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罢清霄——沈M

作者:沈M  录入:05-27

 文案:

 在我的岁月里,你不知我曾倾尽如何的时光来爱你,你是否也曾为爱心忧,为依白头,别无所求。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长卿 杜清霄 ┃ 配角:越珺 01.楔子 清晨,转醒,身旁的男人仍是一脸倦容,眉心紧蹙着。下了床推开窗子,雨水的味道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多久没有闻到这样的香气了。那里有的只有浓厚的药味和永无止境的黑暗。 昨夜大雨,他突然有心要唱一曲凤求凰。水袖翻飞真当自己是卓文君。他不肯点起烛火,只能听见咿咿呀呀的曲调,眼前是上下翻飞的白衣。唱累了就倒在我的怀中,叹息般的怨道:“求不得,求不得,求到又如何,还不是劳燕分飞,孤苦落寞。”不满的抬起他的脸:“你不必拿言语激我。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放过你。”他低低笑了有如低泣:“你真是不可理喻,不喜欢又为何不放了我?我们都是下贱的人,所以你要说同类相吸吗?”早已习惯他的冷言冷语:“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过是一时之欢,不必谈什么情爱。” 他身上的白衣沾了几丝冰冷围上我的脖颈,唇上沾染到他的气息,脂粉味,雨水味,分不清是哪一种,试探一样的追逐着他,那纤细如女子一般的手指抚上我的脊背。他喜欢这种近乎亲密的触碰:“你当我是女子吗?”不语,他偏了头,脸贴了上来,滑嫩,手指灵巧的解开自己的衣襟,带着几分挑逗:“我喜欢你身上的药香,长卿,有没有一种药,可以得永世欢乐,再无悲苦?”翻身,将他压在床上,大红色的床褥仿佛红色的血幕,要将他吞没:“你可上了妆?”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止住溢出的呻吟声:“那,那你便试一试吧,长卿。”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他有些苍白的面容,如女子般的长发乱了,散在胸前,他从不肯赤身,不知道在演着谁的戏。嗯嗯啊啊不成语调,心中是被他勾起的火,烧在这血海上:“长卿,我累了,颠颠荡荡,我想放了,就堕入这苦海之中,慢,慢些……恩。”不是不动情的,最爱他的一双眼睛,总有无限的深情,一望是连心都要去了几分的哀怨。可是,不值得怜惜,扶住他的腰身:“你已是在苦海之中了。”他终于睁开眼睛,鲜红的唇,漆黑的眸,苍白的颜:“不,有你在,这就不是苦海。”不屑的转过脸,又用力的几分,听见他碎的不成音的曲调:清霄,听听你这名字,你要说你爱上我了吗?他惊慌的瞥了我一眼,笑容终于从嘴角处裂开:“相如,不要管明天会如何,今天只需及时行乐。”这次没有躲开他的唇,知他已是又入了戏中了。 正看得出神,身后传来他清冷的音调,不似昨夜那般诱惑媚人:“昨夜,依稀听见你叫我清霄,洛公子真是健忘。”关上窗,吸了口气:“那我该如何叫你?焦柳?元簪?绛唇?”他支起身子冷笑,白衣被撕扯的有些破损,一过了午夜就觉得原来这床也就只是床,而这人也只是这人罢了:“洛公子事务繁忙,恕月君不远送。”再看不到情动模样,像个木偶一般:“月君?又换了新名字,怎不送我,山高路远,你连这一程都不肯送我吗?”忍不住摸上他的脸,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昨日你说有我之地便不是苦海,今日便忘了吗?”手指也滑到腰际,细细摩挲起来。他有些愤恨的拨开腰际的手:“天亮了,再好的戏也完了。” 02.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终还是要送的,换上一身紫衣,发高高束起,锁骨处还有未退的痕迹,他用未撑伞的手扯了扯衣襟,闭口不语。戏班老板笑着走来:“如何,洛大夫,月君的病情如何?”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人一眼:“已是大好,王老板不必太担忧。” 几时能开口?忽然想陷害他一次,摇摇头:“估计就在这几日了,我三日后再来,记着不要着凉,不要吃辛辣的,不知道有多人等着听月君的戏呢。”雨有些大了,推开旁人递来的伞,大步跨出院子,淅淅沥沥像极了他的低吟,说什么曲中有情?可笑!身后有人追来:“洛大夫,公子让我交给你。”打开纸笺: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不是说戏已经完了吗?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府门,装出疲劳的样子,母亲迎了上来:“怎么又是一夜未归,那戏子的病还未好吗?不必为那样的人累坏了身子。”温和笑笑:“知晓了,母亲,还有一次就可痊愈了。”母亲欣慰的拉过我的手:“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娘有个好消息,你父亲在京城中为你寻了一个差事,正在正厅等你呢。”心下一空,却不知为何,早知道有这一天,何来的失措。父亲坐在正厅之中,脸上是一如往常般的严厉,先问过那人的病情,才开口:“你也不小了,近来医术也是有所精进,京城有个不错的差事,你可去试试。”不问是什么,只答了是。回到房中,只觉得耳边还是那人的声音,是入戏的太深了吗?昨夜竟想当一次他的相如,就那样把他拉下地狱。丫鬟走进来,将一碗汤放在桌上,脸上带了几分羞怯:“少爷,小红亲手煮了汤,补身子的,少爷多少喝一些吧。”拿过来,红枣枸杞党参,闻着味道都觉得有几分恶心,可看着一旁殷切的目光,还是喝了下去,对谁都能温柔以待,除了对那个人。 本是三日后就要动身,硬是拖到了五日。因着那人还在等我,这场戏还是要唱完,或者说要看他唱完。三日,不问外事,只一心将父亲拿过来的药谱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皆是各种药名,脑中则是那些干枯泛黄的药材,叹了口气,明天该去见他了。 王老板还是一脸笑容:“真是麻烦您了,只是月君实在是我们的红角,病不得。”点了点头,迈进那个房间。今日特意早来了几个时辰,想看看白日里的他。王老板自觉退了出去,不是什么自知之明,只是自己说了医病的时候不可有外人。他还在睡,今日眉眼倒是舒展开了,嘴角还有几点水光,不自觉的伸手过去抹掉,他也随着动作睁开眼来,看到我手上的水迹有点羞腼。下一刻就怒目而视:“现在时辰还早,你跑来做什么?”抓过他的手:“白天便不行吗?我若偏要呢?”他似还未睡醒,并未急着反驳,只幽幽的说:“你要,我敢不给吗?”只这一句,兴致全无。甩开手坐回桌边,他缓缓起身,吩咐下人备了晚饭。走到镜边,似要上妆,我心中忽涌起火气,上前夺过他手中之笔,一把折断,一声便使他愣在桌边。 一桌菜,全是无甚油水的青菜,白菜,只因着碟子精致了些,才不会显得寒酸。他吃的倒是很开怀,天色已是渐渐暗了下来,他慢慢嚼着,似其中有无上的美味。看着这般的他,突然想打破他一脸的满足和自得,想让他低泣讨饶。终还是没有动。 “洛大夫今天来的好早。”未料到他会主动开口,抬眼看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天要黑了。院中的仆人都要回去休息了,又要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他站起身叫住最后一个下人:“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那人不敢有不满,匆匆下去了。这模样比我在府中还要神气,他就是要逞威风,不禁笑了,随他吧。 03.此情无计可消除 热水灌满了澡盆,上面还浮着些花瓣,天色终是全黑了,他关上房门,拿起酒壶:“喝一杯吧。”是肯定的语气,不容反驳,拿起酒杯要跟他相碰,却被他夺过,倒入嘴中,一俯身,尽数物归原主。舌也灵巧的纠缠着,他似是沉迷于这样的游戏,干脆坐在我的腿上,微眯了眼睛,像一只狐狸。轻轻将他拉开:“不熄烛火了吗?”他摇摇头:“长卿,我想看看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呢?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眼中的伤痛,不能心软,这只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早就该结束的戏,不该是这样,不该锣鼓已停,观众退场,主角还迟迟不谢幕。 缠绵了一会,他拉起我的手:“长卿,你还未同我一同沐浴过,这是我昨日才想到的。”不顾他的兴奋,冷冷道:“你就这么下贱吗?每日里都想着我?”他停在那里,半晌道:“今日的水很好,花也选的好。长卿,你帮我脱衣好吗?”心中不解,口上却说:“今日这是怎么了?戏也不演了吗?还是与我一道太舒服了,让你忘了自己是谁?”不论白天怎样的冷清孤傲,到了晚上都是这样服帖的样子,从两年前就是了。 等的太久,他失落的笑了笑。自己解开了衣襟,手竟有些颤抖,一把扯下他的外袍:“这般可怜要装给谁看?你想,我便帮你脱。”粗暴的将他摔进水中,看到他疼的皱起了眉,心中竟然有快意,这些痛与自己的相比算得了什么,扯下衣物也迈入水中,水中的身躯有种不真实之感,只觉得要随着这水流一起溜走了。脚被抓住,他一步步爬上来,也许是水的感觉太过舒适,我想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他有些失神,紧紧搂住我轻声喊:“长卿,长卿。”我抬手拥住他,终于不再是冰冷的。没有再进一步,他就那样偎依在我的怀里,我终于感觉到身边这个人是真实的,有感觉,有情绪。 “月君,我……”他捂住我的嘴,笑的魅惑:“一会再告诉我,我想就这样待一会。”水渐渐凉起来了,抱起他,他轻轻笑了:“真奇怪,有种新娘子的感觉呢。长卿,你会跟我纠缠一辈子吗?”忍不住吻住他:“会,一辈子。”从未在这样的环境下看过他的身体,修长的双腿微微合拢着,他双手遮在胸前,长发散在床褥上,是从未有过的艳丽。忽然有些心酸:“长卿,抱抱我吧。你闻,今夜我是不是没有脂粉味?”抱住他细细闻,干净的味道。他吻着我的鬓发:“长卿,你爱我吗?”似乎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推开他,想要就这样离开。他从背后抱住我,湿漉漉的发贴在肌肤上有种奇怪的触感:“长卿,我不该问你,是我,是我逾矩了。”没有回头看他:“知道就好,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过了今夜,无论你再唱如何的好戏,我都不回来听了。”滚烫的泪落了下来,我想逃,却被抱得更紧,我不知道他今夜是怎么了。心中的欲望叫嚣着,只得回身抱住他,他胡乱的在我身上亲吻着,几近癫狂:“长卿,洛长卿,你还我杜清霄。”竟有些狠狠的味道,撬开他的唇,深深吻下去,他的肩膀抖动着,不知道是哭是笑:“洛长卿,你凭什么以为我杜清霄会爱上你,你凭什么!”看着他的眉眼,柔声道:“因为黄泉路太寂寞了,我想让你陪着我啊。”他终于噤声,我想他唱的戏太多,已分不清我是谁,更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他哭哭笑笑,我终是忍不住问他:“杜清霄,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他点头:“我是杜清霄,我还知道你是洛长卿,而洛长卿恨杜清霄。所以我不想做杜清霄了。”不是换了名字就可以忘掉一切啊,终于没有说出口:“清霄,我并不是恨你。”他抬头看我:“那是什么?”搂住他躺倒在床上:“清霄,我明天要去京城了,或许就不再回来了,你终于不用再跟我一起下地狱了。”他身体僵硬了一下,硬是转过身来:“京城?” “京城,你该高兴才是,终于不用再见我了,不是很值得高兴吗?”他笑了,那笑声震得我的胸口有些疼痛:“我是该高兴,洛长卿,我终于不用再见你了,洛长卿,以后我的身边不会有洛长卿了吗?”我点点头:“是啊,不会再有洛长卿了。”他安静的好像睡着了。“ 那以后我再病了,找谁来看呢?”不能再说下去了,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我恨他,我的确恨他。匆匆穿上衣服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院子,回到府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洛长卿,杜清霄可以忘了他是谁,你不能。 04.你若无心我便休 早上醒来,小红早已将行李收拾好,只等着出发了,压下前日的不快,同父母亲道了别。到了京城就忘了杜清霄吧。 行至莫忘林,平城已是看不见了,离开也好,至少自己心里可以好受一些。突然望见前面林中一道白色的影子:谁在那里?是杜清霄,或者说是月君。不去看他红肿的双眼,沉声问:你来做什么。他冷声回:“洛大夫治好了我的病,我来送行也是应该的吧。”不再理会我,他自顾自唱起来,莫忘林的杏花开得正好,那个人也容颜正好,杜清霄,我本不该遇见你的。听他唱: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 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小红低垂了头,自言自语:怎唱的这么露骨。游园惊梦,果然是惊梦一场。唱到困春心,游赏倦也不索香熏绣被眠。春吓!有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已是泣不成声,我忍住上前的冲动:“月君果然是好嗓子,多谢月君一曲相送。”他缓缓走近:“洛大夫,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同你讲。”不能拒绝。 旧山虽在不关身,且向长安过暮春。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他就静静站在梨花树下,许久掏出一块玉佩放到我手中:“长卿,你收下吧。”很小的一块玉佩,雕刻成花朵的形状,可爱的紧。想了想我还是不能收下,可是我一伸过手去,他就向后退了一大步:“长卿,你说你不恨我,那连这么一点东西你都不肯收下吗?”我苦笑:“你留这么个东西给我是让我平添烦恼吗?”他愣住,等我反应过来他已是一把抢过了玉佩:“洛长卿,我知道你是瞧不起我的,是月君高攀了,祝君一路顺风,永世不要再相见了。”我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清霄,你今日也没有上妆,我没有闻到脂粉味。 京城繁华,人声鼎沸,小红兴奋的四处张望,突然看到一处聚集了很多人:“公子,你看那里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我们去看看?”我笑笑算是默许。原来是在听戏,一个小戏台,简陋的布置,倒是那旦角的声音凄凄婉婉很动人。想到两年前,我也是见到这样的杜清霄。他一曲游园惊梦才让我知道了什么叫绕梁三日。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子,直到终于能在后台见到他,才知道我错的多深。似乎听到那台上唱着的也叫月君,难不成这是天意。 在京城安顿下来,又到父亲叮嘱的卖药所中报了到,这才回到住处,心里都是杜清霄的脸,不禁感慨,洛长卿,你变得和杜清霄一样了。不自觉的去打探那个戏班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但是对于那个旦角,却是很多人都赞不绝口,我找个借口与小红分开,一个人来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戏班班主是个很憨厚的人,见到我还以为是什么达官显贵,显得很惶恐的样子,我才刚说明想见上花旦一面,他就十分殷勤的引着我到了后院。我望了一眼那间屋子,简陋的有些过分的房中,男人正在卸下妆容,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狭长的凤眼一抬头都是风情,他半露着肩头,听到声音懒懒望过来,我心中一震。班主唤他:“越珺,来见过洛大人。” 05.少年不识愁滋味 卖药所不过是辨别药材的机构,虽然大小算得上个官,却也只是挂个名头,事务也并不是很多。自从认识了越珺,我去戏班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越珺虽然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可是性子里也是有自傲的一面的,班主这戏班本就没什么名气,全是靠着越珺才能撑到今日,对他自然是照顾有加,说一不二。不知怎么的,我对越珺竟没有生出丝毫的不满之感,反觉得他率性而为。 我第一日去戏班,只得了个避而不见的下场。班主苦着脸赔不是,我却并不觉得如何生气。