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琴——茑织青空

 文案：

 无心进入了华容殿，为何师父您定要赶尽杀绝？ 我的要求不多啊，只求师父您不要逐我出师门，向来对我温柔的您，为何铁下心要杀我？ “错，既是错。” 为何您一定要执着于那个错字？ 细雨绵绵——那一日，你打着白色的油纸伞，救下了被追杀的我。 “姑娘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杀？” “这位公子，在下看上去就这么像是姑娘吗？” 我咬着牙，努力的让自己带着微笑—— 回忆起那一日，我的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我所期待的并非完美的结局，而是属于我自己的终曲。 内容标签：异能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羽彦，沈茈璃，林惜闲┃配角：朱络，苏华耀，罗琵语┃其它：强受，渣攻，四阁乱史 1、伴随着最后缘尽的悲歌 我跪在白衣男子身前，一边颤抖一边喊道：“师父！我不是有意进入华容殿啊！” “住口！林大人就收了你一个徒弟，你竟然背弃林大人所立下的规矩！”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叫喊。 “林大人，华容殿可是供奉之殿。若未经允许进入华容殿，必须立刻逐出您的师门，立刻斩首！”另外一个声音吼道。 师父始终站在我的面前，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目光扫视我。 听到逐出师门，我的泪水便忍不住喷涌而出：“师父不要将羽彦逐出师门啊！羽彦不怕斩首，但是羽彦生是您的徒弟，死也要做您的徒弟！” 师父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般。我浑身颤抖着，哭喊着：“师父我知道错了，我求求您不要逐我出师门！羽彦最喜欢师父了，所以求求您，不要将羽彦逐出师门啊！” 他却只是淡淡的瞄了我一眼，抽出他的雪白的宝剑，剑鞘上映出的是我惊恐的脸。 他用宝剑对着我，剑刃反射出的光泽说明了这把宝剑究竟有多锋利。 师父用他清冷声音缓缓道：“错，即是错。羽彦啊！你必须要为自己的过错所承担恶果！来人，把路羽彦关入大牢，择日问斩！从此，我与路羽彦，从此恩断义绝，不再是师徒。” “师父！不要啊！我求求您不要！师父！”我跪在地上，扯着他雪白的白袍，哭喊着。 “你——没有资格再叫我师父。”他却依旧一脸风淡云清。 “师父！您现在就杀了我吧！但是求你不要抛弃徒儿啊！”我依旧哭喊着。 他转过了身，只是眼角那一抹无法掩饰的泪水，让我硬生生的松了手。任由士兵将我拖到大牢里。 在大牢里，我除了一遍遍呼唤师父，什么也不能做。 师父啊……你可曾知道你将剑刃对着我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 你可曾知道你那一声“恩断义绝”对我来说，甚至比你的利刃还让我神伤？ 师父啊……告诉我不是真的好吗？再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告诉我你在跟我开玩笑好吗？ 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好吗？即使被你严惩，我也毫不在乎，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啊……师父…… 突然出现了个人影，周围的士兵们在那一瞬间，便倒在了地上。我心中又映出了几分希望。 难道是师父？我就知道师父不会抛弃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那么温柔的对我，我犯什么错，也不会惩罚我。 但是借着月色看到那身红色的衣裳，即使看不到脸，我亦知道……他不可能是师父。师父只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不可能会穿红色的衣服。 “路公子，赶快逃吧。” 耳边突然响起了这个声音。温柔似乎又带着几分笑意，明明是男声，却让人听起来一阵舒服。 在转瞬间，我便到了城外。 风中传来雀鸟们的惊叫。箭雨从天洒下，我只能拼命逃走。 “错，即是错。” 脑袋中回荡的是那个人冰冷的话语。 我爱他，亦恨他。本这份爱应随着他那冰冷的话语而消逝，却没想到，换来的只有更加炙热的痛楚。 但是那个人眼角无法掩饰的泪水，却让我原谅了他的一切。 或许他注定了不是我的命定之人，但是我却宁愿伤的遍体鳞伤，也只为相信他。 相信他并非真心想杀我。 那一日，那个人望着夕阳西下，城里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脸上露出了无比寂寥的神情。 我曾下定了决心，要永远保护与守护这个人。 只是他将剑对准了我。 远方传来了歌声与琵琶声—— 飘渺而又虚无，明明声音就好似距离很远很远的地方之外，但是又让人感觉是在耳边的低语。 定下神来才发现，这声音不正是刚刚那个红衣男子的声音吗？ 明月照，风声乱。 若此生，永相伴—— 天光映，泉水奏。 红纱覆，双眼中—— 玉笛奏芬芳，泌香乱心房。 弹指芳华间，奏响人生舞。 月下美人泪，红颜震君眸。 两人交织尘世中。 世间落叶，亦是有情。 我以此曲，诉尽相思。 2、相遇是一切的初始 此时的自己，正站在一个城墙前。天上下着雨，阴沉的天空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 夏日的这种闷热的天气也让我心情变得很苦闷。 低头，看到自己的头发。棕红色的头发凌乱的贴在我脸上。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随后掉落在冰冷的淡蓝色的衣裳。亵衣湿润的沾在身上，浑身早已被浸湿。身上更是没有一片干爽的地方，冷风吹过的时候，激起我一阵寒颤。 雨越下越大，我搂紧了怀中的笛子。离开了那个人，我一无所有。我痛过，也恨过，但是这无非只是加剧我对他的思念。我永远无法选择忘却，只因每当我想要忘却关于他的一切时，总会下不去手。 远方走来一位手握白色油纸伞的男子。 看不清脸，隐约可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那个人身材看上去是个男子，身高一米九，头发是罕见的紫色，身上也都是一袭紫色枇杷花的华裳，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 正在这时一支箭从身旁射过来，那是属于城主军队的箭。男子皱了皱眉头，我却不管这么多，开始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师父啊……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肯放掉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置于死地才安心？师父啊……为何你要如此狠心。如今我不过想回家，回到战乱之前，我一直一直生活的地方。我们曾为师徒，为何你定要让我死于剑下方可罢手？ 如今被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这棕红色的头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显眼过了头。 我没有理会那个男子，只是默默的从他身边小步跑过，躲在了草丛里。小心翼翼从茂密的树叶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男子举着白色的油纸伞，回头望着我。一丝惊讶闪过，并没有太大的反映。 盔甲的撞击声、沉重的脚步声交错在一起。男子的目光终于望向了声音的方向，眼神冰冷无比。而士兵们，也终于赶到了这里。带头的那个人站了出来，两个人不知交谈了什么，只见男人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之后，将军就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礼，就朝着那个方向离开了。 我犹豫要不要上前道谢，这男子却已经先我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头与众不同的紫色长发炫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身上的华丽紫色衣裳，上面绣着精致的紫色枇杷花织锦镶边，外袍是紫色木槿花，内袍更是用绣着雅致竹子叶的布料制作，光是看着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家境有多好。脖子上的项链透明散发着奇特光泽的蛋白石，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目光。最长的一串项链隐隐的可以看见里面的红光，只有石榴石会有这种黑里透红的效果。 黑色的瞳眸似乎随时都能让人深陷其中，冰冷的面庞让人由心底的最深处中发出一丝冷颤。此时，这男子正用他黑色的眼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神之中流露出惊讶、厌恶、痛楚、等一系列复杂的目光。 他虽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但是却能感受到他由骨子里所散发出来凌然于天地的气息。 我站了出来，扫了扫身上的树叶，看着他将伞举在我头上。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七，距离的这么近，我只能仰着脖子望着他。而他红润的薄唇微微张开，吐出了几个字：“姑娘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杀？” 听到姑娘二字，我不由得愣住了。随即下意识咬牙反问道：“这位公子，在下看上去就这么像是姑娘吗？” 我自是知道自己看上去的确不像一个男人，所以也应该是没有生气的理由。当今天下，身材细长的男人根本就少的扳指可数。脸又长得跟狐狸一样，甚至有时候自己看着镜中的自己，都会分不清男女。就因为这细致的过分的脸蛋。若不是师父，只怕我早已死在了那群人手中。 男子只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那么请问公子，你——为何会被那些人追杀？” “我是从城中逃出来的。是城中的一个下人。公子，如若你现在后悔救我了，去叫那些士兵回来亦可。”这个人虽然从未对我体现过任何的杀意，但是我却下意识的觉得，这个人会给我带来灾难。 男子薄唇轻轻上扬，刚好形成了一个微微的笑容，本来的冰冷，在这一瞬间便化解了：“我与他们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叫他们回来？既然救下了你，又何苦给自己再找麻烦去再把你性命送出去？那么——敢问公子名讳？” “路羽彦。那么你呢？若是只要我一个人报上名字，会不会与情理不合呢？”虽然他有示好的意味，但是我最好还是摸清对方底细。 男子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扔出了两个字再连带着一句话：“茈璃。那么路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回头望了眼高耸的城墙，我的语气似乎已经浸染上了几分神伤：“我不过是个踏上归途的旅人，偶然在此驻足罢了。” 茈璃盯着我，伸出冰凉的手，抹去我那因雨水而粘在脸上湿答答的头发。 “茈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脸色一阴，低沉道。 没想到茈璃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只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脸上突然带着几分笑容。 这个人很有问题，我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当今天下，又几时有过‘茈’这个怪姓？在下无姓，单名讳茈璃。”茈璃忍着笑意对我说道。 没有姓，只有名，难道他是孤儿？ 这时候，我心里才出现了几分歉意：“真是很抱歉，请茈璃公子原谅。” 茈璃饶有兴趣的望着我，嘴角依旧带着那抹笑意，问道：“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你不是孤儿？不过你没有姓氏，不就代表着没父母吗？” 他听到我的话，似乎愣住了，脸上带着淡淡的浅笑，饶有兴趣的望着我：“你错了。我有父母，不过我……我原姓为沈。但是因为我得到了封号，便不能再拥有姓氏。封号沈画亲王。” 听到封号这两个字，我突然想起了将军毕恭毕敬的态度，这才明白了什么：“封号？莫非公子你是……四阁里面的其中一人？” 他黑色的眼眸盯着我半晌，那种似乎想看穿我内心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很快，他才呼了口气，说道：“四阁之中的画阁。” 这个世界上有着一种能力的流传。每当有人得到这能力之后，就是代表上一个拥有同样能力的人去世。 拥有这能力的人，会成为皇亲国戚般的人物，得皇帝的封王，自此成为亲王，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但是却要断绝与平凡人的往来，防止浑浊之气进入心脏，影响处于心脏里面，人世间最强大力量。姓氏，会在封号的到来之下，彻底抛弃。 “而我这次出来的目的，主要也是寻找继承了琴能力之人。这人，就是你。” 我傻在了那里。 “你是琴，你身上继承了琴的能力。”茈璃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重点。 我依旧一点反映都没有。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向我伸出了手。那是一个很白的手，显得手细长无比。 我愣了半天，也没搞懂他是想要干什么。 他的手依旧放在我面前，对我淡淡的说道：“我要带着你回我的宅邸。这个状态是没办法正式继承琴的位置的。” 继承……凭什么是我要去继承？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我只想回到我出生时的村子里。 我问道：“如若我不愿呢？” “路公子，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就算此时我不带你离开，你也会被棋与书带走。” 看着茈璃的表情，我突然觉得无法拒绝。茈璃浑身上下散发着属于天下王者的气息。 在这股森然压迫感之下，我就这么握住了他的手。这双手比我的手要大很多，很冰冷。冰冷的让我有些恐惧。 一路上，虽然也有追兵，但是见到茈璃之后，就立刻离开了。 在第四批追兵走了之后，茈璃有些不耐烦的坐在马车里。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空气中就是散发着不满的气息。 看我没说话，他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那个清冷的林城主满天下找你？” 我扫了他一眼，随即扭头望向窗外，道：“因为我认识那城主。仅此而已。” 他的眼神没有特别的起伏，只是有些疑惑。 “看来我这么说你还是不懂。这样吧，我换个明显点的说法——”我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做了让他生气的事情，所以他便满世界的追杀我。” 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明白了。但是他依旧双眼平淡如水。 “你要是想问个清楚我也不奇怪。”我是说出这句话，很认真。 他只是静静的盯着我的眼睛，不久，他缓缓开口：“你……与这城主应该是有什么感情纠葛的吧？” 我从未想过他会一猜便知晓，只得无奈的点头：“是，他不仅是我师父，还是我……若是你觉得恶心，我也认了。” 茈璃只是不动声色的摇头，说道：“这不算什么恶心。因为宿照和落雪他们是一对。”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茈璃他缓缓道：“宿照是棋阁阁主，落雪是书阁阁主。” “那又怎么了？”我不解道。 茈璃瞄了我一眼，随即继续望着窗外的方向：“宿照原名颜宿照，六年前继承阁主之位，性别男性。落雪，原名云落雪，八岁继承阁主之位，如今已过十余年。性别还是男性。他们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情，所以也没有造成大的轰动。” 四个阁主两个是……一瞬间我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映。 茈璃只是悠然自得的撩起帘子，望着外面的风景。虽然外面依旧在下雨，但是那翘着的嘴角，明显就是代表着他心情现在好的很。 不知不觉间，一个星期过去，我才渐渐的发现，茈璃似乎完全不在乎我的一举一动，哪怕我离开稍远的地方，在回来的时候，茈璃定会坐在我离开之前坐着的地方。那样的悠闲，就好似他不过是出来踏青的，而我只是作为他的朋友，陪他一起出来踏青一般。不过只要我在附近，他便一定会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我也不以为意。 毕竟这人的行径也着实有些许诡异，似乎你永远也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直到现在，我终于忍不住要问了：“茈璃，你为何从来不看守我？你就不怕我跑掉吗？” 茈璃冰冷的面庞又带上了我熟悉的笑容：“不怕。你四下看看，这方圆几百里以内，哪处有过人家？在这荒山野岭，只怕除了虎，也就只有狼了。你若逃走，大不了再去找另外一个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若不是上一任的琴去世，我也难以像现在一样可以欣赏着四季的风景。事实上，我倒也有点希望你逃走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我转过身，不再理那个笑的正开心的家伙。开始专心料理这些野菜汤。 或许是他觉得有些无趣了，难得的过来向我搭话：“大男人家，没事为何学这些下人才做的事？” 我没理他，任由他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并非是我自己主动去学习，只是为了生存，我必须学习这些。 “你问我两个问题，我也照实回答了。现在您是否也应该满足下我的好奇心了？”茈璃脸上始终带着玩味的笑容，那种笑容，让我很不舒服。 为了防止他再烦我下去，我也就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不像你，自幼便生活在大户人家。我呢……自小是有了上顿便没了下顿，连吃顿饱饭都是奢侈。当时我母亲身体不佳，这些家务的担子也只能我来做……再者说……现在我不做这些，莫非是让你来做？生火煮饭，你会？” 没有去看他，我只是默默的看着汤里上下翻滚的野菜。他也一个字也不说，即使我回头望向他，他也似乎在望着我发愣的模样。脸上笑意分毫不在，只剩一脸的严肃。 被这眼神看着，老实说真的很不舒服。 这严肃的气氛，很快就消失的一干二净。茈璃依旧带着那惯性的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汤里漂浮着的野菜。虽然看上去这汤翠绿翠绿的，好像有毒一样，但是又泛着菜的清香。但是既然是出自我之手，当然不可能差。 “这几天，虽然我也不再怀疑你的手艺，但是这汤……”茈璃带着几分苦笑的笑容。 我瞪了他一眼：“不爱喝就别喝。出门不带干粮，还特意走这没人的地方，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茈璃笑了笑，喝下了那一碗翠绿的汤汁。 “是，是我的错。我给你喝下这碗汤赔罪了。” 我笑着问道：“你就不怕我在汤里下药，然后再把马车骑走，留你一个人在这喂老虎？” 茈璃依旧带着饶有兴趣的笑容说：“我不怕。就算死在这，我也不怕。本身对于我来说，活着不过就是‘随便’而已。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 啪—— 清脆的响声。 我一巴掌扇了过去。 茈璃带着几分惊愕的表情看着我。 “别把自己的生命不当一回事。就算你觉得无所谓也好，那也为我这个在百难之中辛苦活下去的人着想一下好吗？我们在最底层苟且偷生，你们享受着大鱼大肉。我活的辛苦，你活的轻松快活。就这样，我也不曾想过要死。但是你呢？明明生活都这么幸福了，为什么还整天想着死！” 茈璃终于不再带着平时的玩味笑容，他带着几分不屑的表情，说：“这可不像是刚刚往我汤里下安眠药的人该说的话。不过还好，至少下的不是鹤顶红之类的毒药。还真是应该感谢上苍保佑呢。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你不觉得刚刚在别人汤里下药之后再说这种话，实在是很可笑吗？” 我冷静的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只是换上了平日的笑容：“在你把汤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说的，我没办法反驳什么。你知道吗？我的食物被人下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我继承了画的位置，所以死也死不了。其实我更向往的是你这样的生活。或许有时候会有上顿没下顿，但是至少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按照自己所希望的生活活着……那样，说不定会更幸福呢……” 渐渐的，他的表情越来越落寞—— 他说话也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已经好似听不见了一般…… 他睡着了。 我将他抱到马车里，他的身子比我高，也比我壮。但是我也不是一般人，虽然看似瘦弱，实际上我也是精通射箭之人。马车里面这副弓箭，我早就注意到了，不然我也不会有胆子在这里对茈璃下安眠药了。 在马车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心中带着几分罪恶感，我跳出了马车，凭着这副弓箭，足够我逃出片森林了。 回头望了一眼马车，撩起的帘子正看得到茈璃正靠着角落，眼睛紧闭。他似乎睡着一般，黑发凌乱的洒在身上—— 对不起，茈璃。但是对于我来说，比起荣华富贵的生活，我更想回家乡，见回我的母亲，过最平凡朴素的生活。 我是不应该下药，但是我真的只剩下那么一个可以思念的地方了。 所以——即使到了最后，我还是想回到那个让我思念八年的地方。 对不起，茈璃。 3、迎接又一次轮回的晨曦 我一路上逃窜。通过丰富的经验，我知道是往哪个方向。途经遇到不少野兽，不过都已经被我烤来吃了。一路上留下的那些烤野兽的肉，不知道茈璃会不会跟踪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他只怕是巴不得我早点被野兽吃掉，怎么可能追过来呢？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我四下看了看，正好发现一个草丛，便蹲了进去。左手紧握那由上好的木材制成的弓箭，右手丝毫不带拖泥带水的抽出箭。茈璃说的的确不假，方圆几百里以内，一户人家也没有。不仅如此，这里的野兽出奇的多。弓箭虽多，也不得不省着用。如果不是折断的箭，我大多都会二次利用。 手中的这只箭，虽然上面早已鲜血斑斑，但是前端依旧锋利。 一只黑马，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背上还驮着一个人。那个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骏马跑到了我的面前，侧对着我，趴了下来。背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映。 那匹马，一直用它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仿佛在祈求我什么一般。我仔细听了一下附近，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我收回弓箭，将那个人带下马。 我将他翻了过来，头上的发冠掉落在地上，茶色的头发也散乱了一地。看到他的衣服，我真的没办法再说我的运气了有多差了。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这衣服华丽的程度，肯定又是个富家子弟。难道他就是茈璃说的宿照或者落雪吗？如果真的是他们两个的其中之一的话——我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森林。 刚走没两步，就传来了马的嘶鸣声。 回头望了一眼，那马依旧在用它的眼睛在盯着我。眼神充满了祈求。 这么通人性的马，的确少有。唉……哪怕看在马的面子上——我盯着那个人，只能先救下他再说了。 将他扔回到马上。双腿一蹬，我也上了马。我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不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吗……虽然决定要救下他了，但是万一他真是四阁中的一人，那该怎么办？ 总而言之，等他好过来之后就立刻让他回去吧。难不成他们还能绑我回去。 正当我这么想着，迎面跑来了一只狐狸。这是一种看上去身体细长的狐狸，通体毛发火红，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马。而马直接从它身边饶了开来。它的眼睛非常的清澈，光是盯着你，就让你感觉它似乎有什么话想跟你说。 对于一只常年不见人类的狐狸来说，这种冷静的反映无疑是让人感到几分诡异。我回头扫了一眼那只红狐狸，只见它的眼睛扫了我一眼，便跑到了草丛之中。 一天之后，我终于带着这个男人跑出了森林。如果要靠我自己一个人走的话，肯定要走个三天三夜才走的完。还好这马也是上好的好马，所以也让我省了不少力气。于是，我就找了个废弃的木屋暂时休整一番。 仔细的检查了一边男人的伤情，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应该是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变成这样。其实只是稍微修养一下就没问题了。 “呜……” 男人似乎清醒了过来。我坐在他旁边，盯着他。金色的眼睛。那是这个国家的皇室直系成员才会有的金眸。金色的眼睛向来都是皇室一脉单传，也就是说这个人也就是……当今太子？ 还好，他不是四阁里面的人。 “太子殿下，你醒来了？”我笑道。 太子将额头的杏色头发拨开，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他轻轻一笑，即使是在现在这个状态下，他也依旧不慌不乱，真不愧是在宫中那种龙潭虎穴自幼生存的人。 他的爬了起来，在看向我脸的时候先是愣了一阵，随即笑了起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愣住了。他是第一个，第一个不用我介绍就能认出我性别的人。 “敢问太子殿下，您是怎么看出我性别的？”我拿起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即将杯子递给他。 他接过杯子，思考了半晌，说道：“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是太子的？又为什么要来救我？” 他理所当然应该问这个问题，所以我就老实说清楚了：“当今天下只有圣上与太子才会拥有这金色的眼睛，而你年龄明显不可能是皇上，那么你不是太子你还能是谁？虽然一开始你闭着眼睛，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人。我本来想撂下你不管的，不过——你好好感谢你的马吧。如果不是你的马，我还真的懒得理你。太子殿下，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听到马这个字，太子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缓缓答道：“嗯……我第一眼也以为你是女性。倒是没想到，你的眼神让我改变了看法——你的眼睛里面充满的是不屈不挠的信念。我见过那么多对眼睛，只有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明亮的眼睛。不过啊，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的，让我听着很不舒服啊。就叫我华耀好了。” 太子的名字是苏华耀，也难得他会让我叫他名字。但是我最好不要与过多的人有牵扯：“草民不敢。苏太子，请您别让草民为难。您乃当今天下堂堂太子，草民不过是粗俗之辈，怎敢直呼您大名？” “我怕是这天下最不称职的太子了。不要紧，你就叫我华耀吧。这可是太子的命令！”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朱红色的窗纱飘落在了地上。阳光影射在他黑金色的华服上，身上的黑色薄纱反射着奇特的光芒，杏色的头发渲染上阳光点点光泽。一对金色的瞳眸中，拥有的不仅有着一股属于君王的气势，而且他的眼睛透露着他内心的不甘平凡。略显苍白的嘴唇掩不住的笑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凌然的气息。 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王者，只适合站在高高的台上让人瞻仰。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情况之下，他也能自信满满的突破重围。】 那是我对华耀的第一印象。 在这破房子住了一晚以后，为了防止再继续节外生枝，看着这华耀还没醒来，我便离开了这里。村子应该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了，我不能半途而废。四下都是干枯的田野。难道是今年收成不好？但是今年也没听说有旱灾啊……还是说村子里出事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在那瞬间，我看到了一只红狐狸，狐狸的眼睛盯着我半晌，转过身去。虽然身子已经似乎要离开的样子，但是它的头似乎依旧在催促我什么一样。我仔细思考了一阵。这不是几天前的那只狐狸吗？ 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没想到它一点都没躲开。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它的头顶，它也双眼盯着我。轻轻的抚摸了下它的头，没想到它反而在我手上蹭了两下，就跟一只小猫一样。 出于怜爱之心，我将它一起带到了路上。它乖巧又听话，就这么窝在我的怀中，小脑袋直挺挺的盯着远处。 走了很久之后，小狐狸突然在我怀中挣扎了起来。我只能松开手，任它摆脱我的怀抱。向远处跑去。我跟着小狐狸跑着。跑进了另外一条小路，虽然不好走，但是却是往村子的最近的方向。这只狐狸不简单，但是也对我没有恶意。 体质不是特别好的我，忍不住开始喘息。谁知道，就在那个时候，它停下来了，一溜烟的跑掉了。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走下去。 我走了许久……而我到了那里，看到的是——一片被血海所覆盖的村子。满地都是尸体横躺在地上。我咬着牙，四处寻找着幼时记忆之中，最熟悉的地方。 我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小木屋，里面的门大开着，门口还有一只抓着斧头的细手……再走几步，看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尸体，尸体已经彻底的冰冷了，师父说过，这种尸体，通常已经死了超过一天以上了。 我的双手颤抖着，把她翻了过来。这一张脸，就是这一张脸……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母亲的样子，但是这张与我相似的脸是不会错的。这张美丽至极的脸，与我起码有八成的相似。 这一刻，我才终于崩溃了。人生第一次，哭的这么凄惨。 我原以为，从那一天，我从满天的乱箭中逃出之后，泪水变回自此干渴。但是泪水来了就是停不住啊…… 身后传来了琵琶的弹奏声，一个优雅的男人声由后面传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让我有几分熟悉。我惊讶的转过头。 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米色的长发高高束在上，脸上带着红色的面纱，浑身散发着一股圆融如意的气息。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似乎都是为他专门打造。他弹奏着琵琶，细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他始终闭着眼睛，似乎陶醉在乐曲之中，对我说道：“那边那个悲伤的公子啊。愿意听我弹奏一曲吗？” 我走到他的面前，问道：“公子……何为吟游诗人？而你，又叫什么名字？” 自称是吟游诗人的男子，似乎笑了，随着乐曲的节奏，说道：“吟游诗人游历于世界，穿越于各个时空，讲述不被人传颂的故事。从西方到东方，从南方到北方。由过去到未来，由未来到现在。这位公子啊，擦干你的眼泪，愿意听我讲述一个故事吗？” “好。”我点了点头。 他似乎天生有种魅力，让人感受不出他的恶意。 他随着琵琶的节奏唱道：“一眼退避失一颜，一生无言悔一声。琴棋皆在花皆开，昔人亡去无力还。缘去情不尽，弦断声绕梁。愿为他转醒，甘做负心郎——在那树后的紫衣公子啊……我唱的是否难听到如此不堪入耳？为何你脸上看上去这么凶恶？” 在我的诧异之下，茈璃从树后走了出来。与平时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带着凛冽的杀气，满脸都是敌意。 而那吟游诗人，则是微笑着抱着他的琵琶，一边弹奏一边说道：“公子莫急。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讲述一段悲哀的爱情故事给那边的那个公子听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茈璃用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刀，把我拦在身后：“你究竟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吟游诗人停下了弹奏，天空下了点而雨。他黑色的眼眸盯着天空，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名讳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但是既然你们二人执意要我的名字，那，我便随便说一个好了。落雨冲散地上红……那，便叫朱络吧。以后你们便喊我朱络便是。” “你是什么人？把你的面纱摘下来！”茈璃身上升腾起的杀气越来越浓烈。 朱络又继续了弹奏：“在下不过是一小小的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是什么？今天不说清楚，本王便拉你下去问斩！”茈璃吼道。 朱络依旧悠然自得的谈着琴，似乎丝毫没注意到茈璃身上那凛冽的杀气：“我游历于各个大陆，穿梭于各个时空。自上古时期，天地初开时，便开始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我可以各个姿态生存于世。我可以穿梭于各个世界，每个世界，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再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带你回去问审！”茈璃用吼得打断了朱络的话语。 朱络笑道：“这样说便再清楚不过了。在下不过是一小小的吟游诗人。游历着四方，讲述着不同的故事而已。”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来了。半月前将我救出的那个人的声音，与他的声音十分相似，而且同样都是一身红袍，我急问道：“朱络！你是之前救我的那个人对不对？” 朱络睁开了他黑色的瞳眸，那目光温柔如水，他缓缓说道：“是，亦不是。路公子啊，你的实力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那种程度的牢狱根本关不住你，我只是来完成你师父的愿望而已。你师父将你关在那么一个地方，而且牢狱都已经破旧不已，自然是希望你自己逃出去。虽然你们早已不是师徒。实际上你的师父根本不想杀你，但是他也不愿原谅你。那，也就只能看你自己肯不肯跑了。你跑了，他便有理由对你狠心，你不跑，他便愧疚一生。到底哪个都不好受啊——” “你认识我师父？”我惊异道。 “不，我从不随意结交好友。”他说道。 茈璃冷笑道：“哼。只怕是你另有所图吧？” 我连忙抓住茈璃的袖子，喊道：“茈璃别冲动，朱络他不是坏人。” 朱络只是抱着琵琶，站起身打算离开。 “不准走！”茈璃吼道。 他的身影顿了顿，一身的红纱拖在了地上，却不见上面有一丝的污垢。他微微的回过头，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蛋，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他那脸上温柔的笑意：“放心吧，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四阁的茈璃公子，路公子。” “等等，为何你会知晓我们的名讳？我从未告知过我的姓名。”我拦住即将发火的茈璃，喊道。 在烟雨朦胧之中，只见他的身影就这么埋没在了朦胧的雾气中，便不见了踪影。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这雨预示了你们的到来，这风告诉了我，你们的名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我亦如此。无人可以摆脱命运女神所编织的枷锁。这，便是所谓的人。茈璃公子，你会孤独一世。而路公子啊……而你——” 声音渐渐的缩小，再那两个字之后，便什么也没能听见。 茈璃坐在地上，我自那初遇之后，第一次和他相处的气氛竟是如此压抑。 不久，茈璃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问道：“这里是你家乡吗？” 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我愣了一愣。 他将目光放在一排坟墓上，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最近的墓前，才露出了然的表情：“看来这个地方已经被在战争中给别国的军队……” 我久久不语。 茈璃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我抱住，说道：“看你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明第一天见你的时候，你就像个小刺猬一样。不过——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哭一次吧。” 听到这句话，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流到他的紫衣上。 已经好久没像今天这样嚎啕大哭过了。 我日思夜想的母亲，我朝思暮想的家乡。在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一夜之间，我便一无所有。 可以思念的东西，可以回去的家乡，温柔的母亲。 在那之后，我做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只记得当时我哭的嘶声力竭，和我哭完时，茈璃那浸湿的肩膀。 接下来，就是脑袋一黑。 而清醒过来之后，我已经在前往四阁所在之处的路上。 4、心中所交织的又一抹光华 眼前这片繁华热闹的景象，不愧是在都城，大街小巷上人来人往。说起都城……华耀他不知道有没有回到皇宫里面。 “茈璃，其实你还是不放心我吧？不然怎么会一路跟过来？”我笑着问。 他打了个哈欠，依旧是那饶有兴趣的样子，望着车外热闹的景色，对我说道：“我只是循着食物的味道走而已，你还真是浪费，那么大的野猪，自己吃一点就干脆剩在那。我看你不吃也浪费，就帮你吃了点。不过我也吃不了多少，所以还是剩下了，真是可惜。” 看他这懒洋洋的样子，我就莫名的一股火气：“你就不怕我在食物里下剧毒？” 他黑色的眼眸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于是将目光放在了外面淡然道：“无所谓。反正也死不了。顶多昏睡个十天半个月。而且——你根本没注意到我，不是吗？老实说你还真是没戒心呢。” 我气的一阵无言。 看着黄昏的天空，茈璃思考了半晌，说道：“要不还是早点找个客栈休息一阵吧。” 如果住在客栈的话，想逃走几乎随时都可以，我问道：“你就不怕我逃走？你也看到了，我就算看上去像个女子，也并非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哪怕是用上等坚韧的柘木弓，我也依旧能弓成满月。” 他只是淡淡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别再说你功夫如何了，我起码也是你师父级别的人，要制住你不难。不过，你若想逃走也无妨，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你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不是吗？” 一阵沉默。 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我就是听起来很不舒服。 我已经没有“家”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他一直都没有跟我说话，我也没有主动搭话。 看着餐桌上的满汉全席，我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如果是不想说话我也没意见。你如果是不想吃饭，我也更加没有意见，只是你不觉得这样吃饭会很倒胃口吗？不为你的身体着想，也要为坐在你对面的我着想吧？”茈璃吃着口中的饭菜，喝着酒说道。 这是第一次，我发现他似乎并不是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主。或许说话依旧会有些不经过大脑，但是他似乎也并非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或许这是他变相表现出来的温柔的一面？ 我默默走到了桌子旁边，拿起酒杯，开始喝酒。一杯又一杯。 茈璃依旧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要喝酒我没意见，我看你也不是经常喝酒，这样拼命的灌，明天可是会很难受哦。” “茈璃……你有没有试过难受到撕心裂肺的感觉？你有没有试过无论怎么努力，却永远无法挽回的无力感？”我问道。 他身形微微一愣，神色在那霎那间变得悲伤无比。但是，即使是这样强烈的感情，他也在这一瞬间埋在了心里：“有，比那种感情还要更加炽烈。” 看着他脸上悲伤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朱络他曾经说过，茈璃他注定要孤独一世。莫非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罢了罢了，人家的过去又与我何干？我所需要做的只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那么今天，我们一起喝酒吧。虽然不能忘掉，但是说不定醉倒了会更好呢……”他苦笑道。 第一次，我与他的心距离的如此之近。 两个心碎的人，一起喝着酒。我越喝酒，便越清醒。他却靠着醉意，垂着头，始终只是默默的流泪…… 只是没想到，初次喝酒的我，竟然到了千杯不醉的地步。喝着酒，一杯又一杯。明明是希望借着酒意，能够麻醉我痛苦的感情。结果只是让我越来越清醒…… “茈璃啊……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如何，但是朱络说的话，应该也有几分是正确的吧？”我问道。 他依旧只是低头默默垂泪。我能感受到他的眼泪，那个泪水，就好似——和师父一样……我不知道，那个泪水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感受到了悲伤以外的复杂情绪。 茈璃，你流泪的时候，真的和师父好像…… 师父啊……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流泪了？师父，你告诉我好吗？是不是你也为我感到心痛了？ 虽然知道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多一点点啊…… 次日。茈璃醒着，却只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趣的望着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们。 茈璃跟师父纵使性格完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有些地方又出奇的相似。师父也喜欢望着自己城中的人民繁忙的生活。 茈璃看着我也醒了，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今天好像特别热闹，好像是有什么市集。我们先逛一圈，给宿照和落雪买点礼物再回去吧。唉……宿照都十六了，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若是不给他带点礼物回去，只怕他又要去闹我和落雪了。” 虽然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但是那分明就是对调皮弟弟宠溺的语气，我笑道：“宿照他似乎就比我小两岁，当真有那么淘气？”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惊讶，但是很快，他便笑了起来，说道：“那是自然。那孩子六年前便来了，当时我十五岁，落雪十八。那孩子整天缠着我和落雪，我就不谈了，这天下也就落雪才能镇得住他了。” 我对这两个人来了兴趣，也就开始追问起来：“落雪公子与宿照公子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呢？” 茈璃笑道：“那年落雪是我们之中，年龄最大的，教导宿照掌握这股力量的责任也就放在了他的身上。落雪与宿照就在这种因缘之下，成了类似师徒的关系。” 他喝了口茶，随即继续道：“倒是没想到，宿照这孩子虽然喜欢闹，但是对感情却是出奇的认真。那年，宿照跟落雪表白的心迹，只是落雪那脾气素来做什么都认真，就是感情迟钝了些。他以为这孩子只是一时想不开，便拒绝了他。没想到这孩子失魂落魄般，干脆离家出走了。然后落雪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就把宿照追回来了。” “真是有趣的人呢。真希望早点遇见他们。”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上一任的琴，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也能隐约感觉到他是刻意的不提起。不过他不说，那自是有他的原因，我也无心逼问。 他盯着我半晌，笑了笑：“你今天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么明显的好奇心呢。是不是说其实我们也能好好相处？这次如果让落雪来教导你的话，只怕那孩子会吃醋呢……所以预计接下来都是我会来教导你使用这股力量，若是我们两个关系太差，恐怕是无法长期合作呢。” 看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的街市，我问道：“你不是说要出去给他们买礼物吗？还去不去了？” 他站了起来怕，整理了一下身上紫色的华服，随意束起了他那头紫色的长发。 看到他那头凌乱的头发，我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茈璃，不是我说你，您能不能把你的头发打理好？要么就是直接披着头发，要么就是随便绑两下，你难道不嫌难看吗？” 只见他微微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发道：“打扮是打扮给别人看的，我又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所以这头发就这样吧。” “唉……坐下。”他果然和师父很像，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外表。 他指了指我的头发：“你的头发也没打理。” 我从怀中随手拿出一个普通的簪子，随手将头发绑了两下。卷发向来不好打理，所以都是随手用簪子绑几下就可以了。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卷的？”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把他按到凳子上，说道：“我也想知道。行了，老老实实的坐下。我来帮你把头打理一下。” 他把他刚刚束起的头发解开，一头紫色的发丝就这么散开，直接到了腰际：“也好，那就拜托你了。” “好——” 窗口的铃铛发出了悦耳的响声，一阵风吹过。外面吵杂的人声更是显得房间里的清静。北方的夏日与南方果然不同，即使是夏日，也会有一丝的清爽。 而在我记忆中留下的，必然是在手中一缕缕柔软的发丝。 “铜镜！什么镜都有！” “柴米油盐酱醋茶！应有尽有嘞！” 他在前面走着，我就跟着他走在后面。即使如此，我也能够隐约感受到他的周围时不时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繁华热闹的城镇与每个人脸上的笑容，让我更加喜欢这个地方。 “画扇！现场画！可随意题字！” 听到这句话，茈璃突然扭过了头，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小摊子，上层挂着一排扇骨，下层摆着白色、黄色还有黑色的绢纸。摊子只有一个老人在看着，还有一个稚嫩的孩童。刚刚那声吆喝，就是那孩童喊出的。 茈璃拉着我，便往摊子跑：“羽彦，走吧，我们去那里看看。” 小男孩看着我与茈璃走了过来，马上便笑脸相迎：“欢迎哥哥和姐姐，两位喜欢什么扇子？爷爷画工很好哦。” 听到姐姐儿子，我不由得全身一僵。但是看着他是孩子，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吗？那小弟弟，你觉得姐姐用什么扇子好？” 茈璃脸上挂上了愉悦的笑容，满面春风的望着我。不动声色的踩了他的脚，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男孩随手拿出了个扇骨和白色的绢纸，笑道：“虽然很想拿一般来说适合姐姐用的扇子，但是总觉得姐姐不是一般的姑娘。姐姐，这个扇骨不像一般的扇子一样那么短，刚好适合姐姐。价格也不贵哦。” 茈璃终于说话了：“小弟弟。你这里的扇子，有些真的是扇骨中的极品……敢问你爷爷是何许人也？” 一旁的老人终于睁开了他浑浊的眼睛，认真的扫了一眼茈璃，于是便继续闭上了眼睛。而小男孩手舞足蹈的开始描述他爷爷的伟大。从意思上来说，大概是在说他爷爷从小就制作各种扇骨，是名将之类的云云。 “那么——我相信虽然这里没有摆着，但是还是会有吧？给我十二寸的白檀扇骨给我看看。还有十寸的楠木扇骨。”茈璃脸上挂着淡淡狡黠的笑容，笑道。 男孩有些吃惊的喊道：“大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一下子就说出那些爷爷用心制作的扇骨的材料！” 茈璃淡淡一笑，双眼望着这个老人，笑道：“不晓得老人家是否愿意将扇骨卖给在下？” 老人缓缓的站起来，从包包里面拿出了几个扇骨，一声不吭。 “老人家……您要是不愿意也不必勉强。”我小声道。 老人摇了摇头，道：“虽然我孙子看不出来……但是我却看得出来。想必您是位公子吧？虽然你样貌看起来的确与女子相似，但却可从你的双眼看出……我这老头子就不再说下去了。我们这一代做扇骨的，早已不再注重功名，只求有人能够了解我们做扇人的苦心。这位紫衣公子，一眼便看出了我扇子中的与众不同。老夫这也知足了。” 茈璃带着几分笑意，随手拿起了两个扇子。老人满脸化为了吃惊，激动道：“公子啊！你竟然一眼便看出老夫这里最好的扇骨！” 茈璃又拿起了一张白色的绢纸与一张米黄色的绢纸，他笑道：“看多了，便知晓了一些。老人家，您要多少价？” 老人盯着茈璃的笑脸半晌，最终说道：“不要钱了，您拿走吧。” 正当我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茈璃却摇了摇头：“不，这个扇骨价值连城，必须要给钱。” 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坚持一样事情，想必这扇子应该是真的价值不菲了。 老人家只是不停的摇头。 茈璃从怀里拿出一袋银两，放在了台上。于是便离开了。 男孩打开了袋子，竟然目瞪口呆。 “罢了，你给了，我便收下了。以后望有缘再见。”老人家说道。 “茈璃，你打算送给落雪公子和宿照吗？”我问道。 他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桂花糕！新鲜好吃美味可口的桂花糕！” 我与茈璃一起停下了脚步。 “公子，姑娘，要不要来一斤桂花糕？”那个小贩说道。 一听到这个称呼，我虽然爱吃桂花糕，但是我又受不了别人叫我姑娘。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老板，给我来十斤桂花糕。”茈璃说道。 小贩一听到茈璃说的这话，脸上笑开了花：“好好，这位客官，马上给你来十斤！” “十斤？你在开玩笑吗？” 茈璃没有理我。 “十斤啊！难道你让我们接下来几天都吃桂花糕吗？” 茈璃淡淡的瞄了我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十斤！那可是十斤！” 他终于不耐烦了，说道：“宿照喜欢吃甜食。我也喜欢吃桂花糕，我看你也不讨厌的样子。” “我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那里，但是这些桂花糕根本不能放太久。” 他叹息道：“你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唉，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无奈的份了。 他又跑到后面的店铺，买了一套文房四宝以及画画用到的水墨。直到他带我回到了客栈。 茈璃默默的研墨，丝毫不顾及我的心情。我又不会欣赏画艺，也就只能望着天空发呆了，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不久，茈璃把我叫了起来，此时已经是正午，我睡了半个多时辰。 茈璃淡淡道：“准备走了。” 我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去。只见他拿着行李，随手扔来了一个盒子，说道：“这把扇子，送给你。” 盒子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所制，上面刻着一朵小花。这个花似乎是一种叫茈草的北方特有植物。这个图案，应该就代表了是出自茈璃的手笔。 “别看了，回去再看吧。很快就会到了。”他拎着行李，边走边道。 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好。 他在外面赶着马，我在马车内，打开了扇子。 那是他买下的楠木扇骨，里面画的是一只站在岩石上的雪白羽鹰。画中的鹰一身白羽，脑袋高傲的微微抬起，双瞳却不失锐气。华丽的羽毛映出它的傲骨，尾羽虽华丽，但又不似凤凰一般。可以说是我见过最美的画作，我相信哪怕是最出名的画师也会忍不住啧啧称赞。 落款只有简单二字：茈璃。 我淡淡一笑。 别人或许不晓得，但是我心里确实一清二楚——茈璃他在鼓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失去身上所应有的傲骨。 从怀中抽出白笛，我开始吹奏起来。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曲再平凡不过的曲子，但是却满是我对茈璃的感激。 5、神所定下的不同规则 四阁坐落的位置离都城不远，但是不得不说是山路崎岖人烟罕至。四周都是一片竹林，偶尔有一些动物会经过。它们并不恐惧马车，有些鸟甚至会飞进马车里，在马车停留了一阵之后又会飞出去。 附近似乎有一抹火红的身影极速窜过，那速度极快，似乎只是幻觉一般。 应该只是幻觉吧？ 不久，来到了一个四处长满花草的地方。被花草簇拥的是一个很大的亭子，而这个亭子之中，有两个人一起喝着茶。一个是有着橘红色的头发，扎成马尾状，活力十足的少年。另外一个则是身高与茈璃相仿的黑发男子，男子脸上的表情不多，但是眼角中总是能流露出温柔的笑意，而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个少年。 “宿照，落雪。我带琴回来了。”茈璃放下行礼，喊道。 远方的少年听到茈璃的声音，立刻开心的放下茶杯，跑了过来。而后面的黑发男子则是优雅的站起，再缓缓的走了过来。每一个动作都行如流水。 “茈璃！这次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我和落雪等了你好久啊！”少年蹦跶蹦跶就跳了过来。他样貌看上去刚好符合他的年龄，看上去就好似大男孩一般，不过身高倒是比我矮了几分。 黑发男子终于走到了这里，神情突然严肃下来了：“宿照，教过你多少次了，要有礼貌。” 宿照只是吐了吐舌头，把目光看向我，盯了我半天，然后突然喊道：“姐姐好漂亮！姐姐身上有琴的气息呢！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落雪扫了我一眼，随即在看向我的眼睛时，一下子就明白什么了一般，说道：“宿照——别乱说话，！这位公子，在下乃书阁落雪。原姓云，封号云书亲王。” “原来是男人吗？哥哥长的好漂亮！真的是长得好似姑——” “宿照！” 听到落雪的喊声，宿照立刻乖乖低头道歉：“对不起……那个……哥哥，我叫宿照，原姓颜……封号颜棋亲王。” 望着两人的这种气氛，我又想起了我师父。不知几曾何时，这番画面也曾经出现过。只是当时的客人已经记不清了。正在这时，似乎手臂被人掐了一下，我才突然清醒过来，忙道：“两位客气了，我是路羽彦。你们叫我羽彦即可。不用太客气。” “落雪，现在我可不可以要礼物了？”宿照笑着问道。 茈璃与落雪一起苦笑着对视了一眼，然后茈璃从后面取出了一大袋的桂花糕，说道：“唉，真是怕了你了。这是城里的桂花糕，你拿去吃吧。” 他一把抢过袋子，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桂花糕，脸上挂上了满足的笑容。虽然看上去他很满足，不过他也依旧问了茈璃：“茈璃茈璃，那落雪的礼物呢？先说好，要是一般的画，我们可不收货哦！” “宿照，别淘气。”落雪苦笑着揉了揉宿照的头，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都显得温柔无比。 茈璃从怀中取出了那个与之前送我的盒子一模一样的盒子出来，递给落雪。不得不说落雪他十分有修养，即使是收到了礼物，也不会第一时间打开看。而是笑着微微点了下头，算是道谢。 而宿照一把抓过盒子，大方的打开。落雪虽然想阻止，但是看着茈璃满脸的笑容，也便没有说话。 扇子上面画的是两支梅花，黑色的布景下，绘画出来的雪景更加的明显。不愧是茈璃所做的画作，真的是绝美无比。 我与茈璃加入了喝茶的行列，而落雪作为这里年龄最年长者，开始给我介绍四阁的历史。四阁是由四方上古神人所建立，起初是四个天生拥有神力的人，为了守护神明所赋予的这份非凡的天赋与神力，而建立了在都城附近的四阁。上古神人的其中一个人是当今皇室先祖的哥哥，所以四阁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得到了皇室的庇护，一直到了现在。 刚刚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在四阁边缘，用来待客的地方，叫詹云亭。詹云亭有四条路，通往不同的地方。詹云亭第一条路通往的棋阁。第二条路通往的是书阁。第三条路通往的是画阁。第四条路则是琴阁。而四阁之中又有不同的路，可以通过这些路最快的到达另外一道阁。四阁每一阁都附有两个小厮，负责打扫卫生做饭。 大多时候，四阁的人虽然都清闲，但是其实也并非日日都会四人齐齐碰头。而皇室的一些重要的餐宴，例如说一些外国使节来访，皇亲国戚定亲，或者当今圣上或者太子庆生，四阁的人必须要前去参加。每当有新的阁主上任之后，都会传召到皇宫，接受封号，成为亲王。同时也代表着告知天下四阁的更替。这个时候又是四阁的人都必须要参加。 规矩不难懂，但是真的有很多限制。在大多时候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是禁止离开四阁范围的。难怪茈璃会恨不得永远不回来。如果逃走，很有可能会遭到比师父还要严重的搜捕。到时候估计就真的是要被杀掉了。 在这一年，茈璃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会长期留在琴阁教导我。其实说是教导，也不过是在一起生活而已。现在我已经熟悉了由心脏处渐渐流出暖流的感觉。 虽然觉得没必要，但是这次哪怕是茈璃都极力的反对留下我一个人在琴阁。看他们这么坚持，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 今天，我去竹林里面去练习吹笛。竹林里的动物们仿佛天生就有灵性一般，都围在了周围倾听。而一声狐狸的叫声，却打断了我。一只火红的狐狸跑了过来，在我脚边蹭了蹭。它亲昵的态度让我先是一怔，然后我突然回忆起来了，它是村庄里面的那只红狐狸。全天下敢跟人类这么接触的狐狸，恐怕就数它了。 “小狐狸，你为什么会跟过来？”我戳了一下它的鼻子。它也不躲，还反过来舔了舔我的手指。 要不然……把它当宠物养好了……我犹豫了一下，我把它带回了家。它不躲也不闹，就那么老老实实的任由我抱着。把它抱到房间，一路上小心翼翼的不被任何人发现。 “小狐狸……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好呢？”我用手指逗着它，它用它的爪子也在跟我的手指玩。 一身红色的毛皮，好似朱红的绸缎一般。红色的绸缎，红绸。我微笑着问小狐狸：“红绸，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它甩了两下尾巴，舔了下我的手指，然后开始趴在床上睡觉。我抚摸着它的红色皮毛，它就在那呼呼大睡。 我与茈璃一起吃着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从吃饭开始就没离开过我身上。难道红绸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对，他似乎一直在看着我思考什么事情。不会是不舒服吧？ 我开玩笑道：“茈璃，你要是继续这么看我，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哦。” “噗……”他一口饭没吞下去，喷了一桌的饭。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我默默的放下碗筷，呵呵一笑：“你敢不敢再恶心一点。” “你说的话敢不敢再恶心一点？”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不满的情绪。 突然想起以前曾男扮女装，帮师父赶走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那时候装出来的抚媚，连师父都忍不住夸赞我的演技。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有了调戏他的冲动。我清了清嗓子，端起碗筷，装出一副抚媚妖娆的样子，扭捏的说：“公子！你说我这样说话，算是敢，还是不敢呢？” 茈璃直接傻在了那里。我则是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走了回去。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么有成就感。 回来之后，我却发现小狐狸不见了。不过我也一点都不担心，它既然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当然我也相信它能够活下去。我便取下了头上的发绳与簪子，脱下外衣，准备睡觉。 当夜幕降临之时，突然传来了琵琶声。然后是个熟悉的温柔与优雅男声，他唱到：“天高云龙翻，地阔风虎腾。千年歌，永传承。弹琵琶，奏古琴，唱响一曲歌。曲芬芳，五指齐律动，奏出天下歌。” 我猛然从床上做起，随手扯过外衣，套上了鞋子就慌慌张张的就爬了起来。 月光之下，一道身影与月光融为了一体。他身上的一袭红装好似流水一般的拖在了地上。他此时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片的银白色，散发着好似宝石一般的光芒。在黑夜中，一双银色的眼睛看向了我。这眼睛明显不是人类的眼睛，但是却不会让人感受到恐惧…… “朱络，是你对吗？”我问道。 琴声突然停了，烛台无声无息的点燃，只见朱络正温柔的看着自己，上次见到他的黑眸，此时已成一片银白。但是这个眼神是不会错的，能看人看的如此温柔，天下只怕只有朱络才能做到。 他半张脸始终被一片红纱所覆盖，依旧是见不到脸：“路公子，好久不见了。” “你有事吗？”我问道。 朱络沉默了一阵，说道：“我一般是从不干涉命运轮回的。只是这次，我希望能破例一次。这个银色的眼睛是拥有可以窥视命运之轮，穿梭于各个空间的‘窥探命运之瞳’。也就是说，我有改写命运轮回的能力，虽然我从未使用过这个能力。如果要说，我是与你们同一种类型的人。是人类而非人类，虽能力冠绝，却永远无法君临天下。” “朱络，你为何要从牢狱里面救我出来？那一日，我听到了你的歌声。你究竟是——” 他轻轻的用他细长的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轻轻一笑：“那次真的不过是巧合而已。在经过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你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然后就跟了过来。就看到了你被那个可怜的城主给下死罪，我就对你有些好奇。” 听到可怜二字，我心里对他第一次升起一股厌恶的感觉：“为何朱络要说师父他可怜。” “他是弑亲命，跟他太近迟早要遭殃。所以他恐怕这一世都不会有什么亲人。你要是再跟他呆下去，迟早也会被他的那命给玩死。”朱络答道。 我急问道：“师父他会怎么样？这个命应该怎么破解？” 朱络一愣，随即惋惜道：“林惜闲公子他应该一生不会和他人有过多的交际，就算跟别人变得亲密无间，也迟早会害死别人。唉……也就只能看看谁的命硬能扛过他那弑亲命了。” “师父……”如果我能回去就好了，师父就不会孤独了。 朱络缓缓道：“你最好放弃这个想法。你命弱，若是一生都小心翼翼，那能熬到老是没问题，但是如果跟着林公子，只怕你就离死期不远了。” “你为何会来找我？”我终于问出了重点。 他只是望着外面的夜空，说道：“我对你们的混乱的命运有些好奇。所以打算与你们深交，我也希望我帮到你。” 我问道：“那么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他犹豫了好久，这才说道：“好，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统统都回答你。”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来的？年龄到底多大？”这个是我最想知道事情。 他思考了很久，说道：“关于我的过去，我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我只记得我是从西方来的，不过不是这个时空的西方，是别的世界的西方，再具体的就——我活的岁月很长很长，长的我都已经忘记了究竟是多久了，不过至少也有一千年以上。” 虽然对那一千年有点吃惊，不过他拥有的神力我也见过，那么也没必要追究那么多：“好，这个问题那就到这里为止。那么，你为什么会云游四方？” “嗯……为什么呢……”他又一次思考着，“理由我已经忘记了，不过似乎是跟我命运有关呢……然后这么多年来，我就默默的游历四方，唱着凄美的故事。原因也好，理由都好，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嗯好，明白了。”我一脸认真的点了下头，随即继续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这次，他终于不用再想了，简直就是脱口而出一般：“这双眼睛就是我的能力。不仅能窥视命运之轮，还能穿越在不同的世界与空间。” 我点了点头：“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怎么帮我？” “你的力量实际上并不完全，你虽被选中，但也只是证明你有乐曲的天赋，不代表你的实力。我会先教导你用各种乐器来补充力量，至少让你在受封之前，让你力量的到合格的水平。这些力量实际上已经消耗了大半了，这个世界四阁的存在，实际上是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行。详细的我不再多说了。总之，你每日晚上，就跟我好好练习。”说完，他从窗外取出了一个琵琶。 我接过琵琶，说道：“为什么是晚上？白天也好啊……” “茈璃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的样子。肯定会把我赶出去的啦。”他眼神透露了一点无奈。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跟着我一起笑着。 自那之后，我就每日晚上都在朱络的教导下，学习如何弹奏各种的乐器。 而大典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 6、温柔是展开一切的锁匙 “起床！羽彦，起床！路羽彦，你快起来。”。 我爬起来，脑袋依旧迷迷糊糊的。随即我又倒在了床上。 “路羽彦，再不起来的话我就回去了，就不管你了。” “师父……不要吵我睡觉啊……”我蜷缩在床上说道。 本来身上还有只手，不停的在摇晃我，不过在我喊出师父两个字之后，那双手终于没有在摇晃我了。 “都到现在这地步了，你第一个想的，果然还是你师父吗？路羽彦啊路羽彦，你究竟是有多天真啊？”嘲弄的语气从身后响起。我才意识到，师父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猛然坐起，只见茈璃正坐在身后望着我，细长的眼睛充满了嘲讽，微微翘起嘴角好似在嘲笑我一般。我这才意识到我究竟做了多愚蠢的事情。 我冷哼一声，套起了衣服：“你要是有这么多的闲工夫管我在想什么，不如赶快说说你这么急叫我起来干什么？” 他笑着道：“行了，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我要教导你关于受封典礼的礼节，到时候你可不能出丑啊。” 我盯着他半天：“嗯？你可不是什么好心的人啊，你会这么好心吗？” “你所代表的不仅是你自己，还代表的是我们四阁的颜面。这不仅仅是为了我，而且还是为了落雪和宿照。现在这四阁，也就我与皇室稍微有点外戚关系。你与落雪还有宿照，统统都是出身平民。我并非有歧视平民心情，只是……”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落寞无比，“现在民间一直都有邪教，在传言四阁的存在为世间的污秽，绝不能让他们捉到任何把柄。不然只怕到了这一代，四阁便会渐渐步入末路……最后的结果，我即使不说，你也应该清楚。” 他的眼眸出现了一种伤感的情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明确的表达痛楚。我第一次想要安慰他：“我知道了，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先说好，是为了落雪和宿照，不是为了你。” “好！我们一言为定！”他带着笑容，握住了我的双手，随后便把我拖了出去。 饭后，茈璃便带着我找到了都城最好的裁缝，为我量身定做衣服。随后，给了大把银两，裁缝便规规矩矩的退下了。我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被人指手画脚的存在。为何这裁缝似乎对我完全没兴趣一般？ 茈璃拿起我的那一头棕红色的卷发，笑道：“你这头发的颜色还不如宿照和我那么显眼呢，怕什么？这裁缝可是很专业的，绝对不会做冒犯客人的事情。所以他也甚至看也不会看你一眼。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现在的任务就只用一心一意的跟我一起学习礼仪就可以了。还有——” 他故意把声音拉了很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还有什么？” “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琵琶的声音啊？”他眼睛盯着我，问道。 这种眼神基本上就和小时候师父判断我有没有撒谎的眼神差不多，我也就回答了真的答案：“嗯，我每天晚上都会练习一阵乐器。” 他看我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也只能作罢，但是嘴里却小声说道：“好像有两个琵琶的声音呢……错觉吧。” 晚上与朱络说了这件事，谁知他只是笑了笑，随即抬起了纤细的手。在星点的光芒之下，这个房间被一层淡淡的银光所覆盖了一层，朱络道：“放心吧，现在房间里的声音传不出去了。” “朱络，你能不能把面纱摘下来？”我问道。 “不行哦。”朱络愣了一下，然后飞速的摇头。 “朱络，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当然不能。” “朱络，就让我看一眼吧，绝不外传。”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朱络，你要是长得丑我绝不嫌弃，你要是滑稽我也绝对不笑你，你要是长得好看我也不会爱上你，怎样？” “不是长得美丑的问题。” “朱络——” “都说了不行了！” “……”我与他面面相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大声的说话。 “朱络……” 朱络望了望外面的月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唉……我知道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期待的望着他的脸蛋。 他轻轻的撩起脸上的红纱，在烛火的照应下，我见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红装映着脸上的淡淡微红，显得朱络的脸蛋细致无比。高挑秀雅的身材足以让人为之着迷。他下巴轻轻抬起，脸上的双瞳映着那如水一般的温柔笑颜，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我大概明白了他为何要带着红纱了，如此倾城之貌，若是让别人看上，只怕会引起万千的祸端吧？ “朱络，你真是个大美人啊。”我说道。 朱络立刻把红纱带上，说道：“你又何尝不是个美人？冰肌玉骨，面薄腰纤。虽看上去好似妖娆妩媚，但双瞳中却不失坚韧。身体看似纤细，实际却有着弓如满月的功夫，看似对一切都不在乎，奈何心中却有着无法言喻的神伤。我行走在世间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好似羽彦你这般美丽的人儿。” 我摇了摇头：“在你面前，我便什么也算不上。” “不，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比我要好很多，很多……”朱络带着几分寂寞的表情，望着天空，眼中又闪过了一抹银光。 我也知道时间没的浪费了，默默的开始练习琵琶。而朱络却始终听着琵琶声，细细的柳眉皱紧，黑色的眼眸盯着竹林，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三日后，落雪与宿照去往了皇宫，前去打理关于受封礼的相关的事情。本应由落雪独自前往，但宿照也蹦蹦哒哒的跟了过去。这两个人据茈璃的说法，基本上都不会远离超过对方视线之外的位置。 而我，则是白天是睡觉和与茈璃相处，晚上则是会整晚都在朱络的教导下使用各种乐器。我在学乐器的方面十分有天赋，如今琵琶和古琴，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演奏，也能演奏出一些曲子了。但是我最熟悉的果然还是笛，这一点哪怕是朱络他也不敌我。 而今天，头却越来越沉重。一次又一次的鞠躬，下跪，更是消耗我的体力。 “羽彦……羽彦……你……” 耳边换来的是茈璃的喊声，我却无力应答。终于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醒来之后，已经入夜，茈璃静静的坐在我的身旁，手上拿着一本书，不过—— 我试图爬起来，身体还是有点软绵绵的无力。茈璃放下手中的书，把我扶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同时还不忘打趣：“茈璃……你书拿反了……” 茈璃微微一愣，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说道：“对不起。是我把你逼的太紧了。” 他难的第一次向我道歉，所以我也难得的想安慰他一下：“如果我不愿意，我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从你。你也别自责，我也是把自己看的太厉害了。” 他竟然将我搂入怀中，当我呆在他怀中的时候，他说道：“羽彦，别太勉强自己。若是觉得累了，直说也无妨。这次是我的错，也不用你勉强自己来安慰我，偶尔让我自责一点吧……这样我下次才能更加顾虑你的心情啊。” “茈璃……你今天吃错药了？”我满头雾水的问道。 茈璃揉了揉我的头，温暖的大手把我的头发搞的一团乱。 第一次，被除了师父之外的人拥抱。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师父之外的人给予自己的温暖。 我笑着对茈璃说道：“茈璃，谢谢你……” 茈璃温柔的一笑，便走了出去。 而我却一直沉浸在茈璃的温柔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自从上次茈璃让我不要勉强之后，茈璃直接教导了我所有应该要学这几日，红绸又回来了。红绸它这段日子瘦了不少，不过精神却越发的抖擞。我与茈璃商量之后，茈璃便同意了我收养红绸。茈璃与我，还有红绸，一起离开了四阁。 我虽劝过朱络与我一起离开，但是朱络说，他自有办法跟在我身边，所以就让我与茈璃一起离开，无需理会他。 而下午，我便与茈璃到了皇城。今日晚上，便是受封典礼。 茈璃不停的告诫我，那些复杂繁琐的礼节。 而今天的茈璃，难得的带上了华丽的发冠，身上的那身华服同样是紫色，不过却是那种黑色与紫色相间的衣服。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认真的打理自己的外表。而他的说法则是，今天与平日不同，需要见到各种达官贵人，如果不好好的打理自己的仪容，不仅是给自己丢脸，还是给四阁抹黑。 而他也认真无比的在那半个月前找店家加急赶制的衣服当中，仔细的挑选着。但是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四阁的颜面与我何干？我只知晓我必须要让自己心安才行。 我咬了咬牙，对着帮我挑衣服的茈璃问道：“茈璃……今天师父是不是会来？要是我遇到师父了怎么办？” 他顿了下动作，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继续挑衣服，说道：“冷静一点，你要是遇到你师父了，你还能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伸手抚摸着红绸的红毛，久久不语。 茈璃他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随即继续说道：“你不能与你师父相认。你可曾知晓如果你师父执意要杀你的话，他会得到怎样的惩罚吗？会以谋杀亲王之罪，被打入死牢，最后一定会死无全尸的。就算他原谅了你，你也没可能回去。别忘了你是不能离开四阁的。” “真是过分。你为什么要这样打击我啊……”带着几分苦笑，我看向茈璃。 他连头都没回，说道：“这些事情，你不是比我还更清楚吗？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真是过分呢……”我自嘲的笑了笑，我竟然在奢望他能跟上次一样，说一些好听的话，“是啊，我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他回头盯着我，我盯着他。