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宝如卿 下+番外——熊呢

作者:熊呢  录入:06-01

 第三十七章:在暗处的人

 这个冬天很冷,何佳卿的六代金鱼没了,小仓鼠也生病死了,向川的乌龟不知道是冬眠还是也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剩下那只肥胖的几乎走不动的荷兰猪,整日整夜没玩完没了的吃。 何佳卿还是怕它冻到了,找了几件不穿的衣服给荷兰猪垫窝,跟伺候小孩子一样每天给它换干净的布。他是比较有耐心,而且除了看书没有其他爱好,照顾小动物也可以让他不那么无聊。 而寒假正是书店忙碌的时候,其他兼职的学生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何佳卿始终坚守在这里,因为书店的环境安逸,他们要做的事情并不多,每天只需要把新书归类,及游客弄乱的书放回原处,有时候还会帮忙收银,其实说无趣也真的挺无趣的。 刘明宇的女朋友早就不在书店打工了,而他也跟着何佳卿一起坚持着,说是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很可怜,给他做个伴。 倒不是真像刘明宇说的那样,在外人看来何佳卿是向川的跟班,但多时候都是何佳卿去哪,向川也在哪,不过向川有些时间也行踪不定就是。 寒假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又到了开学的时间。何佳卿整个寒假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只是过年的时候去了他姐姐那里。正月十五过后,邬凯的爸妈一起找了何菱,跟她谈了好久,最终何菱告诉何佳卿,他们需要搬家。 邬凯的父母其实并没有要求何菱怎么做,只不过是建议她先跟邬凯把事情定下来,等何佳卿大学毕业了,何菱再跟邬凯结婚,毕竟邬凯都已经三十有六,不是很年轻了。 然而何菱的意思是说等何佳卿成婚之后,她再考虑自己的事。 为了不让邬凯家人为难,何菱决定离开邬凯。 其实自己的弟弟何菱最了解,他这种性格基本上很少有女生会关注他,他自己又不会争取,极有可能就是这么过一辈子。何菱不是没想过给他介绍对象,但又怕何佳卿想太多,她虽然性格比何佳卿豪放,但是想的事情要比何佳卿还要多一道,何佳卿懂她的心思,她却不能明白何佳卿的真实想法。 平时何菱忙着工作,跟何佳卿的交流本来就不多,有时候何佳卿还自己避着何菱,何菱难免会想歪。 何菱没说为什么要搬家,但是何佳卿几乎也能猜到,他没说什么,只是跟何菱一起跑了两三天,才找了一间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何菱又买了一张床和一个折叠桌,两张塑料椅子,后来又添了几样厨房用品。 弄好一切之后,何菱对何佳卿说:“小宝,你以后就住学校吧,等你毕业了咱们再租个大点的房子,自己买也行。” 何佳卿没在他姐姐的格子间里多呆,晚饭吃过之后他就回学校了。开学前学校照样冷清清的,何佳卿早习惯了一个人的安静宿舍,上班回来他就趴在床上给齐筠写信。齐筠过年没回来,他也没写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何佳卿有点担心。 何佳卿寄了信之后心里有些堵,他又一个人乘车去了养老院,找齐筠的爷爷聊天。齐爷爷没何佳卿那么多愁善感,跟何佳卿聊的都是些养老院的事情,提到齐筠的只有一两句,最后何佳卿忍不住问了,他才想起来高云山给他带过信,说齐筠跟着队伍野外生存训练去了。 何佳卿并不是不相信齐筠的爷爷,他只是觉得齐筠没跟他说,连高云山也不告诉他,他还是放心不下,觉得齐筠就算是生存训练,也不至于走之前不留个书信。何佳卿放寒假前齐筠还在信里说他很有可能回来一趟,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齐筠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有多要紧的事令齐筠连写信的功夫都没有就消失了? 何佳卿的消沉也直接影响了向川的心情,他拉着何佳卿又去买了两只仓鼠和几条金鱼,希望有东西需要照顾能使何佳卿分一下心。但是没过两天,金鱼就死了两条,何佳卿内疚不已,但是剩下的几条也在一天之内相继死亡,何佳卿的前几代金鱼都没活下来,本来他已经该麻木了,但他还是伤心了好久。 他把这事也写进信里,告诉齐筠,每天晚上入睡前想的就是:“明天一定有回信。” 上课一个月后,班上几个同学在学校里弄了个租车行,姚力也入了股,整天趾高气扬的骑着自行车在学校里晃荡。没过几天,租车行为了吸引顾客,召集了一大批同好骑车去郊外游玩。曾佳一见到姚力就想到他丢失的三万块钱,以及至今毫无音信的堂哥,姚力请班里人骑车郊游的时候本身就没有请他,即便姚力请了,他也不会去。 一群学生骑着自行车在城市里穿梭,因为各种限制而不得自由,后来车队又来到郊外,空旷的场地让学生们高声欢呼,脚蹬的飞快,轮子几乎能追上风的速度。 骑行一上午,他们到了一个山脚,上山的路坑洼不平,虽不陡峭,却有乱石堆砌。但是男生们天生有着冒险寻求刺激的心理,越是困难越想征服,好几个人都提议上山再从山上下来。 丁启、白熊跟周楚意本来跟姚力有些不合,但是姚力觉得丁启和白熊是很有潜力的客户,于是也请了他们,周楚意倒是被丁启叫来的。他们三个缀在队伍最后面,等他们上山的时候,其他同学已经围坐在一起分吃东西了。 中午的小吃都是租车行的股东们提供的,一人一个鸡腿一个面包还有一袋饼干,饮料也有好几种。他们骑了一上午的车,自己的东西吃完了就去抢那些吃的慢还没吃完的。吃饱喝足,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准备冲下山,回学校。 原本都是些青春飞扬,朝气蓬勃的学生,下山的时候他们一起唱了首《壮志雄心》,更显的像阵风一样。 然而,风会受到阻力,它会停止,意外却不被人预料,也就无法避免。 有几个男生要比一比看谁先到山下,约好了喊个口号就一起骑下去,中途不能停。后面的学生见他们跟箭一样冲下去,也跟着起哄,在后面哇哇大叫。 几分钟之后,只见当头的学生自行车在路中间晃了晃,然后链条一下子掉了,前轮撞到一块突出的石头,车子上坐着的人猛的飞了出去! 后面紧跟着的学生刹车不及,好几个人都撞到一起,但都没有最前面那人那么惨。他们都吓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跑到摔下几米之远没能站起来的人跟前一看,却见他坠落的地方散落的都是些大小不一的石头,而石头已经被血染红。 那人却是姚力。 事故原因初步鉴定为刹车失灵和链条故障。 姚力及时被送进医院,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能不能醒过来却要看他的造化。他骑的车是新车,还没有听他说过哪里有问题,因为他暂时醒不了,所以也无法得知他骑车那天的具体感觉。 姚力出事之后,他爸妈从北方农村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却没能跟儿子说上一句话,两口子老泪纵横,在医院里大声悲哭,他妈妈拉着昏迷不醒的儿子的手,哭声跟唱歌一样:“我可怜的儿啊,我跟你爸是造了什么孽,你要这么对我们两个老东西,你醒来跟我们回家啊……” 虽说是人之常情,但是医生还是拉开了他们俩,姚力的妈妈就攥着医生的手,哭着说:“我儿子是个很好的人,他不能死啊,你们一定要救活他……他在外面读书不容易,拿了奖学金都给老头子治腿了,我跟老头子对不起他,我跟老头子对不起他啊……” 哭声好不容易止住,却在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之后,一次又一次响起,每一次说的话都是同样的内容,念叨最多的就是:“他是个好孩子,是好孩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曾佳去去看过姚力,看姚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尤其是看到他爸妈头发花白,他就觉得满心都是刺在扎。在姚力没出事之前,曾佳的确诅咒过姚力,但他完全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曾佳跟何佳卿一起去的,出医院的时候,曾佳忍不住叹息:“他其实也挺可怜的。”何佳卿跟姚力的过节早就是过去式了,之前何佳卿还担心姚力找他麻烦,但是姚力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现在出了这种事,何佳卿也为他感到难过。 两人沿着马路转了几圈,还没等回到学校,一辆车就停在他们跟前,车窗打来,露出杨兮风那张文气的脸。 “上车,去看你们同学。” 杨兮风说要见的同学并不是姚力,而是已经身处在看守所里的周楚意,看到他,何佳卿跟曾佳就大大吃了一惊。 杨兮风事先并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即便是周楚意看到来人,他也有几分慌张,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只有在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周楚意的供词很简单,就是因为讨厌姚力,所以想惩罚一下他。 但是经过却很曲折,结果也比较惨烈。 最开始积怨是在何佳卿军训服那件事情上,姚力羞辱了何佳卿,让周楚意看到人性的丑陋,后来不管姚力做什么,他都讨厌他。 何佳卿胆小不会闹事,他不想把何佳卿再扯进去,于是目标就瞄向了白熊和曾佳。郊游那次是周楚意故意把骨头弄到姚力跟前,本以为事情会弄大,以至于白熊他爸能治一治他,但结果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 曾佳是“同性恋”的消息也并不是丁启最先知道,是他听到了跟丁启说,丁启才会跟白熊说的,而姚力也是听了同寝室的杨斌拐弯抹角的说,在网吧也确确实实瞟到一眼,后面才会做出那些计划的。但是,事情也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 周楚意想破了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姚力,恰巧他又听到曾佳跟姚力说了钱的事,以为姚力抢了曾佳的钱,寒假一结束,姚力就跟其他人一起办了个租车行,这更加增强了周楚意的决心。 别人都指望不上,周楚意只有依靠自己,于是,姚力骑车下山的时候出了事,摔的半死不活。 周楚意躲了几天,最终承受不了,到警察局来自首了。 何佳卿跟曾佳听周楚意说完事情的经过,皆愣在一旁不知言语。 何佳卿是因,曾佳是助虐的导火索,他们两个其实都跟周楚意没多大往来。周楚意仅仅只是个看客,原本是因为现实打破了他心里对人性的赞美,姚力成为了他心里的一点污垢。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想清除就能够清除,抹的越多,那东西就会越脏,及至形成一个毒瘤。 曾佳对周楚意既有同情也有恐惧,他能把自己隐藏的那么深,可见内心多么的复杂,人心险恶,在他身上也有着充分的体现。周楚意利用过他,他不跟他计较,但是周楚意害姚力昏迷不醒,即便他的父母和法律都可以宽容他,他自己也不能饶恕自己,不然也不会自己来投案自首——他已经给自己判了刑,无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反过来说也一样行得通。 曾佳比何佳卿看过的体会的多,他能理解的东西何佳卿不一定能理解,他原本就对周楚意有愧疚,在班上几乎都不敢跟周楚意讲话,现在他连看也不敢看周楚意,心里满是自责——当初他要是不坚持跟姚力换衣服,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倒是周楚意看出了何佳卿的心思,道:“何佳卿,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心胸狭隘。对不起!” 何佳卿还要说什么,曾佳一把将何佳卿拉了出去,对他说:“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说什么都没用。让他一个人安静想吧。” 才出了看守所,向川就骑着车过来接何佳卿,曾佳跟着杨兮风一起。 杨兮风跟曾佳没直接回家,他带着曾佳又去看了另外一个人,那人一见曾佳就跪在曾佳面前,哭的满脸是泪,道:“小佳,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曾佳意外,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失踪了好几个月的堂哥曾权。只愣过一刹那,曾佳猛然间就想明白了,抬头看向杨兮风。 杨兮风没说话,倒是一边的高个子黑衣男人一脚踹在曾权腰上,道:“你自己说!” 毕竟是自己堂哥,曾佳瞪了一眼高个男人,高个男人顿时闪到一边去了。 却听曾权哭着说道:“小佳,先前给你打电话的是因为我打牌输了十万块钱,我根本没有店面,找你要钱就是为了躲债,我连家里人都不敢通知,知道你在外面能挣钱我就只找了你!咱们不是亲兄弟,找你借的钱肯定也要还,我被钱弄昏了头,起了歪心眼,看你一个人就躲在暗处给你来了那么一下,我对不起你啊小佳!我现在又染上了毒瘾,生不如死,你原谅我吧!” 曾佳一句话也不想说,听到曾权说他们不是亲兄弟,曾佳就想一口心血喷出来,堂兄弟难道就不是兄弟?曾佳是承认他喜欢钱,但不不至于喜欢到吝啬,恐怕若不是因为同姓曾,曾家的人早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曾佳忽然感到可笑无比,一天看了两场闹剧,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累。 在车上曾佳对杨兮风说:“你真可怕。” 杨兮风却笑了,淡淡的说:“你如果早点跟我说,姚力就不会要挟到你,你不会丢钱,周楚意或许也不会犯罪,至于你堂哥,或许真会像他说的那样丢掉三根手指,而不是现在染上毒瘾,除了等死,他逃不掉。” 第三十八章:病 周楚意因犯故意伤害罪,经法院审定,判刑十五年。姚力则一直昏迷不醒,他家里还有两个正上高中的弟妹,基本上没钱让他在ICU多呆,转到普通病房后又过了几天,他父母去学校给他办了休学手续,然后带他回家了。 班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大多同学几乎都不知道情况,但是好像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时间该走多快就走多块,日子该怎么过也怎么过。 曾佳攒够了钱,然后就还给了何佳卿,顺便请他吃了顿饭。他原本想着还了何佳卿的钱,杨兮风的卡他就不要了,但他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先留着,以防意外发生。 而何佳卿望眼欲穿,齐筠才总算给他回了一封信,告诉他前段时间他出任务去了,走的急任务紧,一回来又赶上一个比赛,忙到现在才有时间,让何佳卿不要多想。军队的事情何佳卿知道的不是太多,齐筠给他回信他就放心了许多。两人异地相恋,说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何佳卿读着信,眼泪就一把把的流着,然后又躲在床上避过宿舍其他几个人,给齐筠写信。 清明节前,何佳卿请假跟何菱一起回了趟老家,给他们父母上了坟。姐弟俩没在老家多呆,自从何佳卿高考后,他们就离开了家,只清明回去一趟,院子里的草都长的半人高了,依稀还能见到干枯的葡萄藤,几株月季和栀子花。 曾经何佳卿的妈妈很喜欢花花草草,她还在世的时候就爱摆弄这些东西,以前院子里还有一颗玉兰树,因为要修水井,所以拔掉了,但是现在水井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棵银杏树,矮小样子的看起来弱不禁风,叶子仅仅只有几片。 他们只回家看了两眼,吃饭睡觉都去何菱小学老师那。那老师年近花甲,却还在教书育人,在村子里名声很好,何佳卿生病时以及后来上高中的钱,都有他和他的家人资助的一部分。 这两年何家的姐弟两个都很懂事,原本何菱需要一边挣钱还债一边养活何佳卿,不过何佳卿自己在外面打工生活费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挣的,给何菱省了不少的心。 走的时候,何菱留给老教师两万块钱,老教师和他的家人怎么说都不肯接,最后何菱都要给他们跪下了,他们才说拿着这些钱去建设学校,过两年何佳卿在外面工作不好,可以回来当老师教小学生。 他们村里人大多都很质朴,对他们姐弟很是关照,出村子路不好走也没公交车,村里有好几家人都开着拖拉机要送他们进城。 这村子十几年如一日,社会日新月异的发展,有一部分人离开村子再也没回来,有一部分人一辈子都呆在这里,时间在村子上留下刻印,在他们身上也用尽了沧桑,似乎改变了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 清明下了场小雨,空气里都是泥土的清新,何佳卿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在雨里呆的有点久。小雨绵绵,不至于弄湿全部的衣服,但却能沁润头发,何佳卿受了凉,离开村子一上大巴就开始发烧,但他一直没跟何菱说,等到过了十九个小时之后,大巴开进市汽车站,何佳卿已经烧的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何菱吓的半死,何佳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身体就比平常人弱,那年他病发几乎都要死了,何家倾家荡产借了几十万块钱才把他挽救回来,以后何菱对她这个弟弟都竭尽心力呵护,一有点小咳嗽小感冒就立即让他到医院打针,她有好久都没见到何佳卿发烧这么厉害,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何菱心脏很好都险些突发了心脏病。 把何佳卿送去医院,何菱还有些六神无主,何佳卿一直高烧不退,医生也说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让她担心他再一次跟那一年一样,她一个人越想越害怕,后来就给邬凯打了个电话,叫邬凯帮她出主意。 自从何菱搬出邬凯家之后,他们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少,但是大多时候何菱都不怎么跟邬凯讲话,甚至邬凯打电话何菱都不接。何菱一打电话,邬凯就急匆匆赶到医院来了,而何菱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担心弟弟,邬凯安慰了她几句她就忍不住哭了。 以前给何佳卿打针的时候何佳卿都很老实,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都不让护士给他扎针,他虽然高烧着,可他一直不睡觉,两眼睛睁的大大,因为体温高,眼睛都通红通红的。 何菱边哭边说:“小宝,你乖一点,打两针烧退了就行,姐求你了!” 小护士没办法,又去找护士长,最后护士长决定亲自上阵,掐着何佳卿的小胳膊就要扎针。何佳卿拼了命的挣扎,沙哑着声音叫:“我不要打针,不打针,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妈妈,妈妈……” 何佳卿一叫妈妈,何菱整个心都碎了,要不是邬凯搂着她,她几乎都站不住。 那一年何佳卿心脏病发作,自身的心脏功能已经接近衰竭,要么必须换心,要么就是等死。何佳卿的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听到儿子要换心的消息,他就马上去清帐,准备带着钱回家给儿子治病。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厄运紧接着又降临何家,何佳卿的父亲带着十几万块钱回家,因为连夜下雨,长途汽车在山路上打滑跌进了山谷,几十人丧生,包括何佳卿的父亲,而且他连尸骨都没找到。 而何佳卿的妈妈本来就有忧郁症,儿子生病已经对她打击很大,再加上丈夫的死讯,她在一夜之间也病倒了。 当初医院已经给何佳卿找到了合适的心脏,但是何家没有那么多的钱,手术就一直没做,何佳卿的妈妈就整日正夜的抱着何佳卿哭。何菱跑到村里跪着求村里人借钱给她弟弟治病,才筹集了几万块钱,后来何佳卿父亲在外面的生意伙伴得知了他们家的事情,也纷纷借钱给了他们。 何佳卿手术前,他妈妈最后一次抱他睡了一晚,等到黎明到来之际,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何佳卿也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怎么了,等他手术完醒过来,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记得自己爸妈的长相,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对于过去的事情,他一概不知。何菱对何佳卿很好,所以何佳卿很容易就相信了她是自己的姐姐。但是何菱从来没有告诉过关于他们父母以及他自己之前的事,因为她认为不记得要比记得好,她想要何佳卿没有任何伤痛的活下去。 现在听着何佳卿一声高过一声的“妈妈”,何菱几乎都要以为何佳卿把过去都想起来了,她痛苦的靠在邬凯怀里,意外来的太快,她完全都不知道如何思考。 何佳卿大喊大闹着,两个小护士按着他都没让护士长那枕头扎进他手背上,最后又来了两个男医生,这才让何佳卿老实。 何佳卿手上扎着针,头偏向何菱,眼睛依旧睁的很大,叫:“妈妈……” 何菱也跟着哭,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年轻一代的人不信奉老传统,自然也不相信迷信,但是农村大多数的老人还是认为孩子老是发烧哭闹,是因为撞了邪,或者被勾了魂。 邬凯把何佳卿的情况跟他父母说了下,他妈妈就建议道:“要是医学上不管用,那就去看一看偏方。” 何菱将信将疑的去城外找了一名给人算命的半仙,半仙说何佳卿是被他妈妈带走了一部分的魂,因为他妈妈想念爱子,跟爱子常年到头见不到面,于是就把他的魂魄带走了。听着很玄,何菱因为过于害怕失去最后一个亲人,所以什么都愿意听。 何菱按照半仙的说法夜晚十二点就在门口给何佳卿叫魂,她还打电话托村里的老三叔家的老三婶,帮她在他们父母坟前烧了纸钱。老人家毕竟懂的比较多,听了何菱的话,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村里好几个老人和那时候跟何佳卿妈妈关系好的人,都去了她坟上,跟她讲孩子病了,让她放过孩子。 活人不可能跟死人说话,听起来跟鬼故事一样,但是万事都不能用常理说明,有些事就是很玄,何菱叫了三天,何佳卿当真就退烧了。 何佳卿一退烧就不想住院,何菱却不让,害怕他再出什么问题,必须要再住两天。他不发烧的时候,向川和曾佳都来看过他,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担心影响他休息。 邬凯倒是一直陪着何菱,夜间两人都守在何佳卿床前。 这一晚刮了点小风,何菱靠着邬凯的肩被窗户里吹进来的风冻醒,然后邬凯就去关窗,回来后发现何佳卿被子没盖好,又去给他盖被子。他只是顺手摸了一下何佳卿的头,防止他再烧起来,但是何佳卿却猛的睁开眼,道:“齐大哥,我好想你!” 走廊上的灯光照进病房,何佳卿看清了邬凯的面容,霎时惊在当场。 第三十九章:相亲 那一晚的事情何菱跟邬凯虽然没怀疑什么,但是何佳卿总有种秘密被暴露出来的感觉,而且他一出院,何菱就不见邬凯了,邬凯在他姐租的房子外面站了一夜,何菱都不肯开门看他一眼。 何佳卿也不太敢瞧邬凯,他心虚,内疚,觉得都是因为他,邬凯才那么可怜,不被他姐姐接受。 其实他看的出来,他姐姐心里是有邬凯的。 何佳卿记得他姐姐是读过一年大学的,为了照顾他才退学,当年有好几个男生都到何家来,说愿意帮助何菱,但是都被何菱拒绝了。要不是因为感觉不同,何菱又怎么会答应邬凯帮助她? 邬凯走时,何佳卿刚好出门倒垃圾,他出院后的一天都是在他姐姐这,晚上姐弟俩也没避嫌,就在同一张床上睡。邬凯听到开门声,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何佳卿,于是叹了口气,道:“小宝,你多体谅一下你姐姐。” 何佳卿想了一上午,觉得并不是他不体谅他姐姐,而是他姐姐不理解他,虽然他姐姐是甘愿照顾他,但是何佳卿也并不会因为他姐姐结婚而伤心失落,他坚信自己是能照顾好自己的。他希望不仅自己活的好,何菱也能得到幸福。 而且,在前天晚上,何佳卿叫出的那一声虽然反应不了什么,可是在何佳卿心里,他却不想再瞒着他姐姐了。生完一场病,他似乎对生活又多了些美好的憧憬,觉得一切都会往好方向发展。 下午何佳卿跑去学校拿了齐筠给他的那张卡,去她姐姐的屋子里等她姐姐下班,顺便把晚饭也做了。 何菱一向疼她的乖弟弟,回来时给何佳卿带了他最喜欢吃的酸李,这时候李子还没上市,超市里的李子一斤得十几二十块,可是何菱愿意,所以没觉得贵。 姐弟俩吃完了饭,何菱洗碗,何佳卿就收拾桌子加扫地,做完了这些事,何菱就把李子洗了端出来给宝贝弟弟吃。何佳卿却拿出张银行卡,推到何菱跟前,对她说:“姐,这里面是四万多块钱。” 何菱听了一愣,问道:“你哪弄来的钱?” 何佳卿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跟凯哥谈恋爱吧,过两年生个孩子,都没问题的。” 何菱越加奇怪,又问:“是不是邬凯给你的钱?他跟你说了什么?” 何佳卿连连摇头,道:“不是凯哥的,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是我自己那样想的。姐,你别老是为了我放弃什么,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 何菱盯着桌子上的银行卡,眉头蹙了蹙:“你先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不是邬凯给你的,你在书店打工能挣这么多?” 就是知道何菱会怀疑,所以何佳卿才一直没跟她说,现在何佳卿决定跟何菱摊牌了,因此他也就不再担心什么,道:“是齐大哥的,他给我,叫我拿去还债。” 何菱依旧觉得不对头,继续问:“哪个齐大哥?他怎么会给你钱。” 何佳卿脸红了红,说:“是我们军训时候的教官,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何佳卿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别的,就跟他在跟他姐说“姐,我找了个女朋友”一样,语气再平常不过。何菱却脑子一懵,许久才反应过来,声音忽然拔高:“你说什么!?” 何佳卿也愣了愣,嘴唇张了张,半晌才道:“我跟齐大哥在谈恋爱。”他顿了顿,觉得话还是一下子说完比较好,又说,“姐,我是个同性恋,除了齐大哥,不会喜欢别的女生。你放心,齐大哥会照顾好我的,你跟凯哥也可以在一起。” 他设想的好,觉得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但是却没想到他这想法在何菱看来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何菱眼里一下子就涌出泪,用无比伤心的语气说:“小宝,你是不是还没病好?你别吓我!” 何佳卿不明白他姐姐哭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姐,我病好了,你相信我。” 何菱却不相信他,一把抱住何佳卿就放声大哭:“小宝,你别吓我,不要这么说,我都是我的错,我们明天再搬家,我再也不见邬凯了。” 跟邬凯有什么关系?何佳卿伸出手犹豫了半天,最终拍了拍何菱的肩,道:“凯哥是个好人,我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何菱却跟没听到他说什么话一样,自言自语道:“小宝,明天姐就带你去看病,把你治好。” 不管何佳卿说什么,何菱都是回答的他这一句话,最后何佳卿想走,何菱也没答应,两姐弟又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何菱一夜都没合过眼。凌晨两点的时候何菱又给邬凯打了个电话,早上七点刚过,邬凯就开着车过来接他们,先带他们去吃早餐,然后开车在市里游逛。 何佳卿这一天有课,他老想着去学校,所以玩的并不开心,而且他并不是傻子,看的出来他姐姐跟邬凯计划了什么,晚上何菱说要带他看病,但是他们也没去医院。他心里很慌,不知道他姐姐想要做什么,他也很后悔跟他姐姐说他是同性恋的事,现在看来,他姐姐才像是个病人。 逛了一天,晚上的时候,邬凯带着姐弟俩去了家中餐厅,邬凯事先定了位置,去了之后却没点菜,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何佳卿见状越发想走,可他连上个厕所都被邬凯盯着,哪也去不了。 六点刚过,一个中年女人领着一个矮小秀气的女孩过来,邬凯跟何菱连忙站起来迎接,何佳卿出于礼貌,也站了起来。 中年女人跟邬凯说了几句话,然后打量了何佳卿两眼,点了点头,道:“是个比较实诚的孩子,看着都乖巧,我们妍妍不用担心被欺负。” 何菱赔笑,倒是何佳卿面上表情僵硬,看了何菱一眼,又去看那矮小瘦弱的女孩。女孩歪着头,朝何佳卿咧嘴笑。何菱把何佳卿推出去,道:“小宝,快跟妍妍问好啊。” 何佳卿没说话,倒是那个叫妍妍的女孩先出口说道:“你好,我叫孙妍。” 女孩说话前,何佳卿就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姐姐说给他治病,其实就是给他介绍女孩子。何佳卿心里有些难过,不敢看那女孩,低声道:“我叫何佳卿。” 邬凯把菜单给中年女人,然后中年女人又把菜单推回去,于是邬凯点了一桌子菜,场面隆重的真像有那么回事。孙妍挨着他妈坐着,正对面就是何佳卿,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何佳卿笑,何佳卿却坐如针毡。 这一顿饭吃的比上吊都难,何佳卿一点胃口都没有。期间听着她姐姐跟孙妍的妈妈互换着他和孙妍的信息,他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立即消失无踪。 何佳卿望着餐厅里的灯饰,渐渐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让他万分难受。他想着,前一天他还那么开心,以为姐姐既然那么疼他,只要有人能照顾他,他姐姐就能放心下来去跟邬凯结婚。可是现在,他不明白了,为什么他姐姐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什么都会答应他,却不能接受他喜欢的人是个男的?他知道同性恋是很小众的,说出去并不十分光彩,但是何菱是他姐姐啊,为什么他姐姐也认为他“病”了? 吃过饭,孙妍的妈妈提议让两个年轻人多呆一会,邬凯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影票,送他们俩去了电影院。孙妍比较听话,她性格文静,就是爱笑了点,跟何佳卿进了电影院就一直盯着他笑。 何佳卿被看的有些窘迫,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笑?” 孙妍用小手捂住嘴,笑的眼睛眯起来:“你看起来好小哦,像是高中生。” 何佳卿身高在一米六七左右,孙妍却只有一米五,不知道谁才更像高中生。何佳卿没说话,孙妍又道:“我表弟比我小三岁都有一米八了。” 孙妍并没有什么恶意,见何佳卿依旧没吱声,她自个又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两个一点都不合适,你们我们两个都不高,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是矮个子。”何佳卿又脸红了,孙妍却突然间抓住他的手,惊的何佳卿立即叫出声来。 孙妍的手软软的,何佳卿却觉得碰他的是刺,躲开之后又往旁边缩了缩。孙妍捂着嘴轻笑:“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何佳卿愣了愣神,反应过来之后,低声对孙妍说:“谢谢你。” 孙妍继续微笑:“没什么,反正我对你也没感觉,电影散场之后咱们也分了吧。” 何佳卿接触的女孩不多,像孙妍这种性格文静,说话总以玩笑的方式来说的女孩,他之前从未遇到过。他又对女孩说了声:“谢谢。” 看完了电影,何佳卿一出来,何菱就跟邬凯迎了上去,邬凯左右看了看,问他:“妍妍呢?” 何佳卿抬着头看他,道:“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她男朋友接她走了。” 何菱先是微微一愣,倒是邬凯似乎知道了什么,叹道:“没事,明天再帮小宝安排。” 他们三个前脚刚走,后面孙妍就从电影院出来了,她根本没男朋友,但是实在不想浪费她跟何佳卿的时间,所以就让何佳卿骗了他姐和邬凯一下。没过一会,她手机响了,是邬凯发来的短信:“小宝是个单纯的孩子,你别欺骗他。” 孙妍马上回复:“你们也别看着他单纯就任意摆布他啊,他需要的绝对不是我这样的人。” 邬凯可能不想跟她说话,她想了想就又按手机:“大表哥,你们别逼他,他看起来是让人心疼的,我不合适。” 邬凯回道:“我们也是为他好。” 第四十章:叛逆出走 第二天何佳卿不想去认识女孩子,他想到学校去上课,下课了他也不想去,他呆在宿舍里不出去,任何菱打如何打他的电话,他都不接。最后何菱都直接来寝室里提人了,何佳卿才闷闷不乐的跟在他姐姐身后。 何佳卿一走,农林学生就对向川说:“他这是做了什么坏事?怎么看起来这么心虚?” 向川正给两只仓鼠喂食,听了这话,头也不抬,答道:“他能做什么坏事,别人不对他做坏事就好了。” 向川不是个乌鸦嘴,但他说的这句话偏偏就没有说对。 何菱拉着何佳卿坐公交,到了一个小咖啡馆。这次的女孩是个知性少女,齐刘海,尖下巴,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听说是邬凯朋友的妹妹。女孩见到何佳卿,面上神色微微一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疑。 何佳卿当即往他姐姐身后站了站,低下头的时候脸就红透了,他不是害羞,而是难过,心口憋闷的那口气又来了。 女孩先是跟何菱问了声好,接着又做了自我介绍,并问他们想要喝点什么,准备点单。 何菱拉开椅子叫何佳卿坐下,何佳卿杵着半天没动,女孩拿着菜单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何菱也有些讶异,他这弟弟一向很听话,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明显就有些不对劲。 果然,何佳卿抬头望向何菱,语气里满是难过,问他:“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这辈子我只喜欢齐大哥,不会喜欢女生了。” 何菱第一时间去看那名少女,接着紧蹙眉头,拉过何佳卿,小声道:“小宝,你说什么傻话,别胡说。” 何佳卿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高,很是坚定的说:“我没胡说,我就是喜欢齐大哥。” 咖啡馆里的环境比较安静,何佳卿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边,那姑娘也觉出点异样,眼神越是疑惑。何菱背上猛然升腾起一股热气,紧接着她感到全身冰冷,脸色一时变的很难看,严厉的说:“小宝,别胡闹。” 何菱从未这样跟何佳卿说过话,也幸亏姐弟两个隔着一些距离,不然何佳卿都要被他姐吓哭了。他抬头盯着何菱的眼睛,见何菱满眼都是泪水在打转,他觉得那都是何菱对他的谴责和失望。何菱很伤心,何佳卿也很难过。他不想再看到何菱,转身就跑出了咖啡馆。 何菱停顿了两秒,见何佳卿头也不回,她叫了一声:“小宝!” 坐着的女生这时候站起来,很是礼貌的对何菱说:“大姐,你弟弟可能还太年幼,你们不要太急于让他改变,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何菱自从听何佳卿说他是同性恋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恐慌,不亚于看到何佳卿高烧不退时的惊惧,她一心想把何佳卿的心思扭转回来,却根本不问何佳卿为什么会喜欢男的,她不知道问了有什么用,也不知道假如何佳卿说出一大堆理由,她该又如何应对。 她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有人跟她说话,她只是听着,过了一会,她抬头目光呆滞的问:“那我该怎么办?” 女孩道:“先顺着他的意思,他年纪小还不太懂,碰点壁就知道回头了。” 这女孩年纪也不太大,说话却显得很老成,而且她看着单纯,眼睛里却透露出不符合她年龄的深沉。何菱突然觉得,这样的女孩并不适合她的宝贝弟弟。 而且,何菱那么心疼何佳卿,怎么忍心看何佳卿吃一点苦? 何菱去学校的时候,何佳卿正一个人在寝室里盯着金鱼发呆,她见何佳卿没什么事,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她就离开了。 何佳卿捞起一条金鱼,看金鱼嘴巴一张一合着,他觉得金鱼一定很痛苦,又赶紧把鱼放了回去。 这一刻,何佳卿无比想念齐筠,他后悔跟他姐姐说了他是同性恋的事,说了之后看何菱的反应,他心里莫名的就有了几分绝望,心里认定何菱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鱼在鱼缸里游着,何佳卿想,它也会哭吗? 金鱼没哭,是何佳卿哭了。 他爬上床把齐筠的信件都拿下来折好,放进他背包里,然后他找了两套衣服,拿着齐筠给他的卡,趁着寝室里没人,独自离开了。 齐筠说过要照顾何佳卿一辈子,何佳卿也想跟他在一起,他不想成为他姐姐的负担,于是他决定去找齐筠。 何佳卿从来都是个存在感很弱的人,他到哪去也不会主动跟人说,向川他们在寝室里呆了几天,没见何佳卿回来住过,都以为何佳卿在他姐姐那。倒是有一天何菱给何佳卿打电话,何佳卿不接,她到学校来找,他们寝室几个才知道何佳卿不见了。 何菱自以为了解她这个弟弟,但却没想到何佳卿会大胆到不辞而别,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何佳卿,只是不停的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不过从来没有得到何佳卿的回复。 五天之后,希望依旧渺茫,何菱整个人憔悴不堪,她去派出所报了案,但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何佳卿离开学校的时候几乎没一个人注意到他。 第七天的时候,向川莫名想到一种可能,跑到何佳卿床铺上一看,果真见他枕头旁边的箱子是空的。 于是向川问了何菱关于何佳卿走之前的一些情况,何菱都照实说了,然后向川安慰她道:“别太担心,他不会出什么事,过两天他就会回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川心里没底,何佳卿的秘密除了他自己,大概也就向川知道,假如他去找那个人的话,他一定是不想再回来面对逼着他认识女孩的何菱。 只是向川虽然看过齐筠写给何佳卿的一封信,却并没有翻看他整个箱子,即便是他,也不知道何佳卿去哪里找齐筠了。 而远在西南的齐筠,在结束一天的训练之后,开开心心的跑回了宿舍,急急忙忙把床下压着一封未拆的信打开。齐筠有个习惯,就是他刚接到信的时候不会急着打开,而是先放在那,晚上躺在床上慢慢的看,尤其是何佳卿写给他的信,有时候他还会莫名其妙的笑出来,使劲亲两下,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念出来。 何佳卿这次的信只有一句话—— “齐大哥,我来找你了。” 齐筠全身的肌肉霎时僵硬,他把这句话读了上百遍,脸上霎时毫无血色。 齐筠赶紧去请假,但是由于地处偏僻,拦不到车,第二天一大早跟着去镇上运蔬菜的卡车到了镇上,然后搭车去市里。他找了个公话亭,立即拨打何佳卿的手机,但是何佳卿的手机不是占线就是关机,急的齐筠在市里疯狂的找。 按照正常的速度,一封信从何佳卿所在的市到齐筠所在的地方,辗转也需要一个七天至十天,把节假日也算上的话,有时候最少也要半个月,这封信何佳卿没写明寄信地址,也就是说他是到了这里才给齐筠写的信,但是距离发信日期,已经过了五天。 齐筠不得不慌。 他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何佳卿,晚上就又去公话亭给何佳卿打电话,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通了。 齐筠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腔,要是何佳卿在身前的话,他真想狠狠打他一顿。 “乖宝!”电话一接通,齐筠就大声喊道。何佳卿在那边应了一声,声音小小的,跟要睡着了一样,齐筠又叫:“乖宝!” 何佳卿终于说了句话:“齐大哥……” 齐筠拧紧眉头,怒气瞬间蔓延全身,他看起来像个恶鬼,眉目显得有些狰狞,公话亭的老板差点以为他刚从牢里放出来。齐筠斥责道:“乖宝,你怎么乱跑,出了事情怎么办!” 何佳卿啊了一声,没再说话,电话却啪的一声挂断了。 齐筠骂了自己一声:“M的不大声说话会死啊!”然后继续打,这次没占线也没关机,何佳卿一直无视了齐筠好几个电话。齐筠锲而不舍的换几个电话继续打,终于在半个小时候后打通了何佳卿的手机。 齐筠还没道歉,何佳卿就自己说:“我跟姐姐说了我喜欢你,她就叫我去相亲……我不喜欢女孩。”声音里带着哭腔,有点哑,显然刚才是自己一个人哭去了。齐筠又在心里把自己凌迟了上千遍,最后低声道:“乖宝,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事应该由我去跟你姐姐说的。” 何佳卿不说话,还在小声啜泣。 齐筠心疼他,道:“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找你。” 齐筠找到何佳卿时,何佳卿正坐在汽车站候车厅里,跟一个流浪乞丐并排坐着,手里一人端着一桶方便面。何佳卿苍白的小脸上一道红一道白,还有几道脏兮兮的灰渍,跟流浪汉一起坐着,就跟只无家可归的小猫一样。 流浪汉边满脸陶醉的吃泡面,边劝着何佳卿:“孩子,你吃吧,不脏的,我在外面商店买的,等你吃完了,我再给你一点钱,你就坐车回家找你妈妈吧。快吃吧,孩子。” 这流浪汉是在何佳卿一个人哭着的时候在候车厅玻璃外看到他的,见他一个人哭着很伤心,于是就进来问他怎么了。而何佳卿只是哭,流浪汉以为他饿了,安慰了一会,就去外面买吃的去了。不过流浪汉穿着不好,很多饭店都不许他进去,他就是想买点好东西也没不到,最后在一家商店外面看见有摆着的桶面,店家还提供热水,于是他赖在人家店门口,央求着老板卖了他两桶方便面。 回来的时候何佳卿还在哭,流浪汉见他瘦瘦弱弱的极是可怜,就好心给他抹了眼泪,没想到他手面粗糙,蹭的何佳卿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还把满手的脏东西给弄到他脸上去了。于是,何佳卿不吃东西,流浪汉以为他是嫌脏。 齐筠心头一涩,跑过去唤道:“乖宝!” 何佳卿端着桶面,猛的扬起头,被流浪汉的粗手止住的眼泪,霎时又流了出来。 齐筠找了何佳卿一整天,跑了一整天他也什么都没吃,现在的状况是他、何佳卿,以及流浪汉并排坐在一起,三个人吃着两桶泡面。 何佳卿这几天一直没吃什么,他下了火车先是去邮局给齐筠写了封信(齐筠现在所处的部队禁止使用电话跟外界联系),然后就准备找个地方等齐筠。可是何佳卿从没一个人出过远门,看到那些挂着牌子的旅社酒店,他根本就不敢一个人进去,在街上坐了一夜,他发现对面的汽车站候车厅晚上不关门,于是第二晚他就在候车厅呆着。白天何佳卿会出去转转,因为汽车站人流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他一坐在那里就感觉人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手机没关过机,被何菱持续打着,电量维持不了多久,他在网吧外徘徊了好久,最终硬着头皮进去开了台电脑,用电脑主机链接数据线,给他的手机充了电。他心里始终闷闷的,坐立难安,自然也吃不下去东西,实在没力气了,就找个小饭店买份炒饭打包带走,然后再去报刊亭买瓶矿泉水。所幸汽车站有厕所,他每天还能洗把脸,不然等齐筠找到他时,他怕是已经跟个小乞丐一样了。 何佳卿吃一口面,给齐筠也吃一口,二人吃的很慢,到最后方便面都泡胀了,吃着一点都不舒服。但是两个人依旧把面吃完了,连被面吸的只剩一点点的汤也被他们俩分着喝完。 吃完了的时候,何佳卿想到一个词,同甘共苦。他的眼泪又啪啪的落个不停,打在他手背上,一大滴一大滴的。 齐筠揽着他的肩,对他说:“没事了。” 临走,何佳卿从兜里掏出他离开学时从卡里取出来的钱,去掉他坐火车和这两天花的,还剩三百多,他把三百块整钱都留给了流浪汉。 齐筠也跟流浪汉道了谢,然后带着何佳卿离开了汽车站 第四十一章:二人世界 何佳卿站在旅店门口,却不跟着齐筠一起走进去,齐筠拉着他的手,问他:“怎么了?” 何佳卿皱着眉,道:“不住这里。” 齐筠又问:“那你想住哪?”得到的答案是:“不住这里,我不回去了。”齐筠无奈叹气,把手搭在何佳卿肩上,压着他边走边说:“今晚咱们先在这住一晚,明天白天去找房子。”见何佳卿一脸怀疑的表情,齐筠笑着保证,“不骗你。” 何佳卿七八天没洗澡没睡好,齐筠开好房间后,就让何佳卿赶紧去洗澡,准备早点睡觉。何佳卿背对着齐筠拿他的衣服,完了之后把自己的包放在离齐筠远远的地方,然后才走进卫生间。 包里面似乎有着何佳卿的秘密,齐筠在床上坐了一会,然后伸手从邻床上一勾,何佳卿的包就落到到了他手上。并没有很多东西,面上放着何佳卿的几件衣服,手机充电器,倒是衣服下面有两个硬皮本子。齐筠一抽出来,就有好几张纸跟着被带出来,他瞅了一眼,却见都是他的字迹。 齐筠微微一愣,之后赶紧将掉在地上的几张信纸捡起来,准备给何佳卿整理好,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又有一张纸吸引了齐筠的注意力。那张纸上只有一行字,上面写着:“齐大哥,我有点难过,不知道……”后面没有了,齐筠心尖骤然一颤,眉头紧蹙。 何佳卿的不知道齐筠也并不知晓,在其他信里,何佳卿都写的是开心的事,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开心,也没跟他说过他忧愁着什么,齐筠不在何佳卿身边,他的不知道或许比何佳卿的更多。 齐筠躺倒在床上,拿胳膊挡着眼睛,微微叹气。 这时候,何佳卿的手机震动起来,齐筠本来不想看,最后鬼使神差的拿过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就停了,显然是条短信,屏幕上显示的是“姐姐”,内容则是:“小宝,你真的不要姐姐了吗?”收件箱里还有很多未读短信,发件人几乎都是他姐姐。 齐筠没有再看,他随手乱摁,不小心点开了草稿箱,那里面只有一条编辑好的短信,没有收件人,也只是一行字:“睡不着,可以跟我聊一会吗?”编辑日期是二零零六年九月,那时候何佳卿正在军训。 齐筠无声叹息:“乖宝……” 何佳卿从卫生间一出来就见齐筠倒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他的手机,他的包也敞开放在齐筠身侧,信件散落的到处都是。何佳卿经热水沐浴过的身体一下子变的更红,站在卫生间门口不知该如何动作。 他洗完澡只穿着小短裤和断袖,脖子以下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潮红一片,两条细长的腿上有几条红印,估计是他洗澡时不小心挠的。 四月底的天气还有些湿冷,何佳卿打了个喷嚏,惊的齐筠立马跳起来,手忙脚乱的在那整理东西。 何佳卿羞涩完毕,接着满怀怨恨的看了齐筠一眼,走到旁边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齐筠见他生气了,忙把东西整理好,像只大狗一样偎过去,从被窝里捞出何佳卿,说道:“乖宝,先别睡,把头发弄干。”说着又跑去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包住何佳卿的头就给他擦头发。何佳卿鼻头皱了皱眉,又打了个喷嚏。 齐筠腾出一只手贴在他额头上,把自己的脸也挨过去和他的脸蹭了蹭,有些担心的说:“不会感冒吧?” 何佳卿不说话,齐筠得寸进尺,嘴巴一撇,找准何佳卿的唇就贴了过去,舌头探进他口腔,搅了一圈之后,道:“传给我就不怕了。”何佳卿本就不满齐筠看他包包的做法,这时候恼的一拳头打出去,想要推开齐筠。 齐筠捏住何佳卿的手,按在他头上的手顺势落在他脖子上,微微一侧身子,就将何佳卿拥进自己怀里,同时靠过去,再次吻住何佳卿的嘴唇。何佳卿初时还有点微微挣扎,慢慢的被齐筠的温柔感化,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了他,闭上眼任齐筠在他口中舔舐着。 齐筠掐紧何佳卿的腰,吻到心动时,大掌就上下抚摸着,何佳卿怕痒,一边缠着齐筠的舌头,一边扭来扭去,企图挣脱齐筠的手。齐筠反而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揉他咯吱窝,何佳卿难耐的笑出声,一脚把被子踢开了。 齐筠的手还在何佳卿胸前背后游走,他们吻的够久,足以把思念的那一部分补回来,何佳卿舌尖有些麻木,唾液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齐筠吻他唇角,下巴,上移到他的眼睛,湿热的触感令何佳卿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五官都已经吻尽,齐筠又将吻滑下他脖颈,亲他小小的喉结跟锁骨。何佳卿呼吸开始不稳定,弓起上身让齐筠吻的更多,齐筠的手在他胸口徘徊,指尖捻住一枚突起,何佳卿尖叫一声,身子一软,如烂泥一般瘫在床上,胸口还在急剧起伏。 何佳卿身体更红了,觉得齐筠做的有点过,忙伸手去推他,小声道:“我想睡觉了。”可他没有力气,推在齐筠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样,齐筠心头满是热情,自然有些难以停手。齐筠也上了床,压在何佳卿上方,并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凑近何佳卿的耳朵,柔声道:“乖宝,一会再睡。” 这声音像是蛊惑,何佳卿的手一开始挡在胸前,听了这话,缓缓的移到齐筠肩上,搂住了他的脖子,虽将眼睛闭上了,却轻轻嗯了一声。 那无疑是对齐筠最大的鼓励。齐筠慢慢压住何佳卿,细心的从头吻起,到他胸口时,何佳卿那宽大的睡衣T恤已经松垮垮的滑到肩上,仅能遮住一半诱人的胸膛。何佳卿的前胸已经成了粉色,两颗小点接触到冷空气,颤巍巍的立着,使的齐筠又伸手摸了摸。 何佳卿又嗯了一声,身子在齐筠下面微微挣动起来。齐筠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将手顺着他腰线往下滑,一把摸住何佳卿小短裤已经遮盖不了的地方。 何佳卿浑身一颤,想要坐起来,齐筠却在他那个地方揉了两下。他虽然已经成年,但是关于那方面的东西却接触的不多,这时候被齐筠揉了两下,小短裤更加藏不住里面的秘密,他霎时羞的满脸通红,拿手去推齐筠。 