻咳几下提醒,邓知府才换成一张公事公办的脸。 “证人有话直说,本官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双儿轻柔挥了挥丝巾,柔声细语道:“大人呐,民女是来证明小蝶姐姐确实是被夙夜毒死的。” “哦?” “我家姐姐爱美,一直喝什么汤药美容。最早是在夙夜那里买药,后来荣归的药更便宜就在荣归那里买了,可再后来,夙夜那边好像搞了什么新的方子,说效果更好而价格却是和荣归那里的一样的,于是我姐姐就又去夙夜那里买药了。” 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邓知府被她绕的头晕:“讲重点。” “大人可真性急!”双儿水一样的眼眸看着邓知府,真是叫他想入非非,“重点呐就是,小蝶姐姐除了喝夙夜的药之外是不喝别的药的,因为还是夙夜公子告诉她不可同时服用多种药物,会药性冲突的呀。” “嗯,如此说来,确实是夙夜下的毒手。” “邓知府你忘记了,目前还没有办法证明那碗药是小蝶喝的呢!”箫彻连忙指出漏洞。 双儿嗤笑一声:“我姐姐的碗我还认不得嘛,姐姐素来高傲,不愿与别人共用碗筷。凡是她专用的碗,碗底都刻了一个‘蝶’字!” 邓知府立马把碗举过头顶,见碗底果真有一个‘碟’字。 “那个刻字还是依照姐姐自己的字体刻的呢,别人啊,模仿不来!”双儿继续说。 邓知府立马把账本上小蝶的签字与刻字对比,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事已至此,夙夜与箫彻毫无证据,而郑秋香那边人证物证齐全,邓知府惊堂木一拍就要定案。 “慢着!”有人喝止。 邓知府正要发一发官威,可看见喝止他的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樊青,一脸怒容立刻化作讨好的笑容:“樊大人?” 樊青看了眼箫彻,也不行礼,直接无视他:“邓知府,此案涉及朝廷命官,案情复杂,将由大理寺接手。来人,把犯人带回去。” 一挥手,有军官立刻将夙夜拖下去。 “夙夜!樊青,你……”箫彻拦也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夙夜被带走。 邓知府倒是松了口气,不在他这儿审好啊! 四十一、命案(四) 夙夜被收押大理寺天牢,箫彻想见也不是见不了。只是,看着夙夜一袭白衣沾了尘土,牢房里阴冷潮湿,箫彻不禁心疼起来。 “本王一定会想办法的。” 可关在牢里的那个人相当淡定,不咸不淡说一句:“王爷不必费心。” “你是不相信本王吗?” 自己急的像什么一样,结果夙夜还不领情。 “那王爷可相信我呢?” “当然。” 这不是废话吗,不相信你能这么担心你这么维护你? “王爷为何要信我?”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箫彻发愣。为什么要信任他,当然是因为……因为喜欢他吗? “王爷,要害我的人,王爷也惹不起,我劝王爷别淌这趟浑水。”夙夜说得认真,完全没在说笑。 箫彻也回得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本王说过,夙夜公子有困难,本王一定会倾尽全力相助,不离不弃。”其实他也意识到了,这次的案件并不是单单死个妓女这么简单的。 箫彻怕他受苦,解下腰间一直佩戴着的刻着“箫”字的令牌递给他:“这个令牌你拿着,若是有人可以刁难你折磨你,好歹也能挡一挡。” 刻有“箫”字的令牌,天下只得两个。一个在当今皇上箫琪身上,另一个,一直被箫彻佩戴。若说一个令牌能有多大作用,常人恐怕说不清楚,只是这天下只有两个的令牌,见牌如见皇帝,不得不说垂涎的人不少。箫彻就这样大方给了夙夜,可以说是一种将性命相交的深深的信任。 夙夜不得不感动:“不管王爷能否救我,夙夜都感谢。” 箫彻伸手想握着他的手,可隔着牢房又有那么一点尴尬:“你放心,相信本王。” 除了天牢,外面阳光太好,一下刺得箫彻睁不开眼睛。与夙夜一番谈话并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知道了,夙夜对陷害他的人并不是一无所知。可他不说,箫彻相信他沉默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要弄清楚案情,还必须去找樊青。 进了大理寺大门,随人引着,箫彻见到了伏案忙碌的樊青。 “王爷远道而来,恕下官有事不能招呼。”樊青自视甚高,当然是看不起箫彻这样凭着出身就高人一等而没有真才实学的人。 箫彻也不恼火:“樊少卿你忙,本王只是来看一看夙夜一案的卷宗的。” 樊青丢了笔,抬头冷漠地看着他:“案卷不便外借,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吧。” “本王想知道,樊少卿早上所说的,此案牵扯得到朝廷命官是怎么一回事?”箫彻开门见山。 “哦,王爷还不知道啊。”樊青抬起眉毛,有讽刺他的意思,“喝了夙夜汤药致死的不止一人,还有多人联名上诉,并且,李郎中的女儿也是因此丧命。从影响上来说,这已经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案件了,所以皇上才交由大理寺主审。” 樊青话里的信息太多,箫彻整理了一下,才明白陷害夙夜的人用心相当险恶。 “可否给本王一份上诉的人名单?本王要挨个去询问。” “这个案子交给我们大理寺王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樊青不想箫彻插手,不论是于私还是于公。 “樊少卿似乎忘了,本王是刑部尚书,也有权利参与重大案件。” 拿官位压人确实不好,可是好用啊。 樊青不屑地冷哼一声,终究还是妥协,抄了一份名单给箫彻:“下官只希望王爷能秉公办理,不要因私忘公。” 四十二、命案(五) 拿了名单,箫彻却没有急于去找人。本来嘛,跑腿这种事情也不是王爷做的。回到谪仙居,又问腊子要了账本,与名单逐个核对。 箫彻发现一件事,中毒的人中有一部分是原来就买过药的老客户,还有一部分则是新方子出来之后才光顾的。也就是说,可以这么断定:中毒或是投毒的情况是在新方子出来之后才发生的。这么一来,嫌疑犯好像呼之欲出了。 箫彻很有把握地笑了起来,老荣以为他精神错乱,赶紧摸摸他的额头。 “王爷没发烧啊?” “本王清醒的很!”拂开老荣的手,箫彻将名单给他,“从现在开始,你和腊子分头去打听这些人的消息,不管是任何看似无关的信息都不能放过,知道了吗?” “知道了王爷!”老荣感觉出了任务的重要性,相当认真。 “遵命王爷!”腊子也难得地顺从。 跑腿的事都交代下去了,接下来就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荣归。 虽说被捕的是夙夜,可荣归的医馆也受到了牵连,谁也不敢再豁出命去美容,都怕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另一具尸体。生意冷清了,反倒便宜了箫彻。不用排队也不用拿号,箫彻径直走进了荣归的屋子里。 荣归坐在摇椅上,翘着脚扇扇子,愁眉苦脸的。听见脚步声以为是生意来了,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看见是箫彻这个瘟神,立马没了笑脸。 “王爷来找我是为了夙夜的案子吧?” “本王想来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小人该说的在公堂上就都说了,王爷没听见吗?”对着这个瘟神,荣归当然每个好脸色。 “本王苦思冥想,觉得夙夜被捕这件事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你荣归。” “王爷的假设都是建立在夙夜无罪的前提下的,可若是他有罪呢?罪犯就是他,王爷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不会的,本王信他。” 荣归觉得箫彻真是天真地可笑:“王爷一句信任可换不来别人对他的信任,再说,王爷对一个连底细都不清楚的人,又何来的没有根据的信任?” 他确实不清楚夙夜的底细,连老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也不晓得。箫彻被说得哑口无言。 荣归推开大门:“王爷你也看见了,我这儿的生意一落千丈,哪里能从中得利啊?” 做了个手势请他走。 箫彻灰头灰脑地走了。 回到谪仙居,腊子和老荣都不在,院子里却做着杜阡陌和白离铭。 “你们……” 竟然来了,果真是好兄弟。 杜阡陌一项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哎哟,夙夜怎么惹了这么大官司啊?!” 箫彻决定自动忽略他的声音,只求助似的看着白离铭:“小白,你可有什么看法?” 白离铭摇摇头:“没有。受害者都是毫无关联的人,看起来凶手确实是夙夜。” “不会是他的!”箫彻差点叫起来。 “你别激动,我只是说看起来而已。不过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确实,一点线索也没有。除了…… “本王觉得那个荣归很是可疑。” 白离铭思索一会儿立即表示赞同:“确实,若是说道动机,还是他最可疑。” “可是本王去找他被他轰出去了!”箫彻很是无辜。 白离铭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你去找他?你不知道这样会打草惊蛇吗?” 白离铭把箫彻骂个狗血淋头,箫彻更加无辜了:“有疑问当然要去问了,难道憋着?”、 白离铭叹气,表示不能理解。 四十三、命案(六) 入夜,箫彻无眠,反复翻着手里那本账本。腊子做的账不很仔细,可箫彻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端倪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甚至是白离铭。不过无妨,只要不打草惊蛇,总能挖出真相。把受害者一个个圈出来以后,箫彻发现这些人连每次买药方的时间都是几乎一致的,不是同在上午,就是同在下午,像约好了似的。灵感一闪而过,箫彻好像想到了什么。 能下毒的人,一定是有机会接触到药房的人。很可能,这些中毒的人喝的都是同一锅熬出来的药。谪仙居这里人多手杂,但熬药的只有腊子和老荣,他们两个肯定不会下毒,那么剩下的有机会接触到药的就只有自己、夙夜、白离铭和杜阡陌。最可疑的肯定是杜阡陌,本来就是陌生人,突然冒出来缠着夙夜,后来又把目标改成白离铭,疑点颇多啊。 想了许久,箫彻眼皮打架困得不行,便将账本放在一边睡觉了。夙夜不在,箫彻就光明正大睡了他的床。仔细闻一闻,被子上枕头上全是夙夜的味道,箫彻闻得心满意足。 同样是睡觉,牢房里的夙夜可就没这么安稳了。虽然大理寺的人没有虐待他,可也没给他什么特别优待。夙夜找了些茅草,尽量铺在地上铺得厚一些,也会舒服一些。 没被子没枕头没人陪,形容凄惨啊。 昏暗的牢房突然照进来一丝光线,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夙夜还没看清来访者的面孔,就听他冷冰冰说:“这位公子有请,随我过来吧。” 