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贵族——九阙

 文案：

 吸血鬼文。暗恋成真系，小受被寂寞（？？）的吸血鬼君王变成吸血鬼后带在身边，优雅冷淡攻，清冷受（冷冷相遇啊这是） 属性分类：现代／西方魔幻／未定／正剧 关键字：主角 　配角 　其他 楔子 什么是罪恶滔天？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生命不被允许存在，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我一直都不知道。 最开始的记忆很模糊，只听到雨刷刷刷好像没有止尽地滴落。 我蜷缩着身体，衣服全湿了，风吹上来，冷得我直打哆嗦。路上人们来来往往，只是没有人愿意为我停留。 直到我看到他，那双深统靴，完整地踩进我视线里。我抬起头。真的是个……像阳光一般，不，比阳光更耀眼的人。即使他黑头发，黑眼睛，打扮和周围人一样。那一刻我真的睁不开眼。虽然很多很多年后，他说那是因为他背后有光照着的缘故。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他说话轻缓，没有语气带有丝凉意，神情却好像有一些温柔……凝视着我，是第一个凝视我注意到我存在的人。 我想，我就在那一刻，彻底，没有余地地落进地狱里。 01 “青……青藤学长……我……我喜欢你。”女生结结巴巴，紧张了好一阵才将话说完。 “这……这个……请你……请你收下！”把头低得几乎贴住胸口，手臂刷地伸出来，递出一个粉红色包装得很精致美丽的礼物盒。 “啊，谢谢。”我接过来。 女孩子立即抬头，脸上红扑扑的都是羞涩，“你……你这是……接受我了吗？” 我只是笑笑，她像被惊到的小动物又缩回去，那层红从脸上扩散到耳边，好像……很美味。 “今晚有空吗？”我问。 “咦？！”可能我太唐突，她都吃惊得一下子瞪大眼睛。 “放心，只是逛逛街而已。” 她一下子急了，“我，我没有担心这样的事！我……真的……很喜欢学长。” “嗯，那么，我们今晚见吧。” 回到教室，李浩的手搭到我肩膀上，“嘿嘿，情兽，又有收获啦？” 情兽？我才想对付他，他就立忙抬手做投降，“好，我错了，我不该在您太岁爷上动土，不过这是什么好东西？我瞧瞧。”伸手就要拿礼盒，但是我把礼盒藏到身后，不是重视那个女孩子的礼物，只是喜欢逗着李浩玩罢了。 李浩文明地拿不成就开始抢，抢了半天还是没得手，果然开始嗷嗷委屈叫，“你用得着么？我们好歹一个姓，说不定祖上十八代是亲戚哩。不就是份礼物么？那么小气干啥？！” 我笑着把礼物放他面前晃晃，“是啊，只是份礼物啊，可是李浩李同学你怎么没有呢？”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可爱孩子。 “你！”他恼火瞪我，然后气愤地碎碎念，“靠，想我当年也是大帅哥一名好不好，要不是你转校过来抢我的风头……” 我勾住他脖子，依他身上，微笑道：“那么说来，你很怨恨我的存在？” “是啊，怨恨死了大哥，女孩子们有爱的巧克力啊……便当啊。你拿什么赔我！”李浩扑我，我对他向来有兴致，陪他在教室里就像普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蹿来蹿去好像有用不尽的活力，上课铃打响才坐回座位上，前面张纪忧回过头，俏生生一笑，“王子殿下，您刚才的模样如果被那些爱慕您的女生看到，她们恐怕会心碎了一地吧？” 这么多年，我已经很擅长应付各种包括善意的打趣和恶毒的嘲讽，“那你呢？”我摸摸女孩子覆盖柔软发丝透露温暖温度的头顶，声音连我自己听都好像温柔认真，“是不是也会失望？” 她顿一顿，嗤地一笑，“你少来这套，我可不是那些疯狂迷恋你的女生。” 我只是笑笑，老师进来了，她转回身，我随手翻开书。 夜里，这个忙碌的都市被繁华的灯光笼罩着，无数多的璀璨闪耀的光线，好像梦一样遥远不真实。我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切有着光亮外表的尘世，好像在看一幅画的心情。他们忙碌，他们快乐，一切与我无关。 正出神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肩。很轻的动作。我收拾好心情，转头露出微笑。 “学长。”女孩子表情歉意又小心紧张，“真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等很久了？” “不是，是我擅自来早了。” “啊……这样……”大松口气，随后又因为羞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朝她温柔地笑笑，牵起她手，走进人群里。 带她去了西餐厅，看得出她一直很紧张拘谨，时不时偷看我，那么多年那么多女孩，一层不变是那种爱慕和试探，我对她微笑，安抚她让她放松，我习惯把这些当作一种弥补。 用完餐带她去KTV包房，她虽然紧张得都有些发抖，但没有拒绝我。黑暗并不十分宽敞的空间里，我拿掉她手上一直无意识转弄的麦克风，单膝压在沙发上，手臂越过她左右撑沙发背上。 如此暧昧的动作，她果然红透脸，可还是鼓着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勾住我手臂。 我慢慢向她靠过去，嗅着她的颈项，她缩一下，整个人蜷成一团依在我胸膛。舔着这细腻的皮肤，颈项流畅的线条，好像能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血液正在激烈流淌。 露出獠牙，小小地用力就穿透她的皮肤。 她“啊”一声，抓着我衣服的手收紧，好像呜咽又好像呻吟。 一会儿后我退开，她眼里空空地看着我，好像在无声控诉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眼光。何况她只是暂时昏迷，没有死。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类，他也是。只是没有止尽地温柔应对那些没有了解没有感情的女孩子，有些疲倦厌烦罢了。 我们不是罪恶的吧？ 即使是，我也已经无法回头。 消除她记忆，扶她躺在沙发上，我付了帐离开。 回到我和他的住处，一幢精致独门独户的别墅，本想先向他问安，才到二楼托该死的异于人类耳力的福，即使高档住宅隔音效果十分好，还是听到他卧房里传出的异样声音。 心里有些苦，转身下楼，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血浆慢慢地喝，只剩一小半的时候他才从楼上下来。 宽松的真丝睡袍，露出男人仿佛深深刻进去的锁骨，男人颀长秀挺，皮肤仿佛雪一样白皙细腻，刷子般又厚又重的睫毛，看上去就很柔软芬芳的嘴唇，头发很柔顺末尾有个微微的卷度，坐下来的时候似乎很俏皮地跳了跳，这是一个比洋娃娃还华丽精致，却一点都不女气的男人，全身散发一种清冷高贵，就像夜晚的天空一般凉薄静默。 我看着他，一会儿才故作平淡地转开，那瞬间有心脏剧烈跳动的错觉……不由失笑，明明很久很久之前，已经停止了。 02 “阑。”我叫他。 他在我对面坐下，靠着沙发背，安然闲适，“今天也喝血了？不是冷冻的。” “嗯。”我吮一口吸管。其实我更愿意喝冻起来的冷血，虽然味道很差。 “味道怎么样？那个女孩子。” “……还好。”处子的血，总是有丝甜味。 阑看着我，忽然笑一笑，一瞬间到我面前，修长分明的手指从我脸侧滑到下巴，那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闭上眼睛，果然不多久嘴上多了柔软带些凉意的触感。他舌头也伸进来，口腔壁被他舔过的感觉好像深深打进骨头里。我整个人都一颤。 他退开，眼里忽然多出丝温和，仿佛低喃，“还是这么清纯。” “……哪有，阑……”我无奈拂开他手。 他摸摸我头，无论多少年，都像在对待一个孩子。 女人从二楼下来，拨弄着华丽厚重的卷发，慵懒美丽，像只波斯猫，“殿下，他就是你的养子？是个美人呢。” 我知道她，国际上著名的影星，是我们的同类。 “是啊。”阑轻轻地说，将我抱入怀里，手指伸进我头发里摩挲，“但是你不能打他主意，因为他是我一个人的。” 我心里一震，慢慢地，伸出手，珍重地握住他手臂。 将来不管面临什么我都不会退缩后悔，只因为他这句话。 和李浩走在校园宽阔的道路上，聊着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事，迎面走来一群女生，先说着悄悄话，然后笑歪成一堆，忽然看到我和李浩，三个女生都用手肘撞撞中间那个穿着花裙子，眼神有些茫然看我的女孩。 “阿淋，你看李青藤耶。” “好帅哦，阿淋你快上啊，和他说话啊。” 那个女生被同伴们左右推搡，依旧迷茫，但还是慢慢走到我跟前。 “那个……学长？”她似乎有些不确定。 “怎么了？”我微微笑着看她。 “啊……我……那个……没有什么。”她疑惑又皱起眉头。 “马上要上课了，下次见。”我和李浩离开。 “那女生就是昨天送你礼物那个嘛。”李浩在旁边说，“怎么看到你一点都不热情？” “谁知道呢，女孩子，很善变的吧。” 李浩翻白眼，“谁有你善变？今天和这个人，明天和那个人，也服了那些女孩子还愿意飞蛾扑火奔向你。” 我只是笑，“因为她们喜欢我啊。”就像我喜欢他一样。 “恶心，臭美死你！” “喂，周末有空吗？”明明在上课，女生却入无人之境般走过来，衬衫扣子解得很低，裙子也改短过露到大腿根处，染得很挑的头发，浓艳的妆容，走到我课桌前敲了敲桌子，我不得不从笔记本里抬起头与她对视。 三年级的女流氓，据说有个混黑社会的哥哥，在学校里总是肆无忌惮。 果然讲台上的老师虽然愤怒咬着牙但没有斥责。 “抱歉，我正在上课。”我用柔和的声音和她说，希望能和平解决，她约我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不想回应，她的血的味道闻了就难受。烟味、酒味，很杂乱。 她有些不悦地挑起一边修剪得纤长的眉毛，但还是转身出去。在外头等了三十分钟，下课铃一响，又踩着高跟鞋进来。 “周末去看电影吧？” 说是提议不如说命令，再不了断会有麻烦吧？我压下烦躁，“好吧。电影票买好了吗？” 她原本绷紧显得凶恶的脸这才舒缓，笑着，“买好了。”从口袋掏出两张电影票放到我眼前。 我愣一下。夜间贵族？该不是…… “关于吸血鬼的，有兴趣吧？” “嗯。” 她到上课铃响了才回去。我拿起电影票，贵族吗？不，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国王才配得上吧？ 有人拍我的肩，我转回头，李浩担心，“你真要和那女流氓去看电影？” “我已经拒绝过她几次了，再拒绝恐怕她哥哥要来杀我了吧？”只是吓唬李浩才这么说的，不过普通人类，能拿我怎么样？ “妈的！”李浩都爆粗口了，“不要怕，哥哥我罩着你，周末我和你一起去！” 我惊讶看着他，三人约会？ 女生们一窝蜂涌到李浩身边，“浩浩，我们青藤的贞洁就靠你了。” “浩浩，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骑士。” “浩浩，保护归保护，也别让自己失身啊。无论你还是青藤都是我们心中的宝啊。” 我在旁边看李浩被围女子军团中轰炸觉得好笑，李浩果然是可爱的孩子。可是……和他的关系最多再维持两三年吧？不会老不会死，不断得到又快速失去，或许再要不了二三十年，我在学校里连这唯一的真正乐趣都要失去了…… 那一天李浩真地跟过来了，依然打扮得不正经像流氓的季晴看到他脸色顿时沈下来，可李浩是谁？大大方方在我面前一站，实力怎么样不知道，架势倒真的十足。想到他那天在女生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之类的话，就忍不住想笑。不过绝对不可以笑，不然季晴肯定要翻脸，这里可是大马路，我不能随心所欲施展能力。 “你为什么带他？”季晴口气不快。 “这很影响你情绪吗？如果是这样，我真的很抱歉。”我放柔放缓真挚看着她，她神情这才缓了，再买张票，三人一起进去。 电影院灯光熄掉，周围瞬间暗下来，屏幕上广告播放结束转入电影开头。这是一部不错的影片，无论特效还是演员的功底，还有一两幕很逼真血腥的惊悚画面。前面一排正好坐了对情侣，女孩子牢牢黏男孩子身上，“我怕……” “不怕不怕啦，这只是电影啊，而且我在呢，乖啊。”男孩子温柔拍她头，将她抱进怀里。 我忽然想到阑，那是阑刚刚将我转变成同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力量还很弱，跟着他四处漂泊，或许是刚被转变不懂规矩的族人，不满阑的身份地位就绑架他身边的我，那时候被迫看了十分血淋淋的场面……那个吸血鬼不仅将女孩子的血吸掉，竟然还吃了她！一寸寸的皮肤被撕咬下来，慢慢露出鲜红的肉、血管……满地的皮肤屑，渐渐连器官也……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那个吸血鬼还用沾满血和碎肉湿热的手碰我，那种触感现在仿佛还记得，比被蠕动肥油的虫爬到身上还恶心百倍……他想要咬我，那时候阑来了，我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他杀了那个吸血鬼带我回家，抱我进浴缸，一遍遍抚摩我的脸，用凉薄又透露温和的声音轻声细语安慰我……我就在他的抚摩和语声下慢慢平静下来的。 那是阑第一次对我这么温柔。尽管最初是他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走的，他把我转变成吸血鬼，却很长一段时间冷淡漠视我，也可能其实并不长的时间，只是我太过期待，便以为漫长了。 现在回想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的表现好差，好没用好软弱，只知道扑到阑身边寻求他保护。只是想到阑是自那天起慢慢肯与我亲近的……我也觉得那样曾让我恐惧痛恶的回忆……也是可以珍惜的。 和他有关的每个细微，我都想好好珍藏起来，尽管我已经和他走过那么长一段路。 我明明记得昨天发表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好吧，多数是我的错OTZ，重新再发一份~ 03 “你不怕吗？”偶然看到旁边季晴平静甚至有些淡漠的脸，我不由问道。 “有什么好怕？”女孩子画了蓝色的眼影，眼角微微垂着，倒是相当傲慢冷艳的风情，她不在乎地说：“不过是电影，真的可怕的是现实里发生的事情，而我已经经历过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有些愕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经历。不过也是，经历过很多才会勇敢或者漠然，或许这个女孩子，只是太过坚定而已。 我忽然决定喝她的血。 看完电影，我和李浩进厕所，季晴等在外头。解决完事我和李浩说：“你回去吧。” “啊？”他惊讶，瞬间又猜到一可能，“那女流氓威胁你了？！” 我失笑，“胡说什么呢。” “那你怎么突然要我回去？太诡异了，不行，我不答应，万一你失身了那帮女生不砍死我？” “你不是大帅哥吗？不是被女孩子捧到天上吗？女生怎么会舍得砍你？还是魅力下降了？” 他翻白眼，“奶奶的好心关心你你竟然敢奚落我。靠，你要和她单独约会就单独约会，我懒得管你！” 出了厕所，李浩说：“我突然想到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两位玩得开心啊。” 季晴笑起来，愉悦欢喜。 世上没有绝对的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陪她逛街走了一下午，“你倒挺厉害嘛，都没听你喊累。”她挽住我手臂，我手里已经四五个商场纸袋了，女孩子只要漂亮的东西都喜欢，衣服首饰一个都不放过。 “嗯，还好。” “体力很好嘛。接下来你说我们去哪儿好？” “你说呢？” “宾馆怎么样？”她靠得我更近，胸部也蹭过来，带着引诱说。 我笑，“好啊。” 去宾馆才进房间关上门，她就拉我到房间里双双倒床上，我配合她的急切，搂住她自然在她脖子边流连，亲吻。 她咯咯笑起来，“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多洁身自好，原来也不过是头禽兽。” 禽兽啊……我笑，我很早起就是只野兽了，还是会攻击女孩子的野兽。 她捧起我脸，“你怎么笑那么难过？”凑过来要吻我。我抵住她，即使不得不和许多女孩子应对相处，但至少，我希望只和阑接吻。 她被我拒绝也不生气，笑吟吟躺我身下，我一边抚摩她一边含住她脖子，正要咬下去，忽然下身被人握住，我立刻看她，她笑得得意嚣张，“感觉怎么样？” 握住我下身的手动起来。 “嗯……”忍不住轻吟一声。吸血鬼这一族，真的性欲很强啊……无怪阑总是每夜带不同的女人回来。 做爱，吸血，好像没有止尽。 “啊……”我低头猛咬住她脖子。 她惊喘一下，血液咕噜咕噜被我吸进来。 ……果然难吃。 “小藤，怎么躺在这里？” 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人在推我。我轻轻呻吟一声，睁开眼。 亮光落进来……这个男人……像发光一般，都让我睁不开眼。他蹙下眉好像要离开，我心里一紧马上拽住他，“不要走，阑不要走。”马上缠上去，紧紧抱住他宽阔的肩，下身也缠上去。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略带宠溺和好笑的声音，“怎么还像小孩子呢？脸色好差啊，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人没太清醒，听到他说“小孩子”，本能地觉得委屈，脑袋在他颈项上蹭蹭。 他手向我头摸过来。 “啊，阑，他是……”陌生的女人声音。 我一下子醒了，睁开眼看过去，门口站了个女人，又是张陌生脸孔，只是同样的成熟美丽。 我放开阑。 “他是我重要的孩子。”阑很沉静温柔，手伸过来要摸我头发，但被我闪开了。 阑并不在意，“瑞亚，你先上楼好吗？” “好。”女人依言上去。 “怎么了，青藤？”他在我身前蹲下，“吃坏肚子所以心情不好吗？明明前一刻还像小猫一样缠过来的。” 怎么会……像小猫呢？我怎么也一米八了，虽然没有阑高，可是把我比做那种弱小的动物…… 我低着头不肯看他。 “真拿你没办法。”他手指在手腕上滑一刀，明明是平滑的指甲，却立刻浮现伤痕，血也一下涌出。 “不要！”我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血流出。 “来，喝掉，这样会舒服。” 确实，吸了季晴的血就变得不怎么舒服。帮她消完记忆后连忙赶回来，结果刚坐上沙发就睡着了。 我珍重又小心地握着他手腕，含住那伤口。 对于纯血的渴望好像是完全融化在这一族每个人的血液里。即使我这么爱他，这时候也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自己。 “阑，对不起。”吸完血我歉意心疼地说。他于我何等重要。我一点点都不愿伤害他。 他淡淡笑着，依旧云淡风清，“不需要道歉。”他把我抱起来送到楼上卧房，帮我脱鞋，脱外套，盖被子。 做完一切要走的时候，我忍不住抓住他，阑回头看我。 我是费了番功夫才能说出口的，“阑……不要去，陪我好不好？那个女人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我可以给你血，可以和你做爱……男人和男人也行的不是吗？” 他微微抿住唇，脸上不知何时没有表情，“不要了，青藤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 他没有用力就脱开我手，因为我不敢抓牢他。 “嗯……”即使失落也强给他一个微笑，我慢慢滑下去，将被子盖过头顶。 阑，我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多少时光呢？ 和往常一样的一天，不管心情如何，总是给爱慕自己看着自己的女孩露出一个温柔笑容，悠悠然慢吞吞地上楼，不知道因为季晴的血还是被阑拒绝的关系，今天……真的有些疲倦。 有人从楼上飞快跑下来，是张纪优，因为冲太快从拐角转过来都刹不住脚直直撞到我身上，幸好我能接住她，换了别人两人都要滚下去了。 “青藤！你终于来了！”她看到我明显很激动，甚至来不及感叹刚才的有惊无险，抓着我急道：“你周日是不是和那个流氓女出去了？” “嗯。怎么了？” “她哥找过来了！你快走！李浩已经被打了！” 李浩……同性里愿意亲近我和我交朋友的人不多，而我能看对眼也同样想亲近的人更少，我扔下张纪优冲向教室。 教室外围着许多其他班的学生，好奇又害怕，远远地看着，教室里狼藉一片，同班同学们想帮忙又不敢，坐在椅子上挣扎又不安。李浩被几个流氓围在中间，身上有惨烈的伤痕。 “妈的王八蛋就是你这小白脸对不对？”一个很粗犷的男人一把揪起我的白衬衫，将我粗鲁按到旁边课桌上。 “青藤！”女生惊叫起来。 我又被扔到地上，一瞬间疼痛一瞬间又恢复。 “叫什么叫？！”男人朝女生们凶狠一嚷，女生们噤声，委屈又愤恨。 “你是季晴的哥哥？”我平静站起来。 可能我的平静惹恼他，他这次直接按住我肩一拳打我肚子上，然后恶狠狠咬牙说：“我是季超，季晴他哥！你他妈敢伤害我妹妹，我今天他妈绝对要把你抽筋扒皮！” 我先以为自己身份被揭穿，然后又立刻否定掉。假装还疼痛捂着肚子，“我没有对她做什么。” “没有？！”季超嗓门更大了，“果然是他妈禽兽到现在还不承认？我在那个宾馆登记簿上都看过了就是你和我妹的名字！你有种把她伤得人不人的现在孬了不敢认了？妈逼老子也让你尝尝被人虐待的滋味！” 把她伤得人不人？我没有……还来不及辩解又给季超推到课桌上，他竟然要扯我裤子？！ 不仅女学生，男生看到这一幕都吓一跳，李浩愤吼：“你敢碰他一下我揍得你满地找牙！”想要冲过来却给另几个流氓缠住，到底人数悬殊对方又是狠惯的流氓，李浩完全讨不到便宜。 “李浩！”我愤怒了，“季超你有没有脑子，我对季晴什么也没做过！何况很多人都知道周日我和季晴在一起，她出事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我，就算做坏人也没那么蠢的坏人不是？倒是你什么情况都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打人，你脑子被猪吃了吧你！” “你，你……”季超可能没被人这么骂过，都有些太过震惊说不出话。 我冷冷推开他，“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没有对季晴做过任何事，如果她醒来说我做的，我随你处置，但是现在，不许伤害李浩！” 李浩怒说：“青藤，不要和这王八羔子做什么保证，他们是流氓绝对不讲道理的！” 旁边喽罗听到他这么说又要揍他，季超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阻止，“住手。”眼睛狠戾盯着我，“好，你说的，如果小晴醒来指证是你做的，李青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好。” 04 “青藤！”李浩又担心又着急。那些女生也是，欲言又止，我朝他们笑笑做安抚，季超说：“你跟我去医院，等着我妹妹醒。” “……这不行。”季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我每晚就算再晚都会回去，我不能留阑一个人……思绪到这里一停，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你他妈还想怎么样？！”季超又一次暴怒，气喘吁吁眼睛里暴露杀气。 “季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至少……我要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让他不要担心我。” “我草你的意思是我妹醒不了了？” “是我失言了，我不是这意思。” 季超总算冷静下来些，“那你快打，打完我们就走，警告你不要给我耍花招！” 