后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从衣服堆里面取出了一套淡蓝色的华丽衣服，扔到我面前，然后匆匆向周围人交代了几句话，于是便跑了出去。 红绸轻轻的舔了下我的手，于是用它黑色的小眼睛盯着我。好似在安慰我一般。 “谢谢。”我抚摸了下它的头，它也老老实实的任我抚摸。 我拿起了那件淡蓝色的衣服。内部是蓝色织锦镶边的里衣，外面是一层薄纱，白色的薄纱还有精致的刺绣痕迹。看上去华丽大方，穿上去清凉舒爽。想起茈璃那一层包着一层的衣服，我突然觉得他对我其实不是很差，至少他已经很贴心的帮我选了一套看上去华丽，但是也不会让我感受到热的衣服。 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拿起那一套衣服，便到了屏风后方去换。看着这套淡蓝色的衣服之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个时辰后，只见茈璃一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盛夏本身就够热了，他还穿着如此厚重的礼服跑来跑去，难怪他跑了个满头大汗。紫色的碎发粘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眼眸依旧带着平日的几分笑意，但是他的嘴角却始终带着笑容。 我放下红绸，扶着茈璃坐下，问道：“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弄了一身汗？” 茈璃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容对我说了什么，但是我却早已被他的笑脸震的移不开视线。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对我露出这种笑容，那种温柔并非故意做出来的温柔，是真真正正由心而发的温柔。这个笑容哪怕是师父也没对我露出过。 或许是他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劲，所以他也收起了刚刚的笑容，皱了皱眉头问道：“羽彦，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摆了摆手，苦笑道：“算了，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茈璃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坐着休息。我望了望天空，似乎隐隐约约之中，有什么改变了。在茈璃与朱络的陪伴下，我思念师父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这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宫殿那富丽堂皇的楼阁被两条金龙所环绕，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汉白玉砌成的十米高的台基上，远望犹如神话中的琼宫仙阙，建筑形象严肃、庄严、壮丽、雄伟，三个大殿的内部均装饰得金碧辉煌。台上的老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两旁的臣子始终低着头，看不到脸。 落雪带着茈璃和宿照，呈一个三角形，走在我的面前。而我，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脸上努力表现出严肃的表情。茈璃悄悄的回头，对我送来一个鼓励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一下子充满了勇气。 一直走在了台基下方，茈璃与宿照同时退开两旁。落雪半跪下，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陛下，臣云书亲王，携新任琴阁阁主路羽彦，参见陛下。” 我们四个人一起跪下。而我的余光正好瞄到，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个人全身一震。 “平身——” 皇帝庄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一旁的小太监拿起了一个诏书，小心翼翼的递到了皇帝的手上。皇帝拿起了诏书，缓缓念道：“朕宣布，从即日起，四阁之中琴阁归位。由路羽彦担任琴阁位置，封号路琴亲王。” “谢陛下！”我跪下，磕了三个头，随即再站起，一路低着头，一直到小太监把诏书交给我。我才敢抬起头来。 台上的皇帝，有着与华耀一样的黄金色眼眸。那眼神，仿佛在扫视自己一般。 皇帝站了起来，说道：“接下来决定，路琴亲王的探访之所。” 我还没来得及回忆这探访是怎么回事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了：“等等父王，这次就让孩儿来决定吧。路琴亲王曾与孩儿有过一面之缘。” 皇帝沉思了一会儿，便道：“好，那——就由曜儿决定吧。” 我内心暗暗的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可不是华耀正在对自己微笑吗？ 华耀微笑道：“那，孩儿决定。路琴亲王，请到华容城去探访吧。期间由林惜闲大人负责接待路琴亲王。” 皇帝二话不说，便同意了。难得穿着华服的师父，站出来缓缓说道：“是，臣接旨。” “为了庆贺路琴亲王归位，今晚大设宴席！” 异常盛大的晚宴，就在皇帝的这句话之下，开宴了。 师父一直都没望过来，一个人默默的站在角落。明明我才是今天的主角，他却始终都没正眼望过我。师父啊，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在一片喧闹声之中，不知道何时，中间突然走出了一个一身红装的男子。男子脸上蒙着红色的薄纱，若不是他身形高挑，真的会一眼把他认作为女人。 “有刺客！！” 一群锦衣卫将男子团团围住，但是他的双瞳却没有半点的变化，依旧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更是显得他的高深莫测。 “朱络！”我与茈璃不约而同道。 朱络瞄了我一眼，随即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说：“参见陛下。草民是路琴亲王的好友，以后怕是难以再见他一面了，今日不过是再想为路琴亲王演奏一曲践行而已，望陛下成全。” “等等。”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趣，问道，“路琴亲王，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我毕恭毕敬的答道：“是，陛下。朱络公子与臣的确是老相识。” “那，朱络公子，请便吧。” 锦衣卫纷纷退开，但是依旧是一副警戒的样子。 “草民接旨。”朱络把琴平放在地上，微微笑道：“这是简单的一曲《渔舟唱晚》。曲子说的是海边的渔民丰收时的喜悦，象征在陛下的带领下，国民们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美好生活。” 柔美的音乐声从朱络手下奏出，所有人都忘却了吃惊，倾听着朱络演奏。而我，也拿出了一个笛子，与他一同演奏这首曲子。 在曲终的时候，朱络抱着琴，又鞠了一个躬。在众人的惊愕下，轻轻踮脚。瞬间，便消失无踪。 皇帝似乎很有兴致一般，说道：“奇人啊，真是奇人啊。” “路琴亲王，敢问你与这位朱络公子是什么关系？”台上的华耀问道。 “朋友。”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丝毫不顾后面黑着半张脸的茈璃。 “好啊！真是个高深莫测的朋友。”华耀笑着鼓掌。 于是，周围也响起了掌声。 7、牺牲是为了迎接新的曙光 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被酒灌得有点不舒服。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华容城了。明明已经出入了很多次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淡淡的伤感。 茈璃走了过来，说道：“羽彦，我能帮的就能帮到这里了。就算他不肯原谅你，至少还会应着圣旨好好照顾你。你就好好的在那里享受一阵子吧……” “是你……”难道一切都并非巧合，而是茈璃的刻意安排吗？ 他轻轻一笑：“嘘……别让林大人听见。玉面阎王林惜闲可是出了名的讨厌被人算计。” 我此时有些感动的想落泪，竟然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很讨厌我，没想到这根本就是我多心了。他对我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只是自己习惯了看人只看表面，一直都把他当成了一个性格恶劣的人。 “不用太感谢我，明天才会出发，你今天记得早点休息……”茈璃笑了笑。 突然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我与茈璃同时转过头。只见那个中年人带着两个酒杯，把一个酒杯递到了我手里，笑道：“恭喜路琴亲王啊。今天我汝庆王在此敬你一杯！” 正打算喝下去，却被茈璃一把抢过了杯子。他瞄了酒杯一眼，笑着对汝庆王说道：“羽彦肠胃不好，这酒，我代羽彦喝了。也请汝庆王谅解。” 我知道，茈璃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汝庆王大大方方一笑，与茈璃说了几句话。我一直在暗暗观察茈璃的表情，他的表情似乎越发的勉强了起来。 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只能想方设法的帮茈璃开脱了：“那个……我能不能早些下去休息了？我不是很能熬夜……” 汝庆王表示理解：“好，那路琴亲王，您就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茈璃，羽彦，你们两个要去哪里？”落雪看着我们两个要走，便与宿照一同过来。 茈璃露出了平时的笑容：“没有，羽彦他似乎不太舒服。” 落雪和宿照看到茈璃变成这样，没有太大的反映，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接下来我和宿照会解决，你赶紧带着羽彦去休息吧。” 宿照和落雪向我点了点头，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应该也是叫我带着茈璃离开的意思吧？ “好了，羽彦，我们回去吧。”走在了我前面，而我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虽然他乍看上去似乎与平时无异，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还带着几分自嘲的韵味。 在远离热闹宴席的一个拐角，茈璃终于倒在了地上。 “茈璃！你怎么了！喂！说话！”我搂住他，问道。 “把他带进我的寝宫！”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回头看到的，竟然是——当今太子苏华耀！他的脸庞看上去比我还要更焦急，黑夜中他的金眸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我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将他搀扶起来，华耀他也帮我一起搀扶起茈璃。 “麻烦你们了……这次的毒药还真是够毒的……”茈璃道。 正当我打算问个究竟，就听到华耀的怒骂：“你脑子又抽了？没事好端端的又去喝有毒的酒干嘛？” 茈璃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我问开口问道：“这次，是我的错吧？如果不是向我敬酒的话，你也不会接下吧？” 华耀叹了口气：“我就说你这次怎么会帮人接下毒酒……行了，别说话了，留点体力吧。” 把茈璃送到了华耀的寝宫，茈璃这才深深的睡去。 华耀在确定了茈璃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便开始向我搭话：“好久不见了，只是没想到啊。救下我的竟然还是新归位的琴阁阁主。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呢。说起来，我还没正式跟你道谢，你就跑掉了，真是过分呢。话说你这对眼睛真的——” 我没有心情陪华耀闲扯，问道：“别说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茈璃怎么会知道酒里有毒？还有，为什么有人想毒我？” 他盯着我半晌，看上去也不再轻松了：“茈璃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啊……他沈家的最小的儿子，从小到大，想毒死他的人，排队能从皇宫正殿排到宫门口。我与他相识，也是因为他差点被毒死，然后我便叫太医来诊治他。我与他，便是这么相识的。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茈璃他自然也是练就了一身的辨毒功底——” 华耀轻轻揉捏着茈璃细滑的紫发，满面的苦笑：“他进入了四阁之后，自然也是不再惧怕毒物。虽然不惧怕，但是绝对也要昏厥几日。而且还会浑身冒冷汗，难受至极。但是他啊，仗着这辨毒的功底，帮我、还有四阁的其他人都喝过毒酒。我们骂过他好多次了，但是他还是屡教不改。” 听到这些话，我心中更是觉得愧疚。说话的语气，甚至都有些哽咽：“为什么他不帮我拒绝？” “你若是拒绝，就摆明了这酒有问题。如果你是敬酒的人，你会怎么想？万一有人专门借此事挑起事端，只怕会发生更加严重的后果。到时候，可不是一杯毒酒可以轻易解决的了。”华耀望着茈璃的睡脸，忍不住苦笑。 华耀伸了个懒腰，微笑道：“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好跟着林城主一起回华容城。茈璃这边我会照顾。” “这次多亏了有你帮忙了，羽彦无以回报。以后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羽彦定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郑重的向华耀道谢。谁知他看了眼茈璃，随即向我点了点头，似乎在催促我快点回去。 我也在落雪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宫的一个僻静的地方。根据落雪的说法，这个地方是专门给四阁之人休息的场所。也让我安心在这里休息。 整晚，我彻夜难眠。心中有些闷闷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 由于整晚都没睡，铜镜里我脸上毫无神采。落雪一大早的就来叫我跟他一起出宫，落雪没有叫醒宿照，据说宿照昨天也是在落雪劝说了很久之后，才睡着。 “红绸。”我轻轻喊了一声，红绸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看着它傻乎乎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干脆把它抱在了怀里，它也乖巧的窝在我怀中，继续呼呼大睡。 本来打算再去看茈璃一眼的，结果落雪说师父已经在外面等了一阵子了。我也就不得不直接离开了。 到了宫外，师父早已一脸冷清的在等候。 “臣林惜闲恭候路琴亲王大人。”师父淡淡的说道。 我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这个人早已不再是我的师父了。也就只能带着几分酸涩，客气的向他回礼：“林大人客气了，以后不必对我多礼。” 师父脸上依旧一片风淡云清，他瞄了一眼我怀中的红绸，随即再望向我身后的落雪说：“云书亲王，真是有劳您了。” 落雪淡淡的点头示意，于是便退了回去。若是平日，凭着落雪的良好教养，定会再多与师父交流片刻。只是他着急着回去陪伴宿照，所以也无心在这里有过多的留恋。 而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望过我一眼。 红绸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师父便清醒了过来，而师父，似乎比起我，还是对我怀中的红绸更有兴趣。我忍不住暗暗的苦笑。我一年前又怎会料到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在师父眼中，我甚至还不如自家的宠物。 嘴里无意识的轻喃了一声：“师父……” 谁知师父扫了我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愤怒，说道：“路琴亲王大人。您早已不是我门下弟子，也请您不要叫我‘师父’二字。臣受不起这大礼。” “冒犯林大人了。”眼睛一阵酸涩，我始终低着头，不想让师父看到我此时的狼狈。我身上穿着的是比师父的衣服要高级几倍的华裳，头上带着是各种名贵宝石所镶嵌的华冠。论权利，论威信，我比师父要高的多。但是这天下，却只有他，才能让我神伤至此。 接下来的几日，我与师父都不曾对过视线。就这样，到了华容城之中。所有的下人，都换了面貌，没有一个是这八年里面我认识的。即使没人告诉我，我也明白。师父想将过去与我相关的一切，都断了个干净。是因为师父不忍心，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我已经无心在想那么多了。 他把我安排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距离我原先的住所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自那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人。我每日所做的事情，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和红绸玩，然后便除了吃，就是睡。 而这一日晚上，终于有了点变动。朱络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银色的眼睛，泛着微微的光亮。 “朱络。”我轻轻的喊了他一声。 朱络温柔的抚摸了下摆在角落两三天的琵琶，问道：“你这几日有练习吗？” 我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意：“没有……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此时我所奏出来的曲，只怕会玷污这美丽的夜空。朱络，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朱络，你告诉我好不好？” “在人生路上，本就是应该坎坷无比，谁又能左右你的未来呢？所以，不要企图让别人去解答你心中的困惑。顺着你的心情去做便是。”朱络轻轻一跃，便消失在了月色当中。 顺着我的心情？说的轻松快活，但是就凭如今的我，不知还要多久方能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次日，我走向了过去的居所。而我到了那，却再也不敢看下去。 门前的柳树被平滑的砍断，满屋都是刀伤剑痕。枯草满地，倒掉的柳树没人扶起。 看着地上的剑痕，一看便知是师父的剑法。 我第一次觉得，我看的如此通透。师父他恨我，也痛过我。 师父他其实在当时一定比我还要更痛苦，他不愿看我一眼，怕也是因为这一点。师父出于对百姓的尊重，对职责的操守，忍痛与我恩断义绝，甚至要对我赶尽杀绝。 他定是犹豫了很久，才下了这个决心。他早已决定要当个负心人。他无论选择哪边，他终究都会负了自己。只是我却逃走了，得到了封号，成为了另个人。他负了我也就罢了，他最终还是负了他的百姓，他的操守。他又怎能不恨我？恨我这个让他愧对一切的罪魁祸首。 师父啊，我害你变得如此下场，我不配叫您师父。 我无法再去多说些什么。一切祸端因我而起，我便让您至少别愧对了您的良心。 我去翻找起了过去的衣物，唯一能找到的，只有那日刚刚换下的淡蓝衣裳。这套衣服，也是唯一完好的衣服了。 我换上了那套衣服，走到了华耀殿前，外面无人看守。或者是说，这里根本不需要外人看守。原因很简单，只要一外人进入，师父便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师父就因为天生有这个能力，所以才被前任城主收为义子。 我一步一步了走了进去，等待我的是什么，我真的再清楚不过了。除了死亡，怕是还有无尽的折磨吧？但是如果这样，能让师父的心好受一些，我又有什么不能受的呢？ 进去了之后，我静静的坐在了地上，等待着师父到来。 来到这里，不是以路琴亲王的身份，而是以罪徒路羽彦的身份来到这里。 “孽徒路羽彦！本当可以看在你我曾为师徒的份上，给你个舒服的死法。你逃跑也就罢了，如今你竟还有脸再进入华容殿！孽徒！你该当何罪！”师父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门外的光线。第一次听到师父的声音表达出如此的震怒，我也自知我这做法，对他究竟有多大打击。 而此时，我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师父动摇。我淡淡说道：“林惜闲唯一嫡亲弟子路羽彦，罪无可恕，自回到这里请罪。任何刑法，我都受了。” “闭嘴。你这孽徒。早知当年在云峰寺，就不该救下你这孽子。如今闯下如此大罪，让我林惜闲遭受如此大辱。你——该当何罪？”师父脸上，写的满是愤怒，“来人，把路羽彦压到正殿。” 我任由那些人将我绑住，将我带到正殿。师父坐在殿前，身上依旧是平日的白色朴素衣服，脸上没有一丝波纹。看我，仿佛在看一件与他毫无干系的物品一般。 “路羽彦！你出入华容殿。本应择日处死，你却逃出了地牢。而你今日，竟二次进入华容殿。更是罪加一等。需用极刑，至死方休。你是否认罪？”师父淡淡道。 他没有提及我的亲王身份。如果他加上这亲王的身份，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带到地牢，实施极刑！”师父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同样是跪在这里，却是两次不同的心情。第一次是对被抛弃的恐惧心情，而现在，我却怀着……早已对一切释然的无力感。谁知这个时候，脑子里面却想起茈璃的那双手…… 茈璃，我本答应你，绝不做伤害四阁的事情。如今，我可能必须要食言了。你对我这段时间来的恩情，羽彦无以回报。只希望下一个琴阁阁主，一定要是个坦坦荡荡的人，不要像我一样，沉溺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被一路押到了地牢，绑在了木头架子上面。阴冷的地牢里面，有着各种让人恐惧的刑具。 “孽徒路羽彦，你——可知罪？”师父缓缓道。 “是……羽彦知罪……” 师父淡淡的对一旁五大三粗男人说道：“动手。” 男人提起了粗重的鞭子，鞭子在空中灵巧的转了一圈，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接下来，我感觉到被抽到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感。血液溅开，空中的鲜血好似怒放的红莲。妖冶，艳丽。 鞭子毫不迟疑的一下一下的将我的皮肤成交错的鲜红渔网。每落下一次，就会传出我的闷哼。 血液硬是溅了一地。我不知道我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一定会肮脏无比。 “你继承了琴阁，我相信刑法再重一些，应该也能受得住。”师父看着我反映不大，也就更加的不满。他转身拿出了银白色短剑，毫不犹豫的刺在了我手心。 师父啊……过去我从来不曾相信，你会对我下如此恨手。您明明知道对于我来说，唯一的爱好也就吹笛。对此，我对自己的手无比的珍惜。但如今，您竟然把刀刺进了我的右手。你这是在逼着我明白吗？明白我对于您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呜……”我终于忍不住疼痛了，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但是我依旧忍耐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切都是为了师父。 师父把剑抽了出来，鲜血溅在了他雪白的袍子。他说道：“我看你能忍到什么地步。今天就到这里，直到你死之前，你每日都会受到这个待遇。” 失血过多的我，渐渐的双瞳无法焦距。最后所看到的，是师父离开时候的背影。 几曾何时，看到这个背影，我的心中不是再恐惧被抛弃的心情，而是逃离苦海的庆幸？ 一盆盐水将我浇醒。清醒过来之后，发现师父和两三个壮汉又站在了我面前。浑身上下让我疼痛的浑身颤抖。我望了望窗外，突然想起来，我没有跟红绸告别，就离开了。它找不到我，不知道会不会担心啊。 我用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师父……羽彦……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你……我的红绸……那只红狐狸……” 师父冷哼一声，满眼都是不屑：“你竟然还能关心一只畜生？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我忍着痛楚，说道：“它跟我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这几天，也只有它陪我……师父……我就这唯一的愿望了……我求求你……” “小狐狸已经跑掉了，你只用顾及你自己就可以了。”他冷眼望了我一下，随即几个壮汉，一个拿着一桶盐水，其他几人都拿着鞭子。 师父没有去拿昨日的白银小刀，只是静静的望着我。那双冰冷的双眸里，我看不到半点的怜惜。师父啊……你明明曾经对我这么温柔呢……你就对我绝望到这个地步吗？连让我痛快死去的权利都不给吗？ 我已经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不过总会有人送水给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师父的本意，但是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喝下去。 身上已经麻木了，更加麻木的是我的心。师父，我现在彻底死心了，这条命，是我应给你的，你若要，那便拿走吧。 8、悲伤的源头是出自内心 这一日，是第五日了。 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无力了，身上除了脑子，真的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动。这被朱络所赞为“冰肌玉骨，面薄腰纤”的身躯，早已是伤痕累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 那些壮汉，也开始力不从心了。师父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再多看我一眼了。