齐筠隔着裤子摸着小乖宝的形状,觉得很可爱,于是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何佳卿羞的更厉害,几乎都想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让齐筠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何佳卿只是个普通人,他不会隐身术,自然也无法阻止齐筠看他、摸他。 他有些不明白,齐筠一开始不是给他擦头发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齐筠居然,居然低头含住了…… 何佳卿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迸发,两手放在齐筠头上,不知道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抱住他。推,他前面都试过,不管用,抱,恐怕会让齐筠更激动吧,也不管用。何佳卿渐渐难以自制的挺起腰,仿佛自己在水浪上漂浮,一起一浮都让他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齐筠一边动,手上也没闲着,轻轻揉动小乖宝下面的两颗小球球。 何佳卿咬不住嘴唇,张开嘴巴呼气:“啊——” 那声音黯哑绵长,显示出终于压抑不住的愉悦,齐筠抽出点时间,赞了他一声:“乖。”过了一会,随着齐筠动作的加快,小乖宝在齐筠口中缴械投降了。 齐筠喉结滑动两下,吞咽的动作令何佳卿羞愧难当,他眼中一片水光,半含怨恨半含风情的瞪了一眼齐筠,接着拿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呜呜哭了起来。 前面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太辛苦,加之又被齐筠那么来了一下,何佳卿一觉直睡到下午四点,睁开眼一看,屋子里空空的,哪里都不见齐筠的身影。 何佳卿惊慌失措,叫了声:“齐大哥!”爬起来之前发现床头柜上有张纸条,上面是齐筠的字迹:“乖宝,我出去找房子了,五点左右回来。” 何佳卿镇静下来,捏着纸条,虽然不再害怕只剩自己一个人,但是心里始终觉得哪里少了一块。他洗漱完毕,没事做就坐在地板趴在床沿上,翻转着手机玩。五点刚过,房间的门锁响动,齐筠打开门探进头,唤道:“乖宝。” 何佳卿猛的站起来,跑过去扑进齐筠怀里。 齐筠关上门,搂着何佳卿道:“我带你去看房子,现在只能租着住,等以后有钱了,我们就能住自己的房子了。” 齐筠是先回了趟部队,跟上级多请了几天假,收了几样东西,然后才到市里找房子的。他没打算长期租,何佳卿不可能在这边呆久,过一段时间等何佳卿心里真正平静了,他再把他送回他姐姐那里,毕竟再美好的爱情没有亲人的认可跟祝福,何佳卿也是不会快乐的。但是他这些话绝对不可以对何佳卿说,何佳卿现在脑子里的思路都拧着,齐筠害怕他拧的越来越深。也许只有不去想,那些东西才会舒展开来,何佳卿才不会走极端。 小区一般不给人短期租住,齐筠找了几个城中村,挑了个环境比较好的,跟屋主商量着租了半个月。房子里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其实跟住旅店差不多,但是比旅店要多点能做饭的工具。 何佳卿很满意,看了房子之后,他马上跟齐筠一起去买床单被套,还买了新鲜蔬菜、碗筷等等。晚上齐筠洗衣洗床单,何佳卿做饭,俨然就是两口子的悠哉生活。吃饭前齐筠把床单拿去干洗店烘干,准备睡觉用,衣服晾在阳台上,该穿的时候穿。 第一次吃到何佳卿做的饭,齐筠对何佳卿赞不绝口,何佳卿倒只是脸红。二人吃过晚饭,又到屋子周围去转悠着熟悉环境,回来时顺路去干洗店拿了床单被套。 齐筠铺床的时候,何佳卿就坐在一边看,等齐筠拿了衣服去洗澡,他就把剩下的他们俩的东西从包里拿出来,准备往柜子里放。齐筠带出来的东西不多,上次看到的那个小笔记本也在,请假条依旧夹在里面,而请假理由是:“回家结婚。” 第四十二章:蜜月之旅 齐筠可不就是结婚了,有房子有老婆,就差去领个证,把手续办全。 但是房子是租的,老婆是不能公开给人介绍的,齐筠也觉得很对不起何佳卿,“结婚”后第二天就跟何佳卿计划着,去哪里玩一玩,度个蜜月什么的。而何佳卿这个人想要的不多,有吃有住他就满意了,对于玩乐,他倒不怎么在乎。最后齐筠仔细研究了路线,决定去丽江。 计划好了,齐筠又用了半个小时去网吧搜索了下丽江旅游攻略,何佳卿趴在一边看着,最后手一指,又将主要景点定在大研古城和束河古镇。其实也很容易想到,以何佳卿的性格,他不会喜欢到处跑的,爬雪山过草甸,齐筠也不是没经历过,也不太想去。 真正到了那里,齐筠才知道何佳卿用意如何,别人是去玩的,要么也是去喝喝茶发发呆,他倒好,一去那里就开始睡觉。亏齐筠一到地方就买了地图,准备把古城逛个够。何佳卿不配合他也没办法,坐在客栈里没事情做,一个人先跑出去逛了逛,好看的好玩的地方记下来,等何佳卿睡够了再带他去。 何佳卿一直睡到下午三点,齐筠蹲在他旁边,眼神颇为怨念,道:“小猪。”他隔一个小时跑回来一次,已经往返四次了,中午何佳卿睡觉没吃饭,他也没吃。何佳卿微微脸红,有些愧疚,齐筠又说:“没事,你休息好了咱们再出去玩。” 齐筠再怎么老成,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比何佳卿大不了多少,在军营里压迫着本性,一放出来,也跟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年一样。 丽江不愁客源,各个时间点都有游客,不过他们这次来的时候赶在五一前头,大概是假日的关系,人要多一点。他腿长走的快,一上午看了不少东西,但是这种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看着人多就往哪挤,觉得有很有意义的倒真没几处。大概也是一个人过于枯燥,等下午何佳卿也出来了,齐筠整个都像是换了个人,吃个凉粉也要找那种店铺更古旧一点的。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美食也一样,主人家就一个小店面,摊子摆在外面,各种小吃色泽黄亮,香味袭人,引得人食指大动,口水连连。逛了走了近半个小时,他们无意中闻到了香味,探头往小巷子里一看,于是就走不开了。这时候摊子前有三三两两的人,也都是和他们一样刚刚过来。 这些小吃大多没有出现在旅游攻略之上,大概是不够商业化,吸引的也仅是小众的人群,齐筠他们叫不出来名字,于是就这个指一下,那个指一下,到最后把个小桌子都堆满了。 主人家一边在摊前坐着,盯着锅里跟凉粉一样的东西,一边拿着本封面破了的《三国演义》,不管是准备买东西吃的还是打算付钱走的,跟主人家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边上炉子里温着一壶茶,小茶杯倒放在盆子里,不时有人过去添茶倒水。 齐筠要了碗黄豆面跟一碗凉粉,何佳卿不吃蒜和辣椒,调味料跟拌菜都是他们自己加的,为了入味,最后还是舀了一勺辣椒油。何佳卿倒也能接受,就是喝水的频率有点高。 包浆豆腐金黄可口,丽江粑粑松软酥香,各种小吃虽说在其他地方也都吃的到,但是吃到嘴之后心里的感受大不相同,因为它们毕竟包含着地方特色,和人文风情。 吃过小吃之后,踩着四方街上的五花石,看一看古城的休闲惬意,所到之处皆是和谐静好,夕阳温和微黄,流水轻松悦耳,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去。 下午何佳卿虽吃了小吃,但毕竟不是主食,要是回去后别人问齐筠去丽江带老婆吃什么了,他总不能说就吃了几块豆腐吧?不是面子问题,老婆是自己的,不管怎样,齐筠觉得不能亏待了何佳卿。 齐筠特意找人问了地方,带何佳卿去了家比较有名的纳西美食店。何佳卿本来肚子就不饿,又加上不吃辣,所以就点了个腊排骨火锅,一个凉粉,一个纳西炒饭,还有一条烤鱼。 夜幕降临,古城比白天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喧闹声不断,配合着桥边的流水,直让人流连忘返,不得归去。 何佳卿吃的肚子撑,走路不知道比平常慢了几拍,齐筠领着他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行走,不时有柳条随风吹拂经过他们的脸颊跟颈子。路过酒吧的时候能听见里面或悠扬婉约或粗犷豪放的音乐,何佳卿头痒松开齐筠的手去挠了两下,因为动作慢几拍,又站在酒吧外边边听了一会,齐筠走出很远,发现人不见了,忙又回来拉住他的手。 有人说,丽江是个适合寻找艳遇的地方。就在这人来人往夜色迷人的场地,当真有不少女郎与齐筠擦肩而过,甚至他走过一条街,裤子口袋里竟然不知道何时被插进一朵雏菊。 何佳卿还以为是齐筠经过酒吧前顺手从酒吧外边的花盆里扯的,语气略带不满,叫了声:“齐大哥!” 齐筠懵懵的,也没替自己辩解,倒着走了两步,将那雏菊又插回花盆里去了。然后屁颠屁颠的搭着何佳卿的肩膀,换另外一个地方逛。 回去的时候,河边竟然响起纳西族姑娘的对唱,河流上竟然也漂着一排排的许愿灯,跟从天上散落下来的星光一样。 这一天倒也算充实。 第二日早上,阳光一缕缕的照进来,齐筠搂着何佳卿的腰,早已醒来多时。不仅是丽江,西南好多地方的人生活都是慢节奏,早上八九点才慢悠悠的开门,十多点人声才热闹一点。多日来的早睡晚起,齐筠有些不习惯,要在部队里,他铁定是最不求上进的。但是这样的生活适合何佳卿,真像齐筠说的,何佳卿就是只小猪,一天到晚吃过了就睡觉,似乎什么烦恼也不用去想。看他睡的安宁,齐筠想,他们来对地方了。 这几天何佳卿的手机都没在身上,齐筠要看时间才会从包里拿出来看一眼,何菱每天定时打电话发短信,何佳卿似乎还不怎么愿意去面对何菱。来丽江前齐筠问过何佳卿,是不是给他姐姐回个电话,何佳卿只是不住摇头,满眼睛里都写着:“我不回去。” 其实何菱也没做错什么,她太惯着这个弟弟,以至于何佳卿都以为她什么都肯为他做,他也是做什么都可以。对于自己最亲的人,任谁都会有些小脾气小性子,何佳卿以前从未出过这种状况,何菱自然惊慌失措,换做齐筠,他爷爷一定不会这么准时的催他回家。并不是说不在意,如果齐筠出了什么事,齐筠的爷爷肯定也会伤心难过,但不同的是齐筠跟何佳卿自身的性格和能力,齐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何佳卿却不一定随时都有。这事的对象要是换成齐筠,齐筠怕是也跟何菱一样的心情。 ——因为何佳卿是他们的心头肉。 何佳卿抛弃他姐姐来找齐筠,何菱的心一定快疼死了吧。齐筠想象了一下,假如何佳卿不要他,而是选择听他姐姐的话跟别人去相亲,然后结婚生孩子,齐筠一定连自杀的心都有。 但是,爱是相互的,疼也是双方的,何佳卿生生的把自己从何菱心上扯下来,他也一定很疼。 光照令何佳卿微微不适的蹙起眉,小声嘟哝了几句,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齐筠担心他真的睡多了变成只猪,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在自己腿上,轻轻捏他鼻子。 何佳卿收到打扰,不情不愿的拧动身子,巴掌乱拍,有几下都招呼到齐筠脸上。齐筠索性低下头压在他嘴唇上,何佳卿急的手脚乱蹬,没一会就睁开眼睛,张开嘴巴。齐筠刚好把舌头伸进去。 何佳卿被亲了一会,头脑昏沉脸上通红,刚睡醒胳膊上还没力气,挣扎了半天,最后眼里都泛起了水汽,齐筠才放开他。他只想着没刷牙没洗脸,心里面老觉得别扭,跑下床站在地板上呆呆的发愣。 齐筠两步跨过床到了他身后,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背,看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弯腰将他扛上肩膀,往卫生间走。何佳卿反应过来,一边拍打着气筠的背,一边语气惊慌的说:“停下,放我下来!” 到了卫生间门口,齐筠才把何佳卿放到地上,他们俩没穿鞋,何佳卿一脚踩在齐筠脚掌趾上,听见齐筠闷哼一声,何佳卿嘴角微微翘起,笑了句:“不好意思。”但是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齐筠活该的意思。 齐筠也不跟他计较,推着他往卫生间里面走,何佳卿却又害羞起来,小声道:“我要上厕所。” 齐筠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也是。” 何佳卿不好说什么,背对着齐筠解开裤子,齐筠顿了一会也跟过去,挨着他站好,也开始扒裤子。何佳卿的视线躲躲闪闪,扶着小JJ的手也开始颤抖,他眼神游移不定,一不小心乱瞟就瞟到齐筠那边。 而齐筠早先上过厕所,这时候不像是尿尿,倒像是晾晾,他嘴角高高扬起,偏着头似乎就等着何佳卿看他。何佳卿脸一红,心里一紧张,手上使劲一抖,JJ上最后一点水珠就滴到他脚背上去了。 齐筠没料到他会这样,见何佳卿慌的直想哭,他也在一旁愣了一会,然后带着一些回忆的语气,道:“老婆长大了,知道有分别了。”他把小学三年级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总结道,“还是那时候的老婆可爱,脱裤子放小弟弟,没一点羞涩,一气呵成,年纪小小就有大家风范。” 何佳卿先是竖着耳朵听着,后面觉出点歧义来,见齐筠不知羞的还在晾晾,他跳过去就踩了齐筠一下,恼羞成怒,道:“你胡说八道!”说着就把他推出门外,准备关门的时候齐筠又挤进来,道:“这次是真的,不逗你了。” 何佳卿见齐筠也有些脸红,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僵持了一会,松开了扶着门的手。而齐筠一进来就开始脱衣服,不光脱他自己的,还把何佳卿的衣服脱了,然后打开热水器的开关,拉过何佳卿就跟他一起洗起澡来了。 何佳卿:“……” 齐筠并不是单纯的洗澡,只是用水冲了一会,然后搂住何佳卿,让他后背贴在自己前胸上,蹭了几蹭。 齐筠呼吸声加重,凑近何佳卿的耳朵,低声道:“真的有点急,乖宝,老婆,帮帮我,可以吗?” 何佳卿迷迷糊糊,被齐筠翻转过去,一只手拉着他的,摸到齐筠小腹下方。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下头看了一眼,苏醒过的那东西比软软的要更加有存在感。何佳卿有些木然的摸着,听得齐筠越来越紊乱的呼吸,他又赶紧放开了。 齐筠眼眶微红,忍耐的有些难受,问道:“乖宝?” 何佳卿用手帮助向川发泄过一次,他觉得自己要是再用手的话就跟对待向川差不多,他的想法一向单纯,客服了自身的心理障碍,他缓缓蹲下身,扶着齐筠的那物就亲了上去。 齐筠惊的差点跳起来,他往后退了两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情欲立时消了大半,一把拉起何佳卿,说道:“现在不急了。”说完关掉热水器开关,用毛巾擦干二人的身体,穿上衣服就去刷牙洗脸了。 上午的小插曲令何佳卿不好意思了一天,齐筠也有些不自在,两人有点像闹了别扭的小情侣。这一天依旧逗留在大研古城,把昨天没逛到的地方逛够,晚上还喝了小酒吧的玫瑰啤酒。 第三天天一亮,何佳卿就醒了,他惦记着今天还要去骑车去束河古镇,所以起的特别早。二人洗漱完毕,古城还有些慵懒,晨光下一切都是慢摇的节奏,他们在一家早餐店吃了过桥米线,之后齐筠就去租车了。 何佳卿会骑单车,但是骑的不多,一见到路上有人他就下车把车推着走,原本骑车只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他们两个骑骑停停,最后竟然用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在大研古城看到的景物跟束河古镇差不多,四方街完全就是束河古镇的翻版,但这里要比大研古城更加安静,节奏也更缓慢一点。二人完全照着攻略走,石板路光滑平整,走了一上午也没感到疲乏,光走着但也没少关注路边的东西,买了两把竹制乐器和两枚铜马玲。 下午就坐在有流水的咖啡店,安静的看书。书是何佳卿带去的,是一本林青玄的散文集,他上高三前同学送给他,因为词句比较富有底蕴,禅意丰厚,他到哪都不忘带着。 齐筠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太多的东西没注意,就只注意到了“一弹指有六十五刹那,有的经说一弹指有九百六十生死,有的经说一弹指之间心念转动九百六十次。还有说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又有说,四百念为一弹指,一万二千弹指是一昼夜。并不是佛经不统一,而是时间相对的概念,不是绝对的。有的人一分钟当于千世用,有的人千百世轮回生死业海茫茫,不及别人的一弹指顷。”他虽然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自动的把这句话理解成岁月静好,时间就不会流走的太快,能静静相拥,就不惧未来的不确定性。 三天其实已经体会到了这世间最安宁的日子,第四天要走时,虽然有些不舍,但终究他们是现实社会的人,必定要回到人间。刚好五一在即,趁着人少,他们就慢悠悠的回去了。 第四十三章:芒果滚滚滚 游玩归来,美美睡了一觉之后,何佳卿一醒来就跟齐筠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齐筠问他:“今天想做什么?” 未来有什么计划,何佳卿完全没想好,他看着齐筠,把决定权又推给了他:“你说。” 齐筠想了想,又问:“想不想去部队看看?” 何佳卿答应的的好好的,等他跟着齐筠去了地方,远远的看见站岗的卫兵,他又不想去了,他怕齐筠一进去就出不来。不管齐筠怎么哄,何佳卿都坚持要回去。其实齐筠也知道何佳卿还别扭什么,他怕别人问起自己结婚的事。 两人没去里边,不过也没马上回去,这一带远离城镇,其实是很安静的地方,而且山清水秀,景物相当不错。 他们就漫无目的的走着,有时候还能看到小村子里过来的放羊的村民,一大队的山羊咩咩叫着,脖子上挂的铃铛叮铃直响。两个人的宽度远远比不上一大群的山羊,但是他们迎面走来,山羊也不知避让,昂着头就冲了过来。把何佳卿吓的赶紧跳到一边,但那一边也是山羊,他跳过去跟几只山羊撞到一起,顿时十几只山羊受到惊吓,发疯了一般四处奔跑。 赶羊的村名用方言唤着什么,手里挥舞着赶羊的鞭子,山羊叫的比他更大声,几只跑到那边,几只又跑到那边,何佳卿看着山羊到处跑,他忍不住偷偷的乐起来。 齐筠敲了他脑袋一下,道:“都是你的错,你还敢笑。” 羊群跑了,路面就宽阔起来,何佳卿抱着脑袋瞪了齐筠一眼,然后就跑到一个堤坝上。提拔上都是草,绿油油的看着就想躺倒在上面,然后再打几个滚,不过由于经常有山羊或者牛经过,上面随处可见一些粪便,何佳卿没找着地方,索性就站在堤坝上吹风。这堤坝下方就是个小水库,这时候边上停着一两只白色的水鸟。相比社会产物,何佳卿更喜欢自然的东西一点,在丽江都不见何佳卿这么放松过。 其实是由于这里的气候温和,昨晚上下了点雨,地草看起来更新更绿,空气也更加清新,让何佳卿突然间找回了一点回忆而已。 他想起了小学时候春游的事,他没到学校上学前他妈妈就把他锁在家里,只能从春游回来的姐姐口中知道一些好玩的事,比如说全校的学生都要排成一长队,从学校出发,经过村子,然后上山,走一两个小时,到一个满山坡都是草的地方,唱歌跳舞还能放风筝。后来何佳卿也到学校去上课,他妈妈为了他的春游给他煮了几个鸡蛋,还烙了张葱花饼,而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在小卖部里买的零食,多的是方便面和面包。 小孩子都眼馋别人的,后来一个孩子拿了半块方便面跟一袋汽水,找何佳卿换了两个鸡蛋和大半的葱花饼。 那孩子似乎叫什么大圣,时间久远,太多的东西何佳卿都记不清了,他挠挠头,打算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 齐筠站在何佳卿不远处,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一挥手将石头丢到水鸟旁边,那两只水鸟被吓的拍动翅膀,逃也似的往天上飞。 何佳卿不悦,叫了声:“齐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齐筠拉着何佳卿往坝下走,边说:“咱们下去打水漂。” 雨季没来,水库周边都是细碎的石头跟沙子,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破碎的贝壳。齐筠捡了几块扁平的石头,递给何佳卿几块,叫他丢出去。何佳卿虽在农村长大,却不跟村里的男孩子们一样会玩,他接了齐筠的石头,还以为齐筠叫他打鸭子。那群鸭子是在水鸟飞走之后游过来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呱呱叫着很是热闹。 何佳卿不想做那么缺德的事,右手一个起落,把石头丢在近处的水里,然后绷紧脸看着齐筠。 齐筠笑了笑,压低身子,使力将石头射飞出去,那石头飞贴着鸭子群过去,贴着水面,一连好几个起落,石头沾着水,在水上画出九个圈。射完了之后,齐筠见何佳卿目瞪口呆,得意忘形道:“看哥厉害吧。” 何佳卿张了张口,默不作声,然后蹲下身,在地上瞅着什么。齐筠在一旁教他:“找那种平的,那种能飞。”何佳卿小性子上来了,捡了块圆的,一使劲丢到鸭子群那边去了。那些鸭子不像水鸟,受到惊吓可以往天上飞,石头落到它们的中间,它们也分不清那东西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反正都往岸上移。但是一上岸,鸭子们发现那里有人,又扑通扑通回到水里,找另外的上岸方向。 齐筠在一边笑弯了腰,何佳卿刚准备躲,却见鸭子又跑了,而齐筠还在笑话他,他当即就忍不住脸红了。齐筠挑了块扁平小巧的石头,塞到何佳卿手里,又握住他的手,搂着他跟他一起弯着腰,又一起使力,抛出去的时候何佳卿走了下神,最后才打出来一个水漂。 齐筠很有耐心的继续手把手的教,教会何佳卿之后,他们两个就开始比赛,齐筠每回都让着何佳卿,但是何佳卿最多却只能打两个水漂。两人玩着玩着,一不小心就玩了一个小时,何佳卿玩不过齐筠,一个小时之后就兴致缺缺了。齐筠搂着他,最后射了一回,这一次一连打了七个,何佳卿首次获得这么好的成绩,高兴的跳起来。 水漂还没消失,又见一块石头跟燕子一样点着水面,刷刷来了个九连环,九个漂之后还没停止,何佳卿也忘了数,就见那石头最后消失在水库中央,踪迹全无。 顺着水库边的路一直走,又见到几头耕牛在荒地里吃草。齐筠小时候比较调皮,长大了也还有些爱胡闹,他见牛儿无人看管,跑过去就骑到牛身上,想要驾着牛走一会儿。奈何牛儿无缰,性子又犟,不太听从齐筠的指挥。齐筠又从牛身上下来,把何佳卿抱上去。不过那牛谁的面子都不给,依旧低着头吃草,齐筠拍它屁股一下,它缓慢挪动一下。何佳卿过了把瘾,没一会儿就从牛身上滑下来了。 他们刚离开那那几头牛,牛的主人就过来了。何佳卿跟齐筠相视一笑,装模作样的扮成了什么都没做的路人。 再往前走,就接近了村子,小路弯弯曲曲,道上有石子和青草,树木掩映之中,升腾起一道道青烟。一看时间,发现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 齐筠问何佳卿:“饿吗?”何佳卿摇头,齐筠又问:“渴不?”何佳卿想了想,点头。他们去一户人家那里借了水喝,刚从水井里扯上来的水,清凉又甘甜,两个人都一下子喝了两瓢。 喝完了水他们继续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一片果园区。这些果树品种很多,但是好多都没有成熟,半青不黄的,估计很是酸牙。何佳卿吞了吞口水,望着果树上的芒果挪不动脚。摘一两个别人家的瓜果这种事,齐筠小时候没少干过,他原先看着那些果树本来没动什么歪心眼,毕竟这年代不跟小时候一样,他还有买这些水果的钱。 但是人再怎么长大,那一点童心也没有泯灭,又加上现在何佳卿眼巴巴的神情,齐筠心头一热,叫何佳卿在这里等他,他一步跨过用荆棘架起来的围栏,蹭蹭两下就爬上了树。其实矮枝上就挂着有芒果,齐筠爬树是为了看看整个园子,高处视野好,假如有主人在,他也可以及时看到,好准备逃跑。 齐筠摘了两个芒果的时候听到有狗叫,他慌忙把T恤塞进裤腰里,芒果塞进T恤里,第四个芒果的时候,齐筠看到有人过来,他赶紧扯下手边的一个,滑下树,又一步跨过了围栏,朝何佳卿的方向跑。 何佳卿直觉后面有人在追齐筠,一时又惊又惧,齐筠一到他身前就将他抱了起来,边说:“快走,被发现了!好几个人追来了,还牵着大狼狗!” 何佳卿趴在他肩上,害怕的直想哭,道:“你要去偷人家的东西!” 齐筠一边跑一边笑,说道:“哥是解放军,为了革命胜利!以后会还回来的!”何佳卿只觉得齐筠没脸没皮,又觉得他跑的跟飞一样,心里紧张的不得了。跑了一阵,两人脚下出现一个斜坡,坡上都是青草,干干净净的,似乎没有被山羊和牛践踏。齐筠把何佳卿放下来,一抖T恤,五个芒果就滚下山坡。 何佳卿叫了一声:“跑了!” 齐筠却笑:“不跑了,我骗你的,根本没有大狼狗,就一个小孩,他还冲我笑了。” 何佳卿急的直跳脚,叫道:“是芒果滚下去了!” 齐筠笑的更欢快,嘴角高高翘起来说:“我们也滚下去吧。”说着按上何佳卿的肩膀,让他跟自己一起趟倒在地上。何佳卿突然发现齐筠一点也不成熟,这一天尽做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事,但是没有时间来给他多想,齐筠已经抱着他在斜坡上滚动起来。 所幸斜坡没有多长,下面也是很平坦的草地,青草肥而美,中间夹杂着一些开着小花的紫云英。何佳卿翻滚的有些头晕,停下来之后就没站起来,这时候坐在草地上清理着衣服跟头上的碎草。齐筠却去捡芒果了。 把散落的芒果都找回来,齐筠就坐到何佳卿身边,给他剥芒果吃。吃完了的芒果皮跟核,齐筠刨了个坑,把它们埋进去毁尸灭迹了。他们俩一人吃了一个芒果,酸的牙倒,一时再也吃不下去。齐筠听说过一些地方的习俗,吃酸的东西蘸点辣椒面,似乎会好吃一点。他把剩下三个芒果收起来,打算回去之后用辣椒面尝试。 齐筠剥了芒果又刨了土,手上脏,在草地上坐了一会,他们又去找水洗手了。因为找水,他们绕了许多路,回去的时候又走的另外一条路,一到村口,就赶上了最后一班去市里的班车。 第四十四章:小猪长肉 回到市里,二人饥肠辘辘,等不及自己做饭,先买了几块钱的酱香饼,然后又去超市买菜,当然也买了辣椒蘸水。晚饭是齐筠做的,他跟何佳卿几乎是一个水平,做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算得上特别好吃,但家常便饭也就那样,吃多了习惯了就成了美味。 跑了一天,又是骑牛又是在地上滚的,身上痒的不行,吃过了饭在外面转了一圈,他们俩就依次去洗了澡,等齐筠把衣服也洗好了,何佳卿却还惦记着带回来的芒果。不得不说,蘸了辣椒的芒果别有一番风味,那辣椒蘸水算的上是这边的特产,带点糊味,但是很香,极大的抵消了芒果的酸味。何佳卿一口气不断的就吃了一个,砸吧着嘴,似乎是还没有吃够。 齐筠欣慰的笑起来,道:“小猪,只知道吃和睡。”倒是把刚削好还没吃的芒果递给何佳卿,说道,“小猪多吃点,长多点肉。” 何佳卿不乐意:“不是猪。” 齐筠点头,闷笑不止:“是的,不是猪,是小猪。” 何佳卿摸清了齐筠的性格,也挺喜欢跟他闹,他说一句,自己就回一句,又说:“不是小猪。” 齐筠凑过去亲他唇角,道:“嗯,是老婆。” 这下何佳卿就没话说了。他一下子吃了两个芒果,小肚子浑圆的,齐筠担心他吃多了晚上又睡不好觉,于是就没让他吃第三个。两人刷牙洗脸之后,时间才九点,何佳卿躺在齐筠身边,听齐筠用低沉的声音讲他当兵几年的一些趣事。 十点半,何佳卿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齐筠揉揉他的肚皮,问他:“乖宝,今天怎么不想睡?不累?还是不舒服?” 何佳卿摇头,把头埋进齐筠的怀里,抱紧他的腰。 齐筠又问:“怎么了?” 过了好大一会,何佳卿才探出头,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伸出一只手摸着齐筠的下巴,道:“齐大哥,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好想跟你一直在一起。” 齐筠微愣,继而笑道:“小猪。”却没有再说什么。何佳卿摸着他下巴的手往上移动,摸到他嘴唇,又摸他挺直的鼻梁,闭上眼微微叹息了一声。齐筠还没有所动作,却见何佳卿撑起半个身子,抱住齐筠的头,俯下身主动亲上齐筠。 何佳卿有些小心翼翼的,先是含着齐筠的上嘴唇,过了一会,他学着前几次齐筠亲他的样子,伸出舌头。齐筠看他笨拙的样子就不肯把主导权给他,坐起身子,又将何佳卿抱到他身上,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搂着他的腰。何佳卿脸红了一片,跨坐在齐筠身上,感觉他一下子就没了力气。 齐筠之前虽没有恋爱过,但他有恋爱顾问,只有他不想学,没有他学不到,高云山就是他的师傅。但是大多数的人在恋爱上都很有潜力,发展好,就是恋爱高手。齐筠还算是个比较成器的吧,他比较专一,认为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技艺自然就比较精湛。一个吻,温柔又绵长,像是能吸走何佳卿所有的呼吸。何佳卿胸膛起伏,全身都像发烧了一样,没一会就坚持不住,微微挣动。 齐筠适时放开何佳卿,呼吸也有些急促,紧紧挨着他的脸,问道:“现在困了吗?” 何佳卿摇头,道:“不困,难受。”搂紧齐筠的脖子,努力平息心跳,却毫无效果。他扬起上半身,在齐筠山上蹭了蹭,又开口,难耐的说,“想要。” 他说的想要只是想要齐筠帮他缓解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齐筠也没有想多,搂在他腰上的手顺势就从裤腰里探了进去。 齐筠一摸到何佳卿难受的源头,何佳卿就更没了力气,趴在齐筠胸膛上,急促的喘气。齐筠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有些为他担心,另一只手就摸着他的背,哑声道:“乖宝,你别想太多,放松一些。” 何佳卿嗯了一声,依旧趴在那里,微微咬紧嘴唇。他的身体越来越烫,耳根也红的似乎能滴血,几乎快喘不过气。齐筠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住他的唇,一边吻他,一边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一次比上一次要持久一点,上一次何佳卿情欲没有完全上来,仅仅是把压抑的那一部分发泄出来,这次却完完全全是情欲在主导,他的热情发挥到极致。齐筠脱了他的衣裤,把他抱在怀里,一边让小乖宝舒服,一边亲吻他的身体。 何佳卿出J之后有一刹那的失神,但是接下来更大的空虚感又占据了他的心身,他把胳膊撑在齐筠小腹上,睁大眼睛问他:“齐大哥,我也帮你,好不好?” 爱人在身体上乱蹭,齐筠不动情就不是人了,他也挺难受的,可是先顾着的是何佳卿,他到现在还硬着。何佳卿没听到回答,但是看见齐筠的眼睛因为情欲而越渐深沉,他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握住了。 何佳卿骨架小,手也小,单手几乎包不住齐筠那物,他微微感到有几分羞耻,用两手托住根部,低下头含住了。 上次齐筠全无准备,被何佳卿那么一来给吓住了,这次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看何佳卿接吻就知道他的技术有多差,才不到两分钟,牙齿就磕到齐筠十几次。他忙又把何佳卿拉起来,待喘息声小了点,对他说:“乖宝,你不用这样的。” 何佳卿眼中泛起水汽,嗓音沙哑,极小声的说:“我也想让你舒服。” 齐筠不太明白何佳卿的逻辑,上次也是这样,齐筠一说叫他帮忙解决,他就用嘴,似乎不太想用手,他以为何佳卿是因为从来没有自己弄过,第一次看到他用嘴,受到了误导。他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何佳卿解释。 倒是何佳卿都快哭了,在齐筠腿上难过的扭动两下,带着哭腔说:“齐大哥,又,又起来了。”他忍不住趴在齐筠身上,在他身上使劲蹭着,呜呜哭泣道,“好想要,齐大哥。” 齐筠呼吸加重,满头大汗,皱着眉头将手移到何佳卿臀部,摸到,伸进去一根手指,喘着粗气问他:“这样会不会不舒服?” 何佳卿只觉得羞,微微有些胀感,但是还能适应。他似乎知道齐筠要做什么,趴在他肩膀上,使劲摇了摇头。 齐筠一指在他后面小心扩展,一边亲他的脸,何佳卿搂紧齐筠的脖子,他们身上都出了点汗,搂抱在一起滑腻腻的。何佳卿张开眼睛,叫了声:“齐大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他看起来有些急躁,脸憋的通红,喊了一声之后又闭上了眼睛,微微张开嘴,轻声喘气。 齐筠探进去二根手指,何佳卿扭动着身体不太乐意,但也没过度挣扎,让齐筠的扩张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何佳卿后x开始发热,齐筠的手指被肠液沾湿,两根手指缓慢的c送着。 何佳卿张口就咬了齐筠肩膀一下。齐筠搂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一些,找了个合适的体位,让他坐着更舒服。 进去前,齐筠依旧耐心的告诉他:“乖宝,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痛的话更要说。”何佳卿满脑袋里早就是浆糊了,这时候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等齐筠换上比手指更粗大的的东西,进去时,他差点哭了。 何佳卿有记忆以来他都没有被疼哭过,可是这一下,他真的感觉到全身都有一种被撕裂般的疼痛。齐筠停在那,偏头看他,何佳卿又不想让齐筠难受,他忍住眼泪,朝齐筠点了点头。 齐筠身上的汗更多,搂着何佳卿的腰,一寸寸的进入,再慢慢的拔出一点,再进去……几分钟之后,何佳卿渐渐适应了齐筠的存在,松开了紧紧掐着他后背的手,又重新抱住他的脖子。齐筠低头吻他,两人接了一会吻,何佳卿也主动亲了齐筠的肩跟胸膛,最后被齐筠含住耳垂,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渐渐的,齐筠d动的力道大了点,进去的位置也更深,何佳卿高高的仰起上身跟头颅,一段颈子优美的跟天鹅一般。他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声s吟,耐不住快感的侵袭,又跌回齐筠怀里,思绪漫无边际的飘飞,自身跟在水浪中起伏似的,没有着陆点,好像再高一点就能触碰到云端。 齐筠额头上都是汗,脖子跟胸膛变成了艳丽的红色,手臂上青筋暴露,身体的温度高的烫人。他把何佳卿放倒在床上,让他的腿缠着他的腰,一下一下d动着。何佳卿的小jj随着他的动作,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顶端沁出的水弄的他小腹上到处都是。 何佳卿s吟出声,声音持续加大,逼的齐筠都快要疯了。齐筠的手在他身上大力抚摸着,连亲吻都变得像是在啮咬,在何佳卿胸前啃出一块块印记。何佳卿紧紧夹着齐筠的腰,情欲上涌,他脚趾都紧紧绷起来,两手在齐筠背后乱抓。 齐筠咬着何佳卿耳后的细肉,唤了声:“乖宝——”何佳卿嗯啊的叫,分不得心去回应他。齐筠的汗顺着额头淌到何佳卿脖子里,烫的何佳卿身体都要融化了,又听见齐筠喘息不断,却说了句,“我爱你!” 何佳卿终于攀上了云端,他小腹上一片狼藉,齐筠没忍住,就s在他身体里了。 何佳卿快乐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情欲从身体里消退,随着齐筠退出他的身体,白浊的液体也从他身体里流出来。他突然间觉得这快乐来的不太真实,走的也太快。想到他刚才那么的快乐,现在寂静的又有些可怕,齐筠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何佳卿就是想哭。 齐筠刚准备抱何佳卿去洗澡,却发现何佳卿眼中水光闪动了两下,最后决堤,泪水霎时流了满脸。齐筠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见何佳卿哭着说:“齐大哥,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后面的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哭,越哭越伤心,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小团,看起来就跟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一样。 齐筠搂着何佳卿,一边抹去他的眼泪,一边跟他说:“乖宝,别怕,你不会失去你姐姐,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何佳卿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只听他道:“我跟你一起去见你姐姐,行吗?” 第四十五章:火车上 大多时候,何佳卿都很懂事,但他固执起来,也相当的难摆平。一大早起来,何佳卿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今天就回去他姐姐那边。齐筠买了早餐回来,见何佳卿忙忙碌碌的样子,只坐在一边叹气。 何佳卿看了他一眼,问道:“齐大哥,你怎么了?” 齐筠忧伤的看他一眼,道:“还不是某个白眼狼,一有姐姐就不要老公了,唉。” 说去找何佳卿姐姐的也是齐筠,真要把他送过去,齐筠又舍不得了。看何佳卿紧张的都不知道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齐筠担心他想多,一把将人拖过来,抱在腿上,摸摸他的头,道:“身体没一点不舒服吗?要坐两天火车,再休息一天吧。” 何佳卿摇摇头,说道:“没事。”齐筠又摸到他臀部,假装很随意的问了句:“这里呢?”何佳卿当下就小脸通红,拿手拍了下齐筠的肩膀,满眼含羞带嗔,喊了声:“齐大哥!” 齐筠心里飘飘然,却还是很关心的问:“这里也一点不痛吗?”何佳卿把头埋在他颈窝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疼。” 不是一点疼,是很疼,何佳卿都不敢大幅度的动作,也不敢坐椅子,稍微碰到一点硬的东西,那里就疼的难受。齐筠的身材是属于精瘦型的,身上要么是骨头要么是肌肉,平时坐在他腿上还不觉得,这时候就有点受罪了。齐筠看何佳卿都没有完全坐下来,腿还撑在地上,于是就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又去把买来的红豆粥跟汤包拿了过来。 看着何佳卿叼着吸管喝粥,齐筠满心眼里都是爱意,凑过去就亲了他一口。何佳卿脸红的看他一眼,两人不说话,但是眼神之中的交流却已经足够。等何佳卿喝了半杯粥,吃了两个包子,再也吃不下去的时候,齐筠对他说:“一会你在家休息,我去买票,咱们明天走。” 何佳卿不答,明显是有些不乐意。 齐筠又道:“你身体不舒服,这样回去了,你姐姐怎么放心让你跟我在一起?听话,明天好些了我们再走也是一样的,不在乎等这一天。” 何佳卿把眉毛皱起来,显然一时半会拧不过来,满脸的不认同:“没有不舒服。” 齐筠对他的爱正在最热烈的时期,自然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会下重口去说他,这时候他又开始幽幽的叹气,道:“某个人昨晚说过的话原来都是骗人的,还说想永远都跟我一起,才一天都不想多等。” 何佳卿愣了一会,接着有些着急的解释:“不是的,我想让姐姐早一点认同我们,在这边我心里总是没有底,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害怕有一天就什么都没有了。” 齐筠笑着安慰他:“小猪,别想太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再大的事,都还有我顶着呢。”然而何佳卿还是想为自己辩解,齐筠没给他机会,一下把他按倒在床上,道,“既然你说没有不舒服,那咱们再做一次,一会你能爬起来,今天咱们就走。” 何佳卿顿时捂着屁股连连摇头:“不要了!好痛的!” 齐筠只是吓吓他,见他这样子,他笑的胸腔直震,道:“好,就这么定了,明天走。” 闹了一会,齐筠就出门买票了,中午他回来过一趟,因为没买到卧铺票,连坐票都没有,明天是五月一号,一开始没考虑到放假这一点,等要买票的时候,才发现晚了。就算何佳卿屁股不痛,齐筠也不想让他委屈到,于是想跟他商量过了五一再走。本来就说明天走,何佳卿已经做了最大的退让了,他就举了个例子,说他过来时也没买到坐票,但是车上人不多,他还是一路坐过来的。他不肯再退让,齐筠也没办法,下午又跑去火车站,最后买到两张站票。 买了票之后,齐筠又去超市买了一些在火车上吃的零食,都是给何佳卿买的,知道他喜欢吃芒果,一下子买了两公斤,还买了一些面包、凤爪之类的,泡面也有好几桶,反正能考虑到的他都买了。 来的时候车上人虽然不多,但何佳卿毕竟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开始根本不敢去坐空位,后来乘务员好心提醒他,他才挪到最近的一个位子上坐着,却一路上忧心忡忡,没顾上看任何风景,也没跟人交谈过。 回去时,心情大不一样,何佳卿还坐在候车室就有些激动,跟个小孩子一样趴在二楼栏杆上,望着下面提箱子带孩子的旅客。 齐筠就在一边叹息:“还是姐姐重要啊。”何佳卿趁人不注意,伸手捏了捏齐筠的手指。 节假日赶火车的人的确多,进站台的时候就人挤人,进去火车之后,也是人挨着人,室外温度不算太高,在火车内却热的直出汗。但是等人们都安定好了之后,火车厢也并没有最开始那般拥挤,齐筠在两节火车厢之间找了个地方,放下他们的小板凳,然后就安心享受火车之旅了。 为了让何佳卿坐着更舒服,齐筠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坐垫,但是何佳卿不想看到人们异样的眼光,根本没让齐筠拿出来,最后齐筠是用的他的外套,何佳卿坐着一半,搭在他腿上一半。 五月份火车上已经开了空调,火车开动的时候依稀有冷气往外冒,白天还好,晚上就过于清凉了。喂饱何佳卿之后,他其余的时间多是拿来睡觉,要么靠在齐筠肩上,要么趴在他腿上。这两节车厢之间的地方并不只有他们两个,边上不时有女生或者大叔朝他们笑,齐筠就跟他们解释:“我弟就是只猪,吃饱了就睡。” 那女生跟齐筠聊了几句,不知道怎么吵醒了何佳卿,何佳卿就不睡了,趴在齐筠膝盖上望着那女孩,最后那女孩被看的不好意思,进洗手间去了。何佳卿心里高兴,又喜滋滋的闭上眼睡觉。 齐筠装作睡觉,挨着何佳卿的耳朵说:“原来小猪也是个醋坛子。”何佳卿闷声道:“痛。” 到了睡觉时间,乘务员来过几趟,提醒乘客注意堤防小偷。大多数人都开始睡觉,火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经过推车的叫卖声,以及要上厕所的人请求别人拿一下脚的声音,还有火车开动的哐当声。 行至中途,许多乘客下车了,车厢一下子空了很多,又过了两站,那些空位没有人坐,齐筠就收了东西,带着何佳卿过去了。他们坐了一个三人座,闲暇的时候还能上去躺一躺,而对面坐着的是两个学生,老是邀请齐筠他们一起打牌。齐筠跟他们打了几回斗地主,何佳卿一开始还靠在他身上看着,后来就又被火车摇晃的困了,齐筠就让他趴在自己腿上睡觉。 斗地主没意思了,又抽王八,齐筠抽到几次王八,然后也兴致缺缺了。其中一个学生开始变魔术,最后真的把牌变不见了一张。两个学生都闲不住,没玩牌,又开始玩飞行棋,一边跟齐筠聊天。他们俩并不是一个学校的,只是上车了就坐在一起,不知不觉就混熟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筠叫醒了何佳卿,给他买了一份火车上的套餐,两个学生直说齐筠大款,二十块钱一份都舍得买。齐筠觉得好笑,又请了两个学生吃饭。 吃过了饭,何佳卿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就对齐筠说:“齐大哥,你也睡会吧,我睡好了。”齐筠揽着他肩膀,摇头道:“我不困。”他不睡,何佳卿也不想再睡,于是齐筠就拿出买的零食,分给他跟那两个学生吃。 又一站,上来个穿着时髦的女子,她进来后瞅了瞅,然后坐到了两个学生身边,拿出个MP4,在那放电影看。一开始是她独自用耳机看着,后来见盯着她手中的屏幕看的人越来越多,她就拔了耳机,把MP4放在桌子上,供大伙一起看。 不过她放的是恐怖片,里面不时飘过血淋淋的鬼头,车厢里也鬼叫连连。何佳卿看的心脏直颤,本来是挺害怕的,但是又老忍不住去看,齐筠怕他受到刺激,于是就剥了芒果,把他的注意力又引到食物上。 于是何佳卿这一路基本上就是吃和睡,被人细心伺候的好好的,下车的时候还挺舍不得的。 第四十六章:争执 刚出火车站,何佳卿还没从人潮里缓过劲来,边上就有一个人冲了过来,并激动的大叫:“小宝!” 何佳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齐筠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他才朝何菱走去。何菱身后还有邬凯,到了何佳卿身边,何菱拉着何佳卿的手,上下仔细检查了何佳卿一番,发现他只是坐车有点憔悴,其他的都很好,而且不见这些天,何佳卿都没有瘦。何菱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喃喃道:“小宝真的不需要姐姐了。” 何佳卿摇头道:“不是。” 何菱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眼眶还是红的,显然是不久前哭过,现在见到了何佳卿,她才好了点。邬凯在她身旁扶着她的肩膀,对何佳卿跟齐筠点了下头,说道:“咱们先回去吧,这里人多。” 邬凯开车送他们去的是当初给何家两姐弟住的地方,邬凯一直不肯忘掉何菱,所以屋子会经常收拾。何菱一直没看齐筠,倒是邬凯时不时的会跟齐筠说两句话,而何佳卿明显感觉到了何菱对齐筠的冷落,他也消沉下来,不怎么跟何菱讲话。几个人站在屋子里,气氛相当的压抑,最后还是邬凯建议出去吃个饭,才打破了一时的僵局。 何菱对齐筠直接采取视而不见的策略,让齐筠几次想跟何菱说话都找不到机会,吃过饭,何菱就让邬凯送齐筠回去他那里,然后不顾何佳卿的反对,把何佳卿拉到她租的地方。 何菱拿出套新衣服,叫何佳卿去洗澡,等何佳卿进了卫生间,何菱就出门把门锁上了。她在门外站了会,听到屋子里传来何佳卿的叫声,她忍着哭声道:“小宝,你忘了他吧,以后别去见他了。” 何佳卿有预感何菱要去做什么,何菱锁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所以他惊慌无比,用手抠着门缝,乞求道:“姐,你别这样,你放我出去!” 何菱不理他,她下了楼,出巷子拦了辆车,接着就去了邬凯那里。 邬凯正跟齐筠在阳台上抽着烟,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话题。看到何菱推门进来,齐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很快将烟掐灭,走到何菱跟前。邬凯也跟了过去。 齐筠还没开口说话,何菱就先问了句:“你就是齐守业的儿子?”齐何两家当初就是邻居,齐筠离开家里的时候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知道一点何菱的性格的。何菱从小性子开朗,因为长相好学习成绩好,所以对村子里那些个追求她的泥孩子总是用尽各种语言挖苦,八九年没见,何菱虽然变的成熟了点,但她说话的方式依旧是齐筠熟悉的,她那句话刚一落地,齐筠就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何菱挑剔的看他一眼,道:“跟你们家不务正业的老头子一样,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家宝什么都不懂,你就把他偏到一条歪道上,你有没有一点道德廉耻?小时候你就没安好心,老是欺负家宝,别以为你现在也可以得逞!” 齐筠回答道:“我没有欺骗他,我是真心喜欢他,从小就喜欢——” 话没说完,被何菱抢了一句:“你小时候喜欢的人可不少,从村南村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被人翻出黑历史,齐筠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尤其面对的还是何佳卿的姐姐,他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是不一样的,我现在都记不得她们的长相,只有对乖宝,我才能第一眼认出他。” 何菱突然间大叫:“他不是乖宝!你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还敢说你喜欢他!他不会再见你了,你走吧!你才比他大几个月,有什么能力能让他叫你一声齐大哥!他是我弟弟!” 她喊出这一句之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邬凯连忙搂住她,齐筠眼神好,看见她手腕上有好几个针眼,手臂上一片青紫。齐筠诧异的看着何菱,等何菱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才道:“我对乖宝是出于真心的爱护,不仅仅是爱人间的,更是亲人间的,如果乖宝只把我当做一个哥哥,那我也不会超过那一条界线。” 何菱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说,是小宝找的你?小宝没那么贱。” 齐筠点头:“乖宝是很自爱,所以我才想一直保护着他,我对他的爱,有一部分已经成为了一种责任。” 何菱盯着他,语气嘲讽:“你难道没想过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考虑了他的感受没有?他是个男孩,以后会变成一个男人,他会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儿女,而不是依附在一个同性的身边,受人唾弃。还是说,你认为乖宝不可能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恐怕你表面上想着保护他,心里却觉得他到处都不中用,只能靠着你才能存活?” 齐筠蹙眉,对何菱这番话极度不能理解,会这么说,说明何菱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是在齐筠心中,何佳卿绝对不是一无是处,他离开了谁都能生存下去,但是却要吃一点苦,既然齐筠已经爱了他,又怎么能放任他不顾? 齐筠迎着何菱冷冰冰的目光,说道:“何姐,同性恋并不可耻,我也没有把乖宝当做女孩,你说乖宝会受人唾弃,那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身边的人对他发出异样的眼光,我爱他,就会站在和他平等的高度。我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我也知道一些道理,荣誉与共,生死相依,是我对他一辈子的承诺。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履行任务为天职,我坚信自己能撑起两个人的生活,既然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让他跟着一起担惊受怕?我爱他,仅仅只是爱他,永远不会掺杂进多余的想法,他爱我,认同我,我觉的即便是你,也不能阻断他的思想。” 他的目光很坚定,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何菱却觉得心尖极痛,她毫无形象的嚷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疯子!”说完就跑出了房屋。邬凯拍了拍齐筠的肩膀,而后不放心何菱,去追何菱了。 何菱打开门的时候,何佳卿正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开门的声音都没有惊动他。