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大战(穿越)下——小隐

作者:小隐  录入:05-14

 40.那熟悉的温柔

 “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全程心不在焉,一直在摆弄他的手机,这让性格爽直的海仲廷也笑得不太自然。 “Sorry……”忙着QQ聊天冷落了朋友,沈烈心中也很是不好意思,忙执起茶壶为他续了杯茶,微笑着解释道:“唐煜想去荷兰参加甜品比赛,我正给他打气。” “还在隐瞒着自己身份吗?让那么单纯的小家伙一个人在外面住,你倒也放心得下。”仲廷接过茶杯,微笑着道了声谢。 沈烈笑而不语,只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找到棠玉并不太难,难得是如何扭转他们的关系。他的逃避让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的逼近,虽是如此,但自己还是无时无刻的关注着他,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中,关于那个男孩的一切,他依旧在背后给予默默的帮助与支持。 虽然无法靠得太近,无法保持更紧密的关系让沈烈对棠玉刻骨相思,但终究还是害怕他依旧对自己还有抵触情绪,担心强攻硬取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才自我惩罚式的不相见,慢慢计划可行的方式。 但无论怎样,都会让他回到自己身边,让他能够被自己照顾着,呵护着,重新展露阳光般的笑容。而鼓励棠玉前往荷兰参加甜品大师挑战赛,或许是一次契机,能够让两人顺其自然的见面,也能够给彼此再一次机会。 搁下茶杯,沈烈才微笑着对仲廷道:“其实,我到现在还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唐煜,还是所谓的棠玉。但他现在过得还好,无须我过分担心,小孩总要长大,处在叛逆期的小家伙,更需要给他多一点空间和时间。” 对于棠玉,因为笃信他对自己的感情,因此沈烈有足够的把握,已经等待了将近九个月,他可并不缺少耐心。 海仲廷无声的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笑着问道:“沈烈,说真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那么喜欢他?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沈烈收了笑,认真的看着他,沙发上方明亮的水晶吊灯照亮了他乌黑的眼睛,仿佛,有一缕炽亮的光芒在瞳孔里缓缓流动。 “仲廷,你什么都很好,甚至比他更好,只不过我先喜欢上他而已。”他说的坦荡而直白,不矫揉造作,也不含半分虚情假意。 “谢谢你这么安慰我,看来,如果我能早一些认识你,倒还能有些机会。”仲廷扬了扬眉,无奈的笑了笑。他本可以假装毫不在意,但心里却那么难受,难受的,让他连伪装都没了力气。 追沈烈好几个月,追得各种辛苦,也被他明着暗着婉拒了好几次,但自己却一直没想放弃。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越长,沦陷的就更深。虽然沈烈骄傲霸道冷峻刚硬,却也不乏温柔体贴情感细腻的一面,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不仅有令人驻足的外表,更有丰富的内涵,无论走到哪里,都像光源一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让人忍不住的心动。 却可惜,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却不在自己这里。 仲廷佩服他对感情的坚持,也欣赏他对感情所付诸的一切行动,甚至,也能够完全理解他对感情的控制欲。只是,能被这样爱着的人,如果是自己,该是多好。 突然气氛有些安静,水晶吊灯在黑晶石茶几上投下的光芒犹如阳光穿透青葱树叶的缝隙,留下一片斑驳的碎碎光影。 海仲廷握着手中的黄花梨茶杯轻轻转动,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决定。 沈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仲廷,你今晚约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这件事,其实早就该告诉你。