我走到角落里，电话很快接通，对面有女人的说话声，我叹气，那么早就带女人回来了么？现在才……上午八点半。 “小藤？” “……嗯……” “怎么了？” “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哦，没关系。”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阑带不同的女人回家、做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强压下心里的酸楚，我尽可能用平常的声音和他说：“那我挂了。” “好。” 收回手机深吸一口气，到疼得龇牙咧嘴的李浩身前，“你这白痴……他们找的我，怎么会打你？是你又逞英雄了吧？” 李浩看看我又看看季超那群人，抓住我说：“青藤，你不可以跟他们走，有什么事我帮你扛着！” 季超同伙听到这话就走过来，我皱眉冷瞥过去一眼，那人愣了愣停下，我转身对班长说：“帮我送这家伙去医院。医药费暂时帮我垫一下，明天还你们。” 班长用力点头。 我对季超说：“可以走了。” 季晴确实被人做了很过分的事，躺在医院病床上遍体鳞伤，沉沉昏睡一动不动。 “她这是……”明明我离开的时候她好好的。 “医生说是强暴……不但下身严重撕裂，身上也多处虐伤。”季超转过头看我，一字一句向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地狠狠说：“李青藤，所以你明白我现在只想找出凶手杀了他的心情么？” “……”我看向季超，“不是我做的。” “我只相信小晴的话。”眼睛很认真，一刻也不愿意移开地落在季晴身上，和面对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么温柔那么疼爱……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我从来不知道。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很小就给父母卖进有钱人的府邸做奴，以至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忘记他们模样，后来什么缘由违反卖身契逃出去已经忘记了，流离在街上下着大雨差点饿死的时候碰到阑……他将我带在身边，吸血鬼开始的很长一段回忆都是阑的背影，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直到那次被同族绑架看到血淋淋的一幕，我才从阑的背后被他拉到身边。 他……是很温柔的人吧？虽然看上去那么冷清漠然，但即使最初被他漠视的时间里，如果饿得慌或者吸血被人类发现追杀的时候，他也会对我伸出手，一直对我伸出手…… 我爱他，这种感情没有随着时间一点点淡化，甚至越发浓烈深刻。 “小晴，小晴，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男人着急担心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 我转过目光，季晴果然醒了，颤悠悠握住季超的手，凹陷很深的眼睛骨碌骨碌转着到了我身上，一瞬间收紧，“啊！”全身都剧烈挣动起来摇得单薄的铁架床直抖，导液管的针也从手上脱下拉出一串血珠。 “小晴！小晴！”季超按不住她只能任她在自己怀里像濒死的鱼一样用尽力气翻滚挣扎。 “小晴！”季超痛心，杀气腾腾看我，“妈的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王八蛋！” 季晴却在这时候稍微安静下来，被季超用力抱在怀里，眼睛从手臂间浮起，阴冷冷地看着我。 很不舒服的感觉，我蹙眉，“我什么都没做。” “王八蛋！”季超一拳头抡过来打我脸上，我向后摔去撞到铁架子，！啷倒了一地东西。 “你这狗娘养的畜生！”他抓起我又几拳狠命打我肚子上。 有一瞬间很痛……我躺在地上，失神地不知道看哪儿。他很愤怒，可以听到他血液滚烫翻腾的声音…… “混帐！混帐！”男人狂踢我。一下又一下还是消不掉火。 一个跟班拉住季超袖子，声音有些颤抖，“老大，这人……有点不太对劲……照理被这么打应该反应很大了，可是他却好像很死寂……死寂得根本不像……还活着。” 季超本来愤怒得都要爆炸了只想杀了我哪儿想那么多？被他一提醒仔细观察我，变得惊愕。 我坐起来，动作虽然慢但很稳。 季超等人都惊吓地往后退一步。 我看向他，正要说话，忽然捕捉到同族的气息，竟然是季晴？！季晴咧着嘴露出尖尖的獠牙，猛地一扑就压到我身上，我竟然就……眼前一黑？！ 模糊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沉沉。拍拍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浓郁的血味却先扑着涌过来。 我怔一下，眼前一下子清楚起来。黑色的水门汀地面此刻流满了血，散发着浓稠味道的液体慢慢流向各个角落，沾湿自己裤子……撑着地板的手抬起来，掌心都是…… “啊！”护士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先怔住，下一刻抱着头惊叫跌撞跑出去。 不能让她离开，我对她伸出手，她瞬间软倒。 怎么会……变成这样…… 烦躁地撑撑头只好爬起来，每个人身上一一看过，都是被吸血鬼杀的，已经窒息有段时间了，肢体冰冷僵硬。 想到昏过去前的一幕……季晴！连忙爬到床上，把她身体翻过来。她也已经死了…… “！！”门被用力打开又关上。 三个健壮像山一样的男人走进来，带头那个留了一把胡渣，手里叼了烟。他把烟拿下来，弹弹灰又放到嘴角，“呵，真是令人作呕的气味。吸血鬼先生。” 我静静地看他，“不是我做的。” 他耸耸肩，“我刚才也没朝血里弹烟灰。” 我明白他们是不会相信我的，既然不相信，那么只能打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人流看到我半身是血，都惊恐地向外退离。这样，我与他们是不同的这根界线，好像更分明清楚了。 走进一家时装店，营业员惊恐地瞪着我。 我朝着她温和地笑，“抱歉，弄脏你们店了吗？餐馆里被位小姐浇了一身的西红柿汁，我也挺苦恼呢。” 她松口气，偷偷看我一眼，一下子脸烧红。 “那……请您随便看。” 我挑了身干净的衣服付了钱走出去。 外头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像火一样的红。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为我驻留。 直到……一双鞋完整地停在我眼前，我心中一喜蓦然抬头，神色片刻凝固，片刻后又微笑，“我认识你吗？” “啊……呃……不认识。”对方尴尬地笑笑，但随即变得十分有风度，“看到美好的事物就忍不住心生向往了啊。” 我不回答，他也不觉得尴尬，“能不能请你喝点什么？” “……好。”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他只是稍微有几分优雅，让我想到阑，我变得渴望他的血，可咬破他颈项吸到那浓郁的液体时，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阑的。阑的味道……要比他远远甜美，吸引我得多。 晚上十二点到家，推开门的动作做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虽然是晚上，月色静静流淌在外面，可黑暗的房里那双闪着异光的眼睛还是分外明显。 “阑……” “我和你没说过吗？”阑的声音平静而冷冽，他从来没这么对我说过话，“不要把人弄死。” 他原本站在大厅中央，而此刻瞬息间移到我身前，“啪”一个耳光重重打上来。 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我抬起头，忍住泛到喉头的钝痛和苦楚，微笑着说：“如果我和你说，那不是我做的，你相信吗？” 气氛死寂，他没回答我，夜间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血红的光芒时亮时淡。 “阑，是谁？”女子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到底为什么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又是个族人，只是身上味道很干净。 “我和你开玩笑的，”我低下头不愿再看他，只怕他看出我的软弱和对他的渴望，“当然是我吸的啊，那么多血液，多么美妙的味道……让我变成这样，变得对血那么渴望，变成禽兽的人，不是你吗，阑？” 又个耳光。 “滚。” 他没有这样对过我过，我退出去，一步一步，在月光照到我之前，转身飞速奔出去。 05 不想去学校，可是除了那里，我根本没有去处。 “啊，那个……李青藤同学，你的……书包呢？”门口值勤的女生问得小心。 我对她一笑，“让我同桌带了，昨天落他家里了。”这么可笑的理由女生却相信了。 没有进教室，坐在校园铺了鹅卵石的弯曲小道上，仰头看着阳光，明媚柔软，晒得浑身懒懒的，却没有暖意。忍不住手臂抱住自己，身子蜷起来，可是那种温暖，再也感受不到了。没有阑的世界，冷得可怕。 “你……在干什么？” 一个高一级的学长，是总学习委员，刚进南高时带我逛过校园。 “没什么……”我还不至于给外人看到我的软弱，直起身体又恢复平常的模样。 “你们体育课吗？”只有体育课能自由活动。 “不是。” 他惊讶一下，“逃课？” “你要记我名字吗？”我对他笑。 “……当……当然不是。”他稍微拘谨地站着没有离开。这样也好，有个人陪我说话。 第三节下课铃声打的时候，看到几个同班女生和男生。这才想起来这节倒是体育课。 我突然想起来李浩的事。该死，怎么能忘记。 哪知道李浩竟然好端端地跟在张纪优她们后面，屁颠屁颠地走，看到我立即冲过来，蛮横地一把勾住我脖子要拖我，“你这混球我还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所以不上课，没想到竟然是逃课！跟我去厕所私聊！” 他……没事了？ 班长和张纪优他们也过来。 我问：“你们……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昨天？什么事？” “季超……和季晴的事。” “季超和季晴是谁？你脑子秀逗啦？”李浩戳戳我眉心，几个女生愤恨地瞪他，他连忙收回手，投降地说：“我错了，错了，不该对你们青藤殿下动手。这样行了不？” 单单让他们不记得季晴没有用，要让所有和季晴关系密切的人都消除记忆。一夜之间能做到这程度的……除了阑还有谁？他……还是爱护我的？ “青藤，你怎么了？想什么心事呢？”女生手在我面前招招。 我回过神，“没什么。”想到阑是向着我护着我的，本来沈甸甸压心头的分量一下子消失，身体都似乎变轻很多，什么都觉得美好，不由得笑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操场。” 走出一步才想到，回过头对那个学长说：“刚才谢谢。” 学长先似乎不明白，然后又明了，哈哈笑一笑，“没什么啊，我也正好没事做。” 上课上到一半，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李浩回头对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课内容翻来覆去我早学了滚瓜烂熟了，本也集中不到书上，干脆问他，“怎么了？” 李浩被我问到一脸心虚用力摇头，赶紧转过去，结果没多久又看过来。 我是好笑又无奈，“你究竟想说什么？干脆说出来，免得一直小动作给老师抓到。” 李浩很苦恼用力抓头，偷偷看一眼老师见她没瞧到这里，回头才和我说，显然斟酌过很久的，说出来还有些迟疑，“你和刚才那个学长，很熟？” “不算……怎么？” “哦……”李浩松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听过关于他不好的传言。” “比如？” 李浩又神秘兮兮地四下一看，又凑我近点，低声说：“据说他是同性恋！” 我点点头，我知道一般人类可能不接受同性恋，“所以？” “所以不要太接近他比较好，免得传出不好的传闻。” 我一半是逗他也一半确实想知道他的态度，手枕到下巴，笑着说：“李浩。” “嗯？” “其实我是同性恋。”这句话我说得很轻，但足够他听到，哪知道这个笨蛋竟然当场跳起来吼，“你是同性恋？！” 这下好，全班包括老师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又从他身上转到我身上，我对老师笑一笑，转头又对李浩轻斥，“你忽然胡说什么？什么同性恋？现在在上课。” 矛头又都转回李浩身上，女老师回过神，看着李浩额头暴出青筋，“李浩同学，请你现在出去，等理好思路再回来。另外我想起来放学后我很有空，所以麻烦你牺牲点时间陪我。” 全班都发出低低的笑声。 李浩大义凛然状出去。 继续上课，旁边一桌的女生悄声问我：“青藤，你是同性恋？” 我摇摇头，她们都松口气，我又补充说：“我是双性恋。” “哎？！”失望。 我笑。 想到阑的维护，我几乎怀着雀跃和欣喜回家，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热烈地眷念我和阑的住所，自从他每天带女人回来开始吧？好不容易按捺住那些情绪到家，打开门一眼看到餐厅里分配刀叉的女子，胸膛里燃烧滚动地烈焰瞬间熄灭下去……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我逼迫自己冷静平淡下来，松开门把关上门，我已经能冷静和那个女子应对…… 女子对我笑笑，很清秀干净的面容，“回来啦？累吗？” 我也这时候才注意到，这竟然就是昨天夜里从阑房间里出来的女子。阑，让一个女人，留了两天？ 一定是我多想了……或许只是有什么特别缘故……不过多留一天，没事的。我换口气，对她笑笑，点点头。 “那个……青藤？”女子不确定地叫一声，“你叫青藤……对吧？我叫子掀……姓什么已经忘了。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你叫我子掀就行了。” “好的。” “我烧了很多菜……虽然我们是不用吃东西的，可是人类的饭菜很好吃嘛。你坐下来尝尝吧……阑他出去了过会儿回来。” 这算什么……一家之主的模样。 “那个……你……讨厌我吗？”她忽然问，侧过头，清澈的眼睛，有些小心，似乎很在意答案。 “不会……”我对她笑，没有必要在意一个明天就会被替代的女人。 听我这么说，她舒一口气，舀了一碗汤推到我面前，“阑去参加血族宴会了。” “……”他，不是很讨厌族人的宴会吗？ 子掀停下手上的动作，仿佛也是才想到，“……说起来，阑好像不喜欢参加这类宴会的，都是我，说喜欢古尔希伯爵用极地冰山做的冰雕，他就去了……他不会不高兴吧？” 我笑笑，“不会的。”低下头，小刀很干净，印出我略微苍白的面孔。 子掀忽然又歉意说：“昨天晚上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阑重要的孩子。我只是讨厌血味，没想到他会打你……以前阑也吸得很厉害，可是之后就克制多了，他……”似乎考虑了后才说的，“会纵容你吸很多血吗？” 用尽力气保持微笑，“不会……他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阑克制都是因为你。你是谁，你对他的事情知道多少？他几十年夜夜换女人，总是寂寞，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的始终只有我一人！ “我啊……”女子开口，带了沉醉和感叹，“和他认识六七百年了呢……虽然分别了那么久。可是我依然好爱他。他总是对我这么温柔，让我……” 话还没说完，被“啪”的一声响打断了。 她怔怔看着我，我维持着手臂扬起的姿势，也怔怔地看她。我打了她……一个耳光。 转回身，我对门外已经回来，手里拿着个长方形精致绒缎盒的阑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越过他飞快跑出去，吸血鬼的速度总是很快，只是再快纯血血统的阑也可以一下子抓住我，可是他没有…… 停下来时已经在不知道哪儿的安静街道上，没有人没有车的马路，路灯洒下来的灯光都感觉是寂寞苍白的。我靠在灯柱上开始止不住笑出来，越笑越厉害，这算什么？以为他是重视我的，满心雀跃欢喜，却又蹦出个女人告诉我她才是特殊的我什么都不是？ 真是，能不能，再残酷一些？ 听到很轻的脚步声，还有同族的气息，我不愿意理睬也没这个心力。 “嗨，迷路的小羔羊，需要我们指点你方向吗？”修长的男人微微笑起来，剪裁精致又华丽的衣裳，长摆飘起来，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着装。 “不要对阑殿下的人这么无礼，我们是来办公事的。” “阑殿下？虽然是稀有尊贵的纯种，可是已经销声匿迹几百年了……要不是今天宴会上看到，还以为他早死了。” 我不许别人对他不敬。 “嘶。”刚才说话的血族吸了口气，看手臂上一道血痕，对于普通人类给予的伤口吸血鬼有几乎瞬间的修复能力，可是对于同族给予的身体攻击，就像普通人类受攻击一样，只是复原时间短点。他笑，很不善，“速度倒挺快嘛，才两百岁吧？却有这样的速度……”醒悟，“难道你吸了阑殿下的血？” 06 我笑，我很少吸阑的血，因为舍不得，即使后来知道他是吸血族里的纯种，得到他血能得到强大力量也是。但这不妨碍我撒个谎气一气眼前讨厌的同族，“是的，我一直得到他的血。”沉迷好像食髓知味地舌头舔过嘴唇，“这种香甜醇厚，你这一生都尝不到吧？” “你！”这人显然很恼火，他旁边的同伴却拦住他，看着我，“你知道我们来找你做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你违反了游戏规则，你杀了人类。” “哦，只要和你们去接受惩罚，你们就不会再来烦我了，是吗？” “是的。而且你放心，议会再怎么也会顾虑阑殿下，不会要你的命的。” 我点头，“好的，我同你们去。”去又何妨，既然不会丢命，只受些皮肉苦就可以换得之后的清闲，我不想给议会缠上，也不想再要阑保护…… 虽然说我没有杀人，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在一起那么久的阑都不信我……没关系，那就当是我杀的吧。 知道是受鞭刑的时候我还很开心，因为我知道阑曾经也受过，我在他背上看到过淡淡的伤痕，我就要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痛苦了，没有害怕反而期待。 即使在这漫长的旅途上我已经走在他身边，但在感情和精神上，我依然只是在他背后远远跟着。 潮湿带着血腥味的刑房里，身体被牢固沉重的锁链固定住，那是很特别的鞭子，长得像荆棘，但比荆棘粗得多，看上去很肥厚柔软，连倒刺也软乎乎似的，可打在身上却是要命一般的疼，倒刺甚至会把皮肉硬生生扯下来。 才四鞭就有些受不住了，但是他一直说我是他的孩子，所以不能给他丢脸，不要露出任何软弱。 第十鞭的时候停了，刚才被我伤到的吸血鬼走上来拧起我的下巴，“疼不疼？” 我对他笑笑，“还成。” “那我来。”他从刚才执鞭的手里拿过鞭子，他显然恨我至骨了，一鞭下去抵刚才吸血鬼的两鞭，第四下就感觉有些站不住了。 好没用…… 听说议会的刑法武器是针对吸血鬼特别制作的，留下的伤口通常会疼好久……该死的，难道议会高层有猎人工会的奸细？不然怎么会想这种法子对付自己人？ “站住，你是谁？这里不许，呜……” 抓我来的两个同族和执刑同族同时向阴森陈旧的铁门望去，阑下一刻出现在门前，我模糊看到他不禁稳了稳身体，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阑走过来，“我要带他走。” “这不好吧，殿下。”手里还拿着鞭子的吸血鬼笑嘻嘻的，“这是议会的规定啊。您怎么能破坏呢？再说啊……当初这样的规则不是您执意定下的吗？不能互相残杀，不能杀死人类。您当初也因为这条款受过刑呢。” 另个吸血鬼皱眉拉了拉他，“不要这样……” “我没怎么样啊。”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吊着声音拉着脸极为挑衅，“要说不要这样的应该是殿下吧？为了一个曾经是人类的女吸血鬼，强制订下一些不合情理的规定，结果发生了那样的事还……”话只说到这里，男子忽然莫名其妙飞了出去，狠狠撞到墙上再落地上，吐了口血在掌心，看着掌心的血他哈哈笑起来，不知道伤心还是什么的眼光看着阑，“对于您的追随者，殿下还真够忍心。” 刑事院的执行部部长此刻匆匆赶过来，十分恭敬，“殿下。” 阑不多话，“我要带他走。” 部长考虑了会儿，就同意了，他要放下我，但给阑拦住，阑亲自过来把我解下来，我有些站不住依靠他身上，他也揽住我，冰冷的没有温度的胸膛，看上去也不宽敞厚健，却给我满满的安心和满足…… 他那么好，而我总以为我们的世界只有我和他，我才任由自己爱上他……可是到头来才发现，他，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属于过我。不管我曾经将他抱得再紧……如何郑重地告诉他会陪他一辈子都不离开。 阑拖下风衣裹住我，将我打横抱起来。 “殿下。”部长说：“不管是我还是院长或者各位议员，都衷心恳求您，尊贵的纯种已经十分稀少，请您务必爱惜自己。” 阑只“嗯”了一声，带我离开。 回到家，他把我放到床上让我趴好，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背上已经没那么痛了，他手在我背上游走，还问，“疼吗？” “不痛。”身体不痛，痛的是心吧？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像我很重要，好像我可以真的站你旁边在你心里，而实际你却只把我当个孩子，如果你想，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代替我这个位置吧？ “他们口中那个人类变的吸血鬼女人，是子掀吗？” 他没有回答。 “……制定这种不能互相残杀，不能杀害人类……也是因为她，是吗？” 他抚摩我的头。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像对待一个孩子。我不顾疼痛坐起来，按下他的手，“我觉得这条款很好，人类虽然多，可是也禁不起族人的杀害。族人生产率很低，如果互相残杀的话……不管是为了什么定制这样的规则，只要它正确，就有存在的必要。” 阑看着我，刚想开口，门外子掀说：“阑，青藤，我能进来吗？” “不用了，我想睡了，抱歉。阑，你也早点休息去吧。”我躺下来，背朝天趴着，一条被子盖下来，然后席梦思弹了弹，我知道阑走了，接着是关门的声音。我开始变得很混乱，想到很多事，都是过去的，只有我们两个时候的。 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苍白消瘦，我不知道原因问他也不告诉我。他并不喜欢频繁外出，大多时间都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即使在暖暖的日光里也总流露一种寂寞萧索，我虽然那时很喜欢他，经过绑架一事他也对我温柔起来，可是我过去到底一直在外面呼吸走动的人，有一天终于憋不住偷偷离开，想在外面走一会儿就回来，回来时阑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只专注窗外或者其实什么都不关心，实际却知道我走开过了，“去哪儿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总是很薄很轻飘，带着凉意，在我听来还有种柔和。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冷。 “出去一会儿，你看我给你带了……” 我还没说完他却打断我，这时候目光已经又回到窗外，“你可以走了。” “什么？” “你走吧。” “阑，你生我气了？