何菱跑故去拉起何佳卿,还听见他说:“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他身上一片冰凉,是从何菱出去的时候一直坐到现在,何菱心痛的抱紧他,也开始呜咽起来。 何佳卿问她:“为什么不可以?你说,为什么不可以?” 他连姐姐都不喊,大概是真的很失望,当他满怀激动的回来之后,以为他姐姐会同意他跟齐筠在一起,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要知道会这样,他真的不如就留在那边,偷偷摸摸的跟齐筠呆一辈子。 何菱边哭边说:“小宝,你是个男孩子,你怎么能喜欢男的呢?” 何佳卿不肯看她,只说道:“我就是喜欢他啊,只想跟他过一辈子……我好喜欢齐大哥啊,真的好喜欢……” 何菱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道:“小宝,你醒醒吧,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是个男孩子啊,要是你是女孩,要是你是女孩——”何菱骨鲠在喉,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即便何佳卿真是女孩,以何菱现在对齐筠的不赞同,她也是无法接受齐筠的。 何佳卿不说话,何菱又道:“小宝,你就听我的话吧,没有他,你依旧可以活的好好的,就算你一辈子不结婚,姐姐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何佳卿肩膀开始颤抖,头扭的更远,哭泣道:“我不要,如果是孤单一辈子,没有齐大哥,我宁愿不要活下去——” “啪”的一声,何菱伸手重重打在何佳卿脸上,积蓄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何家宝,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能活下去,我们家做了多少的努力,爸妈更是因你而死,你怎么能这么说!” 一边的邬凯见情势不对,赶紧上前拉开何菱,劝她说:“小宝刚回来,情绪不稳定,你别刺激到他。” 眼泪在何菱脸上肆虐,她直直盯着何佳卿,摇头道:“他没救了,没救了!小宝已经死了!以前的小宝从来没有这么不懂事过,都是跟了那个疯子,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几年谁都怕刺激到他、伤害到他,可他呢?自以为不知道一切就可以任意妄为,不顾廉耻,只想着跟一个男人跑,姐姐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真怀疑当年换来的心就是颗狼心——他还不如早几年就死了,换爸妈活下来。” 压抑了十多天,何菱的情绪经过沉淀发酵,这次终于爆发,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自从父母走后,一直是她一个人撑着家。从前何佳卿什么话都肯听她的,乖巧又惹人怜爱,现在他给何菱的感觉,就是一个叛逆不知世事的少年,还有些自私。何菱不知道从前乖巧的弟弟到哪里去了,她心里自责没有看好弟弟,对不起已经逝去的父母,同时又恨何佳卿的不知感恩,若世上真有预见的能力,何菱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恐怕是不会跪着求别人借钱给她弟弟换心吧。 何佳卿起先还捂着脸看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何菱,后来听到何菱说的话,他慢慢觉得站不住,退到墙角蹲下,一声不吭。 邬凯听不下去何菱的话,觉得何菱一刹那间也有些恶毒,他把何菱拉到一边,道:“小宝以前没死成,难道你要现在逼死他吗?” 何菱狠狠瞪他一眼,竭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还有你!你不就是想要我嫁给你吗,别在那装好人,小宝死了你才安心!” 邬凯一腔爱恋被何菱曲解成这样,他痛心不已,本想立即转身走掉,但是又实在放心不下,他苦笑着说:“不管你怎么说,那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日久见人心,这么久了,既然你还看不出来,那我也不会再坚持。小宝是我爸妈收养的干儿子,他也是我弟弟,我不会咒我弟弟死。” 两人没注意到,何佳卿已经不知道何时坐在地上,手里摸着一把水果刀,他闭上眼,只觉得眼前闪现无数的镜头,有全都是白色的压抑画面,也有满是灯火的夜景,各种人与景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 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忘记了才不知道,而是因为不想知道才会选择遗忘。似乎的确是因为他的病,他的父母才会接连死去,所以他一直不想让人知道他有病,也极度不喜欢医院。他想起了这些事,只觉得他害死了他们的父母,何菱或多或少对他是有几分恨意的,又加上何菱为了他放弃了学业和爱情,她怎么能不会有怨。 不知道,过去几年后,一命能不能抵上他们父母两条的人命…… 又或者能够抵消何菱的怨恨? “你要是死了,就不会不乖了,我把你的身体背在身上,成了骨头也不放开,我到哪,你就必须得跟着,直到我也死了,我们还是在一起。” 似乎,他死了的话,就可以三全其美了。 第四十七章:男儿泪 邬凯爸妈说要收养何佳卿当干儿子只是他们说的,何菱并没有同意,他跟何菱说了几句话,何菱觉得不中听,就准备把他推出门外,却突然间听邬凯惊慌的大叫:“小宝!你要做什么!” 何佳卿捏着水果刀,手腕已经割破了,正要把水果刀往心口扎去。邬凯冲过去就夺下了他手里的刀子,一把握住他手腕,道:“小宝,你别这样——” 背后,何菱愣了一会,之后两眼一翻,身子直直的朝后仰去。邬凯见何佳卿的手腕割的并不深,让他自己拿手捏住,然后他又去看何菱。何菱只是短暂的昏厥,她有一瞬间的人事不知等邬凯掐了一下她的人中之后,她就幽幽醒转了。 何佳卿坐在她对面,一手搭在另一只手上,两只手都是血,两眼空洞的不知望着什么。何菱爬过去,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两只手伸着,半天说不出来话:“小宝……” 邬凯见何菱没事,有赶紧去找东西帮何佳亲止血,何菱是做衣服的,有时候家里会有些布料,一时找不到纱布,就找了几块软纱的布,给何佳卿把手腕包了起来。好在这时候家里还有他这个男人,不然就何菱现在神智不明的状态,何佳卿估计就算没把自己刺死,也会凶多吉少。 邬凯把何佳卿抱上床,又将何菱抱到他身旁,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姐弟两个。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屋子寂静沉默的十分可怕。 过了会,邬凯叹了口气,道:“小菱,小宝,你们累了就睡一会吧。” 何佳卿直直躺着,四肢摊开,何菱则侧着身子一直望着他。他们两个谁都不肯闭上眼睛,谁也不动一下。晚上邬凯在这里给他们煮了一锅面,没人吃,他就盛起来放在柜子里。邬凯也不敢离开,九点左右,夜空中突然开始持续闪电,不到半个小时,雷声大响,震的屋子都快要塌了一样。何佳卿包里的手机响动,却被雷声盖过,持续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就不再响了。 邬凯把被子给何菱何佳卿盖上,姐弟俩趟在床上,他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守着他们两个。 雨下了一整晚,三个人也都一整晚没合过眼。天亮的时候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何菱爬起来梳了头发,洗了把脸,出门买了菜,回来了就开始做饭。期间邬凯抱着何佳卿去上了一次厕所,何佳卿回来后就又躺到床上,这次把头伸向了床内,身子缩成一团,不管邬凯加再多的被子,他都冷的直打哆嗦。邬凯摸他的头,却没有觉得温度很低。 何菱做好了饭,夹了一碗何佳卿喜欢吃的菜,端到他旁边,诱哄道:“小宝,来吃饭吧,吃完了饭姐姐陪你去买小金鱼,在咱们家也养几条,你看怎么样?” 何佳卿一动不动,何菱继续哄:“小宝乖,吃饭好吗?不吃饭长不高。”从前何佳卿就不怎么喜欢吃饭,他在病情恶化的那段时间几乎什么都吃不下,要么一吃东西就都吐出来,何菱就跟他们妈妈一起哄他,后来何佳卿病好了,他也不爱吃饭,人长的又矮又瘦,却只剩下何菱一个人哄他。 何菱边说,眼泪就又忍不住,道:“小宝乖,对不起,是姐姐错了,姐姐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了,谁都可以死,就是小宝不可以死。小宝,你是姐姐的全部啊。”她泣不成声,换邬凯端着碗哄何佳卿吃饭。但是何佳卿连动都不肯动一下。 邬凯把何菱拉到小桌子前,给她盛了碗饭,何菱端着碗,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最后邬凯只有拿勺子喂她吃了几口饭。邬凯却什么都没吃。 饭菜摆了一上午,无论用什么方法诱哄,何佳卿都不应声。中午何菱饭菜倒掉,又重新做了一桌子,却只是又摆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而已。 何佳卿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消耗体能,邬凯再抱他去上厕所时,他只是站在卫生间不动。邬凯站在他身后劝他:“小宝,你姐姐是因为太爱你了,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过头,但她也知道错了,你别跟你姐姐怄气了,原谅她这一回吧。” 何佳卿盯着邬凯看了一眼,然后慢慢的说:“凯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想请你帮我,等我死了你别让我姐把我埋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就偷偷把我交给齐大哥吧。齐大哥带我走了,你就跟我姐姐结婚吧。” 邬凯话不敢说重,只道:“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 何佳卿仰头看着上方,眼角有泪光闪烁,缓缓道:“会,我会死,我感到我活不长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邬凯心头一酸,问他:“你也不想要你的齐大哥了?” 何佳卿扯开唇角笑了,苍白的就像一张毫无生气的薄纸,在慢慢的变成纸灰。他说:“齐大哥答应过我,不管他去哪里,都会把我带上。” 邬凯也笑了,摸着何佳卿的头,道:“傻小子,他是骗你的,你死了,他就会把你忘了,说不定会找个人结婚,生个孩子,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何佳卿微微蹙起眉头,呼吸莫名加重了几分,显得有点激动,问道:“凯哥,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们?” 邬凯苦笑:“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你说你要是死了,你齐大哥不把你忘了,还能怎样?他一个人能好好活下去吗?你是想让他生不如死,还是想让他快乐活一辈子?” 何佳卿站在原地发愣,过了会说道:“我,不想他痛苦。” 邬凯又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所以说,你希望他在你死后把你忘了,既然你都已经死了,那么爱情又有什么意义?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何佳卿还是有些不明白,张了张口,把“可是”咽回肚子里。 何佳卿心里打了结,一时难以解开,他虽然跟邬凯说话了,但是却不肯吃东西,晚上睡觉也不躺着,就坐在床角,拿头抵着墙壁。何菱跟他说话,他照样不搭理。这天半夜,何佳卿有些微微的发烧,他心里的弯没遛过来,抵触吃药,邬凯要送他去医院,他就抓着楼梯上的护栏不松手。邬凯怕又伤害到他,只有又把他抱进屋。 何佳卿低烧了一半天,下午的时候转为高烧,何菱灌下去的药最后都被他吐了出来,他两天滴水未沾,嘴唇都干裂发白了,两眼更是肿的不像样子,短短两天,他就轻了不少。 何菱也是哭的像个泪人,她抱紧何佳卿,央求他道:“小宝,你吃药吧,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你喜欢男的,我也不会反对你了,你别这样伤害自己,你这样是想让我也痛死吗?爸爸妈妈都希望你活着,我们都希望你活的好好的,小宝,你醒醒啊……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晚上何佳卿干呕不断,持续一段时间,吐了一口血出来,之后看起来就奄奄一息的样子,何菱见她真的把最疼爱的弟弟逼到这个份上,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也昏过去几次。邬凯一时要面对两个病人,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十点钟左右,邬凯打电话叫他父母过来帮忙,把何菱跟何佳卿都送进了医院。何菱的情况比较好,只是身子有点虚,而何佳卿就不太乐观了,他的心脏又开始出现坏死的征兆,而且他毫无活下来的意志,是一心寻死,药物对他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大用处。 才短短两天时间而已,邬凯却觉得过去了两年,何佳卿才回来时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被医生告知:准备后事。 ——真比的上五雷轰顶,炸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不知道是何菱的诅咒奏效,还是邬凯一语成谶。 第三天早上,何佳卿先是张口叫了几声爸爸妈妈,接着叫了一声姐姐,把在场的人都叫了一遍之后,他开始搜寻着一个不存在的影子。邬凯的爸妈跟何菱抱在一团哭,邬凯却跑去外边了,他眼圈有点红,但是还没落泪,开车去了齐筠暂住的地方。 车还开在路上,邬凯就见到一个人影立在路边,脊背微弯,正翘首四处张望。 那人却是齐筠。 两天不见,齐筠有些胡子拉碴的,衣服也皱皱巴巴,邬凯一下车,齐筠就见到他了,慌忙跑过来问他:“乖宝呢,他怎么样?” 邬凯叹了口气,道:“你真是害人不浅,小宝也许没遇见你,就不会有今天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听在齐筠耳里,让他的心猛然一沉,愣愣的看着邬凯。 邬凯又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去把胡子剃一下,穿身干净的衣服,小宝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那天自从邬凯跟着何菱走后,齐筠就到楼下观望等待着了,他打何佳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于是就一直站在路边,哪里都没去,这两天有好多人都拿他当精神病人,还有以为他是乞丐的。他跟邬凯回去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然后就又跟着邬凯走了。 路上邬凯都面无表情,齐筠也没问他发生什么。但是齐筠心里隐约有些慌,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即将会发生的事,他第一次想到要去逃避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 还没到地方,齐筠就听到一阵阵哭声,医院本来就是生离死别的场所,哭声并不奇怪,但是那哭声自从他上了楼梯,就一直萦绕在他身侧,有时还缠在他脚上,让他步履沉重,心慌想逃。那哭声还一直像钟一样,在他心里不住敲击着,假如他的心脏再脆弱点,似乎就要立即停止了。 齐筠迈步走进病房,一眼看到的就是何菱,她移开身子,齐筠才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一刹那间,齐筠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他不错眼的盯着何佳卿,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最后他什么也发现不了。 何佳卿躺在床上,脸色灰白,被病房的颜色衬的更加没有生气,他也看到了齐筠,朝他努力绽开了一个微笑,喊了一声:“齐大哥。” 齐筠蹲在他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却对他说:“乖宝,其实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比你大不了不少,别叫我大哥,我担不起。” 何佳卿又笑了,眼睛里多了几分莫名的光彩,道:“不,齐大哥很好。”几乎只停顿了一秒,他继续说,“齐大哥,我要跟我爸妈一起走了,你把我忘了吧,再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一辈子。” 齐筠摇头:“一生,我只会爱一个人。” 何佳卿表情有些难过,他不看齐筠,也不知道看着哪里,说道:“没事,他喜欢你就行。” 齐筠依旧摇头:“乖宝,说好了,我去哪,你也到哪的。” 可是何佳卿说:“不行啊,我要先走了。对不起了,齐大哥。”他这几天都没哭,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流出眼泪。 “齐大哥……”仿佛还有千言万语,但是时间也说不来那么多话,何佳卿张了张口,说道,“还是不说再见了,不想让你说我骗你。” “不要——”齐筠埋首在何佳卿颈侧,道,“别离开我,别走,乖宝,别走!” 何佳卿怔愣一会,然后问:“齐大哥,你哭了?”齐筠默不作声,但是挨着何佳卿的脖子的地方已经冰凉一片了。 何佳卿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就跟齐筠小时候经常听到的那样,齐筠心里哀痛,攥紧何佳卿的手,疼的何佳卿又蹙紧眉毛,道:“齐大哥,你也会哭啊,别哭了,好丢脸的。”但是他自己的眼泪也越落越多。 齐筠起先是默默流泪,慢慢的开始哭出声,最后竟然演变成大哭:“你别走,求你别走,活下来,乖宝,你活下来,你走了我也活不长了,我也跟你一起走,乖宝,求你……” 何佳卿也渐渐哭出声:“可是……我早该在六年前就死了,我害死了爸爸妈妈……” 何菱被邬凯抱在怀里,哭着道:“小宝,爸妈的死不是你的错,他们不是你害死的,他们那么爱你,就想让你在人世健康的活着,他们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辜负他们的心意……” 齐筠眼泪鼻涕一起流,哭的撕心裂肺:“乖宝,你别离开我,说好了的,你怎么又要变卦,你怎么能这样,你骗我,你是个骗子——” 哭一声叫一声,跟个小孩子一样,何佳卿想说什么,却突然呕出一口血,溅了齐筠满脸。 齐筠痛不欲生,哭声惊天动地:“乖宝!” 第四十八章:雨过天晴 “……有人说生老病死一切的苦恼是从无明开始的,而一个人如果要灭除人间的苦,就要灭去无明与渴爱。” “人生在这个天地,有哭有笑,有血有泪,看起来是多么奇妙,可是这奇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误比故彼顾,此无故彼无——别笑了,都不知道念的什么,什么意思啊,乖宝,你懂吗?” 齐筠把书合上,拿手指碰了碰何佳卿的脸,见何佳卿闭嘴笑着摇了摇头,他又道:“读完了,以后你也别看了,不知道都乱七八糟写的什么。”何佳卿点头,两只眼睛弯起来,似乎还在笑。 他现在一有时间就笑,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大家都以为他还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仅仅只是笑,对身体似乎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 那几乎夺了齐筠魂的一口血,据医生说,恰恰是何佳卿的救命之血。他因为想起了父母的死,心血一时郁积起来,自己解不开心结,所以就一直堵着。也许是他父母在天有灵吧,他们不想让他早早离世,反正他吐了那口血之后,经过医生的抢救,他就转危为安了。 何佳卿没有生命危险,自然是大家所希望的,至于已经过去的,谁都没有心情再去追根究底。 其实,何佳卿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从小父母就把他捧在手心里溺爱,他虽然没有开口要求什么,但却是应有尽有,什么都不会缺。他长大了,何菱依旧是溺爱着他,不管他需要什么,何菱都会竭力为他争取。有些事情,在何佳卿心里,其实他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何菱不同意他跟齐筠的事情,首次没有如了何佳卿的心意,他就以为自己失去了在何菱心里永远排第一的位置。恰恰何菱又打了他,还让他去死,倔性子一上来,他也就不想活了。 就像是一根皮筋,看着很软,但是拉长了会断,还会弹到人手,相互作用,谁都不能好受。 也许绝望了,也许到了最后,爱情起到的一点点保护作用,何佳卿才没有完全崩断。 何佳卿活过来就是何菱他们最大的满足,这时候谁还会在意他那一点点小性子? 而何菱虽然寒心,但是也明白了她这个弟弟不是一般人能照顾好的,心眼小,心思多,任性起来连她都拉不回来,她也知道何佳卿的性格跟他们都溺爱他有莫大关系,可事到如今,不能逼他,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 或许从这件事情中,何菱也清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她多么爱护的弟弟,何佳卿不可能永远呆在她身边,他总会离开的。与其说是何菱担心何佳卿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不如说何菱是根本放不开何佳卿,她无法想象何佳卿不在她身边的生活。 ——但是现在,何菱知道她应该学着适应了。 这些天她陪在医院的时间并不多,只是中午晚上来送一下饭,坐下来呆一会,看何佳卿笑一笑,然后她就离开了。在医院里日夜守着的就是齐筠,何菱跟他说的话少,但是实际上也默认了他跟何佳卿的关系。 医生讲,何佳卿脱离了危险,悉心调养的话,心脏也不会危及到他的生命。所以何佳卿在医院里养病,每天他闲的没事情做,齐筠就给他读书上的散文听。 不过齐筠心不在散文之上,他弄不懂语句的意思,所以经常读不通顺,何佳卿老是笑他,他一本书跳着读,两个下午就念完了。 医生说,多笑对他有好处——其实对大家都有好处,何佳卿一笑起来就跟小孩一样,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眯起来跟月牙一样,大家心里高兴,也跟着笑。 齐筠正乐不可支,忽然见何佳卿嘴巴微微张开,目光显得有些诧异的盯着他后面。 齐筠回头一看,见是个高个男子,剑锋一样的眉毛在前额扬着,眼瞳深邃,薄唇紧抿,几步已经走到病床前,却只是在齐筠回头的时候看了齐筠一眼,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对着何佳卿说话:“阿瓜,我来看你了。” 何佳卿眼里的人跟齐筠看到的有些不一样,这时候那人虽在说话,但是眼睛里都像是有冰渣子,直直盯着他,就像是想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而且那人正在极力掩藏着什么,脖子上青筋跳动,全身都冒出一股让人从心底里发憷的戾气。 在被子下面的手一下子伸出去捉住了齐筠的,何佳卿嘴唇颤了颤,喊道:“向川……” 向川却弯腰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他俯身亲在何佳卿额头上,快的连训练有素的齐筠的都没有反应过来,何佳卿惊叫出声的时候,向川已经直起上身了。他嘴角挑起,似乎是在笑:“你好好的,我等你回学校。” 何佳卿瞪大眼睛,一时紧张,指甲掐进齐筠的肉里。但是齐筠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看着向川又往门口走,站起身,说了声:“你——” 向川脚步微顿,肩膀耸动一下,鼻孔里哼出一声,没回头,径直迈步走了出去。 他当着面的挑衅,齐筠如果不懂,他就白活了二十多年。何佳卿看起来也很怕他,齐筠禁不住多想,在学校里他会怎么对他? “齐大哥。”何佳卿扯了下齐筠的手指,连着叫了三声,齐筠低头看他,他又说道,“不想住院了。” 齐筠重新坐下来,调整好情绪,摸他的头,道:“别乱想,你能出院的时候医生会说的。” 被惯坏的小孩子不乐意的说:“可是就不想在这里了。”他挪到齐筠怀里,用头蹭着他的胸膛,不住的说,“齐大哥,走吧,走吧,不在这里了,齐大哥。” 齐筠被蹭的满心都是爱意,可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他还是很果断的告诉他:“撒娇也没用。” 何佳卿一下子就趴在了床上,却还是抱着齐筠的腰,下巴挨着他的大腿,侧头一口咬在齐筠下腰部位。 这一下,齐筠真要怀疑何佳卿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连心智都变小了不少,他被咬的不痛不痒的,只能忍不住发笑:“乖宝,你别跟小狗一样。”何佳卿不松口,也不动,过了一会口水就出来沾湿了齐筠的裤子。 何佳卿又坚持了一会,嘴巴张开了,却又眨了眨眼,拿一只手捂住嘴,偷偷摸摸的笑,然后在齐筠的目光中,将手伸到齐筠两腿之间,道:“齐大哥这里老是肿起来,半夜都顶着我。”他说这话一点也不害臊,比之前竟然要开放好多。 齐筠被吓了一跳,赶紧拍开何佳卿的手,语气略怪:“别乱动。”何佳卿说的是事实,他住的是个三人间病房,但是只有他一个病人,齐筠大前天还在邻床睡,后来看何佳卿一个人睡着床也很宽,他就移过去跟他一起睡了。两人手脚挨着,身子紧紧贴着,齐筠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不可避免的会动情。还以为何佳卿睡着了不知道,没想到他只是知道不说而已。 叫何佳卿不乱动,他手上倒老实了,但是眼睛眯起来,没过一会,脑袋就开始动起来。他往前移了两寸,鼻尖蹭了蹭他刚才用手摸过的东西。齐筠跟触电一般赶紧想要起身,可是何佳卿先一口咬住了。 齐筠下意识的去看门口,见门是虚掩着的,虽然不保证会不会有人再推门进来,但是却可以肯定路过的人不会看到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他可以感受到裤子外面何佳卿动了动牙,口腔的温暖霎时让他下腹一热,里面的东西把裤子顶起了几分。 虽然的确有些想要,但是在何佳卿身体还有些虚弱的情况下,齐筠就算回去了也不会动他,他明白何佳卿心里怎么想,但就是想不通何佳卿为什么会这样,一下子变的比他还要主动。 而且,隔着裤子的触感,竟然要比直接接触到更加的……有感觉。 纵使齐筠脸皮一向够厚,他也有些脸红,伸手准备去把何佳卿拉起来。而何佳卿只是挑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含了两分水汽,三分是笑意,剩下的懵懂在上挑的眼尾之中,化成一团妖娆的媚色,使得齐筠心惊胆战,方寸大乱。 何佳卿感受到齐筠的变化,慢条斯理的拿舌头从上到下舔了一遍,仰起头一脸天真的问:“好不好,齐大哥?” 齐筠声音还在打颤,话都说不明白:“好……什么好!你个……”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说他,齐筠唯有敲了一栗子在何佳卿头上。心里却想,假如说刚才来过的人看到的是这一幕,他还会进来吗? 何佳卿算盘没打响,见齐筠不为所动,只有不甘心的又趴下,顺便拿手指戳了戳齐筠的裤裆,想把他没引诱成功的那家伙给戳倒。但他明显又挫败了,那家伙只会加热加硬,丝毫不受他的负面影响。 何佳卿叹了口气,听见齐筠呼吸粗重,喘息着说:“乖宝……”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趴在齐筠腿上,眼珠子动了动,正把头探过去的时候,却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第四十九章:甜腻,沉溺 何菱提着包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何佳卿埋首在齐筠下前方,不知道在做什么。而见到她来后,何佳卿一瞬间就满脸通红,齐筠更是直接从床上翻了过去,站在两张床之间的过道上,两手挡在身前。 齐筠的裤子有一块湿的,何菱想到了什么,突然也有几分不自在。 何佳卿脸红红的叫了一声:“姐。”齐筠也在他后面跟何菱打了招呼。没到送饭时间,何佳卿对何菱出现有些意外,于是问道:“姐,你怎么来了?” 何菱从包里拿出他的手机,道:“今天有人打电话过来,找你的。”却是对着齐筠说的。 谁会打何佳卿的电话找齐筠?何佳卿跟齐筠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齐筠接过手机,听到何菱又说:“姓高,叫你立即给他回电话。” 何佳卿望着齐筠,显然知道姓高的会打他的电话找齐筠的只有一个人——高云山。但是高云山又不知道齐筠离开了部队,这时候怎么会打电话找他?他想到一个可能,霎时就脸色苍白,道:“齐大哥,快打过去!” 齐筠心里也没底,慢慢的翻记录拨打电话,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那边传来梁桢的声音:“小齐快逃,老高正在气头上,别让他找到你——”电话那边隔着一点距离传来另一个人暴跳如雷的吼声:“梁桢,你别害了他!” 齐筠果断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接通之后,高云山直接问道:“兔崽子,你在哪?” 何菱在家里接到电话的时候高云山也是直接就说:“叫那个兔崽子接电话。”她还以为自己弟弟在外面犯了什么事,问清楚了之后才知道说的是齐筠。她当时就说:“那个小混蛋!”不过这些话只能背地里说说,当面说的话齐筠没什么,何佳卿可能就不乐意了。 这时候听见电话那头的人一会兔崽子一会王八蛋,何菱真心觉得那人比自己还能骂人,她在心里偷笑,又从塑料袋里拿出苹果,去洗手间洗去了。 高云山的确是在气头上,骂了齐筠几遍,知道齐筠所在的地点后,他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就狠狠挂上了电话。 何佳卿担忧的问道:“什么事,齐大哥?” 齐筠笑道:“没什么,不要紧。” 何佳卿却不信,又问:“是不是叫你回部队?” 部队铁律如山,军令严格,除特殊原因外,一般不允许请长假,婚假也有特别规定,加上晚婚假,最多不过十天,况且齐筠的年龄还不到晚婚,就算他参军的时候改了出生年月,也才比实际大上了三岁。但是他这假远远的已经超过了十天,逾期不归,据说军队的惩罚很严格,不知道会不会被记大过开除军籍…… 齐筠看出了他的担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想太多,你开心就好。” 何佳卿撅嘴不满道:“齐大哥,你别瞒我,我不傻。”齐筠坐到他身边,一把揽住他,亲了他一口,道:“没把你当傻瓜,你可聪明着呢。”何佳卿脸颊通红,望着洗苹果回来定在门口的何菱,一把推开了齐筠。 下午六点,高云山一个人找到医院来了,他带了点补品给何佳卿养身体,跟何菱邬凯聊了两句,然后就把齐筠给叫出了病房。 二人过病房走廊,到了楼梯间前面,然后高云山一脚踹向齐筠。齐筠在部队里反应速度和灵敏度是最高的,他格斗摔跤也都排在前头,最擅长伏击跟近身肉搏,高云山扫堂腿过来之前他就有所感觉,瞬时就避开了。 高云山叫了声:“小何!”齐筠拧头,被高云山一拳打中胸口,同时又迈腿,但是齐筠伸腿硬挡住了。 高云山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齐筠不说话,高云山收腿,猝不及防的又踢回去,这次齐筠什么动作也没有,生生挨了高云山一记狠踢。 高云山点头:“在飞狼练的不错!你他娘的果真适合进去,一进去就真成只狼了,白眼狼!” “你们部队直接打电话到我爸办公室,要不是我爸问了我,你就等着揭穿谎言记大过滚回去你们那山沟里!” 高云山气疯了,嗓门无比之大,在这医院的一个角落里,竟然还有回音:“滚回去你们那山沟里!” 齐筠想了想,觉得种田也不错,“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诗谣里都这么说。 高云山气的不行,道:“你还敢走神!”齐筠连忙笔挺站好,直视高云山。高云山竭力平息怒火,过了会道:“去年你跟老唐一起在越南协助越南警方围剿中越一大走私团伙,击毙夜枭第二大头目有功,你以为事情就定了吗?告诉你,没那么简单!老唐这次都差点对你失望!你还指望什么!”却又是越说越激动,“你怎么就这么不求上进!别人不帮你,你能有今天吗!啊!” 齐筠定定看着他,说道:“比起前途,什么都没有乖宝重要。” 静了一会,高云山上下审视着齐筠,嗤笑道:“你再想想,人家是大学生,你是什么?比起你回去种田,哪个更能让你衬的起他?你现实一点吧,别还跟毛头小子一样整天做着春梦!” 顿住两秒,高云山马上又道:“谁都不会喜欢没有追求和信仰的人,你碌碌无为一生,难道就心安理得吗?” 齐筠回答道:“现在是和平年代,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不一定谁都会选择跟英雄一起。” 高云山一时无法反驳,沉思一会,他道:“也许我跟你想的一样,所以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但是,也并不是每个军人都会像你我这样想,我们过于自私,只想要一份小爱,比起大爱,更多的是没有能力吧,目光短浅,只局限于自己手臂所能达到的长度。你要是觉得目前的生活是你想要的,那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想好。” 说完,高云山就准备离开,齐筠叫住他道:“帮我跟老唐说声对不起。” 高云山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你就这样当了个逃兵,当了个懦夫。” 角落里传来一声吸气的声音,齐筠只看到一只脚猛的缩了回去,他心里一动,莫名觉得懦夫那个词过于沉重。 齐筠挣扎了一刻,等高云山不耐烦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才道:“我说的,是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说完之后,他跟高云山对视一眼,然后高云山一拳打在他胸膛上,恨恨道:“你小子!”却带着笑意。 高云山从兜里摸出烟,递给齐筠一根,齐筠抬头示意他看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语,高云山只是叼在嘴里,并没拿打火机点燃。还以为这样就可以了,这时候过来一个护士,直接对他们两个说:“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在这里吸烟。”高云山于是把烟塞到齐筠手里,并当着护士的面教育他:“叫你不要吸烟!” 如此能混淆黑白,高云山竟然能在正气浩然的军营里混的风生水起,齐筠不禁对他很是无语。 等护士走了,高云山幽幽叹道:“记过肯定是要,不过还没到开除军籍的份上,我爸给你做了担保,说你的确是有事耽搁了,时间长了,怕是也没有什么效用。但估计你们教官从此之后也不会对你有多大关注了,这倒正好,叫老唐直接把你要过去,也省的以后麻烦。飞狼内部出了点问题,老唐跟我爸猜测是有些人要搞分化,你要是打定注意跟着老唐,就要做好准备。我只能跟你说到这里,多的我也不太清楚,这次之后我爸大概也快退休了,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了你。” 齐筠问道:“是因为我?” 高云山意义不明的笑:“你还没那么大面子,只不过你的确是根导火索,不然也不会一通电话直接打到我爸那去。涉及到军政问题,我爸也没透露太多,但我感觉下一步就会朝我跟梁桢的事情下手。梁桢现在在军校也不安定,有几次跟人打架记过的处分,我打算直接让梁桢退学,让他去国外。” 的确有太多的事情齐筠不懂,他没有问梁桢什么意思,只是问:“那你怎么办?” 高云山道:“我爸给我找了个姑娘,让我跟她结婚。” 梁桢跟高云山认识了六年,暧昧不明着就有三年,相恋了却不到两年,想不到竟然要是这样的结果。齐筠难以想象梁桢现在的样子,但是他想了一下,假如事情的对象换成他跟何佳卿,何佳卿一个人肯定熬不过去。高云山在梁桢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靠近他,却要在梁桢正爱着他的时候抛弃他,这世事变化的真有点快。 一个人要守住一片真情,真的好难。 说起来,高云山也是齐筠的启蒙老师,但他这个老师不太敬业,没让学生看到光辉前景,他就先丢下东西自己跑路了。齐筠没权利指责高云山,两人静悄悄的立着,过了一会,高云山真的要离开,齐筠也没送他。 何佳卿在齐筠有动作之前,赶紧跑回了病房,等齐筠过来之后,他就装作在睡觉。但是何菱放在一边的苹果露了馅,被咬过的痕迹已经氧化发黄了,搁在那应该有小半个钟头。 齐筠捏了捏何佳卿的鼻尖,唤道:“小猪。” 何佳卿抿着嘴笑:“不是小猪。” 齐筠又问:“不是小猪是什么?” 何佳卿扑哧一声笑出来,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不告诉你。”齐筠又捏了一下他鼻尖,凑近他,拿带着胡茬的下巴蹭他。何佳卿不满的伸出手去推他的脸,没料到齐筠直接把手绕到他腋下,使劲挠他,边说:“快说,不是小猪是什么。” 何佳卿咯吱咯吱的笑,一会就笑的直喘,求饶道:“是小猪,不是别的什么。” 齐筠抱紧他,道:“小猪,我不去当兵了,你说我是不是就是懦夫?你喜欢没信仰没追求的人吗?假如我回去种田,你还会跟着我么?” 这几天何佳卿在医院里吃的好睡的好,人也长了点肉,肚子上软软的,齐筠摸着摸着就摸到他肚子上,何佳卿还是痒的不行,笑起来就停不下来。一边使劲笑一边听齐筠说话,何佳卿几乎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一个劲的挣扎,宽大的病号服都滑到肩膀下面去了。实在躲不过去了,何佳卿开始糊弄齐筠,回答说:“不知道!” 他笑的满面通红,两只眼睛里面都是水汽,被齐筠欺负的可怜巴巴的,从齐筠怀里挣出来,何佳卿跪在床上就使劲推了一把齐筠,面带不悦的皱起眉,说道:“齐大哥,你好坏。” 齐筠一下子把他又扑到在床上,提着他的脚把他两腿拉直,然后压在他身上。何佳卿下意识的就搂住了他的颈子,又开始咯咯咯的傻笑。 齐筠低头亲了何佳卿一下,何佳卿用鼻子蹭一下他的,齐筠心里的爱意浓的化不开,又对着他的嘴唇,吻了又吻。 何佳卿抬起膝盖碰了碰齐筠两腿之间的部位,说道:“回家吧,齐大哥,我跟姐姐说好了。” 接何佳卿回家依旧是邬凯开车来的,第二天下午把他们送去邬凯的房子那里,然后何菱就开始做饭。五点饭菜就做好了,吃饭又用了一个小时。八点过,何菱没有问何佳卿的意见,她只跟邬凯一起离开了,然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何佳卿跟齐筠两个人。 何佳卿坐在小板凳上手托在腮下,笑的眼睛眯起来。齐筠送走何菱就见到他这个样子,像小孩似的,他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摸摸他的头,道:“洗澡去吧。”何佳卿呆呆的点头,然后齐筠就把他抱起来。 在浴室里齐筠就就忍不住做了一次,何佳卿叫的嗓子有点哑,齐筠担心他的身体,上床之后就只是亲了亲他,没再做其他动作。半夜里爱意泛滥,情欲上涌,齐筠又做了一回,然后断断续续的抚摸亲吻,快到天亮时,何佳卿爬进被窝里。 他还是有些不熟练,磕磕巴巴的,但是齐筠这一次没拉开他。 齐筠动情时喘息加重,按着何佳卿的肩膀,胸膛急剧起伏,没过一会,抓着何佳卿的头往后撤。何佳卿又凑上去,用舌头舔干净。齐筠忍了又忍,最后屈从于身体的本能,又开始做第三次。 之后,齐筠抱着昏睡过去的何佳卿去洗澡,他们两个晚上没怎么睡,白天就搂抱在一起睡了一整天。 温柔乡,英雄冢,这样下去,谁都会堕落吧。 第五十章:再次分别 几天后,高云山打来电话,告诉齐筠:“老唐去四川了,你直接跟我们一起过去吧。” 齐筠手里还拿着报纸,上面报道着四川某地发生的8级大地震,伤亡人数持续增加,受灾人民饱含艰辛磨难。震颤来临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有有明显的震感,后面一天,报纸纷飞,各大媒体新闻从未断过对地震的报道,每个人都心情压抑,从早到晚为灾区祈福。 作为一名军人,即便不是高云山的提醒,齐筠也准备出发了。 的确,呆在何佳卿身边的时间越长,齐筠越难以离开他,但他始终还是一名军人,他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照顾何佳卿的责任,还有作为一名军人的职责。 何佳卿也是知道齐筠不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所以无比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用何菱的话来说,就是恨不得长在齐筠身上。何菱觉得自己弟弟作为一个男生,这种行为是很丢人的,所以她几乎不会去他们那里,每天只是打个电话叫他们过去她那边吃饭。 齐筠接电话的时候没避开他们,电话声音不小,何菱当然也听到了,她默默的擦着桌子,偷偷去看了一眼何佳卿的反应。 何佳卿倒是还在看报纸,为遇难者默哀。 齐筠收东西的时候何佳卿就在一边,他当时没说什么,现在似乎也在等着齐筠先开口。齐筠收了报纸,起身背包,何佳卿跟着他一起出门,下楼的时候两人都默默无语。一直到出了巷子,齐筠才对何佳卿说:“我要走了,乖宝。” 何佳卿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 齐筠又说:“老高他们等着我呢,你回去吧,别送了。” 何佳卿只是点头,过了会才说:“你注意安全。”说完就转身跑了。 连个离别的拥抱都没有!齐筠恨的咬牙,却也只好自己一个人朝大路上走。他知道何佳卿没有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墙后,也许现在正在偷偷的哭呢。齐筠不是很喜欢看到他哭,每次他哭起来他就会手足无措,显得他极其没用一样。他也很想现在跑回去把他抱在怀里安慰,就在他身边哪也不去。 可是…… 那些等以后,会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的,他坚信着这一点,所以步伐坚定,朝着前方,没有丝毫停顿。 而且,他也相信,何佳卿也是这样想的。 想象的永远比现实要简单。 何佳卿在墙后面哭了一会,想着想着他就后悔了,他快速跑出去,却哪里都不见齐筠的身影。他又开始大哭,开始是站着,后来直接蹲下来,足足哭了半个钟头,也没见他哭声小点。 路过的大人都奇怪的看着他,有几个还过去问他怎么了,可是他正难过着,一个都没回答。 后来有小孩抱着狗过来,拿小狗软绵绵的爪子去摸何佳卿的头,后来又把小狗放在地上,小狗自己去舔何佳卿的掌心。 何佳卿被舔的手痒,泪眼婆娑的摸了摸小狗的毛。小狗摇着尾巴蹲在地上,舌头伸出来似乎高兴得笑起来。 何佳卿也被逗笑了。 那小孩在何佳卿面前玩起了石子,最后抓起一把灰塞进何佳卿口袋里,他抱着小狗使劲把小狗玩天上抛,最后将小狗抱在肩膀上,一时没抱稳,小狗直接从他肩上掉了下去。 小狗疼的尖声大叫,何佳卿却在一边咯咯笑起来。 小孩心疼的抱起小狗,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在小狗鼻尖上亲了一下,等小狗不叫了,他又欢欢喜喜抱着狗跑到别处去了。 路边上安静下来,何佳卿蹲的脚麻,刚才看到的小孩小狗都像是幻觉一样,那一瞬间,他好像真的变小了,回到过去了。 在他们家门口,有时候会有一堆细沙子,家里垫院子用的,每当下午就有个小孩在树下跟小狗一起玩着沙子,很多时候他都会把小狗埋进去,小狗汪汪叫,他把头抵在小狗头上开心的大笑。后来那只小狗死了,沙子也没了,他不知道又打哪弄来一只,天天抱着小狗让小狗学爬树,那只小狗每回都从树上摔下来,没多久也没见它出现了。最后一次看到他跟小狗一起,还是他背着包,抱着他的小狗亲了又亲,然后放下小狗,去追前面的老人了。那只小狗就在后面追他,却跟他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何佳卿笑了一会,然后又想哭了。 岁月无声的走,好多事情他先是忘记了,现在又慢慢的想起来。原先空荡荡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那个人填满,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每一件事却都能让他回忆悠久。 他想,这就是爱吧,这让他既欢笑又忧愁的一种感情,刚刚离开,就已经想念至深。 他在路边蹲的太久,何菱出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脚麻站不起来了。何菱拉着他回去,又在他身上到处都是灰,头上还有狗毛,连忙把他推进卫生间,叫他洗澡。 何佳卿洗了澡,一觉睡到天亮,然后就去学校了。 学校里这些天校报的内容也多是跟地震有关的,黑色的版面看起来让人心情低沉。何佳卿回到寝室,见了他的几个室友,却没见到他养的金鱼和老鼠,向川的乌龟也不见了。他找了一会,最后问在桌子前面看书的向川:“小老鼠呢?” 向川头也没抬,道:“不小心让它们合笼了,大的把小的吃了。” 何佳卿瞪大眼睛表示怀疑:“那金鱼呢?” 向川答道:“你在的时候它们不都被你养死了吗?” 好像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何佳卿也记不清到底后面有没有再买,因为他养死的金鱼实在太多了,不过他记得向川还有一只乌龟的,他又问:“乌龟也死了吗?” 向川终于肯从书中把头抬起来,一本正经的答:“你说阿瓜啊,它看到大老鼠吃了小老鼠,同类相残,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农林学生跟艺术学院的学生两个默默的做自己的事,没发表一句言论。 何佳卿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向川是骗他的,但他也不知道向川为什么会骗他,他在齐筠面前可以无所畏惧,但是在向川这里,他永远都对他怀着畏惧。他看着两个空的玻璃缸,和那两个空荡荡的笼子,心里越发的悲哀,在下面站了一会,爬上床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向川把书丢到一边,封面上有几个大字——生活中的幽默学。 看了两眼封面,向川撇撇嘴,哼道:“书上果真都是骗人的。” 何佳卿近一个月没去上课,一到学校就到学院里去补假条,向川一开始虽然把话说的很难听,但还是跟着他一起去了,不然他不相信何佳卿一个人能搞定。何佳卿落下很多课,不过他们专业的课程比较简单,只除了选修的计算机课程,他再去上课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向川跟他差不多,每次上课他们两个都坐在电脑前干瞪着电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最后曾佳看不过去,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们,让他们做了几次作业,好歹把计算机课补上了。 关于地震的报道还在继续,何佳卿有时候看的心惊胆战,却也无能为力,学校组织为灾区募捐,他把他打工挣来用做生活费的钱都捐去了一半。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祈祷,祈祷灾区那边的人都安全。 除了上课和打工,有时候曾佳也会找他,让他陪自己散散心,或者只是在运动场上躺一躺,看看书。但是曾佳不会对他说什么,他也不会主动跟曾佳聊自己的事情,两个人只是单纯的给彼此做个伴。 齐筠走了之后何佳卿知道他不会有时间给自己写信,他也没写,虽然会感觉到跟少了什么一样,可他一动笔就会哭,为了使自己认为坚强了一点,他坚决不动笔。 地震过后一个月,从报纸上关注到,灾区人民基本生活逐渐恢复,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工作仍在继续。 七月初,高云山回来了,他到学校来看过何佳卿一次,告诉他齐筠还留在灾区,一切都很好。但是高云山不太好,他情绪低落,人看起来有点憔悴。何佳卿以为是在灾区那边过于辛苦劳累,顺便的对他那句一切都很好表示怀疑。可是高云山没有多说,何佳卿也不敢胡乱猜测,最多每天多祈祷一遍,希望齐筠在那边安全无恙。 第五十一章:酒后真言 期末考试完,何佳卿就告别了大二的学习生活,一开始在书店打工的学生只剩下他一个,这个暑假又过来几个别的学校的学生,都是刚结束了大一生活的,何佳卿在的时间长,就跟个领班一样,不过由于他个子矮性格内向,几天下来他的地位就被一个女生霸占了。那女生真是没话说,虽然也体态娇小,但是待人处事毫不露怯,嘴甜又务实,何佳卿只有在齐筠面前才话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木讷的叫人担心。 整天跟一群小自己一届的人混在一起,何佳卿还常常抬不起头,后来向川过去帮忙的时候,直接叫他辞了。何佳卿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还是慢慢想开了。 悠闲了几天之后,他去何菱上班的车间给她当了两天的帮工,何菱看他太慢,不仅没效率,她还很费力,于是又把他撵回学校宿舍宅着。何佳卿没事的时候就老往养老院跑,跟齐筠爷爷下下跳棋,浇浇花什么的。 某一天,刘明宇突然给何佳卿发短信。 刘明宇据说报了个班,在学电脑设计,因为资源丰富,就想顺便把何佳卿向川叫去一起。那个班是教电脑方面的,主要是平面设计跟产品造型。何佳卿跟向川本身都对电脑不怎么擅长,所以想着去学一下也好。 上午九点到晚上九点,虽然不累,但是很枯燥,最主要的是他们几个都没有创意头脑,学起来一点乐趣都找不到。学了一段时间,他们三个经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何佳卿跟向川还好,他们只是去旁观的,刘明宇就比较惨了,培训班的管理是他姑爹的下属,一不见他去上课,他回家就会遭殃。 “我特长是体育啊,也不看看我这脑子,有那天赋吗?”他越是被整的惨,就越是逃,趁着某天他姑爹出差去了,他又跟向川何佳卿他们两个旷课去吃火锅,啤酒一瓶瓶的灌,满腹的心酸却连连往外倒,“搞不懂我爷爷为什么要把公司的大权给我姑爹,姑爹再怎么说都是个外姓人,现在什么都是姑爹说了算,我被他那么压榨,我爸都不为我说一声。” 他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拍拍向川的肩膀,不住叹气:“我姑爹就一土匪样,偏偏我爷爷喜欢他那个样子,说他有气魄有决断能力,是成大事之相。哎,我看你跟我姑爹也有几分相似,什么时候你也成个大事来瞧瞧。”说到最后就有了几分调侃的意思,跟向川混的熟了,偶尔他们也会开几个玩笑。 向川弹掉刘明宇的手,道:“没兴趣。” 刘明宇也许是喝的有点醉,又凑近向川,仔细看了看他,道:“其实说真的,你长的真有点像我姑爹,眼睛最像,不过,还是神韵最像——一脸的匪气!” 