早上,皇上竟然召见箫彻,搞得箫彻手忙脚乱。 御花园里,箫琪摆了一桌子点心,叫箫彻与他像寻常人家一样聊聊天。皇帝是这么说,可箫彻的皮绷得老紧,表情相当紧张。 箫琪看他的样子,不由得取笑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宁远王不过与朕谈谈心,就大气也不敢喘了?”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面对箫琪这种你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他会做什么决定的皇帝,箫彻当然显得拘束,箫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傻笑。 箫琪见他傻笑,也苦笑了下:“明明皇弟与朕是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倒没有小时候亲近了。” “幼时的皇上还只是臣弟的哥哥,但现在皇上是皇上。” 皇上是皇上,发怒的后果很可怕的皇上。箫彻不敢多说话,生怕说错什么。 “皇帝可知道,朕很怀念与你和白卿一块儿念书的日子。那时候白卿就总是喜欢欺负你,你也不饶他,你们两个总是打打闹闹,可最后白卿总是找得到理由把罪过一起推在你身上,所以老太傅每次都是责罚你。朕还记得,老太傅最是喜欢柳少师的书法,有次别人送了他一幅柳少师的《伏审》真迹,太傅视为珍宝,天天将它带在身边,还用来叫我们临摹。白卿淘气,趁太傅不在教唆你画花了它,太傅回来看见气得吹鼻子瞪眼的。” 想起幼时的趣事,箫彻不禁觉得好笑:“是啊是啊,白离铭最喜欢捉弄臣弟,向太傅高发是臣弟做的,太傅气得拿起小竹竿就刷臣弟屁股,导致臣弟以后看见太傅的竹竿就害怕呢。” “那次太傅是真的生气了,下手下的狠,皇帝你的屁股可不是五天都坐不了凳子么。” “臣弟疼得厉害,还是多亏了皇上送给臣弟的药膏才能好得快,不然臣弟的母妃说,至少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呢!” 说了些话,箫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了。原来曾经,他与箫琪也是兄弟情深的啊,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皇弟,其实朕一直都是你的哥哥,如今故人已去,你是朕唯一的血亲,也应该是朕最亲密的人。” “皇上说的是。” “朕知道你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朕有些事也只能跟你说。” 见箫琪突然提及夙夜的案子,箫彻不由心中一凛,猜不出箫琪是什么意思。 箫琪向箫彻勾勾手,示意他靠近自己。 箫彻把耳朵凑上去,听见箫琪压得极低的声音。 “皇祖母要朕娶杜太尉的女儿杜菀婷,朕便对她说,朕已经看中了李郎中的女儿。” 四十四、命案(七) 箫琪的话在箫彻耳边不断回响,为他提供了一个可能。 如果说,凶手的目标就是李沁颖,那么其他人不过是倒霉赔她去死的而已。如此一来,杜阡陌的嫌疑就更大了。朝廷的事箫彻并不关心,可不代表他不清楚。一直以来,杜家在朝中的势力相当庞大而且根深蒂固,父皇在世时,杜老太后就曾经威胁父皇娶杜家的子女,父皇为此抗争了许久。而如今箫琪即位,太皇太后哪里甘心眼睁睁看着皇后的位子被别人抢走呢。说到底,杜菀婷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太皇太后是企图通过她来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更为了维持杜家一脉在朝廷中的权势。若是杜菀婷诞下太子,那么杜家就更有把握掌控皇帝的权利了。可箫彻了解箫琪,他不是个甘愿受人摆布的皇帝。登基以来,箫琪一直暗中削弱杜家势力,培植自己的亲信,如今更是不愿意娶杜菀婷。为了让亲妹妹顺利登上皇后的宝座,杜阡陌有很充分的动机杀害李沁颖。在夙夜的药里投毒,让李沁颖顺利喝下,再把罪名嫁祸给夙夜,看起来是多么的完美。 箫彻不禁恨得咬牙切齿,亏自己之前还对他真心相待,当他是哥们儿呢!可虽然有了这个猜想,还是没有证据——这才是最难的地方。 没办法,只能四处去查问一下了。 箫彻最先去的地方是天香楼。 天香楼的生意还是一样的好,灯火辉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箫彻要了双儿,正想询问她什么,可她竟然说自己不舒服失陪了,更让箫彻起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箫彻问腊子要了银子,将龟奴的钱袋塞得满满的。 龟奴贴着他耳朵悄声说:“从前杜公子每次来都会叫小蝶的,而且之前双儿还告诉过杜公子小蝶在喝美容养颜汤。杜公子可是最捧小蝶的场子,他们啊关系可密切了,就连经常跟他在天子一号包房里幽会的那位公子也会吃醋呢!” 就说了这一句,龟奴便不肯再讲,箫彻无奈回去了。 主人不在,朝雅好像也没什么精神。箫彻抱起它,它也耷拉着耳朵不反抗。 现在要研究的是杜阡陌挑了什么时候下手的。 箫彻把老荣和腊子都叫过来盘问:“你们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腊子无力地垂着手臂摇摇头。 老荣敲着脑袋想了想,神神秘秘说道:“好像听说李沁颖的贴身侍女要寻死,昨天跳了河,幸亏被人发现救了上来。” “跳河?”