我只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所以出去透透气，我以后再也……” “不是。”他离了座位走到我面前，我深深看着他，他的手拂过我肩膀，“你还小，想离开是自然的。如果迟早要离开，不如现在。你已经跟了我二十年了。二十年……”阑微微落下眼帘，笑或不笑，都有种冷寂静默，“凡人过了二十年，这里，”他抚摩过我眼角，“这里，”额头，“都该有褶皱了吧？也早就娶妻生子了。” “阑？” “你却跟着我……”不再说，眼里什么也没有。 “阑……”这样的他无疑令我害怕也心疼，我抱住他，紧紧抱住他，“阑，以后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绝对不离开你！” 他又笑了，“你知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太长了……” “阑，阑，阑……”自那以后我真的没有再离开过他，即使只是短暂的出去透透气，直到时代变迁，世界走入现代。 门打开的声音，床边往下陷了陷，男人柔软的唇落在我背上。我刚刚以为……他真的抛下受伤的我，和子掀离开了。 阑抱起我，要划手腕，我伸手阻止，“你以前受刑的时候……有没有人抱你？” 他微微愕了一下，对我笑，“当然没有。” “……所以……我现在有你……已经觉得足够了。” “小藤……”他拨开我额头上的碎发，在我眉间落下吻，然后是鼻梁，嘴唇。轻轻的，绵绵的，好像很珍惜。 “明天请假吧，学校。” “不要……我想去。” “……那我送你。” “嗯。” 07 第二天他开车送我，到学校门口我下了车，“你回去吧。” “陪你进去吧。” “没关系的，让子掀一个人等在家里也不好，不是？” “……没关系。” 最后他也下来，一路上很多人看我们，不仅女人还有男人，他们过去看的都是我今天大半目光凝集他身上，我也不由看他，白衬衫风衣黑裤，利落简洁，单单走出一步的动作也和别人不同，华丽高贵冷清，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而这样的他心里却筑了高高的一座墙，墙里堆积了很多寂寞。 进了教室，同学甚至发出“哇”一声惊叹。 觉得好笑又觉得一些苦，看着这个温柔对待我却不属于我的男人，“可以回去了吧？” 他拨拨我头发，弯下身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放学来接你。” 他一走，几乎全班人都挤到我身边好奇地问，“青藤，他是谁？” “好高贵啊，简直有种贵族的感觉！” “你和他什么关系？他竟然亲你额头，这是一种礼仪么？” “这怎么可能是礼仪啦？那吻看上去都觉得好有疼爱的感觉，好基情！” 我不是很明白她们兴奋什么，索性不予理会，撑着头看着窗外天空，几个女孩子也能自得其乐在那里聒噪不停，直到打铃，我终于可以提醒她们，“快回位子上去吧。”这才依依不舍都回去，前面张纪优忽然回头，“那样的男人在身边，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抓住他，即使是同性。” 我多少因她的话愕然一下，随即失笑，“他是我父亲。” “父亲？那么年轻？” “是啊……” 停下来才觉得好像缺少什么，一想是李浩那聒噪嘴的声音，偏头看李浩，李浩呆挺挺坐位子上不知道想什么。 “怎么了？”我问他。 “啊。”他一下子回过神，看看我又看看张纪优，“没、没什么。” 明显欲言又止，“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不是……就是，他们刚才把你和那个人扯在一块……往那种关系想……你不会生气吗？还是……觉得他们是开玩笑所以无所谓？” “为什么要生气？一样的感情一样的付出，只是对象恰好是同性罢了。” 张纪优对我翘么指，“就是这样，说得很好。” “可是……那个违背常理的！” 我认真地看他，“如果世上真有所谓的公正的常理，”我笑，“那么我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违背。” “神经，你乱说什么？”李浩显然很不喜欢我这种说法，眉头皱起来。 第四节课下课，昨天陪我一节体育课的担任总学习委员的学长到教室门口找我。 “有事吗？” “嗯……”他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我带了两个便当，一起吃吗？” “好。” “那走吧。” 我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人。男生、女生，男人、女人。 没有和他们上床，只是纯粹地拥抱，感受身体契合的温暖。 我时常会问他们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时限、程度，我不知道我这么做的意义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求什么。 每一晚回家都将近十二点，有一次偷偷推开阑的卧房房门，他们并不常做爱，只是盖了条被子沉沉睡着。这样却足够让我死心。因为阑对她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只是遵循吸血族的本能填空身体因为年岁长久而产生的某部分空虚。他是真的……想让她陪伴在身边。 张纪优是个给人感觉挺特别的女孩子，在学校里人缘也好，又正好她生日在周六，很多人帮她庆祝，包括我。 我们去了一家中档酒吧，不是很乱的那种，周围坐的大多是甜蜜的小情侣。 大家点了酒之后玩真心话大冒险。 李浩和一个女生猜拳，李浩赢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啊……真心话吧。” “你来这里是为了帮纪优庆祝还是看青藤的？” “……能不能再转成大冒险？” 众人异口同声，“不能。” 女生汗颜，“那个……我两个……都有啦。” “骗人。”众人起哄。 我和别人猜拳我输了，“我选真心话吧。”和我玩的男生失望了一下，敢情他原本想出怪要求刁难我？但马上又振作起精神，“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吧。” “啊，是最近天天早上送你的那个男人？” “不是只能问一个问题吗？”我对他笑。 他只好退下去，可是众人的好奇心却因此被吊起来了，每个人都找我猜拳。我后来倒是都赢了，只输过一次，我选大冒险。 赢家说：“随便拉个男人对他说‘我爱你’。” “哇哦。”又是阵骚动起哄。 真是的这帮人……我失笑，但没有让他们扫兴的打算，反正没有意义的我爱你说出来一点都不困难。 环顾一圈，酒吧光线不是很好，远远看到一个背影还算不错的男人，我起来朝他走去，“打扰一下。” 男人转过头疑惑地看我。我朝他友好地笑，“能跟我到我那一桌去一下吗？” 他顿一下，点点头。 我领他到张纪优他们面前，对他说：“我爱你。” 他先是沉默，酒吧里大家都出来玩的，我倒也不担心他会生气，他忽然一笑搂住我，还低头要亲我，我皱眉避开，他手开始在我身上抚摩，我正要说话，一个人先拉我退后并粗鲁用力推开那个男人，是李浩，“你想干吗？！他是男的，竟然对他动手动脚，精虫上脑啊你！” 男人整理一下衣衫，一点都没有被斥责的狼狈，“是他叫我过来又对我说这种话，我自然以为你们都很玩得起来的人，真可惜。”耸耸肩，又对我说：“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气质也很好，想玩的时候找我，我经验很丰富的，呃……虽然和同性是第一次。”说完还真的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名片。 李浩快气疯了，揪住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领口，“变态，滚！” “李浩。”看这架势不对，我忙伸手拦他，其他些本来震惊事情发展的同学也回过神纷纷劝。 “你觉得无所谓吗？”李浩生气，“你觉得他对你说这些该死的调戏的话无所谓？！” 我叹气，他怎么反应那么大？“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我不搭理他就好了。今天是纪优生日，我们都出来玩的，你看你那么大声其他人都看我们了……不要扫纪优的兴啊。” 他一看果然大家都一脸担心，周围顾客也以为他们要打架了频频看过来，“我……对不起……青藤你说的对，纪优，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张纪优笑，又对那个大冒险搭过来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们只是玩游戏，打扰你了，我想青藤应该没这个打算……” 求证地看向我，我点点头，对陌生男人说：“抱歉。” 他只好收起名片走了。 08 晚饭在一家小饭店解决，蛋糕切了一半吃，一半砸。我目测下大概投向我和寿星纪优的蛋糕是最多的了……不过李浩替我挡掉不少，所以出饭店他身上奶油反而比我更多。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拈过他身上一块奶油放嘴里，他惊愕看我，我说：“只是突然想吃。” “哦，衣服上脏啊，我帮你去买。”还真的掉头要去找蛋糕店，我服了他了拉住他，“只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就算真想吃也可以直接酒吧里买，那个酒吧有卖甜点。” “哦哦哦，是哦。” 回到酒吧，大家似乎都一点不怕喝醉，不管男生和女生都喝得很厉害。 我喝的也不少，去厕所的时候都摇摇晃晃的。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十二点，那时候已经只剩我、李浩还有其他班几个男生，女生包括张纪优都在十点就回去了。 手伸到水龙头前，感应设备自动放出水，水槽台上方有面大镜子，照出我通红的脸。无意识手摸了摸，明明那么红……却是冰冷的。 冰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像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手还搭水槽台上人跌了下去…… 李浩进来吓一跳，马上将我托起，着急说：“青藤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吐？” 我抱住他，“……抱我……” “你……说什么？” “抱……我。” “青、青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喝醉了吧？一定喝醉了喝醉了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去莫名多出个子掀，打破我以为的只有我和阑两个人的世界的子掀在的家？她和阑的家？！不要！ “抱我……李浩，抱我……” “你，你，青藤，你……”李浩声音听起来很不知所措。 “抱我……”我头深深埋他怀里。 “你，你醉了……” “没有。” “你……会后悔的。” “不会。” 和外面还没有走的同伴打声招呼，他带我离开酒吧，到最近的宾馆。他扶我倒到床上，下面的床远没有家里那张舒服。但也凑合。 我自己也不知道对李浩说的抱究竟只是单纯的拥抱，还是彻底地进入。当我思考这问题的时候，偶然看到他慎重小心的神色和紧张得都在发抖的手。 我决定纵容他。 他解开我衬衫和裤子链，有一阵子的无从下手和茫然，我笑了笑，他似乎下了决定，俯下身将我身下软着的东西小心捧出来，含在嘴里。 我惊讶撑起身看他，“你……”奇特的快感。 “……” 我忽然从沉迷中清醒，惊愕看向房间一角，阑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的红色又是时亮时暗，看着这一幕。 我立刻推李浩，“不……不行！” 李浩顺着我目光也看到阑，吓得几乎跳起来，“你你……你怎么进来的？！”又想到我还裸露着那部位手忙脚乱拉出被子给我遮。 “你是不愿意的？”阑只是看着我问。 我和李浩都没冷静下来，阑已经动手，隔空抓着李浩脖子一甩，明明没有接触到李浩却跟着他的动势整个摔出去。 “不要！”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要冲去阻止，但不知道怎么脚一软跌坐地上。 阑一闪就到我身边将我抱住。 “阑不要……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伤他……”我抓着他衣服说。 他将我抱到床上，揽着我低下头，颈项忽然一痛，却能敏感感受到他的呼吸，虽然没有心跳，但是呼吸是有的，一收一放，是他亲近我的证明。 “啊！”李浩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阑的獠牙和隐隐渗出来的血迹，吓得惊叫，“你你你你，你是！” 可能阑不小心吸多了，眼前有瞬间的模糊，头重脚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阑已经退开，嘴唇上还留着血渍，他看着我似乎很平静，但微微突起的眉心透露丝压抑和难受，“对不起……” 如果是为了吸我的血道歉，没有必要，因为想到阑的身体里有我的一部分，我只会觉得满足欢喜。 “没有关系，如果是阑的话……” “你们，你们……你们……”李浩退后。 我责备自己这才想起他，正好看到他惊恐的神情退后的脚步，是啊……谁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吸血鬼能坦然自若，不害怕的？ 李浩忽然倒下来。 我看向阑，阑自动说：“没有伤害他，只是消除他记忆。” “嗯。” 他没有开车是跑过来的，没错，就是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十分钟就到，只是我身体不适合，他只能带我拦出租车回去。 到家他把我放到床上，我已经很疲惫不堪，但感觉到他要离开还是拉住他，他回过头，我想抱住他，像以前就我们二人，亲密没有一丝间隙抱住他，告诉他我一辈子都不会走，希望他不要这么寂寞。 可是，好像已经没有勇气了。 阑干脆坐下来，“怎么了？” 我看他很久，终于松开手，“没什么……” “……那你早点睡。” “喀”门合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我倒到床上…… 这几天李浩对我态度很奇怪，说奇怪因为不像普通被消除记忆的人。 看着我的眼神虽然也很迷惘，但总有种什么要挣脱出来但又给压制住、但它有不疲不休硬要突破出的感觉…… “怎么了？李浩。”我自然像没事人一样对他。 “……好像……有种做梦的感觉。” “哦？”我踩他脚丫子还碾了一下，“现在呢？” 他一脸黑，“十分确定，不是在做梦！” 边上有女生经过，笑着打招呼，“青藤，李浩。” 我笑着回应她们，她们叽叽喳喳雀跃地走了，李浩脸黑得更加厉害，“能抬抬您贵脚丫吗？” “啊，原来我踩着你了？真抱歉，我还想什么东西那么铬脚呢。”看着李浩咬牙切齿的模样就觉得舒心，从走廊出去，日光立刻落了一身，忍不住抬头望挂天空的太阳，如此温暖，耀眼的存在。 教室里，一帮女生唧唧喳喳围着看杂志，“青藤青藤，今天有偶像明星来拍校园广告耶！” “哦。” “你去不去看？”张纪优把杂志摊在我面前，难得的激动兴奋，“就这个人，超帅超有型，我好喜欢他。” 我没看杂志上的照片，只是由衷感慨，“能让你这样的惦记上，倒还真稀罕。” “那是，因为他真的很优秀。” 午休时间去食堂的路上，一帮女生一层又一层堵在校门口，全是尖叫和欢呼。 李浩感叹，“真是壮观啊。” “是啊。”反正我没有兴趣，刚收回视线，就听有人从远处叫，“是青藤啊。” 浑厚圆润的男声，瞬间女生的声音全部低下去，向我看来。 我顿住脚步，纪优说的偶像明星……就是他？上一次见到他还是我刚成吸血鬼的时候，对他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么露骨阴冷的敌意。 “真的好久不见。”男人修长迷人像是静静等待攻击的猎豹，长腿一步一步走过来都有种蓄势待发的错觉。休闲的西装，V字领的白色棉T恤，黑色牛仔裤，太阳眼镜，确实是有足够魅力的大明星，也是我族人。 他走到我面前，取下太阳眼镜，露出笑，弯下身抬起我手要亲我手背，周围有惊呼，我皱眉收回手，旁边李浩叫，“你要干吗？！” 我将李浩拉回来，他维持弯腰的姿态从下往上看我，“怎么了，小殿下，我失礼了吗？” “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阑殿下最近还好吗？” 已经转过身走出两三步了，“不劳你费心。” “费心是没有办法的吧？因为殿下很重要啊。”听到他笑声，他又走到我身后，我只好回身面对。 “好像他最近身边多了个固定的女人呢。” “那又怎么样？” “很难过吧。作为原本唯一有资格独占他的你来说，无法接受吧？”他笑得很愉悦。 “不会。只要阑觉得好就行，别的无所谓。” “不好奇吗？”男人轻轻上前一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关于阑以前的生活。你不想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忍不住握住拳头……我想知道，想知道关于阑的一切！ “小殿下，我要去拍摄了，一起吗？”他往后退一步，做出诚心优雅的邀请动作。 “青藤？”李浩露出担心。 要不要去？ “嗯？”男人眯起眼，“看来小殿下对阑殿下的事不关心，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办法了。”他放下姿势准备离开。 “等一等。”我最终叫住他，“我和你去。” OTZ 我真的不是偷懒不更的 我只是把握不好感觉 大家请原谅我…… 09 坐在大落地窗旁，看到外面一群人围着汪威，长得很像混血儿，现在当红偶像明星。 汪威推去众人的殷勤，走进咖啡馆里坐到我面前。 服务小姐连忙过来招呼，“请问你们要什么？” “冰的碳焦咖啡，小殿下呢？”他双手撑在下巴上，笑眯眯地看我。 “一样。” 她很快把点菜打进机器里，把咖啡送上来的时候还拿了本小簿子，渴望请求地递到汪威面前，“请您签名……拜托……我真的很喜欢您。” “好啊。”汪威一点都没有架子，签名一笔即成，“这样行了吧？” “真的太谢谢了！”服务生显然十分高兴雀跃，随即又把目光投我身上，“能不能也请您……” 我微笑，“抱歉，我不是明星。” “啊……是我不清楚，对不起，谢谢。”很快就跑了。 “怎么能拒绝可爱小姐的请求呢？”汪威在对面懒洋洋地说。 我扭过头看窗外，“我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汪威并不介意我的态度，人往后面一靠，十分舒适慵懒的样子，“阑殿下现在身边的女人是子掀吧？” “嗯。” “她啊……很厉害的女人哦。吃掉自己和阑殿下的孩子，还吸了阑殿下身体里一半的血。” 我表面可能没有太大动静，但我自己清楚，那一刻身体血液都似乎冻结。 “殿下制定‘不能杀害人类’、‘不能互相残杀’的律法都因为她吧？她却残忍地吞噬自己的孩子，结果，鞭刑还是殿下替她受的。” “……” “她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殿下却还原谅她！直到她又夺走殿下的一半血液。”男人手指在桌子上似乎是很随性地敲打，但是从他越来越紧绷的身体和风暴越来越狂烈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在慢慢动怒，最后还是忍不住，猛然立起来，脸伸到我面前，像对老鼠和蟑螂一样嫌恶痛恨，“你们这些原本是人类变化而来，卑贱无耻的生物，根本，不是我们族人！” 他说完深吸一口气，似乎冷静些，坐回去，又漫话家常的口吻说：“你呢？在阑殿下身边那么多年，图的又是什么？” 没有……我只是…… “啊，真的很抱歉青藤，那个女人有太多的纯血，我们不能拿她怎么样，那就只能找你下刀了。”男人竟然在笑，无比愉悦欢畅地笑，“你会体谅我们的，对吧？” “……” 醒来的时候，看到古典欧式的天花板，一个又一个华丽厚重的浮雕，八层呈菱形的重叠式奢华吊灯。耳边音乐悠扬缓慢，男男女女穿著名贵优雅的礼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言笑晏晏，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清脆动听。 我眨了眨眼睛。 “醒来了？”旁边熟悉的声音，一个男人伸手将我扶起来，我这才发觉自己身体无法动弹。 一场华贵奢侈的舞会，本来充满各种低低优雅谈笑声的空间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古典宫廷式的绸衬衫，领口和袖子都缀了华丽的荷叶边，黑色紧身的裤子，却赤着脚，坐在一张绒面长椅上。 “各位小姐、少爷，你们看，我们重要的展品已经醒了哦。想想看，由阑殿下转变过来的吸血鬼，身体里……有着殿下的血液。”说到后面声音可以说放得很轻带了十足的诱惑，汪威的手也从我肩头沿着身体线条滑到膝盖，确实像对待一件展品。“是不是只要想到这点，就会觉得全身火热呢？” 会场里小小的惊呼声，看上去矜持尊贵的小姐们微微红了脸，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掩在嘴唇上，眼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的渴求和堕落。 他到底要做什么？我眼角看汪威。汪威从后面抱住我，手绕到我身前，挑开第一粒纽扣，第二粒，第三粒…… “你到底要做什么？”原来我可以说话。 “想做什么？”他停下手，听上去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想让殿下失去你而已。” “我……本来就不重要。” “可是我们只抓得到你啊。你不是殿下重要的孩子吗？” 重要的……孩子……我移开眼睛，如果是孩子……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吧？什么重要的……什么心爱的，都没有用，我要的，是他心里最深的那个位置。 汪威褪下我衬衫，没有完全脱下，一半挂在手臂上，他鼻子在我颈边嗅，“很细腻的皮肤，很香的血味哦。” 那些人的目光我无法承受，饥饿、贪婪、残虐，让我如坐针毡。 “怎么？怕了？惊恐、愤怒、情欲时的血，总异常美味的。” 他抬起我下巴让我脸清楚暴露在众人视线里，“大家看看，这是不是惊恐时的美丽表情？” 众人低低地笑。 他手竟然开始在我胸膛上游走，绕着乳头打圈，先玩弄地拨几下，然后狠狠用力按。 我克制自己不要露出任何表情，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 “很饱满漂亮的形状。”汪威在我耳边说，忽然手伸进我膝盖弯里抬起我双腿，大大分开放到椅子上，一只手搭到我下身两腿间，我瞥他，沈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没有啊。”他似乎很无辜，对众人露出友好地笑，“我只是满足大家不是吗？” 即使隔着裤子，但当众做出这样羞耻的姿势，我觉得耳边隆隆作响，是我的愤怒。 “好了，惊恐、愤怒、情欲，你这盘菜味道已经全了。”汪威猛地咬住我后颈，这是最粗暴的吸血方式，随着他喉咙吞咽发出的咕噜声，血液被夺得越来越多，头颈神经连同这个脑子一阵一阵剧痛，像是激烈抗议。 吸够了，他将我推到地上，“大家一起享受吧，这个妄图夺走殿下的蝼蚁。” 许多吸血鬼围到我周围，挡住灯光，有人踩在我双腿间，有人要扒我衣服，有人揪我头发，我有些昏昏沉沉的没有办法抵抗，这一刻想到的还是阑，温柔的，沉静的，寂寞的，冷清的，闪耀的阑。 “贵客到了。”汪威忽然说。 众人神色一正，我侧倒在地上也看到远处镀金雕刻双开门打开，他背着外面夕阳一身璀璨光耀，慢慢走进来。 我第一次看他穿正式华丽的礼服。