何佳卿听他说向川像土匪,于是也偷偷瞄了向川几眼,抿着嘴在一旁笑。他倒是不觉得向川像土匪,更加比较像恶霸,不笑的时候整天凶巴巴的,就像是告诉别人,看一眼要给钱!火锅有点辣,他吃着出了不少汗,也喝了一瓶多冰啤酒。这时候早就肚子撑了,筷子放在一边,就支着耳朵听刘明宇说他家里的事。 刘明宇又说:“我高中的时候就上的艺校,那时候成绩差,我妈给我做的决定,大学填志愿的时候,他们也没干预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开始要求我做着做那的,据说是我姑爹开了个小公司,跟我爷爷说是为我开的。我姑爹让我先去做设计,毕业了就让我当经理,我觉得他只是说说,糊弄我爷爷的,谁知道会让我从基层做几年?我还不如去当个体育老师,起码不用当我我姑爹手下。” 向川不赞成的说:“当老师也不太好,碰到我这样的学生,你就完了。” 刘明宇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倒是点了点头:“打死我都不教你这样的学生,招牌都挂不住。”于是又喝酒。 这一晚,他们喝了有两件啤酒,最后刘明宇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自己家方向都不知道,向川就把他带到自己家去了。好在他们家有两张床,向川把刘明宇安置在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了何佳卿到过几次他家但他一次没打开过的房间。 刘明宇向川是直接把他丢进卫生间的,冲了一盆子水在他身上就算洗澡完事的,丢床上之前,又扒光他衣服,他光溜溜躺着,向川连被子都懒的给他找,一张床单盖过去。 何佳卿简单的洗了澡,然后向川也洗了一下,他把何佳卿推进那个房间,把床单抽了,换上一套大红色的。何佳卿站在一边没动,向川伸手臂把他拉了过去,他惊叫一声,最后跌到向川身上。 向川也喝了不少酒,身上的温度滚烫无比,何佳卿一碰到向川就想逃,但是向川搂的死紧。 何佳卿不知道是被冷水冻的还是怕的,莫名想到他抓着玻璃割破手的那晚,身体有些颤抖,求道:“向川,你别这样。” 向川哼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搂着何佳卿,他把头靠近他颈子,伸手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指着相框里的照片上的人对何佳卿说,“这是我妈。” 照片上的人体态娇小,面容白皙,长发披肩,穿着件深蓝色的裙子,整体看来很端庄,说不上很美,或许是眉目间有几分病态,笑容也恹恹的。她旁边一个男子搂着她的肩膀,身材高大,五官很突出,看起来很严肃,但是笑起来的样子跟他的长相极为不符,有几分痞气。 向川问他:“好看吗?” 何佳卿看着照片上的人,点了点头:“好看。” 向川又道:“这是我妈跟我爸去领结婚证前拍的。我妈她爸不准我妈嫁给我爸,因为我爸是个混混。一点也看不出来吧,因为我爸是混混的头,他是帮派老大,杀人不眨眼的。” 顿了两秒,他又说:“但他爱着我妈。” 何佳卿愣愣的看着向川,想问他又不敢问,他还在纠结两个人现在离的那么近的距离,以前他不懂,但是随着他跟齐筠一起肢体接触的多了,他也明白了这种亲近是因为喜欢才会有的,两个同性之间正常的交往,绝对不会是一个坐在另一个人的腿上的。但是向川在跟他说回忆的事,他也不好打断他。 向川道:“他们领了结婚证,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时候我妈却出事了。从此之后他就再也不爱我妈了。” 何佳卿张了张嘴,看着床上的大红色,他有些脸红发烧,推了推向川的手,张口道:“我们——”他其实想问向川为什么把这些告诉他,想了想,又觉得心里别扭,所以把话咽了下去。 向川没管他,接着说自己:“我恨我爸迂腐,也讨厌我妈没有原则的爱着我爸,她吃的一切苦都是她活该……我又是那么的希望我爸能好好对我妈,哪怕只有一天。后来我爸死了,我妈也抛下我,自杀了。也是在这个房间,血都染红了床单,邻居们都说,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受苦了,我也觉得她死了就不用整天活在自责当中,每天都是在受罪。” 最后一句话完全跟不上前面的节奏,跳的太快,何佳卿不禁拧头,望向向川。向川把相框又放回抽屉里,对何佳卿说:“人们都说,好心的人是不会得到善终的。”放好之后,向川就搂着何佳卿,胸膛贴着他后背,心脏缓慢跳动着。 何佳卿满脸通红,心里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他身体有些僵硬,半天都说不出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向川搂着他躺在床上,拿被子盖住他,道:“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我妈很像。” 两人躺了一会,谁都没有动,最后向川先移开了手,他身体躺平,仰面睡着,不知道闭眼了没有。何佳卿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说:“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要好好的。” 向川笑了一声,过了一会才说:“无所谓好不好了。”他现在一无所有,两手空空,除了满心的怨恨,什么都不属于他。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或许只是选了几句不太重要的话,说来给何佳卿听,让何佳卿不那么紧张的。能说出来的其实都不是心里话,毕竟向川也没有真的喝醉。 何佳卿静静的躺在一边不动,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把手伸过去,摸到向川掌心,说道:“你还有——”他本来想说,你还有兄弟,还有同学,也还有未来,但是向川反过来一下子攥住他的手,侧过身子直直盯着他,把他吓了一跳,想要抽回手,但是向川的力道很大。 可能向川也知道他误解了什么,嘴角抬了抬,什么都没说又主动放开了。 谎言固然很美,但是向川还没有到自欺欺人的地步。 何佳卿还是害怕向川,他不敢挨着向川太近,往边上移了几寸,连身子都翻到另一边去了。 正在这时,房门碰的一声被人撞开,刘明宇跳着脚大声喊道:“妈,有蜘蛛!”连眼睛都没睁,直接钻到床上,抱住向川就开始哭嚎,“还有老鼠!” 他是光着身子的,把向川恶心死了,推又推不走。刘明宇嚎了一会,好像把自己嚎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向川,往后一退,又碰到何佳卿了,他想了想,最后果断的大叫一声:“有外星人!”拉住被子就蒙头大睡。 三人挤在一起,床就显的有点小了,但除了向川,何佳卿跟刘明宇都睡的很舒适。跟这间屋子一样,长期时间没打开,有些东西上面都落了灰,向川心里也蒙了很多尘,风刚吹起一点,马上就被落下来的再次覆盖上。 培训班何佳卿再也没去过,后面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刘明宇,给他发短信,他说他被录取了。何佳卿跟向川商量着去看看他,但是一直到暑期结束,他们都还在计划当中。 暑假还在继续时,地震的事情因为国内一个重大的赛事而被冲淡几分,虽然一直都还在关注,但是悲伤的情绪已经少了很多,家园重建,人们渐渐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何佳卿找不到工作,整天跟向川无所事事,一到傍晚,向川就骑车带他到处逛。但是何佳卿一提议向川去看刘明宇,向川就道:“他那么喜欢动,肯定看运动会去了。” 天还早,他就跟何佳卿一人一个甜筒,坐在游乐场对面看小朋友玩耍。 第五十二章:音乐会和闷小孩 大三开学两个月后,何佳卿去看齐筠爷爷的时候,偶遇了梁桢。 高云山在一个星期前订了婚,那之前梁桢就不见了。何佳卿也是从齐筠的信里知道消息的,齐筠信写的不长,据说他还要呆在四川一段时间,年底他们可能会换地方,具体的他没有多说,信的末尾告诉他高云山跟梁桢分手了,高云山要结婚,梁桢可能回老家了。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梁桢根本没有离开过本市,不知道他那些天都去了哪里,高云山还曾经到过何佳卿学校,问他见过梁桢没有。 从养老院出来,梁桢对何佳卿说:“我要回老家了,等小齐有时间了,你们一起去我家玩吧。” 何佳卿跟着梁桢走了一路,不知道梁桢要去哪,他也过了公交车站,但是还不想跟梁桢道别,听了梁桢的话,他点了点头,又问梁桢:“为什么要回老家?” 梁桢叹了口气,没说话。何佳卿自觉有些失言,慢慢吞吞的跟在梁桢后面走着。走到下一个路口,梁桢停下来看着何佳卿,道:“你回去吧,记得以后去我家玩。”何佳卿嗯了一声,梁桢又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着转身离去。 其实何佳卿对梁桢的感觉一直是普普通通的,他没有多帅气,话也不是太多,不见面的时候几乎连他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他跟高云山的事何佳卿并不太了解,只知道梁桢和高云山的关系与他和齐筠的关系差不多。 不管高云山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要去结婚,何佳卿是坚决站在梁桢这一边的,他想的简单,就是他都能坚持下来,高云山却不能,连带着他对高云山的印象一下子变坏,回去之后就给齐筠写信,说了一些他的困惑。当然,信没有寄出去,齐筠的位置多变动,这段时间在这里,过一段时间就去了别的地方。 自从何佳卿刺了书店的兼职之后,他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发传单向川不让他去,餐厅打工刘明宇也不赞成,后来还是路恒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他们小区那边的幼儿园帮助带小孩子。 那些孩子大的有五岁,小的也只有三岁,大多是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的,说起来是个幼儿园,其实就是个游乐场一样的托儿所。加上周末,何佳卿一周有四天的时间可以去上班,很快就适应了那边的环境。 游乐场规模不是很大,小朋友的总数加起来都不超过30个,但是照看他们的人员却有十多个,每一个人最多只能看管三个孩子。本来照顾小朋友的都是一些阿姨,要么也是小女生,何佳卿这个男生还是头一例。 路恒刚一说这个提议的时候,蓝发跟黄毛就忍不住笑了,甚至黄毛还说:“死人妖,你难道想叫他跟你一样扮成女的混进去?” 向川在一边没发话,路恒道:“这有何难,管理员是我小姨。” 第一天路恒穿着淑女装跟着何佳卿一起去的,路恒小姨姓赵,大家都叫她赵姐,连路恒都不叫她姨。赵姐见何佳卿文文静静的,没多问路恒什么,就让何佳卿上班了,他一天的工作就是负责擦一擦栏杆,带小朋友上厕所,或者给小朋友讲故事,教一教简单的数字。 周末虽然也上班,但是小朋友就比较少了,有时候就只有四五个人。刘明宇听说他在那边上班,就把他六岁的表弟送了过来,因为小姑没时间看管孩子,一般周末她都会把孩子交给刘明宇,小孩子虽不调皮,但是比较难带,用刘明宇的话来说,就是一点都不可爱。原本六岁的小孩应该也能说会道了,但偏偏这个小孩是个闷葫芦,别人不跟他说话,他也绝不张口,大多时候刘明宇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让那小孩也一边自己玩去。有时候看着也蛮心疼的,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于是刘明宇就想到了何佳卿。 这孩子不太合群,去了游乐场要么是自己拿着铲子勺子玩沙子,要么是自己在本子上涂鸦。何佳卿擦完了桌子栏杆,过去那孩子那边,看了一会他画的东西,小孩也不看他,画完了就翻页,一涂就涂了一个多小时。 游乐场有准备小孩子吃的零食,何佳卿拿过来一点,问他:“要吃东西吗?” 那小孩抬起头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画自己的。这么小的孩子,看人的时候却跟他幼小的年纪极为不衬,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严肃。 何佳卿跟其他小朋友都挺合得来,这小孩子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刘明宇送来的时候只说他叫吴戈,何佳卿忙了一会,又记不太清楚了,于是边看他画画,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小戈。” 不远处有两个小孩在玩滑梯,何佳卿指着那边,对吴戈说:“你怎么不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呢?” 吴戈头也不抬,道:“你问题真多。”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被个六岁的小男孩说,何佳卿微微有些脸红,看了一会他就站起来走开了。一小孩上了厕所裤子没提就跑出来,后面有个阿姨在喊他的名字。那小孩撞到何佳卿身上,何佳卿就把他的裤子提了起来,然后领着小孩回去洗手。 吴戈看了两眼,又继续画画。 要下班的时候刘明宇来接吴戈回家,黄毛也骑车过来送何佳卿回学校。那黄毛因为穿着不伦不类,一头黄发醒目有型,到学校门口总能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何佳卿跟他提过几次,叫他不用去送他,但是黄毛依然每天下午六点准时在门口等着。 黄毛看到刘明宇带着吴戈上了一辆出租车,摸着下巴问何佳卿:“那小屁孩是谁?” 何佳卿下意识的反问:“怎么了?” 黄毛想了想,道:“一看就是个满身反骨的臭屁孩子,估计也不太好照看吧。” 何佳卿道:“还好,很懂事。” 黄毛叫何佳卿上车,发动车子时,他又蹙起眉头,说道:“我看他有点眼熟,又不知道哪里熟悉。” 何佳卿笑了笑,没答话。 时间在继续走着,何佳卿除了上课上班,其余时间就是在宿舍看书,他也试过写一两篇散文或者小说出来,被寝室几个人嘲笑了一番,就当做日记写着娱乐自己,再也没有给大家分享了。 大三的时候有一部分学生在忙着谈恋爱、考研、修双学位,有些学生也在做生意赚钱,还有一些学生依旧整天打游戏沉迷于网络,那就是何佳卿的室友,农林专业的那个。他打游戏已经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甚至可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自己买了台电脑,但是学校晚上会断网断电,他还是会跑出去到网吧去玩。据他自己讲,他有四五门课都挂科了,从大一到现在重修费都交了好几千了。 说到重修费,跟钱扯上关系,就又到了各个学生拉选票争奖学金的时刻了。何佳卿他们班依旧是以投票的方式,但是据说好几个学生自动放弃了奖学金,参与选举的同学刚好是奖学金的名额一致,毫无悬念的,何佳卿拿到了奖学金。 由于去年曾佳请他吃了饭,这次何佳卿决定请回去,他兴致勃勃的找了曾佳,曾佳也没有推辞,自己选了地方。 那是一家韩风餐厅,店面虽小,但装修得很精致,四壁挂有不知名的艺术家的画作,室内还播放着典雅的音乐,在这里吃饭对曾佳来说不仅是味觉上的享受,身心都相当舒适。何佳卿起初还担心这么好的地方,价钱一定不便宜,不过他想着自己有奖学金,所以没有多在意。但是一看菜单,他就不禁脸红起来,完全认为自己最初的想法太过于无知。 一顿饭吃下来才用了五十九块钱,接完帐,餐厅还附赠了两杯蜂蜜茉莉茶,何佳卿就跟曾佳坐在餐厅里听着音乐喝着茶,聊一聊班上的事,以及对未来的打算。 何佳卿是走一步算一步的类型,他只听着曾佳如何畅想未来,知道曾佳想考国外大学的研究生,想有一番作为,做一个名人,说到最后,曾佳又对那些想法做了个总结:“不过都是过去式了。” 何佳卿捧着茶杯想问又不想问的样子没让曾佳嫌弃他,反而让曾佳微微一叹:“两年多,你倒是一点没变,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鄙视你。” 何佳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了一句:“你也没变多少啊。”不管时间过去多少,曾佳始终是何佳卿无法企及的一个高度,当初大一的时候何佳卿看曾佳就觉得他跟自己不是一路人,曾佳跟大多数人都有点区别,看起来名利都不太在乎,一身淡泊,即便现在看曾佳,他也依然高高在上,那个词不是贬义,而是何佳卿从心底里羡慕。要用何佳卿自己和曾佳比,他就觉得自己一身土气,而曾佳就跟沾了仙气一样。 但是他不曾知道,曾佳也曾经满身的土气,只不过他将那些东西全部积压在心里,不让旁人看到罢了。 听了何佳卿那句话,曾佳莫名笑的很畅快,过了会道:“何佳卿,你想好未来了吗?” 何佳卿摇摇头,说:“没想过,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 曾佳又问:“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其他地方?” 何佳卿仔细想了想,老实的说:“其实,我不想呆在大城市里,我想回家,但是我姐姐可能会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去其他地方吧。” 曾佳语重心长的说:“何佳卿,心里怎么想的就要去做,不然会后悔。” 何佳卿点头,笑道:“谢谢,我知道,你也一样。” 两人离开餐厅,往学校方向走,曾佳突然对何佳卿说:“何佳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好久了,九号那天我在市里有一场钢琴演奏会,你过去给我当听众吧。” 九号晚上的演奏会并不是曾佳第一次登台,他第一次在众多人面前弹奏钢琴是在大学里,作为德国一个巡演乐团的一员,最后一个上场。乐团知名度在前,大学生又并非专业,曾佳长相出众气质干净,曲调柔和,乐思清澈,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那之后,曾佳又以个人名义演奏了几回,宣传册上印着:“知名艺术家赵嵩之子赵唯,磨砺十年,海外归来……” ——除了知名艺术家,其他都是假的。 但是曾佳迷恋上了那种感觉,他现在几乎花去一大半的时间去练琴,还要抽出一部分时间看书,每天最多只睡四个小时。曾佳始终觉得有付出就有回报,所以再多的辛苦在掌声和赞许面前都不值一提。 之所以曾佳要何佳卿去听他弹琴,大概是因为他心里有还那么一小块没有被虚荣完全吞噬,那么多的人,其实没有几个是认真倾听他的心声的人吧。 的确,名声可以带来心理的满足,但又让他极大的空虚,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孤独,但是现在,他比以前更寂寞了。 自从第一次曾佳登台演奏之后,杨兮风就再也没有在台下做他的听众了,一般他安排好一切,就从曾佳的视线里消失了。 到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 曾佳嘴上说着没什么要紧,但还是有些在意,所以他想找个听众,让自己的心能有些许归依感。 不过隔的远远的,曾佳并不能知道何佳卿有没有专心在听。何佳卿跟吴戈坐在一块,吴戈右手边是刘明宇,他们表兄弟两个也跟着何佳卿一起来了。吴戈坐的比在场所有人都认真,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把台上的人和钢琴盯着。 刘明宇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笑道:“小戈,不是让你看的,是听的,你放轻松一点。”他大概在家里经常欺负吴戈,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的,吴戈差点被他拍到椅子下面。那小孩也不恼怒,只是看了一眼刘明宇,继续盯着前面。 刘明宇是对音乐没什么爱好的,什么音乐在他听来都一个样子,他又捏了捏吴戈的脸,把个小孩整的可怜兮兮的,但是吴戈都不吭声。 刘明宇整完了自己表弟,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道:“哥哥带你来听音乐了,回家别跟你妈告状。” 吴戈从椅子上下来,在他的视线中挪到何佳卿左手边跟旁边座位的空隙里,蹲在那不言不语。 何佳卿看了刘明宇一眼,刘明宇却道:“别管他,他喜欢安静。” 吴戈拿手把耳朵塞住了。 蹲了一会,吴戈大概脚麻了,又站起来,立在那里半晌不动。何佳卿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拉在自己座位上,有点担心的问他:“小戈,你怎么了?” 吴戈闷声闷气的说:“不舒服。” 刘明宇从他那张椅子上挪到何佳卿旁边,也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呀?”吴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叫道:“你走开!”刘明宇这才正经起来,知道吴戈不是闹着玩的。 没等两人继续问,吴戈就又说道:“肚子疼。” 何佳卿离他近,伸手揉揉他的肚子,问他:“哪里疼?” 吴戈想了一下,觉得何佳卿这个问题太多余,他已经都说了是肚子疼,当下皱紧眉毛,道:“就是肚子疼。” 何佳卿跟刘明宇对视一眼,又听见吴戈说:“肚子疼,走吧,回家。”小孩子的逻辑就是说什么就要做什么,说完了这句话,他拉着何佳卿的手,想把他拉起来,让他跟自己一起离开。 何佳卿看了看还在弹钢琴的曾佳,有些为难,刘明宇抱起吴戈,对他说:“我送小戈回家,你等演奏会结束了再走。” 还没等何佳卿点头,吴戈突然连连拍了几个巴掌,都落在刘明宇脸上,同时伴着他的大叫:“不要你,你走开!你走开!” 刘明宇一下被拍懵了,手上一松,吴戈就跑到何佳卿身边,抱住何佳卿的胳膊,继续拉他:“走吧,回家。” 在游乐场从没有见过吴戈这么黏着何佳卿的,他也有些意外,见吴戈表情很坚定,似乎不拉起他就誓不罢休,他想了想,跟着吴戈一起站起来,吴戈又一下子抱住他的腿,使劲推着前面的刘明宇,让刘明宇先走。刘明宇也站了起来,为了不影响其他听音乐的听众,快步走了出去。 何佳卿抱起吴戈,吴戈立即抱住他的脖子。吴戈已经有六岁了,骨架子不小,何佳卿抱着他有些吃力,出了音乐厅,刘明宇就准备把吴戈接到自己怀里,但是吴戈卯着劲的踢他踹他,就是不让他碰自己。 何佳卿跟吴戈没有混熟,对吴戈不太了解,刘明宇是他表哥,他的一举一动刘明宇都异常熟悉,这时候的吴戈比较反常,刘明宇给他小姑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跟何佳卿一起把吴戈送去医院了。 第五十三章:一年尾,一年新 吴戈肚子疼是急性阑尾炎,他不舒服了有一会了,但是这孩子闷惯了,不声不响的自己忍着,最后实在难受才说出来。医生给吴戈做了阑尾切除手术,之后吴戈就在病床上睡觉,期间他的父母只打过一次电话。 何佳卿见吴戈小脸苍白的样子就越发觉得这个孩子惹人怜爱,他一直跟刘明宇守在医院,第二天中午,吴戈的妈妈才到医院来看他。那是个一身职业装的美丽女性,她给吴戈带了一个毛绒玩具,才站了一会,电话就响了,于是她给了刘明宇一沓钱,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医院。 吴戈抱着玩偶躺在床上,沉默得几乎不像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何佳卿喂了一点粥给他喝,他也不闹别扭,安安静静喝了小半碗。刘明宇没敢把吴戈生病的消息告诉他爷爷,下午他爸妈也来了一趟,一天就三个亲人过来看望吴戈。 经过看到的这些事,何佳卿倒是明白了一些吴戈不爱说话的原因,他在家大部分时间都是无人看管,没人跟他说话,他自然就比较自闭。但是毕竟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不清楚吴戈的父母是怎么狠下心不管他的。 他在这里七想八想为吴戈不平,吴戈倒一点也不在乎,吃饱了他就玩着玩具,把小熊的胳膊旋转各种角度,还跟小熊鼻子对鼻子,似乎在跟它聊着天。玩了一会,吴戈又困了,他也不说话,就把小熊放在他手边,闭上眼就开始睡觉。但他皱紧了眉毛,因为身上的疼痛,睡的并不安稳。 何佳卿摸了摸吴戈的小手指,吴戈以为他要抢他的熊,连忙又睁开眼睛,紧张兮兮的看着何佳卿。何佳卿又摸他的头,像个在对孩子说晚安的小爸爸一样,对他说:“你睡吧,小熊陪着你。” 吴戈也不应声,看了他两眼,眼睛才又闭上。 何佳卿又陪了吴戈一个多小时,向川就过来找他了。那时候吴戈还在熟睡,向川只看了一眼,对这么个小孩没有多大关注。为了照看吴戈,何佳卿一晚上加一白天都没有休息,向川叫刘明宇再给他小姑打电话,然后带着何佳卿回学校了。 别人家的小孩,也是别人家的事,何佳卿跟吴戈也没有太多交流,对那个孩子最多的只是同情怜惜,他就是想留下来继续看着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何佳卿跟向川回了学校,简单的吃了顿晚饭,然后他又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回到宿舍就给曾佳打电话。 昨晚他们在演奏会中途离开,其实大大伤了曾佳的心,曾佳在电话里没表现出异样的情绪,何佳卿还以为真的就没关系,然后他又放心的跑去写日记了。 在何佳卿他们离开后不久,马上就有第二个人离场,而且那人不仅离场,还在离场前狠狠讽刺了曾佳,指出了他弹琴过程中出现的几大错误,甚至还怀疑他的身份。随着那人的愤而离场,人群里爆发了各种言论,有说曾佳水平偏低,跟国内好多大师都不是一个层面,更难以跟国外的艺术家相提并论,还有人说曾佳靠姿色惑人,名义上是父子,实际上是情人关系…… 曾佳挂了电话,那些言论又纷至沓来,他感到头都要爆炸了,眼泪忍不住就涌出了眼眶。 最伤人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他认为是朋友的人,其实并没有把他当做朋友。 曾佳哭了一会,就趴在钢琴上睡着了。晚上十一点,杨兮风回来,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了挫折。杨兮风把曾佳抱进卧室,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曾佳也醒了,正颓废的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的手。 杨兮风吻了曾佳唇角一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他,说道:“抱歉,昨天没在你身边。” 曾佳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道:“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又不关你的事。” 杨兮风不以为意,把曾佳揽进怀里,笑道:“你总是言不由衷,说谎话其实比真话要难过的多。”曾佳不说话,也没再推开杨兮风,杨兮风自顾自说着,“寒山问拾得的话记得么,世人有人辱我骂我……” 曾佳没等他说完,连忙打断他:“记得,但我本来就是假的,他们说的也是事实。” 杨兮风摇头,保持着他一贯的微笑:“你看山是山,它就是山,别人被你影响到,也就会坚信它是山。” 曾佳好歹是文学院的才子,旷古烁今,知道的典故也不少,对杨兮风的说法他嗤之以鼻:“这个道理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兮风笑出声来,道:“乖,在我这里,我说的道理一定有它存在道理。” 曾佳心情极差,听他这么说,不禁又想起自己最初对他的一些怨恨,蹙眉反问:“你不觉得拗口么?” 话音刚落,曾佳就被杨兮风按倒在床上,一边脱曾佳的衣服,杨兮风边道:“我认为很正确,真理无论怎样都很顺口。”封住曾佳的唇,让曾佳到嘴边的话说不出来。 一番缠绵之后,杨兮风还意犹未尽,伏在曾佳身上,凑近他耳垂,吻他身上出的热汗。大多时候的欢爱曾佳都很配合,杨兮风毕竟是警校毕业,几年高官下来他的身手并没有退化,曾佳就算不乐意最后也会被迫愿意,与其自己受罪,不如自己也舒服一点,想明白了的曾佳应该说是令杨兮风十分满意的。但有时候曾佳还是会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感,比如说现在。 曾佳推了推杨兮风,声音嘶哑,不久前他还哭过,鼻音略重,眉毛拧的很深,道:“重死了。” 杨兮风翻了个身,让曾佳趴在他身上,问他:“这样总行了吧,宝贝?” 曾佳怒火蹭蹭上涨,想要起身,奈何腰身酸软,起来一点又重新趴回去,只能骂道:“恶心死了!” 杨兮风微微一笑,身子坐起来一点,抱住曾佳往他身上压,曾佳含怨带恨的瞪了他一眼,听见他道:“寒假带你去旅游,海南岛,把你阴晦的心晾出来晒晒。” 曾佳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过了一会才道:“不想等考试了,要去就明天,不然……哪都不去……” 回答他的是一声:“好。” 后面几天,何佳卿都没有见到曾佳去上课,听女生班长说,曾佳请了二个星期的假,好像出门旅游去了,发短信无回音,打电话总是关机状态。何佳卿隐隐约约猜到曾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也想不明白,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吴戈出院了之后他外公才知道他做过手术,听刘明宇说,吴戈的父母都被他外公狠狠骂了一通。其实吴戈的爸爸妈妈也并不是不爱吴戈,只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公司的高层,平时都在忙着工作,真的只有极少数时间跟孩子相处。而且刘明宇还说,他小姑跟他姑爹的关系并不好,他们虽然是自由恋爱,却不知道为什么,结婚后两人的感情就立即走了下坡路,一直到有了吴戈,他们这个家庭才看似和谐的一直维持到现在。 刘明宇那么一说,何佳卿越发同情吴戈了,没到周末的时候就盼着周末,一见到吴戈就对他笑,还对他尽心尽力的好。何佳卿本身就不像个大人,跟吴戈一起就像是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吴戈渐渐的对他说的话多了点,还给他画了张像,何佳卿夹在日记本里珍贵保存着。 跟小孩子一起度过的时间是很愉快迅速的,何佳卿写完了一日记本的小说散文,齐筠从各个地方寄来的没有写地址的信也攒了好几封,这一年很快就到了尾声。 可是齐筠的信上说,他“结婚”的时候把一年的假都休完了,部队不给批年假,他要跟队去执行任务。何佳卿也不知道齐筠具体的地址在哪,即便想他,也毫无任何传递思念的渠道。 正月初一的时候吴戈大早上的就跟刘明宇一起去给何佳卿拜年,何佳卿包了个红包给他,吴戈也有样学样,像个小大人一样,回敬了何佳卿一个,何菱留他们吃了饺子,之后他们两个就离开了。何佳卿提着何菱包好的饺子,准备给向川送去,巷子口里遇到黄毛,就跟黄毛一起去了向川那里。 没想到向川屋子里有人,齐刷刷站了一排,向川挨个的发红包,一个个喊着:“谢谢大哥。”然后就按顺序离开了。一上午来了好几批,大多是西装革履,有模有样,何佳卿数了数,就他送饺子之后看到的,向川都发了四十五个红包。 何佳卿给向川煮完饺子,见椅子上还有个没有给出去的红包,于是好奇的打开看了看,见里面装着十张百元大钞,都崭新的,拿出来可以直接割耳朵。他又赶紧放了回去,移到另一张椅子上坐着。 向川连汤带水把饺子吃完,黄毛在一边干瞅着也没见他施舍两个给他,最后还得去给他洗碗。等黄毛从厨房出来,向川从茶几上随手拿了个红包丢给他,何佳卿两眼眨也不眨,好奇望着。向川于是又给了何佳卿一个,何佳卿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二百块钱。 不过过年么,就是图个吉利而已,他身上现在有四个红包,邬凯爸妈的,邬凯的,吴戈的,以及向川的,加起来有六百块钱。这是他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多的红包,他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收好红包之后,何佳卿就迫不及待的想走,他要回去算算帐,看看六百块钱能买些什么,当然,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齐筠买个手机,想要他们以后联系的方便一点,但是他转念又想到这个行不通,齐筠部队里严格规定不能与外界通过手机电话联系。他想得一时兴奋一时忧愁,向川见他坐在椅子上跟屁股上长了锥子一样,刚好黄毛找他有事,他就让何佳卿回去了。 何佳卿一走,黄毛就正襟危坐起来,对向川说:“东帮的人临时变卦,老六没了,他手下的人也都失踪了。” 向川蹙眉想了一下,问道:“消息确定了?” 黄毛点头:“是的,叶传兴跑去国外呆了一年,年前就回来了。东帮收下我们从夜枭手里抢过来的场子,一听到叶传兴回国的消息就怂了,他把老六供了出来,但不知道老六背后还有谁。” 向川冷笑一声,说道:“他知道了才好,到时候该清帐了。” 黄毛也跟着他笑了,但是又挠挠后脑勺,说道:“心理上我是该说是的,可是理论上……二王叛变的时候,已经有诸多人有了异心,他们知道你不是……” 向川没等他说完,打断他道:“我根本不需要。” 这时候门响了一下,向川扭头一看,见何佳卿一脸慌张的站在门口,吞吞吐吐的说:“我掉了,掉了东西。”说着在向川逼人的视线中跑进屋里,在他坐过椅子一角找到他的手机,然后又像是逃命一样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黄毛贱兮兮的笑声:“小心肝,你跑慢点,千万别摔倒了啊。” 黄毛不仅是乌鸦嘴,还未卜先知一说即中,楼道狭窄昏暗,向川跟出去的时候正见他一脚踏空,整个人扑在楼梯中间平台上。跟在他后面准备看向川表情的黄毛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趁向川下去抱何佳卿的时候,他赶紧从旁边开溜了。 正月初一,何佳卿就挂了彩,鼻子根磕破了,送去医院也不好缝针,就打了两针消炎药,但是他上嘴唇还是连带着肿起来老高,不仅不好吃饭,连说话都不利索。 黄毛笑称:“这也算堵住他的口了吧?” 第五十四章:冬天会下雪,有时会寂寞 开春下了场雪,刚升起来的气温又有回落的状态,等气温回升,又是三月底了。何菱在何佳卿的怂恿支持下,答应了邬凯的求婚,他们三个一同回了何佳卿的老家,给他父母上坟。北方要比南方气温更低,何佳卿被他姐姐包的跟个软粽子一样,返程到市里,一下车他就热的直冒汗。刚刚到家还没收拾好,大雨就倾盆而来。 何菱没有搬去邬凯家那边,她依旧住在单人格子间里,因为下大雨,邬凯在这儿又呆了半天,到雨下了小点,何菱跟邬凯去买了菜,回来时何佳卿已经一个人去学校了。在内心深处,何菱是不想留邬凯过夜的,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女孩,虽已答应邬凯跟他在恋爱,邬凯却连亲都没亲过她。 两人吃了晚饭,雨又跟加持了一道魔法一样,在城市里疯狂的下着,何菱租住的地方地势低洼不平,拍水也不通畅,有地方的水都能没过脚背。何菱心一软,就留着邬凯过了一夜。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恋人关系,不发生一点什么基本上就对不起外面瓢泼的大雨。由于事先都没有准备,几个星期后,更大的事情就降临在他们头上。 起先何佳卿并不知道他姐跟邬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意外,只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尤其生气,一个尤其高兴,他问邬凯,邬凯只是笑而不语,问他姐,他姐就大骂邬凯。最后是邬凯的爸妈提着一大堆东西,跑到何佳卿那里,叫他劝他姐姐搬到他们姐弟最先住的地方,他问了之后,邬凯妈妈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跟他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邬凯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何佳卿,要不是下雨那天他回了学校,邬凯可能没那么早跟何菱结婚,最起码也得等到何佳卿大学毕业。并不是说邬凯迫不及待,只是意外来的太意外,他跟何菱的第一次就让何菱怀孕了。 何佳卿想到自己要当舅舅,上课下课都在想,想了之后又有点失落和困惑,如今他已经到大三下学期了,再有一年,他就要毕业,到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去哪,只从现在来看,何菱跟邬凯孩子都有了,她绝对会跟着邬凯留在这地方。 还有一年的事,何佳卿想了一会也就不想了,下课了就跑到他姐那里,去看他姐以及他姐肚子里那个还没成形的外甥。 何佳卿把这个消息也跟吴戈说了,不过孩子还小,他也不知道吴戈能不能听懂,吴戈只是把细沙铲进塑料小车里,又倒出来,反反复复。吴戈现在还是喜欢一个人玩,他不喜欢其他小朋友,整天不吭声的样子跟个老成的大人一样。何佳卿看着吴戈就想起来他小时候,也都是一个人,不过何佳卿是因为体弱多病被关在家里,吴戈跟他又不太一样。 何佳卿把这些都写进他的日记本里,写的时候很认真,但是他自己却都不好意思再看一遍。 何菱怀孕三个月后,邬凯把她娶进了家门,婚礼办的相当隆重,邬凯家亲朋好友多,摆宴席都摆了五十多桌,何佳卿也带了同学去,不过他想请的朋友最后只有曾佳没去。 事后,何佳卿才知道曾佳生病了,原先只是小感冒,后来加重成了肺炎,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岁月有双巨手,蒙上人的双眼,偷换了流光,时间于是飞快。 十一国庆之后,何佳卿就跟几个同学一起分配到市下面的一个小镇上当实习老师,教初中生语文。 何佳卿性格比较内向,第一次见学生自我介绍都没有,班主任带他到班里来,只跟学生说了他姓何,学生们都叫他小何老师。 小何老师上课一点都不严厉,因为个子矮动作慢,板述要花费半堂课的时间,他在上面慢吞吞的写字,下面就有学生嗑瓜子聊天,还有学生在桌子下面吹气球,碰的一声爆炸了,正好教导主任来巡视,戴了个正着。 教导主任把小何老师叫了出去,过了一会,小何老师回来了,却眼眶红红的。学生们才读初一,心地都很善良,品质也都不坏,见小何老师因为他们受到批评,于是自觉收敛了许多。 不过班上有个调皮鬼,坐在最后一排还总是调皮捣蛋,有次上课还公然跟小何老师说:“我不做作业。”小何老师还没说什么,学生们已经帮着小何老师指责起他来。这学生被全班同学攻击,灰溜溜的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了。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被一同分配过来带体育的刘明宇知道了,他上体育课的时候就让那个学生单独跑了五圈运动场,最后又叫他爬树摘梨给全班同学吃。 学校没一学期都会放一场露天电影,三个年级的学生都搬着凳子坐在大操场上,刘明宇在小卖部里买了好几斤瓜子,分给何佳卿班上的同学,惹的其他班学生眼红死了。等看完了电影,还更有其他班羡慕的。 出了学校后门有条小河,河对面是低矮的山坡跟农田果树,此时野菊花正在开放,其他植物黄中带绿,有些萧瑟。何佳卿把他连在一起的两节课挑出来,带学生到小河对面玩了一回。刘明宇把他的单反相机借给了何佳卿用,拍了好多张照片。回来时学生们个个手里掐着菊花,跟其他班学生炫耀。 期中考试,何佳卿带的班语文成绩排在末尾,虽然班主任比较不高兴,但学生们却喜欢上了何佳卿,之后每次他上完课离开教室,都有好多个女生拉着他问问题,晚上下了自习,办公室依旧可以看到那几个小身影。 其实何佳卿并没有那么差,没有了陌生跟紧张,他上课也能出口成章,只不过书本上的东西毕竟是死知识,学生的基础或者积累在那里,应付考试自然会出些问题。在另外一方面,何佳卿深得人心,他跟学生们讨论中外名着,有时候扯上一些学校禁忌的言情小说,还自己出钱给他们订阅报纸刊物,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学生的知识面。 本来语文课就是最轻松的课程,学生们舒服,自然学的更好。再有测试的时候,小何老师带的班考了第一。 元旦过后,何佳卿他们的实习生涯就要告一段落了,学生们都很舍不得实习老师,纷纷筹钱,给实习老师送这送那的。何佳卿收了学生送的一个笔记本,带走了和他们一起游玩时的照片,以及跟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然后就回到了大学的校园,继续着他即将完结的学生生涯。 有一部分人听从学校的安排,跟着大多数学生一起出去实习,有些学生则是自己找地方实习,更有一些学生,因为打游戏睡觉旷课的多,学分没有修满,安排实习的时间他们还在疯狂的上着课,一直到各专业都考完,这一学期才算过。这样的学生,自然就是何佳卿的室友农林学生那一类。 何佳卿回校的时候农林学生还在天天做实验,天气冷他的手都冻生疮了,看着异常恐怖。因为他挂掉的学科太多,他几乎每晚都要熬夜看书,但是学校到时间又会限电,于是他就让农林学生去了他姐姐嫁人后就空出来的屋子。何佳卿没多少课,农林学生用功的时候他就给他烧热水泡茶喝。 除了那一类人,还有就是考试成绩勉勉强强、实习也不见慌张的诸如向川的这一类。有三个月的时间没见向川,何佳卿回学校了也一直没见他。在游乐场倒是碰到过路恒,路恒却叫他什么都不要问。 对于自己从未涉及到的东西,何佳卿也没有想象过,但是他隐隐约约猜到一点向川会做些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做梦,梦见向川浑身是血,醒来后心悸不已。 元月中旬,气温骤降,何佳卿在游乐场带孩子衣服没穿暖,回学校就感冒了。这个时候也接近了何菱的预产期,何佳卿害怕他感冒传染给了何菱,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在校医务室买了点药。两天后没什么效果,何佳卿人也没多少力气,爬不上自己的床,就在向川床上躺着。 艺术学院那学生还在外面实习没回来,平时看着不大的宿舍这时候空旷下来,何佳卿发烧头痛又睡不着觉,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生病的时候不管是谁身边没个人都会感到孤独无助,他前几天还在他姐那里看到他姐夫是如何的疼爱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是无比的可怜的。他开始想念齐筠,想他温暖的掌心,热烫的胸膛,还有唇舌在他身体上游走的细吻。 一年多没见到齐筠,没被他牵过手,没被他拥抱过,何佳卿能拥有的只有想象跟回忆。他身体很烫,内心却极度渴望着什么,慢慢的把手伸进衣服里,本来已经很红的脸越来越红。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鼻头因为流鼻涕不停的擦有点肿,出了汗的掌心在胸膛上抚摸着,幻想那是他想念极深的人。胸口的凸起微微颤栗,他揉了两下有些微的快感,禁不住张开嘴叫了一声:“齐大哥。” 光是抚摸已经满足不了身体的空虚和心里的寂寞,何佳卿把手伸进裤子里,包裹住那热得有些烫手的东西。 断断续续叫着:“齐大哥……” 边叫边哭,呜咽着,发出一声声类似快意的呻吟。 何佳卿背部已经出了汗,黏在衣衫上,让他面红耳赤,既羞耻又快乐。把裤子褪到膝盖上,两腿颤巍巍的张开,挺起下腰,随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摇晃。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室外温度应该也极低,但是室内却宛如到了仲夏,何佳卿额头上汗水滴下,沾到他睫毛上,跟泪水混合在一起,后又滑到嘴边,他张开嘴巴,像条搁浅的鱼,不住的呼吸。 “齐大哥——” 门锁响动,何佳卿还沉浸在快感当中,他烧的有些糊涂,大概也分不清现实跟虚幻,只觉得有个人到了跟前,随着那人的靠近,室内的温度猛然降了下去。 何佳卿平躺在床上,细细的两条腿打开着,手还托在根部,但是手背上一片白浊。 他还在哭,眼泪都打湿了鬓角。 “阿瓜,如果是我,你还会这样吗?”人在说话,但是何佳卿看不清人的长相,那人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额头,声音不似刚才那一声呼唤轻柔,转瞬间就如同雷动:“何佳卿,你还活不活了!” 何佳卿被震醒,惊呆了一样看着消失已久的向川,突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向川不管他,快速把他的裤子拉起来,抱起他就往门外冲。 第五十五章:新生 向川抱何佳卿出校门的时候曾佳看见了,曾佳原本慢悠悠的在雪地里走,向川从背后冲过来,带起的风几乎都能将人掀倒。曾佳停顿了一会,跑了几步没追到向川,但是确定了他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下雪天不好拦车,向川显得有些急躁,他怀里的何佳卿还在哭,边哭边要从他身上下来。向川并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他忍住把何佳卿丢在路边的冲动,朝他叫了一声:“你给我闭嘴!” 何佳卿哭的更大声,身体里的热情早就被冷雪冻僵,他的脸一片青一片白,连嘴唇都发紫,但是向川却觉得自己抱住的是一块烙铁,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体温烫人。向川见他哭的都要背过气,忍不住无奈叹息,说道:“何佳卿,就当我求你,你暂时把我想成他吧。” 何佳卿还在哭闹,但他没穿鞋,向川不可能把他放下来,抱着又往前面走了几十米,等了一会,才终于看到一辆车缓缓开过来。向川把何佳卿抱上车,可能是有了第三个人,何佳卿慢慢的安静下来。向川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包住他,他外套下面只穿着件衬衣,浅色的布料上有点点血迹。 何佳卿盯着向川不出声,过了一会,他把向川的衣服拿了下来,被向川看到了,向川吼了他一声:“我不需要!” 到医院量体温,何佳卿烧的有竟四十二度,原本就发着烧,他还哭闹了一场,嗓子干哑无比,向川不准他说话,让他打针的时候睡觉。 何佳卿一觉醒来,身体好些了,但是雪还没有停,向川就在旁边坐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何佳卿又闭了闭眼,眼泪滑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充满了酸涩,他不顾向川的命令,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向川。” 向川没吱声,何佳卿也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他说:“别告诉我姐姐。” 向川看了眼窗外,没直接回答他,只是问他:“你想吃什么?” 何佳卿刚准备摇头说自己吃不下东西,向川就道:“我去买,等着。” 医院门口就有卖快餐的,向川却沿着那一趟,找了家酒店,买了排骨炖玉米和鸡蛋羹。回到医院,他没说什么话,何佳卿自觉的拿起筷子跟小碗,扒了小半碗的米饭,把鸡蛋羹拌进饭碗里,吃了两块排骨。这时候旁边病床上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的妈妈用纸包着一块烤地瓜进来,何佳卿多看了两眼,向川又把他碗里的米饭加满,鸡蛋羹也全让他吃了。 等何佳卿吃完了饭,向川对他说:“你姐姐已经生了孩子,打你电话关机,你姐夫到学校找你,敲门一直没反应,最后没办法找了我,我才回来。何佳卿,你有几天没出宿舍了?” 何佳卿只注意到他最前面那句话,等向川停了下来,他立即问:“我姐姐生了个什么?” 向川却不回答他,又道:“是不是我不回来,你一个人在宿舍里死了都不想让人知道?” 何佳卿忍不住又哭,说道:“不是的,我只是……” 而向川苦涩一笑:“只是什么,只是你把所有人对你的关心都认为是理所当然,都不屑一顾。” 何佳卿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哭着说:“不是的,我没有。” 向川就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说:“除了他,是吧。”没等何佳卿再说话,向川又说,“何佳卿,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不介意强迫你呆在我身边。” 何佳卿并不是有意识的要远离关爱他的人,他到现在也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严重,没到医院前,他也不知道他发烧都能有四十多度。向川这么责怪他,他真的有点想不通。 看着他哭,旁边的小女孩一直盯着他看,向川倒是无动于衷,说道:“何佳卿,你太任性了,非要把所有人都吓的半死,你才觉得满足。” 其实向川这样说并不是毫无依据,何菱刚生完孩子就对着他哭诉,说自从她结了婚,就很少看见何佳卿,何佳卿去实习的时候,三个月都没打一个电话给她,回学校了就呆在学校,到她生孩子前,她只见过他一面。他们都不知道何佳卿在想什么,以为何佳卿又认为他不重要了。 何佳卿抓紧床单,身体都开始颤抖,向川的语气太重,他觉得有些难以承受,嘴唇哆嗦着,泪水流个不停。 向川丝毫不为所动,道:“你连一句狠话都听不得,难道不是吗?”何佳卿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一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脑子里嗡嗡直响。过了一会,微微好些了,他又开始恶心反胃,扑到床边就要吐。 这时候病房门被打开,邬凯搂着怀里抱着孩子的何菱进来,一见何佳卿难过的样子,何菱差点把怀里的孩子给丢了。何菱披头散发,神情憔悴,几步走到床前,孩子哇哇大哭,她却全不在意,随手往床上一放,马上就抱住了何佳卿。 何菱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好几次,这时候强忍住没哭,声音却哽咽:“小宝,你担心死我了!” 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在床上大哭,邬凯心疼儿子,连忙把孩子抱了起来。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怎么责怪何菱,只哄着孩子,对何佳卿说:“小宝,以后别这样了,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一个人闷着对身体不好。” 何佳卿鼻尖酸涩,点了点头。何菱状态好点了,邬凯就把孩子递给她,然后何菱笑着给何佳卿看他的小外甥,说道:“小宝,是个男孩呢,长的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她说了这句话之后,边上孩子的父亲脸上微微有些不悦,道:“还没长开呢,怎么看的出来?虽说孩子可能像你多点,但起码还是有点像我的吧。” 的确孩子太小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就看外形,这孩子也跟何佳卿差别很大,何佳卿是早产儿,生下来跟只小猫一样,这个孩子却足足有八斤重,毛发也很浓密,是个极其健康的男婴。 何佳卿只看着面色红润的婴儿,说了声:“好丑。”何菱骂了他一声:“小混蛋!”而后跟着他一起笑。 向川默默站在一旁,心里却有些微微的担忧。 何菱坐月子期间何佳卿也在医院陪她,小孩子小名叫贝贝,意味着跟何佳卿一样,都是他们家的宝贝,大名叫邬延,血脉延续。