虽然是看起来没什么联系的事情,可箫彻还是要弄个明白。 “是啊,据说她神经有些不正常呢,从前为人可低调了,可最近突然发狂,说自己马上就嫁给富贵人家、飞黄腾达了。别人都笑她做白日梦呢,可她啊还天天盼着八抬大轿抬她走呢!每当有人笑话她,她就拿出个破扇子,说是公子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把破扇子,又能说明什么呢?” 富贵人家……公子……扇子……发疯…… 信息有些凌乱,可箫彻的思路确逐渐清晰了。改日还得去见见那个跳河的女子。 四十五、选择(一) 箫彻约了白离铭,在天香楼天字一号包房第一间,正是杜阡陌与白离铭经常见面的地方。 “小白,关于夙夜的案子,本王想跟你商量商量。” 见箫彻难得的正经,白离铭也坐的更端正了些:“说吧。” “本王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离铭沉吟半晌:“我最近仔细调查了荣归,发现不可能是他做的。” “为什么呢?” “第一,他没有时间。医馆的生意太好,他一天基本都要不停看诊,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投毒。第二,他没有办法。腊子和老荣两个人轮流熬药,陌生人不能轻易接触到药物,况且中毒的人几乎都是同一时间来买药的,这一点也没有人会告诉荣归,所以……” “所以,犯人一定是腊子和老荣熟悉的人。”箫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么最可疑的就是杜阡陌。小白,你相信他吗?” 白离铭摇摇头:“不信。杜家的人,都不可信。” “是啊,杜家的人……”箫彻意味深长笑了起来,“小白,你可知道本王是多信任你呢!” 我们一同读书一同长大,你与本王朝夕相处,本王早已把你当做亲人,从来没想过原来本王根本不了解你。 白离铭脸色有一刻的惊慌,可瞬间就恢复了从容的笑容:“箫彻,你傻了吗,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本王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做的。” “哼,”白离铭冷哼一声,“疯了吗,没凭没据的,怎么突然指证我?杜阡陌不是更可疑吗?” “你刚刚说‘中毒的几乎都是同一时间买药的人’,这一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离铭脸色骤变,“哐当”一下,手中的酒杯没握住就摔在地上碎了。 “你跟那些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况且人来人往这么多,你怎么能认得?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看了账本,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账本一直都在腊子那里,而出事后账本一直在本王这里,你是问腊子要的账本,这一点本王已经问过他了。” “看看账本,也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其实一开始,本王怀疑的是荣归,可正如你说的,荣归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后来,本王怀疑的是杜阡陌,毕竟几个人里,本王还是相信你。” 白离铭面不改色:“你本来就应该信我,为何又怀疑我?” “你心思细腻,布的一个好局,只可惜你不该骗了李家的婢女。她那个人相当猖狂,把你送给她的扇子天天向人展示。当然,你这么聪明,用的是杜阡陌的名义与她通信,每当她来买药,你总是把信偷偷粘在门口的指示牌内侧,她便偷偷去拿。你给她的不仅是信,还有药。你一心要害李沁颖,害怕药效不够或是被别人喝了,才利用她贴身的婢女给她下药。你送她的扇子上面有字,而写字的墨汁加了迷魂药,她天天带在身边,每日都能呼吸到,长此以往便会神志不清。” “箫彻,你没有证据。” “我有。你要的药材相当特殊,我叫老荣跑遍了所有的药材店,没有任何一家有卖的,除了荣归的医馆。” “可是我与荣归并不熟悉。” “你与他很熟悉,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腊子偷偷潜进荣归的医馆才发现他确实有制作迷魂药的药材。而且,就算你再模仿杜阡陌的笔迹,可我与你从小一块儿念书,我对你的字太熟悉了。” 箫彻掏出一叠信扔给白离铭。白离铭没有伸手接。 “还有这把扇子,这个字你敢说不是出自你的手?” 那把扇子散发着诡异的香味,扇面上朗逸的字体写了一首情诗。 白离铭不再反驳,反而用炯炯的目光看着箫彻:“说的对,说的好!箫彻,我现在要你选,你是要夙夜替我背着罪名,还是要将我交给大理寺审判?” 白离铭很想知道,在箫彻心里到底更在意谁? 四十六、选择(二) 白离铭望着箫彻的目光仿佛有一束无法熄灭的火焰,箫彻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异样的情绪。 “小白你……” 你是故意要让我为难吗。 白离铭见箫彻愣着,晓得他一时难以决断:“箫彻,我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你,而夙夜才与你相识不过个把月,难道你为了救他就不顾我的性命了?” 他把他逼得狠,逼得无处退让。 “箫彻,我喜欢欺负你,你该知道是为什么。” 骄傲如白离铭,很难轻易对一个人低头。