纯白色的礼服和着洁白的肌肤，让他看上去简直像雪一样纯粹明亮轻盈。男人体态修长美好，立领、垫肩、收腰，乌黑的头发，润亮的眼睛，领口处和两排扣子都装饰颜色神秘清透的蓝宝石，他仿佛从远古走来最干净尊贵的神只，任何人都不可能匹配亵渎。 “殿……”汪威看着他几乎失神，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露出好像漫不经心的笑容，“阑，好久不见……” 也是这句话让会场其他人回神，强行收回自己贪恋的目光。 阑没有回应，只是看向我。 我觉得难堪……无力、绝望。为什么每次，都要连累他？ 汪威走过来，手落我额头上，“阑，那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美丽尊贵。你收养的孩子也不错，不管手感还是口感都很好。” 阑一会儿才说：“汪威，我以为你成熟了。” 希望我没雷到任何人……OTZ 10 汪威的笑声先压制在喉咙里，听上去十分怪异，然后慢慢地笑出来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以为我成熟了？阑，到底要多少成熟你才觉得足够？就是放任你和那个女人的事吗？！” 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几乎发泄一般一步一步踩到阑面前，“殿下，不，殿下这个尊敬的称呼你已经配不上了。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除了无人能及的美貌，被吸了一半血液的你还剩下什么？那种利用你，吃了你们孩子又想吃你的人，竟然还把她留在身边，你不觉得这样的自己会显得很可悲吗？你简直丢纯血族的脸，丢整个吸血族的脸！还亲自把一个卑贱的人类变成吸血鬼，甚至口口声声说重要，你真死性不改，蠢得可恨！” 面对汪威恨得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咬出来的话，阑显得万分平静，“所以你对小藤动手？” “是的，他是奖品，想要得到他的吸血鬼必须互相残杀，谁是活下来的那个，我就把你所谓重要的孩子奖赏给他。” “疯子。”我说。 汪威一个耳光打我脸上，力道很狠都把我脸抓破，阑眼神一沈走上来，宴会上的血族互相看一眼，全都拦到他身前。 汪威将我拎起来又扔到椅子上，他斜靠着椅子刚才的暴戾又收回去，笑着说：“瞧我刚才在阑面前真太失态了。我刚才其实没有说完，将青藤当做奖品给别人那可是阑不在的情况下……现在阑来了，那自然就不一样了。我想大家应该对阑的兴趣远远超过一个人类吸血鬼吧？”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汪威紧接着说：“各位血族，你们说阑会为了这个吸血鬼做到哪个地步呢？向我们下跪？给我们奉上自己至高无上的血液？还是让那美丽无比的身躯在我们身下承欢呻吟？ 说到最后一句，不管汪威还是周围吸血鬼的眼神都变了，无法克制地银秽贪婪，灼热会刺痛肌肤一般落到阑身上。 无法忍受，无法忍受阑被这样侮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那样的恨意都让我觉得自己会神经爆裂！ “那我们就先进行第一步，下跪，如何？阑？” 阑表现得很平静，他在看我，我也在看他，“你回去。”我对他说。 我想他能看到我的痛苦，如果因为我让他受到伤害，我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真的，如果他真为了我着想，就不要做对我来说无法挽回的傻事。 忽然有人笑了，嘻嘻哈哈像孩子一样没有顾忌显得很天真，这样的笑声对于血族的宴会不得不说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所有人包括我、阑、汪威都看过去，一个精巧美丽的少年两手抱在胸前，依靠在一个蜜色皮肤身体高大结实的大男孩身上，少年神态口气都带有种自然而然地高高在上，“世界上纯种吸血鬼只有五个，每个都永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被尊为殿下，他们对于吸血鬼界而言仿佛王室一样的存在。而你们现在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叛乱！你们，想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吗？”高傲抬起下巴，少年那刻眼底阴霾显得凶暴残虐。 汪威不甘，“是他先遗弃我们，这样的殿下……” 少年隔空甩一个巴掌，那巴掌比汪威给我的显然狠多了，汪威甚至整个飞出去。 “王室就是王室！如果他遗弃你，只能说明你们这些追随者太废！” 阑看着少年眼神放柔，“原来是你，很久不见。” “啊，小阑！”刚才还狠戾的少年竟然又瞬间恢复天真活泼，扑到阑身上，可惜现在身高只到他胸口只能抱住他腰。 那个大男孩刚才有被少年的气势吓到，这时候却头疼扶额，“什么嘛，原来还是小孩子啊……” 少年回过头对对方做鬼脸，“要你管。” “阑。杀了他也没关系吗？”汪威从地上爬起来，已经没有刚才威胁阑时悠然的模样，手按到我胸口，血慢慢流出来，“如果挖了心脏，即使是纯血的你……也无法救他！” “你的任性也该有限度，汪威。”阑推开缠着自己的少年一步步走上来，轻轻叹口气好像面对的只是不听话的孩子，黑色的眼珠却开始慢慢变成红色，先是沉闷的暗红，慢慢越来越亮，到最后是比血还亮眼的鲜红。 本来一起挡住阑去路的血族看到他的眼睛以及他身上渐渐散发的气势给震得不由得往后退，阑显然不用他们让路，那一步只是踩得有些慢，脚尖落地微微用力，空气就在那一刻被搅得一团乱，混乱锋利的气流密集飞出去，阻挡在他前面的血族瞬间被刮飞，趴在地上翻滚再也起不来。 少年闪到大男孩身边护住他，阑继续走来，汪威几乎本能地要往后退，才想到有我，在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挣扎和最后的决绝，他可能想和我同归于尽，猜到这个可能我立刻看阑，希望最后还能看他。汪威果然指甲掐进来，那只要很短的一瞬，而阑需要的也只不过这一瞬，这一瞬闪到我们面前，手掐着汪威脖子轻易将他举起来，汪威双脚离地脖子被越掐越紧，难受得脚直挣动。阑这一扔直把他从偌大礼堂这头扔到那头。落到地上汪威还因为余力滑出去一段，拖出一行血迹。 阑不再看汪威，把手伸给我，“我们回家。” 路过汪威的时候倒地上的汪威嘶吼：“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私，就为了一个人类变成的吸血鬼抛弃血族抛弃追随者，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到底把我们当做什么？！” 像是宣泄很多年的恨意，宣泄完整个人都无力了软了下来，绝望地看着我们的方向。 阑顿了顿，没有回过身，但说：“我没有抛弃血族也没有抛弃你们。” 阑带我出去，原来是幢三层楼十分豪华的别墅，庭院很大，我们往前走，后面有人叫，“阑！” 阑回头，看少年毛毛躁躁奔过来，“你怎么变那么不讲究仪态了？” “仪态？那是什么？”少年摊开手，摇摇头，“阑，我们生命那么长，要讲究这讲究那，会活得很累哦。” 阑只是笑笑。 少年也笑，“与其在意这个，不如在意更重要的东西。” 阑看他，似乎等他说下去。 “比如，如何不要逃避。” 阑抬起的眼睛又低下去。 少年皱起眉，“阑。” “一些事情如果发生只会带来不幸，在发生之前掐断它难道不是正确的选择？” “既然都没发生，你怎么知道会带来不幸？” 阑只是摇头。 “阑！”少年口气硬，但很快又软下来，“用漫长的时间去接受失去是很痛苦，但就因为这样什么都不做，更加得不到，你这样逃避……” “不是这样的。”阑打断他，“你什么都不懂。” 阑不再多说，带我离开。 “哪儿痛吗？”阑问我。 我摇头，阑拿了血族特制的药给我敷上。我看他坐在身边，还是那件白色礼服，他是这么的优秀，美貌、力量、血统，让他即使就在我身边，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显得遥不可及。如此遥不可及的幸福，子掀却得到了。 如果阑不这么优秀就好了，如果阑不这么优秀他就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和我抢，我会好好陪他照顾他爱他，然而现在这样的愿望却变成过分的奢求。 “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子掀这么对你，你还要留她在身边？” “……”阑沉默下来。 “为什么？”真的有些疲惫，“要三番两次救我，对我这么温柔？” 阑低声温柔地说：“因为小藤是我重要的孩子。” 又是这句……一直一直，都是这句！ “我恨你。”我已经无法克制了。 “……” 我真的恨你，明明不爱我却对我这么温柔，总是说重要，却只是孩子……你是太寂寞了吧？因为太寂寞，所以用温柔把我拉进这个无尽的深渊，我真的陷进去了，你却回到子掀身边，把我抛在得不到的痛苦和绝望里挣扎。 真的，恨你！ “对不起。”他很轻地说，细微的动静，我知道他离开了。 我真的……在做什么啊……明明一开始决定了只要在他身边只要看着他就满足了，可是现在却……这是，伤害他了吧？ 我到底，在做什么？ 今天很悲剧，出门忘记带钥匙，很晚才回到家，连文也拖晚了发了 =3= 以后出门必须检查，钱包和钥匙 OTZ 11 在家休息了几天即使头颈的伤口还没好，我还是执意去了学校，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我面前，汪威，明明只相隔几日，却看上去沧桑不少。听到周围细细有骚动，甚至一些学生掏手机要拍照了，这真的不是适合谈话的场合，可是无论我和他，都应该不想与对方单独相处了。 “对不起。”他说。 我更没料到他是来道歉的，“……” 他不介意我的沉默，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殿下还是殿下，和以前一样强大美丽，令人沉迷向往。”自嘲地笑一笑，“我口口声声说他可悲愚蠢……其实最可悲愚蠢的是我自己，我之前却看不透，以为被抛弃就迷失在狂念里……” 手按住自己伤处，男人变得温柔沉迷，“其实他对我这么重要，即使给的是伤害，我也觉得珍重无比。” 我，可以明白这种感觉。 “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男人又换了轻松的表情，好像释怀了，“我不在意你原不原谅我，反正我会从你和殿下面前消失，不再打扰你们。” “虽然很无理，但也请你答应我最后的请求……替我向殿下道歉。我们，始终是景仰尊敬他的，只是……可能太过激烈了。” “我知道了。” 汪威向我感谢地点点头，离开时身姿很轻松，我想他或许真的放下了。 教室里女孩子们立刻围上来，“刚才学校门口和你说话的是汪威吧？” 我点点头。 “他怎么变成那样？看上去好疲惫沧桑！” “我不清楚。” 女孩子沮丧，“我妹妹很爱他，是爱不是喜欢。因为以前差点发生车祸的时候被他救过……昨天知道他出事故退出娱乐圈，她在被子里哭了很久，汪威到底出了什么事？” “……” “小藤，你和他是朋友吗？能不能……” “不行。”我打断她，“对不起，不行。”如果注定无法得到，那么一开始就不要给予期望。 我和阑越来越疏远了，他看到我表情总是很淡漠，很少说话，不会笑，更没有过去温柔和关怀。我想他生气了，虽然那天对我道歉，但是我朝他发脾气说恨他，他自然生气冷落我。 我对他和子掀却还是过去一样，温和亲切，但那只是表面，心里也在疏远他，我想他知道的，就如同我知道他的漠然一样。 我开始有种自己已经死了的感觉，虽然这颗心脏很早就停止跳动，体温冰冷，只有和别人接触怕暴露用工具才有温度，但那也是假的，我身体很早就死了，可是内心却是活的。我爱阑，他是我生命的一切，我珍惜满足他一个笑一句话一份关心，可是现在没了……即使他漠视我我也不会感到心痛，即使他和子掀一起显得亲密我也坦然自若。 我想我是真的连心也死了，从内到外，死寂荒芜了。 于是理所当然比过去更加放纵自己，不断和不同人交往，不是过去无意识追寻一些东西，这次纯粹让自己在别人爱慕追求中堕落。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我不知道，也不担心，因为，我已经死了。 “青藤！” 快要出学校大门了，听到李浩的叫声我停下，“怎么了？” 李浩追了上来，“你干吗走那么快？这几天都是的，投胎也没你这么赶！” 我笑，“抱歉，和人约好了。” “你今天，又有约？” “嗯。” 像是应证我的话一般，不远处的校外有人叫我名字，是我今天约了去酒吧的几个男人，“李浩，有什么事吗？” “……”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顿一下，“没有。” “……” “我先走了。” 他拉住我，我耐着性子等他，他只说：“那些人看上去不好，挺不正经的，你最近却老和这样的人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恰好是他们而已。” 李浩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皱着眉看我，“你不要去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回到家又是三点，今天人多又是气氛很高的酒吧，大家都喝多了，幸好是市区还拦得到出租车。 拖了鞋上楼扑到自己床上，不知道酒精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觉得疲惫……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眼前也是男男女女放纵狂荡的激情和刺激，然而回过神，却一个人在冰冷死寂的房间。 听到声响，我以为是子掀，阑和我越来越疏远的这段时间，倒是子掀一直和我嘘寒问暖…… 笑死了，一副干净清素的模样，却对阑做了那样的事，表面上笑吟吟的，谁知道她其实算计什么？ 我依然讨厌她，恨她，只是从来不表现出而已。 “有什么事？” 我已经知道不是子掀，很久以前我就察觉阑和其他吸血鬼的气息不一样，只是不知缘由，后来阑往家中带女人那些女人告诉我的，因为阑是纯血的关系。也是那时候我知道阑在血族地位有多少尊贵显赫。 阑站在床边，“喝酒了？” “是。” “你的气味很杂，这两天都是。” 我笑了，我以为他已经不在意我了。 “那个人呢？” “谁？” “……他不照看着你吗？” 我没由来地有些厌烦，“阑在说谁？” 大概听出我的不耐，阑沉默会儿，才说：“那天，你要和他上床的那个男孩子。” 我坐起来，看着他，“他不是已经给你消除记忆了吗？我们现在，不过是普通同学而已。” 又是很长时间的静默，我揉了揉头，酒精让神经变得迟钝，即使迟钝，我还是本能克制自己不要说错话……伤害他。 “……对不起。” “没关系，无所谓的。”又是对不起。我一个人笑起来。 “不要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阑说。 我想我真的醉得疯了，看着阑要离开的背影，我说：“不要。” 阑停住，我继续说：“做爱，很舒服的，你不是也常常和不同的女人做？” “我和你，不一样。” 听了这，即便竭力克制还是笑出来，停不住，“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什么不一样？难道因为你是纯血的关系？这样也行？” “你喝醉了。” 我下床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说：“阑，你抱我吧。” 听到他叹息，“不要胡闹。” “才不是胡闹。”我抓他的手摸到那个位置，他用力甩开我，脸色已经冷下。 我却是笑，“没有碰过，没有给男人碰过哦，这里。可是只是今天，明天就要给别人，随便谁都行。”我头靠他肩上，“阑，我不是你所谓重要的孩子？重要的孩子第一次给别人，你舍得吗？” 阑推开我。 我模糊地想，如果平时，给他拒绝那么多次早无法再缠着，心碎了一地吧？ “阑，你抱我吧。”我已经很久没像过去一样，用这样几乎撒娇的口气和他说话。 从前我总是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我会陪你一辈子，不会离开的，所以你不要寂寞，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他还记得这样的口气吗？ 他记得的，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柔和了些。 “早点休息。”声音也恢复以前的温柔。 12 “阑。”我再次扑到他背后，“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真的，子掀那么重要吗？” 那头沉默，我吃吃笑了，推开他，“骗你的。” 我跌跌撞撞往床边走，他要扶我，我甩开他，扑倒床上，“没关系，反正我只是喜欢做爱，每个吸血鬼都喜欢不是吗？和谁都可以，阑不行，和别人也可以。” 阑走过来拖我起来，“不要胡闹！” 我反而抓住他手将他手指含在嘴里，他用力推开我，神色已经愤怒。 愤怒？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过愤怒……他对我愤怒了，他生我气了……我只不过，到现在，还想占有他一次……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这么爱子掀，怎么可能背叛她？我总是这样，被他拒绝过多少次了？却还是一次一次让自己难堪。 从床上爬起来我朝外走，他又拉住我，“你要去哪儿？” 我已经疲倦了，声音提不起来，“不用你管。” “去哪儿？”他声音已经有些重，抓着我的手也用力。他力量无上，一用力我觉得整个手腕都要给他捏碎般疼……忍不住皱眉，他好像冷静些，动作也轻了，“小藤，要去哪儿？” “不知道，只是……不要留在这里。” “你要去和不爱的人做爱？” “那么想和我做爱？” “……”我猛然看他，甩开他手，“不必！肯和我做的人多了去了，未必一定要你！”转身走开，却忽然身体一飞摔到床上，本来脑子就沈这一摔更加七荤八素，稍微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背上压了什么很沈，阑？！ “阑？你做什么？” “做爱那么重要？一定要发展到这一步？你就那么喜欢给我上？” 他一向文雅自重，从来不会说很重的话，听到这我心一冷，脑子清醒不少，回忆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也觉得羞耻难过，拼命挣扎起来。 “你不是要给我上吗？就是要给我上，就闹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自己很贱？” “阑？！”我震惊看他。 他拽我裤子，力用得很大裤子瞬间四分五裂，他有这个力量，然后分开我腿，十分粗鲁，一点前戏都没有直接捅进来。 那一刻的疼痛，我想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阑……” 他没有丝毫怜惜地抽插，下身因为吸血鬼的复生能力不断伤了恢复、恢复了受伤，慢慢的都有种这不是自己身体的感觉…… 翌日醒来，因为吸血鬼的再生力，不管宿醉还是给粗鲁对待的疼痛都没有留下，以至我一瞬间遗忘昨天发生什么事，直到坐起来，看到凌乱的被褥和床上大滩大滩的血迹。 也就这时候，我注意地上有阴影，阑站在窗前，沉默、冷凝、疏远。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偏开目光，他依然不说话，我下地，向他走去两步，他开口了，“你走吧。” “……” “不要再回来了。” 我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我真的以为纵使有一日他不要我抛弃我了，我也可以淡然木无感觉地走出去，可是……现在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好像血液飞速倒流，身体像被冻僵一样无法动弹……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现在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是因为昨天……我勾引你的关系？” 阑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冷，忍不住发抖，动了动嘴唇，无措又向他走去一步，怕他再拒绝我又停下，“阑……对不起，昨天我喝醉了，明明知道你和子掀……我还这么做，如果子掀责怪我会向她道歉的。对不起……”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阑。”深深呼吸，可是还是觉得喘不上气。 他转身要走，我顾不得飞快上去抓住他，他没有回头，我尽量稳住声音，“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总是寂寞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有一天我忍不住出去，回来你也让我走，我那时怎么说的？‘阑，以后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一辈子都在你身边，绝对不离开你！’” 多少年了？都一百八十多年了吧？我却还记得，一字不差地记得。原来我远比想象中还要彻底绝望爱这个人，现在被翻出来，只觉得天翻地覆一般让我崩溃。我怎么会以为自己死了？怎么会觉得深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心，已经死了？ “我有子掀了。”他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回答我。 很轻的一句话，却将我瞬间打得四分五裂。 是啊……他已经有子掀了啊…… “所以……不寂寞，已经用不着你了。” 我抓住他的手很轻易地从他身上滑落，他没有眷念地离开，我呆呆看着打开的门，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梦，好长好长有两百多年的梦……我知道是梦了，梦却还在延续，而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仿佛和邂逅他时一样的一场雨，打在身上又冷又疼，我一个人静静地木然地不断往前走，旁边轿车一辆一辆刷地飞过，我靠得近，污水全都溅身上，不过那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不去学校了，自然也没所谓的家可以回，这雨下了两天，不吃东西不睡觉不喝血，我一直坐在河边，看着河水涨起来，渐渐又要淹过一阶楼梯。 找到我的竟然是李浩。 “青藤？！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在这里？！”看我淋雨坐着李浩很震惊，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不愿意，挣开他。 他又拉几下，没有用，气得骂，“你这该死的，你到底干吗？疯了是不是？！”他也不打伞了把伞扔到一边，脱下外套先将我包住。 “我不冷。”雨中我回答他。 他被我气得都有一会儿说不出话，“……你不冷，你这样体温叫不冷？！你个混蛋，一声不吭两天不来学校，家里也没有人接电话，该死的，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吗？竟然还坐这里淋雨！”摸了我不可能真正温暖起来的手，李浩渐渐骂不出了，竟用力抱住我。 好温暖的怀抱，这是我和阑没有的。 “你这个笨蛋，没见过比你更乱来的！你这个笨蛋！”声音越来越低，李浩将我越抱越紧，还搓我的手替我取暖。 