孩子长大了点,皮肤不再皱巴巴,渐渐的面色白皙,看的出来是个很漂亮的小男孩,长相的确跟何佳卿有七八分相像,但是细看的话,自然还是有些孩子父亲的影子存在。 何佳卿自己有时候就像个小孩,抱着这个小外甥,身体僵硬着,几乎不敢动,就怕小外甥哪里磕到了。但是小孩很乖,几乎很少哭闹,跟着刘明宇一起过来的看小宝宝的吴戈有时候也会想把他抱起来。三个小孩在一起玩着,说着,边上看的人也不由得喜笑颜开。 过完了年,孩子满了百日,抱起来就更好玩了,他喜欢抓着人的手笑,两只眼睛弯弯的眼角上翘。放在小摇篮里,没人的时候他也不寂寞,就一个人在里面咿咿呀呀的,等到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就突然大笑一声。 何佳卿呆在何菱那的时间多了起来,动不动就去逗小孩,使得小孩子的口水鼻涕经常蹭他一身。 见他这么喜欢小孩,何菱就笑着问他:“小宝,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吗?” 何佳卿赶紧摇头,道:“不要。” 何菱微微叹气,邬凯又问:“为什么?” 何佳卿捏着小外甥的手指,想了想,说:“我是男生,不能生孩子。” 邬凯跟何菱面面相觑,何菱差点都准备说“你还知道自己是男生啊”,但是又怕说了让何佳卿不开心,于是换了种说法,继续问他:“你齐大哥也不想要吗?” 齐筠是何佳卿心里一时的痛,想到不能见他,何佳卿就难过起来,却也坚持着认为齐筠跟他是一样的想法,道:“齐大哥也不会要的。” 邬凯在一边叹气:“你们还小,等再大一点就明白了,也许他只是说不会要,不代表他不会去想。” 他说的有道理,但是何佳卿从没往那方面想过,这已经是一年过后的又一年,从前年分开后,齐筠不再一个月寄两三封信,一般都是二个月才有一次消息,而何佳卿一次都没有回过信,他有好多话都没对他说过。经过邬凯这么一提,他突然间觉得脑袋边上敲响了一个钟。虽然还不至于怀疑齐筠变心,但他还是担心齐筠的爷爷会像他姐姐们这样,逼齐筠结婚生孩子。 又逗了一会小外甥,何佳卿就浑身不舒服,离开了何菱跟邬凯的家。他没有回学校,而是跑到齐筠爷爷那里,吭哧了半天,问了齐筠爷爷一个问题:“齐爷爷,齐大哥喜欢小孩吗?” 齐筠爷爷在给菜园子翻土,一边叫何佳卿把豌豆子递给他,一边说:“筠儿大了我不知道,他小时候挺喜欢跟一群孩子闹。” 他的回答没有回答得让何佳卿满意,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问的一点也不唐突,站了半天,他又说:“我姐姐她生了个小孩,很可爱。” 齐筠爷爷笑呵呵的说:“你姐姐生孩子应该也有两三个月了吧,这么久了我也没去看看,不过估计你姐姐也不记得我了。” 何佳卿颓败了,弱弱的说:“没有,我姐姐还记得你。” 没从齐筠爷爷这里问出什么来,何佳卿也没留在这吃饭,跟他聊了几句,何佳卿就回学校了。 大四下学期基本上没多少课,大多数学生忙着写毕业论文做毕业设计,或者往各大公司投简历,何佳卿的专业本来就轻松,闲暇的时候,他还是会躺在床上看书写日记,一周去游乐场三次。何菱嫁给邬凯,其实也就间接的把他们家的欠款也带了过去,她又那么疼爱何佳卿,不可能不给他钱上学,况且还有齐筠也在往他留给他的那张卡里打钱,何佳卿现在也不需要为生活费操心。之所以要去游乐场,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由于那里的小孩子。 小孩子内心纯洁,他们的世界一点也没有烦恼,何佳卿在游乐场什么都不用想,感觉时间也过的飞快。 回到宿舍虽然也没多少烦心事,但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什么,冷冷清清的。 也许也是看出何佳卿需要做一点事情转移注意力,向川决定带他出去逛逛,何佳卿顺便又把刘明宇叫上了,然后刘明宇带上了吴戈。 第五十六章:惊险一刻 三个人带一个小孩,逛了古城街,逛了游乐场,商业街倒是也去看了看,就是给吴戈买了一套玩具,其余三个人什么都没买。男生们大多不怎么喜欢逛街,要不是有孩子陪着,估计从古城街出来他们就该回去了。不过吴戈也是个怪异的小男孩,不管是哪他都会去,但是却显得比几个大人还要兴致缺缺的样子。 从商业街里出来,经过一个大广场,这广场旁边有个前代古迹,正中心还有座巨大的石雕,许多人都在这里拍照游玩。而在广场上就可以看到江面,周边还有各种小摊贩,民乐跟流行音乐混搭,小吃小玩吸引了不少小孩子。 刘明宇要抱着吴戈去坐木马,吴戈去害怕那些木马上面奇形怪状的装饰,死活不去。最后刘明宇自己跑去坐了一回,还让何佳卿给他拍照。然后刘明宇又去买炸丸子跟臭豆腐,在人家店铺前拿着大螃蟹耀武扬威,把吴戈吓的直往向川背后躲。吴戈其实跟何佳卿更亲近一点,但这时候何佳卿早就被一边笼子里装的小兔子吸引了过去,丢下吴戈,自己一个人跑过去看小兔子,还有大猪鼠了。 买完了小吃,吴戈捏着两串丸子迫不及待的去找何佳卿,给了何佳卿一串,他也有点兴致勃勃起来。原本何佳卿对自己养的那几只小动物的消失就心存怨念,他早就想再买几只,但是一直不敢提。这时候见吴戈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就问了他:“小戈,你也喜欢小老鼠吗?” 吴戈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卖小动物的老板眼明手快,把笼子门打开,抓出一只浑身雪白的豚鼠,说道:“这个也叫荷兰猪、天竺鼠,能长到小兔子那么大。” 老板要把豚鼠给吴戈,吴戈却不喜欢,指着笼子里一只黑黄白三色的,说道:“那个。”首次看到吴戈对一样事物感兴趣,刘明宇很痛快的掏钱买了。何佳卿也对小老鼠爱不释手,看了看向川的神色,他又把小老鼠放回了笼子。 向川在一边没吱声,刘明宇倒是看出了何佳卿的失落,于是又买了一只,跟吴戈那只装在同一个笼子里,打算回去让吴戈替何佳卿养着。 何佳卿这才高兴一点,把手指伸进笼子空隙里,两只老鼠就去咬他的手指,吴戈看样学样,也把小指头伸进去,却在被咬了之后惊叫一声,赶紧又缩了回来。 玩了一会,吴戈要上厕所,何佳卿就带他去找公厕,刘明宇跟向川买了饮料之后就在广场尽头的座位上等着他们。 过了大概有半个钟头,何佳卿跟吴戈还没有回来,向川心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兆,打何佳卿的电话,他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发短信回来,就一直持续让手机响着。两人到公厕那边去找,只看见吴戈一个人蹲在路边抱着他的笼子,笼子里空空如也,他面前是堆在一起的两只血肉模糊的豚鼠尸体。 刘明宇拉起吴戈,还没问他怎么回事,向川突然就像发狂了一般抓住吴戈的衣领,吼道:“他呢!” 吴戈看了眼地上的豚鼠尸体,道:“不知道,出来后,笼子掉在路边,小老鼠已经死了。” 刘明宇不明状况,只觉得向川朝一个小孩子发火是很不对的,于是推开向川的手,准备把吴戈抱起来,进厕所看看何佳卿是不是还在里面。但是向川却是一眼看过来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抓住吴戈的肩膀,眼睛一时通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真该死!” 刘明宇脸上一热,全身都禁不住颤抖起来,抱起吴戈,跟头天认识向川一样,说道:“你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这么说话!他能知道什么!”吴戈是他表弟,他是看着吴戈长这么大的,哪家的大人不是想着自己家的小孩子快快乐乐成长起来,怎么能容许别人这么诅咒自己家的孩子?向川是刘明宇的朋友,所以刘明宇更加气愤,也不打算去看何佳卿,抱着吴戈就准备回家。 “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向川丢下这一句话,朝着跟刘明宇相反的方向奔去。 在刘明宇怀里的吴戈动了动身体,趴在他肩膀上,望着远去的向川的身影,又看了看他手中什么也没有的笼子,闭上眼睛,悄悄落下一滴眼泪。 在一间地下室里,黄毛搬出一箱子的枪支弹药,看着一边默默无语但是全身杀意凌冽的向川,吞了下口水,胆战心惊的问:“老大,你真的确定是叶传兴的人做的?” 向川瞥他一眼,没说话,挑了把枪出来,看似平静的给枪装子弹。 黄毛又道:“舅爷那边,他再三说了先别动手。” 装好了子弹,向川又紧接着把枪上膛,冷声道:“我不知道他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而且——”他把枪对准黄毛,声音比刚才还要冷酷,“我的事情,他最好不要多问。” 黄毛惊出一身冷汗,待向川收了枪,他还心有余悸。 五月份的天,因为少雨而显得极其干燥闷热,黄昏时晚霞红透半边天,有种染血似的惊心。 这里是远离城市高楼大厦的一处小型工业区,共有十三家工厂。跟工业区紧紧相邻的是半高的青山,因为背着晚霞,山色显得极其浓重。职工宿舍在山下,有一条坡度平缓的开阔公路连通,工厂区则另有一排排饭馆跟商店,已经到了工人下班的时间,但是饭店跟商店都冷冷清清的,工厂周边显得很安静,几乎没有在外面走动的人。 到天色渐黑的时候,厂房四周的路灯亮了一瞬,紧接着又灭掉,而工厂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两点灯光,没有轰鸣的机器声,显得十分的诡异。 两队人影从暗处悄悄潜过来,交汇后又各自分散,黑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过了不久,一声夜莺啼叫划破寂静,从各方突然又窜出数个人来,依旧交汇之后重新打散,向厂房摸去。 而在他们后面,是三辆奔驰而来的黑车,停车后马上下来十多个人,而且个个手里有枪。 那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向川。 此时距离何佳卿失踪,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向川几近发狂,前一个小时对方才发出消息,叫他到这里来见面,但又没有明确指出具体位置。这厂区的建筑从外形上看大多都是一样的,加之每个工厂都有一两间房子透出光亮,几乎难以分辨跟抉择。 几人下车搜了一间工厂,什么都没有发现,不仅没见到可疑的人,连工厂员工的影子都不见一个。 一直在向川手边的黄毛奇怪道:“人呢?” 随着黄毛话音落地,车间里面机器后面传来一声鸟叫,紧接着又传来另一声呼应,二楼的窗户猛然被人打碎。向川制止住想要开枪的手下,也没去二楼,而是带着人出了厂房。 一出门,向川就朝天打了一枪,当在黑暗中看到人影的时候,他们想都没想,直接朝着人开枪,在最前面的当然都是炮灰,射伤射死的有五六个人,其余人见状忙往隐蔽的地方躲避。但是大多都不知道在暗处遭遇了什么,许久都没有再听到动静。 向川直接带人到了最里间的一间厂房,进了大门,只觉得庭院空旷,但是满院子都是灯光,大有静候已久的气氛。 从外面看,这厂房高有四层,跟其他工厂没什么两样,进了院子之后,楼房是倒竖的L型,正对面是二层高的楼房,一楼全部打通,机器肃穆庄严的整齐排列着。而在四楼对面,则是前一间工厂的背面,靠墙树木茂密,灯光极亮。 高四层的主楼地势略高,一眼望去就是前台,前台背后是一面高墙,阻挡了人的视线。 向川带人经过前台,到了墙后面的地方,机器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空间,皆靠近墙体,但是都停止运作,冷冰冰的矗立着,像是守卫。 一楼跟二楼之间没有楼层板阻挡,上下的空间是连通的,车间两边各有楼梯,四面都有走廊,构成绝佳的射击方位,十多把枪逼视着下方。 快速把楼里面的环境扫视了一眼,向川就看到了不见七个小时的何佳卿。 何佳卿没有被怎么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受虐的迹象,他只是皱着眉头,还还好好的坐在椅子上。而他的手在另外一个人手里,那人拿着把指甲刀,似乎正在给他修剪指甲。 旁边则有二十多名持枪男子,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给何佳卿剪指甲的人年纪已过半百,鬓角也有些白发,但他眼光如刀,精神矍铄,指甲刀下去,剪中的不是何佳卿的指甲,而是他手指头上的肉。 何佳卿颤抖了一下,血从他指尖流出,他看起来疼的有点想哭,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 那老者捏着何佳卿的手指,看着血流出来,他又用矬子挑了一下,让血流的更多更快。然后他对向川说:“我剪的已经够慢了,你要是再来晚一点,可就不是这么把小刀子了。” 向川不去看何佳卿,只是冷冷盯着那人,道:“你想怎么样?” 老人说:“你断我财路,绝我生路,现在被威胁了,就只有一句话,是有多狂妄。早几年是我低估了你,没想到竟然就姑息了你这么多年,你也不过是想给向武报仇,可他毕竟不是你亲爹,你又何必紧抓着我不放?你好,我好,他也好,何乐而不为?”他看了看何佳卿,又开始剪他另一根手指。 何佳卿眼睛里的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但他咬紧嘴唇,死命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明里暗里,你也都吃过几回好处,杀了我夜枭不少的人,一当我不在,你们就变本加厉,当我一回来,你们就警民合作,配合的天衣无缝,把我老叶当做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你说,我想怎样?”这老人说话阴阳怪气,无端的让燥热的空气也变的有些冷意。 向川抿唇不语,老人又说:“年轻气盛没什么不好,做过了就很让人厌烦,尤其不讨老人喜欢。” 向川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老人道:“不要再找我报仇。” 这看似只是一句话,也像是只有一层含义,但是跟他的目光一撞,向川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没等老人下命令,他身边的人就准备扣动扳机,但是向川这边不知道谁竟然先开了枪,子弹看似朝着叶老大而去,实际上却是奔向何佳卿! 叶老大跟向川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向川更是来不及反应。就在子弹打到何佳卿眼前的那一刹那,坐在椅子上的何佳卿突然朝后仰倒,子弹打了个空,一直打到后面的机器上。 而在同时,叶老大的人开始对着向川他们开枪,枪声太杂,几乎也没有人去分辨打何佳卿的那枪中了没。向川只觉得随着何佳卿那一倒,他的心脏也有一刹那的停止跳动,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一边的黄毛拖着条伤腿,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向川狠狠一脚把黄毛踢开,仰面躺在地上朝二楼打了几枪,枪枪命中,有几个已经从二楼倒栽了下来。他在地上翻了几个身,被枪子逼的连连后退。这时候二楼走廊上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四个黑衣的人,向川差点都以为是叶老大的后援,却见黑衣人竟是对着叶老大的人开枪。 叶老大手里也有枪,但他站在人后什么动作也没有。向川退到一个有机器遮挡的地方,眼睛一直盯着叶老大,他看见叶老大旁边爬起了一个小身影,想要窜出去的时候,黄毛却从边上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向川一瞬间眼里就聚集了滔天的怒火,吼道:“滚开!” 四周都是枪响,何佳卿不知道该往哪里跑,他蹲在地上害怕的直想哭,向川的声音传来,他还以为是在说自己,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向川终于摆脱了黄毛,他用枪托砸在黄毛的头上,把黄毛砸的头破血流,黄毛还在叫着:“老大,别管他了!” 前面有个人被子弹击中,倒在何佳卿跟前,何佳卿看着那人被打破的头跟没有闭上的眼睛,吓的大叫起来。他的叫声引起了叶老大的注意,叶老大回头跟发现了什么一样,伸出手就要去抓何佳卿。 比起对死人的恐惧,何佳卿其实更怕叶老大,他两根手指还在痛着,见叶老大朝他伸手,他想也不想的就挥手打开了,可他两腿都直打哆嗦,站起来没走两步就被叶老大抓住衣领,叶老大一边想把他拖到身前,一边厉声喊道:“都别开枪了!” 何佳卿啊的一声大叫,却见叶老大后中了贯穿肩胛的一枪,而他自己则被人扑倒,那人将他护着紧紧的,没让他面部接触到地面,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到了楼梯处的角落才避过子弹的狂追直射。 叶老大那一声喊叫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枪声还在继续,甚至于从门外又奔进来一批的人,对着楼上一通扫射,叶老大身边剩下没几个人。向川见进来的都是他的人,他便提着枪朝叶老大走去,每走一步,都显示出他呼之欲出的心情。 八年前,叶老大杀了他的父亲,使得他母亲也殉情自杀,向川追了叶老大八年,也恨了八年,就在把他逼到死角的时候,叶老大突然又来了这么一下,他差一点又杀了何佳卿!向川现在已经是满心满眼的杀意,他开了几枪,但都被叶老大躲过,向川原也不会那么容易只给他一枪就让他死去。他打中叶老大的膝盖,叶老大爬不快,另一条腿上又挨了一枪。 见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叶老大冷冷一笑,道:“你杀了我,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出卖向武的人是谁,更不会知道,谁在向武新婚之夜——” 向川愣了一瞬,可是没等他问清楚,叶老大额头上突然被打出一个血洞,他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口血,终究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其他的声音。 开枪的人,向川全无预料。 本来以为就此可以报仇,但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向川浑身煞气,满心的怨恨跟怒火无从发泄,他盯着开枪的人,一步一步,像是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杀、了、他!” 第五十七章:这条路一直走该有多好 开枪的人,也是现在抱着何佳卿的人,其实何佳卿也绝对没有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是齐筠。 齐筠并没有露出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是光从这一点,何佳卿也认得出来是他。如果不是齐筠,恐怕也不会有人会从二楼跳下来,冒着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危险过去救他。刚到楼梯角停下来,何佳卿就抱着齐筠哭了起来。 何佳卿是很没用,但是这种场面绝对也不应该是他该参与进来的。他一直忍住没哭,或许是他也认为抓他的人不会因为他的软弱而放了他,而现在他放声大哭,是因为身边终于能有个依靠,他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齐筠也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他的任务并没有要求击毙叶老大,而是活捉他,通过他再继续追踪其他国际罪犯。可是齐筠看着何佳卿哭,他就什么都忘记了。 这时候向川也朝着齐筠走过来,并且举着枪,对叶老大的恨,似乎因着他的死,全都转嫁到齐筠身上。向川开了一枪,何佳卿大叫一声,抱紧齐筠贴在他胸膛之上,至于要做什么,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但是向川枪里没有子弹,打出的是空枪。 何佳卿又惊又惧,满脸都是泪,抬起头望着向川,哀求道:“不要,不要这样……” 向川丢了枪,狠狠一拳朝齐筠打过去。而齐筠毕竟是特种部队的,他毫不费力的避开了,因为抱着何佳卿,他也不想跟向川打,况且他并没有认为自己杀了很无辜的人。 似乎,看情况,向川原本就是与叶老大有仇,可是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恩怨,为什么会牵扯到何佳卿? 又躲过了向川的两拳,看向川依旧毫无停手的打算,齐筠也被打的火气上涨,他松开何佳卿,横出一臂,堪堪挡住了向川的胳膊。 向川又使出另一只手,同时弓腿弯膝,朝齐筠胸腹顶去。 向川并没有专门的师傅教他武术,向武也是混混出身,他的身手都是靠偷学或者自己打架打出来的经验,况且他也没有教向川太多,向川大多时候也是靠自己琢磨。比起接受的都是正规训练的齐筠,向川要显的野蛮的多。而向川招招都不避开齐筠的要害,每一下都下了十足的狠劲。 叶老大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二人打架,何佳卿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在一旁没用的哭着。 向川力气够大,在体型上似乎也胜过齐筠一两分,近身拳斗不可避免会擦到对方的身体,但齐筠好歹是摔跤好手,在队里还没有第二个能够胜的过他的,他胜在应变能力强,向川灌满力道的一拳碰到他身体时,已经没有多少力度落到他身上了。 倒是齐筠打到向川的时候,向川是硬生生挨下来的。不过齐筠对向川并没有深仇大恨,他也没想过要把向川怎么样,只是想让向川停手不要再打下去。向川再朝他进攻的时候,齐筠抓住了向川的手腕,刚准备说话,向川却又朝他的脸打了一拳。 早几年向川跟人打架的时候没少挨揍,他被打的多也有了自己独有的一套应变能力,但这些顶多在跟人打架上占据上风,一点规则都不遵循。原先他还有些章法,打中齐筠之后,他又乘胜追击,连连用膝盖撞了齐筠大腿数次。 看到齐筠占了下风,跟他一样装束的人开始不淡定了,却还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打算,边上另有一批拿枪杀红眼了的人,他们必须还得提防着那些人。这些东西何佳卿必然不知道,而就算他知道,他也管不了,他只见到齐筠被打了好几下,心痛的要死,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喊道:“向川,别打了!” 这样一声喊下来的效果,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休战,而是造成了两个极端,向川是恨不得打死齐筠,对他的怨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齐筠则是认为何佳卿眼里他不如向川,也是恨不得一下子把向川打残打伤。 齐筠一瞬间的爆发将向川踢出几米开外,扑过去又跟他纠缠在一起,下手也丝毫不留余地,打中向川的鼻梁,当即就让他鼻血涌了出来。两人越打越没有顾虑,早已经管不得招式了,只要能打到对方,即使不幸挨上了对方的拳头,也跟不痛不痒一般,却回敬对方双倍的力量。 他们打的不可开交,边上的人也看的心惊胆战,尤其何佳卿难以忍受,几次都想跑过去拉开他们,但是一个黑衣服的人把他拉住了。何佳卿哭个不停,却毫无任何解决的办法。 向川绊倒了齐筠,压在他上方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地上撞,齐筠又是一拳挥到向川脸上,贴着向川眉骨过去。向川倒翻在地,换成齐筠占据上风,齐筠本想再打向川一下就停手,向川竟先一步弓起膝盖,狠狠顶在齐筠左肋之上。 齐筠身体颤了颤,同样也用膝盖撞了几下向川的腿,两人自从一沾了地就跟回到了孩童时代,在地上翻滚着,一个绝不认输,一个毫不妥协。 拉住何佳卿的黑衣人说道:“山猫这次真是栽的彻底,真成山里的野猫了。”语气轻飘飘的,还带着笑意,何佳卿听来就像是在嘲笑一般。何佳卿一下子对他没了好感,又开始使劲挣扎,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何佳卿会这么固执,笑了笑,就放开了何佳卿。 何佳卿刚跑了一步,不知道谁开枪一下子打在他脚边,他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跟向川扭打在一起的齐筠忙拧身去看何佳卿,急切的叫着:“乖宝!”他从向川身上起来,还没迈开步子,向川又一脚扫去,但是也许是打了半天架力度不够,他这一下竟然只让齐筠趔趄了一下。 向川没能让齐筠扑地,倒是这时候他手下有人开始朝着齐筠开枪,齐筠自己往地上一扑,迅速翻滚身子,到了何佳卿跟前,何佳卿早就做好了往他怀里去的准备,抱住他就不撒手。 持枪的人还要继续,向川忽然大吼一声:“住手!” 声音落地,外面突然又响起一声鸟叫,屋里的黑衣人也发出类似的声音,没一会,两队全副武装的人就冲了进来。 那是两支队伍,一支是齐筠他们部队,一支则是本市的特警队。这个小型工业区原本就有叶老大的厂房,他被逼的穷途末路,于是劫持了整个小工业区。齐筠他们之所以跟特警合作,就是因为面对的是同一个人。 原以为会很困难,没想到叶老大的人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轻轻松松就解除了所有的威胁。 但是,比叶老大还具有危险性的人却还存在着。 特警队的队长一进来,莫名其妙的就笑起来:“哪里是威胁,这都是自己人。”他说着就走到向川跟前,跟向川低声说了几句话。 向川却看了何佳卿一眼,问道:“阿瓜,你走不走?” 何佳卿还伏在齐筠怀里,听到他的话连一个表情都没有。向川也明白了他的心思,自己一个人先转身出去了。何佳卿呆呆的看着向川离开的背影,又无声的落了两行眼泪。 齐筠摸了摸何佳卿的头,将他搂的更紧。 出工业区时,几辆警车开了进去。 齐筠的同伴朝他挥了挥手,说道:“山猫,你先陪你媳妇,明早我们叫你。” 齐筠目送着他的同伴消失在黑夜里,转身去拉何佳卿,何佳卿却自己一个人先走开了。齐筠追上去,刚把手搭到何佳卿肩上,何佳卿就又挣开了。他也不说话,一个人在路边走着,走过那段缓坡,就见到一个三岔路口。 齐筠见何佳卿停了下来,走到他身后,低声问他:“去哪,老婆?” 何佳卿随便选了个方向,闷头朝前走。 齐筠觉得何佳卿突然变的沉默是和他有关,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才刚看见何佳卿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能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何佳卿为什么不理他?难道是因为他跟向川打架的缘故? 谈恋爱到现在,何佳卿好像还没有跟他闹过别扭,在齐筠眼里心里,何佳卿一直都乖巧得不像话,这时候到底怎么了? 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头绪,齐筠索性不去想,凑到何佳卿身边,一伸手臂紧紧揽住何佳卿的肩膀。何佳卿不说话,但他极力挣扎着,就是不想让齐筠碰他,巴掌连连拍在齐筠胸膛上。 齐筠愣了愣,最后直接一把抱住何佳卿,再次问道:“怎么了啊?我做错什么了吗,乖宝?” 路灯照耀下的何佳卿一脸伤心,他别过头不看齐筠,固执的不张口讲话。 齐筠又双手捧住他的脸,准备低头吻他,何佳卿使劲推开齐筠,狠狠一脚踢在齐筠腿上。见他不动口也不动手,一上来就动脚,齐筠只道他是又退化成小孩子,还没有意识到何佳卿是真的动怒了。 又走了一段路,公路倒是很宽阔,可是开过来的都是大卡车,甚至还有挖土机,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就想这么一直走下去,走到齐筠终于发现问题,或者走到他气消,再跟齐筠一起往回走。 大多时候,齐筠都是很聪明的,可他毕竟不是何佳卿,没有那么敏感的心思,他想了一路,依旧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遥远的天空不时出现闪电,空气里浮动着闷热跟躁动,齐筠抬头看天,喃喃自语道:“要下雨了。” 何佳卿依旧不搭理齐筠,却是忍不住流下眼泪,他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指,被指甲刀剪破的指尖沾到泪水,又开始钻心的疼了起来。他的影子细细的,抹泪的动作看在齐筠眼里,疼的齐筠心尖一颤。 齐筠从后面抱住何佳卿,只见一个大的影子重合在小影子之上,小影子挣扎了一会,大影子就完全包裹住了小影子。 何佳卿越来越难过,渐渐的哭出声来,齐筠把他翻转过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见何佳卿竭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哭的时候为了不发声,死死咬住了嘴唇。但是那眼泪却一直在落,两只眼睛里面不知道到底积蓄了多少的水分,就跟不会枯竭的泉眼一样。 齐筠低头吻住他的嘴唇,把他的泪也吻了进去,泪水微咸,齐筠温柔细心的舔舐着,让何佳卿不得已松开了咬住嘴唇的牙齿,任由齐筠把舌头探进他口中。何佳卿的手放在齐筠肩上,身子必须要完全靠着齐筠才能保持站立,他两腿微微打颤,手臂环上齐筠的颈子,呜咽出声。 两年了,终于真实的触摸到彼此,不仅何佳卿哭泣不止,齐筠也是满腹的辛酸——就想此刻的相拥,定格成永恒。 何佳卿已经被吻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只手拍着齐筠的胸膛,开始仰着头往后躲。齐筠扣着他的后脑,勾着何佳卿软软的舌头,越吻越上劲,一只手都摸到何佳卿腰下部位,竟然还要再往下…… 何佳卿又开始难过,双手一起捶打着齐筠,哭的肩膀不住颤抖。 齐筠搂着他不放,热情还在体内没有散去,虽依旧不是很理解何佳卿为什么那么伤心,他还是对他说道:“对不起。” 何佳卿趴在齐筠胸膛上,哭着说道:“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是个骗子,骗子……” 齐筠一脸讶然,问他:“我哪里骗你了?” 何佳卿却还是自顾自说着:“你是个骗子,骗子……骗我跟你好,又不管我,骗我说你会来看我,可你都回来了,却不去看我……一直都在骗我,骗子!” 齐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了半天,又听见何佳卿说:“你说叫我等你到大学毕业,可你又要走了,第一次是一年,第二次是两年,这一次你又要我等你几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我不要你很伟大,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都行。齐大哥,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这一刻齐筠真的什么都不想顾,他搂紧何佳卿,说了声:“好!” 第五十八章:心很小,只能住一个人 前路无尽,可也不能就这么走下去,眼看着马上就要下雨,齐筠牵着何佳卿的手跟他顺着原路返回。到了三岔路口那里的住宅区找人问了路,穿过一个公园,等了一会,然后就拦到了一辆车。 还没找到地方,城市里就刮起一阵阵大风,等到两人下了车随便进了间旅馆,雨点就啪啪的砸了下来。 齐筠脱了衣服之后,身上就显露出一片青紫红肿,肩背上一大块都几乎成了黑色,后脑上也鼓起了一个大包,叫何佳卿去摸,何佳卿却躲的远远的。他脸上也有擦伤,半边左脸都肿着,右眼青黑的,跟嘴角的伤刚好能连成一条直线。 他拿水洗了下,旅馆里只有白酒,他凑合着往身上擦了点。本来已经没多大感觉,这时候一挨上酒精,疼的他直皱眉头。何佳卿手指上破了口子,条件简陋,稍微清洗了一下就用纸巾先包住了。齐筠没让何佳卿帮自己,他就在一边的床上坐着,而齐筠每皱一次眉,他就觉得自己身上也奇疼无比,忍不住嘶出声来。 齐筠背上还没擦到,已经被何佳卿的样子逗的大笑,何佳卿觉得他太可怜,于是出于同情,他用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沾了点酒,轻柔的往齐筠背上揉抹。揉了一会,何佳卿手心开始发烧,觉得齐筠背上的皮肤也滚烫无比,他顿时脸色通红,把手收了回去。 齐筠低笑出声,一把将何佳卿拉进怀里,握住他手指包裹住的一只手,大拇指在他掌心细细摩挲着。何佳卿怕痒,没几下就忍不住笑了,并要缩回手。齐筠拿到唇边吻了一下,却没有放开。 享受了一刻的温情,齐筠对何佳卿说:“睡觉吧。” 何佳卿摇摇头,道:“不想睡。” 齐筠贴近他的额头,自己也觉得酒味太重,就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退回原位,笑道:“不睡觉怎么可以,小猪就应该吃了睡睡了吃。” 何佳卿依旧摇头,一只手擦过齐筠的胸口,从下往上摸到他喉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齐筠又一把捉住他的手,对他说:“乖宝,很想我吗?” 这次何佳卿没有摇头,他脸红着把头埋进齐筠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齐筠却还在犹豫:“我这副样子,你真的没问题?” 何佳卿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脸红的像是能滴下血来。齐筠想到上一次他走时何佳卿的主动,不禁失笑。 何佳卿仰面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齐筠俯下身过来亲他,齐筠的脸一边红肿一边眼睛乌黑,看起来是有几分滑稽,他好不容易憋住笑,齐筠却擒住他的嘴唇,一只手挠他咯吱窝。他笑的欢快,两腿乱蹬,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齐筠的小腹,齐筠痛的龇牙咧嘴,看似凶猛的朝何佳卿压过去。何佳卿翻了个身,胳膊肘撑着床铺,似乎想要爬走。齐筠又提着他一条腿,把他翻到正面。 “齐大哥,别舔了,痒死了——别舔了!”脚板被齐筠捉在手里,齐筠亲了亲他脚趾,何佳卿羞的不得了,无论怎么都甩不开。后来齐筠又开始舔他的脚板,他只觉得全身像是有轻微的电流窜过,包裹着浴巾的腰不断扭来扭去,有一截小芽已经露了半头出来。另一条腿想要乱踢,被齐筠用腿压住。 何佳卿下半身动不得,也坐不起来,着急的连连挥动手臂,痒的不行,脚趾绷的都要抽筋了。齐筠不为所动,何佳卿担心他下一步就是要把他的脚吞吃入腹,害怕的大叫起来:“齐大哥!” 一直到何佳卿痒得眼泪都奔出眼眶,齐筠才放过他可怜的脚板,从他脚背开始吻,一直吻到何佳卿大腿根上,湿哒哒的吻,让何佳卿全身都禁不住颤栗起来。 何佳卿在担惊受怕中小JJ就已经翘的老高,齐筠笑了声:“乖宝。”像是呼应他。说着用手指拈着小乖宝的顶端,往下拨动。何佳卿条件反射的伸腿踢了齐筠的脸一脚,踢完了之后才想起他脸上有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齐筠倒是很不在意,低头亲了亲手里捏的小东西,又用牙轻轻咬了下何佳卿的小球球。何佳卿伸出手不知道要做什么,咬牙也憋不住心里的快感,于是张嘴发出一两声细碎的呻吟。手指刚碰到齐筠的头,齐筠顺势就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把何佳卿往自己身上一抱。 泪眼朦脓的瞧着他,何佳卿只感觉齐筠牵引着他的手,把一个滚烫的东西交给他,低声对他说:“我也很想你啊,乖宝。” 何佳卿脸红发烧,任齐筠抱着他又往他移近了几分,把两个人的东西都塞到何佳卿手里,然后握住何佳卿的手,两个人一同用力,上下滑动。这次齐筠使了坏,何佳卿要s的时候他用指尖掐住了,把何佳卿逼的快要发疯,不住求他:“齐大哥,好难受,呜呜……” 齐筠吻他嘴唇,把何佳卿的求饶都吞进肚子里,那种快感折磨了何佳卿又有小半个钟头,齐筠才大发慈悲松开手指。何佳卿咬住齐筠肩膀,眼眶通红,发泄之后,他全身的力气也像被抽光了,趴在齐筠身上直喘着气儿。齐筠也呼吸粗重,抽出纸巾将二人小腹上的白浊擦拭干净。 而后,齐筠抱着何佳卿躺在床上,对他说:“累了就睡吧。” 何佳卿原先就逼着眼睛,听了他的话只是手指动了动,两人身上都一身的酒味,谁也不嫌弃彼此,他似乎是愉悦的翘起了嘴角,依旧紧紧抱着齐筠。 凌晨五点,窗外响起一声布谷鸟叫,齐筠打算悄悄起身到窗口看看,但是却带动了何佳卿。何佳卿只以为齐筠要走,抱住他的脖子就不松手,眼睛里泪光闪烁,连声说道:“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 齐筠被吓了一跳,听何佳卿声音嘶哑,但是一点也不像被惊醒之后的迷糊,他两眼肿的跟灯泡一样,眼睛里全写的是:“你这个骗子!”齐筠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何佳卿,他也没有想过何佳卿也会过于固执进而极端起来。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何佳卿,何佳卿就哭叫道:“我不让你走,你不许走!” 他这么竭斯底里,齐筠倒觉得他十分可爱,回抱住他,道:“乖宝,你听我说,这次我走了绝对不会让你多等,我马上就回来,你相信我。” 可是何佳卿却摇着头哭着说:“可是你说了的,你说要跟我回家的……” 外面有人叫了声:“山猫!”同时玻璃被轻轻叩响。齐筠应了声:“你们先走。”窗户边黑影一闪,何佳卿看时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他搂着齐筠不松手,齐筠也拿他没办法,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乖宝,你听话。” 何佳卿固执道:“不——” 齐筠也不说话,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跟何佳卿沟通,他是可以放下其他的所有,跟何佳卿一起厮守终生,但是他不能半途而废,一走了之——最起码,他要回去走正规程序,退役或者转业。 而这些也是要时间的,不是他说了算。 何佳卿可以不明白,他要的也只是一个结果,齐筠拉开他一点,耐心的跟他说:“乖宝,我原本也是打算这次任务之后就回来跟你在一起的,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没有理由还留在部队,所以,再等我一次,行吗?” 何佳卿还是摇头:“不要。”齐筠给他抹泪,边说:“别不听话,乖宝,我马上就回来了。” 何佳卿头摇的跟什么一样,他手指上的纸巾早就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时候手指头又隐隐传来痛感。 齐筠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两手抓着何佳卿的肩膀,道:“你要是真不等我了,那就跟别人走吧。” 何佳卿一刹那间跟定住了一样,嘴唇哆嗦,全身颤抖,虽然明知道齐筠在跟他开玩笑,可他还是感到很心痛,就跟齐筠对他说“你不等我了,我找别人结婚去”是一样的感觉。 齐筠摇晃了他一下,低声问:“乖宝?”他也被吓到了,想起来何佳卿一贯比较多想,这时候肯定又想到别处去了。 果真没过一会儿,何佳卿就别过脸去,哽咽着,肩膀不断颤抖,断断续续的说:“好……我听……”却连这么简短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齐筠长叹一口气,把何佳卿抱紧在怀里,不断的跟他说:“乖宝,对不起,别不等我,除了你,真的没有其他人要我了。我会很快回来的,这次绝对不会让你等很久,你相信我……我很快回来!” 何佳卿手指都要扎进齐筠的肉里,很不得跟他一起走,但他最后还是慢慢松开齐筠,躺在床上不再看他,却紧紧抓着被子,就像是抓着他的心一样。 齐筠下床穿衣洗漱,然后把何佳卿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想说句话,但又觉得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于是只是笑了笑,起身离开了。 下了雨的天微微有些凉爽,齐筠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何佳卿身旁的枕头就冰了下来,他摸着心口,自己对自己说:“我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齐大哥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奢侈是爱 六月份一开头,大四学生就拍了毕业照,这时候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大部分学生都意味着结束了学生生涯,考研的学生另当别论。在六月中旬,何佳卿他们班上一名男生拿着戒指,点了九十九根蜡烛,在学院门口向他们同班的一个女生求婚,惊动了整个学校,也得到了许多人的祝福。 六月底,何佳卿他们班也聚在一起最后一次吃饭畅谈,男女生都喝了不少酒,或多或少都有些感慨。 然后是同寝室的室友聚会。 艺术学院的学生跟他女朋友几度分分合合,最终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彻底跟他分手,他跟农林学生合租了一套房子,打算一边找工作一边读研究生。农林学生自从大四上学期就决定远离网络,回头是岸了,到快毕业时他还有两科没有考过,不再加把劲他连学位证都拿不到。他们两个说了未来的打算,喝酒碰杯,已经半醉了。 何佳卿跟向川一个是没有想好以后该做什么,一个是早就已经有了计划,所以只是不停的喝酒。一直到所有人都再也喝不下去,他们几个才回到宿舍。 那是他们第一次外出聚会,也是最后一次,聚会第二天艺术学院学生跟农林学生就搬了出去,剩下何佳卿跟向川两个。 其实也不算是他们两个,向川几乎也不在宿舍过夜,他跟何佳卿自从五月份发生的那件事情之后,看起来关系还跟以前一样,但却极少说话。开始是何佳卿有意避着向川,后来向川也不自讨没趣,何佳卿不看他的时候,他也会自动从他眼前消失。 何佳卿不知道向川每天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向川所做的,绝对不是他所能想象的。因为快要毕业,游乐场那边他也没怎么去,就是有时候刘明宇忙起来,他帮忙带一下吴戈。他慢悠悠的过日子,面对毕业,相当的淡定,跟有些人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曾佳修了双学位,而他考国外学校的研究生也有了结果,被澳大利亚一所大学录取,可他在大四的时候挂了一科,补考了两次都没有过,他又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考完绝对不走。所以看着何佳卿不慌不忙,曾佳就从心底里为他着急,同时更坚定了自己出国的打算。 找了个机会,曾佳把何佳卿约了出去,还是在那个韩风的餐厅。 因为是周末,吴戈没地方去,何佳卿也把他带着,给他点了个香蕉船,他自己就在一边吃着,不吵不闹安静的很。曾佳多看了两眼吴戈,问他:“这小孩是向川的弟弟?”听他这么一问,吴戈也抬头看了看他。 何佳卿笑着解释:“不是的,是刘明宇的表弟。” 曾佳其实是见过这小孩跟向川何佳卿一起过,所以就误解了,何佳卿一解释,他也就没往下说下去。 曾佳跟何佳卿说:“马上就毕业了,我也要出国了,你有什么打算?”他语气很淡,但是心里却盘亘着一股淡淡的失望,何佳卿只是一脸迷茫,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点的其他东西也相继上了桌子,吴戈香蕉船还没吃完,对这边也一点不感兴趣。何佳卿担心他吃甜的太多不吃饭,于是把他的香蕉船收到一边,让他吃了个紫菜卷,给他拿了个勺子拌饭,然后吴戈又一个人坐在一边安静的吃着。曾佳心里的不快也被吴戈这只只知道吃的小猪给驱散了。 何佳卿道:“我投过简历,可是没有回音。” 曾佳也没问他投的都是哪些单位,想了想,跟他说:“我知道一家出版社,以前给他们撰过稿,可以介绍你去那里做编辑。”出版社到学校招人,定的是曾佳,可是曾佳已经决定出国了,所以他换了种说法,打算把这工作给何佳卿。 ——虽然何佳卿没有把他看的很重要,但毕竟他们也是朋友。 何佳卿问道:“我可以做吗?” 曾佳点头:“当然可以,过两天我带你去面试,等一毕业,直接过去上班。” 这时候吴戈不小心把勺子弄掉到地上,何佳卿弯腰去给他捡勺子,准备擦擦再用,曾佳又叫服务员拿了把新的过来。吴戈却说他吃饱了,又要继续吃他的香蕉船。 原本就喜欢小孩子,曾佳见吴戈这么乖巧,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吴戈定定的看了他两秒,面无表情的又把头低了下去。 吴戈对谁都不是特别亲近,天生就长着一副冷淡的五官,他很少笑,多看人一眼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但是曾佳不清楚,他以为吴戈不喜欢他,心里微微一动,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忧郁。 吃过饭,何佳卿犹豫了半天,问曾佳:“你什么时候走?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曾佳淡然一笑:“我最后一科考完了就走,去澳洲。” 他没有回答何佳卿最后一个问题,何佳卿又继续问:“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曾佳不语,他不想说,何佳卿也不再问,两人都沉默下去。 一星期后,曾佳就领着何佳卿去了出版社面试,要把原本应该是他的工作位置让给何佳卿,主编亲自面试,隐隐的有些为难之色。并不是说何佳卿不行,而是他们选中曾佳是有人早就安排好了的,或者可以说不是他们选曾佳,而是他们被那个人选中。现在曾佳过来跟他们说,他不来了,但是推荐了另外一个人。 看情形,曾佳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主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着曾佳的面肯定是录用了何佳卿。等曾佳跟何佳卿两人一走,主编立即就打了一个电话。 何佳卿马上毕业,工作就已经找到了,何菱高兴的不行,说好要请曾佳到他们家吃饭。她生了孩子之后婆家很悉心,一点油烟都没让她沾,每天只是哄着小贝贝,身材比以前更丰腴了,厨艺倒是一点没往后退。何佳卿跟曾佳一到家就看到邬凯跟小贝贝在地毯上爬着玩,而饭桌上则是满桌子的菜,何菱还在厨房做汤。 早就已经见惯世面的曾佳竟然又跟刚读大学那会一样,手脚拘束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佳卿从来都是个土包子,待人接物不被人说就不知道,他拉着曾佳去看小贝贝,跟他说:“这是我外甥,我姐说跟我小时候很像。” 曾佳跪在毛毯上,拿手指捏贝贝的手,心里软化得跟一团水似的,点头表示赞同:“是跟你有点像。” 邬凯也没有脾气,在一旁呵呵哈哈的。 其实本来何佳卿就跟何菱很是相像,身高也差不多,只不过现在的何菱要比何佳卿胖一点,何佳卿太瘦了,越瘦就越跟小孩子一样,根本看不出他已经是舅舅辈的人。 吃饭的时候,邬凯疼妻子,叫何菱先跟曾佳他们一起吃饭。小贝贝却不干,也要上桌,看几个大人都吃的那么欢,他在桌子边上捣乱起来,一会撒尿一会打喷嚏,何菱又把他们父子俩赶进了卧室。 曾佳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心里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惆怅感始终堆积在心里,发泄不去。 回到二十八楼的公寓,还没打开门,曾佳就已经觉得这里又冷又空旷。 他跟杨兮风呆在一起有三年,三年里杨兮风的确给了他不少东西。当年他表面上高洁如斯,内心却又极度自卑,渴望过上上流社会人的生活,但是又对那种生活方式怀有怯意,举手投足都在人的逼视之下,如履薄冰。到现在他能谈笑自若,甚至都能实现出国的梦,改变不仅仅只有那么一点。 但是曾佳并没有太大的喜悦,他只觉得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在他生病半个月的时间里,同病房的一对夫妻相濡以沫,他们的女儿可爱活泼,最后却因为没有钱让患了癌症的丈夫继续治疗,一家三口笑着离开了医院。跟他堂妹当年的情况一样,都是放弃治疗,但是给曾佳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他生病的时候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家人也没有跟他心有灵犀,知道他不舒服。 每天只是打针睡觉,醒来只能听到那个小女孩百灵鸟一样的笑声,她还给爸爸唱歌,给他爸爸叠纸鹤叠星星,别人送了她一个鸡蛋,她喂给了爸爸吃…… 从前,曾佳是以为他最爱的是钱,最想得到的是地位,但他渐渐的觉得,那些东西并不能满足他。 他到现在孤身一人,对家人也冷漠至极,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是他认为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有钢琴又怎么样?有一间大房子又怎么样? ——他有爱吗? 杨兮风给的他多,也让他改变的多,但他们始终却像是一种依附关系,少了曾佳,杨兮风依旧如大树一样生长,但没了杨兮风,曾佳就会干枯衰竭。 打开门,杨兮风正坐在客厅,他似乎也在沉思,许久之后才注意到曾佳的存在。 三年的时间,曾佳脱去了童稚,轮廓清晰,眉眼突出,渐渐的有了些锋芒,但是杨兮风还一如当初,对世事漠不关心,却又洞悉一切。 杨兮风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张录取通知书,他见到曾佳,把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问道:“你还想要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曾佳微微撇了下嘴角,说:“这几年你的确给我很多,我很感激你。” 杨兮风想了一刻,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曾佳突然一笑,说道:“可你不能给我我最想要的。” 杨兮风站起身子朝门口走,到了门边,他又停了下来,回头盯着曾佳,道:“曾佳,你太贪心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站了足足有两个小时,确定杨兮风不会再回来之后,曾佳身子一软,坐在地板上,忽然流下了眼泪,喃喃道:“爱真的是很奢侈的东西吗?” 曾佳临走之前给何佳卿发了条信息,第二天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何佳卿忽然打了他的电话,并且跑来机场找他了。 不过何佳卿不熟悉机场,最后还是曾佳找到了他,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但是并没有空着手,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些特产,还有两个本子。他跑的有些气喘,额头上还堆满了洗汗。 叫了一声:“曾佳。”何佳卿就觉得喉咙被堵住了,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 曾佳从兜里拿出手帕,先让他擦了汗,然后才说:“你找不到我就别找我,跑那么快做什么。”心里却微微发紧,有些疼痛。 