他不想说出口,他害怕箫彻回绝。 箫彻抿了抿嘴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我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他失落难过的时候,是白离铭一直陪着他。当他醉生梦死的时候,是白离铭保持着清醒,时刻照顾着他。 “我知道,所以我心甘情愿被你作弄。可夙夜与你无冤无仇。” 他还是为他开脱,白离铭紧紧闭上眼睛,将酸涩的眼泪拼命忍下去。 “他不无辜,你根本都不知道他是谁!” “我是不知道,可我喜欢他。”箫彻脱口而出,看见白离铭脸瞬间白得像纸一样,又后悔了。不该这么直接的,自己伤了他。可话已出口,再也收不回来。 “你喜欢他,呵呵,你喜欢他……”白离铭笑得凄惨,“我哪点比不过他?论时间我认识你比他久,论地位我说是朝廷忠臣,他只是个卖药的,论付出,我为你做的也比他多得多!” “小白,是我负你。”不想解释什么,感情与时间无关。起初箫彻确实是觉得新奇,可接触越久,就越是离不开夙夜,感觉他好像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少了他就浑身不自在。哪怕那个人对自己忽冷忽热,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可为他做什么都是自己甘愿的。箫彻明白,白离铭对自己也是一样的。 白离铭眼眶红像兔子,却倔强不肯在他面前落泪:“你不要现在做决定,回去考虑考虑吧,一个晚上够了。” 怕自己输得太惨,怕下一秒就忍不住想哭的感觉,白离铭立即转身离开。 箫彻哪能睡得好。 一个是与自己相交多年的老朋友,对自己无怨无悔得照顾着。 一个是自己真正规喜欢的人,因为有了他自己才重新感觉到活着真好。 如果可以,这两个人他箫彻谁都不愿意伤害。箫彻始终弄不明白,白离铭一直护着自己,可又为何会为杜家做事。既然是为杜家做事,为何又要留些把柄去陷害杜阡陌?实在弄不明白,白离铭的心他一向看不透彻。 为何要让他做这种两难的选择。当年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珍惜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可自己没有办法保护他们,准确说是连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如今这种无力的感觉再次充斥着他全身,好像他珍惜的人却总是没办法去保护,多无能的自己啊。 箫彻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最恨的人不是箫琪,而是一直被别人安全保护着照顾着的却不能回报任何人的窝囊的自己。 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重视的人。 四十七、选择(三) 往常都是老荣叫醒箫彻,可今日却是箫彻一早把老荣和腊子喊醒。床上两个人睡得甜蜜,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被箫彻闯进屋里来。 老荣揉着没睡醒的眼睛意外地问箫彻:“王爷,怎么这么早?” 箫彻笑着回答:“本王有事。” 看了看老荣,又看了看腊子:“腊子,本王把老荣交给你了。老荣,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本王的仆人,知道吗?” “王爷?”老荣又惊又喜。惊的是今日的王爷有些奇怪,喜的是恢复了自由身。可转念又非常不舍。从王爷才一点点大的时候起,老荣就被派去服侍王爷了。王爷的喜好他最清楚,如果离了自己,谁能照顾好王爷呢? “老荣,这是你当时进王爷府的卖身契,本王给你。” 老荣接过箫彻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越来越觉得奇怪:“王爷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王爷老奴虽然不中用,可好歹也跟了王爷十几年,王爷离了我谁能好好服侍王爷呢?” “本王给你就给你了,你别问这么多。以后你就跟腊子一起照顾夙夜,知道了吗?” “王爷……”老荣抹了抹眼泪,“王爷永远是老奴的主子,老奴要照顾王爷!” 虽然平时老荣偶尔没大没小,可见箫彻一下要撇清两个人的关系,老荣突然犯贱了。好想待在王爷身边照顾他,离开王爷自己又能干嘛呢? 箫彻拍了怕老荣的肩膀:“你别担心本王,本王的家仆多得是,少你一个也不少。腊子,老荣就拜托你了。” “哎,腊子替老荣谢王爷!”腊子对着箫彻坚定地点头。 不敢再多呆一刻,箫彻害怕自己会跟老荣抱头痛哭,不给老荣道别的机会转身就走。出了门,方才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箫彻知道,老荣的难过是一时的,往后跟腊子在一起,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快活的。 箫彻今日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又把头发梳了个一丝不苟。临死嘛,好歹也要做个整洁的鬼。仿佛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去了大理寺。 樊青正在看书,见他来了,潦草打了个招呼便不再理他。 