我跟着李浩回家，李浩房子不大，家里却只有他一个。脱了鞋进门，他不顾自己却先照顾我，拉我进大厅把我按沙发上，很快翻了件干净衣服和新毛巾，“快点擦干然后换衣服，不然肯定要生病！” 我不会生病的。但还是接过他的衣服毛巾，他在旁边板着脸等着，可能受不了我的慢腾腾，看了会儿就耐不住帮我扒衣服，快速擦干身体，顿了下再拉我皮带…… 我按住他手，这次动作快了脱下裤子，他看我，我看他，好吧，再脱掉内裤。他这才想起来，“我内裤没帮你拿。”匆匆进了卧室，出来把内裤递给我，脸却撇到一边不看我。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逗他的，但是现在我不想也没有这个心情。 收拾整齐后他倒了杯热水，“喏，喝一点暖暖。” 我接过来，“你也快点把湿衣服换了吧。” 他点点头。 他换好衣服坐在我对面，表情有些严肃，我还没见过他这样，“青藤，你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是好兄弟，难道你连我都不能告诉？” 我摸着热乎乎的杯子，喝了一口，热水从喉咙直暖到肚子里，“没什么事。” 他脸抽了抽似乎动怒，但又忍下来，“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等雨不这么大了我送你回家。” “不要。” 他惊讶看我。 “我……已经没有家了。” “青藤，你？！” 他已经不要我了，他让我走，他再也不要看见我了，他已经不寂寞了。 而我，却一无所有。 “青藤，你，你不要这样，有什么事好好说。”他围着我手足无措。 我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止不住，捏着杯子我用力蜷成一团，另只手抓着胸前衣服，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什么都不剩下，为什么他不爱我？ 明明那么亲密地拥抱过，明明那么温柔地对待我，却什么都不剩了，现在。 “青藤，青藤你不要这样，你别这样，我们好好商量，不管什么事一定都能解决的。” 我抓住前面惊慌混乱的李浩，用力抱住他，他过了一会儿，也用力回抱住我。 13 我在李浩家住下，原来他父母去国外了，就他一个人在这里读书。这一住就是两个月，我没见过阑，过去我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没有阑的日子，而现在失去他了，我却依然活着。 不过，这里应该死了，我按住胸口，对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微笑。 我也不再不断和别人交往，每天和李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我一直以为他从里到外都是大大咧咧没有神经的人，没想到生活上却很细心很照顾我，那种温柔关切，平凡琐碎却让我觉得温暖。 每天他都烧菜，烧得比子掀好，我陪他一起吃，因为不出去也不吸血了，吸血鬼的身体没有注入新鲜温暖的血液一天天变得苍白孱弱，李浩很担心，总是捏着我只有虚假体温的手，考虑该弄些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我不止一次告诉他没关系，他却总不听，对我态度也越来越小心照顾。 周六被李浩好说歹说同意和他去游乐园，一起的还有张纪优。那天阳光很好，我晒着却有些昏昏沉沉发软，我想因为吸血鬼本身就有些惧光的缘故。 李浩和张纪优都看出我不适，纪优说：“要不算了，改天再去吧，今天还是回家休息，青藤你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好。” “没关系。” 张纪优瞪李浩，“你怎么回事？青藤住你家你怎么都不照顾好他？自己倒白白胖胖的，你虐待青藤呢？” 李浩郁闷，一脸挫败，我失笑，“纪优，李浩很照顾我的，我没事，只是看上去不太舒服而已。” 张纪优担忧看着我，李浩也忧郁挂心，我笑推他一个大个儿，“做什么呢这表情，好像我要死了似的。” 李浩赶紧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多吃东西少说话！” 我给他逗了笑，先往车站走，李浩立刻跟上到我旁边，纪优在他身边，这时候一辆车从车流出来，停在我们旁边。 李浩惊叹，“保时捷！” 我皱了皱眉，觉得晕眩感更重了，那人从车上下来，李浩忽然一退撞到我身上，我感受到他的紧绷，张纪优倒一直好奇地看着对方，又看看我，“李……伯父？”对着这样显得年轻的人如此叫，大概自己都觉得怪异，纪优很迟疑。 阑听了也微微一愣，一直看着我的目光转到张纪优身上，这才又看回来，“青藤。” 我朝他点点头，对张纪优说：“上次和你开玩笑的，这人，是我一个朋友。” 张纪优很尴尬，“真的对不起……因为青藤和我说你是他父亲，青藤，你怎么开这种玩笑！”转头又抱怨我。 我对她笑笑，目光转回来落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什么都不想说。 气氛一下子奇怪起来。 最后反而李浩先打破沉默，拉拉我的手，“青藤，你有什么话快和他说吧？然后我们去赶公交，已经晚了。”说完就看阑，他不是习惯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我很轻易就看出他对阑的敌意和……一丝恐惧。 或许，阑吸我血的一幕对他太过深刻，所以即使消除记忆，也多少留了阴影。 我对阑说：“我们要去游乐园，你也有事要忙吧？下次见。” “你脸色很差。”男人很平静，“我送你们吧。” “不用了。”我拒绝。拉了李浩，又对张纪优说：“我们自己去吧？” 张纪优自然点头。阑在那边却忽然皱了眉头，几步走到我面前，似乎夹了股气势，张纪优和李浩都不由退后一步。 真的站到我面前阑却似乎平静了，声音也比刚才显得有温度，“既然已经遇到了，我送你们吧。”微微盖下的眼帘，幽邃的，好像印着我的眼睛。我沉默，阑也沉默。李浩不愿意说话。张纪优看这样情景，还是说：“青藤，既然他都提两次了，我们就不要再推托了吧？” 我收回目光，默默点点头。 结果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和我们一起进了游乐园。大型游乐场里没什么小孩都是高年级学生和成年人，阑穿得简单休闲，却掩不住从骨子里散发的贵族一般的雅静贵气，几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幸好张纪优和李浩不太在意被围观，并没因此扫兴，从过山车下来已经中午十二点，正午的阳光最猛，我扶了扶额，觉得有些吃不消。 李浩说：“我们休息休息吧？” 在一家食品店前的太阳伞下坐下，李浩又问，“你们吃什么？我去买。” 张纪优说：“我和你一起去。” 李浩看看我又看看阑，想想还是说：“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我抢张纪优前面说：“纪优，你就和他一起去吧。” 李浩皱眉看我，我对他点点头，他犹豫一下，还是和张纪优去了。 就剩下我和阑两个人。 “今天本来要去哪儿的？”我问。 “……” 我笑了，这还用问吗？阑不喜欢出门，如果出门，多半子掀的缘故吧？ 他看着我，慢慢说：“有个演唱会，她想要那个人的签名。” “殿下，还真的疼爱她。” 我第一次这么叫他，他看我，一会儿又转开头。 “既然答应子掀，为什么又和我们来游乐园？” “你脸色不对。” “……” “没好好吃东西吧？” 我忍住不让自己失态，“吃什么？饭，菜？大家都吃这个，我也吃了啊。” “……” “还是你说的其它东西？” “你果然，已经很恨我了吧？” 真是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我怎么会恨他，我爱他的，恨不得把他一笔一画刻在自己骨头上心里的。 张纪优和李浩回来，我不知道是不是李浩出的主意，竟然给阑买了三球冰激凌。 李浩把冰激凌递到阑面前，阑没有接下，只是看着李浩，李浩是有些害怕的，没有缘由，所以更加讨厌阑，“你要不要？” 我告诉自己只是不想让李浩惹怒阑，让阑伤害他，要去接那冰激凌，阑却先一步接下了，低头看着手里的冰激凌球，安静的，没有表情。 过去看到这样的他，总是会忍不住抱住他。 李浩将我拉回座位，“给你买了汉堡和奶茶。” 我对阑说：“我和你换吧？” 阑也不吭声。游乐场里为数不多的小孩路过，拉着妈妈的手指着阑说：“妈妈，那个叔叔吃冰激凌，我也要吃！” 阑看过去，并没有生气，依旧平静只是稍显清冷的神情。 我扶扶额头，这次不再犹豫要从阑手里拿过冰激凌，谁知道身体一下无力，手一撑打翻阑手里冰激凌，冰激凌掉他身上滚地上，在阑衣服上沾了一陀粉红色残渍。 我心里叹息，抽了纸巾弯下身帮他擦，忽然听到周围有女生兴奋地惊呼，“你看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好像GAY哦！” 我擦的手一顿，继续擦。李浩却忍不住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们胡说什么？！谁是同性恋啊！花痴女！” 李浩不反驳也罢了，毕竟女孩子声音不大，他这样吼反而让本来就投我们身上的目光变得正大光明起来，甚至有人窃窃私语指手画脚。 李浩估计也知道自己错了，看着我一脸愧疚，看着周围人又怒又恨，还是忍不住，“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啊！” “李浩，不要管他们了。”我帮阑擦干净了起来。 “……对不起。”李浩郁闷，看阑却是忍不住瞪他一眼。 我忍不住好笑，“我帮殿下再买一份吧，你们先吃。” “殿下？”李浩和张纪优都奇怪看我。 “嗯，已经叫习惯了。” 14 回来的时候只有张纪优一个人在说话，“你和青藤都好厉害，我和李浩都叫得很厉害呢，你们两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浩转过头看另一边似乎不感兴趣，阑也不回答，张纪优看上去有些尴尬，但为了不让气氛冷下来更奇怪，只好继续说：“不过想想也是，你和青藤这类型男人真无法想象惊慌失措的样子，你比青藤大几岁，怎么认识的？” 我坐下来，将快餐放到他面前，“对殿下这么感兴趣？” 张纪优瞪我，我想她辛辛苦苦撑场面还要给我这么说，一定心里骂我了。 我和阑说：“你看看合不合意，如果吃不惯这样的快餐，我们再去前面的餐厅吧。” “鸡腿和橙汁，不就传统快餐吗？来游乐场是玩又不是吃，没那么娇贵吧？” “李浩。”我制止，李浩有些郁闷委屈地看我，就不再说了。 张纪优笑，“没关系啦，吃不惯就去餐厅好了。” “没关系。”阑说。 但是他没有吃多少。 “我们去餐厅吧。”将垃圾集中到一个塑料袋里，我背起单肩包要起来，阑抓住我手腕，依然冷冷的温度，他是很少为了掩饰身份让自己有体温的。那一刻我顿了顿，阑本来应该也要说什么的，却也沉默，只是拉着我。 好一会儿就听到张纪优说：“怎么了？” 我回过神，挣开阑的手，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他说：“怎么？” “不用，我只是没胃口。” 也是，平时阑除了血很少进食，当然子掀的饭菜是不同的。 “好了，既然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吧？刚吃完饭不适合太剧烈的……不如我们坐摩天轮？”张纪优提议。 阑很少开口，张纪优同他搭了几次话一直被无视，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我、纪优、李浩说说笑笑，他在一边沉默站着，没有表情，我不知道别人眼里的他是怎么样的，在我看来却像以前一样寂寞孤冷。 我已经看他几次了，第一次看了告戒自己够了，不要再作践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按住胸口我想它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又以为它死了，它却又为他有疼痛不舍的感觉。 可即便有了又如何？他已经有子掀了，他明明已经不寂寞了，也用不着我了。我在这里对他的一切心疼不舍都枉然的，不过自作多情罢了。 “青藤？” 我回神，“嗯？” “你又走神了。”李浩有些失望。 “抱歉，可能昨天没睡好，你刚刚说什么？” 他打起精神，“我说，和我一起坐吧，摩天轮。” 我惊讶下，本能看向张纪优，她想和阑坐？ 张纪优笑，“阑，我和你坐不介意吧？” 阑不知道看着哪儿，这时候回过来，眼睛先在李浩上定了定，再落我身上，“我和你坐。” 李浩冲动一上前，我真怕他做出什么要拦，张纪优却先一步抓住他，对着阑，“你不愿意和我坐吗？” 一般人被这么问，一定不会回答伤害别人的话吧？可是阑没有顾虑，“对，我不愿意。” 即使一直很独立自信的张纪优，这时脸色也免不了变了变，李浩收不住，“你会不会说话啊你？” “李浩。”我拉他。 李浩生气，“是这家伙说话伤人，青藤你干吗要帮着他？！” 我叹气，今天这四人约会显然已经败兴了。 最后还是我和阑坐上一辆摩天轮，车厢被吊着有些摇摇晃晃升上天空，蓝天白云越来越近，土地建筑绿化越来越远，渐渐的身陷在一片空朗清明里。 我撑着窗沿看着外面美好的景色，我已经不想和阑交谈，他却把手伸到我眼前，我一吓，因为那只手腕有条血痕，血珠滚着落下来。 “你做什么？！”我克制不住愤怒。 “喝掉。” 我转过头，他手腕又逼近，我忍不住推开，“我不要。” “不要任性。”他语气比刚才四人时已经温和多，但我还是给他触怒，“我任性？！” 他沉静看着我。冰凉深邃的目光，在这目光里我渐渐冷静下来，“阑，任性的是你，纯血的血液多珍贵你不知道吗？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我不是第一次给你吸血。” “是的。”我对他笑，“但是现在和过去不同。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你的血了。” 阑俯在我上方，用力抓住我手，表面还是沉静的，但是我这么了解他，自然看出他面孔的紧绷，“我这么说你不高兴？你不高兴什么？不管哪个吸血鬼都不希望自己的血给别人渴望吧？那是不尊重，何况对像是纯血的你。” “不吸血，会越来越衰弱。”他盯着我说。 “我不在乎。” “……” “你也不要在乎。因为你已经有子掀了。” 他垂下眼帘。 “你已经用不着我了，还让我从你身边离开。” “小藤。” “所以我怎么样，也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你不要惹我生气。” 我惨然笑，“到底谁让谁生气呢？”我抓住他流血的手腕推回去，“阑，不要忘记大家的嘱托，请爱惜自己。” 他维持那个不自然的姿势很久，我扭头看着外面不愿意看他，很久感到肩上一疼被他掐住按倒椅子上，车厢剧烈一晃动，他伏在我上身要将手腕按入我嘴里。 一旦尝到他的血，纯血的血，被遏止很久已经很饥饿的吸血鬼本能一定会战胜理智变得不可收拾，会伤害他也会伤害我自己。我激烈挣扎反抗。车厢摇晃得更厉害，还能听到机械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愤怒了，“阑，你到底要做什么？放开，等会儿下去你要怎么向别人解释车厢的异动？” 阑不听我，一只手就按住我两只压在头顶，身体也落下来紧紧压制住我的。我力量不如他反抗不了，只是凭着一股怒气即使给他弄得疼了也奋力扭动挣扎。他手腕已经压到我嘴里不管我甩头还是用嘴唇想把它挤出去都没用，嘴唇越来越觉得湿润，阑的血要流进我嘴里了，阑却这一刻压制我的身体忽然离开，身体自由我立即借他死死按住我的力道反抽出身避开阑的手腕。 那时我已经喘气，要和他对抗无疑用了我很多力量，“阑！”我沈声喝他。 摩天轮已经转过一圈朝下走，慢慢能看到大型游戏设备。 “放开。” 他终于放开我，坐到对面。 我呼吸平复下来，觉得疲惫不堪，没想到阑忽然开口，“已经很久了。” 我宁静下来，听他说下去。 “久到已经让我已经觉得荒芜。”他看向外面，一圈坐了人的机器像巨大的摆锤高高甩到高空荡下来，刺耳的尖叫声普通人都可以听到，更别说吸血鬼的我和阑。他看着那一幕好像沉浸在里面，“高兴、悲苦、恐惧、愤怒，这些慢慢地都好像消失了，最后只剩下空空的壳子。” “子掀，听上去很古意不是吗？因为我遇到她的时候就是古代。七八百年前的事了，正是元朝要被推翻十分动乱的时候。看到她的第一眼，婉约，柔弱，干净，秀美，我想要一个人陪伴，而她就是我的选择。我把她从官兵手里救下，将她转变成族人。” “起初的三百年，我们过得很幸福，我因为她不再觉得寂寞荒冷……我们甚至认真考虑将来。”阑笑了，很浅，自嘲，“很可笑不是？我们，怎么会有所谓的将来？” “慢慢地她开始变了，她再也无法忍受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寂寞的日子，也无法容忍吸食人血像怪物一样的生存方式……她杀了我们的孩子的时候，她说她是为了孩子着想，她不希望再一个生命像她一样被时间和寂寞折磨至疯……她恨我了，她彻彻底底恨我这个把她变成怪物的人。” 我滚了滚喉头，“阑……” 阑从回忆里醒来，看着我，我看到他嘴唇动一动像要说什么，摩天轮却已经到底了，车厢门被打开，李浩焦急站在外面立刻将我拉出来，“刚刚怎么回事？你们车厢怎么晃动这么厉害？他欺负你了？！” 我看着他急切关心的模样心里一阵温暖，却也好笑，“没有，什么欺负，你都在想什么？” 旁边工作人员说：“以后请不要这样，毕竟是高空游戏设备，有危险性。” “很抱歉。” 李浩一直心神不宁，跟在我后面几次追上来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看着阑的目光越来越防备。 出了游乐园，李浩更坚持说：“不用你送了，我们自己回去。” 我看他很坚定，“阑，我们自己回去。” 阑过一会儿，才说：“你……住在哪儿？” “李浩家里。” “回来吧。” 我惊愕。 李浩也猛地看向阑。 我指甲在手心里狠狠地掐要让自己平静，让我离开又让我回去，这算什么？就算我回去了又怎么样，看着他和子掀两人缠绵亲密？ 子掀……我瞬间冷下来，是啊……有子掀，有她的存在，即便是他开口让我回去的，也没有意义…… “不了。” 李浩却在这时做了出乎我意料的事，他竟然扑上去狠狠打了阑一拳！而阑也可能没预料到所以没躲开！ “李浩！你做什么？！”我几乎惊叫拉住李浩。 李浩愤怒，指着阑吼：“是你！是你这个王八蛋在下雨天把青藤赶出去让他无家可归！” “李浩！”我提高声，已经顾不上他会不会起疑用比普通人大很多的力气要把他拖回来，没想到李浩凭着怒气竟然还能往前冲！ “李浩！” 阑脸色很冷，李浩好不容易给我拉回来了还不死心要踹他，“你这个王八蛋混帐东西，你不愿意照看青藤我照看他！你他妈既然那么狠把他赶出去就不要再出现他面前！” “李浩，够了！” “青藤！”李浩忽然停下挣动，转过身无比郑重对我说：“青藤，我说真的，我、我喜欢你，所以我来照顾你！你就住我家，我可以照顾你！” 我被他突然的告白弄得愣在当场，李浩可能也是被气到了冲动说出的，说出后也呆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 我看着他，他有些闪躲，但最后还是看向我，这个年纪的人眼睛很清澈也很火热，尤其李浩的，像燃烧了什么一样充满热劲活力。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被他的火热和生气吸引，不自觉地点了点头。随即脑子一片空白，恍惚间看到李浩欢呼跳起来，回过神的时候，阑已经不见了。 15 我和李浩开始交往，像普通情侣一样，又很大不同。他把重心完全转移到我身上，课间也黏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端倪，反正张纪优是知道的。后来她告诉我游乐园一行是她的主意，原来李浩一直有和她说自己对我的感情，她为了撮合我们也是鼓励李浩提议约会的。 却没想到阑会出现，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结果还是一样的。 时间不断流逝，我没有想过未来，虽然李浩有和我提过，听着他认真的口吻看着他憧憬充满幸福的眼神，我脑海里想到的却是阑，阑浅浅笑着却是自嘲的脸。 我考虑过自己对李浩是怎么样的感情，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不管他照顾我的无微不至还是简单一个拥抱一个笑容都让我感觉到温暖和生命的朝气。 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怎么了，今天一天都不开心的样子。我做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从商场玻璃上看到自己苍白的脸，没有血液注入的身体一天天衰败，这样灰暗死气的我能拥有李浩，生活越久快乐的同时也会不安，我觉得我在把他拖进深渊。就像阑当初对我一样。 “没有。”他闷闷不乐。 “是中午那个女生？” “才没有！” “我拒绝她了，当着你的面。”把那些担忧不安藏起来，我对他很单纯地笑，“当然即使你不在，我也拒绝的。” 他终于说实话，“那些女孩子……烦死了！以前就没觉得她们那么烦……干吗都找你？又不是世上没男生了！” 我拍拍他背安慰，他也不顾周围人眼光将我整个揽到身前，用可怜巴巴的口气说：“青藤，我们今天晚上出去玩吧？” 不是我想拒绝，“今天作业布置得很多吧？” “没关系，明天早上抄嘛。”他甚至语气开始撒娇。 我失笑纵容，“那好吧。” 和李浩先回去放书包，然后去餐厅吃饭，吃完饭在旁边一家电影院看电影。这不是一个特别繁华的商业区，范围也很小，看完电影出来李浩说想再走走，我们走了没多久周围就安静下了。 “我们去那里看看吧。”他竟然牵住我手，指向一个沿着河滨建设的小公园，公园虽然紧挨着灯火通明的高级住房，里面却黑漆漆的好像没什么人……我看看李浩牵着我的手，这家伙，算计好的？ 李浩注意到我目光心虚地挺了挺背，脸上浮起可疑的红色。 我们在交往，交往中的人喜欢创造机会是正常的，我自然顺他的意思，“好啊。” 他很高兴，牵着我的手更紧，带我往前走。 我们靠着河滨的木制栏杆停下，晚上的风吹到身上应该挺冷的，我看李浩缩了缩脖子，朝我憨憨地一笑，“冷么？” “还好。” “逞什么强。”把我揽住帮我挡风。我笑了由着他。 “青藤……你能不能，帮我说说阑的事？你为什么要住他家？” “……” “……哎……我真是……”可能因为我的沉默，李浩露出懊恼的表情用力抓头，脸上故作轻松，“你上次就不想说了，我个好奇心还这么重，大男人那么八卦，没前途了。青藤，别生气啊。” 活了这么多年，看不出他眼底的失望和苦闷是不可能的，“没关系……其实都是我不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青藤……你，你不要伤心，都是我那么八卦做什么……你别想了，以后都别想了！” 看他有些无措想安慰我的样子，我心情确实稍微好起来，“没什么伤心……变成这样是没办法的吧，或者说是我一手造成的……反正，不是他的错，现在没有办法清楚告诉你，李浩，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本来就是我乱说话，我嘴笨！” 我们渐渐都沉默下来，就听到水被风撩动的细微声响，还有远处大马路上传来亦真亦幻的汽笛声。 李浩似乎不是很自在，两只胳膊搁在栏杆上，看着别处微微吸一口气，我猜想他应该还有什么事。 李浩靠过来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个动作，我看向他，原来他也在看我，并且身体越来越靠近，脸向我凑过来，渐渐近到甚至能感受到他紧张短促的呼吸的地步…… 他，要吻我？唇舌交缠那种？我以为我只会和阑接吻。看他已经近得再看眼睛要胀……我闭上眼，满脑子却都是阑…… 阑，他的气息也是冰凉清冷的，嘴唇柔软有种清香，即使刚吸完血后也是，我喜欢等待他靠过来最后吻上的那个过程。雀跃、兴奋、欢喜、满足，那会让我有活着的感觉。 