后来问过班主才知道越珺喜欢牡丹,这最富贵的花朵。我便费尽心机的找到京城最好的工匠打了一朵牡丹花的钗子给他。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要满足他,即使他连一句话都未同我讲过。第二次拜访,越珺正同班主怄气,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门,我听到屋内的越珺吼着:“你们都瞧不起我,我也知道我是个没身份的,可是那刘老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我才不要去自取其辱。与其逼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班主为难的只能跺脚,我想起前几日倒是为那刘老爷看过脉象,体虚气亏:“越珺,若是我能不让你去刘府唱戏,你可愿同我一同出游一日?”等了一会,越珺从窗内探出头来,面容整洁,只有两道泪痕划过脸上的胭脂:“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说的。” 从戏班回府,我先到了刘府上,同刘老爷讲了一番休养生息的大道理,又将他的病加重了几分。恐怕他现下是不敢再听戏了。那日早上刚出门,就看到一个细瘦的身影站在门外,走近一看竟是越珺,他看到我低下了头,我好奇:“越珺一早站在这里做什么?”他瞪了我一下:“哼,你还有些本事,你不是要我同你出游吗?我只有今日有时间。”我失笑,怎么有这么自大的人,但是还是没能拒绝,带着他来到京城外围的湖边划船赏风景,越珺有如孩童一般,看什么都是新鲜,我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只当是想到这孩子终归是个孩子,受了太多的苦。 不知道他对这男男之事知晓几分,总之每当我行为稍一亲近他就立马怒目而视,就是再如何想入非非之人被这么一看也会没了气势吧。送他回去时我问:“越珺,今天同我一起可开心吗?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下次还能带你出来吗?”他羞红了脸:“下次的事情且下次再说吧。”看着他的背影,我暗笑自己何时到了这般小心翼翼的地步。难不成是真的喜欢上这孩子了。 卖药所不过是个由头,父亲昔日在京城中的好友已经位极人臣,只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可调入太医院。小红追着问我这几日都去哪里了,我笑笑不答。越珺性格开朗,同他一起总是十分愉悦。也有好男风的府上邀去唱戏的,都被班主以身体不适推了。不是不怕得罪于人,只是我同班主讲要保留一点神秘感,若是谁邀了都去反而不能大红大紫。班主不疑有他,实这都是我的私心。我不愿让越珺过早的被这般污浊之事玷污,不能像那人一般。 06.少年乐相知 卖药所不过是个由头,父亲昔日在京城中的好友已经位极人臣,只等这段时间过去就可调入太医院。小红追着问我这几日都去哪里了,我笑笑不答。越珺性格开朗,同他一起总是十分愉悦。也有好男风的府上邀去唱戏的,都被班主以身体不适推了。不是不怕得罪于人,只是我同班主讲要保留一点神秘感,若是谁邀了都去反而不能大红大紫。班主不疑有他,实这都是我的私心。我不愿让越珺过早的被这般污浊之事玷污,不能像那人一般。 我跟小红说越珺身体需要调养,可能要在府中待上一段时间。越珺好奇的摸着府中的柱子:“洛长卿,你很有钱吧?”我失笑:“怎么这么说?”他回过头:“感觉,我的房间在哪?”特意将那间光线充足的给他,他躺倒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真舒服,这几个月我都可以不唱戏了吗?”我点头,和那人一样的借口,将他接进府里调养,想为自己制造些机会。看着越珺总是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何种模样呢?反正不会是同他一样的任性恣肆便是了,所以喜欢上了吗?只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自己丢了的东西。 越珺并不挑食,反而有些许久未吃过东西的感觉。晚饭一上桌他总是第一个动筷,像只猫。我摸摸他的头:“慢些吃,不会有人同你抢的。”他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戏班里要是不快吃,就会被师兄们抢光的,习惯了。”想到那人从未这样吃过饭,总是小口小口的吃,慢慢的嚼,可是看着他吃饭就觉得很满足,怎么又想到他了。我夹起一块肉放到越珺碗里:“多吃点肉,你太瘦了。”越珺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有吃饭的时候他才会乖巧一些。 我看书的时候,越珺就在一边练水袖,一会儿不小心碰翻我的墨,一会儿不小心打落我的书。我无奈的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笑着:“越珺,你再闹我可要出去了。”他哼了一声,倒是听话了不少。小红那日来倒茶,趁着越珺不在同我讲:“我不喜欢他,眼睛像狐狸一样,腰那么细,走路还一扭一扭的,他的病还有多久可好?”小红说的虽然夸张了些,不过越珺确是很有勾人心魄的能力,许是戏子都这般吧,眉梢眼角都是风情。“ 快了。” 只能这样回她。越珺的眉目还没有完全长开,虽然张扬,却仍是带了少年的青涩,他渐渐与我熟识起来,会拉着我撒娇耍赖,知我对他无法,便开始要我带他出去玩耍。这几日去太医院的调令就要下来了,我正忙翻看医术,就答应他等过段时间带他去黛山散心。他说:“洛长卿,我给你唱游园惊梦,这是我唱的最好的。”我还没说什么小红先开口:“我家公子不爱听游园惊梦。”越珺不满的看向我,我避开他的视线:“换一个吧,我确是不爱听游园惊梦的。”他虽然不满,倒也乖乖换了个梧桐雨:润蒙蒙杨柳雨,凄凄院宇侵帘幕;细丝丝梅子雨,装点江干满楼阁;杏花雨红湿阑,梨花雨玉容寂寞;荷花雨翠盖翩翻,豆花雨绿叶萧条。都不似你惊魂破梦,助恨添愁,彻夜连宵。莫不是水仙弄娇,蘸杨柳洒风飘。 他声音清脆婉转,唱这词倒是别有一种情韵,反少了几分惆怅。唱完他贴过来问我:“洛长卿,我唱的如何?”我拍手:“不亏是越珺,唱的好。”他就得意的笑起来,他从不穿白衣,因他太好动,白衣总是很快就会脏了,青衣在院中飞舞着,像是花间之蝶,我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07.只是当时已惘然 太医院中的皆是些老古板,看的写的都是古人传下来的老方字,虽然都是珍贵之物,然很多药方已是不适合今人使用,很多药材也有了新的药用,刚进入太医院,我不过是医学提举司中的一个同提举,负责校勘医术,撰述文字,辨验药材。只是对这些所谓名医的故事传说有所耳闻,估计多数仍是大家口耳相传的闲话罢了,可信度倒是没有几分。父亲来过一封信,问我的状况如何,我皆据实答了,我倒是很喜欢提举司,我其实是不喜欢为人看病的,说是有了顾忌和恐惧也不为过。 每日出了提举司总是归心似箭,那些应酬也多半都是推了。越珺不喜欢孤寂,总要有人陪着,白日里倒是有书可以看,小红可以陪着说上几句,晚上就一定要我陪着吃过晚饭才罢休。同僚总是笑问是不是金屋藏娇。越珺怕黑,怕冷,喜欢吃笋,最喜欢桂花香。喜欢牡丹,讨厌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的喜好我已是一清二楚了,他这样单纯的性子总让我担忧却也欢喜。 带他去街上采买衣物,突然下起雨,雨声滴滴答答,我为他撑了一把纸伞,伞有些小,我牵起他的手,他望了我一眼,脸上一片绯红,没有抽出去的手中竟满是汗。唯一一次跟那人打伞出行是在二月,天气还有些冷,他穿了一件白色狐裘外衣,白的像是要消失在这雨幕中,露在伞外的半边身子狐裘已经被打湿,皮毛湿哒哒的粘在一起,他似未感,就为了同我保持那一点距离,我半拉半扯的将他拽到身边,他就恨恨地咬了唇,不开口。那一刻想狠狠的把他揉进怀里:“洛长卿,你在想什么?”被突来的问话打断,看看身边的人正一脸好奇的望着我:“想到了一些旧事。冷吗?想吃什么?” 收到下人送上的信件,竟是从平城来的,不是父亲的字迹,是王老板。信上言:月君已是大好,我走后的第二日就登台开唱了。无甚新意,都是些感恩戴德之词,我看的心烦,正要抛到一边,就看到信的最后说这月十五,梁老爷家办寿宴,月君一曲紫钗记众人喝彩。梁老爷更是青睐有加。虽然知道只是无意之言,我还是觉得气愤难当,没有我的戏,他杜清霄果然唱的更好。这次是梁老爷,下次说不定又是谁,杜清霄,你要我如何信你? 晚上用饭时,小红装作不经意的问:“公子,你是遇到什么难事吗?脸色怎么如此难看。”我挤出一丝笑意:“有吗?可能是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越珺抬眼瞧了我一下,并未多言。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闷,吃完饭,我也未如往常一般听越珺唱戏,只一个人回了屋里。呵,说是永不相见,却能想象得到那人躺在梁老爷的床上是怎样的娇媚,是否也会轻唤梁老爷的名姓,看什么都觉得可恼,只得吹灭了烛火,和衣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入了梦,那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长卿,你回来看我吗?我今日又学了新段子,长卿,你怎么不说话呢?”茫然看着窗外,是到了晚上吗?一把抱住他听到那人轻呼一声:“杜清霄,闭上你的嘴。”怀中之人是那么真实,心中一阵抽痛。他凑到耳边:“长卿,你哭什么呢?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我总说及时行乐,你以为我是在唱戏吗?不是啊,长卿,这不是戏。”声音越来越远,急着要抓住他,却抓不住,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仍是在黑暗中,脸上竟全是泪。杜清霄,怎么可能不是戏。 08.情若久时久成疾 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痛难忍,派下人去告了个假就卧在床上出神。小红担忧的进来看我:“公子,你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我摇摇头:“我就是大夫,不是什么大病,明天就能好了。”越珺站在门口,我招招手:“越珺,站在那里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小红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退出去了。越珺这才走到我床前:你莫把风寒传给我了。我笑了:“你啊,那还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吧。”他有些担忧的摸了摸我的额头:“是不是那日淋雨了,我都说要买两把伞了,你偏不肯。”觉得他这般唠叨的样子很是可爱。拉过他的手:“是啊,你可要负责啊,都是为了让你不要淋到雨啊。”“你!”他刚要站起又坐下:“算了,我照顾你便是了,省得你以后又抓了这件事来说我欠你。”端过桌上的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我,他似有些紧张,手抖得将药撒在床上。我接过碗:“算了,我自己来吧,最近学了什么新曲吗?”他摇摇头,有几分懊恼:“这府里是好,可是我都无心练曲了,在这样下去我又要被师兄嘲笑了。”我将碗中的药一口饮尽:“自己不用功,还要怪我这太舒适了,你可真是忘恩负义啊。”他夺过碗:“你是病人,我不跟你争,你要看什么书吗?我去给你取。”我想了想:“千金方吧。”越珺过了很久才回来:“你是耍我的吧,你的书柜中根本没有什么千金方。”没有吗?应该没有扔掉吧:“那劳你问问小红吧。”小红过了一会拿了一本千金方进来:“都说了不要乱扔,怎又放在池边了,要是被哪个不当心的碰到水里,收了烧掉怎么办?”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书还很新,翻开书页,是一行隽秀的小字:不减滋味,不戒嗜欲,不节喜怒。笑笑翻过去,越珺说是要在我身边照顾我这个病人,我只得由他去了。后来累了,就把书放在一边,闭上眼小憩,越珺拿了书翻看起来,问我:“什么是不减滋味,不戒嗜欲,不节喜怒?”我随口答:“就是调味料掩盖了五谷的气味,不戒除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气,不克制自己的喜怒。这就是病症复发的原因。”越珺好奇的问:“真的是这样吗?”我也迷茫:“谁知道呢,书上这样写大抵就是这样吧。”他咕哝道:“原来你同我一样不求甚解。”有些事情还是不求甚解的好。 十月,提举司已经没有什么事务要忙,每日去了只是看看书,谈谈天罢了。听他们偶然说起九王家的郡主得了怪病,元气不足,高烧不退,东西也是吃不下去,日渐消瘦,每日只是懒卧在床上,连出外的力气都没有了。九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宣了太医去也是无能为力。我只当听听而已,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们去医治。接近傍晚的时候正准备回府,被太医院的张大人叫住,张大人对我一向多有提携,不知今日叫我有何事:“张大人,这么晚还未回府吗?”张大人笑了笑:“长卿,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啊。”我忙回:“大人说便是,拜托二字可不敢当。”张大人斟酌了一下:“想必你也听说了郡主的病情,最近九王心急的很,我们太医院的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长卿你是后起之秀,医术一向高明,我想下次带你同去,看你能否有什么不同的见解,看不出也不打紧,这病虽邪,倒是还不致命。”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他们不想接着烂摊子,要推给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罢了,虽然明知如此却还是得答:“大人抬举了,长卿会尽力而为,不辜负大人的期望。”张大人笑的欣慰。 回了府,连晚饭也顾不得吃,只听了大致的症状,这体虚气亏分很多种,如不能对症下药反会伤了本元,身体更是难以复原。找出一些治疗气虚的方子,只等看过病人再做打算。正在思虑,越珺端着晚饭进来了:“晚饭也不吃,你是要成仙了吗?”还没说话,先被他冷着脸教训了,我接过饭:“劳越珺费心了。”他瞧瞧我桌上的医书:“真不知道这些烂方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就掉进里面去了。”九月刚到,天气突然阴晴不定,冷热交替的频繁。越珺戏班的班主突然身感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谁知道戏班中人不懂调理,喂了三天冷饭,内虚加外寒活活把人拖死了,再好的药也救不回来了。没了班主,戏班也就只能散了,本以为越珺会伤心,没想到他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再未置一字,我想他心里应该也是难过的吧。后来就将他留在府里了,他站在我身后帮我敲打肩膀:“你也莫要太忙了,每天都见不到你了,也没有人听我唱戏。”我抓住他的手:“还不是没人陪你玩了,等忙过这阵,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虽然开始存了那个心思,却一直没有对他讲,也许是怕吓到他,也许怕他嫌我同那些色迷迷的官老爷一样吧。 09.今宵酒醒何处 张大人一早就来提举司命我同他前去九王府。九王到了如今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一脸急切的带着我们走进了郡主的闺房。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郡主靠在床上,脸色白中泛青,没有一点血色,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我把过脉,发现郡主脉虚而浮大无力,这是伤了气津。又依据九王所说,郡主无事就喜欢卧于床上看书,自古就有久卧伤气一说,人若长时间卧在床上,就容易引起气散,得不得到凝聚,久之则气散,无力化神。再加之郡主言多,这也是伤气之事。估计是一时并未注意,病了之后更是少动,更是加剧了病情。太医院皆知需补气,却是补得不得法,也不敢让郡主妄动。想到医书中记载过得一个方子,可升提气血,能补内伤,药性甘温,虚寒不足,诸病皆宜,不能用的那几个症状郡主也并无,写下方子:黄芪一钱、人参一钱、 制草一钱、白术五分、陈皮五分、当归五分、升麻三分、柴胡二分。