何佳卿却眨了眨眼,一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曾佳却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何佳卿,你也一点没变。没有人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何佳卿点点头,一把抹去眼泪,道:“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眼泪又开始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就跑开了。 曾佳打开他给自己的纸袋,见那两个本子一个是林清玄的散文集,一本却是童书,本子上图文并茂,何佳卿用简单的涂鸦画了只小羊,最后一页画着小羊安心躺在草丛里,它的背后是漫天的星光。前面都有文字,只有最后一页没有。曾佳翻到前一页仔细去看,才知道了何佳卿的用意。 曾佳看着那被何佳卿画得扭曲的像只怪物的羊,莫名笑的不能自已。 “小羊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风太大,它眯着眼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它想,应该下山了。” 第六十章:动怒 毕业了之后,何佳卿就正式开始在出版社上班,他刚刚出学校,毫无工作经验,主编给他安排到一个编辑手下,从实习编辑做起。每天何佳卿只是校正一下文稿,打印复印一些文件,基本上就是打杂,很简单,但是事情比较多,有时候稿子多起来他还要加班。加班没有加班费,因为他是个慢性子,做不完也是他的责任,一个月只有一千八百块钱。好在比较幸运,他一周的时间没有完全被剥夺,还有两天休息日。 一边数着日子等齐筠,一边攒钱,他上大学的学费都是贷款,何菱不是不帮他还,只是何佳卿觉得那是他自己的事,所以坚持要自己挣钱。周六周日他还会去游乐场上班,带带带小孩子,挣点外快,顺便消磨时间。 到这里来自然有时候会碰到路恒,那人依旧喜欢穿女装戴假发,身形又比较高挑,跟路恒并排走在一起,老有人怀着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们。路恒倒很无所谓,何佳卿却觉得那些眼光让他很不自在。 下班的时候,路恒对何佳卿说:“有时间去看看老大吧。” 的确,自从搬出学校,何佳卿就再也没见过向川了,现如今他已经工作了快有两个月,两人却是连条短信都没有。路恒这样说,何佳卿就点了下头,事实上并不是十分想去看向川,害怕他一见到向川就会对他无比的愧疚。 路恒又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老大现在一定在烂白菜那里。”说着不由分说的把何佳卿拉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把何佳卿塞进去,快速跟司机报了地点。 到了蓝发的酒吧,生意很冷清,只有寥寥几个人在打牌喝酒,里面放着一些古典怀旧的歌曲,光调显得有些暗淡,也无怪乎生意不太好。 向川正跟一个何佳卿从没见过的人喝酒,一瓶瓶直接灌的,蓝发在一边擦着酒杯,耳朵里还塞着耳机。何佳卿看见吧台上有个玻璃缸,里面有几块小石头,石头后面藏着一只乌龟。蓝发看到他跟路恒进门,摘了耳机跟向川说了句话。 向川拧身往门口看了看,忽然把酒瓶往地上一摔,怒道:“你又把他带来做什么?” 路恒道:“老大,他是来看你的。” 向川衣襟敞开,大半的胸膛都露在外面,听了路恒的话,他瞥了眼何佳卿,何佳卿连忙点了下头。而向川又蹙紧眉头,嘴角往上勾了一下,像是冷笑。他没理何佳卿,转身继续喝他的酒。 路恒朝蓝发使了个眼色,蓝发用手指比了个十,又伸出三根手指,连何佳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何佳卿见向川不理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仰着头看玻璃钢里的乌龟。路恒坐到他身边,叹气对他说:“老大这样都有两个月了,我们说的老大都不听,看来,带你过来也没有用。” 何佳卿不说话,也在心里叹息。 蓝发悄悄溜到他们这边,偷偷看了眼向川,小声道:“你好歹过去试试,看老大给不给你面子,我是没办法了,黄小逼已经被老大打的伤好不了了,老大见他一次揍他一次,我们都不敢跟他提。” 何佳卿没有马上过去,而是问他们:“向川到底怎么了?” 蓝发把耳机从脖子上绕过来,给路恒跟何佳卿倒了杯红酒,依旧压低了声音说:“有些话我也不好说,可你也不算什么外人,就跟你说了吧。老大本来就不是向老大跟他妈妈的儿子,向老大结婚当天,被他结拜兄弟算计了一道,把老大的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第二天回去,老大的妈妈已经被人玷污了。后来向老大又被人出卖,老大的妈妈也在家里自杀了。老大现在这么颓废,都是因为那个两次暗算老大的人,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是那边那个人说的,那人是老大的舅舅手下的人,也不做什么实际的事,就每天跟老大喝喝酒。” 何佳卿奇怪起来,又问:“这是向川的私事,我能说些什么?” 蓝发跟路恒同时叹气,道:“是叫你去劝老大放弃报仇啊,你以为老大的舅舅瞒了这么多年是因为什么,但现在还是让老大知道了。” 何佳卿问道:“那向川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蓝发回答说:“要是知道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老大舅舅那边说,好像是改名换姓了,他不肯说太多,老大就天天喝酒发泄。” 路恒接着说:“你知道吗,上次因为你的事,老大几乎要把黄小逼打死了,他直接对着他舅舅吼‘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的死活也不关你的事’,就因为当时黄小逼叫人朝你开枪了,其实根本不关黄小逼的事,他也是按照老大舅舅的话去做的。” 于是蓝发又道:“所以你去劝劝老大吧,叫他别想那些仇怨了,儿子杀老子,那是天理不容的啊!” 何佳卿不禁打了个寒颤,点了点头,说道:“我去试试。” 何佳卿还没走到向川身边,那个陪向川喝酒的人自动就离开了,何佳卿喊了一声:“向川。”向川不理他,继续喝酒。何佳卿无奈叹气,回头看了看蓝发跟路恒,那两人打着手势叫他继续。何佳卿又叫:“向川。” 向川没有丝毫停顿,何佳卿咬着嘴唇也不吱声,过了一会,他觉得太压抑,于是就想离开这,对向川说:“向川,我回去了。”见向川依然毫无反应,何佳卿想了想又跟他说,“你少喝点,别想太多。” 何佳卿转身准备走,吧台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是向川把吧台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连那玻璃缸的乌龟都没有幸免于难。向川把上衣全部扯开,冷冷的盯着何佳卿看了一眼,而后先一步离开了。 何佳卿在原地站了两分钟,那小乌龟不知道从哪里爬过来,爬到了他脚背上,何佳卿蹲下身把小乌龟拿起来,脸上出现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这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何佳卿又有好久没有见到向川,一是向川不想见他,二是他上班忙碌,偶尔遇到路恒,何佳卿也没敢问向川怎么样了。 十一月,何佳卿即将从实习编辑转成正式的,工资也涨了二百块,但是做的事情也还只是打打杂,给各大编辑当免费助手,属于办公室里随叫随到的后备资源。何佳卿每月还一千块钱的贷款,原先存六百,现在存八百,他住的还是邬凯家的房子,不需要交房租水电费,中餐跟晚餐都在公司吃,二百块只是车费跟早餐费。周末他就去何菱那,有时候跟吴戈一起,刘明宇请客。 刘明宇没去他姑爹的公司上班,他在体育馆当跆拳道老师,只带十五个学生,生活悠闲的很,吴戈上下学几乎都是他在接送,周六周末更是有一大堆的时间来陪吴戈。 不过吴戈才上小学一年级,成绩排在班级末尾,他不爱学习,上课几乎不听老师讲课,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开了家长会,吴戈的妈妈打了吴戈一顿,并准备给他找家庭教师。但是她又没有太多时间,所以给吴戈找家庭教师的重任就落到了刘明宇身上。 刘明宇坚持认为小孩子不能只让他学习,所以一直没给吴戈找老师,整天就带着吴戈到处玩。 吴戈喜欢吃甜食,刘明宇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一个劲的给吴戈买,吴戈体重倒没有曾加多少,不过牙上长了蛀虫,大门牙都快要被蛀光了,因为这个原因,吴戈更少开口讲话了。 再出去玩的时候,何佳卿就不让刘明宇给吴戈买甜食吃,刘明宇就给吴戈买了个超大个的棒棒糖形状的氢气球,拴在吴戈的帽子上。吴戈走一路飘一路,只能看却不能吃,小脸越来越苦闷。 逛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买,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刘明宇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额头,道:“我奶奶说小戈肚子里长了蛔虫,要我去给小戈买打虫药。我去药店看看,你们去餐厅等我。” 何佳卿牵着吴戈的手往他们经常去的餐厅走,吴戈还在扯帽子上的氢气球,想把那个棒棒糖拿在手里。何佳卿没注意看,两人在路边走着,不知道何时后面疾速驶过来一辆摩托车,经过他们时,摩托车上的人割断了吴戈帽子上栓气球的线。 吴戈叫了一声,着急的说:“气球跑了!”拽着何佳卿的裤子就要他去追气球,但那是氢气球,一旦没了线拉扯,它就会一直往天上冲,别说何佳卿是个矮个子,就算他有一米九两米,都无法追上那气球。 吴戈都要哭了:“气球……” 何佳卿拉紧他,就怕他要去追,对他说:“气球跑了,我们再买一个吧。” 吴戈恋恋不舍的望着越飞越远的棒棒糖,小嘴瘪起来,却没有继续闹,跟着何佳卿又回去了超市对面的车站广场边际,准备再买一个气球。何佳卿没有刘明宇那么爱欺负吴戈,他给吴戈买的是一个鲤鱼形状的气球,拿钱包掏钱的时候,吴戈仰着头在看他的气球。这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到吴戈身后,把吴戈的鲤鱼也放飞了。 吴戈还没来明白怎么回事,那人拿着把刀子,把小贩手里所有的气球线都割断了。 何佳卿也不由得怔愣,却见吴戈嘴巴一歪,张嘴就大哭起来,并且在广场上乱跑,一边挥舞着手臂,喊着:“气球,气球——” 广场上停着一些长途客车,有辆车正在往外面倒车,吴戈还在往前跑,车子几乎划着吴戈的脚后跟过去。 何佳卿惊的心脏巨颤,叫道:“小戈,别跑了!”迈开步子追了一会,吴戈渐渐的在他眼前消失,他心慌的厉害,跑着跑着就忽然载倒在地上。兜里的手机在不停震动,可是他实在没有精力拿出来接听…… “啪”的一声,很响亮,惊的他在睡梦中剧烈颤动,同时伴着一个人的咆哮:“他要是死了,你有一千条命也抵偿不了!” 门被推开,只觉得手边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动,像是还在颤抖。 “还有你,如果你再让他出事,你就自己死了算了。” 冰凉的液体碰到手臂,是小孩子呜咽出声,那个声音又道:“滚出去,别在这里哭着碍眼。” 他当即睁开眼出声制止:“别——” 触目就是属于医院的白色,何佳卿抱住吴戈不断颤抖的小身体,虽不清楚状况,却知道因为他吴戈收到了迁怒,对来人道:“不是他的错……” 然而来人还是死死瞪着吴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叫你滚出去,没听到吗?” 何佳卿从来没有发过很明显的脾气,因为他那颗心脏也不适合动怒,可是这时候他却忍不住朝向川发火,道:“你别这样行不行!”说完这句话他全身又开始颤抖,一瞬间就脸色灰白,头疼的要裂开一样。 吴戈也哭的直抖,死死抓着何佳卿的衣服,眼泪都让何佳卿胸前湿了一大片。吴戈穿的衣服帽子是个小狐狸头,他抱着何佳卿时帽子盖到了头上,绒毛一直擦着何佳卿的下巴。何佳卿渐渐平复心情,对向川说:“你出去。” 向川起先站着不动,周身还笼罩着一层肃杀的冷气,慢慢的他像是被抽走一部分魂魄,跪在病床前,抓住何佳卿的一只手,语气不稳,声音都在颤抖:“阿瓜,你知道我是被吓到了,我只是,太在乎……” 何佳卿没有抽回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拍着吴戈的肩,把脸也埋进吴戈的帽子里。 第六十一章:回归 “我妈也是别人的私生女,她那个父亲从来都没有管过她,她从小就很软弱,跟着她妈吃了不少苦。后来遇见我爸,其实也不算是我爸,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我爸身份又不好,她父亲一直阻挠他们两个,有几次都差点让我舅舅的手下杀了他。我爸虽然是个混混,可他很懂得爱护我妈,在他眼里我妈柔弱圣洁,结婚前,他就没有碰过她。可是没想到,就在她们结婚的当晚,我妈被人…… 我以前不知道我不是我爸的儿子,只从邻居的只言片语里知道我妈被人玷污过,我还曾经对我妈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就应该在那时候死的!’她低声下气的跟我爸说话,我爸大多时候都会推开他,有时候还会打她,我看过好几次我爸把我妈拖进卫生间,拿冷水往她身上冲——她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说,也不会求我爸,我不知道该是讨厌她,还是同情她。 我妈念过大学,大学没毕业就跟我爸结婚了,又有了我,她就没读了。那段时间我爸几乎都不管她,她去火车站汽车站卖水卖报纸,一天挣七八块钱,要生我的时候都不知道,还是邻居把她送去的医院。 五岁的时候我还没有名字,也没有上户口,我妈上哪去都把我背着,我看着邻居家的小孩都在上学,就跟我妈说:‘为什么我不能上学?我也要上学。’我妈就开始去工厂上班,用把双手泡烂的代价,换来一个月三百块钱,给我买了新书包,新衣服……每天让邻居家的小孩带我到幼儿园门口,骗我说那就是上学。 我爸在我七岁的时候给我取了名字,送我去上了小学,他会回家,但他从不对我妈好,哪怕只是一个笑。 后来,我知道了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也知道了我妈不爱我的原因。川,就是三,是硬生生插进他们两个中间的第三者。我是我妈的耻辱,她没有打掉我,一定是她一生中做过的最坏的决定。 可能她最后也想明白了,在她自杀的时候,用她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床单,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用血洗去她的耻辱? 我一直恨不得她死,见她整天低声下气的就想骂她,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她也不想我对她好,只想要我爸的好吧。可是我爸死了,她连一点点奢望都没有了。” 病房里很安静,吴戈也已经趴在何佳卿怀里睡着了,而向川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把何佳卿的一只手包在他手掌之中,跟他说着话。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现在几乎把他全部的心思都展现给了人看,而他说了这么多,只是想何佳卿明白,在他心里他有多么重要,就跟他那么讨厌他妈妈,却又那么的爱她一样。 “你别生气,别不理我,我不想再体会到失去我妈的那种后悔跟痛苦了……” 何佳卿眼睛酸涩,在向川把脸贴在他掌心之后,他把手抽了出来,摸了摸向川的头,轻轻的说:“不要想太多。” 向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又往前移动了一点,头枕在病床上,让何佳卿的手像护着吴戈那样,落到他的侧脸处。 何佳卿没事之后,向川也没再追究搞恶作剧放跑了吴戈的气球的黄毛的责任,黄毛逃过了一劫,却连道歉也不敢,偷偷在他门口放了束百合花。但是向川被刘明宇打了一拳,吴戈被向川吼了两句,一个星期都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比以前更少了。 向川也知道自己迁怒的对象年纪太小,但他除了跟何佳卿道过谦,还没有另外的人享受这一殊荣,顶多是何佳卿带吴戈出去玩的时候,向川也多陪陪吴戈给他买点玩具而已。 吴戈喜欢吃甜食这一点爱好被遏制了,他的另一大喜好才被人所重视,据刘明宇说,吴戈有一柜子的玩具,小小年纪就有收藏癖。 几乎跟何佳卿小时候一模一样,何佳卿真想跟吴戈一起去他家看看,但是又不好意思跟吴戈提起这事。 他再也没有有意避着向川,向川也没有提报仇的事,他早上骑车送何佳卿去上班,晚上下班了又去接他,不管多晚,风雨不误。 这样安静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一天,何佳卿接到一个人的电话。 农历十二月二十二,距离除夕还有八天。 因为是周五,何佳卿不想把工作带回家做,就在办公室里加班校稿,下午没吃饭,晚上十一点出了办公室人都有些混沌。向川在楼下等的不耐烦,见何佳卿一出现,马上骑车带他去吃东西。 一边还说:“这累死人的工作,干嘛还要做?!” 何佳卿眼睛身体都很累,抓着向川的衣服叹了口气,回答道:“是我太慢了,本来不需要加班的。” 向川哼了一声,又道:“难道就你一个编辑吗?就等你对完稿子才能完事?他们都是吃饱着闲着没事干,看你好欺负是不是?” 办公室里的编辑大多都是工作了四五年的,各尽其职,互相合作,根本不存在欺负新手的现象。不过是同为工作经验未满一年的新人,平时见缝插针偷小懒,在主编面前拍点马屁,出了问题就随便找个软点的柿子堵上去。今天何佳卿又被主编骂了,说他不仅没有效率,还缺乏审美,不知道想糊弄谁。何佳卿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下午下班的时候带过他的老编辑拿着复核没通过的样刊让他重新排版,他才知道自己当了替罪羊。本来没什么,何佳卿改好了再交上去就行了,可是老编辑叫他多长几个心眼,别总是混混沌沌做人,他就禁不住有些胸闷起来。 向川话说完了,见何佳卿半天没有反应,他把车停在路边,拿胳膊碰了碰何佳卿,问他:“阿瓜,真有人欺负你吗?” 他问的这话语气有点阴冷,何佳卿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忙道:“没有。” 向川也没再说下去,下了车带何佳卿去了个小餐馆,南方的冬天夜晚湿冷,小餐馆里面倒是热气腾腾的,面条饺子很是受人欢迎。他们要了两碗馄饨米线,辣椒跟醋都是自己加的,还有香菜葱花,吃饱了人格外显得有精神,何佳卿都不缩手缩脚了。 出了店门,何佳卿刚掏出手套戴上手机就响了,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他疑惑的按下了接听,还没放到耳边,一个激动熟悉的声音就透过凉凉的空气传了过来:“乖宝,我马上要进站了!后天早上到家——” 何佳卿一激动,手机就掉到了地上,他的手机用的时间实在太长,这次一摔,就摔的四分五裂,齐筠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边的向川心口一痛,差点就想把何佳卿丢在这里。 何佳卿还想大晚上的去修手机,向川脸黑的跟冻住了一样,把他送回家就马上骑着车扬长而去。 何佳卿只知道他兴奋的睡不着觉,却不知道向川飚了一晚上的车,第二天何佳卿一大早跑去网吧查列车时刻表,向川几乎已经把自己泡进了酒里去。 周六晚上何佳卿就一个人去了火车站,他激动的站不住坐不下,一听到火车进站,就跑去出站口观望,虽然明知道时间太早,兴奋劲却牵动身体上的每一条神经,迎着寒风站着,心内如火在腾腾燃烧,一点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煎熬。 后半夜温度降的更低,何佳卿的装备很齐全,有大衣帽子围巾手套,怀里还抱着个玻璃杯,火车站有热水,不过是在候车室里,何佳卿买了站台票,进去几次都是接了热水就出来。 火车站外面等着接人的不止何佳卿一个,但是跟他一样等了一晚上的可能没几个,有些人都是算着时间来的,接了人,又匆匆离开。还有一些人是没有人接车的,出了站也没有公交车,就跟几辆私家车拉客的人在那周旋。 凌晨五点,何佳卿的围巾都冰冷无比,脚已经毫无知觉了,手里即使抱着玻璃瓶,也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直接的暖意。 一次次列车开过来,停靠一次,路过一次,又呜鸣着远去。何佳卿站在寒风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出站口上跳动的红色字幕,心静如水。 眼睛被风吹的酸涩了,他就使劲眨眼,然后捏捏冻僵的鼻头。 到六点过十分的时候,天边微微亮,显示屏上的列车有好几班次都是晚点。 何佳卿打了个喷嚏,准备进候车室接点热水喝。他在候车室里就听见了火车进站,慌忙又跑出去,却只见到一个个不认识的人或高兴或疲惫的从他眼前走过。 没有搜寻到那个身影,何佳卿微微失望,正准备去花坛边重新坐下,谁知道又听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乖宝!” 何佳卿眨眨眼,这次没有忍住,眼泪就滚了下来,回应着他:“齐大哥——” 齐筠张开双臂楼住他,在他耳边温柔说道:“我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一起的快乐 齐筠没问何佳卿就知道他等了自己一夜,在冷风里他也舍不得说何佳卿,只有搂紧他,带他去坐车回去。一到何佳卿住的地方,齐筠就让何佳卿去床上躺着,他脱了衣服躺在何佳卿身边,又让何佳卿两腿弯曲,他往下移了移,把何佳卿的两脚抱在胸前。 何佳卿蹬了两下没有蹬开,面红耳赤的去推齐筠的头,小声说道:“齐大哥,没洗澡。” 齐筠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又将他紧了紧,说:“一会再洗。”等何佳卿的身体恢复了一些暖意,冻的冰凉的脚也被齐筠捂热,齐筠脱了何佳卿的袜子,指尖抓了两下他脚板,在何佳卿发笑的时候抱他起身。 冬天哪里都透着一股冷意,卫生间里瓷砖雪白,更让人觉得寒意森森。齐筠先放了热水,然后才让何佳卿脱衣服,原本没准备让何佳卿洗澡的,只不过齐筠抱他的时候把自己在火车上弄的一身烟臭沾到了他身上,就让他跟自己一起清洗一下。 齐筠先洗好了,在下身围了条毛巾跑出去给何佳卿找衣服,没找到好穿又保暖的,只好抱了张毛毯,等何佳卿擦干净身子,就把他包着抱了出来。床单被子也要换下来,何佳卿裹着毛毯看齐筠忙碌,其实并没有什么,只不过齐筠没穿衣服,何佳卿看着他不断晃来晃去,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床铺好之后,何佳卿没等吩咐,就跟毛毯一起钻进被窝里,等齐筠也上了床,他把自己身上暖和的毛毯掀开,巴在了齐筠身上,一边抿着嘴偷偷的笑。齐筠身上有些微微的凉意,他拿手敲了下何佳卿的额头,下巴抵在他肩上,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乖宝。” 何佳卿回他一声:“齐大哥,咯咯……”笑的跟小孩一样。 两人身体紧紧挨着,很快被窝里就暖烘烘的,何佳卿心花怒放,一条细腿在看不见的地方搭上齐筠的腰,一下下磨蹭着。 没想到齐筠身体忽然躺平,何佳卿的大腿内侧一直从小腹蹭到齐筠两腿之间,毛糙糙的感觉让何佳卿呀的叫出声来,赶紧把腿收了回去。齐筠闷笑不止,又重新侧着身子,点了下何佳卿的鼻尖,问道:“你难道没有吗?” 何佳卿皱眉不好意思的扭捏起来,齐筠就掀开被子跟毛毯凑近去看,边说:“我看看有什么不同。”又担心何佳卿着凉,没有掀开太多,光线暗暗的,只能看见一个小巧的茎芽软绵绵怪文静的,边上毛发的确不多,齐筠用手摸了摸,揉乱了几分,又把何佳卿的手拉过去同样的摸,笑道:“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何佳卿羞的不行,拿脚胡乱的在被子里踢了一下。 齐筠把被子拉好,自己却还埋在被子里,他低下头,用舌头把揉乱的毛毛梳顺,期间不可避免会碰到那文静的小乖宝,小乖宝微微变红变翘,在齐筠坏心的拨弄下,流出了羞涩的泪滴。 齐筠全部含进嘴里,缓慢吞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想念齐筠,还是何佳卿太激动,他就像是个初尝情事的少年,没一会就在齐筠口中发泄出来。齐筠把他的东西吞进腹内,从被窝里爬出来,脸上也憋出了几分红潮。 齐筠把何佳卿抱进怀里,亲了亲他嘴角,似乎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何佳卿摸摸他下巴,问他:“齐大哥,你不要吗?” 齐筠下身顶了顶他,不用他说何佳卿就能明白,但是他回答道:“我怕你一时承受不住,先睡一觉吧。” 何佳卿脸上燥热,捶了齐筠的胸膛一下,缩进被子里,只留给齐筠一截红烫的耳朵跟后脑。 两人一直睡到下午,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钥匙开门的声音惊醒的,当然听到开门声的只有齐筠,然后齐筠叫醒了何佳卿。 没等两人穿衣服,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何菱抱着小贝贝,一脸惊吓的表情。 小贝贝看到他小舅舅,自然乐的开心的直叫,还想从他妈妈怀里扑到何佳卿身上。 何菱是个女人,也是个为人妇的女人,见到弟弟跟一个男人上身赤裸躺在一个被窝里,她不禁脸色烧红,抱着小贝贝拧身就马上出去了。 而小贝贝有好几天没见到舅舅,还没让舅舅抱一下,转眼就看也看不到了,他自然也不干,在门外呜呜娃娃的哭着。何菱小声哄着他,拍着房门道:“何家宝,你给我快点弄好出来。” 何菱生气了,昨天打了一天何佳卿的电话都没打通,今天上午孩子要打针,就没过来,给贝贝打完针就忙不迭的跑过来,何菱竟然还担心何佳卿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姐姐直接喊自己大名,何佳卿也感到不妙,赶紧跟齐筠起床穿衣,整整齐齐的出门去见何菱。 何菱坐在沙发上抱着小贝贝,那眼睛瞥了下齐筠,问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齐筠不卑不吭,腰板挺直,道:“回来陪乖宝过年。” 何佳卿抓紧齐筠手指,听见何菱又问:“过完年还走吗?”刚好是何佳卿想知道的,他也抬头盯着齐筠。 姐弟俩绝对不是同一个意思,何菱巴不得齐筠走的远远的,让自己弟弟忘了他,何佳卿却是担心齐筠再走,心脏跳个不停,就怕齐筠回答说会。 齐筠回捏了一下何佳卿的手掌,道:“不走了,以后都陪着乖宝。” 小贝贝在怀里乱跳,何菱没办法,只有把小孩给何佳卿抱一会。何菱从沙发上站起身,也没再问下去,只是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跟衣服下摆,道:“晚上一起吃饭,你们先过去,我让邬凯陪我去买东西。” 齐筠刚回来,也是有许多东西要买,于是说:“一起去。” 邬凯开车过来,何菱知道何佳卿的电话坏了,就让邬凯带着他们几个人先去买手机。何佳卿本想去取钱,给齐筠也买一个,被何菱说了一通,邬凯给他们俩都买了部三星的新款手机,大屏幕触写,功能齐全,价格偏高。一岁的小贝贝也看中了一款手机,拿着苹果机的模型,不停的亲,口水不断,最后被迫跟苹果手机模型道别,还大哭了一场。 小贝贝越长大越爱哭,动不动就用哭来表示他的存在感,但是没人管他,他自己也就学乖了,稍微有人安慰他一下,他就自动暂停,继续哈哈大笑。 小孩子总是最容易满足的。 贝贝到了断奶的时候,何佳卿抱着小贝贝跟何菱一起婴幼儿专区去买了奶粉奶瓶,幼儿洗浴护肤用品,又看中了几顶漂亮的小帽子,还给贝贝买了新衣裳。 买完了贝贝的,何菱又去了女装区,她挑衣服的时候,何佳卿就坐着休息,用刚买的手机给齐筠发短信,问他:“齐大哥,你买了什么?”贝贝也凑过去看,还想伸手去抓,何佳卿没让他碰到。 齐筠过了一会才给他回复消息:“买了牙刷,毛巾,秋衣,袜子,没找到合适的外套,姐夫说明天去专卖店看看。你们呢?” 何佳卿一样一样跟他说了,然后写道:“还要买毛衣围巾跟手套。” 齐筠很快回复过来:“给你买吗?好的。”贝贝实在是闹,何佳卿短信编辑不了,直接给齐筠打了过去,跟他说:“不是给我买的,是你要。” 齐筠笑了笑,说道:“好的。”何佳卿满意了,于是挂了电话,抱着贝贝去看何菱试穿新衣服。 买了衣服,何菱又带何佳卿去买睡衣,她今天撞见何佳卿跟齐筠睡觉都光着身子,觉得太别扭,于是叫何佳卿买了几套睡衣,薄厚的都有,东西多的他们拿不下,就找了个车子推着。 何佳卿下电梯的时候看见齐筠跟邬凯在三楼一个地方看着什么,隔的有点远他眼睛近视看不怎么清楚,就问何菱:“姐,他们在看什么?” 何菱也看了一眼,道:“对你好的东西。” 何佳卿自言自语:“买药吗?超市有什么药?” 何菱脸色不自然的红了一片,倒没有再出声。 买完了用的东西,何菱又去买菜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邬凯跟齐筠也过来跟他们会合,然后去收银台付钱。一合计,他们这次在超市共花了一千九百块钱。何佳卿偷偷对小贝贝说:“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呢。” 吃过了晚饭,何菱把何佳卿齐筠买的东西单独挑出来,又让邬凯开车送他们过去何佳卿住的地方。 何佳卿整理完了东西,又稍微洗了一下,然后就跟齐筠一起坐在沙发上翻弄着新手机的说明书,彼此给对方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默默无言了。 坐了一会,何佳卿想起了什么,趴在齐筠胸口,仰着头问他:“齐大哥,我看见你们在三楼买东西,我姐说是药,可我怎么没看见?是什么药?” 齐筠起先不明白何佳卿在说什么,何佳卿又加了一句:“我姐说是对我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明白过来,但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何佳卿皱眉,齐筠就一把抱起他,往卧室走。 互相亲吻抚摸了一番,齐筠开始做着扩张动作,手里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碰到何佳卿时凉凉的,还伴着香味。何佳卿恍然大悟,原来是那种药啊。 齐筠又拿出一样东西,想起在超市里邬凯对他说的话:“你们在一起小菱虽然不反对,她真的很爱那个弟弟,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人,但是小宝身体不好,你尽量控制下自己,别太频繁了。最重要的一点,必须戴T,绝对要注意卫生。”他知道肯定是何菱不好意思跟他说,所以才让邬凯代劳的,他前面几次并不是不注意,只是他跟何佳卿在一起的时间都太短,那时候只顾着跟他享受快乐的时光,经邬凯一提醒,齐筠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有些发烫。 而何菱会让邬凯那么跟自己说,一定是放心把何佳卿交给他了,想到这里,齐筠心里满是喜悦,笑出了声。 何佳卿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不解的说道:“齐大哥,我又不会怀孕……” 齐筠俯身吻他,说道:“乖宝,以后我会更加好好爱你的。”他把TT递到何佳卿手中,已经没有特别的渴望了,闷笑着说,“来,帮我戴上。”何佳卿抬腿蹭了蹭他,打了个喷嚏。齐筠忙把被子给他盖好。 何佳卿揉揉鼻子,苦着脸道:“不要,感觉好奇怪啊。” 齐筠继续闷笑:“那就不要了,睡觉吧。” 可是何佳卿屁股后面滑滑的,齐筠伸进去手指又出来之后,他身体里面热热的痒痒的,一点也不想睡觉。他把TT丢的远远的,环抱住齐筠的脖子,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涩,拖长了声音叫他:“齐大哥——” 那一声叫唤把齐筠的心尖都叫颤了,应了一声,却没有其他动作。何佳卿皱眉表示不满,拿手指点起筠的鼻尖,闷声闷气道:“猪。” 跟何佳卿只是在一起就充满了快乐,做不做ai其实都不太重要。小时候齐筠就觉得这小孩大多时候文静得过于沉闷,但是笑着的样子别样的吸引人,长大了虽然也没有改变多少,可是也会了撒娇跟发脾气。或许是观念又得到了提升,齐筠真是爱死了何佳卿这样的小性子。 听了何佳卿那一句埋怨,齐筠乐得大笑,抓住何佳卿的手,用他的指尖点他自己的鼻尖,道:“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何佳卿转了转黑黝黝的眼珠子,声音清脆了点:“我是猪公,养猪的。” 齐筠又是大笑不止,在何佳卿嘴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叹息道:“你才是我的小猪啊,小金猪。” 金猪何佳卿抬腿蹭了蹭齐筠的腰,他感到后面那滑滑的东西要出来了,更加让他心痒难耐,于是道:“好,你是猪公就你是猪公。我难受!”说着又扭了扭腰,加劲蹭齐筠。 齐筠捡回被何佳卿丢掉的TT,在何佳卿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套好了,进去的时候何佳卿跟一滩水一样,只瞪了齐筠一眼,然后就跟齐筠一起淹没在快感之中…… 第六十三章:起落 离开了部队才没有几天,齐筠就显得有些懒散,早上六点多醒来一次,看何佳卿睡的当真跟只小猪一样,他心里溢满着幸福跟喜悦,又抱着他睡了过去。窗帘没有拉全,留有半面玻璃,天阴沉沉的,到九点了还跟六七点差不多,甚至渐渐的飘起了小雪。 但是室内很温暖。 齐筠醒过一次,后来就睡的很浅,他感觉一根软软的手指摸了下他的嘴唇,摸了又摸,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凑过去把嘴唇贴到他唇上。他刚准备笑,那小家伙就自动撤离了。然后被子被小心的掀开,齐筠睁开一只眼,看到何佳卿正伸长了手去摸书桌上的手机。 一把搂过何佳卿,齐筠问他:“何不乖,你想做什么?” 何佳卿已经摸到了手机,手机冰凉,他的手也有些冷意,随手拍了齐筠胸膛一下,道:“你才不乖!”说完微微挣开齐筠,低头在手机上看时间。 齐筠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他脖子,听见何佳卿失望的说:“没电了。”充电器跟手机包装盒都在外边,他想起床去拿,齐筠抱着他没撒手。何佳卿推着齐筠,说道:“齐大哥,你别闹了,我还要去上班呢。” “上班?”齐筠先是一愣,接着说,“现在还没放假?” 何佳卿回答道:“没呢。”接着他抱住齐筠的头,低头亲了亲,说,“虽然好不想跟齐大哥分开,但是我要上班,挣钱给齐大哥买房子。” 齐筠噗的笑出声,道:“乖宝,你还想着当猪公呢?”何佳卿抱着他蹭了两下,没说话,又过了一会他就开始穿衣服。 齐筠心里五味杂陈,微微有些自责,重又把何佳卿抱回怀里,轻声说道:“乖宝,下雪了。” 何佳卿毛衣还有一个袖子没穿进去,听了他的话只是说:“没关系,办公室不冷,有空调,比家里还暖和。” “但是——”齐筠还想说,何佳卿又挣开了他,他于是靠在床头上,看何佳卿穿好毛衣,在抽屉里拿出干净的袜子,穿好了之后,又开始往身上套毛裤。何佳卿在身上套了好多层衣服,又扑回去抱住齐筠啃了他下巴一口,道:“齐大哥,我先下去给你买早餐,然后我再去上班。” 齐筠默默点头,心道,这个点买了早餐回来,估计也上不了班了。 果然,等何佳卿跑去房间外边给手机插上充电器之后,没过一会,他就又跑回了里面,站在床边,一脸苦相:“都快十一点。” 齐筠面不改色,道:“那就一起去吃午饭吧。”何佳卿点点头,见齐筠开始穿衣服,他又跑去给给找了昨天买的毛衣跟毛裤,齐筠本来已经穿了件毛衣,再穿一件就会有点紧,何佳卿又叫他脱了,换上毛坎肩。两人一起去刷牙洗脸,出门的时候何佳卿又让齐筠戴了围巾手套,齐筠全部接受,乐颠颠的让何佳卿挽着他下楼。 下雪的天气温实在低,炒菜的话端上桌就该冷了,何佳卿对这一片很熟悉,于是带齐筠去吃砂锅菜,热汤入味,香而不腻,每次去吃的时候人都爆满。大下雪天也没人会做在外面吃饭,砂锅店就更显的拥挤,还好他们来的是时候,刚刚有一桌子人吃完,何佳卿就拉着齐筠过去了。 何佳卿照例点了个排骨玉米,兴致勃勃的要给齐筠推荐,他一直想吃水煮鱼的,但是每每见到邻桌的锅里里面都飘着一层辣椒油,他就不敢要了。菜端上来后,何佳卿先拿勺子喝了口汤,咬着筷子等齐筠的水煮鱼上桌。 但是他们昨晚刚刚亲热过,齐筠不会让他吃辣的,只不过最后败在他可怜巴巴的眼神之下,给他挑了点鱼肉跟粉丝吃。 一顿砂锅吃得两个人都心情舒畅,手牵着手在下雪的街道上漫步,不知不觉,时间又过去大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两点五十了。何佳卿这一天的班是不用去上了,他本想打个电话,齐筠跟他商量着晚上他们自己做饭,他又把那事给忘记了。 何佳卿想着齐筠外套好没买,现在穿的不知道是多久前的衣服,又薄又过时,在家里坐着休息了一会,趁身体上的温度还没有退散,两人又出了门。他们都不怎么关注衣服的牌子,也不知道哪里衣服好,就随便逛了一条街,看着店面舒适就走进去看。走走看看,挑挑拣拣,到天色渐暗,齐筠的衣服还没有着落。 其实齐筠还是挺好买衣服的,他个子高肩宽腰瘦的,试过的衣服都挺不错,何佳卿要么嫌太便宜要么嫌料子不够厚。 看到最后,两人都兴致缺缺,于是开始逛超市,准备晚上的食材。 晚饭是齐筠做的,何佳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跑去厨房偷吃齐筠刚炒好的菜,才两个人,齐筠都做了六个菜,做好后怕凉了,放盆子里用热水温着。晚饭还没开吃,邬凯就开车过来了,给齐筠送来两套新衣服。齐筠留他在这里吃饭,他倒是也没推脱,却吃了个半饱,说回去还要陪何菱吃饭。 吃过了饭,又是齐筠洗碗,收拾好了就搂着何佳卿一起看电视,南方大多屋子都没暖气,这屋子里也没装空调,用来取暖的只有一个电热器,两人搂靠在一起依旧有些冷。看了不到半个小时,何佳卿就要去床上躺着。 只有两个人的屋子,两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齐筠万事都随着何佳卿的心意,他做什么齐筠都赞成。最后他们两个看了小半会的书,何佳卿就又恹恹欲睡。 临睡前,何佳卿对齐筠说:“齐大哥,明天早上一定要记得叫醒我,我要上班,挣钱,买吃的,买穿的,还买房子……”他就以为齐筠退伍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一门心思的想养活齐筠呢。 齐筠由着他去想,原本他是打算过完年再去想工作的事,听了何佳卿的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年前就去看看。 真想对何佳卿说一声,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退了伍。但是何佳卿已经睡的半熟,齐筠就捏了捏他的鼻子,心满意足的搂着他一起睡。 真是美好的一天! 再度从窝里出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十分了。雪下了一天一夜,地上树上屋顶上都白茫茫的一片,何佳卿出了门发现手套没戴,齐筠就重新跑上楼给他拿,叫何佳卿在早餐店门口等他。 而等齐筠拿了手套下来,何佳卿还在楼下站着,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齐筠笑了笑,算是跟向川打招呼,向川却面无表情,眼睛有点红肿,盯着齐筠看了足足有两分钟。 何佳卿手里还有向川买好的小笼包和牛奶,都还是烫的,他却觉得有些拿不住,叫了一声:“向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川嘴唇勾起,露出一个莫名有些温暖的笑,道:“今天骑车不方便,我就不送你过去了。”说罢摸了摸何佳卿的头,自己独自转身离开了。 齐筠也没说什么,也拿手拍拍何佳卿的头,把手套塞进他衣袋里,然后对他说:“早点去上班吧,别迟到了。”把何佳卿送到公交站台,看着何佳卿跟众多挤公交的人一起被后面的人推着上了车,何佳卿还隔着车窗望着他。齐筠这时候又非常想去把何佳卿拉下来,就让何佳卿呆在自己一人的身边,直到永远。 但是谁都知道,那是不现实的。 何佳卿直到去了公司都一言不发,有人问他昨天为什么没来上班,他只说了句:“睡过头了。” 昨天何佳卿没来上班,跟他一样的那个新人也没去,不过那新人比他要懂事的多,知道打电话请假,这天上班还带了假条来,似乎是感冒了,说话都声音嘶哑。到年关了,很多事情都等着收尾,还要为开年春的一些事情打个头,平时看着少两个人没多大关系,这时候就显得至关重要。 不管是有病没病的,都被主编大骂了一通,何佳卿心脏砰砰直跳,出了主编办公室,脸都是白的。不过他不是被主编骂的,而是想起了早上齐筠的反应,觉得齐筠有点生气了。他想了半天,认为自己应该给齐筠打个电话。 跟他一起的那个新人路过何佳卿跟前时用力过猛,差点把何佳卿撞到门上,何佳卿握着手机发愣,那新人回头冲他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不好意思啊。” 别人是女生,又主动道了歉,何佳卿就对她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那新人拧身就低声骂了一句:“猪头脑。” 何佳卿听了心里窒闷,又想起齐筠说他是小猪,心里一时复杂起来,就想立即离开这里,跑回齐筠身边。给齐筠电话没人接,何佳卿只好去工作。 上午快下班的时候,齐筠给何佳卿发了短信,问他:“乖宝,有什么事吗?” 何佳卿忙着工作就把早上的不快给忘记了,回道:“没什么了。”发过去之后又紧接着告诉他,“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不用做我的。” 齐筠只回了个“好”字。 何佳卿又开始不开心了。 带过何佳卿的编辑李姐过来跟何佳卿要了一些没有校阅排版的稿件,对他说:“小何,你以后的工作能在这里做就在这里做,不能做也别带回去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何佳卿点了点头,问了句:“那做不完怎么办?” 李姐瞥了一眼在不远处补妆的新人,道:“叫她做,有个开跑车的男朋友,还来这里上班,闲的发慌了。” 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何佳卿多少也知道李姐的性格,她就是比较耿直,性子烈了点,见不得一些虚荣浮华的人和事。 何佳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下班了就一个人去吃饭了。 这天晚上何佳卿还是加了一个半小时的班,他晚饭没吃,准备回家跟齐筠一起吃的,下了楼只觉得饥肠辘辘,两眼发昏。天气又冷,何佳卿等车又花去半个小时的时间。而回到家,家里冷冰冰的,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要是往常,何佳卿一定没有多大的悲伤,可是齐筠都回来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一时天堂,一时又把他打到地狱,这种大起大落他承受不住,眼泪瞬间就汹涌而出。 正在这时,齐筠给何佳卿打了电话,还没说话,何佳卿就哭着问他:“你在哪?” 电话里齐筠那边的环境有点嘈杂,没等齐筠那句“怎么了”问出来,何佳卿就又说:“你快回来!” 等齐筠快速赶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何佳卿不知道在哪,客厅里只能听到他的抽泣声。齐筠顾不上开灯,循着声音就奔了过去,没想到何佳卿听到他的开门声跟他是一样的反应,两人撞到一起,何佳卿倒地的时候还绊了齐筠一下,于是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齐筠吓坏了,忙抱起何佳卿,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问他:“怎么了?有没有摔到?”何佳卿身体冰凉,先是生气的拍了齐筠一下,然后抱紧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说:“齐大哥你生气了就直接跟我说,别离开我……我——” 齐筠一想就知道何佳卿想到哪里去了,忙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不过今天出去是为了工作的事,你别想多了。” 何佳卿泪眼朦脓,抬头问他:“是真的吗?” 对于亲近的人何佳卿也没有过多敏感的心思去猜疑,齐筠说了他就相信了,并没有继续难过下去。齐筠开了灯,又打开电热器,屋子里有了人气渐渐升温。何佳卿有些难为情,又问齐筠:“齐大哥,你吃饭了吗?” 齐筠点头道:“打电话的时候刚想跟你说的,哥现在不是特种兵了,可以进特警队当特警,原本打算跟张队长喝酒去的,你叫我回来了。” 何佳卿现在虽然不难过了,可他高兴不起来,淡淡的问了句:“当特警吗?”齐筠觉得他不对劲,就没顺着这话说下去,又问他:“你也没吃饭吗?” 何佳卿摇头,说:“不想吃。” 齐筠亲亲他,说道:“那可不行。”他进了厨房准备做饭,何佳卿又跟了进去,站在一边不吭声,只把齐筠盯着。 他们没有冰箱,前天买的菜没剩下多少,连肉都没有。齐筠弄了半天只选出来一小把香菜跟几根蒜薹,以及一个青椒。 何佳卿看了看那些菜,对齐筠说:“我想吃面。” 齐筠马上道:“我下去买!” 下面小超市里有各种挂面,齐筠还买了几个鸡蛋跟一包火腿肠,回来后炒了一盘蒜薹炒鸡蛋,然后烧开水煮面。 何佳卿吃的时候,从面里拨出来个鸡蛋,然后又拨出来一个。鼻尖酸涩,他努力忍住不哭,最后朝齐筠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第六十四章:年 直到除夕前,何佳卿都在上班,齐筠原本跟特警队的张队长说去队里看看顺便熟悉队友环境,也没再过去了,每天都是接送何佳卿上班,连中午饭都是他送去的。 而这几天何佳卿也没见到向川,倒是有天下班的时候碰到过黄毛跟路恒,黄毛朝他们吹了个口哨,路恒把假发拿下来在半空中挥舞着,耀武扬威一般。 何佳卿心里愧疚,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说来就有的,他明白向川对他的感觉,却无法想象自己给他超过朋友的那种情感。对他来说,向川不出现要比向川出现来的好。 除夕那天何菱叫何佳卿跟齐筠一起去吃了中午饭,计划是晚上吃的,可是何佳卿想跟齐筠一起包饺子,惹得何菱边做饭边叹气:“弟弟始终是要长大离开家的啊。”小贝贝在奶奶怀里拍掌大笑。 像和面包饺子蒸包子的事情齐筠在部队里也做过,所以没什么难度。吃过饭邬凯他们连同一些年货送去住的地方,洗洗收收,一下午就过去了。然后齐筠就开始剁馅子,和面,擀面皮,何佳卿觉得好玩,揪了几块面出来捏小人玩。 包饺子这种事情向来是何佳卿旁观,从来没动手过,他捏小人也不行,多数捏出来几个奇形怪状的动物,齐筠就比他擅长多了,能捏出来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然后又捏了只大狗出来,边上散落着一堆面子,他说那是猪崽。何佳卿把面团揉成一长条,把齐筠的小猪和狗都吞了,然后齐筠把那些全部又擀成面皮。 包饺子的时候何佳卿要跟着齐筠学,齐筠也教会了他,可他动作慢习惯了,往往齐筠包五个,他才包好一个。而齐筠包的虽然也不是很标准,但是相对于他来说,算是相当有型的。 比不上齐筠,何佳卿不乐意了,趁着齐筠两手都在忙的时候,抓了一把面,在齐筠鼻子上抹开,齐筠侧身打了个喷嚏,回过头就往何佳卿下巴上擦了捏了一把。何佳卿又往眉毛上抹,面粉扑簌簌往下掉,齐筠睫毛上都沾了一片白。他玩上瘾了,见齐筠小麦色的皮肤沾着白白的面粉甚是滑稽,抿着嘴笑了笑,然后说:“好像就是原汁原味了。” 齐筠用衣服擦了擦脸,低头看他:“原汁原味?你想吃吗?” 何佳卿赶紧跑,齐筠长臂一捞就把他拉到怀里,大手在面碗里沾了沾,然后在何佳卿脸上涂抹起来,不过何佳卿本来就白,打着面粉显的眼珠子更黑了,连眉毛都深了不少,跟画笔描过一样。 齐筠几天没跟他亲热过,这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越发搂紧了何佳卿,手摸着摸着就往他脖子上摸去。何佳卿又冰又痒,在齐筠怀里扭动个不停。齐筠两手上都是面粉,倒也不好继续往深处摸,于是就没再捉弄何佳卿,只低头亲了他一下,道:“我倒是很想吃豆腐陷的。” 何佳卿脸色微红,道:“好啊。”自觉包的饺子不太美观,洗手后就跑出去看电视了。 齐筠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包好饺子,烧开水,下锅,等着饺子翻腾,乐的时候就哼两句歌。何佳卿看电视也看的很欢乐,不时冲着厨房大叫:“齐大哥,春节联欢晚会快开始了,饺子还没好吗?” 齐筠点了三次水,饺子就可以捞上来了,何佳卿包的那几个没捏紧,全都煮破了。 何佳卿又跑进来,看到那些饺子,装模作样的批评了齐筠一顿,说道:“齐大哥,你真是笨,连个饺子都煮不好。”却把破饺子多的那一碗自己端走了,一边撒酱油醋,一边唉声叹气,“猪。” 等何佳卿放好了调料,齐筠也把另一碗端过去,对他说:“帮我加点。”何佳卿心思单纯,拿起盐盒,一个不注意,齐筠就把他调好的那碗端走了,边说,“我帮你端过去。”何佳卿点了点头,闷头调味。齐筠没过一会又进了厨房,帮何佳卿端另一碗。何佳卿走在他身后,看齐筠放好碗,他又去搬了张小凳子,回来后齐筠已经把那碗破的拨到自己面前,拿着筷子准备开吃了。 他觉得齐筠老是吃破的很过意不去,想把自己碗里的好的挑给齐筠,齐筠却说:“还有呢,你先吃吧,吃不饱再下。”何佳卿抿嘴笑,咸饺子吃在嘴里比加了蜜还甜。 齐筠吃了一碗还是半饱,何佳卿又进去厨房给他下饺子,一开始叫嚷着的春晚在他眼中变的什么都不是,满心眼里只想让齐筠吃上好饺子。他虽然不会包,但是自己煮过饺子,齐筠原本还想笑话他一下,最后只有埋头大吃。 看着他吃饺子喝汤,何佳卿在边上唤道:“猪啦啦,猪啦啦,快吃啊。”齐筠一个没忍住差点喷出来,横了他一眼,道:“你真把我当猪啊。” 何佳卿笑的东倒西歪,眼睛眯成一条缝:“猪啦啦,吃不饱还有哦。” 齐筠扑倒何佳卿就狂亲起来,何佳卿推着齐筠的头,不给他亲,齐筠微恼,使劲挠他的痒痒肉。何佳卿咯咯的笑个不停,两手在齐筠背上乱拍,最后还是让齐筠占据了主导权,吻住他嘴唇,亲了许久。 闹了一会,齐筠去洗碗收拾厨房,何佳卿一个人看春晚没意思,电视没关就跑去洗澡了。齐筠出来后没见到何佳卿,卧室灯开着,也不见人,倒是能听见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的。 敲了敲门,齐筠问他:“乖宝,还看电视吗?” 何佳卿的声音经过水声传来有些闷闷的,道:“不看了,想睡觉。” 齐筠就去把电视关了,厨房跟客厅的灯也全关了,拿上干净的睡衣,也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何佳卿洗好之后先跑了出去,躺在床上等着齐筠,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翻腾不止,等齐筠过来之后,他又马上趴在床上装着已经睡着了。齐筠在被子外的手摸到他屁股,唤了一声:“老婆?” 何佳卿憋不住笑,把手放在嘴边,说:“没有老婆。” 齐筠又叫他:“乖宝?” 这次何佳卿直接笑出声来:“已经睡着啦。” 齐筠俯下身亲他,好笑的问他:“那现在谁跟我说话?” 何佳卿连连摇头,道:“不知道!” 齐筠钻进被窝,轻轻压在何佳卿身上,从他闭着的眼睛开始亲起,侧脸,耳根,脖子,剥开他的睡衣,把他的身子拨正,吻他锁骨。何佳卿微微颤抖,齐筠舔了舔他胸前的豆豆,再次问他:“现在呢?知不知道?” 何佳卿声音沙哑,挺起胸膛,蹭了蹭齐筠,轻轻嗯了一声。 