在最后一刻，我用力推开李浩，李浩错愕受伤地看我，我一阵混乱，“对不起李浩，我只是……” “啊，没关系。”他回过神，努力笑了笑想用不在意的态度掩饰尴尬和低落，“是我太突然了。” “我们……回去吧……” 李浩震惊地看我，我说：“回去再做这些，这里，毕竟外面，不方便。” 本来是绝望不可置信的神情，李浩一瞬间放松下来又狂喜，“你，你不是不愿意和我……” “胡说什么？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李浩高兴得仿佛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看他心情恢复我也放心下来。我……无法和他接吻，也不想对他不公平，那把身体交给他，可以吧？ 我知道我和李浩没有未来，只是沉浸在他的温暖里，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还是如此强制。我想李浩带我来这个人迹稀少的公园是为了营造情侣的气氛，却没想到也方便其他一些人。看着前面几个人，我不由转向还不清楚状况的李浩，心里微微苦涩。 李浩大概顾忌有别人，牵着我的手松了松，但立刻又紧了，有些奇怪地看着公园入口，几个高大穿一身黑的男人，大概也开始察觉到什么，眉头开始皱起来，身体往前整个挡住我。 男人们一步一步走过来，冷硬的脸没有表情，散发一种沉默和肃杀，“我们是来找你的。”话是看着我说的。 李浩要对峙，我把他拉下来，“你们是谁？” 男人却不回答我，当着我的面先扭脖子，脖子里骨头发出可怕地喀喀声，李浩整个脸色变难看，要护我但给我强制压在后面，惊讶看我，“青藤？” “我来，你到后面去。” 他看看我又看看几个男人，“他们是谁？你认识？” “我不认识。” “是流氓？”李浩又立刻否认，“不对，黑社会？” 黑社会？那打扮和气势确实像，不过实际上比黑社会还要可怕。我问他们，“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目的？其实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殿下吧？” 男人冰冷地拉开嘴唇，“不知道什么殿下，我们是来要你命的。” “你们说什么？！”李浩听到这句声音都拔高了，看男人沉默凝重但很快围过来，拼命要挡我身前，“李浩！到后面去！”我第一次这么厉声和他说话，他震惊看着我，我直接将他推后。 幸好，他们目标只是我，没有牵连李浩。而李浩后来也只能呆呆看着我们，恐怕连移动都忘记了。 16 那些男人在李浩看来或许很可怕，冷硬坚固的表情，高大勇猛的身躯，几乎全身散发一种冷凝和肃杀。活脱电影里走出来的杀手。 可在吸血鬼的我看来他们才转变，力量微薄，根本不足齿及。只是数量多了点看气色又大量吸血的，相比我血液空亏已久渐渐虚弱的身体要有气力。 那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场面，虽然吸血鬼的速度很快，人类的李浩根本看不到细节，但他可以看到一片一片洒下来的血、肉、甚至零碎的肢体。 打败他们不是很吃力，只是力量透支一时有些疲软，想到没有累及李浩心里松口气，转过身却看到李浩……瞪大眼睛看着我，脸色苍白全是惊恐拒绝，甚至在我向他走去一步时险些跌坐到地上。 那一刻的感觉……像是疼，又像是定心，自己果然和李浩是不可能的，那些把他拉进深渊、污染了他的不安也不需要了。 我还记得成为吸血鬼的第一天，阑带着我去喝血，我看着他让一具灵活热气的身体慢慢软下来，现在想想那是吸血鬼里很温柔的吸血方式了，当时只有人类经历的我却无法接受并且害怕，当他向我走来，我排斥地退后了一大步。 他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也像现在的我这样，感受到一点疼痛？ 人类与吸血鬼，界线鲜明得可怕。 “对不起。”我对李浩用最温柔的口气说，并伸出手，“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相反，我要把你从这恐惧中彻底拉出来。 他先是不肯，拒绝提防地瞪着我，慢慢地眼神变成惊愕，好像起初没认出这个是我，现在认出了，又回想刚才的一幕，那瞬间他可能以为自己在做梦，求证地期待地转向那个方向，当看到一地血一地尸体，又绝望消极地看我。 “没事的，不用害怕。”我向他慢慢走去，他只一直瞪着我，没有闪躲，我怕吓了他动作一直很温柔亲和，终于到他面前，一只手托住他脑袋，我再也没机会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在那么近的距离和他说话了，“这些日子……李浩，真的谢谢你。” “……” “你给了我很多，我的一生可能很漫长，但我会一直记得。” “你……你……”他抽气着，“你到底，是什么？” 我喉咙咽了咽，那是像被尖利的东西梗住一般的疼痛，我不知道从头到尾，这两百年，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李浩。”嘶哑的声音，我认真地注视着他，“不会再让你觉得害怕了。”我要消除你的记忆，让一切回到原点，你记忆里会有李青藤这个人，可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在堕入地狱之前，我会用我的手牢牢抓住你，所以你不必害怕。 我正要消除他记忆，他却忽然抓住我手，“我想起来了，阑，是吸血鬼！他吸了你的血！”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脸孔，“所以我即使不记得了也潜意识排斥他……而你，我总觉得你在我们之间竖了一道墙，就是因为你，你也是吸血鬼？！” “李浩……” “你们对我做过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能力可以消除我记忆？所以我才不记得那件事？你现在要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消除我记忆？！” “是。” “我不要！” “李浩？” “青藤，我喜欢你。” “……”我说：“即使我是吸血鬼？” “是的！我会保密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青藤，不要消除我记忆，我不想忘记，一点点都不想忘记……我想，更接近你更清楚你的事。” “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转向那一地同族的尸体。 又一次想到那恐怖血腥的场面，李浩脸上失去血色一下出神了。 “李浩，”我轻轻叫他的名字，他目光回到我身上，“我是为了你好。” 他盯着我恍一恍才摇一摇头，猛地清醒了，舔着嘴唇声音干涩，“我……我可以……我可以习惯，我一定可以习惯的！这次是意外，因为他们先找你麻烦的，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他们对不对？不然学校那么多女孩子跟你约会过，早死了对不对？！” 他又想到个念头，只是口气不那么肯定，“我……我，我也可以变成吸血鬼……然后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 我摇一摇头，温柔看着他，“李浩，我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只要把我变成吸血鬼，我，我们也是……” 我打断他，“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他说过的话，他的神情，他的怀抱，和他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一切……李浩，你根本无法想象这种感情，有时候它汹涌得让我觉得窒息……我告诉自己我其实不想他的，我也喜欢你，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可是怎么能欺骗得了自己？失去你我会很痛苦，可是如果没有他，我就彻彻底底死了。” 他像没听明白我到底说了什么，只愣愣地，苍白地，没有神采地看着我。 “所以……李浩，为了你好，我们，结束吧？” 我消除了他从我们交往开始的记忆，翌日消除张纪优的，做完这些事我力量所剩无几。不知道该去哪儿，我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慢慢觉得累了，随便在个没人的死巷里靠墙坐下。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虚弱的关系，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晚上，下雨，有些冷。 睡过去，再醒来，白天，有人注意到我在远处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来。 最后次醒来，雨又下了，打在身上已经没有感觉。 哗啦哗啦的水声，没有睡意，侧躺在地上看着雨水掉下来溅开成花……有些地方积成水滩，被打得波纹连连，偶然有辆车开过，灯光在水面上一掠而过，清冷无声。 意识模糊的时候，有嗒嗒嗒的脚步声飞快靠近，再感受到那股气息，曾经那么熟悉那么让我心安，现在却好像变得陌生了，仿佛隔了很长的时间，心里却有股酸涩窒闷……他扶我起来，将我脸上水甩掉，我撑开眼皮看到他，同样在雨里，头发被水冲刷地贴住脸孔。 “……”想叫他，才张开嘴，我知道那是很细微的幅度，他不一定察觉，我看到后面跟着阑慢慢走过来撑了伞的子掀，嘴巴又合上。 他帮我洗澡，擦干身体抱到床上，上药，没有说一句话，做完了离开，没多久又进来，递来一杯血。 我将被子拉高，侧过身背对他，听到他叹息的声音，杯子似乎被放下，在玻璃柜上轻轻一声，随即床边一重，我转过去，阑上床了，躺进被子里抱住我。 “我们很久没一起睡了。”他用平淡的陈述的口气说。 我点点头，伸出来的脖子缩回去，他从后面抱住我。 “怎么会受伤的？” 我闭上眼睛。 “……他呢？” “他欺负你了？”他这句话是离我很近说的，气都喷到我脖子上很痒，我缩了缩脖子，埋进被卧里。 “……你，”他抱我的力道紧了紧，“已经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身体很累很困，但是他抱得我不舒服又睡不着，我挣了挣，他放开我，下床离开了。 夜里做了梦，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梦里场景很模糊，我只看到自己坐在古典西方很华丽的高背椅上吃什么，阑走到我面前，带着温温的纵容的笑意，“喜欢吗？” 我用力点点头。 “阑，你不吃？” 阑摇头，“我不喜欢甜的。” “可是很好吃。” 阑还是拒绝了我，转身要走开，我猛然拉住他，他一时不防往后一退，我乘势扑到他前面，蛋白杏仁圆饼咬了一半喂进他嘴里。 一开始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也尝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味，他舌头伸进我嘴里，我们激烈拥吻，甚至不知何时倒在床上。他亲吻我身体，手伸进我裤子里，我几乎惊叫，“阑！”是被他的激烈吓的。 他猛地停住，抬眼看我，脸色变得很奇怪，扔下我就不见了。 “阑……阑！”我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只看到他背影融进晕开的一团光里……我醒了，猛地坐起来剧烈喘气。 “怎么了？”听到他的声音，他在我旁边坐下，我下意识要把手伸向他，却猛然清醒。 只是梦……而他即使在我身边，也已经离我很遥远了。 我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平静后对他摇摇头，又躺回去，很累，一点也不想动。 “还是……不愿意吸血？”他的语气很平，听上去有丝落寞。 是听错了吧？不是有子掀了？我将被子拉高盖过头顶，日光落在身上已经让我有被蒸发的窒息和不适…… 阑将窗帘拉上又回来，“不要总闷在床上，不如看电视，或者玩电脑？” 过了一分钟，“我明白了，是他的错，我会杀了他。” 我猛地将被子掀去，那时他已经快走到门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几乎哑着声音问他。 “他真这么重要？” “阑，你为了子掀定下的条规你不可能犯我知道，但那种话即便你只是随便说说我也不喜欢。” “……” 阑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会儿走神，一会儿想事情。我还记得梦里的场景，因为那是我的回忆，和阑第一次接吻，很重要很宝贵的回忆。也是那时我明白自己的感情，是为了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人，心疼他的寂寞想要陪伴他。 他却从这时候起夜夜带不同的女人回来，还清楚地记得他带回第一个女人时心里的震惊、酸涩、愤怒。先是求他，然后对他吼对他发脾气，他依然如此行为没有止尽，我也主动求欢过，已经停掉的心脏像要跳出喉咙一般，我小心，期待，紧张地开口让他抱我，他却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但从他的眼睛我就看到无声的拒绝。 被拒绝的时候痛不欲生，我以为我再不会做这样的事，然而又一再看到不同女人亲密挽着他进出他卧房……被那股怒气支撑，现在想来我都觉得勇敢得可笑，又向他求欢过好几次。也无怪他那天要我的时候说我贱吧？ 对阑的愤怒，对女人的厌恶，对求欢的期待，对被拒的痛苦……这一切情绪终有一天膨胀到最高点，那时面临的不是沉寂死灰，就是爆发决断。 最后的结果，还是我对这人一百多年的感情占了上风，我原谅他，强逼自己对这一切变得漠然冷淡……因为他这么重要，他是我生命的一切，纵使他好像不像过去那样需要我了……但我无数遍允诺过他不离开，一辈子不离开，我们在那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睡在一起，我抱着他他也抱着我，他会和我说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事，而我和他说的只有那句承诺。而自从他带女人回来，我们自然分开睡了。然而如此，允诺过的话，对爱着的他允诺过的话，我从来没有想食言。 以为终有一天能忍到尽头，有一天他也会爱上我，便放任自己沉迷在他的温柔和更像打招呼一般的接吻中……迎来的却是子掀，一个比那些夜夜更换的女人更让我无望也讨厌的存在。 在床上躺了三天觉得难受了，没有拖鞋赤脚就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出了卧房。不想看到阑更不想看到子掀，朝上去了天台。 高档住宅区每幢房子都间隔很远，站边上眺望最先印入眼帘的是广阔的树海，别墅只零星地冒两三个头，都装设得很别致，风吹过来带动树冠摇动，构成清幽宜人的一幅画面。 坐到白色铸铝雕花椅上，天台上还造了间玻璃屋，一个小型游泳池。我知道阑很早就继承了自己古老家族的产业，起初用心经营，后来他对一切都淡漠了家业自然也荒废了，但是家族过去数百年累积的庞大财富和广阔的土地还在，后来经过几次动荡尤其国门被强行打开后，阑就卖了所有土地，带我去欧洲。那数量惊人的财富即使两人挥金如土过十七八辈子也用不掉，阑就把财产大半投到国外土地上，清净适合有钱人居住放松的、繁华可以形成商业圈的、甚至古老雍容的城堡，现在很多都闲置了租出去，即使整日清闲无所事事不工作，得到的租金也是相当惊人的。 这样想，我人类生活虽然过得辛苦，但是跟了阑后一直锦衣玉食，即使国家最为混乱民众苦不堪言的时候，阑也都给我最好的。我曾经会觉得奇怪，明明阑拥有了这么多，美貌、力量、财富、权力，为什么不愉快？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甚至更加贪婪。辛苦贫穷的时候想要好吃好穿，得到之后那些又变得不稀奇重要，我想要他的爱，想要他心里最深的位置。 他却不爱我，这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一个不知道自己得失贪婪的惩罚。 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上天？那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阑，我在街头不是饿死就冻死了，对我来说阑才是天，是一切。 慢慢走下楼，回忆起过去还能紧紧抱住阑的感觉。总是流露寂寞孤寂的人，抱起来也仿佛有种瘦削冰凉的感觉。罢了，如果真能让他觉得不再寂寞，自己就放手吧。如果他真的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孩子，他对我已经够好够温柔，我又那么爱他，为什么再要让他难过伤心？ 只要一句话，告诉他我没什么，我很好，不用担心。这样……那根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牵线……就能彻底断干净了吧？ 他不需要为我挂念担心，可以好好和子掀在一起生活吧？ 走向阑的卧房，阑的门留了条缝，我听到子掀有些悲切低婉的声音，“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我一顿停住，还是慢慢静悄悄走过去，靠在一边墙上，可以听到他们对话。 屋里的阑似乎沉默，子掀又说：“阑……阑……你恨我，是吗？” “你多想了。”阑过一会儿才回答。 子掀也安静了一阵，“青藤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我无意识抬了抬头，发觉心里那瞬间的紧绷，好笑又自嘲，让自己又慢慢放松下来。 果然，房间里那人说：“我重要的孩子。” 我叹口气，也无意再听下去了，转回房里，把对阑要说的话写下来，放在自己床头。真的决定离开了，不是给阑赶走是自己的决定，又觉得心头蔓过细细的疼痛，还有不舍。忍不住摸了摸床被，那天阑睡到床上，从后面抱住我……并不温暖的体温，我却很满足…… 呐，我今天要放开你了，不闹你让你担心牵挂，你好好过吧。 走在路上我有认真地考虑过未来。阑时常会存钱进我户口做我零用钱，每笔金额都很大，我一直用不到，到现在已经累积成很可观的数字。这次离开我将存折带在身边，打算用它遵循我和阑过去的脚步，一个人，再走过世界各地。 不过护照已经到期、还要办签证，还要再在国内留些日子，正好我也打算乘这些日子和李浩、张纪优好好告别。 “怎么突然要出国？去哪儿？”我们约在学校附近一个常去的咖啡馆里，张纪优和李浩一放学就过来的，身上还穿了校服，听我这话张纪优也不是很吃惊，“我说你怎么不上学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手机和家里电话又都打不通。” “抱歉，因为前两天发生一些事。” “什么事？”李浩好像有些在意地问。 我笑笑，对他说：“你过得好吗？”确实是有些唐突的问题，李浩先奇怪地看着我，慢慢地又皱眉。 “好是还好，就是……” “怎么？” “有种……怎么形容……”李浩露出苦恼的神色，“好像……是缺失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眼睛对上我的。 我笑，收回目光，将奶精倒入咖啡中，“你青春小说看太多了吧？不要装颓丧，不适合你。” 李浩怒，“你这小子，都要走了还要损我几句，皮痒是不是？今天可没女生在场，我可以好好教训你。”罢了还邪恶狰狞地笑几笑。 张纪优斜眼，一字一句说：“我，不，是，女，生？” 和他们分手，暂时居住的宾馆离这里近，打算慢慢走回去。刚才还三个人热热闹闹的这时候只剩我一个，又想到已经彻底失去阑了，总有种冰凉凉的空落……和寂寞。 心里叹口气，压下那种从里到外的冷寂，总要习惯的，一个人的生活。 我没想到李浩会从后面追上来，“青藤！” 我转过身等他过来，他一开始是很焦急跑的，可是真离我近了，又迷茫困惑地放慢脚步，到了我面前，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 “嗯……我……”他踟躇一会儿，总算想到话题，“青藤，你真的……都不回来了？” “……嗯。”即使回来，那也很多年之后了，那时候你已经变得成熟，而我一点都没有改变……怎么可能见面？吸血鬼和人类的缘分，本来就很浅薄的。 “……国外，真有这么好？”李浩口气苦闷。 “……不是这样的。”我不想再说下去，“李浩，我以后会寄明信片回来的……对不起……” “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记着？记着……”他脸色变得很奇怪，像是要想起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我转身从他身边离开。 路上路过甜品店，临时起意转了进去，蛋糕柜里花花绿绿精致好看的蛋糕，我左右看了看，要了块蓝莓芝士蛋糕，甜品自从阑不买给我后，我自己也没买了吃过了。 服务员小姐帮我把蛋糕用漂亮的盒子包好，还露出很甜的微笑，“买给女朋友吃吗？” “不，我没有女朋友，自己吃。” “哦，这蛋糕是新款，很美味的，觉得好吃的话下次再光临哦。” “好，谢谢。” 走出甜品店。 “喂，喂！喂！” 看了看手里的蛋糕纸袋，继续往前走。 “喂，喂！阑的那个不懂礼貌的臭小鬼！” 我蓦然停住脚步，回过头，那时也已经有很多路人看向暴跳如雷，叫得几乎满大街都听到的少年。我有些迟疑，阑？再看少年，十分眼熟，又看到从后面赶上来高高大大的大男孩，我记起来了，是汪威的宴会上遇到的和阑交谈过的少年。 少年果然叫的是我，跑到我跟前，只长到我下巴要仰头才能看我，架子却十分大，有副高高在上的气态。 “我叫你呢，你跑什么跑，害我在大马路上被人围观！” “你是……阑的朋友？”朋友，我皱皱眉，阑身边只出现过追随者和又供食物又供泄欲的女人，朋友，好像没有过。 “嗯，可以说是朋友。我是枝，如果你不是和阑有关联，必须叫我声殿下的！” 我微微惊愕，他是纯血？可是气息…… 少年大概看出我疑惑，有些别扭地撇开脸，“那个是意外！反正我就是纯血，血族五君王之一！” 大男孩跑到我们身边，少年又介绍道：“这家伙是高智宇，智宇，这族人你还记得吗？就是上次宴会被抓到的。” “哦哦，记得，记得！”高智宇对我露出有些憨很灿烂的笑容，“你好，青藤。” 枝一下子吊起眉毛，“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高智宇拉下脸，“因为那个汪威有叫过他名字啊，是你自己没注意，心思都放在那阑身上了！” 听了他有些吃味的口气，本来不满的枝却一下子乐了，用细细巧巧的手指戳高智宇，“大个儿，你吃醋啊？” 高智宇一下子跳起来，慌张四顾就怕别人听到，“大、大、大庭广众之下你胡说什么？！” 枝咯咯咯笑得好不开心，一双单凤眼微微垂下来，竟透露一股女子都没有的娇艳妩媚。 高智宇看了一下子脸通红，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目光混乱中看到我，仿佛捉到救命稻草般急切说：“青藤，你后来没事吧？汪威还有那些参加宴会的人有伤得你严重吗？真的对不起，我本来想让枝救你的，可这该死的臭小鬼就顾着看美人根本不听我的！我想亲自帮你他又要死命拉住我，真是的！”本来只是想转开注意力，说到后面却真的生气了，恨恨瞪一眼刚才让自己脸红的吸血鬼。 我笑，“没关系的。”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倒是智宇，你的气息……”是人类？ “哦，那个啊，我确实不是你族人啊，那天是为了参加宴会枝做的手脚。” “原来这样。” 枝说：“你没好好进食吧？脸色看上去很难看，阑没有照顾好你？” 我有些奇怪地看枝，枝自己也是纯血定然知道纯血在血族的尊贵骄傲，怎么会理所当然认为阑要照顾我？ “阑对我很好。”我只能这么说。 “很好？”枝鄙嗤地冷笑，“再好下去你都快挂了吧？” 高智宇惊讶，“你们也是会死的？” 