每服一二钱,空心用姜枣煎汤服下。忌生冷、厚味。写完这方子自己心中也是无底,补气是长久之事,只能先固本培元。九王爷大有种死马当活马医之感,况且已经很久没有太医敢下方子了。只得命下人先去抓了药来,张大人悄悄问我:“长卿,这方子可能见效?”我叹了口气:“郡主的气损的太严重了,只能希望这药能起些作用吧。” 不是不担忧的,若是郡主还是那副模样也便罢了,若是因吃了这药更加剧了病情,我可是必有杀身之祸了。这时刻忽然有点想念那人,若是他在身边会怎么说呢?一定会说:“洛大夫,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会看着你是如何被自己害死的。”苦笑,他从来就不会说什么安慰之语。 越珺又开始练新的戏了,这次不唱凄凄婉婉了,要唱穆桂英挂帅。我笑他:“有你这样的穆桂英吗?”他斜着瞧我一眼:“你是取笑我没有英姿吗?”拉过他:“怎么会呢,我是说怎么又这么美的穆桂英。”他低下头,晚霞漫到了脖颈处,我险些鬼使神差的吻下去,推开他:“好了,你继续练吧,我还有医书要看。”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我并未听清。 自吃了那药,郡主的身体竟是慢慢好起来了,九王爷现在对我的话是深信不疑,想必我让郡主喝鹤顶红他也是没有异议的。这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郡主现在已能走些路了,身子也不再那么虚了,脸上有了血色才发现,这郡主也是个美人。郡主病愈那日九王大摆筵席请众官庆贺,我坐在角落里,不时有几位大人过来寒暄几句,我也一一应了,觉得这样的筵席无甚乐趣。九王要将我升入太医院,我婉拒了,我实不喜欢为人看病,更不想每天提心吊胆的为皇亲国戚看病。九王未再坚持,宴席进行到一半,九王忽然在坐上叫了我的名字,我一愣,赶紧起身:“这位长卿就是医好小女难症之人,本王先敬洛大人一杯,以表谢意。”我诚惶诚恐的喝下杯中之酒。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举杯,喝酒,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沉,只能听见周边尽是洛大人、洛大人的叫声。恍恍惚惚有人向我怀中塞了什么,等我再清醒一些已是在府门外了。想必是九王命人将我送回来的。刚进府门就呆在原地,那人怎会在我府中,可确是他,还是那身白衣,看到我他迎过来,脸上难掩的嫌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喝的这么醉。”又是梦吗?可身边的人是温暖的:“月君,你怎么来了?他不满的开口:还不是为了接你,下次再喝成这副模样就不要回来了。”我笑笑,他将我扶进屋内就要离开,我忙拉住他,这次没有消失:“你要去哪?”他不耐的扯扯袖子:“自然是回房了,你早些休息。”我将他扯进怀里,贪恋的将头埋进他的颈间,感觉到他的僵硬:“我不许你走。”他忙拍开我的手:你发什么疯,快放手。不顾他的反抗,我将他抵在墙上:“我偏不放你走,我是疯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不再反抗,这般温顺的模样让我再难忍耐,大力吻上他的唇,听到他唇间溢出的声音,忽然觉得这样抱着他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月君,我再也不放你走了,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狱。”衣衫尽褪:“月君,你胖了一些了。”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我听到他喊:“长卿,抱抱我吧。”杜月君,杜清霄,你到底是谁? 早上醒来,依稀想起昨晚之事,正想问问他怎会来找我,转过身却是愣住了,那一脸宁静的的确是月君,却不是我以为的月君。 10.节外生枝 穿戴整齐,越珺还没有醒来,我坐在床边看着他,开始时是有震惊和后悔,然而此时却生出“还好”之感。自地上的衣物中拣出一封信来,应该是昨晚谁放进来的吧。打开一看竟是郡主的邀约之请,说是要在黛山上答谢我治病之恩。听到床上之人起身的声音,我忙放下信,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低下头去:“越珺,昨晚,对不住了。”听到他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跟那些人一样,衣冠禽兽!”果然会这样啊,我抬头看他,虽然是生气的模样,却并不像是认真的,我抱住他,他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越珺,我对你如何你不清楚吗?我并非有心要这样对你,越珺,我的心意你该是明白的吧。”他羞红了脸:“真不害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该是天意如此吧。 除夕也并未回平城,给父亲写了一封家书言明要留下来为郡主调理病症之事。父亲回信说家里一切安好,让我不要太过牵挂。还说月君的旧疾又犯了,不过好像不甚严重,想是调理的不够,太过劳累所致。我笑,月君有何旧疾,还不是骗人的鬼话,想是他又累了,倦了,不想当角了找的借口吧。 越珺的性子自那晚之后似乎安稳了一些,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我。我心里也也有些过意不去,再怎样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更何况我知道我是把他当做了别人。我一直在想,越珺应该是上天赠与我的,我本就不爱杜清霄吧,从最开始的报复到后来的放不下不过是习惯罢了。我喜欢的人应该是越珺才对,这个第一眼就令我惊艳并想用自己的全部来照顾他的人,所以忘了杜清霄吧,他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自想通了之后,杜清霄似乎不再是我的梦魇,我也很少再想起关于他的事情。我更加体贴关怀越珺,他也渐渐地开始回应我。也许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只是我没想到郡主这个意外。郡主的黛山之约我不敢爽约,越珺本要与我同去,又觉得那样的宴席定也是没有什么趣味的,就留在家里了。我登上黛山顶上的望山亭。郡主正笑意盈盈的望着我,我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郡主身边的丫鬟引着坐下,郡主的脸色好了许多,对于这个尊贵的病人,我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洛大人,多亏您妙手神医,我的病才能痊愈,月茹不知该如何谢您,听说近来梅花开得正好,我就想,不如借景谢君。”我做了一揖:“郡主客气了,治病医人本就是我的本职,郡主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我要感谢郡主身体安康,能看到病人痊愈,是我的希冀。”郡主掩着嘴笑了:“洛大人,也许冒昧,洛大人可有婚配?”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么直接的问到,我也有些惊异,郡主急忙解释道:“是我冒犯了。”我摇摇头:“洛某已有相爱之人了,只是还未迎娶罢了。”郡主失望的低了头:“我就知道,洛大人这样的人,想必倾心于您的必然不在少数。不知道洛大人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姑娘?”酒入口中,竟有些苦涩:“不是什么特别之人,普通人家的女子罢了。”郡主哦了一声,至此未再提到此事。我本以为郡主会放弃,却未想到她隔日就送了自己绣的荷包,还让九王下令说这荷包有驱邪只用,可以保平安,一定要带在身上。越珺看到了那荷包,不依不饶让我说明白。我有什么可说,为着这一个荷包,他有三日未同我讲话。连小红也闹脾气一般爱答不理。这样的病人倒还真是头一次碰到,真是令我头痛非常。 11.应是如花美眷 我本觉得男子之间的情爱也并不是什么羞耻之事,可是越珺却是十分顾忌,他觉得自己本就身份低微,若是说出去人家难免会觉得他品行不端,是他勾引我的。我笑他想得太多,他第一次认真地同我讲:“长卿,你以为我未经历过就不懂吗?我们这些男旦会有什么好下场,不过是被人玩弄耻笑的对象罢了。我是因为遇见了你,若是未能遇见你,我就只能等待着年老色衰,仍要像飘萍一般,浮浮沉沉不得善终。”我抱住他:“不会的,我终会遇到你的。这是命里注定的。”他拍着我:“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不要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竟想要落泪:“越珺,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你呢?再早一点。”他轻笑:“现在也不晚啊。不是刚刚好吗?” 今年的冬天更加寒冷,越珺每夜等大家都睡下后就会从他的屋内跑过来,他说火炉的温度不如人的温暖。我的屋内每夜都是彻夜灯明的,没有灯光我难以入眠。越珺笑我:“你定是神啊怪啊的看多了,小孩子都没有点着灯睡觉的。”我向外推一推他:“那你就回你的小屋熄灯睡去吧。”他就嬉笑着抱住我的胳膊不肯放手。也许是还在长身体的年纪,每过一段时间就能感觉越珺又重了一些,脸部的轮廓也越发的明显,竟比女孩子还要美貌几分。他仍是喜欢女子的装扮,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我我侧躺在床上看他上妆,只觉得也是一件美事。一日我问他:“你唱戏前要如何上妆?”他把我拉到镜前:“你知道吗,我最爱的就是上妆,浓浓艳艳的色彩涂到脸上,你不觉得很新奇吗?”我点点头。看到他先是脑门、鼻子、下巴后拍两颊、两腮和脖子。拍上底色,隐约仍可看到肌肤的颜色。继而以大红色化妆油彩为主,略加玫瑰红色从眼窝、鼻梁两侧开始,压住眉毛,再由上而下、由中间向两侧拍打开来。油彩上再上敷上一层薄薄的脂粉。用大红的胭脂涂在腮红的部位。越珺的眼睛本就是细细长长的,不用再刻意拉长,只需加深一些,将眉毛描绘的更粗一些就可。我呆呆的望着镜中的人,他笑嘻嘻的凑过来:“如何?是不是很美?”我笑着点点头。 九王的到来让我有些意外:“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长卿你啊,府中一切可好?”九王笑问, “劳九王挂心,不胜惶恐,府中一切都好。”越珺站在我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我虽有些好奇却也感激于他今日的体贴。九王品了口茶:“长卿不必这般拘谨,既是下了朝就没有上下之分,我们随便聊聊便是。这位是?”我看向身后的越珺,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得含糊道:“我的一个远房表弟,他母亲托我照顾着。”九王点点头,将越珺招至身前:“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今年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啊。”越珺低着头柔声答:“回王爷,越珺今年十七了。”九王笑着同我讲:“你这表弟倒是乖顺,怎像个女孩一般。”我拉越珺到身边坐下:“偏远之地,未见过世面,九王不要怪罪才是。”越珺在桌下踩了我一脚,我抓住了他的手。九王之意我也猜到了一些,多半是为了他的宝贝郡主来打探一番的。看看我这府中可有女子,看看我有心上人可否属实。九王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越珺一眼:“长卿,你这表弟我看到是个有前途的,以后多去我府上坐坐,也可让月茹的老师教他些道理。”我谢恩。 自九王走后我心中总是忐忑不安,拉过越珺细细观看,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是秀气了些,有些懊悔自己让他见到九王了。越珺笑我这么多疑,趴在我肩头上,吃吃的笑:“洛长卿,今日的醋味有些大了,虽然那九王气势上比你强了那么几分,我越珺还到不了如此吃里扒外的地步。你想摆脱我还没那么容易呢。”我笑着回身吻住他,他推开我:“别闹,今日里风吹多了,有些头痛。” 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哭,一个人坐在墙边,像是午夜里的游魂,要去牵他的手被一把甩开,当时想这人真是不识抬举。没想到他抬起头对我说:“洛长卿,你满意了吧?我脏了,你满意了吧?”总听人说,冷月,冷月,不知道月怎会冷,听到这句话却忽觉得浑身凉透,原来冷月竟是那样的感觉吗?一轮孤月,似比平日更光更亮,却只因那人一行泪,一句话就失了全部的温暖,冷月无声,半夜凉初透。 越珺不满的问我:“你怎么又出神了,帮我看看,是不是感了风寒?”我抱起他:“出些汗就好了。”又想他做什么呢,我如今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越珺,莫让他再受伤害了,洛长卿终究是个胆小的人,唯今之想也只有守护好身边之人,就这么安安稳稳度过一生。那一刻忽然希望已是两鬓斑白之人,就可真正做到别无他想了 12.近乡情更怯 平城虽然只是个小城,每年的二三月份确有一个节日是不可错过的,那就是连翘节。每到连翘开得最盛的时节,平城都会办花会,唱台戏,溪边彻夜灯火,只为赏这连翘。今年恐怕是看不到了,没有想到郡主托人送信过来,言早闻平城连翘盛名,想去一观,又知我是平城人,想请我带她领略一番。本想以编撰药书的名医推脱了,却不想刘大人安排了几位新的医官进来,说是要熟悉提举司的事物。我早该料到九王会做好一切安排,容不得我拒绝。只得应了,写了封信给父亲言明郡主要同回赏花之事。想想能有个机会回家也好,越珺还未见过平城的风景,也算带他散心。 二月十八,我们自京城出发,十九至平城。郡主因是游玩,不想大张旗鼓,故我们只与一般归家之人无异。将郡主安顿好,又去见了父亲,将这段时日的见闻心得讲了,父亲未多说什么,却也能感到几分欣慰。母亲拉了我直喊瘦了,又问我那郡主是否对我有意,可有中意的姑娘。我笑笑:“娘,你儿子哪能高攀的上郡主呢,您就别操心了。” 至于越珺,我只同家中讲他是我的书童,因怕别人欺负他就对外都说是我远方的表弟。他们也未作多想。回了屋,疲累的瘫在床上,越珺为我倒了杯茶:“你倒是舒坦,一会说我是你的表弟,一会又说我是你的书童。我都替你羞了。”我抱住他:“那你想我如何说?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吗?”他呸了一口:“不知羞。” 在家中自是要收敛一些,只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才能偷偷做些小动作。越珺性子开朗,倒是和大家处的融洽,看到他如今性子越发沉稳,不再是当初那般任性妄为,也觉得安慰。郡主是客,又身份尊贵,母亲一心要撮合我们,便催我带着郡主到集市上逛逛。郡主自是很开心,越珺不知是吃味还是怎的,说是身体不适,想在家中休息。我想着到集市上给他带些新鲜玩意也就没有劝他。平城的集市一向热闹非常,郡主看的新奇,平日在京城虽然也能到街上逛逛,却是什么都不能吃,什么都看不好。因此才逛了一会她就拿了一手的小吃物,旁边的丫鬟急的直喊:“小姐,别再吃了,别一会吃了脏东西弄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我温和笑笑:“不打紧,你家小姐难得吃一次,不舒服了不是有我这个大夫呢吗?”郡主点头:“就是,就是,有洛大人在你还担心什么。去,再给本小姐买个糖人来。”行到一处卖首饰的小铺子,郡主定要进去看看,我对这些倒是兴致缺缺,她拿了什么东西来问我,我也皆敷衍的应了,忽看到在角落里有一块玉佩:“店家,我能看看那块玉佩吗?”店家殷勤的递过来:“您真是好眼力,这玉佩玉好,雕工也好,你看看。”我细细摩挲着那玉佩,不是那一块,玉质差了很多。未及细想就掏钱买下,连价钱都没有还。郡主好奇的看着我,小声道:“洛大人,这玉佩不值这个价钱吧,再说这品相也不是很好。”我笑笑:“郡主有什么看中的吗?洛某买给你。”郡主挑了一副黄玉耳坠,只是仍对我为何要买那玉佩很是好奇。为什么会买下那块玉佩,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晚饭母亲特意做了芙蓉糕,用到一半,父亲突然提到月君:“长卿,你明日去看看那个杜丽娘,这病来的快,听说是出不了声了。”父亲不知道月君名姓,故皆用杜丽娘代替,我闷闷开口:“明日还要陪郡主去莫忘林看风景,怕是不得空。”父亲似要发怒,又顾忌郡主身份,我这一顿骂又是少不了的了。晚饭过后,父亲将我留下:“你近来越发不上进了,是病人的命重要还是游玩重要!”我低头不答,杜清霄能有什么重疾:“父亲,你该是看过了吧,您都看不好,我有什么办法。”