零点前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远处的天空忽然响起一阵阵烟花的爆响,何佳卿正趴在齐筠身上喘气,他们满身是汗,仅仅贴在一起躺在被子里,一同快乐着迎接新年。 响声一直持续到零点后十分钟,之后还有断断续续的炮竹声音,齐筠吻着何佳卿的侧脸,把他头上的细汗吻尽,低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乖宝。” 何佳卿连脚趾头都懒懒的,根本不想回应齐筠。 等何佳卿休息够了,他把脸贴近齐筠的脖颈,声音极小,却能够让齐筠听清。 他说的是:“齐大哥,还想要。” 从年尾做到年头,两个人都像是爱不够似的。 而要太多的后果就是,正月初一早上何佳卿果断起不来,他要赖床齐筠自然也由着他,不过有人来拜年,他就必须要起床了。虽然齐筠照顾着他的身体已经极尽温柔了,可是腰腿要显得更加酸疼了,尤其是屁股后面,经过细心的研磨,已经娇弱的跟朵花一样,一动就疼。 何佳卿也不怨齐筠,相反的他很是满意,用一句被用过无数次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痛并快乐的。 第一批来给何佳卿拜年的不是别人,正是向川,他只过来站了两分钟,看何佳卿一脸没睡好但是很高兴的表情,他连话也没说,然后就离开了。在他走后,黄毛跟路恒也来了,跟何佳卿齐筠两人客套了几句,还找齐筠要红包来着。然后是刘明宇跟吴戈。 吴戈的新衣服是个有长颈鹿图案的,衣服上口袋很多,里面塞着大大小小的红包,还有糖果。他们两个在这里坐了有三个小时,也没有聊什么,就是把晚上没看的春晚补起来,外加吃了顿饺子。 刘明宇是第一次见到齐筠,跟齐筠却是一句话就投机了,因为齐筠说他曾经是个军人,之后就引发了刘明宇极大的崇拜,甚至还要跟齐筠切磋一下,看看跆拳道遇上军体拳,会碰撞出什么火花。 齐筠答应了刘明宇,可惜的是刘明宇没跟他订什么书面协定,最后就没什么后续了。 何佳卿朋友不多,也没有其他人来给他拜年,倒是他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一条新短信。短信是零点发过来的,只有五个字:“新年快乐,羊。” 第六十五章:难以融入 初一下午,何佳卿准备睡午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比较重大的事,扒住齐筠的胳膊,说道:“齐大哥,我们怎么没想到把爷爷接过来!”他觉得罪孽深重,要是以后齐筠的爷爷不喜欢他跟齐筠一起,该怎么办? 齐筠忙安抚他:“你去上班的时候群我去过养老院,他不在那,听说是找老高的爷爷叙旧去了。你别想太多,休息一会吧。” 说到老高,何佳卿不禁又想到个问题,问他:“高……老高他结婚了吗?” 齐筠点头:“没有,据说未婚妻跟别人有了孩子,带着孩子跟人私奔了。” 何佳卿不厚道的扑哧笑出声来,却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初三的时候齐筠带何佳卿去高云山父亲家给他们家拜年,齐筠没给何佳卿透露太多,只知道高云山的父亲官阶很大,不过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在军部只是个闲差,但是看起来比较严肃有官威,而且似乎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对他没什么好感的样子。而对齐筠,高父把他当做半个儿子,领去书房单独谈了一个小时。何佳卿就在客厅跟猫咪玩耍,那猫咪比较凶悍,把他的手都抓破了皮。 高母留他们在这里吃了饭,然后何佳卿忙不迭的叫齐筠告辞走了。 高家三代没在一个地方,高云山的爷爷在老家养老,有小儿子小女儿伴着,而高云山的父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儿子跟他们两口也不亲近,自己在外面单独住着。从高家出来,齐筠又顺路去了高云山那里。 高云山刚送走一批在这里蹭饭的人,见到齐筠,忍不住就骂道:“兔崽子,哪有下午给人拜年的,滚回去明天再来!” 齐筠搂着何佳卿,语气里满是洋洋自得:“恐怕不是下午的原因吧,你是见不得别人在你眼前恩——爱!” 何佳卿自然是齐筠一路的,也跟着咯咯的笑。 高云山忍住摔门的冲动,眉毛突突直跳,骂道:“两个小兔崽子!” 晚饭自然在高云山这里解决的,吃过饭之后,高云山几乎是把齐筠踹出门的,他的确是见不得别人在他眼前恩爱,宁愿一个人冷冷清清也不要三个人的时候他心里的寂寞难过。 何佳卿跟齐筠两个人在新年的时候基本上是各处混吃混喝,回到家里就看看电视睡睡觉,日子优哉游哉的,快活的当真似过神仙。 可是好日子始终是短暂的,过完了年,初九何佳卿就要开始上班,齐筠也应该去特警队报到了。 一想到要上班,何佳卿就高兴不起来,到了晚上就掰着手指头唉声叹气:“还剩下两天了啊。” 齐筠在一边发笑,跟他商量着:“要是不想去上班了,那就不去了。” 也不是不想去上班,只不过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患了假期综合症,犯了一点点懒病而已。这些天他吃的舒服睡的安心,没有什么烦恼,小肚子鼓鼓的,自己都摸出几两多出来的肉。人一懒散就显得很没有精神,回到家就哈欠连天,不知道找什么事情做,但是要结束这种生活,又有些惶恐。那些惶恐他也说不上来,只有微微叹气,道:“没有不想上班。” 他趴在床上,两条腿还在被子里摇晃着,齐筠原先是靠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听他这么说,就把书放在一边,凑过去问他:“乖宝,你有没有最想做的事?” 何佳卿努力想了想,然后说:“不知道,没想过。齐大哥,你呢?” 齐筠不假思索道:“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齐筠这句话,在初九那天就得到了最好的回应。原先说的好好的,年后直接到张队长那里报到,但没想到张队长被调走了,齐筠没有被分配到特警队,甚至都不算正式编制,只是跟着一批协警,四处巡逻,当做后备资源。 这一点,齐筠当时并不知道,他也是闲了好几天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找队长一问,人家队长这么跟他说:“要么是你,要么是张队长,你们两个肯定是有一个得罪了上面的人,要不然张队长干的好好的,这时候突然外调。也许是你收到了牵连,也许是张队长受你影响。协警可不跟特警一样,没有谁会把你当回事的。” 一连几天,不是上街上转悠一下,就是跟着扫黄组充一下人数,甚至还被城管大队借去过,看着一起的好几个协警跟群众打起来。齐筠好歹是从特种部队下来的,心里自然憋屈。又想摔衣服走人,又想回家不好跟何佳卿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矛盾之中。 早上齐筠送何佳卿去上班,晚上又去接他,只有面对他时,齐筠才会露出笑脸,但心里却微微苦涩。 其实何佳卿也不开心,他工作的时间也超过了半年,但是性格内向不太爱跟人说话,同事聚会也很少参与,也不知道主动去迎合其他人,所以没几个相熟的同事。李姐是因为带过他才对他亲近一点,其他同事要么是用到他时才会叫他一声,他看着别人都一团团的聊的开心,自己却融入不进去。 反正就是齐筠在何佳卿面前不露痕迹,何佳卿也不提公司的事,下了班时间就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想做什么爱做什么都随着心意,时间也悄悄过去一个月。 三月底,何菱要回家给父母上坟,何佳卿因为请不到假,所以就没跟着她回去。他心里过意不去,齐筠就带他到郊区烧纸钱。 清明时节总会下点小雨,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四月初桃花开放,郊区农田里也全都是金黄一片的油菜花,枯草遇雨逢生,万物生长又带着几分未褪尽的萧瑟之感。何佳卿正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冷不防边上响起了鞭炮声,惊的他浑身一颤,赶紧跟齐筠一起离开了。 淋了一点雨,何佳卿没有什么事,齐筠倒感冒了两个多星期,不仅说话带着鼻音,还有点畏寒,平时温热的手都冰凉冰凉的。何佳卿叫齐筠去打针,齐筠却坚持连药都不吃,感冒好后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齐筠身体底子好,一年到头几乎都不生一次病,在部队的时候都是各种高强度的训练,出了部队弦就松了,也可以说是闲出来的病。咳嗽还没停,齐筠就幡然悔悟,根据部队里的习惯制出来一个时间表,每天定时定量做一下锻炼。 这其中有一项就是早起跑三千米,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何佳卿也要跟着他一起跑步。可惜的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不仅跑不了那么远,还被早上的冷空气冻了一下,居然也感冒了。 齐筠身体硬朗,感冒了可以不吃药,但是何佳卿一感冒就发烧,对药物习惯性依赖,打针都打了三天。他感冒没好,何菱自然不让他去上班,连齐筠都请了假,一直到何佳卿感冒全好。 再去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没了何佳卿的位子,编辑部又重新招了一批人,主编以为何佳卿不来了,就把他的位子让给了新人。何佳卿默默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依旧做着一些杂碎的小事。 六月份,编辑部全员聚会,到宜泉泡温泉吃日本料理。 何佳卿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在一边坐着,仅仅只是把腿伸进水里,身边还有几个在办公室挨着近的同事。他们在那里聊天,何佳卿支着耳朵听着,但是不发表言论。 有年纪大的同事不是第一次发现何佳卿怪异,这时候就找了个机会问他:“小何,你一直都不喜欢说话吗?” 他们谈旅游,聊美食,说地理,讲风土人情,何佳卿虽然在书上见过,但是知道的毕竟只是少数,与其说不想插话,不如说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他的确也是不爱走动,能坐着看书,他绝对不会跑去实地,吃的用的,只要有,对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他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现状的人。 同事的问话何佳卿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了下,回答道:“也不是的,有时候我挺多话的。” 那同事又道:“那就是不想跟我们说话吧。” 何佳卿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 有个同事见他只是坐在岸上,就拿这事说起来:“你要不是嫌弃我们,为什么不下水跟我们一起跑温泉?”何佳卿刚要解释,那同事跟旁边的人一人拉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拉下了水。 何佳卿顿时惊慌失措的大叫,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呛了两口水,急的他都要哭了,好不容易爬上岸,那几个同事却还在水里笑。他心跳加速,眼圈一时通红,一句话没说就跑开了。 对于何佳卿来说,他小时候心脏不好,换过一次心,相当于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人之所欲对死亡无所畏惧,是因为没有留恋的东西吧,而他还没有活过,更没有爱够,只要心脏还能跳动,他就别无他求。换句话说,他现在无比珍惜这条小命,所以即使是小小的玩笑,也开不得。 同事们唏嘘一片,觉得不能开玩笑的同事距离太远,没意思透了。 何佳卿衣服湿哒哒的,想去房间把衣服换下来,低头走在过道上,没防备跟一个小孩撞到一起。那小孩被撞了也不出声,反倒是何佳卿毫无形象的叫了一声。站好后定睛一看,发现那小孩竟然是吴戈。 吴戈的眼睛眨了眨,脸上微微有了点笑的表情,何佳卿顿时脸红,面带疑惑的问:“小戈,你怎么在这?” 吴戈穿着一件有蘑菇点点的蓝色短袖,背带裤,加棒球帽,看起来尤其可爱,只是他的表情太少,说话也显得很老成:“爸爸谈生意,妈妈叫我跟着。” 何佳卿这才注意到吴戈身边的中年男子,抬头的时候,那中年男子也正盯着他。两人视线相对,何佳卿像是被人窥探了心一样,连忙又低下头。 其实吴戈的长相跟那男子没有很多地方相像,要说像也只是眼睛的形状,都是狭长眼,眼尾还上挑的厉害。何佳卿隐约觉得那眼睛还有点熟悉,却一时不敢细看,所以想不起来跟谁相似。 吴戈的爸爸把手搭在吴戈肩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戈的爸爸。” 何佳卿捏捏衣角,手心里都是水,脸色依然微红,低着头小声道:“我是小戈的朋友,我姓何。” 在吴若铭的角度只能见到他淡色的眉毛跟颤抖的眼睫,视线下扫,又瞥见他白皙的脖颈跟纤细的手臂,吴若铭轻轻笑出声来,摸了下吴戈的头,又道:“小戈,你交朋友了怎么不跟爸爸说?” 吴戈回答道:“是哥哥的朋友。” 吴若铭又笑,却看了看何佳卿。何佳卿只好又解释:“我是刘明宇的大学同学,我叫何佳卿。”完了之后,何佳卿又揪着裤子,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小戈,吴叔叔,我先回去换衣服。” 抬头见吴若铭点了点头,何佳卿就先走一步了。 后来出来了也没见到吴戈跟他父亲,何佳卿大松了口气,又回了房间,到吃饭的时候才又出门。何佳卿吃不习惯日本料理,只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子。在这里不像家里,有真心关爱他的人,他不吃没人会理。 白天拉他下水的同事以为他还惦记着那个玩笑,就对他说:“小何,你要是不吃就回去睡觉吧。” 何佳卿点头默默离席,还没走远,只听得那些同事们聊到开心的话题,爆发出一阵阵笑声。他回去房间忍不住就开始想念齐筠,给他打电话。 第六十六章:回老家吧 齐筠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不想做饭就煮面吃,听到何佳卿说吃不下饭,就对他说:“要不要我现在去接你回来?我们吃火锅去?” 才七点多,时间是还早,可是从市里到这里要两个小时,回去了又是两个小时,哪里够时间去吃火锅?何佳卿摇头道:“来不及啊,算了。” 齐筠想了想说:“来得及,咱们自己做,你等着,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齐筠就赶紧跑去找邬凯,开着邬凯的小车先去超市扫荡了一遭,然后直奔何佳卿所在的地方。 齐筠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跟何佳卿同一个房间的几个同事泡好温泉回来正准备休息。何佳卿接到齐筠的电话,跟同事说了一声,然后就收好自己东西,当夜离开了。 在车上何佳卿睡了一觉,睡梦中都想着要吃火锅,车子刚停在楼下,他就醒了。其实齐筠说煮火锅只是骗他的,就是不想看他一个人在那边感到孤独,火锅留着白天做也是一样的。但是何佳卿不乐意,就是要晚上吃。 哄了半天没什么效果,齐筠只有架上锅开煮。大晚上吃夜宵的不在少数,十点多小超市还没关门,煮锅底的时候齐筠又跑下楼买了冰啤冷饮,上来后锅里都开始翻腾了。何佳卿白天没怎么吃东西,也不太能吃辣,在家里吃火锅顶多也就是鸳鸯锅红油涮了清汤之后那样的效果,不过他为了追求口感,调了两碗辣椒蘸水,还加了香菜跟醋,粉丝没煮好的时候偷偷用筷子蘸了一下,滋味正好,不禁口水连连。 不过说要吃火锅的是何佳卿,最后没吃到两口就饱了连口肉片都没尝到的人也是他。他只吃了几根粉条跟半颗白菜心,最后捧着个杯子喝饮料,跟着齐筠进进出出,看他收拾东西。 齐筠见他不吃也没多大胃口,在何佳卿差点踩到他脚后跟的时候,龇牙咧嘴道:“很好玩吗?” 何佳卿咬着杯子弦,摇摇头,眼睛眯起来跟只猫一样,回答:“不好玩。”嘴巴一张一合,牙齿把玻璃杯咬得哒哒直响。 等收拾好厨房又去洗了澡,已经过了凌晨了。天气燥热,风扇开着最低档,隔着蚊帐都没有什么感觉。何佳卿睡不着,他体温比齐筠低,就趴在齐筠身上给他降温,但是两个人都更热了。齐筠从床头柜上摸到扇子,给两人扇了扇,何佳卿闭着眼,突然说:“齐大哥,想去看星星。” 齐筠略一愣神,何佳卿就从齐筠身上翻了下去,额头蹭了蹭他肩膀,拉过被子一角把胸腹盖住,然后就开始睡觉了。 这天晚上起了点小风,下了一场雨,天亮之前树叶沙沙直响,何佳卿醒来上过一次厕所,回来之后看到齐筠还在熟睡,不知道想到什么,在他身边开心的翻滚。小风扇早就被齐筠关了,倒是窗户半开,蚊帐随着风轻轻摆动。何佳卿翻够了就爬起来捏了捏齐筠的鼻子,那手指戳齐筠的嘴唇。 齐筠也并不是真像他想的那样睡的那么死,早在何佳卿下床前拿开他的手臂他就醒了,这时候装作没醒,就想看看何佳卿想做些什么。他感觉何佳卿拿开了手指,又开始辫他不怎么长的头发,最后比划着在他嘴唇两侧画了几道胡子。 何佳卿能有这样的童心,齐筠也不想打断他,继续装作睡的很熟的样子,随便撇了一下嘴,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何佳卿抿嘴笑,手指轻轻点着齐筠放在胸口的手,在他手背上画着圈。齐筠翻了个身,躲过凡人的苍蝇。何佳卿斜斜压住齐筠,又让他仰面躺着,两手在齐筠身上乱摸。齐筠终于憋不住,抱住何佳卿就将体位倒转过来。何佳卿惊魂未定,半晌没有反应。 齐筠学着何佳卿的样子在他身上摸起来,一边道:“何不乖,不睡觉你想做什么?” 何佳卿知道了齐筠在装睡,不禁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有些恼怒,道:“不做什么。” 齐筠捏他鼻尖点他嘴唇,最后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另一只去拉何佳卿的,嗓音低沉沙哑,说道:“你这是在点火啊……”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何佳卿就把腿伸出去,抬起来蹭了蹭齐筠的腰。齐筠的理智轰然坍塌,俯下身就带着些疯狂的劲道吻着何佳卿。 何佳卿也适时搂住齐筠的脖子,挺起腰有一下没一下的细细呻吟,齐筠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手摸到床头柜那边,打开抽屉,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不禁低声骂了一句,何佳卿脑子发懵,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后来齐筠又气恼的说:“没TT了!” 两人都热情高昂,欲望无处发泄,只有彼此磨蹭着,各自用手给对方解决。齐筠刚让何佳卿发泄出来,冷不防天上打了个响雷,接着就又是雷又是闪电的,何佳卿死活都不再给齐筠弄,叫齐筠自己想办法。 齐筠急的满头大汗,让何佳卿趴在床上,他把肿胀的那处C进他腿缝里,何佳卿微微挣扎了一下,但是被齐筠死死扣住了腰。齐筠并不是没有后背进入过,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姿势曾经给何佳卿带来过不好的回忆。他那处滚烫的,蹭的何佳卿大腿内侧的肌肤都麻木了。 原本何佳卿就是让齐筠自己解决的,可齐筠真想到了办法,何佳卿又不乐意了,扭动着身体,求道:“别这样——” 齐筠很顾着何佳卿,因为何佳卿身体不好,他叫停的话齐筠绝对不会再动,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一般时候,他根本没进到何佳卿身体里面,自认为对何佳卿也没有什么坏的影响。 齐筠俯下身亲吻何佳卿的脖子,本想安慰他,哪想这时候雷声响彻天际,何佳卿浑身一颤,透过清晨的微光,看到他脸上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哀声道:“求你,别这样——” 这一声哀求也让齐筠一瞬间恍如被雷劈到,他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他们两个相爱至今,从前几年的聚少离多到现在的朝夕相处,齐筠从来没有强迫过何佳卿,何佳卿也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事情。两人亲热的时候也都很默契,齐筠每回都是先照顾何佳卿,这一次依旧是先让他得到了满足,可是没想到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要是何佳卿不情愿齐筠碰他,除非他不爱他了。齐筠忽然开始不自信起来,他见何佳卿还趴在枕头上哭,伸出手想要把他抱起来揽进怀里,却犹豫不决,最后又收了回去。 在何佳卿旁边坐了一会儿,齐筠身体里的热情早就消散殆尽,他把被子拉好盖住何佳卿,低声叹了口气,起身穿衣去洗漱了。 何佳卿看了眼齐筠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哭的更凶了。 跑步把胸中的郁闷不安给发泄了出去,齐筠回家的时候买了何佳卿爱吃的红豆粥跟汤包。刚巧何菱抱着小贝贝来看何佳卿,顺便叫他们下周去她那里过端午。见何佳卿还没起床,何菱横了几眼齐筠,教唆着刚刚能说一两个单音节字的小贝贝说着:“坏蛋!” 可是小贝贝只能说一个字,那就是:“蛋”。 何佳卿在齐筠走后哭了一会就又开始迷迷糊糊的睡,何菱看了他也没把门关好,依稀能听见她跟齐筠的对话。 何菱先是问齐筠:“上周邬凯的一个表弟过去玩,他也是当特警的,但是人家基本上没有多少空余时间,为什么你那么闲?” 瞒了那么久,齐筠被人问起,依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尤其是这人还是何佳卿的姐姐,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他的反应,何菱多少猜到了一些,又说:“没指望你能做出点大事,只要你跟小宝有吃有住,但你别游手好闲,最后还要让小宝为你担心。” 齐筠心口微堵,只能连连称是。 送走了何菱,齐筠一个人安静了许久,屋子里还能听见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何佳卿醒了,可他不想起床,越缩的紧,身体就越冷。 齐筠打了个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有时间吗?” 不知道那边人说了什么,齐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有点烦心……原先想着还能转正,但现在看来一辈子也就是个协警……不想麻烦你们了,能自己解决,你别瞎操心……” 挂电话之前,齐筠说道:“那好,见了面再说。” 齐筠进了房间,看何佳卿似乎还在睡觉,就没叫醒他,换了件衣服又出门了。 何佳卿想着齐筠也有瞒着他的事,不禁悲从心来,眼泪落个不停,又想着齐筠不知道这时候会去见谁,内心的恐惧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渐渐的把他吞噬殆尽。他又躺了一会,爬起来就开始找纸笔写东西,写好后他只觉得眼睛酸涩,头疼的也厉害。去客厅发现齐筠买的早餐还在那,但是已经凉了。他喝了一口红豆粥,冰冷的味道就像他心里的苦涩。 他开始回想天亮时候的事情,想他那么明显的挣扎,齐筠会不会怀疑到什么,或者他现在离去,就是已经嫌弃他了? 几次他都想抓起电话打给齐筠叫他马上回来,可是始终还是按不下去那个绿色的按键。 晚上的时候齐筠自己打电话回来了,他说跟老高有点事情,要到明天才能回来。何佳卿眼含热泪,一句话不说,就只点了点头,他先把电话挂了。 何佳卿跑去卧室,找出当初和齐筠异地相恋往来的书信,一张纸一张纸的看,看了大半夜。他发现自己对齐筠的爱意一丝没有减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爱齐筠,这一生最害怕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失去齐筠。 而那些年,透过一张张薄薄的纸,以及那上面规规矩矩的字迹,齐筠的爱意也是那么的明显、深厚。 信的内容他都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默念,读完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任性不理齐筠,更不该看着齐筠离开,他应该永远都抓着齐筠的! 何佳卿趴在书桌上哭,哭到全身都没了力气,就翻开手机看齐筠的照片,心口发紧,手指不住摩挲齐筠温柔的笑脸。 一个人又怕又累又饿,何佳卿开口唤道:“齐大哥……” 仿佛齐筠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这时候又打电话回来,声音也有几分颤抖,道:“乖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我马上就回来了,等我!乖,别哭了!” 何佳卿大声哭起来:“齐大哥,我错了,你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 齐筠还没说话,电话好像被人夺走,换了个人的声音:“小何,你别这么撕心裂肺,正走高速上呢,姓齐的已经让我超速了好多,要是一个不小心,呵呵,你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好不容易齐筠才又夺过来电话,急切的说道:“乖宝,别听老高瞎说,我马上回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你买了吃的,等我回来!” 何佳卿流着泪点头。 不到一个小时,何佳卿就听到钥匙开门了,几乎是门打开的同一时间,何佳卿冲了过去,齐筠把他抱起来,紧紧拥着,惹得后面的高云山连连摇头叹气:“我说,是不是该让我进门,你们再好好亲热也不迟。” 何佳卿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很难为情的红了脸,却抱着齐筠不放。齐筠也不舍得放开他,和他一起走进客厅。高云山一手用网兜提着个西瓜,一手提着件啤酒,道:“你们随意,我喝酒去。”把西瓜放在茶几旁边,齐筠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就提着啤酒进了那个房间。 齐筠带回来的是手抓饼跟卤鸡,拿出来的时候,齐筠满怀歉意的说:“可能有些冷了,不过还吃不坏肚子,以前跟着老高在部队的时候常偷偷跑出去买着吃改善伙食。” 何佳卿吃了几口手抓饼,那手抓饼煎的金黄,但是经过的时间有点长,已经不脆了,甚至还有点咸,可是他觉得很好吃,抬头问齐筠:“齐大哥,你吃了吗?” 齐筠笑了笑,伸手擦了擦何佳卿嘴边的饼屑,说道:“看着你吃,我就不饿了。”今早的事情给齐筠打击挺大的,还以为何佳卿厌烦他了,现在看来,完全是齐筠多想了。还好他回来了,不然何佳卿一个人在家肯定得哭一晚上,想到这里,齐筠不禁后怕不已,又一把将何佳卿抱在怀里。 何佳卿吸了吸鼻子,在齐筠怀里笑了起来,把手抓饼递到齐筠嘴边,哭过的声音不再清脆,有些沉闷,说道:“吃。”齐筠跟着他笑,咬了一口,还故意咬到何佳卿手指上,何佳卿低低的笑,跟齐筠抱做一团。 他们两个人合起来吃了一份手抓饼跟一盘子卤鸡,何佳卿吃饱了就不想动,齐筠抱着他坐了一会,然后去洗漱。何佳卿先洗好了快步跑进房间,把那些书信都收起来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在床上等齐筠。 齐筠拍了几只蚊子,夹好蚊帐,上床搂住何佳卿,对他说:“乖宝,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何佳卿听他说完,马上道:“我也有事。”他看着齐筠,等着齐筠先说。 齐筠笑了笑,攥着他的手指,道:“一开始我不是说我能去当特警么?其实一直没有,我只做了个协警。” 对于这点,何佳卿并没有多少意外,道:“早上我听到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在乎。齐大哥,你上次不说问我最想做什么吗?我想好了,我们回老家吧,回去可以做的事情好多,可以种菜种果树,可以养猪养鸡,你说好吗?” 齐筠觉得他这个建议挺不错的,家里田有地有,自食其力,逍遥自在。但是,齐筠拿何佳卿的手指挠了下头发,问他:“咱们回老家,你舍得你姐姐吗?” 何佳卿想了想,道:“我姐不会跟我们回去的,她的家现在在这里,我们可以过来看她的,她也可以回去。”齐筠刚点了头还没说什么,又听他说:“我决定好了,明天就辞职!” 齐筠有短暂的迟疑,他跟何佳卿商量道:“乖宝,辞职可以,但是我们不能马上走,老高他们跟邻市部队有一个军事比赛,他想叫我带一批人强化训练两个月,我今天答应他了。” 何佳卿眨眨眼,抱了齐筠一下,道:“没事,我辞职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再等你一次。” 齐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抱紧何佳卿,过了许久,沉声道:“乖宝,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你等我,然后我们就回老家,再也不分开!” 何佳卿点头:“不分开!说好了!” 第六十七章:白乌鸦 齐筠走了,何佳卿又是一个人生活,但他心里快乐,想着二个月后就要去一个只有他跟齐筠的地方,他就开心的把消息告诉了刘明宇吴戈以及路恒,他还没跟他姐姐说,打算等辞职后陪他姐姐一个月,到时候再说。 相对于刘明宇的不舍跟吴戈的不解,知道消息后马上过去找何佳卿的向川算得上极为不悦的,见面第一句就问:“为什么要走?” 何佳卿想,一定是路恒告诉向川的,也好,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特意去找向川跟他说了,他想要离开这个城市没有太大的理由,面对向川,他有些无奈的说:“我觉得我跟齐大哥不适合在大城市,我工作不好,齐大哥也是,我们回家去说不定好点。” 向川气势逼人,冷冷问道:“你能肯定回家去会好吗?你们回去做什么!” 何佳卿说:“做什么都好。” 向川定定看着他,忽然苦笑起来,道:“留在这里,真有那么不好么……”起码他还能看见他,即使看不见,也还能想着是在一个地方,心里至少还存有念想。自从齐筠回来后,向川是没有经常出现在何佳卿面前,但他有时会在远处看一眼,就像当初他爸爸看他妈妈一样,说了不爱,却又放心不下。 何佳卿不说话,向川又道:“阿瓜,你这么想离开,难道是为了躲我?”何佳卿连忙摇头,向川苦笑更深,过了几秒才说:“你就不能撒一下谎,骗一下我吗?” 何佳卿低下头,想了一阵,小声说:“对不起。” 向川明了,点头,说道:“其实你已经骗了我,以为你外表软弱,内心也该是仁慈的,没想到这么残忍。阿瓜,你真的可以再贪心一点,自私一点。” 何佳卿头低的更深,都不敢看向川,道:“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能有一个爱我、能跟我一起度过余生的人,就更不会要求太多。向川,我知道你想对我好,可是我不能接受,我心里已经有了齐大哥,再也装不下另外的人。我走之后,也不会再想你,因为一想到你我就会觉得愧疚,谢谢你大学里一直陪着我,我不是个贪心的人,可是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怎样能对我好,我就会选择怎么做。你也往前走吧,沉溺于过去只能看见自己和其他人的影子。” 他第一次对向川说出这么长串的话,向川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拧身就往门外走,到了门口,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说:“但愿你可以做到。” 何佳卿叹了口气,看着向川独自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反而有些压抑。 他一个人不敢在屋子里躲呆,跑去何菱那看小贝贝去了。 而向川,心口则被狠狠扎了一刀,看不见血,却疼的难以忽视。找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不住喝酒,他的心有个无底洞,倒进再多的酒也填补不了那种孤寂。 从小他就惯了失去,他母亲失去了他父亲的爱,他失去了他母亲的爱,他就是个不应该出生的存在,所以他得不到最想要的。 不知何时,对面坐下来一个人,看着向川猛灌辛辣的劣质白酒,他也开了一瓶,慢慢品着,时而看一眼向川。 向川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最后终于还是那人沉不住气,推了推眼镜,问道:“真的很难过吗?” 向川一瓶子砸过去,被那人让开了,笑了一下,那人自顾自说道:“没有不能揭的伤疤,与其让他痒着,不如痛着,多痛几次,以后就都不会痛了。” 向川又砸过去满满的一瓶,伴着瓶子摔碎后的巨响,他吼道:“你知道什么!” 那人笑着喝酒,并不说话。 向川两眼发花,身子晃了晃,道:“我的事情,你少过问。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别在用你那恶心的权力去害人了,我真的不需要!” 沉思一瞬,那人开口问道:“你这是在质问,人走了,其实是我逼的?” 向川冷声道:“你自己心知肚明。” “其实,你也那么想的吧,每个人都是俗人,生活所迫,在压力面前,谁先坚持不住谁就是失败者。现在尘埃落定,你反过来怨我,为什么不说一开始你就应该祝他人幸福?从这点来看,你跟你那亲生父亲,真不枉有着血缘关系的羁绊。”话音落地,向川突然掀桌,恶狠狠的注视着他。他毫不在意的一笑,保持着坐着的姿势,纹风不动。 旁人都不敢往这边看,店里的人一下子走的精光,向川指着那人道:“你再说一遍!” “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是你舅舅,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过去的事吗?我告诉你,你亲生父亲就是嫉妒向武比他幸福,所以才会QJ我妹妹,更把向武害死了,他是个很能等的人,只可惜我妹妹自杀了。不过最终向武没有得到的,他得到了,不是吗?换一句话说,要是得不到,那就毁了他吧。我深信,你可以做到。” 看他笑的自在,向川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逼近他道:“我当然可以,现在我就忍不住想杀了你,是你设计了自己的妹妹,却一点愧疚都没有,借着向武的死,升官升职。这帐,我记着,不找你算是因为你是我妈的亲哥哥,出钱给我妈安葬。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有心。” 说完,向川就准备离开,却听那人说:“你是我外甥,我怎么会让你走上不归路。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之多。” 向川头也不回:“你找了个替身,可是你爱过他吗?” 他笑了笑,叹道:“人是很善变的。” 何佳卿辞职后,办公室里好多人其实都不知道他全名是什么,他走了就走了,多数人也很难回忆起那个不起眼的他。他是个一闲下来就足不出户的人,除了吃饭,他就一直宅在家,每天就看看电视跟小说打发时间。 他跟何菱说了要回老家,何菱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生气,连着好几天都没过来看他。倒是刘明宇来过几次,给他送点吃的,还想拉他出去玩,不过太阳火辣辣的,一出门心情都被烤没了。刘明宇只是找了个地方避暑避难而已。 至于刘明宇为什么要跑到何佳卿这来躲着,最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吴戈被学校要求留级,下学期原本应该上是三年级的他,开学了要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吴戈的妈妈气的要发疯,她这时候才知道吩咐给刘明宇的事情他没做,吴戈就跟他一起玩了两年,一个所谓的补课老师都没有。 所以刘明宇不躲不行,吴戈现在天天在家都要跪上一个小时,天一亮就要起来写字学习,他看不下去,但也无能为力。而他小姑也是见他一次骂他一次,他都不敢回家了。 何佳卿本想去看看吴戈,可是刘明宇坚决不跟他一起过去,只给了他一个地址,何佳卿思索再三,在一天上午提着新鲜水果跟一个毛绒玩具去了吴戈家。 开门的是吴戈本人,看到何佳卿,他嘴角动了动,但是没说什么,放何佳卿进去之后,他就跪在客厅茶几前画画了。 何佳卿见他根本不是在学习,就摸了摸他的头,把水果放在一边,玩具递到吴戈眼前,问他:“喜欢吗?” 吴戈看了一眼,低头继续画他自己的,过了一会,闷声道:“妈妈把我的玩具都送人了。” 何佳卿下意识的就问:“为什么?” 吴戈画了只眼睛,眼珠子黑漆漆的,里面都像是交错的齿轮,密密麻麻的就显得一团黑,他不理何佳卿,又开始画嘴,嘴里面喷出黑色的水,夹杂着一个个骷髅,看着尤其诡异。 何佳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拿着毛茸茸的兔子坐在一边。吴戈画完了嘴,居然照着那只兔子开始画,然后画了一条蟒蛇,缠住兔子的身子,大口张着像要咬兔子的头。 吴戈一点也没觉得残忍,他觉得很好笑,嘴角勾起,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知道乌鸦王国吗?乌鸦们每天下午都会开会,要选出一个乌鸦大王,到冬天的时候,天冷了,乌鸦大王就守护着他的子民,不管刮风还是下雪,他都要出去巡视。” 何佳卿也笑了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戈又低下头画画,过了会才说:“我看到了,好多乌鸦,树枝上都是。”小孩子总是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他们总喜欢幻想,自己现在是什么,以后是什么。何佳卿不说话,只在一边笑。 吴戈又说:“有只乌鸦生病了,变成了白色,他被赶出乌鸦王国。” 何佳卿接着问他:“后来怎么样了?” 吴戈摇头道:“不知道,可能是孤独死了吧。”他画了一只手,手指上长着都是蛇头,每个蛇头上都被扎进一把剑,手掌中心则是密集的藤萝,何佳卿看他最初画的是一片羽毛。 才八岁的孩子,思维却不跟一般孩子一样,他或许不天真,因为他过早的懂得了孤独的含义。 何佳卿见吴戈还跪在地上,就把他拉了起来。吴戈还没站稳,外面就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跟何佳卿一起看着门口,门打开后吴戈的妈妈就出现在视线中。 吴戈妈妈见过何佳卿,吴戈阑尾炎住院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过去了这么久,她早就不记得何佳卿,略微有点诧异的问道:“你是?” 何佳卿连忙站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戈妈妈走到两人跟前,一眼看到茶几上的画纸,脸色就猛然一变。她把吴戈拉到旁边,拿起画纸刚想撕了,忽然又想起什么,打开包拿出手机,就跟按着仇人一样打了个电话出去。刚一接通,她就竭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吴若铭,滚回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 她本来是准备回来拿点东西的,往常她并不知道吴戈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都做些什么,现在知道了,她只觉得这个儿子越来越奇怪,一点都不正常,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她又翻了几页,质问吴戈道:“还有没有?!” 吴戈不动也不摇头,却被他妈妈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后她进了吴戈房间,找了一通之后,又搜出一堆画了画的纸,使劲丢到吴戈眼前,颤抖着身体问:“谁教你的!” 何佳卿就是个外人,他站在一边,想拦又不敢拦,吴戈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看到自己的画纸被母亲丢掉,他又蹲下身去捡。 吴戈妈妈手边是茶几,茶几上还放着吴戈的彩笔跟烟灰缸,她拿起那两样东西就朝吴戈砸去,边上的何佳卿再也站不住,一把抱住了吴戈,烟灰缸直直砸到他背上,疼的他当时就想哭了。 吴戈还是一声不吭,手里紧紧捏着几张画纸。吴戈妈妈又对何佳卿说:“你到底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何佳卿忍着疼痛,想了想,决定撒谎,骗她道:“我是小戈的老师,来给他补习功课的。” 吴戈妈妈冷笑:“就让他学习这么邪门的东西?你们老师可教的好学生!” 何佳卿只想着吴戈还那么小,父母不应该这样对他,但他嘴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护着吴戈,不习惯撒谎的人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说不来话了。 吴若铭在电话里直觉事态严重,刚准备去外地出差的他赶紧就赶了回来,一进门就见到三人对峙的局面,于是问道:“怎么了?” 吴戈妈妈拉开何佳卿,又把吴戈推到他跟前,嚷道:“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宝贝儿子!” 吴若铭按着吴戈的肩膀,刚准备问他,吴戈妈妈就把吴戈手里的画夺了过去,一把甩到吴若铭脸上:“你自己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吴若铭随手抓住一张纸,见他画的是两个滴血的人,脸上都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胸口上却有一张嘴。吴若铭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知道他儿子画技不怎么样,有点滑稽,他不禁笑了笑,回答妻子:“这没什么啊。” 吴戈妈妈不知是哭是笑,拔高音量,道:“吴若铭,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儿子他是个精神病,他有病!” 吴若铭笑容收敛,蹙眉道:“是我儿子,难道就不是你的?” 吴戈妈妈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她很快又激动起来,表情有些狰狞,道:“你们父子俩都是精神病!我早就该和你离婚,离你们远远的!” 吴若铭道:“刘怡倩,你才有病吧?天天说自己儿子是精神病,我都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吴戈妈妈阴森森的一笑:“是啊,我怎么能比得上你做梦都喊着的人。吴若铭,反正你也受够我了,我们离婚吧。” 她最后摔门而去,留下空荡荡的房子,和房子里三个彼此无声的人。 吴若铭最先反应过来,把地上的画纸都捡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一张张的看,看完后,他脸色也铁青,拿去厨房点火烧了。吴戈在何佳卿怀里不忍去看。 当吴若铭从厨房出来后,他又面带微笑,摸了摸吴戈的头,对他说:“小戈,以后别画那种东西了,爸爸给你买喜羊羊。” 何佳卿本来精神紧绷,听到喜羊羊,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发觉吴若铭看他,他赶紧站直身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吴戈不动也不点头,吴若铭拉着他跟何佳卿一起坐到沙发上,吴戈却反手抱住何佳卿,身体压的何佳卿一下子靠在沙发上。沙发虽然不硬,但碰到何佳卿的后背,他还是蹙眉轻轻嘶了一声。 吴戈抱着何佳卿坐起来,又对吴若铭说:“爸爸,哥哥被妈妈打到了。” 吴若铭一脸气愤,道:“你妈怎么还打人?” 吴戈又道:“砸过去的,都碎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烟灰缸。 吴若铭也蹙紧眉头,问何佳卿:“很疼吗?我看看要不要去医院。”何佳卿觉得没那么严重,所以起先没答应给吴若铭看,但是吴若铭也很坚持,他也就掀开了衬衣。 何佳卿衬衣里还穿着件小背心,吴若铭把他的背心连同衬衣推到肩膀上,看着他白皙瘦弱的背上鼓起的一个包,伸手摸了一下。何佳卿不知道是疼是痒,身子剧烈扭动起来。吴若铭就见他背上的骨头翩然得像只蝴蝶,又美丽又苍白。 吴戈叫了声:“爸爸!” 吴若铭才回过神,看向吴戈,吴戈又道:“哥哥去医院吗?”吴若铭摇头,叫吴戈去把药酒找过来。吴戈就听话的跑开了。然后吴若铭对何佳卿说:“你把衬衣脱了吧,一会不好擦药。” 何佳卿不想这么麻烦,脸上也写着不乐意。吴若铭又道:“你想晚上睡觉一直趴着吗?不擦药得疼好几天呢。”说着轻轻按了一下他背上青紫的那一块。何佳卿嘶叫一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何佳卿脱了衬衣,小胳膊就彻底暴露在外面,吴戈拿来了药酒就在一边睁大眼睛状似有些担心的看着,把何佳卿逗笑了,摸了摸他的头。他自己把背心卷起来,又让吴戈看到他胸腹上的刀痕,吴戈眼睛闪了闪,又跑去捡他的彩笔了。 吴若铭也看到了,一边帮他擦药酒,一边问道:“你以前生过病?” 何佳卿微微点头,不自然道:“我小时候心脏不好。”吴若铭就不再说什么了,他擦的时候手指很轻柔,但是何佳卿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气,扭头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渐渐的吴若铭手劲加大,何佳卿疼的都想哭了,抽气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哀求道:“你不要弄了,算了。” 吴戈听到何佳卿像是在哭,连忙又跑过来,拿开他爸爸的手,喊道:“爸爸!”他以为吴若铭欺负了何佳卿,连忙抱住何佳卿拦在他前面。 吴若铭笑了笑,在儿子额头上弹了一记,然后他起身去洗手,过了会又出来了,却道:“小何同学,你能先帮我看看小戈么?我有点事,必须出去一趟。” 何佳卿穿好衣服,正在系纽扣,听了这话呆呆的点了一下头。吴若铭摸摸吴戈的头,顺便也摸了下何佳卿,然后就出门了。 第六十八章:等你回来 自从那天之后,吴戈的妈妈就没回过家,吴若铭虽然没去出差,但他一天大半的时间都留在公司,也没怎么回家,何佳卿倒是经常去陪吴戈,看着吴戈睡觉之后,他才离开。 刘明宇是不敢去吴戈的家,害怕他那个姑姑回来,遭殃的又成他。何佳卿无所谓,只要有人陪吴戈就好,他觉得吴戈实在是太可怜了,跟他小时候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由于天气太热,何佳卿也没想过要带吴戈出去玩,吃饭都是叫的外卖,而且是吴戈自己打的电话。听他用稚嫩带着沙哑沉闷的声音打电话,何佳卿满心眼里都是疼惜,每次去他家都给他带玩具。而何佳卿自己有时候也童心未泯,跟吴戈一起玩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力,吴戈不玩,他自己倒先玩的不亦乐乎,吹肥皂泡泡吹的满屋子都是。 不过何佳卿最想要做的就是纠正吴戈的一些观念,他买了许多少儿读物跟画册,天天给他看健康的儿童文学。其实吴戈并不笨,有些东西他一学就会,一上午的时间都能背全九九乘法表,根本不像学校老师说的完全一窍不通。 看着儿子上道,吴若铭也挺高兴的,有时候下班早了也会给吴戈买两件衣服,带两个玩偶。 何佳卿陪着吴戈,距离和齐筠约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跟吴戈一起其实也没有多少烦恼,时间越近,他也有点舍不得吴戈,只能抓紧时间对他好。上午的时间吴戈学背唐诗做两道数学题,中午睡一小时午睡,两点钟吃两个雪糕,然后就开始看画册跟童话书,有时候何佳卿还会叫吴戈画一会画,吹一吹口琴。 口琴是吴戈妈妈的,吴戈记事起他妈妈就吹过两次,每一次都是在吴戈睡觉之后一个人去阳台吹,第二次的时候,吴戈跑过去了,他妈妈就教他吹了几分钟,吴戈也只会吹一个调子。 何佳卿为了培养吴戈的兴趣,也买了一支口琴,先跟着吴戈学,然后他自己回去学习,后来就是他教吴戈。吴戈依旧沉闷,但是学习的时候很认真,他的优点是太听话,缺点也是这个。 而且不管有多高兴,吴戈都不会笑出声来,最多他只是嘴角弯一下,能看到他眼睛里有一分孩子的快乐。 有一次,两人吹口琴口干了就停下来喝水,何佳卿看着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的吴戈,忍不住问他:“小戈,妈妈不在,你是不是不开心?” 吴戈像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样,歪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耳朵动了一下,扭头看门口,道:“爸爸回来了。” 何佳卿倒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跟着吴戈一起看着门口。过了两分钟,房门果然被打开,吴若铭提着一袋子蔬菜出现在门口。见两人都睁大眼睛把他瞧着,吴若铭顿时摸了摸了脸,停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吴戈不说话,何佳卿回答道:“没什么。” 吴若铭犹自轻笑,自问:“难道是我回来太早了?孩子们不喜欢我回来?”他亮了亮手里的蔬菜,道:“回来做饭给你们两个小孩吃。” 何佳卿连忙摇头,道:“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吴若铭不解:“平常你不都到八点才走吗,今天五点都不到。怎么?看不起你吴叔叔的手艺?”何佳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吴若铭就当他默认了。把菜提进厨房,打开电视调到动漫频道,叫吴戈陪着他的大朋友看动画片,然后吴若铭就去厨房淘米洗菜了。 吴戈对羊不感兴趣,就着电视上喜羊羊的片尾曲吹口琴,何佳卿则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书本。等从吴戈房间出来,何佳卿准备绕到厨房看一下,谁知道厨房里传来菜刀跟砧板落地的声音,吓的他身体一颤。走进厨房,吴若铭正捏着手指,一脸如梦初醒也似被吓到的表情。 没等何佳卿开口问话,吴若铭就道:“赶了两天的通宵,有点眼花了。”他手上割得挺深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滴了一地。 何佳卿忙叫吴戈去找创可贴跟纱布之类的,他也去到吴若铭身边,有点心惊胆战,蹙紧眉头,仿佛疼痛会传染,他也觉得手指疼。 吴戈把纱布拿到厨房门口,吴若铭就过去和他一起到了客厅。何佳卿站了一会,把菜刀砧板捡起来,还有切了一半的土豆,然后拿拖把抹去地上的血迹,撸起袖子,准备接着吴若铭的活干下去。 吴若铭听到菜刀切菜的声音,手指包好之后又去了厨房,站在何佳卿身边,狭长的眼睛眯起来,道:“小何你就帮着把菜切了,一会儿再叫我。” 何佳卿笑道:“不用了吴叔叔,你先去休息一会,饭好了就起来吃饭吧。” 吴若铭靠在流理台上盯着何佳卿看了两秒,点头:“那好,就麻烦小何了。”何佳卿抿嘴笑,不接腔。吴若铭又站了一会,轻笑着离开了厨房。 