是他开始不忍心了？还是觉得我皮开肉绽的样子让他恶心？ 疼痛，除了疼痛还是疼痛。快点让我晕过去吧，这样就不会感受到这折磨人的痛苦了。 其中一个壮汉忍不住了，终于放下了鞭子：“够了……路琴公子啊，你求饶吧。我真的没办法再下手了。你求饶吧，你这样生不如死，这又是何必啊？” 其他的壮汉，也不再忍心下手。 师父始终淡漠的望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双瞳中没有丝毫的不忍。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怪罪师父。 师父，您说徒儿是不是很傻？我的浑身上下的伤口，没有一处和你脱得了关系。但是我却不恨你，也不怨你。我为了您的“义”，舍弃了我的“情”，只为能让你轻松好过一些，徒儿是不是真的很笨？而如今，我祈求的不是让您停止对我的折磨，而是祈求我早日死去。是不是蠢的离谱？ 周围的壮汉身后闪过一道红光，于是，几个壮汉就这么倒在了地上。师父有些许吃惊的望着空中，我顺着师父的目光，突然看到了空中凭空降下了一红一紫，两道身影。 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仔细的想要看着来者是谁。 “羽彦！你清醒一点！”茈璃的声音响起，于是我好似被谁抱了起来。 随即，耳边传来了茈璃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低沉的声音说话，只听他缓缓道：“林惜闲！你伤他一分，我便还你十分。你若为天下人屠他，我便为他屠尽天下。这次要是羽彦出了什么事情，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毁了这华容城吧！” “你大可一试。”师父淡淡道，语气不悲不喜，气势不卑不吭。 这时候，又传来了朱络悲伤的声音：“我从不干涉命运轮回，这是我千百年来唯一一次企图改变未来。你却不从我劝。羽彦啊，我让你去顺着自己心意去做，却没料到你会做出如此破格之事。要是我让你老老实实遵从本分，呆个几天就回去的话。你又何须受这么大的苦啊……” 茈璃愤恨的声音响起：“朱络，何必再多说。他不是为了这华容城而伤了羽彦吗？那么改日我们屠尽这华容城，让他知道何为悔恨！” 听到“屠尽华容城”这五个字，我便再也无法沉默下去。我的嗓子已经沙哑了，所以他们在看到我张口的这一瞬间，统统的安静了下来：“茈璃，朱络……你们千万不要……这件事情本身错在我，师父也只是秉公办事而已……师父啊，已经够了……你原谅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您的徒弟羽彦人已经死了，心也已死……从此这世间不会再有个叫路羽彦的人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路羽彦，而是路琴亲王。” 我拼了命的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师父的双眼中，出现了动摇。 这样也好，断了个一干二净。人有情，便会相思。如今一切都断了个干净，也不会在有情这一说了。不恨，不爱，好似偶然相遇的路人一般，不会有任何的感情。这样，便不会痛了。 “羽彦……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这个人不愧对天下，你以命来牺牲，你已经足够孝心了。你所做的这么多，这个人不理解也就罢了，甚至还对你下如此极刑，你为何从来不叫苦叫冤？”朱络叹息着。 我缓缓答道：“因为……我不愿。” 茈璃默默的脱下自己的白色披风，裹在了我身上，转身带着我离开。 “等等……”师父叫住了我们，缓缓问道，“是……路琴亲王，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路羽彦他便算是死了吧。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能不能帮我问问路羽彦……他恨我这个师父吗？” 我的鼻子一酸，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您放心吧……羽彦他不恨。他早已对一切都释然了……活着也好，死了也罢。对于他来说，早就已经不再重要了……那么，林城主，再见——” 师父始终没有说话，朱络走了过来，在一阵温暖的光束下，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了，似乎在琴阁的我房间附近。我也终于支撑不住了，陷入了沉睡之中。 凭着继承了阁主之位后的强大恢复能力，我总算是没死成。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我与师父的这个缘分，从此应该算是断了一干二净了。话又说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我瞬间清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紫色的……不对，是茈璃正在给我上药。他发现我醒来了，立刻凑了过来，问道：“弄疼你了？” 我怔怔的摇了摇头。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身上，虽然已经没有血污了，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残留在身上，皮开肉绽。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要命。我快速的用被子裹住自己，不愿再去看茈璃。而茈璃则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手中还拿着一瓶药瓶：“你躲什么？你身上能看的不能看的，我都看过了。你这样根本没办法上药啊。” 我又缩了两下，突然感觉手心一阵刺痛。看了看痛楚的地方，硬是想起了师父…… 茈璃一边扯着我的被子，一边说道：“朱络说，这瓶药也可以治疗你手上的伤。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所以老老实实的过来上药吧。虽然你现在的确是没那么容易死去，但是你再这样下去的话，身上肯定是要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的。你也不想吧？明明长得这么漂亮，要是这个时候一看身上全是伤疤的话，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心中一阵烦躁，我突然吼了出来：“不要动我！” 他被我吓到了，怔在那一动不动。 朱络突然出现了，依旧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琵琶。他走了过来，眼睛里面带着一丝怜惜，道：“茈璃公子，您别勉强他了。他不是在怕被你看到什么，而是——羽彦，你有心事？” 我半天没回话。 “羽彦，离开了林惜闲，未必是坏事。至少你不会再被他的命运受到牵连了。”朱络坐在床边，说道。 我鼓起了勇气，问道：“朱络，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情？” 朱络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样子：“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 “朱络，你应该有改变命运的能力吧？请你去师父的身边……师父没有了我，一定会很寂寞的。”我说出了这个不情之请。师父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我这个徒弟，周围也没什么深交的朋友。总不能看着师父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孤独下去吧？ 朱络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你可知晓，他把你打成这样，丝毫不顾过去的师徒之情。” “因为我逃走了。所以师父认为自己管教无方，所以才会如此憎恶我……是我错在先。朱络，算我求求你了……” 我掀开了被子，滚下了床，丝毫不顾自己赤裸，就这么跪在了床上。这几个动作之间，似乎好些伤口都裂开了。鲜红的血液滴在了地上，朱络也于心不忍了，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知道了……林惜闲那边我会去照应。但是你必须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再不擦药了。”朱络似乎很头痛我这样的行为一般，也只能老老实实答应了。 朱络轻轻一踮脚，便消失在了这里。 茈璃扶着我到床上，将手上的药膏打算抹到我身上。但是我看着身上那些恶心的鲜血和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我便下意识的不想让茈璃看见。我又回到了床上，躲在了被窝里。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我自问不是这么脆弱的人，但是在茈璃面前，我却老是止不住眼泪。 茈璃抱着我，笑道：“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的话，我愿意做你唯一的倾听者。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一定受到了不少的委屈，对吗？” 茈璃身上淡淡的花香让我放松了下来，温柔的大手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肩膀上。我的双手抓着茈璃的衣襟，没有哭出声音。但是肩膀的抖动出卖了我真实的心情。 “茈璃，我好难过。”我努力不要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嗯，我明白的。”茈璃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说道。 “茈璃，身体好痛。每一个伤口都好痛。”我说道。 “嗯，我知道的。”茈璃又拍了拍我的后背。 “茈璃，我的心更痛……明明已经决定要让路羽彦死掉了，为什么我还是会拥有路羽彦的痛苦？” “有些东西，是难改变的。” “茈璃……茈璃……” 那一日，我并不知晓我究竟说了多少的话语。我只记得，当我抬起头的时候，茈璃的大半衣服都已经浸湿。他自从我那次晕倒之后，便对我温柔至极，我虽然好奇是什么让他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但是我却从不过问。 此时，我的心境似乎已经有了改变，即使如今还不太明显。 茈璃每一日都坚持亲自给我上药。落雪与宿照也来探望过我，落雪依旧是那个老样子，不苟言笑，但是对宿照却温柔的要命。宿照却安静了好多，静静的与我聊天，聊些有趣的事情。 自那日之后，我便再无见过朱络。不得不说，朱络的药真的很有用，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些痕迹了。唯独手心那里的刀伤，没那么容易好。不过在假以时日，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四阁不得不说是鲜少有人到来，但是今日，便迎来了两个人——是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贵族到访，据说还跟着一个姑娘。而且据说，他们是冲着茈璃来的。我虽然也想跟着一起去，但是无论是落雪还是茈璃，都执意要求我留下。尤其是茈璃，茈璃说这次恐怕真的躲不掉了。他虽然没明确的说清楚，所谓的躲不掉是指什么，但是仔细推断一下都能猜到。 明明手掌看上去已经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要每日敷药。根据茈璃的说法，这样起码也要再维持三四天左右。 虽然担心茈璃，但是我依旧什么也做不了。茈璃他关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跟我提过，但是我却总觉得，他也应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那日我初次喝酒的时候，他就低着头，默默的流泪，那种哀伤的情绪—— 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也为茈璃而心疼了起来。 突然，感觉到茈璃还有宿照和落雪在门外不远的地方，我便爬了下床。茈璃黑着张脸进来了，落雪和宿照二人很明智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过来慰问下我的身体情况。而茈璃……我已经不敢再看他的表情了。虽然的确是在笑，但是笑的好勉强。 “茈璃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我小声问宿照，他活泼的性格也就早就了他有话直说的性格。只是没想到，这次哪怕是宿照都没敢回答我的问题。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 落雪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即走到了我耳边，小声说道：“郑候王想把她家的闺女推给茈璃，茈璃又不想要，又不好推脱。郑候王看清楚了茈璃现在没有伴侣，就硬是把自己加小闺女给塞了过来。那姑娘——怎么说呢，早就对茈璃有爱慕之心了。茈璃已经用了很多理由想推脱，但是那姑娘始终就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茈璃没办法推脱，就变成这样了。” “我以前也遇过类似的情况啊，师父怎么推也推不掉。师父好歹当时已经二十七，这年龄就成了别人的把柄。但是师父一心从政，就是不想成家立业……所以那个时候……” “你有好办法？”落雪略带吃惊的说道。 茈璃看了过来，我暗暗吞了下口水：“但是……那不是……” “羽彦，我待你不薄吧？”茈璃用着他那“怨念”的眼神，不停的瞪着我。 我拼命的摇头：“真的不是我不想啊！是那一招真的太损了啊！而且你也不能愿意啊！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那一招的啊！而且万一那姑娘信以为真了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继续做戏做下去吗？开什么玩笑！” “羽彦……你还是从了茈璃吧，现在茈璃为了甩掉那姑娘，什么都做得出来。”宿照怯生生的说道。 看着这三人如此看着我，我也只能把当年的那损招说出来了：“当年的情况也跟茈璃现在差不多。然后师父就各种坑蒙拐骗，让我穿上了女装，以师父恋人的身份出现在那姑娘面前……那姑娘也就只能放弃了……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也是后来才明白师父这么做的目的。唉……师父太缺德了。” 宿照第一个笑了出来：“噗哈哈哈，玉面阎王竟然这么卑鄙！还有啊！羽彦羽彦！你果然很像——” “咳咳，宿照——”落雪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盯着宿照。 “对……对不起嘛……”宿照缩了缩脖子，怯声道。 茈璃思考了一下，当机立断了给出了五个字：“够损够缺德！” 我忍着不满吼道：“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会再做这么缺德的事情了，你自己看着吧！” “羽彦，我对你怎么样？”茈璃突然严肃了下来，问道。 心里默默一颤，我咬牙道：“沈茈璃——你以为这招对我有用吗？” “羽彦……”茈璃突然变了语气，仿佛叹息一般的说道，“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我又怎好逼你？” 一瞬间心里突然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唉，不就是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吗……咬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心中的愧疚感被无限放大，我的心越来越动摇了。 “就是可惜了……将来若是真的遇到自己所爱的女子，也就只能委屈她当我侧室了呢……”那声音听起来似乎越来越哀伤了。 脑子突然一根弦绷断了，我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穿就是了！我穿就是了！！” 茈璃嘴角突然扬起一抹微笑：“那就一切拜托你了。” 我一下子摊在了椅子上面，无力再多说什么。 耳边传来了宿照小声的嘟囔：“落雪落雪，茈璃是不是故意的。” “嘘……小声点，别让羽彦听到……” “知道了……” 混蛋……我已经听到了……果然这是个不好的决定吗…… 茈璃这家伙笑的一脸灿烂，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个更狠的阴谋…… 9、咏唱的是一切的挽歌 镜中站着一位高挑的美人。衣服里层包裹着白色长锦衣，上面印着一束冬梅。一根淡雅蓝的腰封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枇杷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淡淡的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浅蓝的不知名花朵，胸前的裹胸上，绣着几朵娇小的莲花，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腰间系着一块汉白玉，看起来又华丽了几分。手上带着一个翠绿的玉镯子，耳朵上带着白色玉珠制成的细致耳坠，脖子上带着瑰丽的宝石制成的项链。 头上的华丽绢花簪梳将棕红的卷发束起。表情淡漠，细长的双瞳说不出的妖娆。肌肤白皙如玉，脸上洒满淡妆。美丽容貌，正可谓倾尽天下。 这个样子要是再走出去，只怕又要被宿照说成是“姐姐”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反正迟早都是死，不如就死的痛快一些。我一脚踹开了门，在那瞬间，门外的三人都傻在了那。落雪呆住了，宿照满脸写着想死二字，茈璃更是傻在了那。 “……”我看着三人的表情，心中越来越不安。于是我飞速的跑了回去，把门关紧了。 宿照拍着门喊道：“姐……不对！羽彦！出来啊……很漂亮啊，你跑什么？” 茈璃也过来掺一脚：“乖，羽彦出来哦。快出来，这么漂亮，有什么好害羞的？快出来。我还要靠你去赶那姑娘呢！” “是啊是啊，羽彦是大美人！快出来吧！”宿照继续拍着门。 “宿照……让开一下，我要踹门了。”茈璃声音似乎有点远了，我这才急急忙忙的打开门。 茈璃笑眯眯放下了打算踢门的腿，温柔的抚摸了下我的头，把我塞到宿照与落雪那里，说道：“你等一下就这样过来，你这样的姿色，就不信那姑娘还不懂得知难而退。” 落雪终于反应了过来，对茈璃点了点头：“好。” 望着茈璃的背影，我开始后悔了。不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误入狼窝了…… 郑候王的闺女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是个长得很娇小可爱活泼的孩子。就是这熊孩子抽了什么风，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怕麻烦又性子奇怪的茈璃。 细致乌黑的长发，常常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蛋白石的手链闪闪发光，黑色的双瞳展现着无限的活力……这么好看的姑娘，茈璃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这姑娘一见到我，第一个反映就是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我，义正严词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可以出现在四阁？” 茈璃第一时间打断了小姑娘的话，用早就跟我商量好的话语，故意装作亲密的样子走了过来，细长的双手撩起我胸口被风所吹凌乱的发丝。他微笑道：“羽莹，你今天怎么现在才来？没出什么事情吧？” 我按照既定好的剧本，缓缓笑道：“对不起，哥哥临时又有事，不小心跟我多交代了几句。不过啊，茈璃，你这么急着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愣在了那里，我这一笑，也把那边的小姑娘也震到了。 “没关系，是你的话，我等多久都乐意。不过说来也真是的。你哥他怎么老是这样，总是唠唠叨叨的，担心这，担心那。我可是等的着急的要命啊……下次可要好好的说说羽彦才行呢。”茈璃笑着把我揽在了怀里，这点也是提前就预定好了的。不过这台词就不太对劲了。不过也要即兴发挥，才能更加真实。 根据我的记忆，接下来我要去跟那姑娘问好，然后彻底打垮她的自信心。于是我暗暗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轻轻推开茈璃，望向茈璃身后的姑娘，微笑着问道：“茈璃，这位姑娘是——” “她是郑候王的女儿。叶芷涵。叶姑娘，这位是我的爱人路羽莹。”他装模作样的介绍着我们彼此。 又蹦出了莫名其妙的字眼，明明之前没有“爱人”那两个字的，我口上似乎一副不满的样子，手上却在恶狠狠的掐他的后背：“什么爱人？谁是你爱人？” 由于叶姑娘看不到这边，所以他也装作自然的样子，笑道：“我爱你。你就是我爱人。” “真是的……”我低低笑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又加了不少。 叶姑娘已经一直在往这边看了，我背后的衣襟已经有些湿透了，但是我依旧只能做出临危不乱的样子，摆出各种礼节：“叶姑娘，你好。我是琴阁阁主路琴亲王的妹妹路羽莹。” “路琴亲王不是没有亲人吗？”叶姑娘瞪着我，好似在怀疑我的身份一般。 茈璃突然吼道：“放肆，羽莹现在不就是在这吗？竟然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公然侮辱亲王，你该当何罪！” “没关系，你都说了，我现在不就是在这里吗？所以茈璃，我没关系的，哥哥也不会介意的。”轻轻的握住了茈璃的手，提醒他要冷静下来。 叶姑娘的眼睛明显是在怀疑我，而她却向我敬茶：“路姑娘，是我太失礼了。请您喝下这杯茶，算是我给您赔罪了。” 总觉得没好事，但是我却接过了茶。正当我喝茶之际，她说道：“那么，敢问茈璃公子有没有向你哥哥提亲？” 一口水没喝下去，差点把我噎死：“咳咳……你说……咳咳……” 茈璃淡定的说道：“没关系，是迟早的事情。羽莹，你是这辈子都跑不掉了，不如早日从了我吧？” 这个家伙又乱说话了，不过我也只能表示出了然的样子：“是啊……想逃也放不下你呢——” “那么——你们不如这两天就结婚好了！我会全力帮你们的！”叶姑娘狡黠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下，哪怕是茈璃这个从刚刚开始态度就风轻云淡家伙，也都淡定不起来了，我也傻在了那里……虽然说事到如今都是我们自作孽，但是这种情况也是我们万万没能想到的啊。完蛋了，完蛋了，难道真的和茈璃成亲吗？ “哦——莫非你们两个并没有那么相爱？”叶姑娘用犀利的目光瞪着我，眼神充满了嘲弄。 茈璃猛然转身，让叶姑娘看不到我们两个的样子。他双手搭载我的肩膀上，满脸都是杀气。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大概的意思就是……“不准拒绝”。 “那，我们就成全了叶姑娘的美意吧……”茈璃的表情依旧没变，但是声音却温柔无比。 我忍着内心的无力感，将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温柔道：“好……一切依你便是……” 他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便反映了过来。他眼神一下子温柔了下来，而我双瞳里显示的是他无限放大的脸。嘴唇似乎接触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茈璃温柔的神情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唇齿之间没有多余的磨合，透过那冰凉的红唇，流露过来的全是满满的温柔。 脸一瞬间红了大半，脸上有些发烫：“茈璃……你……” 茈璃温柔的笑着，一边还不停的抚摸我的头：“乖，我们一起去找羽彦提亲。” 我愣愣的被他的手牵着，跟他跑了出去。脑子里面残留的全是那柔软的触感。 偌大的一个詹云亭，瞬间只剩下叶姑娘一人在独自凌乱。 他当然没可能会去找“我的哥哥”提亲了，他是来找落雪和宿照来商量的。 “沈茈璃！你这次又想闹怎样？”我骂道。 茈璃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吧。反正也没办法了，这戏是怎样也要做下去了，话都说出口了，还能改不成？” 我指着茈璃的鼻子，气的浑身发抖，却奈何不了他：“你……你就是想气死我！我就说不能接下这桩差事，这下好了！” “这下麻烦了。”落雪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随即瞪——没错，你没看错。平日脸上向来不会有过多的表情流露的落雪，这次竟然生气到用瞪的看向茈璃，看来落雪真的很生气：“沈茈璃，沈画亲王大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那有本事，你给我找个更好的办法？”茈璃毫不在乎的笑道。 啪的一声巨响，那大理石桌子便化为了粉末，随风散去。我第一次看到极有修养的落雪发怒到这种程度，更加是第一次了解落雪究竟有多厉害……本来打算劝架的我，愣是没能移开脚步。 落雪咬牙道：“沈茈璃，你知道你给我们添了多少麻烦吗！难道你是真的打算让羽彦嫁给你？开什么玩笑！” 茈璃的表情终于没有的笑意：“那么，羽彦嫁给我会怎样？算来算去，也就顶多有个叫路羽莹的姑娘，嫁到了我这里。羽彦他要是日后想娶妻，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沈茈璃！你告诉我，要是陛下诞辰，大家叫你的‘亲王夫人’也去，你怎么推脱？”落雪吼道。 茈璃思考了一会：“哦，这个亲王夫人因为体弱多病，香消玉损了。” 我与落雪同时吼道：“你才香消玉损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久久没有说话的宿照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这样也好呢。总而言之，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落雪，你也别再骂茈璃了，就由着他去吧。反正他现在说什么都是理，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般，何曾有过收回的道理？茈璃，有些话不得不提醒你。有些东西如果不早点认清的话，最后倒霉的可是你。” “我沈茈璃这辈子就没怕过任何东西。”茈璃笑着看向宿照。 