或者,其实知不知道对你都没有太大影响,但……”仲廷的眼中怀着歉意,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泛着银色光泽的金属薄片,自茶几上轻轻的推至沈烈的面前,低低的道:“还是要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这是?”沈烈拿起这块小小的U盘,挑眉望向海仲廷,一时不明何意。 “里面有一段录像,是去年唐煜来我们会所做冷餐会那天,在三楼休息室发生的事情经过。或许,能够解开你心里的一些疑问。” 沈烈将这片微凉的U盘紧紧握在手中,心跳突然急促。虽然喜欢棠玉,但那一晚的事,一直是他心底解不开的结。虽然现在自己有机会能一探究竟,但心底却依旧害怕会看到自己完全不想看到的画面。 做了这件一直想做的事,扔掉了一直背着的负罪感,仲廷的心情突然松快了起来,便笑着道:“回去再看。然后,再决定是要谢我,还是恨我。” 沈烈一回到家就立马抱出电脑插上U盘播放了里面的一段视频,当他看到推着展品餐车的棠玉被诱入那间休息室,随即被四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团团围住,捆绑着被灌入药剂并用道具施虐的时候,他恨不得左右开弓给自己扇上两个大嘴巴。 自己到底是干了怎样的一件蠢事,竟然在他遭受了这样的惊吓、身心俱伤极需抚慰的时候却怀疑他嗑药滥交?如果他真的嗑药上瘾,又怎么可能时隔几个月才去吸食?而那戴眼镜之人放出的那段剪辑过的录音,更是存心误导棠玉,让他误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而自己,却残忍的把他赶出了家门?!沈烈在心里把自己活埋了一千遍。 活该!活该他不肯原谅自己!活该自己现在要受这样的折磨!懊恼之后,看着屏幕上的棠玉倍受凌虐,熊熊怒火亦从内心深处被点燃。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圈套,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自己与棠玉产生误会,甚至决裂。 沈烈下意识的将指节捏得咯咔作响,而快速运作的大脑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撕开这层迷雾,其实并不难看出谁是幕后黑手。虽然曹峻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这件事中出现,但沈烈有足够的把握去年和自己联系冷餐会事宜的陈烨,一定和曹峻关系非浅。 曹峻是唯一有动机、也有能力办到这件事的人,而他的目的,更是不言而喻。沈烈暗恨自己竟这么糊涂,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棠玉,不仅伤透了他的心,也生生的将他逼得离开了自己。 起身打开落地窗,让微凉的夜风吹散心口郁结的火焰。夜色深沉,朦胧的云层像烟雾一样涌动着,随着风渐渐飘散,而晶莹的如水洗过一般的一轮满月,正高高地悬在中天,照的夜空清水一般,通透明澈。 这一瞬,对他的思念如划破一池宁静的涟漪,连绵不绝。 忍不住重新挂上QQ,敲下一行字:“睡了吗?” 过了片刻,那边便发来一个甜甜吐司猫打滚的表情:“众哥,我正在看你发给我的那些视频呢,比赛真精彩啊!” 尤其是沈烈在第一轮基础赛中所做的那款巧克力树莓蛋奶酥,勾起了他对往日的无限回忆。虽然离开他那么久,但因为以前吃过足够多次他所做的这款甜品,是以,便是隔着屏幕,依旧有一种拌上金万利鸡尾酒的歌帝梵奶油融化在自己舌尖的诱人感觉。 “离今年的比赛还有二个月的时间呢,视频慢慢看,别睡得太晚了,早些休息。” 早就能够看得出,棠玉对甜品的爱好,是发自内心,而自己却还一度怀疑他只不过利用这一点来作伪装欺骗自己!往事,真是不堪回想…… “嗯,看完这集视频就准备睡了,这么晚了,众哥怎么你也还没睡?”棠玉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看比赛看得心情澎湃,唉……明明应该讨厌那个家伙,但看到他一路过关斩将,还是会激动得不能自己。 “心情不好睡不着……想到了难过的事情。”想说的话有千言万语,只是口难开,沈烈只好让QQ表情中的小狐狸出来360度飙泪。 