箫彻走上前一步,一把多了他手里的书,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本王来投案。” “投案?”樊青有些好奇,“今天大理寺是怎么了,一早就有两个来投案的。王爷倒是跟本官说说犯了什么事?” 箫彻咽了口唾液:“本王是陷害夙夜公子的凶手,毒是我下的。” “哈哈哈哈哈哈……”樊青突然大笑起来。 “樊少卿?”箫彻觉得他太不严肃了。 “太好笑太好笑了,一个案子却有两个凶手?”樊青顿了顿,打量着箫彻,“有人在你之前来自首的,证据确凿,已经收押大牢了。” 不会是小白吧? 箫彻赶紧抓着他肩膀问:“是谁?谁来自首的?” “刑部侍郎白离铭。”樊青夺回书,又自顾自看了起来。 “他说谎,他是为了包庇本王,本王才是凶手!”箫彻冲叫了起来。 不能让小白有事,已经决定一切都由自己承担了。 樊青抬了一直眉毛看他:“王爷,此案已有定夺,不管王爷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说谎,可我大理寺审案是以证据为凭!” “那么,他会怎么样呢。” 樊青眼里厉光四射:“还能怎么样?依律,当斩。” 四十八、箫琪的情人 “箫彻,我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白离铭一身狼狈,看着箫彻的眼睛那么悲伤,“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落魄的样子。” “小白……你不是说给我时间考虑的吗,为何……”箫彻眼睛酸胀,不禁红了眼圈。白离铭最爱干净了,这牢里这么脏,他肯定是不习惯的。 “你不用考虑的,因为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你当时没有说选择谁,因为你谁也不会选择,你会自己扛。”相识太久,白离铭太了解箫彻,“我怎么能让你为我顶罪,所以,我替你选。”怎么能伤害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呢。 ““小白,你先住着,我、我想办法……”虽然知道机会渺茫,箫彻还是胡乱安慰了他。 白离铭苦笑:“能有什么办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白离铭?” “至少、至少你要活着。”箫彻紧紧握住了拳头。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清静清静。” 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虽然不是作为恋人那种,可白离铭觉得满足了。若是箫彻再待在这里,自己死的时候会觉得更悲凉。 “你信我。” 箫彻离开,要去的地方原本是他最不愿去的。 御书房里,箫彻跪在地上跪了许久,那根在他进来之后才点燃的香也已经烧尽了。箫琪提笔回了一个又一个奏折,直到左手边那叠都空了,才抬眼看箫彻。 “皇弟快起来吧。” 箫彻不起:“皇上,臣弟有事相求。” “怎么这么固执呢,你先起来再说。”箫琪不满地皱了眉头。 怕触怒他,箫彻赶紧起来。刚想说话,箫琪先出声:“皇弟随朕过来。” 箫彻应了声是,谨慎地跟在他后头。 箫琪的寝宫里,坐着一个箫彻相当熟悉的人。 “夙夜?”箫彻低声惊呼。 “参见皇上,拜见王爷。”夙夜大方行礼。 “起来吧。”箫琪亲自扶他。 夙夜怎么会在皇上的寝宫里?这两人是什么关系?箫彻猜到了大概,可更加糊涂。 “皇弟快坐。”看他疑惑的样子,箫琪按着他坐下来,夙夜默契地在箫琪身边坐下。 “皇弟,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舒越。” 舒越……夙夜……真好,连名字都是假的。医术高超,不知与舒太医是什么关系呢。 箫彻嘴角挂了一丝自嘲的笑:“舒公子。” “王爷。”还是一样冷若冰霜的脸,不起一丝波澜。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冷漠的。从前自己信他,以为自己了解他,可如今箫彻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白离铭说得好,自己怎么就对一个毫不知底细的人托以真心了? 想到白离铭,箫彻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忙起身向箫琪跪下:“皇上,臣弟有事相求,请皇上看在白侍郎平日尽忠职守的份上饶了白侍郎!” “哎,皇弟怎么动不动就跪朕呢,快起来快起来!”箫琪亲热去扶他,“朕与白卿也是一块儿长大的啊,如果可以,朕又何尝不想帮他呢?” 箫琪一句话,箫彻的心蓦地收紧,看来箫琪是不愿意饶了白离铭。 “皇上,白侍郎于社稷虽没有明显的功绩,可也为皇上出了不少力,办了不少事,况且皇上一向求才若渴,白侍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恳请皇上对白侍郎仁慈!” “人才啊……白卿确实有些本事,干事很利索。”箫琪半眯着眼,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可被杜家收买的人才,于朕又有何用?况且,他竟然陷害朕的宠臣,你说,朕怎能饶他?” 箫琪伸手揽着舒越的腰,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皇弟啊,朕问你,若是有人要害你喜欢的人,你又会如何呢?” 会如何呢? 