第一次看到宿照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哼，冥顽不灵。那么请自生自灭吧，这件事情我和落雪绝对不会帮你。” 宿照拉着落雪就出去了，只留下我与茈璃二人。 “你也想继续骂我吗？”茈璃自嘲的笑着。 我摇了摇头：“不，我想知道原因。我总觉得，你刚刚似乎很冲动。而且，你心里有事。” “你想太多了。”他望着地板，说道。 “那么，你是不肯说了？”我逼问道。 他望着天空，缓缓说道：“对，我不肯说。你又能奈我于何？” 我摇了摇头，坐到了他身边：“打你我下不去手，骂你我张不开嘴，既然我奈何不了你，那你就别说了。其实我也能理解，谁没有那么几件事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你也别跟落雪和宿照说那么多了，他们都是担心你啊。”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在一起都这么多年了，他们什么心思我也知道。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我到底怎么了，我也没办法跟他们解释啊……”他说道。 有些头疼的望着身上这套女装，我苦笑道：“行了，大不了再多穿几次女装，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然后这路羽莹就死了，也就没我事了。我会帮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帮你的。” 他双眸中的痛苦一闪而逝，他站了起来，将我揽在了怀中。我却烧红了脸。 “怎么了？” “对不起。” “小事而已啦，干嘛要这么严肃的道歉？别突然这样，我……” “对不起……总而言之……对不起，对不起……” “茈璃……你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可以说出来……” 他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路琴亲王的妹妹路羽莹要和沈画亲王成亲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大江南北。今天，在四阁喜庆洋洋的红灯笼的装饰下，迎来了一位贵客——当今太子，苏华耀。 今天他身着普通贵族的衣服，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哎呦！亲王大人的王妃在哪里？赶紧交出来，要是好看的话我就指名让她当我太子妃！”华耀四处看着。 落雪迎了上去：“华耀，跟我们来一下，我们需要你帮忙。” 华耀看着今天落雪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一时间也严肃了下来。点了点头，便跟着我们去了——我也不知道，看样子走的方位似乎是书阁的所在地。话又说回来，我似乎还从来没有去过四阁别的三阁呢…… 周围的竹子越来越浓密，最终，通过了一条小径之后，来到了书阁。书阁比琴阁略大，环境比琴阁要幽径很多，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动物经过。明明平日我的那附近经常会经过各种动物呢…… 茈璃小声对我说道：“历代的书阁阁主跟落雪的性格相似，或者是说，喜欢读书的人大多都容易形成落雪这种性格……总而言之就因为这个喜欢僻静的原因，动物都不敢接近。你也别见怪。” 走进了书阁里面的一个小亭子里，书阁里面不知道为何，总能闻到淡淡的墨香，总觉得很舒服。 “什么事要跑这么远来说？”华耀问道。 落雪向宿照对了下眼神，随即宿照便拉着我离开，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面，把一包衣服还有一些胭脂水粉扔到我怀中，说：“你赶紧把衣服给换了，有些东西落雪解释不了啦，你穿上这套衣服，这样华耀就什么都懂了。” 我吞了吞口水，心中悲愤道：“为了茈璃……” 正当我穿着那复杂繁琐的衣服时，门外传来了宿照认真的声音：“羽彦……你是不是喜欢茈璃啊……” 我愣住了，问道：“宿照？你这突然怎么问这个？” 宿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有些东西不是故意想瞒着你，而是不能说……羽彦……我和落雪都很喜欢你……所以可不可以求求你，千万不要喜欢上茈璃……” 总感觉心里有什么地方，堵着难受：“宿照……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 宿照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许落寞：“我感觉到了，羽彦你喜欢上茈璃了……但是你可以喜欢全天下的任何人，但是就是不能喜欢上茈璃啊……但是你要是喜欢上了……会后悔的啊……” “宿照……”我能感觉到，宿照是真的对我好才会说这种话。但是究竟为什么才会让他说出这种话呢？ “羽彦，我和落雪会为你祈祷的……祈祷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临……”宿照缓缓说道。 接下来，我没回话，宿照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早就注意到了，宿照其实并非跟外表一样好似小孩一般。实际上他心智要比外表成熟的多。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他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难道茈璃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的……茈璃一直一直都对我很好，他虽然嘴巴臭，但是他也对我一直很温柔啊……更何况我根本想不出任何理由，他会害我的任何理由。 或许我真的喜欢上茈璃了，所以才会一直往好的地方想。 原本还以为，我这颗心早已随着师父的绝情而彻底冰冷，却没想到还是让你跑进了心里。 有点可笑，但是却又无法更改。这就是“人”吧？ 10、被抛弃的高傲与尊严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很有扮演女人的本事。 远方的三个人正严肃的商讨什么事情，时不时的点头表示认同。宿照拉着我，大声的喊着：“我把羽彦带来了！华耀，你赶紧看看羽彦多漂亮。” 宿照这种性格如今已经习以为常了，好似小孩子一般，一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倒是立刻兴奋起来了，丝毫也不顾及站在他身后的我。而远方三个人的注意力，也从激烈的讨论中转移了过来。茈璃和落雪早已能够接受我这副样貌了，自然也是习以为常。但是华耀确实第一次见我这模样，自然也是呆愣了半晌。见他呆了许久，落雪轻轻一咳，这才把华耀从呆愣的状态唤醒。 “你……是羽彦？”华耀金色的瞳孔扫视着我这身行头，呆愣道。 我有些无奈的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苦笑道：“嗯……对，是啊……也就是这次茈璃的王妃。” 华耀目瞪口呆的望着我，道：“难怪这茈璃这次竟然不像以往那样一闹二闹三再闹了，若是我未来的妃子真长成你这样，我还就真的照单全收了啊……真的是美艳动人啊……” 我自知我长得像女性，被人说的像女人也理应不怪别人。但是我却也从来没有遇到跟华耀一样人，似乎就是故意让你听着这话里隐藏的深意。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满：“华耀，你是太子，所以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也请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华耀看我生气了，也就姗姗一笑：“玩笑，玩笑而已。” 看他这样道歉，我自是没有计较下去的道理了。华耀突然严肃了下来，然后回头问道：“你们究竟打算怎么样？” 茈璃笑道：“先把计划告诉你，然后再请你帮忙。” “一定没好事……”华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落雪一脸阴沉的瞪了茈璃一眼，说道：“沈茈璃，你给我闭嘴。华耀，其实我是想问你……闹洞房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华耀思考了一阵子，一脸认真的说：“找几个可以信任的人，同时也要了解内幕的人来闹……不对，是不用闹也可以。首选就是我、落雪你、宿照……然后再挑一两个老实点的人物。里面什么事也没发生，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如果这个路羽莹是作为路琴亲王的妹妹的话，那羽彦你就必须要出现在现场……就是这点比较麻烦。” “打个商量如何？”茈璃脸上突然挂上狡黠的一笑，一看就知道准没好事。 华耀嘴角抽了一笑撩了撩馒头杏色的头发：“先说好，我这个太子也是必须要出席的，主意就别打到我身上了。” “唉……可惜了……”茈璃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是打算放弃了。 我偷偷走到茈璃身边，小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真要知道？” “怎么？不能说？” “我在想……你耳朵靠过来……” “……过分了吧？他怎么说也是当今太子啊……” 落雪没有理会我与茈璃的小声交谈，一脸认真道：“那么……华耀，你能不能找个官员，谎称羽彦他回到老家去祭拜父母，就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这下应该不会有人起疑了。” 华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个好说，我心腹还是不少的，不过我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这到底是谁出的馊注意？就算是为了躲个姑娘，也用不着如此吧？” 毫无意外的，即使是问出这个问题的华耀，都将目光放在了茈璃身上……茈璃你是有多恶名远扬？ 茈璃却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丝毫不顾及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茈璃……你啊，这性格也该改改了。”他好似没听到一般，丝毫不在乎。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一切拜托你了，华耀。大典将至，一切必须要尽快完成。”落雪静静的说道。 华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嗯。茈璃，下次别再闹出这种事情了，老是让我们善后这样也不好吧？” 茈璃也没搭理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又在想什么事情。那黑色的眸子之中，也难得的让人感受到了一抹苍凉的韵味。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是就是说不出来。 三日后，大典当日。一切已经打理完毕。为了防止出乱子，只邀请了十位城主，三位朝廷忠臣，一位太子。皇上因身体不适，而未能出席。十位城主之中，就有一位是师父。红灯笼，红绸缎，把整个四阁的区域装饰的喜气洋洋的。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秘密，所以所有一切服装和头发的打理都要自己亲自动手。 大红的喜袍，纯金的凤冠，一袭的红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第一穿上喜袍，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铜镜中的人，双眸细长，棕红色的头发微微带着一点卷曲，头上带着复杂华丽的凤冠，双瞳中隐隐流出的媚态让我自己也不由得开始暗暗的苦笑起来。今天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轻轻的用红盖头遮住头，所谓的“嫁”给茈璃虽然让我很忐忑，但是更多的则是一种悲愤。正常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会有穿着女装“出嫁”的这一日……唉……想到这里，我便只剩下苦笑摇头的份。 师父，这两个字恐怕才是最让我不安的原因吧。虽然似乎已经很少想起师父了，但是如今又要见到他，又怎能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自从师父将那银白的小刀刺入我的右手的时候，我便彻底的对师父死了心。虽然已经死心了，但是心里还是会有一种难过的感觉。 但是我从未后悔，只要能够让师父维持着他最重要的操守，那我那五天所忍受的一切，也便有了意义。 “东婶，羽彦，准备开始了。”外面传来落雪的喊声，硬是打断了我的思绪。 被称做东婶的“媒婆”走了过来。东婶在落雪年幼的时候，一直都对落雪极其的照顾，所以她也是少数知道事情缘由的人之一。被红盖头遮住了整个头，所以见不到她的脸，只听到她在我耳边说道：“羽莹，没事的，你就跟着老身走。我会提醒你要做什么的。你不用紧张。” 我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低头盯着地板，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摔在了地上。头上带着凤冠，此时除了重，我还真的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纯金打造的凤冠。身上的红袍走起路来都费劲，此时已经入秋，天气已经有些阴凉了。但是依旧感觉阵阵的汗水从身上冒了出来。身上的这身衣服再加上这重量级的凤冠，第一次觉得如此累人。 平日寂静的詹云阁，如今竟然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说着喜庆吉祥的话语，虽然皇帝没有到来，但是太子却来到了这里。 在我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我却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视线一定都盯在我身上。我背后紧张的出了一层的汗，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嗷呜！疼！”身后突然传来了宿照的惨叫。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宿照……你这孩子，怎么走路都能摔跤？”落雪用着极其无奈的口吻，说道。 听完落雪这句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突然融洽了不少，那股严肃的气氛也在瞬间不见了。我也轻松了不少。我在东婶的带领下，一路走到茈璃旁边，手里抱着一坨布所制成的花，站在了茈璃的对面。 四阁之人成亲，只需要拜天地与夫妻对拜。所以只听到了一拜天地，夫妻对拜。随后，便送入洞房了。夫妻对拜之后，茈璃几乎是二话不说的就抱着我，就一路往后面的厅堂走去。把我吓了一跳。 他没走多久，才问道：“这两天你吃什么了？怎么突然胖了这么多？” 我咬牙说道：“少废话，你怎么不看看我头上的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多重？还不都是你害的？沈茈璃，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现在就出去说明一切。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善后。落雪和宿照不拆了你才怪。” 伴随着门被撞开的声音，茈璃停下了步伐。他把我放在了凳子上，笑道：“我知道你不胖，就是身上这些东西重了点。你可以把身上这些东西都拆了，反正也没人发现。我还要先回酒宴，你好好休息。晚点我会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随即迅速拆掉了身上的东西，百般无聊的坐在了凳子上。 却没想到，突然朱络从空而降，依旧是一身红衣，脸上也依旧带着红色的面纱。双眼依旧是那么的温柔，银色的光芒在眼睛转了一圈之后，便消失了个干净。 “朱络！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我跑到了朱络身前，问道。 朱络取下了面纱，那张精致的让人无法直视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只见那浅色的嘴唇微微张合，他说道：“羽彦，我有话要问你——” 看着朱络似乎有些严肃，我也认真了起来：“嗯，只要我知道，一定会统统告诉你。”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若是你师父原谅你了，一心想抛弃一切，你该如何是好？是接受？还是拒绝？这次，林惜闲他也来了。他是因为知道你没有所谓的兄弟姐妹，方过来查探个究竟。我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可能与你复合。但是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一时间也呆愣在了那里。 “朱络，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我知道这些都没可能的——” “不，如果我说这些很有可能会发生呢？”朱络的银色的眼睛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心中的想法一般，“你必须要早点决定应该怎么做。”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五天来的那些辛苦，都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放下了，却要逼着我重新拾起？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我的语气平静下来：“若是他不后悔，我会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我会理解他对我做的一切。但是如果他现在后悔了，我想——我会生气吧。本来都已经可以忘记一切了，又偏偏逼着我动摇。想抛弃就抛弃，想要我回去那就要我回去，到头来我连一个物品都不如吗？我的牺牲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而是为了他的道义。” 朱络的表情变得无比的寂寥，那双瞳孔所反射出的还有一种悲伤。总感觉有什么不对。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不是错觉的话，总觉得朱络……不会是和师父建立了什么不明的感情吧？ 那一瞬间，脑子一空，下意识的就把脑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了：“朱络——你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说我不愿意师父后悔，为什么你会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朱络愣了一下，银色的双眸瞬间便消失了：“你——说什么？我很难过？” 看着他愣住了，我也有些尴尬，只继续说：“嗯……你的眼睛里面，我感觉到了悲伤。” 朱络沉默了好久，才苦笑道：“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或许只是希望你能够早点做决定罢了。”朱络又恢复了之间温柔无比的表情。 “但是……” 朱络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的看向了门外，飞速的把面纱带好，再轻轻跃起，红色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再了房间之内。 突然，门被撞开，宿照拉着落雪，两个人满头都是汗。正当我打算问个究竟的时候，宿照喊道：“麻烦了……华耀竟然安排闹洞房的人是……是……林城主！” 话音才刚落下，两人就被一抹紫色的身影撞开了。茈璃一下子把我打横着抱了起来，转身就把我往画阁的方向跑去。我无论问他什么，他都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默默的抱着我一路狂跑。 那眼神，仿佛在害怕失去什么东西一般。 夜晚的星空闪耀着无比瑰丽光泽，这个角度，无论是茈璃的脸，还是这满天星光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耳边能够听到因为跑的太快风所掠过的声音。竹叶在风的帮助下，交错厮磨着，发出了刷刷的声音。茈璃他跑了很久很久，但是他依旧没有休息的打算。紫色的长发随着动作漂浮在空中，几根发丝却稀稀疏疏的因为汗水而沾在脸上。 隐约除了能够闻到竹子的香气，还能闻到那股茈草的香味，还有独属于茈璃的汗味。 看着他跑的大汗淋淋，他再跑下去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了，我无奈道：“茈璃，你到底怎么了，你抱着我不重吗？放我下来，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跑就是了。” “站住！”当远处的建筑刚刚露出一个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声。那声音鉴定无比，竟然让茈璃震住了脚步。 在茈璃怀中，自然是对他脸上的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茈璃咬了牙，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借着月光，能看到远方站着的那个人一袭白袍，冷峻的双眼正瞪着茈璃。茈璃把我放了下来，笑道：“林城主，不知道你有何贵干？现在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敢问您这么早来是为了什么？” 师父站在那里，冷笑道：“你还真打算和彦儿闹洞房了？” 茈璃嘴角翘起，瞬间又犯了他那老毛病：“彦儿？叫的还真是亲密啊。你在那之前的五天究竟对着你可爱的‘彦儿’做了什么呢？打的你家可爱的‘彦儿’皮开肉绽呢。” 原来是为了躲师父，才故意跑到这里来吗？我苦笑了一下，随即说道：“茈璃，你放我下来。” 茈璃楞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把我放了下来：“羽彦……你这是……” 我走到了师父的面前，问道：“林大人，你还有什么想说？” 他愣住了，随即说道：“彦儿……你回来好吗？羽彦，你跟师父走吧。师父害了你，给师父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不知道为何，我突然想笑。师父啊，我倒是宁可您对我狠心一点，这样我至少还觉得我帮了您，我那五天过的地狱一般生活还是有意义的。我为了您的操守，差点把命也搭进去了，现在您却宁可不要你的操守也要回来，我那五天的折磨算什么？ 我沉默了许久，我缓缓说道：“林惜闲。你可曾数过我身上挨了多少鞭子？” 师父微微一愣，咬牙说道：“上千条。” 我笑道：“五天里，我总共挨了一千三百一十二鞭，我欠你的，早已还清。林惜闲，你又有什么资格后悔？”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带你走，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我只要你能回来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师父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师父啊……你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我脸上充满了嘲弄，笑道：“林惜闲，你知道吗？那一千三百一十二条鞭子，从未让我绝望过。让我真正绝望的，是你把那银白的小刀插进我手的那一刻……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我有多珍惜我这手。若没有那一刀，我现在一定会不计前嫌的与你回去。而如今，你毁掉我最重要的东西也就罢了，那你就抱着你的操守过一辈子吧。我不会埋怨你什么的。而如今你却说你后悔了，你要我回去？你凭什么让我回去？还说你后悔了？我忍受了那么大的痛楚，就是为了你看你如今这后悔模样？” “开什么玩笑……”到头来，说了这么多，痛苦的还是我自己吗？ 素来清高的师父，跪下了。他盯着我，颤抖道：“师父给你跪下了，师父知道错了。彦儿，你回来好吗？” 心软了，我心软了……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师父他跪下了……茈璃没有说话……师父就这么跪着。我脑袋却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师父你放过我不行吗？ 我也跪下了，终于掩不住了心中的痛楚：“我做事从不后悔，但是若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定不会爱上您。师父啊，放过我吧……我不介意再继续喊您师父。但是我却不可能再继续爱您了……请求您，放过我，不要再逼我了。” 师父呆愣了，他的嘴唇颤抖着：“是不是因为你爱上别人了？” “是，我爱上茈璃了。”我咬牙道。 师父呆在了那，久久没有说话。第一次，看到师父露出这般模样。失魂落魄，似乎没了生气一般。 上一次跪他，是为了求他不要抛弃自己。这一次跪他，却是为了让他放过自己。 茈璃抱起了我，走向了画阁。师父则是呆呆的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不知道想着什么。 茈璃把我带进了某个房间，将我按在了床上，黑夜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混乱。感觉到他的呼吸的气息，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茈璃的声音非常的沙哑。 我咬了下嘴唇，忍着内心复杂的情绪，认真的说道：“是。我很认真。我爱上你了。” 感觉被茈璃紧紧的抱在了怀中，闻着他身上的茈草的香味，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颤抖了一下。 茈璃声音沙哑着，还带着几分颤抖的意味，他缓缓说道：“还好你没走……你要是离开我了，我应该怎么办？” 嘴唇被茈璃啃咬着，他似乎在确认我是否存在一般，手中的力道越来越紧，好似要把我狠狠的镶在怀中，再也不与他分离一般。 眼角流出了泪水，却不知道这泪水是为谁而流。 衣服一点一点的被褪去，身上可以感觉到茈璃身上的柔软的布料。 最终，两人赤裸相待，共同享受这一夜春宵。 