父亲重重一拍桌子:“混账,明天你不去也得去,否则就别说你是洛家的儿子。”我只得应了。 回了屋,将今天买来的挂件送给越珺,他很是喜欢的样子,玩了一会问我:“杜丽娘是谁?也是个唱戏的?可有我唱得好?”我摇摇头:“只是个不得志的罢了,戏嘛,更是不能同你比的。”越珺似不相信,却也未再深究。待要休息之时他才说:“明天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想也好,也就应了。杜清霄,不知道你是否又换了名字。 13.相见争如不见 吃过早饭,父亲就一直盯着我,怕我又找了借口不去,看我跟郡主解释过,又备了药箱这才安心。许久未来这清憔园了,王老板看到是我,脸上涌上几分惊喜的神情:“洛大夫回来了,这可是太好了,眉弯的病你可是最了解的了。”又换了名字吗?眉弯,还真亏得他叫的出口。“带我过去看看吧。”王老板一路跟我讲月君的病,说是自上个月在赵大人家唱完就有些不适,这个月是更重,快连发声都困难了。我皱皱眉头,未进去,就闻到浓浓的香气。越珺在身后不屑道:“用这么重的胭脂,不怕把别人都熏走了。” 看到那个靠在床上的身影,我有一瞬间想逃,王老板在身后笑道:“洛大夫,您看着,我先回去了。”听到声音,他向门外看来,又瘦了,面色更白,连唇上的一点颜色也快没了。只那眼睛还是那般,似看到他展颜问:“长卿,喜欢我吗?”原是幻境。听到越珺不满的抱怨声,我笑了一笑。他先是愣了,看到我身后的越珺似是明白了:“我没事,不用医治。”哑的不成样子,王老板赶紧走过来:“眉弯,闹什么性子,早些治就可早些好了。”他转头不语,咳嗽了几声才道:“他这个庸医能治得好什么,我就是不要他治,让他走。”声音一高,更是咳嗽不止,要紧抓着床沿才能好受一些。我来不及开口,越珺已是站到身前:“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人家好心好意给你看病,你不感激就是了,还这个态度,天下不缺你这一个唱戏的,我听长卿说了,你唱的也不是十分好的,有什么好自以为是的。”闻言他抖着肩膀笑了,我不忍直视,忙拉过越珺:“少说两句吧。”越珺瞪我一眼,不开口了。我走上前几步:“你不要任性,让我看看。”他摆摆手:“不劳洛大夫,天下确是不缺我这一个唱戏的,我有什么资格跟洛大夫逞能呢,洛大夫妙手仁心,也不缺我这一个病人吧?请让我静一静吧。”王老板一脸难色:“洛大夫,你看这?” “算了,我已知道了,回去写个方子请王老板按时熬了来吧。”他怎会虚弱成这样?杜清霄该是谁也不饶的。 越珺不悦的走在前面:“你是不是同这个什么眉弯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怎的他就连病都不让你看呢?!”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当日与他有过些误会,仇人之间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越珺好奇道:“仇人?什么仇?”我苦笑:“家仇,不共戴天之仇。”越珺看出我为难:“算了,我不问便是了,看他那个样子,你定也是不会喜欢的。”我问他:“那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他歪着头想了一下:“我这个样子的。”我点点他的额头:“真不知羞。” 父亲问起我他如何,我如实答了,方子也派人送去了,望他能吃了才好。心中总是不安,又不能在越珺面前表现出来。大概只是大夫对病人的关心罢了,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郡主晚上过来,坐在桌边与我聊天:“今天我自己出去逛了逛,听说那杜丽娘的戏唱的很好,能不能哪天也唱给我听听。”我笑笑:“郡主不必急,过半个月就是连翘节了,倒是他定会来唱的。”郡主点点头:“洛大人,你跟他定很熟识,他是如何的一个人啊?”我不知如何形容杜清霄,只得答:“他是个喜欢换名字的人。郡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14.细似轻丝渺似波 夜里已经睡下了,突然被下人叫醒,说是王老板正站在门外等着,似有什么急事。我来不及披衣,匆匆出了门:“王老板,何事这么着急?”王老板一把抓住我:“洛大夫,你得救救眉弯啊,他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说胡话啊。您快去看看吧。”我回屋穿好外衣,又拿上药箱,急急向清憔园奔去。他整个人缩在床上,里衣已经湿透了。我松了口气,虽然烧的严重,倒不像有其他炎症,我让王老板先离开,有需要再叫他们。王老板仍是担心的频频回顾,我安慰道:“不必担心,只要命下人煎了药,吃过再睡一觉就无大碍了。”王老板这才放心。我将那人拥坐起来,他浑身热的发烫,他生病从来就是这样,热的像炉火一般,呼出来的气都可当暖炉了。他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你是谁啊?”我帮他擦去汗珠:“我是洛长卿。”他点点头:“洛长卿啊。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人说话不算话,不是说不再为我看病了吗?”我拍拍他的背:“少说两句吧,嗓子就不痛吗?我说的话也不是全可相信的啊。”他笑了:“对啊,你总是骗我。”我皱眉:“我还骗过你什么?”他眯着眼,似乎是睡着了,轻轻放下他,盖好被子,又坐了一会儿,下人端了药来,这药要趁热喝,只能将他唤醒。他起床气很重,平日里身子好的时候总要摔摔打打一顿,现下估计是烧的糊涂了,只撅了嘴,下人看的入神,我敲敲桌子:“劳你跑一趟了,回去歇着吧。”他才回过神来,一溜烟跑了。我将他靠着枕头坐好:“这药有些烫,但是凉了就没效果了,这次不许吐出来。”他闭着眼睛,因着之前太苍白了,现在烧起来脸色反而红润了些。我伸过勺子去,他也不开口,反吐着气将药都吹洒了。我被他这般幼稚气得发笑:“杜清霄,你再不喝,我可要强喂了。”不知道他听懂没有,干脆缩了脖子只哼哼。我喝下药,将他抱过来,一点点喂进去。他反抗般的推拒着我,暖暖的软软的唇瓣不时擦过,头脑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心中像有只猫搔着一般,我将碗放下,杜清霄这是你自找的。放下床帘,自己也不知涌起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只想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甚至想要掐死他,让他再不能左右我的心思。 被中的身体瘦的不成样子,忽然觉得只是这样抱住他便觉得满足。贪恋的闻着他的气息,倦意袭来,但我不能睡去,他睁开眼睛,一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易碎的琉璃。对望着,谁都没有开口。我默然起身,端过药:“既是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快要凉了,喝完我也该回去了。”他默默接过碗一口喝尽:“劳烦您这么晚还要赶来,家里定有人等的急了,洛大夫早点回吧。”我点点头,整整衣襟,行至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他,仍是坐在床上,脸上不知是泪是汗,死死盯着那碗药,我转回头:“那就请眉弯好好养病吧,半月后的台戏不要错过了。”似有什么被抽空了。不知是如何回的府,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看到我吓了一跳:“公子,怎么这么晚还出去?”不想回话,洛长卿,你做的很好,今夜若是动了情,你如何对得起越珺。杜清霄不过是个病人。 未再去见过他,只是听说吃了药,病已是大好了,平城百姓皆说要是没有眉弯今年的连翘节要少了多少乐趣。郡主对他也是越来越好奇,每日缠着我问他长得如何,性子如何。越珺在一旁气不过,就对着郡主喊:“你怎么这么多话,他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郡主就跳起来:“你个小书童,有什么好神气的。”已是习惯了两人斗嘴,我在一旁看得悠然。小红躲过郡主扔的杯子问:“公子,今年连翘节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绣什么花?”我随口答:“白色,梨花。”三人皆看了我一眼:“有何不妥吗?”小红似觉得我不可理喻:“公子,衣服是白的,梨花也是白的,如何绣,绣出来也不好看啊。”我想了一下:“那便只要白的吧。”小红觉得我今日奇怪,也不再多说。待只剩我和越珺两人,他问我:“那么多颜色,怎么偏偏只穿白的,我不喜欢白的。”平日我自是顺着他的,不知怎的这次就是想穿白的:“你以为谁都同你一样好动,你要穿什么,还是青色吗?”他点点头:“长卿,我今夜过去找你,好吗?” “好。” 15.换了人间 郡主最近喜欢上了景德楼的灌汤包,每日都要吃上两三个才满足,那日仍是陪她去吃,越珺也一起同去。刚在楼上坐定,就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郡主好奇的向下张望去:“洛大人,下面怎么如此热闹?有何新鲜事吗?”渐渐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走得近了听见皆是问:“眉弯,连翘节你可会去?”原来是他。郡主坐直,生怕漏看了眉弯的模样。越珺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自楼下走上来,正和我对望,他只当不认识,走到旁桌坐下。既是他不愿主动招呼,我也就没有上前,免得又不欢而散。郡主直接转过身去看他,他只点了一份蟹黄汤包,一壶梨花春,自斟自饮起来。他最爱梨花酒,我却嫌它太过甘甜。郡主看的愣了,他吃灌汤包从来不求优雅,托起盛着汤包的盏碟,轻轻咬上一口,再大吸一口汤汁,声音能传出很远,他却似浑然不觉,这般速度,一笼汤包只一会就可吃完。拿过帕子擦擦手便起身离开,经过桌子前他对着郡主笑道:“吓到了吗?”郡主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便微微笑了。直到他走了许久,郡主才回过神来,她仍有些痴痴地问我:“那便是眉弯?唱杜丽娘的那个?”我点头,郡主感叹:“同我脑中的可是大不相同,那样的人扮相定是极美的,真有些期待三日后的连翘节了。”越珺不服气一般的回道:“他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的好看些,脾气又臭,又不珍惜别人的关心,只有你才会被他骗了去。”郡主看着越珺一脸气急败坏也笑了:“越珺,我看你是嫉妒吧?你又同他不熟,怎么知道他脾气臭,背后说人坏话可是不太好。”越珺气得憋红了脸,我捏捏他的脸:“好了,同他生什么气,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每年连翘节的台戏都是大家期待的压轴节目。而杜清霄也是台戏的主角,平成老少皆是看他去的。以往每年他唱完后皆会推掉所有戏约,因我是这样要求于他的,今年却不知会如何了。连翘节当日小红早早起来,将新衣服都备好,食物也都准备好。这才一一叫我们起来。我换上这身白衣忽然觉得有些束缚。出了门看到越珺一身青衣,更显清秀俊逸,郡主一身紫衣,也十分可爱。我们四人先到清溪边赏连翘花,连翘开得正盛,黄嫩艳丽。越珺同郡主在溪边追逐嬉闹,我与小红采连翘花准备酿连翘蜜。大家玩乐之余皆在猜测今日眉弯会唱何曲。有人说是桃花扇,有人说是西厢记,更有人说眉弯当是唱游园惊梦了。小红一边采花一边问我:“公子,你说今儿眉弯会唱哪一出?”我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他想唱什么便唱什么了。”小红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往年你可是一猜一个准的,今年怎么不猜了呢?” 终于等到台戏开演,大家皆涌向戏台边。我与越珺站在人群的外围,郡主却是一心要挤到台边去,怕她被伤着,我们也只好向前挤去。第一出是眉弯师兄的四郎探母,这也是连翘节的传统节目了,眉弯的师兄玥凌可当得上是剑眉星目,雄姿英发。唱腔十分的地道,唱罢众人喝彩。接下来便是外来杂耍的杂耍表演,杂耍倒是无甚新意,仍是老几套,只最后一个胸口碎大石掌声不断,因是接下来就该是眉弯了。 心里也含了几分期待,不知道他今年又要唱哪一出,眉弯登台,身着行龙女蟒,上绣行龙,下有三江水,头戴凤冠,一双眼脉脉含情,还未开口已有人先醉了。郡主看着眉弯:“洛大人,我今日才知道什么是面含春色,艳如桃李。”我也从未见过如此装扮的眉弯,看看越珺,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只是那目光也透露了几分惊艳。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原是贵妃醉酒。眉弯一颦一簇皆是动人,唱活了贵妃的万千宠爱集一身,眼神迷离处,却也隐隐透出几分清冷沉郁,一曲唱罢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连越珺也不得不感叹:“他的戏倒是还唱的有那么几分味道。” 众人皆是身在其中,一时间竟没了声音,还是林知县叫了个好,大家才如梦初醒。眉弯站在台中,竟有些恍惚失措,林知县将眉弯呼至身旁:“眉弯唱得好啊,这一段唱的我险些落泪啊,今日时辰尚早,眉弯随我回府再唱上几段如何?我这戏瘾可是还没过够呢。”看向那人,心里竟有几分紧张,希望他随口推脱过去,却听见他答了个好。 16.今宵别梦寒 回到府中已是戌时,郡主有些劳累就先去休息了,越珺拉着我要为我唱戏,我有些心不在焉,却也不愿敷衍他:“越珺今日要唱什么戏?”他看看我:“想唱游园惊梦。”我笑道:“做什么一副惊恐模样,想唱什么唱便是了。” 他喜悦非常,换上戏服,便唱起来,其实我并非是不喜欢游园惊梦,只是我心中有结,未解开罢了。回过神来他已唱完了:“长卿,我唱的如何,同那个眉弯比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及,你的唱腔虽略显青涩,却是别有韵味。”他吻住我:“算你会听戏,我就知道我定是唱的比他好的。”我笑他:“这么一句夸奖就忘乎所以了。”他扒在我的身上道:“因为是长卿的夸奖,所以开心啊。”想起第一次夸他,他那时说:“这戏又不是唱给你一人听的,谁在乎你的夸赞。”越珺似有留下之意,我却是心中有事,便安慰他说自己有医书要看,今日必要看完,他不情愿的回房了。 今晚月色正浓,不知不觉出了门,再抬头已是站在清憔园的墙边了,那里早站了一人,抬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走至他身后,闻到浓浓的酒味,他极少醉酒,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眼神已是有些迷离,含着水光,这一望有如月下仙子,我心神已乱了半拍。 “长卿?你怎来了?”我掩下表情:“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你……怎饮了这么多酒。”他似觉得无聊:“当然是因为开心啊,有这么多人爱听我的戏不该高兴吗?”不喜欢听到他这般语气:“林大人邀你不只为听戏吧。”他听出我话语中的讽刺,挑眉道:“那又如何呢?我唱不唱戏与你有什么关系?”未经考虑,上前将他抱起,除了酒味倒是未有脂粉味:“我既是回来了,你的连翘节就只能与我一人同过。”他摸上我的脸:“是啊,只与你一人同过,你将这节日改为长卿节罢了。”将他放在床上,他已是先不耐的扯开了衣襟,我一眼便看到了那锁骨处的痕迹,再向下看去,白皙的皮肤上竟是青青紫紫,严重处竟还有血痕。一把将他拉起,他不满的嘟囔道:“长卿,我累了,我要睡了。”捏过他的脸:“杜清霄,不许睡,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他眯着眼问:“什么?什么是什么?”我手下用力:“林大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拨开我的手,低低笑起来:“长卿,好痛啊,想不到那林大人的力气真是不小,我怎么挣都挣不开,”我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杜清霄,别说了,是不是太久没有提醒过你,你已经忘了我是如何对你说的了!”狠狠搂住他,发狂一般的擒住他的唇,那一刻嫉妒的发狂。他将我压下,手指拂过我的胸膛,唇也贴了上来,一点点的舔吸着:“长卿,洛大夫,你是嫉妒了吗?说啊,你是嫉妒了吗?喜欢我吗?喜欢杜清霄吗?”我望着他,从头部向下形成一道美妙的曲线,只是要除去那些林大人留下的令人厌恶的印记。起身吻住他,听到他呻吟起来,身体也忘情的扭动着,我停下,他不满的看向我:“杜清霄,你心里可有我?”他眼波流转:“我心中无你,你便要走了吗?长卿,已要六个月了,你可想我?