会拼了命保护他,会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箫彻看着夙夜,不,是舒越,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剜去了最重要的一块,缺口很大,很痛。 四十九、往事(一) “咯……喝……喝……”箫彻打了个酒嗝,熏得老荣别过脸去,却还在不停要酒喝。 “王爷别喝了!”老荣把所有酒壶藏在身后不给他。 王爷一早出去之前就很奇怪,回来之后更是奇怪。王爷爱喝酒,可是几乎不酗酒,除了五年前…… “王爷这是怎么了?”腊子既担心又好奇,贴着老荣耳朵轻声问他。 “我也不知道啊!你去把酒藏好,我扶王爷躺下!”老荣刚搀着箫彻,箫彻一口污秽就吐在老荣身上。 “哎呀王爷……就说别喝了嘛,多伤身!”顾不得清理自己,老荣七手八脚把箫彻按在床上,小心为他把被子掖好,一直站在床边看着他。直到确定箫彻睡着了,他才有空去换一身衣服。 推开门,看见夙夜清清爽爽站在门外头。 “夙夜公子?”老荣看见他很是惊喜,“王爷喝多了,公子快进去瞧瞧他把!”老荣绕到他身后,用力将他推进屋里,然后赶紧关门,动作干净利索毫不犹豫。 可能做了一件好事吧,王爷醒来一定回好好夸奖自己一番的。老荣满意的点点头。 进了屋,箫彻已经鼾声如雷。舒越坐在床头,见他额上冒汗,用衣袖轻轻替他拭去汗珠。 “水……水……” 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舒越赶紧倒了一杯水,轻轻将他头抬起喂他。 喝了水,箫彻又睡得昏昏沉沉,一觉到天明。 感觉身体好重,像被什么压着了,箫彻睁眼一看,舒越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挣扎半晌,箫彻将他摇醒。 “昨夜多谢,本王告辞。”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箫彻只能选择离开。 舒越拉住他手臂揽住他:“王爷,我有事要跟王爷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是已经够清楚了吗?”他和箫琪编的得一出好戏,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让自己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是关于白大人的事。” 箫彻的脚步停在半空中,回头看着他眼睛:“你不许骗我。” 桌子旁坐下,舒越为箫彻倒了一杯茶,又将桂花糕递给他:“王爷昨晚喝了太多酒,得吃点东西。” “你快说吧,本王现在没心情吃东西。” “王爷吃了我就说。” 箫彻一口塞进嘴巴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爷对舒太医可有印象?” 箫彻点头:“我母妃有心悸的毛病,正是舒太医负责替母妃诊的。” “我要告诉王爷,舒太医正是我父亲,而苏淑妃患的也不是心悸,而是中了毒。” “这件事说来话长,王爷得耐心听我慢慢讲。” 五十、往事(二) “当年杜老太后曾威胁先皇立自己的侄女为皇后,可先皇担心杜家将后位收入囊中,在朝廷的势力就更大,便拼命反抗。皇后和妃子都不是杜家的人,杜老太后眼里怎能容得下沙子?设计害死了皇后,又威胁舒太医在苏淑妃的食物里下毒。那是一种慢性的毒药,无色无味,很难察觉,毒发时也不过如同心悸。” “那么,本王……” “王爷也不是什么先天遗传的心悸,也是中了毒。不过王爷放心,王爷身上的毒已经无碍。” “太皇太后原本打算慢慢折磨王爷和苏淑妃致死的,可发生了一件事,让她不得不赶紧下手。” “其实杜氏一族一直私通姜于氏,这个秘密被苏太师无意之中发现了。” “所以,杜家就想办法栽赃嫁祸、杀人灭口?”箫彻眼里有一团愤恨的火焰在燃烧,“不可能的,皇祖母对本王一项宽待,而箫琪却一直忌惮本王。” “王爷看了,必然会信我。” 舒越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拿了三封信给箫彻。 三封信,正是太后密旨。 第一封,写给杜太尉,正是与他商议嫁祸苏太师一事。 第二封,写给老太傅,威胁他为杜太尉作伪证,指证苏太师。 第三封,写给箫琪,命令他必须斩草除根杀了苏家人——包括箫彻。 箫彻看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对自己那么慈祥,总是笑眯眯的皇祖母,竟然是如此蛇蝎心肠的人。 “那……”那究竟谁救了自己? “王爷以为是太皇太后救了你吗,王爷现在可看见了,太皇太后的密旨里都写了什么。王爷,舒越虽然隐瞒自己身份,可无心对王爷说谎。”舒越说得诚恳,又有真凭实据,箫彻不得不信。 “可舒太医一家也是被满门抄斩的,你又怎么……” “太皇太后心思狠毒,我父亲知道太多她的秘密,她当然不会留他活口。是皇上派去的暗卫救了我。我从此隐姓埋名,用夙夜的身份活着。” 难怪他与皇上会那么亲密。很难想象,箫琪那样孤僻又阴沉的人,也会喜欢上别人。 “王爷,五年前救你的正是白离铭。他在太皇太后寝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以面见太皇太后,虽然不知他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总之,太皇太后才放你一马。” 不得不承认,白离铭对箫彻一片冰心。虽然不得已为杜家做事,可他处处维护他,在危难关头,也是他甘愿冒险救他。 “小白……”五年前白离铭舍身相救,五年后,竟是自己逼得他不得不投案自首。