茈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温柔的好似在对待世间的珍宝一般—— 疲惫之后，我们紧抱着彼此的身躯，一起沉沉的睡去。 11、千丝万缕纠结于心 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那黑色的双瞳。心里突然一惊，十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睡，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下意识的摸了床铺，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屋子我从来没有来过。 挣扎了两下想起来，突然腰传来了一阵刺痛。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幸好这痛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痛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痛过。茈璃昨晚很温柔，所以如果一直痛下去的话，那估计就真的是我身体的问题了。 “会痛吗？”茈璃那充满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茈璃搂着我的腰，一头的紫发散了个满床，他浑身赤裸。平日他便看上去比我高大许多，如今见到衣衫下那健硕的身躯，我才真的明白，自己这身子真的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男人。 茈璃看着我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没事，你也不用嫉妒我这身高，我这身材。你虽然看上去像女人一般，不过下面的大小还挺正常的。你也不用自卑什么。” 愣了一会才反映过来他究竟说了些什么，顿时脸上好像有火在烧一般。 “羽彦，你脸红了。”茈璃笑着说。 一咬牙，一狠心，一脚便把这个流氓痞子给踹了下去。我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子，咆哮了起来：“沈茈璃！你是属流氓的吗？你才自卑，我下面大不大关你什么事？” 茈璃浑身赤裸着被我踹到了地上，他轻轻一笑……有阴谋？茈璃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恼，优雅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到了床上。 他把我抱上了他的大腿，双手搂着我的身体，笑道：“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想法的？” “你和朱络把我救下的时候吧……”我喃喃道，但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更久之前？我不记得了。” 多少次对着这个家伙动心了？是在他说要为我屠尽天下的时候？或者是他为何饮下毒酒的那个夜晚？还是他在那更早之前，因为我昏了过去所产生的那份焦急？我早已记不清楚了。 那五天里面，我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唯一想到的，就是对茈璃的愧疚。或许不是愧疚，是对他那份温柔的依恋。即使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但是偶尔透露出的那股淡淡的温柔，才是让我着迷的原因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茈璃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师父了？我早已记不清楚了。但是我却知道，我的这份心意，一定可以延续很久，很久。 “哦……原来如此。那么也就是说，对于上次救出你的那份恩情，你是打算‘以身相许’来报答我了？”茈璃脸上又带着最初的那份玩味的笑容。 “唉……”看来想改变他这性子，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他突然安静了下来，双眼停留在我胸膛，双瞳中还带着一抹怜惜。我不用看也明白，他究竟在看着我哪里。朱络送来的药效的确是很好，但是有些比较大的疤痕还是没有办法这么快的回复。即使摸上去依旧光华无比，但是那浅浅可见的伤疤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了去。 “会痛吗？”茈璃抚摸着我的后背，问道。 我摇了摇头。有你在，这点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你，我定然不能熬到现在。 “跟我说说你和朱络是怎么找过来的吧？看着你叫朱络一起灭了华容城的时候，我还真的吓了一跳呢。” 茈璃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么远。 “我开始本也不信朱络他会那么好心，但是我每一次见他，他都是向来优雅大方，从容不迫的。你在遭虐的第二天，他便来找我。当时他没有抱着琵琶，只是有些焦急的叫我跟他走。但是我根本不相信他，所以他便把事情统统都说了一遍。我仔细想了整个晚上，才有些不安了起来。”他缓缓道。 “第三天他没有出现。直到第五天，他才焦急的说你快不行了。虽然我问过他他之前干什么去了，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肯说。我实在放心不下了，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后面的事情你就基本知道了。” 身上突然传出了一丝寒意，这才想起来此时正是深秋。茈璃轻轻的瞥了下我，随即说道：“你穿好衣服吧。现在这天也有点凉，感冒了就麻烦了。” “嗯。”看着桌子上的两套衣服，我便开始有些担心了起来。不过拿起那套淡蓝色的衣裳，我也终于放心了。看来终于不用再穿女装了。 原本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所以整晚也没人过来凑热闹。但是如今——罢了罢了，还要跟落雪和宿照解释清楚一切。 茈璃拉着我的手，一起走了出去。当我与茈璃以这番姿态出现在落雪和宿照面前的时候，落雪虽然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是宿照却好像发生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一般，表情非常的难看。 落雪叹了口气，无可奈何般的说道：“茈璃，这段时间你可千万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还有，你和羽彦——” “落雪，明天我想带着羽彦去后山的红枫林那里住个几天。之后会回来的。”茈璃丝毫没有理会落雪的话。 “你自己看着办吧。”落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便转身离开。宿照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落雪，最后还是跟着落雪走了。那眼神似乎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样子。 我又想起来了，那一天宿照跟我说的话。总感觉落雪和宿照在隐瞒我什么，但是我却无法去询问。 午夜，门不知道被谁所敲响。虽然心里有些希望是茈璃，但是我更希望是宿照……如果宿照过来的话，应该也能告诉我为什么他究竟隐瞒着什么了。 我推开了门，是比我矮一点的宿照。 “羽彦，我有话想跟你说。能不能让我进去？”宿照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听起来，他似乎还是有些踌躇。 我淡淡一笑，试图让他放松一些，把他拉了进来：“嗯，进来坐吧。” 点开了蜡烛，房间里面一瞬间亮了起来。 “我有两件事要跟你说。第一件事对于你来说比较重要，所以先说第一件事。虽然有点难开口，不过总是要有人提出来的……你还是没能听我劝。”他一坐下，张口就是这句话。 既然他这么开门见山，那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你和落雪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为什么你要劝我不能喜欢上茈璃？宿照，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要我毫无理由的去听你的话，我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宿照始终低着头，第一次见到平日的阳光少年脸上出现了阴霾：“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告诉你，即使能告诉你，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的。我来也只是提醒你，为了让你的伤害受到最小，请你不要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原因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也请你能够体谅。” “好，我尽量答应你。”我继续道，“那么第二件事是什么？” 宿照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你的那个朋友朱络……能不能跟我再讲讲他的事情？我总觉得这个人和一个书卷上人物很相似。” 有些东西我也懒得说太多，也就大概敷衍了一下：“他说他活了很久很久，然后有窥视和改变命运轮回的能力。” 宿照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后思考了很久：“难道是……他的眼睛是不是能变成银色，然后他称为‘窥探命运之瞳’？” 我点了点头。 宿照吃惊道：“果然是万千神力之首。我们虽然是拥有四阁的力量，但是实际上因为是自然所形成的力量，自然是没有神的力量那么完全。这个世界上实际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而拥有这些力量的人，大多都会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并且可以不老不死。而他的能力是改写命运和窥视命运。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基本是相当于神一般的存在……” “朱络他……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吗？” “如果是他的话，那应该没什么关系了……”宿照点了点头，最终准备离开。 感觉到宿照也没有那么坚持了，我也舒服了很多。朱络是他改变主意的关键…… 次日上午，茈璃不知道为什么，还没起床。而一个人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到来了。而且…… 望着树上那抹白色的身影，我头一次觉得人生的压力这么大：“师父……你若是执意呆在树上我也不勉强，不过你还是坐下来休息吧。” 师父盯着我半晌，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跳下了树。 “师父，你下次再往树上跳，那我便砍了这棵树。四周都是竹林，我看你往哪里跳。”我说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我来到了我的房间。 虽然过去也一直都是这种模式，但是我还是会回头确认：“师父，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你说你要砍树。”师父淡淡的开口。 果然是听了一半没听一半，我不满的吼道：“师父！我没说过我要砍树，我是说不让你再往树上跳。你要是没留神摔倒地上的话还要我来治疗，这样很累的啊！” 他看着我用吼的，便点了点头：“嗯。” 过去怎么没发现呢？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跟他说话怎么这么累…… 他看着我很久，于是他终于放弃了，他缓缓说道：“彦儿，你跟沈画亲王还好吗？你没打扰到他吧？” 好似父亲在对儿子一般的语气。 我笑道：“嗯。他嘴巴说话向来都不好听，不过他对我很好。师父，你放心吧。” 他继续问：“彦儿，你在这里生活的还好吗？有没有不习惯？” 我点了点头：“放心吧，这里一切都安好。不必用太挂念我。” 他犹豫了很久，才缓缓问道：“那么……你的伤还痛吗？朱络跟我说了，他已经把上好的良药给你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我……” 或许是因为不想再听到他种种道歉的话语，所以我干脆打断了他所说的话：“我什么时候受伤了？放心吧，我没事，一切都很好。师父，你也不用太担心。”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嗯……”我下意识抚上手心的伤口。事到如今了，即使能恢复师徒的关系，那也不可能再和过去完全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早已不是那个喜欢黏在师父身边的小屁孩了。 师父张口道：“关于前任琴阁阁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我摇了摇头。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前任琴阁阁主，但是我却明白师父从来不是个喜欢多言的人。他这么问，一定也有他的缘由。我也没有怀疑什么。 “罗琴亲王与沈画亲王他们两位之间的关系，你知道多少？”师父问道。 我再次摇头。 师父他踌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我来说。但是他们曾经是恋人……而这段恋情，就是因为罗琴亲王死去而开始的。” 心里突然有什么被刺了一下，感觉有点刺痛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动摇：“没关系……反正我相信他。而且罗琴亲王不也已经去世了吗？” 师父走了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头。脸上难得带着笑容：“既然如此，那我祝你们幸福。那么……你还开心吗？” “嗯，很开心。”眼睛有点酸涩。 “那就好，那么师父也就放心了。”师父的脸上终于带上了欣慰的笑容，随即打开了门，蹦着翻墙出去了。 目送师父离去没多久，茈璃便走了过来。 “有谁来过？”茈璃扫了一眼房间，盯着我问。 我盯着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映：“师父他来坐了一会，然后现在已经回去了。怎么了？” 茈璃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走了进来。 “茈璃……你这是打算两三个月都不回来了吗？”我苦笑着问道。 他抚摸着我的头：“想要带你一起到那边，直到看完初雪再回来。” 感受着头顶所传递过来的温度，这股温暖的温度，却让我一直无法忘却。 由于一直都是山路，所以走起来也份外的辛苦。结果到最后，身体真的扛不住了，也就只能任由茈璃抱着我慢慢走了。 在茈璃怀中，看着那些茈璃轻松自在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无奈：“茈璃，为什么你身体比我好这么多？我努力锻炼了很久，但是也就只能让这身体不会再这么软绵绵的……” 茈璃谈谈一笑：“是呢，你全身上下也只有肩膀是结实的，其他地方都很瘦，你这究竟是怎么长的？” 想起这点，我便想要流泪：“我从刚到师父那里的时候，师父就逼着我天天用弓箭……有次不小心把西域进贡的花给踩了，然后师父就罚我拉弓两百次，弄的我一个星期肩膀都使不出力气……” 突然，茈璃停下了脚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仔细一看—— 一片火红的森林出现在了我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是还没发红的枫叶。 水岸枫林，山脚下有一片湖，湖水映着火红的枫叶，更是徒增几分美感。一条幽深的小径蜿蜒到了远方，小径被枫树的枫叶所埋没。几只雀鸟没入森林，发出一片低鸣。 他将我放到了地上，望着这片火红的森林，笑道：“这个地方的秋天比外面会早一点，下雪的时间也比另外一边要早。这个地方也是属于四阁的范围之内。” 他将我的手拉起，两个人肩并着肩一起走着。 到了湖边，茈璃他嘴角一翘，坏坏一笑，把我推了下水。本来还想喊救命，但是等到站起来才发现，这水只到我的大腿。 “怎么了？吓傻了？”茈璃笑道。 他将手伸到我面前，这幅影像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这个感觉却从来没有过。我握住了他的手，趁他毫无防备，也把他拖了下水。他反映很快，没像我一样倒进了水中，而是坐到了水里。 两人在水里扭打了起来。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水也有些温热。 力气毕竟始终不如他，他将我按住，便趁着我挣扎的时候开始出其不意的扯我衣服。 “茈璃！你这个流氓！你扯我衣服干什么！”发现了他的意图，当然是连忙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两唇相接的那一瞬间，我若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那我脑子一定就是坏掉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他的吻，终于能够说话了：“沈茈璃！这里可是在户外！” 茈璃笑了笑：“你今天比前天更有感觉呢。果然在这荒山野岭比较有感觉吗？羽彦——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衣服被拖到了岸边，头上的发冠也掉进了水中。身上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星点的光芒……我与茈璃就在这醉人的美景之下交缠厮磨—— 12、命运所注定的交织点 次日，我倒在床上，怒吼：“沈茈璃！你十年内别想碰我身子！” 茈璃端着药过来，坐在了我身边，满脸都是愧疚：“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身子会这么弱……没想到外伤虽然好了，不过内伤却没好……我真不是故意害你得风寒的。” “你……你……你……”我指着他，你了个半天，半天也没挤出个字出来。他是装的！他这副愧疚的样子绝对是装的！ 他却丝毫不顾我的愤怒，只是端着药，一点一点的慢慢吹着。 “乖，喝了它。”茈璃将药送到了我嘴边。 那阵阵干涩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往我鼻子里面钻，那种恶心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的恐惧。伴随着“啪”的一声清响，我不仅拍掉了茈璃的手，还一把用棉被把自己遮住。 汤匙掉到了地上，发出了碎裂的脆响。 “羽彦，你这是干什么？”被窝外面传来了茈璃诧异的喊声。 我咬牙道：“没关系，我这病迟早都会好的。只是伤寒而已，这么点小病还用得着吃药？” 茈璃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道：“出来吃药好吗？吃完药病就会好了。” “不要，有本事你自己吃。”想起那苦涩的味道，我便忍不住拒绝。 他语气有些苦涩：“我又没生病。” 自己都不敢吃，还敢让我吃？想得到美：“那就别让我吃！俗话说是药三分毒，难道你让我吃毒吗？” 茈璃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唉，你这是强词夺理。知道了，那么我先把自己弄感冒，然后再来陪你吃药。” 他是故意的，吃药还用得着弄的自己感冒吗？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走了啊……今天天气刚刚好有点冷。”又传来了茈璃的喊声。我心中坚信他一定是装的，他只是想让我吃药而已…… 门打开了…… 我掀开被子无奈的喊道：“我知道了！茈璃你回来！我吃就是了！我吃就是了！” 茈璃笑着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只汤匙：“我就知道你会乖乖喝药，我只是打算去拿个汤匙而已。” 看着茈璃笑的一脸欠揍，我便忍不住说道：“茈璃我想打你。” “打的过？” “打不过。那我骂你好了……” “……” 一个星期之后，难得的天气又变得温暖无比。明明身体已经恢复了，但是茈璃坚持要带着我回去，结果茈璃抱着我，一路回到了四阁所在之处。 听说了我染了风寒，此时四阁的人都聚集在我这小小的房间之中。 落雪坐在凳子上，盯着被强制按在床上的我，随即回头问道：“你确定他染了风寒？我看他一点事也没有啊？” 我瞪了茈璃一眼，这才有些无奈的对着落雪说：“我都说了我早就好了。茈璃他就是要让我回来。” “行啦，羽彦没事不就好了！”宿照从后面搂住了落雪的脖子，笑眯眯的看着我。 落雪苦笑着把宿照揽在了怀中，抚摸着宿照的头。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霸道，实际上又温柔无比。 “要亲热你们两个家伙给我回去亲去。不要打扰我和羽彦。”茈璃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落雪拉着宿照就走了出去。 茈璃送走了他们，坐到了我的床边。 “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茈璃笑着说道。 我愣住了，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热：“是你太小题大做了啦！不过是风寒，这有什么好怕的？” “是——那为夫便要开始享用美食了——”茈璃解开了腰封，一瞬间华丽的衣服瞬间便散开了。 他不急着脱去衣裳，一双宽大的双手抚上我的面容。一路一点点的往下，抬起我的脸。看到的是那一对墨色的双瞳，随即是那浅色的双唇。唇舌之间纠缠着，唾液顺着我的嘴角缓缓流下。 “嗯哼……不行……”口水顺着我的脖子一路往下流，最后浸湿了衣领。 茈璃终于松口了，但是手却不闲着，扯着我的腰带，衣服半遮半掩的露出我半个身体。外面的那层纱衣被褪去，接下来是亵衣。纤细的身段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他的喘息也越来越粗重。 此时，茈璃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将我压在了床上，紫发与棕红的头发一起散乱了整床。他也将自己厚重的衣服褪去，露出里面健硕的身体。 我有些慌张的想要推开茈璃，却没想到双手都被他固定在了床上：“茈璃……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茈璃邪邪的一笑，说道：“第三次了哦……还需要什么心理准备？现在我就算粗暴一点你也应该能承受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不祥的预感。 一夜春宵，满屋子都是交欢过后的味道。 “沈茈璃……你下次再碰我一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趴在床上，满脸都是怨念。 茈璃忙里忙后的端水送茶献殷勤，好似没听到一般。 “被做到腰软吗？落雪……你和茈璃……”宿照盯着茈璃和落雪，脸上严肃无比。 落雪扯了下嘴角，把宿照拉进怀中，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宿照一下子脸红透了，毫不忌讳的怒吼道：“云落雪！你才一夜情，明明每次都是你要的我才给你的啊！” “宿照。昨天晚上你说了什么？”落雪淡然道。 宿照指着落雪，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来：“你……你……我看你就是技不如人！” 落雪淡淡一笑：“哦——我技不如人？那么我不客气了。” “欸……？”宿照微微一愣，还没明白这话里的含义。 落雪将怀中的宿照一把抱起，毕恭毕敬的对我说道：“宿照他又淘气了，我要带他回去好好教导一番。羽彦，我和宿照就先回去了。” “救命啊！羽彦哥哥救我！茈璃哥哥救我啊！”哪怕是关上了门，也听得到宿照的惨叫。 茈璃笑了：“这孩子还是老样子，虽然他说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但是他从来没有被做到腰软从来都是因为落雪太温柔，根本不可能对他太粗暴啊……不过明天估计他就真的下不了床了。落雪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会忍心自己男人的能力受到羞辱呢。” “厚脸皮。”伸手便捏上茈璃的脸，茈璃他也不恼，只是温柔的望着我。 看着他的眼神，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少来！我到现在还腰疼啊！” 一只大手抚摸上我的头，一瞬间感觉到的都是他的温柔，他微笑着道：“知道了，接下来几天我都不会再乱来了。你就好生歇息吧。不过，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我扯了扯嘴角：“你不被压一次你怎么知道？不如你下次让我压一次怎样？” 茈璃竟然真的一脸认真的思考了起来：“的确。不过，你身高就真的是有些……”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我忍不住恼羞成怒：“谁像你啊！长的这么高，跟个棍子一样！以后叫你棍子算了！” “随便。”茈璃扔下两句话，就抱起本书开始细细的品味。 次日，我与茈璃去詹云亭42喝茶养息——虽然茈璃这个家伙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也只是想看落雪究竟把宿照弄成什么样子了而已。根据茈璃的说法就是，宿照根本就受不了整日呆在房间中，所以每日都会到处闲逛。 开始我还想问，这如果被落雪弄的下不了床了，那还能怎么办？随即，只见落雪抱着宿照便过来了。 “怎么今天不在琴阁里面了？”落雪问道。 “想陪着羽彦过来修生养息而已。哎哟——”茈璃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这不是小宿照吗？宿照啊，茈璃哥哥跟你说了好多次了。自作孽不可活。你这是何苦啊，主动招惹落雪——还怀疑他的能力？不知道是男人都受不了这点吗？看看，这下连对你好脾气的落雪都生气了。你这孩子真是在燎火啊……” 宿照脸一红，突然怒吼了起来：“茈璃你这个混蛋！昨天叫你救我你不救，你现在好意思在这里说教？” 落雪盯着茈璃，于是缓缓说道：“沈茈璃。你再犯贱试试，我就把你小时候做过的那些蠢事统统说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茈璃立刻老实了下来，不再调笑宿照。