那个越珺可有我好?”我轻咬住他的喉结,不经意碰到他的伤处,听到他痛的嘶了一声:“那林大人比我又如何呢?有没有我体贴温柔,恩?”他似在回想,半晌笑道:“长卿,我不喜欢那个越珺,我也不喜欢林大人,我喜欢的只有长卿你。” 清晨被他推醒:“洛大夫,你该走了。”他已更衣洗漱停当,脸上有难掩的疲惫。离开时他说:“洛大夫,不要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满意,摸上他的前胸:“这里他碰过吗?” “恩。”滑到小腹:“这里呢?”“恩。”声调已有些颤抖,滑至身后:“那这里呢?”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紧张和兴奋:“没有,别,长卿。”将下身挺入:“我不信。”他闭了眼:“长卿,真的没有,恩……恩,长卿~长卿~啊!长卿,他……他可为你唱过游园惊梦?”他趴于床上,回身问我,我贴上他的背脊:“唱过,你嫉妒吗?谁说只许你一人唱了。”他含了哭腔:“恩……唔,长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恩,长卿~抱抱我,抱抱我。”杜清霄,你说我该如何对你?不想别人占有你,只想要你看着我,这样的我是不是又要被你耻笑?依他所愿抱住他,他便笑着蹭上来:“长卿,我想一辈子都缠着你,再不让你走,可是我不能,你知道……”缠绕着他的发:“我知道什么?你要说什么?”他摇摇头:“算了,以后再说给你听吧。天要亮了。”我看向窗外:“是啊,天要亮了。”o(╯□╰)o……放在中间看吧……无能星人 17.前尘如梦 越珺一脸不悦的四处闻着:“怎么一股酒气,你去哪里了? ”“昨夜月色很好,就出去小酌了几杯。”郡主从旁走过:“洛大人,怎么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否是昨日太劳累了。”我正要找个借口含混过去,下人说戏班的王老板有事要找我商议。本以为是他的病又犯了,原来王老板觉得平城毕竟地小人少,想去京城试试,问我京城可好安身。我想着凭杜清霄的本事应是不成问题的,也就给了他些建议。京城虽然繁华,但是戏班也是不少的,要想在京城打出些名气,自是要有引人之处,基本功虽然重要,这花头也是少不了。王老板有了杜清霄,信心自是有的,便回去打算着什么时候进京。 晚饭时将这事同父亲讲了,父亲点点头:“也好,你多照拂着些,虽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捧捧场还是做得到的。”我恩了一声,郡主倒是十分开心,她是不喜看戏的,看过杜清霄的戏却是生出些兴趣,嚷着要让杜清霄去她家中唱上几天。倒是越珺,像是有什么心事。 吃过饭我叫住他:“越珺,你有什么心事吗?”他似难以开口,我催了一会他才问:“你昨夜是不是去找那个眉弯了?”“ 是。”似没想到我答得这么干脆,他有些惊讶的看向我:“你是因为他不开心?他昨夜喝多了,我怕他病情加重才去看看的,你莫要多想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没有关系的。”越珺看看四下无人抱住我:“我就是担心,我觉得我长得不如他,唱的也不如他,连同你相处的时间也比不上他。”我将他带入屋中:“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之间有何仇吗?今天我就告诉你。他的母亲曾是我父亲的一个病人,他的父亲是个书生,母亲是位绣娘,那年他母亲得了痨病,唇口生疮,整日咳嗽不停,他父亲来求我父亲前去医治。我父亲开了一方坎离膏,却不想药房抓药的伙计将水银两钱错看为三钱,他父亲也不知详情,这么服了几次,他母亲竟是手脚麻痹,身体痉挛而死。他父亲难以接受爱妻就这么撒手而去,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倒我父亲身上。那年我八岁,我还能清楚回想起那个夜晚,我母亲所住的偏院起火,那个男人的脸被火光映红,扭曲着大喊:我要你们都去为芸娘陪葬,我要烧死你们。等下人扑灭大火,我母亲已是尸骨无存了。那夜我父亲去出诊逃过一劫。后来那书生就下了狱,判了死罪。而我也失去了最疼爱我的母亲,这么多年我皆会梦到母亲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模样,我求父亲将母亲烧毁的庭院重建,也就是我现在所住的地方。”越珺低低说:“长卿,我不该这么任性的,让你又提到这么难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怀疑你了。”我欣慰笑笑,我想我同杜清霄的牵绊太深,已不是想断就能断的,即已不再束缚于往事,倒不如都与越珺说明,同杜清霄,就做君子之交吧。 18.进京 已在家中住了一月有余,也该是回京的时候了,郡主虽然嚷着要多留几日,想到九王的严厉也只能乖乖跟着:“洛大人,以后有时间再带我过来玩吧,我喜欢平城这个地方。”我点点头:“好啊。”那日趁着在莫忘林游玩的机会,我已是同郡主说明,我对未来妻子的心意是不会更改的。郡主虽有些伤心却言她是明白的,只是心里仍不想放弃,仍想试一试罢了。 回去的路上我与越珺一辆马车,他趴在我的腿上浅眠:“长卿,回去我们养只狗吧。白色长毛的那种,抱在怀里暖暖的,你说好不好?”我顺着他的发丝:“好啊,你喜欢就好,若是我有事不在,你也有乐子可找。”“长卿,我还想唱戏,我也想像眉弯一样有那么多人喜欢听我唱戏。”我愣了一下:“给我一个人唱戏还不够吗?我可不舍得让那么多人看你唱戏。”他笑了:“长卿,你喜欢我什么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回想起从见面到如今的场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吧,你呢?”他坐起身:“恩,第一眼见你是不喜欢你的,总觉得你心机太重,看着就让我有点害怕,后来就觉得你人很好,对人温和又亲切,就喜欢上了呗。”我将他搂在怀中:“听你这样说,我很开心。”喜欢就应该是这样简单地吧,没有阴谋,没有隐瞒,我想我是喜欢越珺的,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 府中还是老样子,一路劳顿,我与越珺又各自回去补眠。想着王老板说的要来京城发展之事,想了想附近有无适合的圆子,想起府旁的枫林园就不错,听说原是一家客商的别院,后来那客商病逝了,院子也就闲置下来了,托了人代卖,一直也无人问津,因着价钱实是有些高的。明日无事倒是可去问问。想着这事也就昏昏沉沉睡去了,一觉醒来已是月上中天,小红已将烛火点起来了,没有什么胃口,就随手拿过床边的医书看起来,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平日里是极少看的,读到“一人以脚踏其两肩,手少挽其发,常弦弦勿纵之;一人以手按柔胸上,数动之;一人摩捋臂胫屈伸之。若已僵,但渐渐强屈之,并按其腹,如此一炊顷,气从口出,呼吸,眼开,而犹引按莫置。” 一段,竟发现旁边的空白处不知被谁涂上了几个小人,做的正是这话中描述的动作。我看的新奇,想想应是越珺无聊时随手画的,忍不住好奇翻看,再未发现。 第二日,散职后先去了旁边的院子商议价钱,因这宅子搁置太久,那人倒也让出几分。我便命下人取了银子来,打算先归置一番,到时便可直接搬进来了。越珺同我一起布置家具,虽说了我与杜清霄再无关系,他还是有几分顾忌,一切布置定要按他的要求才行,这些小事我也乐得不插手,也就随他去了。 王老板来信说启程之时,院子已是收拾妥当,虽略小了些,倒也够用。王老板不住道谢,要将院子的银两给我,我便请他先唱上一段时日,若是能唱出名气再还也不迟,若是有什么困难,这院子我自己留下也是一样。王老板只差三跪九叩,反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杜清霄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越珺紧盯着他,像是看仇人一般,我笑问他:“你这是做什么,眉弯拿了你的东西还是欠了你的钱,那么瞧着人家?”越珺不好意思的蹭着脚:“被你发现了,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模样。” 19.生忧 晚饭邀了他们一起来吃,王老板局促的坐在一边,手脚都不知放在那里,他不说话,只是看着青菜发呆。越珺将青菜挪到自己面前,他便低了头不知道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竟喜欢吃青菜了?”越珺将青菜搅得一团糟:“我今日开始喜欢吃的。”我倒是被他气笑了。正要开始吃饭,九王突然来访,我忙出门去迎。九王一脸喜色,看来心情不错:“长卿,月茹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忙道:“郡主怎会给小臣添麻烦,倒是我照顾不周。” “你那表弟呢?”不知道九王为何对越珺如此上心,将九王请到上座:“这位是下官家中的戏班班主,因听说京城繁华盛景,又多喜好听戏之人,便想来京城见识一番。这位是眉弯。”九王点头,王老板忙跪下:“小民拜见九王。”眉弯也虚虚跪下。九王瞧了眉弯一眼:“眉弯?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他抬起头,直视着九王,九王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样貌倒是不错,改日去本王府上唱一台听听。”眉弯复又低下头,并未答话。九王叫过越珺:“越珺,怎没到我府上去?是不是我那里有豺狼虎豹你不敢去?”越珺不知如何答话,只愣愣的站着,我忙答道:“越珺好动,我怕他扰了九王清闲。”九王不悦的哼了一声:“越珺好动?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一顿饭吃的是人人自危,我也生出些不祥的预感。送九王出府时,九王突然回身同我道:“他们第一日的戏本王也听到了。”我心下一颤。 他最后一个离开,我送他至门外,他笑笑:“越珺同我一样吧。”“ 恩,很久没唱过了。”他又看了一眼越珺:“那便好好对他吧,院子的事谢谢洛大人了。”是从未有过的客气和疏离。我一时默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越珺在屋内唤我:“长卿,你的饭都要凉了。”他已走至枫林园的门口,听到越珺的话顿了一顿,却并未回头、我想我们的缘分大抵是要尽了。我曾想过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过杜清霄,我要折磨他,让他尝尽我所受过的苦痛和孤寂,现在看到他心中却不再那般波澜,只希望他能凡事和顺罢了。 自那日后,九王来的次数日渐增多,我有意让越珺避开九王,却无奈九王醉翁之意只在乎越珺。这是大家都看出来的事实,小红趁着我外出时唤住我:“公子,小红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我装作的严肃的端详了她一会:“你是小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礼数了。”小红把我拉到一旁:“公子,你与那越珺是什么关系我倒也看出来了,我一个下人当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如今我看九王也是不怀好意,你可要多加些注意。您就是真喜欢他也不是这么个呵护法,得罪了九王可没有好处。”我自是知道其中道理,知道又如何呢?难道要我将越珺双手奉上才是正理,且不说越珺愿意与否,我若是这般做定会伤了他的心。我不能一错再错。 越珺夜里同我抱怨道:“长卿,那个九王恁的烦人,我不想与他说话,他却偏要贴上来,一把年纪了又是王爷身份,怎比下人还轻浮。长卿,下次他再来我能不能不见他了。”我也只越珺不情愿,然这已是极限,若是再避而不见,未免太过明显,我虽心疼越珺,却也不能惹怒了九王,只得安抚他道:“你就当他是长辈好了,他再怎样也不会在这府中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你只当多了个疼爱你的长辈,陪他聊聊天便是。越珺,我知你不愿,我会想办法的,你在忍耐几日,如何?”越珺点点头:“长卿,我也不是要逼你,只是他这般态度着实让我心中不快,若是在这样下去,说不准他就会动手动脚起来,到时候顾忌他是王爷,我可就要受苦了。”我亲亲他的额头:“我的越珺自是最懂事的了,要不改日我配个方子,让你变得丑些,九王就不会缠着你了,你看如何?”越珺斜睨着我:“让你取笑我。”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搔痒笑闹起来,这几日的担忧似也淡了一些。 20.牡丹 王老板的戏班已在京城中唱了几场,捧场的人倒是也不少,只是杜清霄不知闹什么脾气,只说自己身子不适,一场也未出现,全靠玥凌撑着,王老板虽心下着急却也不敢强迫他。我也有几日未见过他了,他极少出门,若非每日能听到他在院中练嗓,我都要以为杜清霄失踪了。因这几日西北大旱,朝中上下都是头痛非常,九王也有几日未来了,越珺倒是巴不得这旱灾闹得再严重些,忙到九王忘了有我们这些人才好。我虽不赞同,心里倒也觉得这倒的确去了我的一桩心事。如今对我最重要的也就只有越珺了,我喝什么茶,看什么书,穿什么衣他竟是比小红还要了解,或许当时将越珺接到府中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太医院近来也不得闲,越近春夏交替之际,人的肠胃越容易产生不适,大臣中有几位都染了痢疾,腹痛难忍,太医院人手不足,我们皆要去府中把脉配药,一日中都不得安闲。想着回去也要给府中众人配些药剂服下,免得也沾上这病。 回到府中,已是疲惫非常,先将全身衣物通通换下,又清洁完毕这才出来用饭。先问过越珺肠胃可有不适,他答并无,这才放下心来。看着王老板一脸焦急,我便知道定是他又出了什么问题。越珺也随着我前去,这次状况比上次好不了多少,看了他的排泄之物,赤白粘冻,白多赤少,王老板说他一早就腹痛难忍,只说是腹中胀痛难耐,他本就体质虚弱,这么一折腾怕是命都去了半条。我心下一急,又把过脉这才写了方子。忍不住责怪他:“你本就体寒,自己不知道多照顾着些,这次定又是你又着了凉,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才染了这痢疾,身体便不是自己的吗?半分也不知道疼惜。”他缓缓的抬起头:“你一个大夫怎么比夫子还要多话。”我一时气结,看他这般伶牙俐齿倒不如再晚来几刻,看他还有没有力气逞能。正要回他一句,越珺忽然蹲下,喊着:“长卿,我,我肚子忽然好痛。”我忙至他身边:“怎忽然发作,我扶你去茅房。”越珺摇摇头:“我想回去躺着,长卿,你抱我回去吧,我肚子真的好痛。”我未细想,忙抱起他赶回府中。待将他放到床上,他已是展颜笑了,我不知是该气该笑了:“怎么这么胡闹,眉弯的病还未看完呢。”越珺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长卿,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他也无大碍了,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么跟你说话,长卿,你别去了,小心你也染上那痢疾了。”我拗不过他又想着他服了药该是无甚要紧了,便也就未再过去。 第二日终还是放心不下,又去看了一次,他已不再腹泻,只是仍会偶尔腹痛罢了,想必只是一时受了寒气。看我进来,他也只是笑了笑:“洛大夫,我这病已是好了七八分了,您的药倒还真是见效。”听出他语气中的客气,我只能无奈的笑笑:“昨日越珺突然腹痛,不得已只能匆匆离去,想着今日来看看你,你即是没有什么大碍我也就放心了。”他蹙了蹙眉,想是又痛了,忍了一会才道:“越珺的腹痛可要紧?”我不觉笑了:“他能有什么要紧的,娇惯的罢了。”话一出口才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宠溺,他倒是无甚反应,闻言点点头:“那就好,既是无事了,也就不敢多劳洛大夫挂心了,洛大夫还是早点回府陪越珺吧。”“ 那你按时吃药,莫在着了凉。”“ 我知晓了。” 五月牡丹花开,因着越珺喜欢牡丹,家中也养了不少,朵朵艳丽芬芳,雍容华贵。越珺如得了什么宝贝一般,整日对着花朵不肯离开。小红趁他不在摘了几朵,以牡丹的花汁熬粥,别有风味。越珺知道后哭了一场,然尝过滋味也不再抱怨。派人叫了杜清霄一同品尝,他也欣然应约。自来了京城,他性子开朗许多,闻着芬香,他对小红道:“小红姑娘真是巧手,昔日也见过牡丹,却只觉得美,未尝想到还有这样的妙处。”小红红了脸:“眉弯你喜欢就好,只是这花是越珺的宝贝,怕是只能吃这一次了。”他便笑了:“如此珍贵可是要尝上几碗了。”越珺不满的敲敲桌子。小红捂了嘴站到一边去了,他倒似浑然未觉,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哦,这是越珺的宝贝,越珺不会舍不得让我吃吧?