箫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王爷,能救白大人的只有你。”舒越真诚眼神看着他,“皇上其实很看重王爷。” 箫彻大概明白,苦笑了下:“原来你是来为皇上做说客的。” 舒越垂下眼帘,纤长睫毛轻微颤动:“我不是为皇上,而是为了王爷,我知道王爷不能失去白离铭,我也不愿王爷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事到如今,就算对他说自己其实很在乎他,他也不会信吧。况且箫琪对自己有恩,他也不得不报。 箫彻看着他,犹豫了半晌,紧紧将他双手握在手心里:“多谢。” 只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五十一、决定 天降暴雨,太监宫女们匆匆回屋躲雨,却有一人跪在大殿前。 仿佛天空多了个缺口,天上的雨像拳头一样密集打落在箫彻身上。宁远王挺直了脊梁,跪也要跪得风流倜傥。 暴雨之后,气温骤升,太阳快要烤的人融化。 箫彻仍旧跪在地上,几日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嘴唇干裂开来,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尘不染的宫墙。 折腾了几日几夜,身体强壮如他,也快要支撑不住。膝盖接触着滚烫的地面,虽然麻木了,可还是感觉到好像被烫出水泡来。 舒越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他不能去看他,更不能为他求情。若是让箫琪瞧出自己对他的关心,只怕更会害了他。 皇帝过得当然潇洒,美人在侧,殿里又很是凉爽,吃着舒越剥好皮的葡萄,全然快望了宫外头大太阳底下有个人在受罪。 只因他不愿见他,宁远王便跪着。 其实不是箫琪不愿见他,他只是要他欠自己更多一点。 太监弯腰,凑在箫琪耳边用极轻缓的声音说:“皇上,快晕了。” 箫琪点头:“让他进来吧。” 太监赶紧去宫外头向箫彻通报。跪了太久,箫彻双腿失去知觉,几乎站不起来。太监立马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王爷可还没事吧?” “不碍事。”箫彻忍着疼痛活动活动双腿,他要在箫琪面前走得端正,才不失了体面。 然而第一眼瞧见的,却是舒越。 很白,很美,果然养尊处优的生活更适合他。 舒越轻微皱了眉头,害怕箫琪看出端倪,赶紧摆出冷淡的面孔。 “皇弟在外头受苦了。”箫琪示意他坐下。 箫彻一手撑在桌子上,才能慢慢坐了下去。 “皇上……” 箫琪摆摆手示意他噤声:“皇弟要说的事朕都知道,还不是为了白卿嘛。” 他说得轻松,也是,白离铭生死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臣弟愿放弃一切,只求皇上饶他一命。” 箫琪突然露出一个令箫彻胆战心惊的笑容:“皇弟啊,你太迂腐了。其实,朕跟白卿感情也很深啊,也舍不得杀他。不过嘛,人命总是无价的。” 言下之意,这个恩可以开,情可以求,只是代价很大。 “恕臣弟愚昧,还请皇上明示。”箫彻请他明码标价。 “朕的意思是,一命换一命。” 箫彻笑得轻松,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正合他意。 “臣弟愿以自己性命换白离铭性命。” “哎,就说皇弟太迂腐了,朕早就说过,你是朕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朕怎么舍得要你的命。朕不过是要皇弟助朕一臂之力罢了。” “臣弟谨遵皇上命令。”箫彻爽快答应。 “那么,从今日起,皇弟的命就由朕掌控了。”箫琪笑得诡异,“凡是朕的命令,你必须执行。” 大理寺外,箫彻牵着一匹马。 “你……”白离铭见他收拾了一堆包裹,有些讶异,“皇上将我贬职沧州,你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箫彻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 “到底什么意思?”白离铭急躁问他。 “我与你一去。”箫彻翻身跨上马,向他伸出手,“上来。” 白离铭踌躇不前:“沧州很远。” “我知道。” “去了就见不到夙夜了。” “稍微有点遗憾而已。” “就我们两个?” “你以为你是去享福吗?” “我是担心没人服侍你,娇生惯养的的宁远王习惯吗?” “有你呢小白。以后你做饭我尝味道,你洗碗我看书,你铺床我睡觉,多好啊!” “好像都是我干活啊。” “那当,老婆嘛,就要以夫为天啊!” “滚!” 白离铭用力咬了箫彻一口,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串深深的牙印。 “本王英俊潇洒,你要害我破相吗?” “哼,我只不过让你知道,你是属于我的了。” 好幸福,幸福得快要落泪。 箫彻策马狂奔,白离铭紧紧靠着他的胸膛,享受他的怀抱。 小白,虽然我现在还没爱上你,不过不要紧,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至于箫琪嘛……等本王到了沧州,山高皇帝远,你还管得住我吗? 舒越在城门上目送着两个靠的很紧很紧的背影,露出一个释怀的微笑。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正文完好涩之徒——凉琰
作者:凉琰 录入: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