吴戈还在吹口琴,电视开着,吴若铭过去拍了拍他的头,不知所以的叹了一声:“儿子啊。”吴戈看了他一眼,继续吹自己的。吴若铭又道:“爸爸睡一会儿,你去帮哥哥做饭吧。”吴戈就把口琴放在一边,又跑去把电视关了,搬了张小凳子进厨房坐着。 何佳卿喜好清淡的口味,做菜很少放辣椒,他做饭的次数不多,齐筠回来后一般都是齐筠在做,所以他的厨艺依旧一般般。吴戈还是小孩子,他对美味没有多大追求,能吃的下去的他都不会太计较。 吴若铭眼睛里都是血丝,看着儿子吃的不亦乐乎,他又开始叹气,却没有做声。 何佳卿以为是他做的饭不好吃,立即脸红了一下,吭吭巴巴的问:“吴叔叔,是不是不好吃?” 像这样吃着家常便饭,吴若铭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上班忙时要么吃快餐要么就是不吃,而陪客户都是大鱼大肉,能吃到这么清淡的饭菜,他倒是觉得肠胃都似被洗过,全身舒畅。他面前的两个孩子都在埋头吃饭,莫名的他就有了些感触。 吴若铭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很好吃的。”看何佳卿还是脸红红的,他又道,“不过豆角确实炒的有点生。” 何佳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炒的时候忘记尝一下了。” 吃过了饭,何佳卿又把碗筷收拾着去厨房洗,吴若铭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好不容易把厨房整理好,吴若铭又在那抽起了烟。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有些怪异,何佳卿不是害怕吴若铭,只是弄不懂他的意思。 吴若铭站直身体,让到一边,何佳卿才出了厨房。吴戈坐在地毯上装他的木头小别墅,见两人出来,他把两人看了一眼,然后积木被他丢到一边,他站起来拉着何佳卿去了他房间。 吴若铭叹气,一个人靠在在沙发上看电视。 吴戈七点半就上床了,何佳卿把他房间的灯关上,出门时又不小心碰到了门框上的风铃,星星月亮哗啦的响,连客厅里的吴若铭都听到动静,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何佳卿满脸通红,跟吴若铭告了别,然后就回家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何佳卿总感觉吴若铭看他的时候越来越有深意,在吴若铭跟前他很拘束,要是没有吴戈在场,何佳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所幸吴若铭也不是全天在家,几次吴若铭下午回来,何佳卿都会找各种理由离开——不过都没让他如愿就是。 何佳卿喜欢吴戈,照顾他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何佳卿不太想多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大半的眼光都还在他身上。 算着日子,齐筠去老高的部队也接近两个月了,何佳卿就给他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虽然知道齐筠手机不在他身上,但他就是想他了,也想把心里的想念告诉齐筠。 洗去一天的灰尘,何佳卿趴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手机上面跳出一条短信,却是齐筠的:“乖宝,等不住了吗?就快完了,还有两个项目的比赛,到时候拿个金牌回来给你看看。” 何佳卿激动的手不握不住手机,兴奋的回复:“能等,多久都能等的,只是太想齐大哥了,忍不住就给你发了短信。” 齐筠回道:“我也很想我的小猪,回家来可不许让我看着你又瘦了,不然要狠狠的打屁股的。” 何佳卿羞的脸红,在床上乱扭起来,最后在手机上写道:“齐大哥你还是去睡觉吧,不想你了。” 齐筠追问:“为什么啊?” 何佳卿撅起嘴,口气像是撒娇:“不想理你了。回来时,给我带手抓饼,我想吃。” 齐筠立即回了个笑脸:“好的,等我回来。” 第六十九章:恐惧 八月份,距离吴戈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吴戈的彩笔画不出来颜色了,而且他的文具也都是半旧的,何佳卿就准备带他再去买点新的。白天室外温度基本在30度以上,太阳火辣辣的,何佳卿特意在早上六点就去了吴戈的家,想趁着上午八九点太阳还没有那么毒辣的时候去把东西买了。 这天吴若铭也没上班,知道何佳卿的用意之后,就开车和他们一道。他们一起吃了早餐,还没到七点就出发了,不过商场最早也要在八点才营业,吴若铭开车带他们逛了一圈。再去买东西时,时间刚刚好。 给吴戈买了新彩笔,新文具盒,很漂亮的作业本和精致的画册,在店员的推荐下,又买了学习机。吴戈之前那一柜子的玩具都被他妈妈送人了,他也没说再要,但是看见好看好玩的东西还是会停顿一下,最后何佳卿给他买了个小火车。 上午时间还早,商场里面也不热,他们三个就多逛了两个小时。何佳卿没什么要买的,但他想给齐筠买几件衣服,齐筠对穿着不挑剔,除了内衣是他自己买,其他衣服都是邬凯送过去给他。齐筠当兵那几年的积蓄都给他爷爷跟何佳卿了,转业之后每个月当协警也就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他自己照样也没用去多少。何佳卿想到这里就有点心疼齐筠,而且他连齐筠穿多大的衣服都不知道,只能完全凭着回忆跟想象。 吴若铭给吴戈买了衣服,看何佳卿挑挑拣拣的,衣服普遍偏大,不太像他穿的,于是就问他:“小何,你给谁买衣服?” 何佳卿瞅了瞅吴若铭,看他身高跟齐筠相差不多,犹豫了一下,道:“给我哥买的,我不清楚多大能穿,吴叔叔你能试一下吗?” 吴若铭点头嗯了一声,又问:“你哥有多高?” 何佳卿摸摸头,有些羞赧的说:“他说一米八七,应该就是了。他比你瘦点,也不是特别瘦,腿……”吞吐半天,脸已经发红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描述齐筠,只好道,“还是算了吧,等他回来,我再和他一起出来买。” 吴若铭视线有些耐人寻味,道:“你让我试也就是说他跟我差不多,我就帮帮你吧。” 何佳卿不好意思道:“他要高一点……” 吴若铭去试了几件衣服,何佳卿很满意,叫导购找了没有拆开的,仔细检查有没有掉了扣子或者线头出来的,吴若铭要帮他刷卡,他赶紧抱着衣服先跑去收银台,对吴若铭说:“我要自己给他买。”刷卡之后,何佳卿工作两个月的工资就没了,可他一点也不心疼,相反的心情极其愉快。 中午是在外面吃的饭,吴若铭请的,在一家格调优雅的西餐厅吃的。何佳卿跟吴戈都没吃多少主食,倒是那的冰蓝莓酒味道不错,他们两个都喝了好多。当然这是是以他们各自的年龄来衡量的,吴戈毕竟是个小孩子,不应该喝酒。 吴戈小脸发红,从餐厅门口进到车子里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热出了汗,上了车吹着空调,他不停拿手拍着脸。 顶上天空的太阳依然很大,车子里冷气开的很足,人不禁有些轻飘飘的,浑身透着舒适。何佳卿跟吴戈两个人都用手托着脸,想把脸上的红给压下去,但是捂了半天都没什么效果。吴若铭回头看了一眼,不住发笑。 走了一段距离,吴戈就趴在何佳卿腿上要睡觉,何佳卿摸着他的耳朵,忽然叹了口气。 吴若铭一边开车,一边问他:“怎么了?” 何佳卿想着齐筠差不多该回来了,他们也要回家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见不到吴戈了,心里就突然像被堵到一样。 吴若铭笑道:“不久前不是还挺高兴的么,怎么这会就像变了个人,小何你黛玉附身了?” 何佳卿道:“不是。只不过过几天我要回老家,可能就不会陪小戈了。” 吴若铭拧眉,过了一分钟才问:“回老家?不回这边了?” 何佳卿想了想,道:“应该是吧。” 吴若铭就不再说什么了,几分钟之后。大概是车厢里过于封闭,空气流动不畅,何佳卿眼睛有些挣不开,他打了个哈欠,靠在车窗上打盹。 他以为吴若铭到地方了会叫醒他,慢慢的就睡过去了。 到地方了,吴若铭见两个孩子都睡的熟,也没想叫醒他们,打开车门准备把他们抱下车,谁知道吴戈却醒了,挣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吴若铭。 吴若铭于是笑道:“儿子,爸爸把哥哥抱出来,你就先上去开门吧。”吴戈点点头,等何佳卿被抱下车,他站在路边上还有些迷糊,吴若铭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噔噔的跑上楼。 何佳卿瘦瘦小小的,身上没多少肉,抱着有些硌手,但是分量极轻,一点都不像个男孩子。吴若铭到现在有些怀疑起何佳卿的年龄,甚至怀疑起他的性别,但是手摸到他胸口,确确实实没没摸到什么。他抱着何佳卿上楼,何佳卿一点反应都没有,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的很死。 其实何佳卿并不是喝醉了,他只是早上醒的太早,又逛了一上午,真的很累而已。 但是吴若铭却觉得有点醉了。 吴戈进了家门首先就去把空调打开了,然后站在门口等着吴若铭跟何佳卿。 吴若铭抱着何佳卿径直往他的房间走,边对吴戈说:“儿子,去睡午觉。”吴戈没听他的,跟在他身后。等吴若铭把何佳卿放到床上之后,他转身就把吴戈抱了出去,哄着他道:“去睡午觉,哥哥醉了,爸爸会照顾他的。乖儿子,睡觉去吧。”吴戈站在门口,似乎不怎么相信他。但是吴若铭也没去管他,进了房间就关了门。 吴若铭开了空调,坐在何佳卿旁边看他熟睡的脸颊,越看越把他跟记忆里的一个影子重合,忍不住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他的皮肤很白,嘴唇也是淡粉色的,因为酣睡,嘴巴微微张开。或许是痒,或许是不适,何佳卿翻了个身,避过了吴若铭的手指。 他留给吴若铭一段白皙美好的颈子,吴若铭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俯下身,嘴唇碰了碰何佳卿的耳垂。 何佳卿在梦境中看到齐筠回来了,还抱着他说再也不走了,他们断断续续的亲吻,彼此叫着各自的名字,梦很甜,他不禁笑出声:“齐大哥……” 吴若铭吻着何佳卿的侧脸,越吻越无法停止,何佳卿缓缓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他的手就顺着衣领摸到里面去。 何佳卿梦到齐筠开始脱他的衣服,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幻,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这声之后,何佳卿忽然很想睁开眼看看齐筠,却愣不防看到一张不那么熟悉的脸。他大叫一声,开始使劲推拒,心里霎时充满了恐惧。 听到何佳卿的哭泣,吴若铭就吻住他嘴唇,在他胸膛上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他的衣服扯开,双手大力在他身上抚摸着。 何佳卿不住流泪,他害怕的要死,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除了齐筠意外的第二个人这么对他。他挣扎着,推开吴若铭的脸,叫道:“走开,不要碰我——”他在心里不住的呼唤:“齐大哥,齐大哥!你在哪?齐大哥……” 吴若铭一开始也并不是很想对何佳卿做什么,但看他躺在这里无依无助的,他就心口发热,忍不住就想碰一碰他。他年轻的时候不算正派,也玩过不少长相漂亮的少年,结婚之后,或者说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都活在压抑之中,他心里都是愧疚,即使是现在,他也是既有满足感又有极重的负罪感,却根本无法停止。 这男孩很美好,可是美好很快就要不存在了——美好的东西不就是用来拥有的么? 何佳卿抓着裤子不愿意被吴若铭扒掉,可是毕竟在力量上比不赢吴若铭,吴若铭脱了他的裤子,一只手按着他的手,一只手就覆到他下身上。何佳卿想死的心都有,他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流的到处都是,哭道:“不要这样,我求你,吴叔叔,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 他哭的声音嘶哑,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咳嗽着:“求求你——” 听到他的哭声,吴戈也在外面拍着门,大声喊道:“爸爸,爸爸!” 何佳卿的叫声透过门板,在整个屋子里响着,他叫着,像是很痛,但是吴若铭仅仅是揉弄着他的分身。 吴戈吓的哭起来,两只手不住拍门,还拿头顶,边叫:“哥哥出来!爸爸!爸爸!” 何佳卿觉得下身刺痛,他没有半分快感,只觉得心痛如死。吴若铭压着他的腿,制着他的双手,他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想起那一天早上起筠无奈伤心的表情,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他咬紧嘴唇,嘴上都出了血。他开始颤抖,两只眼睛里黑漆漆的,却越来越没有生气。 吴若铭脱了自己的衣服,何佳卿竟然不挣扎了,他轻而易举的抬起他的腿,想要去亲他的脸,何佳卿还是一动不动。吴若铭亲到何佳卿唇上,触感一片冰凉,且僵硬。何佳卿睁眼看着不知道哪里,眼睛里面也没有眼泪,什么都没有…… 吴若铭迟疑一瞬,把手伸到他鼻子下方,却猛然跌下床,衣服也来不及穿,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吴戈扑倒在地上,站起来见何佳卿没穿衣服躺在床上,他也爬到他身边,抹去他嘴上的血,擦在床单上,拿他的衣服盖住何佳卿,捏着何佳卿的一只手,叫了声:“哥哥。”没人回应他,吴戈再接再厉,不停叫着:“哥哥,哥哥……” 吴若铭冲了一身冷水,又回到房间,平静下来的他又再一次探到何佳卿鼻子下方,之后他就快速穿好衣服,抱着何佳卿跑出了门。 吴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坐在床上,坐了好久,他爸爸都没有再把何佳卿抱回来。 他坐了也不知道多久,只知道房间越来越昏暗,他早已经哭不出来了,额头上还有胳膊肘上都是磕伤,他也不知道疼。屋子里还开着空调,一个人的他,冻得身体冰凉。 他想要离开这里,可又不知道去哪里,这里又冷又黑,他开始颤抖起来。 黑暗中有什么地方亮起了一道光,不过完全没有吸引吴戈的注意力,那光芒持续亮着,有什么在震动着,越来越急切,却让吴戈越来越不安。 那是何佳卿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吴戈捡起来本来想丢的远远的,却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屏幕上一个人的头像闪烁着,每震动一下,都好像要更急迫几分。 吴戈按了接听键,听见那边的人用疑惑加忧心的声音问着:“乖宝?” 吴戈想了想,张口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哥哥起不来,爸爸带他走了。” 第七十章:黎明前的黑暗 那边有一刻的时间静止,吴戈听着那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道:“你能带我去找哥哥吗?” 齐筠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乖宝,他的小猪一定没事,只是贪睡不想起来而已。可是到了吴戈的家,看到床单上的血迹,以及吴若铭没有来得及给何佳卿穿上的衬衣长裤,他差点也坚持不住,只觉得他的心好似被谁狠狠剜了出来。 他没有愤怒,只有无止无尽的痛苦跟悔恨,如果他手里有枪,最想做的就是一枪打死自己。 可是即便他死,他再痛苦,也比不上何佳卿在那一刻的无助吧? 吴戈站在墙角,极力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齐筠一步步朝他走去,他一开始头是低着的,随着齐筠的靠近,他渐渐把头抬起来,迎着齐筠的目光。八岁小孩的眼睛很明亮,眼珠漆黑,里面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他似乎在告诉齐筠——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是一个小孩又有什么过错?齐筠不是不想迁怒,但是比起迁怒,他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这个重要的多。 他牵住吴戈的手,要带他离开这空荡荡的屋子。 吴戈突然开口道:“血是哥哥嘴上的,他肯定很痛。” 齐筠低头看了吴戈一眼,吴戈迎着他的目光。 齐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嗓子还被庞大的痛感堵着,清了一下嗓子,他只是拉着吴戈一起离开。 小时候路恒生过一场怪病,他的头发掉光了,十多年都没有再长一根头发。近些天,他的头发不知道因为什么,居然又开始像雨后春芽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半个月的时间,脑袋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刺毛了。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可对于路恒,这就是枯木逢春,恩同再造。他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不管找哪个医生,都要絮絮叨叨讲那几年他有多么自卑,逼着那些医生说“他很健康”,“以后头发也会长”,“再也不会掉头发”这种话。 这天他吃过中饭因为天热,就那水冲了一下头,没想到用毛巾一擦擦掉不少头发,吓出他一身冷汗,忙不迭的就跑医院去了。他打车过去的,到医院门口还没下车,一辆车就横到他前面,车上男子下来就抱住一人往医院里冲。他视力不错,一眼就见到那男人怀里的人两腿光溜溜,小腿纤细又白皙。天热头发也掉了,他颇有些烦躁的丢下一句:“大夏天的玩火可真要不得。”心里只有两个字:“活该。” 跟一比较熟的医生在办公室里耗了一下午,办公室里清爽又凉快,路恒差不多都忘记了掉头发的事情。小医生敢怒不敢言,时间下班了也不敢走,不停用手拨着眼镜,其他医生也都怕了路恒,也在办公室里陪着。路恒一看时间七点多了,他肚子有点饿,就暂时放过了他一马。 看着他大摇大摆出了办公室,那戴眼镜的小医生狠狠拍了下桌子,骂道:“流氓,土匪!人渣!头发掉光了最好!” 路恒听见了小医生的跳脚,他又扭回头吹了声口哨,给全体医生们看了个单独竖立的中指。 路恒晃晃荡荡在医院里乱逛,想在吃饭前看看谁比他更惨,照例去表示一下他的心意,然后就逛到了病房走廊,有门打开的他就进去瞄一眼。看了好几个病人都是癌症的,路恒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就站在门口为他们默哀了几分钟,然后又跑去重症病房。 走道上过来两个护士,其中一个好像是护士长,年龄有点大了,一边走一边叹息:“这孩子怎么也没个亲人联系,把他送来那人不是他父亲吗?” 小护士道:“不知道,他也没留下联系方式,把人丢到医院留了一张卡就匆匆忙忙走了,应该说是逃走的,就像是终于甩脱了什么一样。那小男孩还挺好看的,不过来时好像连衣服都没穿多少,身上还青青紫紫的,不会是受到了那什么不正当的伤害吧?现在这社会上乱的很,有些变态也多,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护士长及时制止了她,说道:“他已经够可怜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我要是他父母,都要心疼死了,你就不要再提那种不好的设想。” 小护士也叹息道:“是啊,看张医生的脸色,手术似乎不太理想,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熬过去呢。” 路恒心想,谁这么可怜?那他应该去慰问一下的,于是就带着一脸着急,跑去问护士长那个生病男孩在哪。护士长虽然满脸疑惑,但看路恒的表情不像假的,于是就给他值了方向,还要自己带他过去,路恒当先跑了。 玻璃隔开的监护病房外,路恒惊呆了,他以为那两个护士说的是个小孩,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他认识的人! 他想也不想的就拿出电话,准备拨号的时候却又犹豫,再三想了想,他把电话收回兜里,跑到远处找了个角落蹲着。 打电话吧,本来已经快好了的那个人估计又要发飙,不打吧,看着病房里身体连接着仪器的那个“小孩”,路恒又于心不忍。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何佳卿出事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他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何佳卿了,难道他跟他那个男朋友分手了? 难道是因为分手,“小孩”何佳卿想不开,所以病就发作了? 路恒越想越觉得可能,他又跑的远了一点,拿出手机偷偷给黄毛打电话,问他:“你在老大身边吗?” 黄毛奇怪的反问:“你问这个干嘛?” 路恒笑道:“没什么,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黄毛也跟着笑:“老大不在——”后边的才怪还没有说出来,路恒已经挂了电话,然后他身边的向川电话又响了。 电话一接通,路恒就急切的说:“老大,何呆瓜跟他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声音很大,不仅向川听了心惊,黄毛也一脸震撼。 向川把电话一摔,随手在腰上别了把枪,一句话不说就出了门。黄毛本想跟着他一起,但他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一眼,又不敢挂断,等向川走的无影了,他才接听电话。 齐筠什么信息也没有,就挨个大医院找,他浑身都是汗,紧张和害怕让他不能停止脚步,等终于找到何佳卿的时候,已经距离他出事过去了八个小时。何佳卿在病床上躺着,又隔着玻璃,孤零零的,齐筠松开吴戈的手就要往病房里冲,被一个人拦住了。 那人用一杆冰冷的枪抵着他的腰,声音比枪还冰冷,道:“退后。” 齐筠扭头和他对视,只听他又开口说:“那时候你在哪?” 那时候他在哪?他还在路上,想着回来给何佳卿一个惊喜。可他回来后只看见空空的房子,他等了一会儿,手抓饼冷了就不好吃了,他开始给他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他也不知道他在哪,他不知道去哪找他,他担心的要死…… 向川又冷冷的问:“你在哪?” 齐筠骨鲠在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向川满脸嫌恶,恶狠狠道:“你根本不配呆在他身边。滚开这里。” 齐筠不走,他想进到里面去,可是不仅向川拿枪抵着他,值班医生也不让他进去。在他过来之前,向川已经拿枪指着值班医生,质问他们为什么只把何佳卿放在这里,为什么不继续救治。值班医生现在还胆战心惊的,根本不敢说他们什么方法都已经试过了。 齐筠身后跟着吴戈,向川原本还在怀疑何佳卿出事的真实原因,这时候完全不相信路恒的说辞了。他放开齐筠,转而又走到吴戈身前,一把提住他的衣领,冷声问道:“他这些天都在你家里?” 吴戈愣愣的看着他,齐筠跟路恒也朝他们那边看去,路恒躲在角落里不敢动,齐筠倒是准备过去叫他把吴戈放下来。谁知道吴戈嘴唇动了动,开口道:“爸爸把哥哥抱进房间,哥哥疼的直哭,我进不去,我叫哥哥,哥哥也不理我。” 向川几乎在刹那间理智全无,又把吴戈提起来几分,大声道:“他怎么疼的直哭!” 路恒看到齐筠都出手搭到老大身上了,连忙也跟着跑过去,劝道:“老大,你小声点,他还是个孩子。” 他不说还好,向川听了他的话,一个大力把吴戈丢在地上,枪口重又对准齐筠,几乎都要立刻扣扳机了,他全身都弥漫着一股极大的愤怒,怨恨齐筠拥有了何佳卿却又不好好照顾他,怨恨那个让何佳卿疼的哭的人。他不迁怒孩子,他也无法替何佳卿杀了他喜欢的人,怒火无从发泄,他感到自己都要爆炸了! 向川眼睛赤红,齐筠又何尝不是呢?他有很多想法,可都是杂乱理不清的,能找到的最清晰的想法,就是:“如果他不能活,我也会死。” 他连骨头都是疼的,全身没有哪一处不疼,他也极其无力,说了一句话之后,他见向川的眼神都想将他直接吞灭,他也不想再刺激他,只把陆恒拉起来的吴戈揽到身边,到病房前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人。 向川胸膛急剧起伏着,煞气冲天,盯着齐筠后背,他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转身却离开了。路恒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向川脚步一顿,眼神阴鸷无比。陆恒打了个哆嗦,挠挠头拐到卫生间去了。 在卫生间门口路恒手机响了,这时候医院四处无人阴森冷清的,路恒又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跑到离卫生间很远的大厅,接电话。 黄毛在电话里很小声的问:“老大在吗?” 路恒想着向川临走时那个令他寒颤无比的眼神,道:“不在。” 黄毛又问:“今天的事情很严重吗?” 路恒干笑一声,反问:“不知道多严重才算严重?”黄毛也干笑,路恒道:“小孩被侵犯了,生命迹象微弱,能不能过今晚都不知道。老大他,很想找人给他偿命,你别去撞枪口。” 黄毛持续干笑,末了,不知所谓的叹了一声:“老大就是太重情。呵呵。”路恒回应了他一个呵呵。两人沉默了十多秒,路恒说道:“没事就挂了吧,我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拿着电话,黄毛在门外站了一会,听见房间里玻璃破碎的声音,他真不想进去。 那个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戴眼镜的人把眼镜取下来,一看黄毛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人仅仅只知道差点酿成大错,却不知道事情差点无法挽回。 杨兮风有每天问一下向川动向的习惯,作为他的舅舅,虽然杨兮风并不十分喜欢那个外甥,但是已经过世的向川的母亲毕竟是他妹妹,他有义务照顾妹妹的儿子。今天他刚打完电话,这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就过来了,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对杨兮风说了,一边说一边继续喝酒,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杨兮风把两件事合在一起,觉得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于是就站起来又跟黄毛一起走出门外。 黄毛很少有正经的时候,这时候他有些忧心忡忡,道:“老大绝对不会放过伤害何佳卿的人,他迟早都会查到是谁,可他并不知道——怎么办啊,要跟老大说出实情吗?” 杨兮风不假思索道:“不要告诉他,他太容易走极端了。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会安排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他找不到人,这事,这样过去就算了。” 黄毛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他也有些愤怒,狠狠砸了一下墙壁,道:“要是那时候一枪打死了何佳卿,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杨兮风一手搭在阳台上轻点了几下,笑了笑,道:“这就是因果。” 说完,杨兮风就进屋了,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着,吩咐黄毛:“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守着,明早把他送走。” 黄毛答应了,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决定。 午夜两点十分,病房外的吴戈有些坚持不住,他靠在齐筠身上却不肯闭上眼睛,齐筠就蹲下来,让吴戈躺到他怀里睡一会。 吴戈眼睛才闭了不到两分钟,听到脚步声,他又马上睁开来,在齐筠怀里乱动着。齐筠见来人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摸样比较白净,戴着黑框眼镜,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很沉稳。这时候齐筠只担心着何佳卿,根本没心思仔细观察别人的长相,看医生要进病房,他也赶紧站起来,抱着吴戈走到医生跟前。 医生推了推眼镜,道:“你们最好不要进去。”齐筠一咬牙,又抱着吴戈退到后面的墙上靠着。 齐筠低头叹气的功夫,那医生已经进到病房里面,还把手伸进裤兜里。在齐筠怀里的吴戈突然间叫了一声:“哥哥!”齐筠赫然抬头,随手丢下吴戈,猛的踹开病房门,对准那医生就狠狠扑了过去。 枪声响,医院的寂静被打破,那一枚子弹打到了墙壁,白花花的粉末直往下掉。 这一声枪响引来了几名护士跟一名医生,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睡觉的路恒也直接从椅子上掉到地上,他心里预感不对,慌忙跟着护士医生往声源跑去。 而此时,齐筠已经把那名行凶的医生制服住了,反扭着他的双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过来的医生赶紧对护士道:“快去报警!”然后他快速冲进病房,察看病床上的人的情况。 赶过来的路恒一见情势,也大叫了一声:“不准去!” 医生护士都被吓到了,齐筠踹了一脚手上压制的人,他自己也在极力压制着怒气,问了声:“为什么不去报警?他想要谋杀啊!” 路恒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他耍无赖道:“就是不准去,还没搞清楚情况!” 齐筠脚底踩着把枪,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气得不想跟路恒说话,又狠踹了那人几脚,还是觉得这人太过于恶毒,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在他脸上也加了一拳。 这时候医生说了一声:“都别吵了,病人情况不太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齐筠一瞬间不能自已,松开那人,冲到医生跟前,几近疯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怎么会不好!他怎么能不好!”把医生推搡得站立不稳,他又跪倒在床边,霎时泪如泉涌,喊道:“乖宝,你醒醒,别睡了,我们回家了,我们马上就回家了,你醒醒……” 而这时候,枪声又响,吴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进了病房,他一直盯着地上的那把枪,还要蹲下身去捡,那边得了自由的那个人也在动作。两人同时摸到枪,也不知道谁动了扳机,手枪走火,子弹一下子射到那人身上。 吴戈惊叫着往后倒,路恒也叫起来,虽跑的快,却完全没有办法阻止那个人的跌落。 路恒大叫着:“医生!医生!” 那人推开他的手,轻轻一笑,艰难的说:“死人妖……人世间的事情,真的好复杂……” 路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口:“黄——晓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夸张的勾起来,就跟他一贯的笑容一样。 病房里一时很混乱,医生赶紧又叫了一大批人来,送急救的急救,隔离的隔离,忙的不可开交。 路恒眼睁睁看着黄毛在他眼前咽气,他自诩是见过生死的人,却还是无法相信。他开始后悔给向川打那个电话,他虽然不知道黄毛到底出于什么原因,但是跟向川脱不了干系。黄毛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在少管所跟向川相识的,而黄毛从小就跟着向川,虽然他一向疯疯癫癫的,可他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向川好——哪怕违背向川的意愿。 他在犹豫,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向川。 他思索再三,决定还是不要说了。 老大现在还在气头上,估计什么也不会听的吧。 第七十一章:再见,从前 从噩梦中醒来,吴若铭头疼欲裂,他躺在地上,周围一片狼藉。 而且这里也没有人,安静的就像是地狱。他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门口,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清醒,一下子跌到在地上,门牙都跌断了一颗。 黎明前,天空最是昏暗,因为要从暗到亮,必须要历经极大的磨难,那样光明才是人们所盼望的。 他在楼下花坛边坐着,喘口气。在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半根烟。他索性扯了根草,含在嘴里嚼着。 这草开始有点甜,可是嚼着嚼着就苦了。 他也说不清这叫什么。 人对于过去所做的事情不会没有一点追忆,也不可能总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都是对的。 罪恶感就像是魔鬼,时时刻刻附着在他身上。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他才能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说出来也好像是放出了他心里的魔鬼,只要他诚心认错,魔鬼就会饶恕他。 可是,当他第一次把过去所做的事情都朝一个人倾吐了之后,原以为会幸福美满的婚姻,骤然间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再也无法补全。 太过喜欢就会犯错吗? 六点过一刻,他坐不住,开始往街上走。 七点,他不知道在哪一条街道,漫无目的。 八点半,他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现在的妻子打来的,叫他去公司签离婚协议。 他一直等到九点,才拦了辆车,往公司的方向去。 刚进到一楼大厅,吴若铭就见到刘怡倩远远的朝他走来,他准备对她笑一笑的。谁知道从一旁走过来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嘴唇紧紧抿着,莫名的有些熟悉。 “碰——”一声之后,吴若铭想起那熟悉感在哪,那是他年轻的时候。 他满脸不可置信,在刘怡倩跟其他人的尖叫声中,张了张口:“我,我是你——” 枪声响,残音断。 一大群警察突然冲了进来,向川丢了枪,随便那些警察把他拷起来。 刘怡倩抱住吴若铭,开始悲声痛哭。 人世间的事,其实真的很难琢磨。 杨兮风走时明明说好叫黄毛看好吴若铭的,可是两点前他就离开了,早上他回家之后,连吴若铭也不见了。 他担心吴若铭真的会被向川杀死,所以到警察局调出一支刑警队,最大可能的阻止向川,却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还在那里痛哭,扬言不会放过杀人凶手,一定要血债血偿。 而她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就在多年前埋下了因。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没有哪一个人能跳出因果循环,杨兮风以前自以为看透世事,到今天他才发现,其实执念太深的一直是他自己。 十六岁那年,当他爱过的那个少年被他的家族逼得自杀之后,他就一直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他远走他乡,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了一个他从没有想要过的儿子,报复了他的家族。他还找到了他那个对家族惟命是从的父亲的私生女,那个人就是向川的母亲,他开始介入她的爱情生活,从始至终,不是出于亲情,他只是体会作为一个操纵者,把别人的幸福捏在手心里玩弄的快意。 他置身事外,但是每一件事都少不了他的参与。 就连吴若铭这个人,一切的信息都是他捏造的,他把吴若铭推到刘怡倩身边,看着他们结婚生子,进而貌合神离,到现在这个难堪的局面。 刘怡倩只是想报杀夫之仇,但是向川呢,杀父之仇找谁去报? 三十年的过去,杨兮风一直什么也没有得到。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不想给,而是他根本没办法给。 比起死去或者生不如死,自觉睡了很长时间能够重见光明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何佳卿没睁眼就听到窗外的蝉鸣鸟叫,阳光有些灼热,他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旁边立即有人大叫:“乖宝,乖宝!” 他更不舒服,被人搂的有点紧,出气都有些难。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都是谁,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又哭又笑的。 他张了张口,声音也哑哑的,他好奇怪,这是谁?他是谁? “你——” 齐筠松开何佳卿,愣愣的看着他,眼睛上还有闪闪的眼泪,他有些不确定,迟疑着开口:“乖宝?” 何佳卿皱眉,像是要哭:“痛——” 齐筠赶紧摸他全身上下,问道:“哪里痛?” 何佳卿痒的不得了,又像是哭又像是笑,正不知道该怎么摆脱的时候,医生过来了。齐筠就退到后边,让医生去检查他的身体。他身边还站在路恒跟吴戈,早上何佳卿就已经脱离了危险,却到中午他才醒,几个人都一直守在他身边没离开,这时候也全不眨眼的盯着何佳卿。 医生检查完了,道:“没什么问题了,要注意安静,别惊到他。” 几个人不约而同点头,等医生一走,齐筠又蹲到床头,握住何佳卿的一只手,满足的叹息:“乖宝——” 何佳卿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觉得很难过,他仔细想了想,完全没有头绪,最后他望着齐筠,又想了半晌,有些无奈的说:“我不记得你了。” 能听到何佳卿说话,齐筠异常的快乐,可是何佳卿这样说,不啻于又把他打回地狱。他定定看着何佳卿,只觉得说话艰难,许久才问:“你,不记得我了?” 何佳卿老实点头,他眯起眼睛,又说:“可以把窗帘拉上吗?” 路恒赶紧去拉窗帘。吴戈却紧张的趴在床边,喊了声:“哥哥!” 何佳卿喜欢小孩,摸了摸吴戈的脸,问他:“你叫我哥哥,难道你是我弟弟吗?” 吴戈一瞬间沮丧无比,何佳卿不知道为什么,见他们几个都不太对劲,只好又使劲想了两分钟,完全没有头绪。他越加难过,问道:“你们谁知道我是谁吗?” 齐筠猛的站起来,大呼:“医生!医生!” 没走多远的医生被他强大的怨念召唤回来,听他语无伦次的讲:“医生,他怎么不记得我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他怎么会不记得我,他没好吧,他到底怎么了……” 医生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推搡,扶了扶眼镜,道:“他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潜意识里不想记起那些东西。” 齐筠失控的说:“可是他全部不记得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医生弱弱的开口:“可能他是个特例,也可能是你们对他太不好了,他就想全部忘掉……” 话没说完,路恒就骂道:“庸医!胡说八道!” 那医生指着何佳卿,道:“是不是我胡说你们自己看,对我都这么凶,对他也好不到哪去。” 路恒气的发笑,吴戈却看着那医生道:“他不是那个医生。” 戴眼镜的医生面红耳赤:“我当然不是,我只是替张医生来查房的!” 路恒仔细一看,居然是他时常骚扰的那医生,皮笑肉不笑,道:“你算个鸟啊,谁要对你好。” 被这一句话堵得想要跺脚,小医生指着路恒,道:“你真粗俗!” 路恒:“鸟医生!” 这病房里还有人沉浸在悲伤之中,那边两人骂的欢快,何佳卿忽然小声笑了起来,他用被子遮住一半的脸,吃吃笑着。 齐筠虽然还悲伤着,可他听到何佳卿的笑声,也开始笑。他把何佳卿的手指一根根捏过来,小拇指在他掌心搔刮。何佳卿连忙止住笑,微微恼怒的瞪着齐筠。 齐筠把何佳卿的手贴在脸上,低声道:“乖宝,我来告诉你,你是谁,你是我家养的小猪,你是我老婆,你是我一生最挚爱的宝贝。” 何佳卿听他说得动情,悄悄伸手摸了下胸口,不解的说:“可是我是个男的啊,你也是男的。” 齐筠笑道:“这个无关性别,你一出生就注定是我的。” 何佳卿满眼怀疑,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嘴,闷声问他:“那你是谁啊?” 齐筠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道:“乖宝,以前都是你等我,现在换过来,我等你。我们从头开始,好吗?” 还是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把被子拉高一直盖住眼睛,齐筠也没制止他,他憋的难受时,自己就出来了。盯着齐筠看了一会,他转了转眼珠子,莫名其妙的咯咯笑不停,道:“好啊。” 齐筠心酸无比,看他笑得淘气,比原来那个乖宝多了几分天真,却少了一分真实。 何佳卿笑着笑着发现齐筠流下两行眼泪,他停下来,微微张着嘴发愣。他开始不自在,又拿杯子盖住头,在双眼被遮住前,齐筠看到他眼睛里都是难过。 齐筠擦掉眼泪,看到被子一抖一抖的,忙把何佳卿扒出来。何佳卿细瘦的手掌挡着脸,不让齐筠看到他哭。齐筠只有抱紧他,安慰他道:“乖宝,过去就让他过去了,我们拥有的是将来。” 何佳卿一只手把齐筠往旁边推,一边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跟嘴,他咬着嘴唇不发声,却又忍不住道:“你别说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我也不想看你难过,你不要再说了,我心疼,好疼的,你别说了……” 齐筠把他整个人都搂紧在怀中,道:“乖宝,我们回家好不好?” 何佳卿一直到完全安静下来,才说了声:“好。” ——正文完—— 番外:细水流长 对于过去的事情,不管何佳卿是真的记不起来还是不想回忆,齐筠他们也没有逼他,都顺着他。他从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况,那时候何菱日夜守在他身边,让他信任她依赖她,可这一次,何菱被齐筠比下去了。 把会叫姐姐的何佳卿跟齐筠还有齐筠爷爷送去汽车站,看着他们上车,何菱禁不住就泪如雨下。小贝贝放在家里让奶奶看着,此刻只有邬凯在她身边。 邬凯抱着她安慰道:“别伤心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我们可以经常过去看他们。” 车里的何佳卿透过窗户朝他们挥手,兴高采烈的,还拉着齐筠一起挥手。何菱眼泪落的更凶,愤愤道:“那个小没良心的,以后谁要去看他啊。” 邬凯顿时失笑,回应了一下何佳卿,然后就揽着何菱离开了汽车站。 汽车经过十九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二天上午七点钟到达市里。何佳卿前几年清明还会跟着何菱一起回老家,齐筠跟他爷爷倒是从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思乡心切,齐筠爷爷在车上都没有合过眼。老年人跟年轻人在思想上毕竟是有些差异的,齐筠想在市里转转顺便买点东西,他爷爷自己一个人先搭车回乡下了。 他们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中午吃饭前也赶了回去。家门口围了一群人,都在老树下跟齐爷爷聊天。齐筠还没过去,小路旁边就走过来一名年轻女子,瞅着齐筠看了半天,抿着嘴笑了笑。 何佳卿不认识那女子,仰头望着齐筠,满眼睛里都是怀疑。而齐筠手上都是东西,不能去摸他的头,其实也很莫名其妙。 那女子道:“你是齐筠吧,我前年就嫁人啦,不能做你媳妇了。”她说着也没等齐筠答话,然后就跑到大树底下,拉了一个年轻男子出来,两个人很很亲密的样子。经过齐筠身边时,女子又道:“我们回家吃饭啦,我二爷叫你们去他家吃饭,你们也快去吧。” 何佳卿气得跟只小猪一样,撅起嘴巴,不理齐筠,越过大树下的一群人,气哼哼的坐在门槛上。 也准备跑过去的齐筠却被那一大群人围住,等他终于得了空找何佳卿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家大门上的锁是开着的,推了推门,倒是里面门闩插的死紧。不过这点拦不住齐筠,他把东西以放,跑到后院去,不费一点功夫就翻过了院墙,把在水井边站着的何佳卿吓了一跳。 何佳卿丢了水桶就跑,被齐筠抱了个满怀。 齐筠揪他鼻尖,问他:“乖宝,怎么了啊?一回来就拉着脸。” 何佳卿推着齐筠的脸,不悦的说:“你是个花心的骗子。” 齐筠不解:“我怎么花心了?我骗你什么了?” 何佳卿不说话,拿脚踢院子里翘起来的地砖跟杂草,齐筠想了想,对他说:“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那些都是小时候不懂事胡乱给的外号。”何佳卿求证的看了看他,他坚定的举起右手,道:“我对天发誓,以后只有你这一个老婆!” 心里满意了,嘴上也挂着笑,何佳卿掐了掐齐筠的脸,道:“你不许骗我。”两个人抱在一起有些热,他就挣开了一点,又说:“我想打水擦桌子,可是不出水。” 齐筠到水井旁看了看,道:“可能太久没用了。”他把井盖搬开,探着头往里面看,然后进屋找了跟绳子,拴在水桶上面。 何佳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忙道:“好脏的。” 齐筠道:“没事的,多打几桶就干净了。” 这时候,隔壁院子里传来齐筠爷爷的声音:“筠儿?筠儿!”齐筠应了一声,他爷爷又道:“吃饭了。” 何佳卿蹲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齐筠,齐筠忙道:“我们自己做饭吃,爷爷你去吧。” 等齐筠爷爷走了,齐筠又翻到隔壁把买来的洗衣粉洗洁净之类的拿过来,先开始清理厨房。厨房里还有些干柴,何佳卿擦干净小板凳就在锅里烧热水,但是这里面的东西都太久没用,干柴在灶膛里烧着了,厨房里却到处都是烟。齐筠在扫蜘蛛网跟灰尘,锅里水热了,他又倒上洗洁精洗碗擦灶台、碗柜等等。 厨房打扫完毕,看起来有点像样了,他就端了一盆水去清洗堂屋跟卧室。何佳卿留在厨房做饭,他先炒了两盘菜,不怎么会用这种大锅煮饭,最后煮出来一锅干呼呼的粥。两人凑合着吃过饭,又继续清理屋子。 收拾出一个房间出来,齐筠把柜子里霉味浓重的被套拿出来去晒,把窗户卸掉,让房间通风透气。何佳卿家里还好一点,他们齐筠晚好几年出去,齐筠家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床板就是空柜子,不过他们家亲戚多,他爷爷吃了顿饭就拿回来不少东西,也不用太过于操心。一下午的时间毕竟有限,想要屋子里哪个角落都干干净净不太现实。每家都只是清扫了一个房间,休息好,明天再战。 齐筠爷爷以为只打扫一个房间晚上齐筠是要跟他睡的,也没给他另找地方。他们刚回来没有通电,晚上还要点蜡烛,稍微洗了一下,齐筠爷爷就打算睡觉,可是齐筠连个影子都不见。老人家拿着蜡烛到院子里喊了一声,隔壁果然传出声音:“哎!” 年轻人的事齐爷爷知道的不多,不过他也懒的多问,儿孙自有儿孙福吧。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就又拿着蜡烛回房间去睡觉了。 齐筠安好了窗户,照旧是翻院墙回到自己家,敲了敲房门,轻轻喊道:“爷爷?”老人没应,他以为就是睡着了,然后欢欢喜喜去翻墙。 何佳卿见齐筠又翻了过来,坐在门口一脸堆笑,齐筠凑过去亲亲他的脸,然后跟他一起坐着,叹道:“今晚星星好多。” 何佳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举着蜡烛,点头笑道:“好漂亮。” 乡下人睡的早起的也早,天一亮何佳卿就听到外面传来人们走动的声音,还有狗叫。他和齐筠一同起床,煮了一锅粥,给齐爷爷端去一碗,吃过之后,他们又开始劳动。 今天主要是把剩下的屋子也打扫干净,齐筠一会在这边,一会在那边,没到一上午齐爷爷就看不下去,叫他就在何佳卿那边呆着。其实齐爷爷只是腿脚有些不便,他并不是不能动,反正他想着齐筠回去的次数应该也不多,就随他去。何佳卿却以为爷爷生气了,赶紧收拾好,跟着齐筠一起去帮齐爷爷。 一直到第四天,家里看起来才有模有样,四处干净了,电也通了,齐爷爷还不知道打哪找出来一个收音机,自己修了修,晚上一个人听戏曲。齐筠去了趟镇上,买回来两台电视机。 第五天,他们家安了热水器,洗澡不用在澡盆子里洗,可算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何佳卿做饭没有谱,剩菜剩饭多,齐筠想再去弄回来一台冰箱,何佳卿提议:“养小猪吧。”于是齐筠又去买水泥石灰,把他家院子的猪圈又重新砌起来。 齐筠摸样好,当过兵,又很能干,才回来没几天就有人过来问他谈媳妇了没,有心的会顺便提一下何佳卿。何佳卿很不高兴,恨不得天天把门锁着。 齐筠领回来两头小猪,又跟村里人要了三只满月的小猫和一只小狗,因为村里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事情,何佳卿几乎只理小猫小狗小猪,对齐筠采取不管不问的策略。 解释无数次,拒绝无数次,村里人才慢慢的不提说亲的事。院子里的杂草去没了,残存的栀子花跟月季花开始疯长,但是葡萄架已经干枯了,齐筠就打算把葡萄扯了,种其他的树,何佳卿没让,天天给葡萄树浇水,隔一段日子还埋一些肥料在土坑里。院子里还是空荡荡的,齐筠看着他爷爷在自家院子里隔出来一块,种了葱和蒜,他于是也在这边院子里种菜。 即使人少,家也越来越像家。 何佳卿吃饭的时候喜欢坐在门槛上,哪几只小猫小狗就围着他打转,他吃一筷子,给小猫小狗吃一点,最后不光小猫小狗长大长胖,何佳卿也长了点肉。相对于越长越好看的小猫小狗,那小猪倒是越长越不可爱,喂猪的工作就交给齐筠了。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倒也十分安逸。 后来么,何佳卿被村主任也就是齐筠的表舅教唆去小学当老师,齐筠则通过自己的努力参加了警察招考,正式穿上警服,在镇上派出所谋了份差事。 原先说的在荒山上种果树,后来一听说,荒山承包要花不少钱,对于没什么积蓄的他们,这暂时还是个比较难以实现的梦想。 后来的后来,他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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