越珺涨红了脸,怒道:“这么点东西我还是舍得的。”他便朗声笑了,别有一番姿采,我忙移开视线。越珺捧着碗撒娇道:“长卿,粥好烫,你喂给我吃。”我知越珺是看着杜清霄在场,要做样子来看,却不知道是该顺着他还是干脆拒绝。最后无法,只得端过碗:“多大了,还要人喂,平日我不在,你就不喝粥了吗?”越珺笑嘻嘻的张开嘴:“长卿,这样吃才有味道,再说你常不在,喂喂我不是应该吗?”小红接过杜清霄的碗:“眉弯,你要放些糖吗?”杜清霄摇摇头:“不必了,怕掩了本来的味道。”小红拉起他:“眉弯,你别吃了,我们去赏牡丹吧,你会的戏词多,还能教我两句。”似是此时才发现,他也已经是个沉稳的人了,不再是什么表情都放在脸上了。心底也有几分想要跟去,又知道越珺定会不开心,便看着他们去赏牡丹,我继续喂我未喂完的饭。 他与小红才一出门,越珺就接过碗:“真没趣,长卿,他不喜欢你吗?怎么看我这般他都不生气?”我捏捏越珺的脸:“他怎么会喜欢我,以为谁都同你一样醋。”越珺将剩下的粥也放到身边:“这粥的味道真不错,剩下的都是我的了。” 我并不爱牡丹,总觉得这花开时太盛,一旦落了,空留满园枯败,赏花时是如何的惊艳,落花时就有多少落寞。盛极必衰,总觉得这花却不若路边的不知名的野花好,开时寂静无声,落时也难以察觉,偶然一瞥却也能有无限感慨。这话当然不敢讲与越珺听,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那人最爱梨花,问过他为何喜欢梨花,他却说能长的又高花朵又白为何不喜欢。忍不住回:那桃花杏花,也开得高你怎不喜欢?他便气恼了一般的不说话,再问他却是怎么也不开口了。 21.我心之忧 郡主听说院子里的牡丹开了,也跑来凑热闹。小红跟她说了牡丹熬粥一事,她便嚷着要吃,越珺又含着泪折了几朵,恶狠狠地看着小红,仿佛偷了他的宝贝一般。小红吐吐舌头,最近小红跟杜清霄走的很近,什么好事都要拉上他。越珺一同意她熬粥,她便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叫杜清霄去了。 与郡主三人一边赏花,一边谈着这牡丹的妙用都有哪些,一听到杜清霄的声音,郡主便眼睛一亮:“原来眉弯就住在对面啊,怎么不早同我讲。”杜清霄今日穿了一件白色儒袍,头上束着蓝宝石玉冠,显出几分俊朗之气来。郡主凑到他身边:“眉弯,你到京城怎不告诉我?我还等着你给我唱戏呢。”他便低了头:“郡主抬爱,若是郡主想听,眉弯何时都可唱给你听。” 粥喝到一半,郡主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指了指越珺:“越珺,我父王让你过几日去我们府上。”越珺皱了眉:“去你府上做什么?”郡主哼了一声:“你别不知好歹,我父王请了一个师傅,听说是个博学多识的,多少府里请都请不去的,他让我带你一起去学些知识,不要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越珺一拍桌子:“你说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郡主也不急,将众人看了一遍道:“谁拍桌子我说的就是谁了。”我忍笑忍得辛苦,看杜清霄也是极力忍了笑。越珺同郡主到了一处,不吵上一架实是太不正常。 越珺今日不在,听小红说早上被郡主带去见先生了。到了晚饭时分才回来,越珺似是十分喜悦,我问他:“今日都学了些什么,怎如此开心?”他喝了口茶:“长卿,王爷府好大,那糕点也很好吃。最要紧的是九王为我和郡主请了一位教戏的先生。那先生唱的极好,我都听得呆了。”我牵着他坐下:“可见到九王了?”他摇摇头:“九王今日有事,并未见到他。长卿等我学了新戏就唱给你听好不好。”看他如此开心,我心下却是十分不安,九王这显然是投其所好,想用戏来引越珺前去。我知道越珺此时定是听不进我的话去,也只说了几句让他好好学戏的话。 王老板同杜清霄来府中做客,王老板好奇的问:“今日越珺怎的不在?每日里不是都听他吵吵闹闹的吗?”杜清霄笑了:“都怪人家笑你说话直白,哪有说人家吵吵闹闹的。”王老板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我装作不经意答道:“九王为他请了个师傅,这几日都在王府中学戏。”王老板并不知越珺曾也是个戏子,听闻此言问我:“学戏?学戏请眉弯教他就是了,还用到九王府里去。我看越珺同眉弯是一样,适合旦角。”杜清霄瞪了王老板一眼:“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王爷找的师傅能是我们比得上的吗?祸从口出。”王老板哎了两声。我苦笑,只怕就只有王老板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吧。 吃过饭,杜清霄让王老板先回去,说是有几句话同我讲。我好奇这杜清霄会有何事同我讲,他极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越珺真的是去学戏的?”我笑着看他:“不然呢?还能如何?”他垂下手:“看来是我想多了,洛大人,凡事都该当机立断才是,很多事情错了一步就难以挽回了。”我不悦的看向他:“你要说什么?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存着那般肮脏的想法的。越珺更不会那般做。”我看见杜清霄红了眼眶,又忍了回去:“是,洛大人说得对,这般肮脏之事只有我做得出来。不打扰洛大人休息了。”我拽住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清霄,我。”他笑笑:“我并无怪罪大人之意,这是事实不是嘛?你担心越珺吗?”我点点头:“怎么不担心,若是争起来,我哪里是九王的对手。”他抽出衣袖:“我知道了。洛大人,越珺不会负了你的。” 22.无题 越珺回来时已是傍晚,他较前几日更开心了几分,身上沾了阵阵的脂粉香:“长卿,今日师傅教我上妆了,原来这其中有这许多巧妙,我以前竟是不知的。今日九王也来看我们,还夸我扮相美艳呢,说是连郡主都被我比下去了呢。”不知越珺是真未注意到还是装作不知道,九王之心他难道就半分也不明白吗?今日是夸他美艳,明日又该如何,我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越珺每日都去学戏,连我休息时也不能见上几面,我心中忧虑愈甚。那日他早回来了些,我惊异他今日怎舍得这个时辰回来,向后一看却是明白了,九王就站在他身后。见了我,笑未及眼底:“长卿近来如何啊?本王许久未来看你了。”我只得行礼答句:“劳烦王爷挂念,长卿一切都好。”未至正厅,对面的枫林园中忽传出咿咿呀呀得戏声,我们皆驻足倾听,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破镜能重圆,岁岁长相见,长相见……如泣如诉,我知是杜清霄在练戏,九王看向枫林园:这戏唱的倒是好,不知是何人所唱。既是就在对面,我们且去瞧瞧吧。我只得同九王前去。有些冷清的院落中,唯杜清霄与玥凌两人,杜清霄着了一件道袍,头上盘了个髻,正贴在玥凌身上深情地将他望着。二人似未看到我们入院。仍是自顾自唱着,杜清霄起身,拉着玥凌的手问:“李郎,你看!我……好看不好看?”那语调中竟是含了几分引诱妖媚。玥凌怯怯诺诺的道:“好……好看,好看。”杜清霄头一低竟是吻住玥凌,玥凌忙起身推开他:“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杜清霄叹了口气:“入得深了,真把你当做我的李郎了,师兄你做什么一副惊吓摸样。”玥凌羞红了脸:“师弟,你莫要胡闹了。”九王拍手:“好,好一个入戏深了,不知如何这位鱼玄机如何称呼啊?”杜清霄这才注意到我们,忙回九王道:“回王爷,小人眉弯。”九王拉起他:“哦,原是眉弯,这戏唱的果然至情至性。鱼玄机若如你这般,也当得上是佳人了。”眉弯含羞带怯的望了九王一眼,我别过脸去:杜清霄,你果然好手段。 听越珺说,杜清霄这几日也常在九王府中出现,只是他是给九王唱戏的,一日里也见不得几面。越珺还叹道:“如今不得不承认,我同眉弯差的远呢,连师父都说眉弯唱得好,那情是真情,泪是辛酸泪。”我嗤笑一声:“那又如何,还不是看人脸色。”越珺凑过来:“长卿,你怎这样说他。纵是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我也不知自己怎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牡丹开了快进一月,已是要到了落花时节了,越珺忙着学戏,对这花倒是照顾的少了些。那日我正在亭中纳凉,小红说杜清霄有事找我商议,我便让小红将他请到凉亭中来。已是黄昏之时,晚霞之下,杜清霄穿了一件胭脂红的衣袍,竟比那牡丹的颜色还要艳丽。小红下去准备晚饭,我便邀他坐下。 “越珺还未回来吗?”他先问道。我点点头:“你今日找我有何事?也到了晚饭时分,一会便留下来用饭吧。”他不语,突然问我:“越珺学戏要几时回来?”我看看天色:“应是还有几个时辰。”他低低说了句:“还来得及。”我问他:“何事来得及?”他道:“洛大夫,我颈后起了些疹子,常是痒的难耐,可否帮我看看?”我点点头:“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想是过敏,不打紧的。”走至他身后,撩起他的发,却并未发现什么疹子,我奇道:“哪里有什么疹子?还是已好了?”他忽转过头,扯住我的手:“长卿。”我下意识的抽出手,站到一边:“眉弯,你这是做什么。”我这才知道他说还来得及是何意。他幽幽站起身:“长卿,你躲什么?”“ 眉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不能对不起越珺。”他笑了一声:“对不起?那你连翘节那日又算什么?洛长卿,你要当柳下惠,以后再当也是一样。”我恼他此语,欲转身离开,他忽扯住我,便吻了上来。我扯他不开,不知他今日又发什么疯。他贴在我的胸前,似逗弄一般的舔着我的唇,哀怨道:“长卿,只这最后一次,你便都不愿意吗?” 23.只可曲中求 我心下惊异:“你说什么最后一次。”他手探进我的衣中:“只这最后一次,我便再也不纠缠于你,让你一心照顾你的越珺如何?”放佛又回到了他的屋中,听他说颠颠荡荡,想要放了。细细吻着他的肌肤,他不时发出几声轻吟,这满园的牡丹似也成了陪衬,只有他越发的鲜明起来,果然妖孽惑人。忽有人跑来,我转头一望,竟是越珺,他看着我和杜清霄竟是愣了,眼中泪已是落下来:“你们……你们,洛长卿,你真恶心。”我忙放开杜清霄追着越珺出了园子,隐隐听到他的笑声。我暗恨杜清霄定是故意的,想不到他竟居心叵测到如此地步,是我低估了他。 越珺扑在床上,哭的很是伤心,我不知如何安慰他。 “越珺”。“ 洛长卿,你都是在骗我的!你说你们没有关系,那现在你又如何解释?你要说是我看错了?”越珺抬起头恨恨的看着我。我只觉得心中愧疚无比,“越珺,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我也不想骗你,你想打我骂我都可,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越珺起身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洛长卿,本来我以为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人可以依靠,今天才知道我错了,我今日就搬走,让你和你的眉弯在一起。”他说着就要出门,我忙抱住他,他拼命捶打着我的手,最后脱力一般的瘫了下来:“你让我怎么办?还是说你们并不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耻辱?”我紧紧抱住他:“越珺,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在骗你,以后我同眉弯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越珺笑了笑:“你当日也是这么说的,我不信。”我只觉得心中慌乱:“越珺,你信我最后一次,我若负你,便让我下地狱,不得好死。”越珺捂住我的嘴:“发这么毒的誓做什么。算了,我信你。这是最后一次,长卿,莫要再骗我了。”我点头,若是没有了越珺,我不知道我会到如何悔恨的地步。 越珺命下人将那园中的牡丹都连根拔了,我知道他心里定还是怨我的,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加倍的对他好。然他又将这看做一种补偿和亏欠,仍觉得我同杜清霄藕断丝连。那日过后我未在见过杜清霄,也全不在意那日他是如何回的枫林园,我对杜清霄寒了心。也许开始是我报复心切,有意为之,但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悔恨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我本以为可以和杜清霄和睦相处,甚至以朋友相称,却不想他用这样的方式切断了我同他之间的最后一点和睦。 越珺整日看着枫林园三个字不顺心,这几日他是连戏也不去学了,只待在家中等着我回府。回来的稍微晚些,他便会哭闹着让我说出个缘由来,我虽然心中有愧,却也被这样的关怀弄得苦不堪言,甚至对于府中也生了几丝畏惧,我怕见到越珺,怕他一副不相信于我的表情。然每到心烦之时,却又想到越珺当日说他只有我一人可以依靠便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定是伤透了他的心,总要给他一点时间来原谅和相信。这么一想才觉得已有几日未听见对面的戏声了。 那日下职碰上唱戏归来的玥凌和王老板,王老板一脸喜色,玥凌却是面若冰霜。王老板见到我便迎了上来:“洛大人,您可真是我们的福星啊。”我不知其中缘由,好奇道:“什么福星?有何喜事?”王老板笑笑:“还不是九王爷的事吗。”怎么又同九王有关,我有些不耐烦的道:“九王有何事?”王老板瞧瞧四下无人:“前几日,眉弯去唱戏,九王说眉弯唱得好,就留下了,说是要唱个五六天再让他回来。先不说这银子能赚不少,便是能得九王青睐,这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不想听到杜清霄的消息,原来这几日没见,是被九王金屋藏娇了,也难怪,他那种人,何时会闲的下来,向那几日告假不唱也是为了吊九王爷这条大鱼。杜清霄啊杜清霄,你到底还有多少龌龊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24.良辰美景虚设 回府将这消息在饭桌上讲了,越珺依旧吃菜并不言语,倒是小红一脸惋惜的模样。越珺吃着吃着忽然将碗一放:“洛长卿,你还真关心他,这才几日不见就上赶着打听他的消息去了,是不是心里思念的紧啊。”我觉得这样的越珺实在不可理喻,本想着这消息可让他放心才说出来的,到不想触了他的霉头。我忍了怒气:“越珺,这是王老板自己讲与我的,我还未到那般不知廉耻的程度,在此时还去管他杜清霄的死活。”越珺愣了一下,又贴过来:“长卿,是我太紧张了,自那日后我好怕你会不要我了。我没有杜清霄那么多的手段,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便只能去死了。”我吻吻他:“怎么会呢,越珺,我不会丢下你的,此后洛长卿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越珺点点头:“长卿,我信你。” 越珺终于开始慢慢放下心防,郡主来催了几次,他便又去学戏了,倒是未听他提起过杜清霄,想是九王将他带出府了。我自觉松了一口气,若是越珺再是那般模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不禁笑笑,同越珺相识后,这脾气是越来越好,忍耐的程度也是越来越高了。杜清霄重又成为了我的禁忌,提不得,一想到他一那样的方式来引诱我,便觉得原来我在他心中同那些好色官员也差不了多少。既觉得他可恶也觉得自己可悲。杜清霄从来便不管事情的结果会如何,他只知道及时享乐,想必他在王府中的生活定是极为顺遂的。 越珺回来后兴致勃勃的同我讲:“长卿,今儿我见着眉弯了,同九王搂抱在一处真是不害臊。郡主还同他们吵了一架,将眉弯骂的狗血淋头,下人们都笑他呢,背地里说他以色侍人,不是什么正经人物。”我也笑笑,心中一阵快意,杜清霄,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以为有了九王就算有了靠山了。等到你容颜衰老,不再年轻的时候你定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小红听到越珺的话,不满道:“越珺,你怎能如此说眉弯呢,说不定他是真的喜欢九王呢,偏要事事都说的那么肮脏,我看眉弯不像是那样的人。”越珺哼了一声:“小红,你喜欢他自是为他说话了,然你是没看到他那副模样,狐媚子都不如他,若是丢到青楼里,多少男人的魂都要被勾去了。”小红不以为意的笑笑:“这人存了偏见,自是看什么都是不好的,我觉得眉弯如此定是有他的理由的,公子平日里教我们眼见为实,我没有看见就不相信。”