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我立刻来了兴趣，一脸殷切的望着落雪。 茈璃带着几分笑容望向落雪：“云落雪……你敢说出去我可跟你没完。” 落雪淡漠道：“你以为我是你吗？” 茈璃突然转了过头，似乎想转移话题一般：“今天难得大家都在这里，羽彦你给大家来一首曲子如何？” 落雪和宿照的注意力瞬间就集中在了我身上。我仔细想了想，反正今天也有带笛子，那稍微吹奏一曲也不要紧吧…… 从怀中取出白色的横笛，白色的笛穗倾泻而下。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一曲《月舞春秋》从手中流利的传出。已经多久没有吹过笛子了？应该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吧？ 每一个音符都是那么的熟悉，回忆一点点的涌出。用着师父赠与的笛子，奏出师父所教的乐曲。没有泪水，也不会有什么心痛的感觉，最多不过是对过去的种种温暖的怀念。 落雪突然压低了音量，却还没逃过我的双耳：“记得明天正午，然后在这里。” 茈璃点了点头，但是依旧装出在听我笛声的样子。 在曲声完结的时候，宿照在落雪耳边说了什么，落雪点了点头。 “宿照有些累了，我就先带着他回去了。”落雪说道。 茈璃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落雪饶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最终才抱着宿照离开这詹云亭。 沉默了许久，我才说道：“茈璃，不是我想怀疑你，但是你果然还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他身躯微微一震，随即望向了我：“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他这个态度，我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怀疑：“字面上的意思。你若想说，你便说，你若不想说，那我也懒得逼你说。”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别想太多。” “那么……你就是不肯说了？”我问道。 一阵沉默，茈璃依旧什么也没说。 很好。那么就是证明，首先这个内容会对我造成伤害，所以他不愿跟我说。其次——这个恐怕是跟我有着什么关系，不然他们也不会对我闭口不谈。 明天，他们一定会谈起。只要我跟在他身后，那想弄清什么东西，那还不简单？ 茈璃这一日选择了在画阁休息，而他还嘱咐我要等他回来。而我在詹云亭附近等了很久，终于，人都来齐了。我却不急着过去，大多时候一开始讲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 不久，宿照开始说话了，听不清楚，但是能知道他似乎很激动的样子。我也知道，这时候过去听是最好的时机了。 “沈茈璃，你这么做你会后悔的！”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一切都是为了琵语。宿照，琵语他那么善良，凭什么要他去死？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死，就他不能死！”琵语……是师父口中说的和茈璃相恋过的人。看来我这次真的来对了。 “那就能让羽彦死了？”让我死？ “羽彦他会伤心死的……茈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和落雪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羽彦的。所以你放手吧好吗？”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什么东西后悔？茈璃难道想害我？ “琵语他你们是知道的啊！他善良温柔，为什么他不能活过来？”让死去的琵语活过来？ “就一本破书值得吗？万一它上面写的都是假的呢？那么羽彦怎么办？”书？什么书？平日里面看的书吗？但是每次他都看完就扔的……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书？ “我现在已经孤注一掷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宿照，你再让我动摇了啊……”动摇？孤注一掷？ “茈璃你放过羽彦好不好……我好喜欢羽彦……羽彦那么漂亮，如果真的那么做，他的灵魂会永远不得消散的留在世间啊……那样永生的寂寞……他会……茈璃啊，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那么做？灵魂永远不得消散的留在世间？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爱的永远只会是琵语！他的死活又如何？对于我沈茈璃来说连琵语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如！”这句话，我终于听懂了。我不知道茈璃他打算做什么，但是我却知道，他为我所谓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你就让他先爱上你，然后骗他感情，最后逼着他自杀？就为了要那颗拥有琴阁力量的心脏？茈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羽彦他这么爱你……羽彦……” 我走了过来，一脸淡漠的望着这三个人。落雪脸上有些吃惊，宿照脸上充满着惊恐，而茈璃——他带着了然的表情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 看着这三个人的模样，我淡然道：“你们，谁能来跟我说明一下，书是什么书？书上写的是什么？” “你都听到了多少？”茈璃走了过来，问道。 心脏好似撕裂一般的疼痛，我却始终带着几分风淡云清的笑容。这个家伙从来没爱过我，只是想要我自杀而已。为了他最爱的琵语。而我却好像个猴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把宿照的劝告完全抛在脑后。除了“愚蠢”二字，我真的说不出别的什么来形容我自己。 “那——又有什么关系，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我也听了个清楚。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语气丝毫没有任何起伏，好似再说什么丝毫不关自己事情的东西一般。 茈璃他盯着我，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平静。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打一顿出气呢……” “想挨打？那我就成全你！”我举起拳头，听着宿照的惊呼——茈璃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强求也没有用。打完他之后，我又能如何？而且……我的拳头根本打不到他的脸上。心肺中有什么在翻腾。 “终究，你还是下不去手不是吗？别哭了。”茈璃笑道。 泪水在流淌，但是心痛却没有半分缓解的迹象。血腥的气息涌上，恶心的我吐了一地的血。摸了摸嘴角，鲜红的血液在雪白皮肤的衬托下更加的艳丽……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痛的。 宿照跑了过来，扶住与他相仿身高的我：“羽彦别哭……我知道你难受……” 落雪从怀中抽出了一本书卷，扔到了我面前。我拾起书卷，开始细细的看了起来。 是一本讲述四阁能力的种种，其中也讲述到了死亡。四阁之人虽然不会被杀死，但是若是自杀或者自身力量耗尽，那也会死去。而死去的人，只要得到继任者的力量，那便可以复生。 我一瞬间什么都懂了。 茈璃不仅从来没爱过我，他接近我让我爱上他，爱上他之后，再准备抛弃我，最终一步一步的把我逼死。只要我死了，他心爱的琵语便可以回来了。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我身上，但是我的心中依旧好似寒冰一般的坚硬冰冷。师父，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救得了我的对不对？如果是师父的话，一定可以不会让我心这么痛的对不对？ 师父……师父…… 我把书随手扔到了地上，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去。没人敢拦我。师父说过的，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现在，我只想要能够回去的地方，可以安安静静的疗伤。仅此而已。 头好痛，胸口好痛，最痛的是心脏的位置。 哪怕是师父，也不曾让我痛苦至此…… 茈璃，我恨你。 13、最后的思念与选择 到了都城里面，我毫不犹豫的买了匹马。袖口的血迹还在，吓的那些商贩立刻就以低廉的价钱把马卖给了我。但是我还是他多了点银子。华容城离都城不是特别远，出城后半日即可到达。脑袋放空，尽量不让自己想太多关于茈璃的事情。 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事自己矫情个什么劲？不就是个茈璃吗？喜欢了八年的师父我都能放下，认识了不到半年的茈璃我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甚至他从来没有真心对我好过，而且还一心想毁了我，我没事干嘛这么在乎他？ 傍晚，到达了都城。以平常百姓的身份进入了华容城。换了一套普通的平民衣服，没有了袖口的血污，自然也就少了人的侧目。从后门溜进了主城中，小时候出去游玩忘记回来的时候都是从这里进来的。 傍晚的这个时候，大多没什么事情师父都会在房间里面休息，说不定还会碰到朱络。 “羽彦——”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叫喊。 一袭的红袍，拖着长长的红纱。如此温柔的声音，除了朱络还能有谁？只是他今日没有再抱着琵琶。 我想起了朱络过去所说的话，越来越觉得朱络可疑：“朱络，你说你有窥视命运之瞳，关于我的命运，你能看到多少？” 朱络愣住了，眼睛中的银光瞬间闪过。许久，他才说道：“大概……茈璃对你做什么了？” 果然，他可以看到。 “朱络，告诉我吧，我的未来究竟是如何？”我盯着他，看着他墨色的双瞳。 他愣了愣，但是很快，他便摇头：“我不想说。有些东西必须要靠你自己去决定。而且我说了，说不定就会把未来给改变。但是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加速未来的到来。” 未来是很糟糕的。难道…… “我先带你去找惜闲吧。”朱络走到了我前面，带我去往师父的书房。 听着这语气，似乎朱络和师父关系不错的样子：“朱络，你和师父怎么样？” 他的身躯微微一震，略微诧异道：“羽彦，你怎么这么问？” “你喜欢师父对不对？”又想起了那一日。那一日发生了多少事情呢？那一日，我拒绝了师父，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跪在了地上。那一日，我与茈璃第一次——心中又传来了胸闷的疼痛。 朱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或许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同吧……”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房间外面。朱络向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 “朱络，什么事？” “羽彦来了。” 凳子被拉开，师父把门给打开了。他的双瞳里面除了吃惊，好似还有别的什么感情混在里面。但是他很冷静，只是让我们进去再说。 “怎么了？是不是沈画亲王他对你不好？”师父坐在椅子上，盯着我问道。 不好？从头开始他就没对我好过。 他见我没有说话，最终也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放心吧，你来到这里的事情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就好好的在这里休息，想留多久都可以。四阁那边需要我去知会一声吗？” “没必要。”心里好痛。痛的好似被撕裂一般。甚至比师父要杀我的时候还要痛苦。 师父和朱络对视了一眼，朱络把手放在了我肩膀上，瞬间，便到了一个房间之中。朱络将面纱取下，轻轻的扫了一眼房间里的蜡烛，蜡烛突然燃烧了起来，房间便充满了烛火的光亮。 朱络温柔的将我搂在了怀中，说道：“没关系……难过的话就把那些事情都跟我说吧……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究竟受到了多少的委屈，但是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嗯……从哪里说起好？就从你那天离开开始吧——” 一股脑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朱络一直一直搂着我，静静的倾听我内心的痛苦。 直到最后，他才问我：“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恨他，恨死他了。” 朱络脸上出现了淡淡的苦笑：“你这么恨他，为何你还要为他流泪？” 眼泪一旦开始流出，那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此时，我语气里面竟然还有些底气不足：“我恨他，恨到我的心都在抽动！我想杀了他，我想杀了他啊！。” “你想杀了他——但是你却连打他一拳的勇气都没有……别否认了，你还爱他，不是吗？” 不对，我不爱他，我恨他！我下不去手是因为看不惯他的从容。 脑子里面出现的都是茈璃对我的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就是狠不下心？ “你好好想一想吧……如果现在想回去挽回，说不定也可以……”朱络站了起来，将面纱戴上，轻轻一跃，不知道又要去哪里了。 挽回？这种事情怎么挽回？他喜欢的从来不是我，他喜欢的只有琵语，我还有什么办法挽回？罢了……大不了就带着这份心痛的感觉苟活于世，这一世，都不要再与茈璃相见不就好了？ 不要……我还想见茈璃……我好想见茈璃……我爱茈璃啊…… 眼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这是怎么了？ 整夜，哪怕蜡烛都已经灭去，我却无法入睡。在黑夜里苦苦的思索着过去的点滴，胸口却被痛苦所埋没。 在早上，天亮了之后。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彦儿，吃饭了。” 师父从来不会过来提醒我吃饭，估计也是昨天晚上没有吃饭，今天早上又不见我人，所以才会担心的跑过来吧。 我没有回话，而是静静的望着窗外的人影。 “彦儿，你这样师父会很担心的——” 听着这句话，我便无法沉默下去了：“别管我了……我只想好好休息而已……” “彦儿，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能听师父一句吗？师父想告诉你，不要太执着于什么。你若是想要逃开茈璃，那我会帮你。你若是依旧想要去找茈璃，那么我也不拦你。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便是了。” “师父……彦儿的心好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受的。彦儿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说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外面沉默了很久，师父说：“你把门打开。师父想告诉你个方法。” 我把门打开，师父站在门外，将一把小刀放在我手中：“这把刀不是让你去杀人，而是让你去想——若是让你杀了他，你能下手吗？” 我沉默了一会，我想了整晚就是在想这个问题：“不能。” 师父苦笑道：“你还爱他不是吗？” “师父就不打扰你了，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随便跟小厮说了便是。” 师父就这么走了。 最终，三日三夜没有吃饭没有睡觉的我，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师父和朱络都在我身边。 我想了很久，心里也冷静了很多。也下定了一个决心。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朱络，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我有话想跟师父说。” 朱络看了看我，再看了一下师父，最终也只是走了出去。 师父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是朱络不能听的？” 这么多天，我也大概明白了朱络对师父的感情。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帮这两个人一把：“朱络他虽然对别人的感情很敏感，但是对自己的心却一点都不了解。但是——师父，他不了解，你还会不了解吗？” 师父愣住了，但是他的面容依旧没什么变化：“你想说什么？” 不对，师父你是知道的，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朱络他其实对你的感情很复杂。我可以感觉到，他几乎是把我当弟弟一般的疼爱，但是对你——他却说不出来他对你究竟是如何。虽然他曾经或许看过别人的感情纠葛，但是他自己却没经历过，所以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你想说什么？”师父盯着我，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朱络还需要人开导才行……不过你好像不愿意听，那我便不说了。” 师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我。似乎想看穿我想干什么。 又过去了一日。我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抱着这种痛苦活一世，只怕我真的会死吧…… 茈璃……果然我还是很爱他。他爱的却是琵语。那么——既然注定了无法在一起，那就不如成全他吧。 死了之后，我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了…… 至少在最后，让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至少他与琵语幸福的时候，他还能记着我的存在—— 我选择了偷偷的回去。师父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朱络曾经出现过，他一定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定。但是他却不曾阻拦过我。 这么早，落雪和宿照是不会出现的。我去了画阁，发现了茈璃的身影。一身紫色华服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紫色的长发半束起，脸上依旧是略有些慵懒的感觉——只是他不再挂有笑容。 他注意到了我，但是他没有太大的反映，只是平淡的说道：“你回来了？” 我点头，淡淡的看着他，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莫名重逢的喜悦。 或许是因为我表现的跟那天不一样，所以他也不自在了起来。我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笑什么？” “笑——你心里好像在担心什么样子。难得见到你这一面啊——” “你……想做什么？” “那天，说的话，是真的没错吧？”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他当着我的面说一次。 他踌躇了好久，才说出了这句话：“是……” 这样就足够了。我爱他……我想让他得到幸福，即使牺牲的是我的生命。 努力的让自己带上笑容，至少最后一刻，我希望我在他脑海中，留下的是笑容—— “茈漓，我希望你幸福。” 茈漓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羽彦……你在说什么？你今天不对劲。” 心里很平静，平静的好似一滩湖水一般。我笑道：“茈璃。知道吗？我真的好爱你，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茈漓忍不住向我走过来，我轻轻的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 “最后……要好好珍惜琵语……不要再让别人跟我一样了……” 茈漓瞪大了眼睛。 血液飞舞在空中，我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 心脏在跳动……每跳一下，身上的痛楚就会加强几分。 身体倒在了地上，地上满是鲜血，连茈漓身上的紫色衣服，都弄上了点血迹……伴随着血液的流淌，我的身体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冰冷……这就是生命在流逝的感觉吧…… 茈漓啊……我现在真的不怪你了……你从未对我许下任何的承诺，所以我没有责怪你的资格……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但是……我真的好爱你……我多想再多陪你一会……一小会儿……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好啊…… 那一天，你从追杀我的士兵之中救了我一命。今天，我把这一命，交还给你，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这一生只爱过两个人。你让我忘记了我第一个所爱的人，我转而爱上了你。 只是没想到，你才是伤我最深的人。 我曾试过用时间，来把你淡忘。结果到头来，得到的只有悲凉的神伤。但是能如此平静的死去，对于我来说会不会是最好的结局呢？ 我望向茈漓的眼睛，看到了他惊愕的样子……和从眼角涌出的泪水…… 我终于露出了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 足够了。我从未见过你为任何人留下泪水。如今，你能够为我留下泪水，是不是证明我已经在你的心里留下一席之地了？ 别哭了，我会难过的……别哭了……好想帮你擦掉眼泪……但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的话……能不能祈求你让我站起来？至少让我擦掉他的眼泪……这样的要求，又算不算太过分？ 茈璃……别哭……我求你别哭了……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幸福啊……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幸福……茈璃，你怎么了，这不就是你所期许的结果吗？ 不行了，熬不住了……头好沉……已经到最后了吧？ 茈漓啊……要幸福……拜托了……你一定要幸福……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14、尾声朱络所赋予的永生 我是朱络。这几百年来，第一次与人深交……但是他却死在了我的面前。 羽彦死了，我把他当成亲人来看，但是我却无力阻止他。 我把惜闲叫了过来，结果惜闲把茈璃他暴打了一顿。茈璃他偏偏不肯还手。最后还是我强把惜闲带走，才勉强救了茈璃一命。 有点后悔，如果我阻止羽彦，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啊，我阻止的了他一次，难道还能阻止的了第二次吗？而且……羽彦他是带着笑容死去的，这或许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终曲。 罢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了，我也无法改变什么。 几日后，我又来到了四阁所在之处。我听到了茈璃与落雪公子的对话。 “落雪，怎么办……我想他，我想见他，想的快疯了。” 我犹豫了很久，觉得这样说不定对于他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还是决定帮他。 我从树上跳了下来，望着茈璃，问道：“你——真的想见羽彦吗？但是这说不定是永无尽头的孤寂——”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茈璃流着泪吼道，“我想见他，我好想见他……” “那么……我知道了。”我伸出了我的右手，心中默念起那刻印在灵魂深处的咒文。一阵强光之下，画的能力自己跑到了别人身上，而茈璃体内的能力已经被我改写成“时间掌握者”。从此，他将会拥有所谓“永恒”的生命。 茈璃的身体消失了，应该是前往时间的洪流了。 我来不及跟那个落雪公子解释什么，跟着他一起进入时间的洪流。 在属于羽彦的洪流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呆呆的望着那个幼小的羽彦，流下了一行清泪。但是当他伸出手想触碰的时候，双手却穿过了羽彦的身体。 我说道：“知道了吗？虽然你已经到了过去，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到你，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你就是要在这个情况下，度过此生。这才是时间掌握者……” 他笑着留下了泪水：“没关系，只要能在看到他的地方，我便足够幸福了。” 接下来，我偶尔会来到这里来看他是如何度过这些无法细数日子的。 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羽彦的身后，望着羽彦从小到大的生活。 看到羽彦做了一些淘气的事情，他会忍不住偷笑。 看到羽彦缩在树下避雨的时候，他知道他没办法真的为过去的羽彦遮雨，却执着的把手伸到羽彦头顶，为他遮风挡雨。 看到羽彦被人毒打到浑身是伤，他也依旧静静的站在他身旁，脸上有抹无奈的苦笑。 看到羽彦变得儒弱胆小的时候，他总会轻轻抱着那个对于他来说触摸不到的人影。 而当他很难得的看到羽彦流泪的时候，他会默默的伸出手，想要接过羽彦的泪水……但是那泪水总会穿透他的双手，掉落在地板上。 每次，看到羽彦最后温柔的留下眼泪的时候，他——则是抱住了即将倒下羽彦。 轮回了一次又一次，他却从来不知疲倦。 他好似更爱羽彦了一般，一直一直都驻足在这个洪流里，久久不愿离去—— 羽彦啊，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中，你又让他如何活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