枝说：“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我把他们带到我住的宾馆。周围一没有人，枝立刻就爆发了，气冲冲踩着地板道：“我还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子掀那恶女人竟然又回到阑身边，最让我不明白的阑竟然还接受她！真不懂阑怎么想的，子掀有什么好？！阴狠毒辣，爱她也罢了，又不爱，那留着做什么，扎自己眼球么？！” 我看着他气哼哼的模样先是觉得可爱，又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心里微微落寞，脸上只是笑，“怎么会不爱呢？他们的感情，很好。” 枝停下本来暴乱的脚步，皱了眉神情古怪地看我，“他爱她？那你算什么？” “我？”这大概是我听过最让我想笑的问题了，“我自然是他孩子，”即便重要也就孩子，“难道你不知道？明明大家都知道。” 枝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像孩子一样纯真明朗地笑了，“李青藤，你当阑是白痴，还是当我白痴？” 我皱眉，不明白他意思。 “你以为阑是什么人？他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参加他最讨厌的宴会受那些低级恶劣的血族的侮辱？！你又以为吸血鬼是什么温情善良的生物？把一个人类善意地变成自己同族然后像对孩子一样又顾吃又顾喝又在危险时救他？李青藤，最白痴的其实是你吧！” 我有些僵硬地转开头。 枝忽然叹口气，走到我前面，语气已经没刚才的狠和硬了，“青藤我和你说，吸血鬼都不是什么善类，我和阑也是，所以如果他愿意对你好，就说明他喜欢你他心里有你。孩子什么的……有时候连自己生的都没有感情可以狠下心利用，如果是转变和被转变的关系，那更只有恨而已。”平静的语调，却意外有一股沉重压抑，这时候的枝让我完全无法和之前又蹦又跳鲜明锐利的少年联想在一起。 高智宇也感受到了，走到他身边搂住他，有些笨拙安慰，“我觉得枝很好很善良。” 枝听了他话对他笑笑摇头，又转向我，“你好好想想我的话。阑一定是爱你的，只是逃避罢了。子掀不是好东西，当初那么伤害阑，还杀了自己的孩子……无法原谅，你一定要让阑离开她。” “……” “不然她一定会再伤害阑的。你爱阑，不是吗？” “……他说，他有了子掀不再寂寞的。” 枝叹气，“我言尽于此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没想到才见了枝，听了那番话，晚上这个人就会找上门。看着门外娇柔素美，眼神清澈干净的女子，我笑着想她来做什么？ “不请我进去？” 我让开身，她进屋在沙发上坐下，我坐到她对面，她先低着头手背按在嘴上，有些难过的模样，过会儿才放下来，看向我时已经变得温温淡淡，没有任何失态。 “青藤，你知道吗？我爱阑。我想他也爱我。” “……”她过来，就是要说这些的？ “我还清晰地记得他救我的那一天……”她似乎沉入回忆，微微出神，“我被官兵从家里拖出来，满心绝望悲切，我想我这一生定然完了，只活了十七年，还没有出嫁，这一生却要完了，我不甘心，我好希望好希望有人能救我……结果他出现了。” “我一直一直都记得那瞬间的欣喜和希望，他救了我，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如此优秀显耀，这样的人能爱我，我受宠若惊一般地接受，起初，我是真的打心儿里爱他的一切，并小心珍惜地承受他的顾念和温柔……可是是什么时候起，那些爱恋、骄傲、珍惜，都没有了呢？”她声音温柔起来，我却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每一日，只有和他在一起，吸血、迁移，没有有牵系的人，无尽相同枯乏的日子，青藤，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我完全沉陷在一种恐惧里……对任何事都木然冷漠，什么事才能激起我的感情？什么可以证明我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手无意识地在腿上捏紧，“所以，你做了那样的事？对自己和阑的孩子，对阑……” “是的。”子掀几乎焦灼地立刻回答我，神情里竟然有丝兴奋，慢慢地又化成绚烂明暖的笑容，“我杀了他，我是为了他好，不要再多这样一个没有尽头，生下来就已经枯萎灰败的生命。而我也因此尝受到痛苦和心疼……我还能痛苦、心疼，我是活着的，没有那刻我可以如此确信，我还活着这件事。” “……你是疯子！” 她看着我，先是沉寂，慢慢笑了，还越笑越厉害，整个人都依在沙发扶手上，好一会儿才消停，“是他不好不是吗？是他的错，他把我拖进这个深渊。” “青藤，你也恨他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他，你不会这么寂寞，早就解脱了。” “……” “为何不承认呢？”她起身走到我面前，举止神情甚至语态都带有种温柔绵和，在我身前蹲下来，伸手摸我的脸，看似平滑的指甲刮在脸上微微刺痛。 我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回来？回他身边？” “……因为，”子掀眼帘微微垂下，又掀起来，瞳孔里泛出很可怕的光，“我心里还是爱他的，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继续找到活着的证明。” “你要……再伤害他？” “是他一开始伤害了我。他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她很认真地为自己申辩。 “你很想解脱？那你怎么不去死？我可以帮你。”我将手放到她胸脯上，下面就是心脏，那一刻我想狠狠穿透女人的胸膛把她心脏挖出来看看那到底是怎么狠毒的颜色。 她低头看了我的手，又抬头看我，歪过头，很天真地问：“为什么死的是我，不是你？” “他很重视你，如果我杀了你，他会很生气吧？他会怎么对付我？不管对他最后是爱还是恨，只要是种感情，都能支撑我往下走很长的一段路。” “我没有见过比你还恶心的生物。” “是阑……” “是你自己！和阑没有关系。” “你不恨他？” “不恨。” “那是因为时间还短，当你更深地尝受到寂寞和枯萎，你会恨他的。” “我不会。” 子掀咯咯笑起来，“你还小不是吗？”她猛然扫开我要穿透她胸口的手，我退到墙边，“你不值得他爱，你完全配不上他。”即使会让阑生气，我也无法容忍这个女人安然走出这里。 “我最后想问你两个问题。” 子掀说：“可以。” “季晴还有一次阑忽然出现，在我和另个男孩在宾馆的时候，是不是你的缘故？” 我对于这两件事一直很在意，季晴身上为什么忽然有同族的气息，这件事之后子掀就出现，未免太巧了。我和李浩在宾馆时也是，阑为何会在？ 子掀点头，“是我。你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时支使族人攻击你的，也是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回来发现他身边多一个人，他很重视你，让我觉得你很碍眼。”虽然说这样的话，女人脸上却是再平和淡然不过的表情。 “……” “我本来只是想让他疏远你，但是最后发现，做这些手脚，不如直接杀了你，让他更感觉到我的存在好。” “……”我抬头对她，“你怎么知道死的是我？” “你斗不过我的，我身体里有那么多纯血的血……”子掀歪过头沉迷回味，露出笑，“而你已经很衰弱了。” 我原本是想去找阑的，但没想到阑会自己来找我，我们在宾馆楼下遇到，他看到我微微愕然一下，在原地一顿，又有些迅速地走过来，“你……”想说什么，却没说，上下看了我一眼。 我说：“正想回去找你。” “你有见过子掀吗？” “有。” “……”停顿一会儿，“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做什么，指？” “她没有对你动手吧？” “没有。” 阑原本微微绷着的脸，这时候却像缓和了，没有再说话，我们站在人来人往的宾馆门口沉默对视，很多人好奇地看过来，这里不是方便的地方，我对他说：“我们，回去好吗？” 他听到我这么说眼里露出微微的诧异，我说得平稳，但心里有些怕他拒绝我，他却很快地点点头，“我们回去吧。” 我忍不住笑，走到他身前。 “子掀她怎么了？”坐进副驾驶座，我问他。 他发动车子，过会儿才回答我，“吵架了。” “她离开了？” “嗯。” “为什么会问我那个问题，是不是做了伤害我的事。” “没什么。” “阑。”这句话，是藏到开了一个半小时车回到家我才和他说的，他听到我叫他回过头，我落在他身后，柔和看着他，用同样柔和的声音说：“我们，交往好么？” 他本来温和，虽然脸上没有太多表现但我知道他心情还不错，这时候却微微一凝，稍微冷淡下去。 不同以往任何一次，虽然仍旧难受，但这次没有退缩，也没有余地再退缩了，我其实很高兴，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有勇气，坚持地渴求他了。 “阑，我喜欢，不对，是爱你，你一直知道的对不对？” “……” “我知道你爱子掀，这样要求很不应该，可是你有看到我给你的留言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而你也有子掀了，我不适合再留在你身边，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总是说我是你重要的孩子，就当是给自己孩子最后的礼物，好不好？” “……” 我慢慢走到阑身前，牵住他胳膊，“不会太久，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就半个月，好不好？” 阑眼睛落在别处或许不愿意看我，“青藤，如果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就不该开始不是么？”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 他终于看我了，我笑，“但是这是我的愿望，是我一直求的……只要我自己觉得这样很幸福就够了不是？”虽然这么说，明明是阑自己愿意爱着她，我却因为她会伤害阑而……有一天，你会恨我的对不对？ 即使这样，也无法容忍她。 “……”阑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只是看着我，现在被他看着也觉得欢喜满足，希望自己印在他目光里的时间能更长久一些。他最后还是撇开头，转过身，一步步走到楼梯，扶上扶手，“我不希望伤害子掀。” “那就可以伤害我了？” 他猛然停住，我克制不住心头的钝痛，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认真地嘶哑着问：“在阑心里，真的，我就比她廉价这么多？” 他沉着声音，“青藤，不要胡说。” 我笑了追上他的脚步到他身后抱住他腰，“呐，阑，你就答应我好不好？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么任性，我缠了你几十年了，我也倦了，最后一次，我就放手，好不好？”我能感受到自己抱着的身体有些僵硬。 让你这么为难，对不起。 “……好。”听到他叹息，一如过去有些纵容的语调。 我抱得他更紧，无比的喜悦，这么多年的愿望，被他拒绝那么多次的难过，就在身边却无法真正变成自己的痛苦……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又能抱住他，他在我的手臂里存在的感觉这么真实……他又是我的了，真的是我的了。 我想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珍贵的时刻，虽然是我勉强了他，让他为难，他一开始也对我拘束克制，可是后来慢慢地，他就好像能接受了。我们就像一对感情深厚的情侣，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在一起很久了，他很温柔，一直都是，而我也沉浸在他真正属于我的满足幸福里。 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没有做爱，晚上洗完澡抱着入睡，他像过去一样在睡前和我说很多希奇古怪的事，明明这么多年，他也不常外出，却好像有说不完的新奇事。 我把这疑惑很久的问题问出口，他停下来，沉默一会儿，我以为这是我不知道的不适合问的问题，可能和子掀有关，他却回答我，“我比较喜欢这样的故事。” “嗯。”不一定是真话，但我并不计较，用力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阑，你还记不记得很早之前……我第一次要和你一起睡的事？” 他在认真地回忆，露出笑，“记得。” “一开始觉得阑太寂寞了，想安慰你，才想和你一起睡的，结果你却一直睡不着。” 阑露出微微无奈的眼神，“你抱我太紧了，小藤。” 我忍不住笑，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发觉那样很有安全感很舒服。” 阑点点头，“但是我却一个月都没有睡好。” “可是最后还是习惯了。” 阑微微一愕，“嗯……习惯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比如？” 阑摇摇头，却不再说了。 我们躺在床上，我以为阑睡着了，他却忽然说：“小藤，喝点血好吗？” “好。” 他很快就回房间，给我带一杯血，我在他注视下喝了，笑着递还给他，他露出安心的神色。 “以后不要再这样闹了，即使讨厌，血还是要喝的。” “嗯。” 他抱住我，坐在床上，摩挲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以后即使在外面只有一个人了，也要喝血，好吗？” 我依然点头，“会的。” 我们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血，其实很难喝吧？” “……”我停了一会儿，想了很多，对他露出笑，“没有。” 他摸我的头发，眼睛，脸，鼻子，嘴唇，很温柔，似乎还有些眷念，我沉迷在他的抚摩里，盖住他在我脸侧的手，让它停留在我脸上，冰冷的，却是我喜欢的，“阑。” “嗯？” “喝血确实很讨厌。” “……”他看着我，沉寂下来。 “我也迷茫过，不知道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他浅浅笑一笑，转开头，手也从我脸上滑落，“可是无论如何，阑都是最重要的，我一直都这么想。” 他说：“一开始转变你的时候，我没有想过。但是慢慢地，我就担心你会不会恨我，像子掀一样。” “不会的。” “你又怎么知道？或许只是时间还没到。” 我叹口气，“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是时间没到？” 他沉默，“子掀她……” “我不是子掀。”我打断他，“我是李青藤。” “……” 看着他，我用更认真坚定的口气重复一遍，“我不是子掀，我是李青藤。”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仿佛过了很久，忽然松懈下来，笑了，“是的，青藤。” 我没看过他这样的笑，明亮的，仿佛从深处舒散开来的，让我微微疼痛的，舍不得的笑容。我紧紧抓住他手，若是有更多时间，如果他能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贪心是不好的对不对？ 17 我不和他上床，这样让我有种只是被他单纯爱着的感觉。我拉他出去，去很多地方，水族馆、音乐会、游乐场，甚至看电影、吃饭、逛街，带着单反相机拍了很多照片，全部印出来，几天就满了半个相册。 阑在我身后坐下从后面几乎半搂我的姿势，伸过一只手翻起我腿上相册，“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拍照的？” “不好吗？” 他摇摇头，“只要你喜欢。” 我喜欢他这么说，就像对待情人的纵宠。 晚上我喜欢和他留在家里，开着电视让声音充斥在客厅里，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反正我没有，只是靠着他沉迷在和他的亲密满足里。 他拨弄我头发，“怎么看上去有些没有精神？” 我确实有些累了，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离我们约定的日子只有五天，“嗯……大概有些累。” 他让我半躺在他怀里，提起自己手腕，“喝一点血好么？” 我摇头，“不要。” “那么喝一点普通的血？” “好。” 他回来后依然让我躺怀里。 “你知道吗？” 刚喝完一口血，听他忽然说话，我把杯子拿在手里，从下看他。 “我真的以为你恨我了。在那天汪威的宴会上回来，你那么对我说了。” 我当然还记得，即使已经两个月前的事了。 “我只是说气话。” “可是我很在意。” “因为过去子掀的缘故？” “差不多。” “我总是想，”他伸向我额头抚摩，“你总有一天会恨我。我一直在想那天什么时候会来。” “阑。”我无奈地笑出来，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怀里，“我说过了，我不是子掀。” “你是李青藤，我知道。”阑说，“因为我知道，我才把这些告诉你。你不愿意喝血的时候我也想，是不是恨我，恨吸血鬼的这个身份，宁愿选择消亡。”他说完了脸上露出笑，我却看到更深的东西，我伤害了他，他虽然过去什么都没有说，却真的为这些事在难过。 那一刻我心里百感交集，有难过，因为我伤到了他让他难过，也有高兴，因为他在意我，一句话，一个行为，并且为此牵动自己的感情。 我觉得这些天太满足了，等了那么久，如此漫长的过程，有难过也有快乐，在最后的时候却能彻彻底底拥有他，感受到他的关切在意……没什么比这个更好更让我欣喜的了。 “青藤？你……”他有些惊地看我，抓住我抵住额头的手，把我拉到近前，擦掉我脸上流的东西。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太难看了，拼命用手擦掉脸上那些不断的液体，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那么满足欢喜，心里的痛却怎么也遏制不住，眼眶里依旧有滚烫的东西落下来。 他抱我进怀里，紧紧按住，我却更加无法克制，那一次，撕心裂肺般地在他怀里狠狠哭了一场。哭掉多年的悲伤、愤怒、疲惫，就像掏空了本来沈甸甸压在身体里曾让我透不过气的东西，现在只留下轻松美好干净，好像连呼吸进来的空气都是清新甘爽的。 最后的五天，我想我会用一切去珍惜它的每分每秒。 谢谢你走入我的世界，并让我带着幸福和美好离开。 第十一天，我依然和他出去了，去家居商场买了相框和其他一些零散的摆设，回去路上顺便吃了饭，弯了次照相馆拿前一天送去印刷的照片。出店的时候忽然下起雨，他脱下风衣盖在我头上，我不用想也知道风衣盖在头上样子很滑稽，不满地看他，他却对我微笑，站在我身后一只手从后面揽住我。我知道我们这样做得很明显，路上也确实很多怪异的眼光落到我们身上，但我不介意，阑应该也不介意，能这样正大光明我觉得很好，过去放学路上看到青春明亮的少男少女热恋甜蜜也会觉得向往，如果有天我和阑也可以这样，快乐幸福相爱，走在各处。 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上前来询问我们的关系，两个虽然没穿制服，但应该是学生的女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地挪到我们前面，“请问……你们两个是情侣么？” 我想了想，抓着快要掉下的风衣视线转向阑，阑帮我把风衣重新在头上盖过，我以为他不会搭理的，正思索怎么应对她们，他却出声了，“嗯。” 女孩子们不知为什么很兴奋，“哦哦哦，你们要幸福哦。”马上就勾在一起跑了。 我惊讶地看她们背影，又看阑。 阑说：“不回答她们被缠着很麻烦。” 我点点头。 晚上阑洗澡，我用电脑软件打信，这是我前两天突然想到的主意，过去在哪儿看到的故事已经忘记，一个将要死去的人，为了让重要的人以为自己还安好，离世之前写了大量信件托付给别人让人代寄。我也可以这样，现在乘阑不在的时候，第十五天离开阑后用所有的时间去写，然后找一个人把我所有的钱给他，让他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我根本写不了那么多信，不然以阑的生命，这工作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代。 那么长的生命……我想到这儿敲键盘的手停下，没有我没有子掀，之后那么长的时光，阑会感觉到寂寞吧？如果寂寞该怎么办？替我代发邮件的人不遵守承诺怎么办？ “在做什么？” 我竟然出神得都没发现阑进来，还好他只是进门看到随口问一句，我吓得一激灵立刻把程序关了，都来不及保存。 “怎么了？”或许看出我的慌张，本来不怎么在意的，阑这时候走过来看电脑屏幕。 “没什么。”转椅转过来我面向他，看着他不断滴水的头发，精致华丽的脸，印象中清冷现在却透露温润的眼，我开始心头涌起不舍，如果阑又只剩一个人了……我把他带到床边坐下，帮他擦干头发，抱紧他，这次不是为了让自己无憾，而是心疼这个人。 第十二天，我们在家里一起收拾房间，阑感兴趣的东西很少，家里物件虽然多，但不怎么使用，也不用费心整理，只要定时除尘。 宽敞舒适明亮的客厅，转头就看到他和我一起收拾，过去这些事只有我一个人做，因为阑不会费心这些，“阑。”有种普通人的平淡和温馨。 “嗯？” “我走之后会发电子邮件给你，你用不着回信，除非要改邮箱地址，回复我告诉我新地址，嗯？” 他停下来，“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我笑，“今天第十二天了不是？”将靠枕一一摆到沙发上，看看又觉得这样放不够适合，要过去再重新摆……我想做些事，好压下心头某些感觉，他却拉住我。 “……还要走？” “是啊。”我让自己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们之前约好的不是吗？我离开，做为最后的礼物，阑和我交往半个月。”偏过身，“你说靠枕这样放好吗？好像这边四个那边五个比较好？” “小藤。”他皱眉。 我叹气，“阑，你爱的是子掀不是吗？她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你们两人在一起幸福美满，而我爱你，在旁边看着不会很难受痛苦吗？阑你忍心让我这么痛苦抑郁吗？”要骗你我也觉得很痛苦。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一定会恨我吧？原来害怕被恨是这样的感觉。 “……”他拉着我，沉默，那段对峙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最后他松开了。 睡不着，靠在他的怀里却睡不着，只是不愿吵醒他所以没有翻动。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回忆，一会儿清醒。最后想到的是那天手穿过子掀胸膛捏碎那颗心脏，冰冷，满是血液粘稠软乎的恶心手感……我堵住嘴，等待都快泛到喉咙的恶心退下去。 阑动了动，一只手圈到我腰上，我已经缓过来，翻过去与他相对。看着他宁和的睡脸，忍不住抚摩他额头、发角、脸、下巴，这是我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想偷偷地，就这一次，去亲他眉心，慢慢地落到鼻梁、鼻头、嘴唇、下巴。 掀开他垂落的细碎的头发，我轻轻和他说：“晚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在腰上游走，我稍微醒过来，伸手去抓，那只手却已经来到腿间位置。 “阑？！”我完全清醒了。 是阑，贴到我身后，那只手竟然就这么停在我分身上，他在我耳边说：“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做吗？” 我叹息，不是那样的。 “不是爱我吗？不想得到我吗？” 得到。我想就是这个词让我沦陷，我点了点头。他将我翻仰过来伏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勾住他脖子，埋在他肩窝里，“没关系么？答应和我交往只是给我的礼物和温柔，可是如果做爱了，不就等于背叛子掀了？” “你那么在意子掀的存在？” 我不由得笑，这话反了吧，在意子掀的是你吧？ 前戏就感觉时间很长，也有可能我有些紧张的缘故，不像第一次总觉得是直接贯穿用完就扔掉，这次，仿佛从他亲吻抚摸里感受到温柔和依恋，好像他是真的爱我的渴望我的。 “怎么了？”他停下来，先是绵密却也让我晕眩的舌吻，清醒的状态下下身本不起这作用的地方被手指任意探索，我腿无意识地蜷起来，想到是他，才又放回去。 “害怕？”阑把我抱到腿上，手指出来，想到接下去要面临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害怕。”他托着我的腰往下，下身含进他的物体第一感觉是疼痛，那天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尖锐疼痛，然后是摩擦，它在慢慢进入，进到我身体最深处。 “小藤。” “嗯？” “那天我很惊讶，也很高兴，你说愿意跟我回来，就是我去宾馆找你的那日。” “……真的？我……唔……阑！” “叫出来也没关系。” 不要。 “我想听听小藤的叫声。”被他放下去，他将我的腿分得更开起初温柔的动作一下变得激烈蛮横起来。 “阑！” “小藤，青藤。” “啊……嗯……你……” 我是从噩梦中惊醒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想起来发生过什么事。 我和阑……做了，还做了……很多次。扶扶额头，才由触感注意到被子下自己的身体是光裸裸的。想想也是好笑的事，虽然活了两百多年，也应对过不少女孩子，却没和人上过床。 起初是陪在阑身边，只有我和他两人不接触女孩子，到后来接触了却已经明白自己对阑的感情，只看得到他，只愿意和他做那样的事。 一生中就两次，身体最亲密的行为，给了阑，虽然第一次不美好，可是第二次……满足了吧？没有遗憾了吧？ 阑进来喂了我两杯血，从后面抱住我让我靠他胸膛上。 “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听到他这么问我克制不住笑出来，他依旧温温低低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怎么？” “你知道吸血鬼的身体的，那么惊人的复原力，你结束之后就没感觉了……” “是说，我可以做得更厉害点的意思么？” 我惊讶回头看他，他露出笑，俯下身缠绵黏蜜的一个接吻。结束后他退回去，我呆呆看着他，他眼里倒印着我，神情温柔……好像……有丝情意？ 情意？忽然就想到他昨天做爱时的温柔，还有这几天真的像情侣一般的亲近依靠，一个念头冷不防就跳到脑海里——他，会不会也是喜欢我的？ 才起这个想法又马上自己掐灭，主动转开眼睛，怎么可能，我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如果他喜欢我，早喜欢了吧？如果心存希望，落空时只会更加难过而已。 “去梳洗吧？今天想去哪儿？”他问。 “划船？” “好。” 我掀开被子，转头发现他在看我，低头看看自己光溜溜布满吻痕的身体……阑的，都是阑留下的，我朝他笑笑，还是拿了旁边薄的毯子卷住下半身，才走去浴室。 关上浴室的门，刚才努力维持的从容平淡一下从身体里退得精光，脱力地靠在门上，按着胸膛，我笑，那种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来的频率果然只是错觉，却每次都显得这么真实。果然只因为那是阑的关系吧？ 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男人的身体，忍不住摸摸粉红色很暧昧的痕迹，喜悦一点一点充盈在心里。疼痛袭来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并不厉害，我知道它是慢慢来的。镜子里的身体也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原本情色的，现在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没有血但也足够狰狞，尤其胸口像蜘蛛一样巨大丑陋的暗红色伤痕。 当然不可能洗澡了，我必须乘我还能离开的时候离开。匆匆套上衣服，阑在楼下客厅。 “没洗澡？”他问，神色微凝，“你脸色不好，不舒服？” 我笑笑，揉了揉头，坐到沙发上，看着他，“有些。” “那今天不要出去吧。”他走到我面前，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摇摇头拒绝，“不需要血，比起这个，你帮我个忙好么？” “什么？”想想还是说：“喝点血会好的。” 我知道纯血力量多大，但我不要，因为没有用了。 “宁阳路那家蛋糕店，就是开在车站那里一家，上次路过看到别人在那里买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很好吃的样子……” 我话不说完，他有些无奈，“你不舒服，该喝血。” “你帮我买回来，我再喝，好不好？” “好吧。”退步纵容，“我以为你已经不再喜欢那种甜甜的东西了。” 我故作哀怨，“是阑不肯再买给我吃了。” “那我现在去买，你在家等我。” “好。” 他走后我就拿出前几天就写好的留言，笑着看着这薄薄的，叠成正方形的纸，虽然里面是谎言，却载了我许多心意和眷念。我希望他看到，可以不挂记我，但也不要忘记我……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也可能会恨我，但起码这最后几天，我想他知道的全是关于我好的。 离开我和阑只住了五年的地方，总是六七年换一个处所，总有种漂泊不定的感觉，不过因为身边有阑所以不觉得不安，不知道阑怎么想的，我走了子掀也不在……希望他能好好的。 漫无目的地乘车换车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拦出租到了最近的一家宾馆，第一天用在写电子邮件上，写了八十封，每封都很简短，交代一下当地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告诉他我很好。 第二天就写了三十封，我不知道该让谁代我发这些信件，漫无目的在街上走，我害怕对我这么重要的事，被拜托的人却可能轻慢甚至违背诺言不做。我也知道这不是件轻松的任务，总是要随着我信件的地点进行迁移。 最后我去找了李浩。我时间实在不多了，而我可以信任的只有他。将委托内容告诉他，“对不起，拜托你这样的事。” “……这么做的意义？” “我不能告诉你。” “青藤，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他像以前一样关切的眼神我只觉得不好受，自己确实亏欠他，也不能履行会一直记着他的诺言，因为我已经没有原本以为会有的漫长的一生了。最后却要拜托他这样的事…… “如果你答应，我把我所有的钱，有几亿美金，都转到你户口，你只要一年寄一封邮件到那个邮箱地址就可以。只是要按着我已经写好的邮件做迁徙，我知道那很辛苦，很漂泊，心里会觉得很疲惫……对不起李浩，将这样的事拜托给你。 “你，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需要工作，你可以在国外买土地出租，我一个朋友就这样得到很多钱。” “青藤！我是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不要让我担心！” “李浩。”我想我从没有如此郑重恳求地叫他名字，他本来很惊怒急噪，这时候也安静下来看着我。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钱都是合法的，我没有出什么事，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如果不把这件事交给值得我信任的人，我……永远永远无法安心下。” “我希望你能一年帮我寄一封邮件出去，全部寄完可能要一百多年时间，牵扯到你下一代……虽然很抱歉，但我真的……除了你，不知道托付给谁好。”我现在多少明白感情真的是很残酷的东西。因为爱可以变得很温柔体贴，这份温柔体贴却只给自己在意的一个人，从而伤害另些人。就如阑因为子掀而对我，我因为阑而如此对李浩。 只是报平安的邮件，阑会在意，也可能慢慢不再在意，我却为了心中那分眷念和奢望，要改变李浩的一生。 如果他答应我并且遵守我们的诺言，他原本平稳安定的一生，要一辈子在各处漂泊了吧？ “……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真的无法告诉你。” “……这是谁的邮箱地址？过了一百多年，那个人还收得到？” “李浩，你愿意答应我吗？” “……” “对不起。” “……” “如果真那么勉强的话，我想算了。” “……我……答应你。” “如果答应了，我希望你不要中途背弃我们的约定，它对我……真的很重要，好吗？”我真的，太卑劣了。 “青藤你别难过。” “没有，我很好，我很好……” 当有人按响我门铃，我以为一直不安甚至执意要把我送回宾馆的李浩终究觉得不妥，想要弄清状况或者反悔了，却还没走近就感受到纯血强烈的气息……是……阑？不会是阑吧？我已经离开了，放手了，他怎么还会来找我？不会是他的吧？ “小藤？”门外人说。 “……”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甚至一直没有减退还开始习惯起来的身体的疼痛也好像消停了……他还来做什么？ “小藤，我知道你在，开门，我不希望暴露身份。” “……”我犹豫了是离开还是见他，最后还是后者，我想我心底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的，而他应该只是想和我好好告别，谁知道才开门还来不及好好看他他忽然抓着我往里面走。 “阑？！阑你做什么？！你放手！我要生气了，阑！”我越到后面越惊慌，可是一点都挣不过他被他扔床上他压着我一下要扯我衣服。 “阑，不要让我生气！”我第一次那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却不听，衣服嘶一声裂开的时候空气一下子沉闷凝滞，他缓缓目光从我身体移到我脸上，“你和子掀其实动过手了，你却骗我？” “……”我不想看他转到一边。 他手按到我胸口，“这里，受伤了？” “你受伤了我却不知道……”阑露出记起来的表情，“是我以前给你的斯维特的停止身体机能的药？你却用在这途径，用来骗我？你想死？”说到后面手劲大得几乎生生捏碎我的骨头，口气也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森寒冷厉。我只是不屈服地看他。 他看着我，僵硬地对峙很久，他忽然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又缓和柔软下了，“小藤，为什么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如果没有斯维特的药，你又没回到我身边过，或者我还不知情没有及时找你，你会死，还是你其实打从心里希望死？”那一刻阑显得很灰冷疲惫。 “阑，不是这样的。”我几乎哽咽，强压下翻滚的情绪，我想，既然不能让他以为我好好的，那么，就退一步……“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我推开他，他没有再坚持，很轻易就退后。 “我杀了子掀，我杀了你最重要的人。” “……” “即使知道你会恨我。但是阑，我无法想象一个随时会伤害你的人留在你身边。即使我曾经和你说过……那是我的决定，只要我自己觉得幸福就好。可是我却无法设身处地为你想，或许你明白，明白子掀会给你的伤害，你却甘之如饴……”说这些话很吃力，费了我很大的劲，每说一个字仿佛在自己心上割一刀的感觉，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我怕看到他愤怒仇恨的脸……我在把自己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我想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不会挂记我，即使知道我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我，彻彻底底失去他了。 “你知道枝调查子掀去向，把结果告诉我时我有多少惊怒？你竟然骗我，还留言说自己会很好，只是去世界各处走走，让我不要担心？我无法再相信你了。” “……”我艰难地吸一口气，无法面对他，即便意料之中的事真的来到还是觉得晕眩仿佛堕入深渊般绝望。他这时候抓住我的手，感觉手腕被套入什么冰冷的东西里，往床上架子一架，我浑身没有力气，什么也不想关心，阑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反正时日不多……只是还是想他好好的，至今还是想他好好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只好暂时把你锁起来。”他在我耳边说。我抬头，确实制住手的是血族专制的镣铐。 “我现在，真的，很想狠狠抽你一顿。”阑说这样的话，这样的口气，真的愤怒到极限了吧？ 我绝望闭上眼睛，“那你……” 他打断我，“可是现在不行，但等你好了，我一定会惩罚你。” ……什么意思？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让枝看好你，我知道怎么样能让你活下去，所以你要等我。”他的手抚摩过我的脸，竟然……温柔珍惜？ “阑……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活着，我以后告诉你。” 阑走了，留我一个人被拷在床上茫然空白。阑爱子掀，甚至被她伤害也留她在身边，我知道，却不惜用玉石俱焚的下策要了子掀的命，阑应该恨我，恨我到骨子里，他起初也确实愤怒，从没有这样愤怒过，可是刚才那动作，那语气那话是什么意思？这么温柔珍惜，他究竟要做什么？ 如果是要报复……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法子。 “你在想什么？”听到旁边问话声，我已经无心想他什么时候出现怎么出现的，可能刚才想得太深，几乎脱口道：“阑……”闭上嘴。 枝在等我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表情一点点扭曲起来，“你们两个人怎么都一个样？！逃避逃避逃避逃避，一点出息都没有，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有这么难这么折腾？！” “……” “罢了，懒得管你们破事！”枝一把将我镣铐解下来，拉我出去。 “要去哪儿？”我挣了挣。 枝不理我直往前走，我更加不愿意越挣越厉害，枝自然也使蛮力，高智宇进来看到都吓一跳，“你们两人这是干吗呢？打架啊！枝你快放手，青藤是伤患！你这小子怎么一天到晚那么不懂事？！” 枝这才放开我，趾高气昂，不悦，“是这家伙惹火我了！” “别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惹火你，就算他惹火你你也不许这么蛮干！” “你！”枝憋气头扭过去，对我没好气，“快走啦，爱纱正等我们。” “爱纱是谁？” 高智宇拍我肩，“青藤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是阑托我们照顾你的，他有和你说吧？” ……阑……我点点头。 他们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坐在病床上，那是一间看上去很密封很少用到，只有一张病床的病房，“要做手术？” 正在记录东西的女医生抬起头，“没有这么麻烦，青藤对吧？你可以叫我爱纱，放心，睡一觉就会好了。”可能很善于应对害怕的病人，美丽的女子露出的笑容很平和亲近，让人看了会心生一种安定。 睡一觉就会好？我笑了，但也不反驳，喝下她递来的一小管子药，药效发作很快，没多久就感觉昏昏沉沉想睡了。 迷迷糊糊有醒来过一次，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几张脸很近地凑在前面，周围昏暗暗一片，我想找阑，可是找不到。眼皮努力睁了几下，始终抵不过晕眩，最后还是又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只觉得周围平和得让人感到暖和温馨。一大片日光，洁白的墙壁，柔软的被褥，树叶被照得近乎透亮在外面沙沙摩挲。 “感觉如何？”有人抓住我的手，冰凉的，安心的，温柔的。我挪了挪头看过去，阑背着光对我笑，看不太清，却觉得绚烂耀眼。于是我也回了一个笑。 他扶我起来，身体密密麻麻都是包扎的纱布，他坐我身后位置，从后面抱住我，笑道：“只差脑袋，不然就成木乃伊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小藤？” 身体的疼痛没有消去，告诉我这不是梦。 阑又说：“是不是身体有些疼？爱纱说这个只能慢慢养，不过要比普通人受外伤恢复快得多。”他还是抓着我的手，摩挲我的手指。 我忍不住，还是看他，“阑。” “嗯？” “我不会死？” “不会。” “不可能。”我摸向自己胸口，胸口被穿破的感觉还很清晰留在脑子里，如果不是阑以前给我斯维特的药……斯维特即使在头脑大多发达的血族里也是天才一般的存在，研制了各种各样的药并且不外流，只给血族服用，那时候不是那颗神奇的停止机能的药，我服下去的时候还觉得不可能，却最后真的起效，我想我当场就和子掀一样变成尘土了吧？ 阑握住我另只手，从我胸口放下，“你要听实话么？” 我心提了一提，看着阑，却还是笑，“是。” “虽然那时候我和你说不会让你死，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 “……” “我去猎人工会拿了件传说中的东西，用了两天时间，我很怕赶不及，也不确定它是否有传说中的功效，唯一庆幸的是吸血鬼大多不爱惜自己生命，更别说其他同族的，又是工会总部，所以猎人们把它藏得不紧，找到它不困难。” “你……去了猎人工会？”我不知道阑，竟然会做这样荒诞的事，荒诞得……我心头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的。”阑笑了，很柔和，“而它像传说中一样，救了你，爱纱说你已经没问题了，补了最重要的损伤，剩下的是无关紧要的外伤。” “……”我觉得自己嘴巴很干，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为什么要救我？” 他不说了。 “我杀了子掀。”低下头，至今说出这个事还是很困难，“你不该恨我？”因为我怕他恨我。 很长的沉默。长得我原本克制不住变轻，变得期待的身体慢慢重回去，堕入更加深的地方。 “我，”阑却在这时候开口了，我看他，他却没有看我，眼睛落在下面，不知道注视什么，“喜欢你。” “……”一下子蒙住。 “在你胡闹用嘴巴要喂一块蛋白杏仁圆饼给我的时候，在我没有意识吻你更将你放到床上压在身下的时候……”他慢慢看我，“我想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骗人的……”明明那时候没有做到底，明明之后带无数多的女人回来，不再和我同眠……更让子掀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原本只有我们二人的世界里。 阑无奈地笑了，“是的，骗人的，不是骗你，是骗我自己，而我现在清醒了，我以为我这是保护你也是保护自己，却其实不仅伤了自己也伤了你。” “骗人的。”我转过身笑开，他从后面抱住我，“青藤，没有骗你。” 我在脸上抹了一把，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总是拒绝我……你很爱子掀，你说你有了她你不寂寞了用不着我了……你总和别人说我只是你重要的孩子……” 阑在后面把我越抱越紧，我也越来越克制不住脸上泪掉得越来越急……拼了命地擦，就像我过去拼了命地想留在他身边。 他把我扳回去，一下一下吻掉眼泪，我笑了推开他，摇头。 他说：“早就不爱子掀……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接受她，只因为我对你逃避得太久，我也厌倦了，我想从她身上记起爱是什么感觉。我想知道如果我爱了你你也爱了我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那能一样么？”我提高声音。 “是，不一样。” “……” “那天上了你……”阑也有些艰难的样子，“我心里很恨自己。明明克制了这么久，明明已经做得很好……我不想青藤有一天和子掀一样，我不想被已经深爱了的人恨，也不想你有一天被恨和爱完全撕裂逼疯。子掀已经疯了，因为我。” “……混蛋。” “……小藤。” “你是个大混蛋。” “……” “我没见过比你还蠢的人了。” 他纵容叹息，“说你是我孩子……也不过自己给自己下的界线罢了，孩子？血族不管什么感情都很薄，亲情也是，转变和被转变，更只有恨……” “阑……”这次是我握住他手，低着的头靠他肩上。他抱住我头，“我想一直这么克制下去，直到有天小藤离开我……我真的以为可以做得很好。所以当你和我说交往半个月时……我想拒绝你，让这分可能彻底断绝。可是你却说我伤害你了，你看上去那么悲伤……让我也觉得跟着痛起来。” “……这种话……害不害臊？” 阑笑，“如果说答应你和你交往半个月是打破我原本坚持的开始，那么小藤，那么多年的坚持，在你和我说你是李青藤不是子掀的时候……更激烈地被动摇了。我想到你要走到其它地方再也不回来……克制不住要了你，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在一起，你却消失了。我想用你不在的两天冷静思考，枝却忽然出现告诉我你要死了……我从来没想过死亡，它好像有些遥远，也从来不惧怕它，可是听到这个消息……竟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知道你的离开是这样永久的，再也无法挽回的……我只觉得以前的坚持逃避再可笑不过。” 他温柔地圈住我，摩挲我的脸，“小藤，你说你是李青藤不是子掀的……所以我们试试好不好？” “……说不定是你恨我杀了子掀报复我。” 阑怔一下，笑了，“那好，我们一起用时间来等待各自想要的结果。” “……” “……” “去猎人工会受伤吗？” “一点。” “我不相信。” 高智宇刚走进来一步就立刻弹回去，“你，你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了！” “不是！我是想看阑是不是……” 枝却不给我说完的机会，“之前这么别扭，现在又立刻恩爱起来了，真是受不了。智宇，不如我们也……”一只手捏了大男孩屁股一下。 高智宇一下子惊跳起来，“你你你！”飞快蹿出去。 枝回头给我们天真乖小孩的笑脸，“阑，青藤，我们走咯，你们继续玩。” “我没有……”我无力，枝却已经走出去了，阑把我一圈圈进怀里，“想要吗？” “阑！你受伤我也受伤着。” “阑，不要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