越珺气得要同她理论一番,被我拉住:“好了好了,为了他生气不值得,小红,你便也少说两句,他怎样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小红仍要说什么,看看我的脸色又忍下了。我心里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觉得杜清霄就该这般做一样。但是仍是存了几分不顺,想是仍对他心中有气罢了。 “长卿,醒一醒。”是杜清霄的声音,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睁开眼,杜清霄正坐在床边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痛欲裂。“杜清霄,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九王府吗?”他似觉得我很奇怪:“什么九王府?我在九王府做什么,你已经躺了三天了,快起来。”我打开他的手:“你还要再骗我一次?杜清霄,你是在九王府待厌了?我还真是低估了你。”杜清霄摸摸我的额头:“你到底再说什么?你是烧糊涂了吗?快起来,吃饭了。”我被他说得有些迷糊,看看床铺,竟是在我平城的家中。“杜清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转过头看看我:“你记得说过要黄泉路上相伴吗?”我疑道:“什么黄泉路?”他突然变了脸,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烧伤的疤痕,蜿蜒着如一条条虫子一般:“洛长卿,你竟敢忘了!你竟敢忘了当日的约定”我被惊醒,才知道我又做了梦,额上满是汗水。许久未梦到杜清霄了,这梦境太过真实,那张脸想一想都有些后怕,想是这几日事务繁忙,才会犯了这样的癔症。灯火闪烁,我长吐了口气,走出门外,暮然想起柳永的词: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不知何来这孤寂之感,似觉得这心中从未被填满过。 小红说她今日到集市上闲逛时,碰见了杜清霄,说是锦衣华服,那风姿多少世家公子都比不来。还说他盯着一个杂食摊发呆,可是却什么都没有买。我随口问:“什么杂食摊?”小红想了想:“是家卖汤面的摊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想他定是山珍海味吃的多了,想念起这百姓的食物来了吧。锦衣华服,杜清霄断不会亏待了自己的。所以我从未如小红一般担心他被人看不起,我知道杜清霄不是傻子,他知道如何让自己的过得更好。 再见到杜清霄是六月的事了,那时杜清霄已经离开枫林园半月有余,便是唱戏会的也要都唱完了。我一如往常般用过早饭,准备去提举司,才出府门就看到杜清霄站在路边,呆看着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当未看见他,提步走开,他似是又瘦了一些,衣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他忽然抬起手看了看,那神色如被鬼神附了身,一丝笑意在唇边诡异的散开。我想他应该并未看见我,这与小红同越珺描述的并不相同,难道这世上竟有三个杜清霄,三个皆是不同模样?后听王老板提起,他不过是回来取些戏服罢了,我想应该是我太久未见杜清霄,早已忘了他的身形,才会觉得他又瘦了吧。 25.不知其哀 近几日越珺也有些不太对劲,总是自己坐着坐着便笑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喜事。若是问他,他便言辞闪烁,找些敷衍的借口带过。自杜清霄得了九王的青睐,我倒是未再担心越珺的安危,想他也有了自己的心事是我不能多问的。 郡主特意带了荔枝来给我们尝鲜,小红嘴快,郡主才坐下,她便问:“郡主,眉弯他在你们府上可好?”一句话三个人皆变了脸色。越珺拿了几枚荔枝出了门,郡主看了越珺一眼:“眉弯吗?自是唱戏了,他的戏唱的好,我倒是不像以前那般无聊了。”我望了郡主一眼,她不像是在说谎,那越珺所说难道是他一人所编,小红还不罢休,又问道:“前几日听越珺说你还同眉弯吵了一架?”郡主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哪有这回事?我为何要同眉弯吵。我这些日子晚上总是浅眠,多亏了眉弯同我谈心,为我唱戏,才能安稳睡上一会。想是越珺看错了吧。”我心中疑惑更深,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是我不知道的不成?郡主坐了一会便离开了,我送她出门,她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长卿,你倒真是……”未说完的话便生生忍了回去。到底是何事是我不知的,我总觉得我错过了些什么。 六月廿三,九王寿辰,九王忽言今年的寿宴要小办,不必劳师动众,便只请几位至交好友便好。到了九王府才知道原来今日的宴会只九王、我、越珺、郡主、清霄五位。听郡主说早上已是办过一场,多是些官场上的达官显贵,这晚上的宴席才是真真正正的寿宴。前日已同郡主打探过,听闻九王喜好收集前朝字画,便托人寻了一副前朝苏幕清的山水图来。九王见了字画很是喜爱,命人拿下去收好:长卿客气了,你我之间还哪里用得上这些虚礼。杜清霄跟在九王身后,他今日穿了一件胡服,有些不伦不类。九王拉过杜清霄坐在他怀中:“众位看看眉弯的新衣可好看?”郡主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去,倒是越珺答道:“这衣服倒是好看,眉弯穿上正合适。”九王摸着杜清霄的衣襟:“是啊,我也觉得这衣服眉弯穿是再适合不过的了。”眉弯红了脸,一言未发。这般乖顺便是当日我也未曾见过,难不成他是爱上九王了,我装作不在意饮下杯中之酒。九王貌似随意的问我:“长卿怎不说说,你与眉弯是旧识,你觉得他穿胡服如何?”我勉强点点头:“很好看。”九王扯过杜清霄当着我们的面便吻起来,杜清霄自始至终便如线人一般,九王拉一拉线他便动一动,他未看我们一眼,只那一皱眉还能让人看出来他是有气息的。九王一只手解开他的衣襟,我突然想拂袖离开,不知怎的竟是忍不住的怒气。郡主忽然倒在桌旁,九王一惊,将杜清霄推到一边:“月茹,你怎么了,不要吓爹。”郡主捂着心口:“我,我胸口好闷,喘不上气来。”九王忙将郡主抱起:“洛大夫,快为月茹看看。”我望了一眼杜清霄,他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只是现下不容我多想,忙跟着九王进了房中。 我为郡主把脉,并未有何异常,正要询问,看到郡主使了个眼色,手下也暗暗用了用力。我知道郡主这病原是装出来的,便也道:“无甚大事,想是天气闷热,郡主一时未能适应罢了,我开些舒气的药便是了。”九王舒了口气:“月茹,你这身体,早晚有一天爹要为你担心而死。”郡主笑笑:“我怎么忍心先抛下爹爹呢,爹爹,你今日便陪陪我吧,我们多久未一起过过生日了。”九王宠溺的摸摸郡主的头:“好,爹就在这陪着你。”看九王的样子,竟是忘了杜清霄还在院中。我同越珺退出来,回来看到杜清霄已不在原地了,想是也回去休息了。 自那日回府后,我脑中便不时浮现出杜清霄的模样,这绝不是我认识的杜清霄,我如今能想的也就只有杜清霄真正喜欢上了九王,转了性子。原来杜清霄爱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表现吗?什么都是顺从,什么都不会反抗。却觉得那样的他仿佛并不快乐,那么他又为什么要留在九王府中呢?只是为了钱财吗? 26.病入膏肓 偶听越珺提起,说是杜清霄的嗓子又坏了,九王找了太医院的来看,都说已是顽疾,恐难以痊愈,若是能少唱些戏还好,只是他嗓子用的过度,这治起来就要困难的多。我从未当杜清霄的病是顽疾,因着我去看的那几次都是他装出来的,我也看过,他的嗓子虽有炎症,却也没有如此严重。郡主来后也是忧心忡忡,她说杜清霄不单单只有嗓子坏了,连带着饭也吃不下去,每顿吐得多,吃得少,人已经是形如枯骨了。我压下心中的不安:想必九王定会请御医为他医治的吧,郡主便不要过于担心了。郡主愣了神,那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洛大夫,你不知道,那情形,神仙也难救回来了。”我脱口而出:“谁死了杜清霄也不会死的。”郡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是吗?那我们便看看吧。” 我终是忍不住,无论如何我要见杜清霄一面,亲自探清他的病情。那日下职后我赶到九王府,下人通报后将我带到正厅,我见越珺也在正厅上,正同九王下棋。九王见到我,了然一般道:“洛大夫来为眉弯瞧病?眉弯就在偏院,你自己去看吧。”越珺抬眼瞧瞧我,又去研究棋局,我来到偏院,那院中冷冷清清,连个下人也见不到。我走入房中,床上的被中仿若无人一般,走进了才能看见杜清霄的脸掩在被中,他闭着眼睛,发丝凌乱,不时的咳上几声,旁边放了几块帕子,上面皆染了血迹。我抱住被中之人,仿佛抱着一副画般,那么轻,那么不真实。他微微睁了眼,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看到是我,他被烫到一般将我推开,自己也跌在床上。我不敢再做出什么亲近的举动,杜清霄眼中的戒备让我心寒。“ 杜清霄,你,你怎变成这般模样,让我瞧瞧。”他又向角落里缩了两下:“九王呢,你走。”那声音又粗又哑,为了九王他竟是连碰都不能让我碰了吗?九王同越珺走进来,九王走到床边将杜清霄扶起:眉弯,洛大夫是来给你看病的,你不是一向同他相熟吗?杜清霄摇摇头,紧咬了唇不说话。九王看向我:“洛大夫,看来眉弯并不想让你为他看病,我一向宠他,不忍拂了她的意,恐怕要让洛大夫白跑一趟了。”越珺在身后轻声笑了:“长卿,既然人家不想看,我们就回去吧。”我忽觉得无力,连再看杜清霄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就在我要走出屋门的时候,九王忽叫住我:长卿,本王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同九王走入书房,九王在桌边坐下:“长卿,眉弯真是个可人,若不是病到这个地步,我真不忍心看他受苦。长卿,你可知道他在床上是如何惑人?那一声声真是叫人情动,腰肢也软,皮肤比女人还要滑上几分,你可听过他在那时的戏声,真是让人听之难忘啊,恨不得一辈子就这么折磨他。”我只觉得脑中有什么要炸开一般,这书房中的空气竟是要让我窒息一般。我勉力挤出一丝笑意:“九王同长卿讲这些做什么?”九王闲闲起身:“没什么,只是觉得长卿你该听听罢了。时候也不早了,长卿你便早些回去吧。” 不知道如何走出九王府,脑中混沌一片,连路也看不分明,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想抱住谁痛哭一场。杜清霄,可值得?你为了他视我如芒刺,他却把你当做玩物,同那勾栏院中小倌无异。杜清霄,我不知是气你还是气我自己,我以分不清了。 越珺已是先到了府中,看到我也没有问什么,只将晚饭端至房中:“长卿,这不是你的错,是人家不想让你看的,再说了,这都是命中造化,谁也躲不过的。”我尝了口饭菜,没什么味道,这话听起来也是没什么味道。越珺叹了口气:“九王那样的人,杜清霄会爱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抓住这话中一丝倾慕:“九王是何样的人越珺你怎知道?”越珺慌张的解释道:“只是随意说说罢了,你做什么这么认真。” 27.局外人 这几日我只能从郡主哪里偶尔探知到一点杜清霄的消息,他现下全靠御医开得药吊着,不过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不过是空受折磨,倒不如早日让他解脱。我想见杜清霄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更为迫切,我不能让杜清霄死,我想着若是能让我看上一看,说不定我可将杜清霄的病治好。可是杜清霄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听郡主说他只许九王近身。 班主来找过我几次,我也只能将情况同他说明,并非我不想帮,而是没有这个机会。自得知杜清霄的病情后,我总是睡不安稳,心中总是担忧不知道什么一睁开眼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杜清霄了。我欠杜清霄的太多,我只是要补偿他,在我将这一切偿还完之前,杜清霄一定不能死。我坐在书房内,望着烛台发呆。越珺忽然走了进来,忐忑的看了我一眼道:“长卿,我,我要走了。”我看看他,越珺也不是以前的越珺了,他变得成熟了。 “越珺,你要去哪里?”越珺低下头:“我要离开京城,回自己的家乡去。”我被他这样的借口逗笑了:“家乡?越珺,你从未撒过谎。”越珺下定决心一般的看向我:“长卿,九王对我说他喜欢我,想要同我在一起。我……我答应了他。”我点点头,不想再说什么。“长卿,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要去哪里,要跟谁一起去是吗?你喜欢的只有眉弯。所以你不能怪我离开你。我知道比起你来九王更喜欢我。”我无法反驳,然我也并无心怪他:“我不爱杜清霄,我早说过,我这么关心他不过是因为我欠他的。但是喜欢谁,到谁的身边去是你的自由。越珺,我不是不爱你的。”越珺捂住脸:“爱我?你不觉得现在才说有点太晚了吗?洛长卿你真是一个自私的人。”对,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你们便只留洛长卿一个人吧。 越珺离开五日后,杜清霄于九王府中病逝。班主并玥凌将他带回平城安葬。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不知为何,我曾那般的喜爱过越珺,他要离开我我却并不觉得如何的伤心,似从九王留露出企图之时,我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杜清霄的离世,越珺的离开,使得京城对我已是没有任何值得留恋之处,我辞去提举司的职位,回到了平城,父亲除了骂我难成大器便再无他言。我总觉得杜清霄还未死,他还欠我太多的解释,他还未嘲笑我遭心爱之人背叛,杜清霄怎么舍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去,他还有许多场连翘节的戏没有唱完。杜清霄,看看吧,便是为了你最爱的九王,你也不能就这么死去,你若是死了,越珺就要代替你成为九王府的主人了。造化弄人,杜清霄,你爱上了九王,越珺也爱上了九王,你们的情感越发显得我是多么的失败和可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戏的主角,却原来我也只是一个局外人,是个看戏的。 28.伴君黄泉路 就在我已开始接受杜清霄已不在这个事实后,我的生活也开始慢慢回归到原本的模样,治病救人,开方抓药。那日看病归来碰到了久未见面的玥凌,他看似十分不欲与我交谈,却又想到什么一般说有几句话要同我讲。来到清憔园中,杜清霄的东西都堆在院中,玥凌说是班主睹物思人,要全烧了,那每一物中都有我同杜清霄的回忆,我看到那大红的床单,眼中一阵刺痛。我们坐在院中,我问玥凌可有事情要说。玥凌忽然问我:“洛长卿,你心中可有清霄?”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仍是一紧,手也不自觉地紧握起来:“我心中有无他又有何关系?直到最后一刻他仍是要顾忌九王的看法,他爱九王之深竟是连让我碰都不能,你现在是要指责我忘恩负义还是亏欠了他吗?”玥凌未回答我,只是拿出一张纸递与我:“你自己看便是了。”洁白的纸上除了那人的字迹还有几处血点,像是写的时候咳血,用手挡了一挡才沾上的: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我将纸放于桌上:“这又是何意?这又是对谁表的情?”玥凌将纸小心翼翼的叠起放在怀中:“洛长卿,你总觉得是清霄负了你,那你又为何不问问自己的心,你当初那般对待他难道就是因为爱吗?”我不禁反驳:“我并未想伤害他,况且当时我的心中却是有他的。”玥凌不屑的笑笑:“是,你也就只有当时心中有他罢了,因他当时也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子。洛长卿,这些事情清霄是不许我说给你听得,但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你从小孤苦伶仃,你以为自己失了母亲是天下最可怜之人,那他呢?那年他才六岁,就被他父亲送到姑母家照料,受尽白眼,一到十二岁就被卖到酒肆做苦力,我第一次见到清霄,他身上是一件满是漏洞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藤条抽打的痕迹。这些苦你可受过?后来到了王老板的戏班状况才好了些,性子也开朗了些,然后便遇到了你,洛长卿,我虽瞧不起你,却也不得不承认你知道如何才能讨好一个人。清霄不知道从何时起便是字字不离你,他向来性子寡淡,第一次对一个人露出如此明显的好感来。他在你面前从未亲近过你是吗?那是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地位低下,这又是男人同男人间的感情,传出去怕会影响你的名声。故他虽然喜欢你却不敢对你说明,那夜你同他发生过关系后,我本想去找你理论,打你一顿,他却还要拉住我不许我去,他说:师兄,清霄既是爱他,那么给了他也是愿意的,就当我欠他的吧。他欠你什么?他为了你连男人的尊严都可以不要,你那般对他,他毫无怨言,你将此事说给你的朋友们听,不知怎的传到了张大人耳朵里。那是他第一次去张大人府上唱戏,张大人要留他过夜,他惊慌不已,死也不愿。张大人只说了一句话:听说洛长卿前几日治了个人,那人现下要死了。听闻此言,他只得留下。你得知此事又说了什么?你说:杜清霄,这都是你应得的。那时他便问我:师兄,我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长卿吗?他如此恨我?清霄从未这样委屈过自己。说恨,他从未恨过你。自从打听清楚你们之间的纠葛,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说:原来我真是欠他的,长卿真是可怜,师兄,原来是这般,真好。洛长卿,他说真好,你这么对他,他说真好!洛长卿,杜清霄为了你放弃了什么你是否知道?为了一心一意做你的清霄,他不施脂粉,为了不让你觉得他脏,他只能换名字来掩饰自己的害怕。洛长卿,你不知道杜清霄是如何依赖你,怕你丢下他。” 我一把拽着玥凌的衣领:“这都是你骗我的,都是你编出来的。”玥凌拨开我的手:“我还没说完。你走后,清霄每日都去唱戏,不要命一般,没过多久嗓子就坏了,后又听说有人进京见了你,说是身边跟了个眉清目秀的孩子,他便整日郁郁寡欢,丢了魂一般。你回来那日他叮咛我千万莫让你去见他,他不想去连翘节上唱戏,因为你也不再想听了。却不知怎的见了越珺他却改了主意要好好服药了。连翘节那日林大人本是要留下他的,他却一意说自己有要紧事要办,定要在傍晚前离开。林大人的手段你可听过?那夜你是同他在一起的吧,那么想必你也见到了。 本以为见到你同越珺的恩爱模样他便会死心了,他面上没说什么,每日从你府里回来却都会暗自落泪,他看出九王有意越珺,又不忍看你忧心,便想出用自己去抵越珺,他求我陪他唱一出戏,他说:师兄,我已是这样的人了,不在乎这一次,你就成全了我吧。他要去九王府前终还是没有忍住去找你,回来时他紧紧裹着衣襟,笑着说:师兄,长卿是真心喜欢越珺的。你定是当他贪慕虚荣吧,他到了九王府,九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眉弯,既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九王早知道清霄喜欢你,也知道清霄是为了什么才来引诱他,他恨清霄自以为是,便换了花样的折磨他,一日之中不给水喝只让你一刻不停的唱戏的滋味你可尝过?你见过清霄几面,可听见他说过话?他的嗓子已是肿的发不出声音,就是为了你同越珺那什么可笑的喜欢,他杜清霄连命都可以不要!他怕九王以为这是你授意于他,便连面都不与你见上一面,他生病时不让你看,是因为他身上都是未愈的伤痕,他怕你看见。他宁可你恨他,我去看过他一次,他将这纸笺交给我:师兄,我也算求仁得仁,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般滋味,竟比我唱过的戏词还让人难过。可是我不后悔,师兄,我从未后悔爱上长卿,一个人唱戏太寂寞了。“ 我不知道玥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中的痛楚一阵阵的涌上来,脑中眼中全是杜清霄的影子,杜清霄,你如何残忍,直到死你才告诉我你爱我,却连一个让我说出我爱你的机会都未留给我。杜清霄,你怎么这么傻,你真当这是戏吗?我一直不敢去想我对你是何种感情,我怕两败俱伤,鲜血淋漓,却不想你就如此抛下我一个人。 清霄,黄泉路上可冷吗? 29.空遗恨 八月,我迎来一位稀客。郡主似乎成熟了不少,一言一行间透露出皇族女子的尊贵和威严。“洛大人,没想到再至平城已是物是人非了。”我苦笑,郡主的到来又将我的记忆拉回连翘节:“郡主近来可好?怎么有时间到平城来?”郡主看到我床边的衣物愣了一下,轻轻将那白衣拿起来:“洛大人,这衣服并不是你的吧?”“不是我的又是谁的呢?郡主以为我金屋藏娇不成?”郡主笑笑:“娇不娇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衣服是眉弯的。”我掩下心中的惊讶,淡笑着问:“眉弯都已经去了那么久了,我还留着他的衣服做什么呢?”郡主让身边的下人出去守着,这才答我:“洛大人,连翘节那晚,我觉得屋内有些闷,没想到出了屋门就看到你也还没有睡,我好奇地跟在你身后,却发现你去了清憔园。那晚,眉弯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吧。”我没想到那晚郡主竟然看到了我和杜清霄相会,郡主自顾自拿起桌上的医书:“这字也是眉弯留下来的吧,洛大人,我一直不明白你对眉弯到底是如何感情,若是说你不爱他,那夜你不像是装出,但若是说你爱他,回了京城你又全不顾他,连我父王那般对他你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现在他去了,你又留下这么多旧物,洛大人,我不懂你。”我接过郡主手中的医书:“我对他还能是什么感情呢?现下我想说我喜欢他却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了。”“你走之后,越珺就入了我们府中,我父王喜好男子我早就知道,开始总是不能接受,后来便是麻木了,所以我当日见到你和眉弯只有些伤心却不觉得惊讶。越珺变得很厉害,自入了王府他便整日里吃喝享乐,对下人指手画脚。我父王还算宠爱他,也只是随着他去了。没想到他一个月前偷走了我父王最爱的字画,我父王问他缘由他却说不过是一幅字画,挂着无用,不如卖了得些钱花实际。”听闻此语我虽未越珺感觉惋惜,却在没有别的想法:“那越珺现在如何了?”“还能如何,被我父王关在偏院里,说是反省,实则就是厌了,他才不到二十的年纪,这辈子怕就是毁了。”越珺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这点我早就知道,以前喜欢的时候未及细想,后来才慢慢想清楚,他对人情看的淡薄,即使没有杜清霄,他也还是会选择同九王走。郡主笑笑:“不说他了,这么远来也不是为了他来的。这里有件东西算是眉弯的遗物,我想着来看看,若是你还对眉弯有那么一丝情分便交给你。现在看来我是来对了。”终于收下这个玉佩,却不是那人亲手所赠,或许一开始我便不该拒绝他,那么也许结局也会变得不同。郡主看着我盯着玉佩发呆,长叹了一声:“当时你买下那块玉佩也是这个原因吧?其实你心中一直有眉弯吧,越珺只是你逃避现实所找的替代品吧。第一次见到眉弯同我父王出现在一起我的确不能接受,我大骂了他一顿,事后我便后悔了,我找到他想问他为何要这样对你。他便将自己的初衷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眉弯对你是怎样的情义,我帮不了他什么,只能陪他说说话,后来他嗓子坏了,连这一点发泄的机会也没了,我这一生还没见过那样痴情的人,我自问自己为你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所以,洛长卿,即使你想忘了眉弯,我第一个便是不允许的,即使回报不了他,你也要永远记着他。”“清霄,他叫杜清霄。”郡主看了我一眼,又了然的点点头:“清霄吗?”怎么能忘了杜清霄,我在郡主身旁坐下,把心里的话都讲给她听:“我并不是把越珺当做他的替身,我当时想喜欢到底是如何的滋味,我想真真正正爱一场,爱一个可以让我去爱的人,而越珺在我看来是最好的人选。越珺的确同他有相同之处,可是跟越珺相处的每一天我都知道这不是杜清霄。跟越珺在一起很快乐,可是我总是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现在才明白,是对杜清霄的怀念。我们的羁绊是早就注定的,我们谁都逃不开。我和杜清霄都是思虑太多且胆小的人,我们谁都不敢迈出那一步,不过没关系,他会在黄泉路上等我,等着我去寻他的。” 来墓碑前同他讲话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清霄,自你走后,我很久未听过戏了,前几日平城来了个戏班,母亲无论如何让我去听听。那个花旦唱的不如你,我想我这辈子可能就只能听得进你一人的戏了。清霄,你嗓子不好,在底下就不要唱了,若是寂寞了,就骂骂我,把我欠你的都骂回来。清霄,玥凌教了我游园惊梦,我唱得不好,总是被他嘲笑。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笑我。清霄,等着我,等着我去黄泉唱给你听。清霄,我想要抱抱你。” 清霄,颠颠荡荡,我也累了,没有你在身边,这里又何尝不是一片苦海,我,也想放了。 30.曲终 杜清霄离开后的第三年,郡主大婚,夫君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听说与她很是相配。九王在不久前想起来在他的后院中还藏着一位越珺,在郡主的求情下,九王放了越珺回到他的家乡。玥凌现在已经是京城中的名角,连皇家的戏台子都上了几次。就连小红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只等着选吉时成婚了。他们皆来劝我是时候放下了,杜清霄不会再回来了。 依旧如往常一般来到墓前,杜清霄,我把这个墓当做所有的寄托已经三年,你何时才能回到我身边?仍是说着平日里的闲事,不经意的回头,看到林边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襟,我起身追上去,却失了踪影,心里一震,比头脑更早一步做出反应的身体告诉我,那个人是杜清霄。我不会认错,杜清霄没有死?比起震撼我更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如果那个人是杜清霄,杜清霄没有死,我能做什么?他能原谅我吗?还是他已经决定忘了我。如果这三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他的遗忘,我该强迫他留下还是让他走。我站在莫忘林的入口茫然不知所措,我回去将这件事讲给小红听,小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公子,你又做梦了,杜清霄死了三年了,你就承认了吧。他要是回来了为何不来见你?他若是不想见你你就更没机会了。”我知道小红说的没错,但是如何让我放下三年的思念,即使那个人不是杜清霄,即使杜清霄已经决定离开,我也要争取一次。 我不再去问诊,只是每日到集市上,郊外找寻那个人,我知道他在,我一定要找到他。可是那日就像一场梦,没有一丝希望的我真的忍不住想难道那日看到的是他的鬼魂。清霄,哪怕只有一次,让我见见你,让我亲口说一次:“喜欢你。” 母亲在饭桌上担忧的看着我:“长卿,你近几日怎么又瘦了,若是有什么病就让你爹给你瞧瞧,别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爹爹只是看了我一眼,“他有什么病,作孽啊。”母亲低下头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又说道:“长卿,你喜欢男子也就罢了,忘了他吧,这样不吃不喝的,你早晚有一天得寻他去。”爹重重放下筷子:“他长大了,怎么样由他自己去吧。” 又是一年连翘节,每一年的连翘节我都会前去,我想到六年前第一次见到杜清霄,身旁的人都说:“这样的女子要是能娶回家真是一桩妙事。”杜清霄,是我先缠上你的,所以你便能先离开我吗?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到路边的面摊,忽然想起小红说杜清霄在街边流连的事情。我才想起第一次带杜清霄外出吃的就是这小摊上的汤面,他将碗中的肉都挑出来放在一边,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吃,他笑着说:“这么好的东西要留到最后再吃。”忍不住坐在凳子上叫了一碗汤面,却再难吃出当年的味道。 身边忽有人坐下,凑过来问:“这位兄台,怎么把肉都挑出来了,是难吃吗?”听到这个声音我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一身黑衣,那在梦中都能描绘出来的眉宇间隐着淡淡的笑意。杜清霄,这又是梦吧。想要开口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他笑着摆摆手:“说不出来就算了,我是来平城观连翘节的,看兄台的样子像是平城人,可否给小弟当个向导?”慌忙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小心些,汤汁都溅到衣服上了。”心中如擂鼓一般,我多想就这么拉住他的手。 这一次终于能够和你站在一起,不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不用再仰视你,杜清霄,我知道我终会等到你。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不禁问:“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他听到此语,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兄台可是认错人了,我叫兰丰,是清县人。”我笑着看向他:“兰丰?我才不信。”想去拉他的手被他躲开,他有些微怒的瞪着眼睛:“兄台这是做什么?想不到兄台是这般轻浮之人,兰丰不敢劳烦兄台,接下来便各走各的吧。”心里安定下来,我点点头:“好啊,恕不远送。”悄悄跟着他,看着他进了景德楼的客房。杜清霄,既是找到你了,我不介意多陪你演上这一刻。 华灯初上,连翘节的晚上仍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我走进他的屋内,房中一片漆黑,轻轻关上门,就听到床上传来他的声音:“谁?”走到床边,看到他半扬起的脸。看到是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你,你这登徒子,怎么夜半扰人休息。”我嗅嗅他的脖颈:“我是登徒子,那你又是什么?”他奋力推开我:“我说了,你认错人了。”再闻到这个人的气息,只觉得想要落泪,若这是梦便让我不再醒来吧,这三年的孤寂,想念,悔恨似都在一瞬间平息了,不用再用杜清霄这三个字来填补自己的情感。吻住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泪落在他的脸上,听到他的叹息,一双手抚上我的背:“长卿,我想你。”埋头在他的颈间,失声痛哭,杜清霄,杜清霄,我的杜清霄。 同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行人,紧紧搂住他。“长卿,你会怪我骗你吗?”他偏过头问,“我敢怪你吗?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竟连装死都能做得出来。”他得意的笑笑:“我本不想这么做的,九王虽然对我不好,我却还能忍,直到我在府中无意见到越珺同九王嬉闹在一处,九王吻他他也不躲避,当时我很生气,我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长卿,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他不念着我的好便罢了,反而背着你同九王不清不楚,我心里怎能忍得下这口气。所以我便不想演了,我请郡主同我一起演了这一出戏。本不想再回来见你了,可是郡主说你心中还一直有我,我便不舍得让你难过下去了。”咬住他的耳垂,他呵呵笑起来。“那时候你那么喜欢越珺我心里是很难过的,我当时想若是你对我有对越珺的一半我便也知足了。”语气中带了一丝落寞,“清霄,从今后我便只对你一个人好了,你不要再轻易地抛下我了。我欠了你三年,你也折磨了我三年,我们该是扯平了吧。”他转过身吻住我:“长卿,抱抱我吧。”拥住他,两朵梨花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好,你没有离开,还好,我同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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