棠玉是个老实孩子,哪里会猜得到QQ对面正是一只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还一个劲的安慰道:“众哥,你别难过,有什么伤心的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说给我听,谁还没个磕磕绊绊的时候呢,说出来或许就会舒服一些。” 你要是肯乖乖的回来,我心里才会舒服呢,沈烈瞄着屏幕,叹了口气,噼里啪啦的打下一大串字:“我曾经养了一只小猫,又漂亮、又乖巧可爱。可是,去年冬天我误会他偷吃了金鱼就把他打了一顿……唉,结果小猫气跑了,再也不肯回家……现在看着我以前给他拍的那些照片,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啊!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也养过一只小猫,小猫天性就是顽皮贪吃的嘛,怎么能打他呢,既然养他,就要对他好啊!”棠玉想起住在车库那时跌落河里再也没找着的丢丢,也是一阵心酸难过。 “那时我可真没故意打他,他先挠我脸来着。如果他肯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绝不会再欺负他。” 屏幕上又蹦出来一只小狐狸垂着脑袋叹了一口气,看得棠玉好气又好笑,“小猫肉爪子拍在脸上才不疼呢,还是你不好!猫咪的身子软软嫩嫩的,你一个大男人打上去,他能受得了?难怪气跑了不肯回家。你也不出去找找他?在外面做流浪猫,风吹雨淋,吃了上顿没下顿,日子一定很辛苦。” “我已经找到他了,但就算知道他在哪里,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小猫不肯跟我回家,真是倔脾气。”小狐狸依然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你多哄哄他嘛,以前我养的小猫顽皮,我也生他的气对他呵斥两句,虽然他也会生气的跑开,但只要我一做鱼饭,他还是会闻香而来。”棠玉笑眯眯的献计献策:“这一招百试百灵!” 真是贴心的小猫啊,还帮准备捉他回家的主人出谋划策,沈烈都快感动得哭了。 “小玉,你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吗?”沈烈趁热打铁,旁敲侧击着想要试探一下小家伙如今的心态。 “我?”棠玉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对着手机心中一时怅然。半晌,他才慢慢的输入了平静下来的文字:“我还好,遇到的大多都是好人,就像众哥你一样,特别热心肠。当然,也曾经遇上过个别一两个混蛋,但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两个混蛋,自然是指自己和戚长安。沈烈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些曾对你不好的人,现在还在讨厌他们吗?” “其实也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月光透过窗,静静流泄在少年的身上,那清澈的光芒,仿佛映透出空气中那些飘浮不定的忧伤。 怕“众里寻他”为自己担心,棠玉给自己鼓鼓劲,尽力挥却这些记忆中的烦恼,在屏幕上打出一笑脸,又道:“记得我师傅以前曾告诉过我,他说,‘人这一生波澜不定,再多的幸运或是再多的不幸,都会过去,做人哪,得学会忘记,懂得放弃。心里别装太多东西,简简单单的,才会活得开心’。老人家说的话就是有道理,我也该这样,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 看着这样的文字,沈烈的心仿佛在这一瞬间破裂开来,大把大把的酸楚流淌过身体的每一处。那个男孩,本该像阳光一样热烈而明亮,却是自己一步一步将他带入黑暗与寒冷。 知道他还在努力的忘却那些不开心的往事,知道他还在为着自己带给他的伤害而难过,如何再能淡定自若?如何还能笃定的自以为是的操纵这一切? 这一刻,觉得自己真是操蛋。 第二天清晨,棠玉打开手机,发现邮箱中收到一封“众里寻他”在凌晨三点五十分发送过来的邮件,附件是关于甜品大赛荷兰分站赛的详细攻略,洋洋洒洒足有几万字。从比赛的规则、注意的事项、每一轮比赛的侧重点,到评委评分的惯例,以及有可能出任评委的二十几位甜品大师全部的喜好品味禁忌都一应俱全。甚至连荷兰比赛地阿姆斯特丹十一月份时的天气,该带什么衣服,该注意什么饮食,该如何办理护照这些细节都为自己考虑周全。 这一瞬,有一丝极微妙的感觉,仿佛这个“众里寻他”并不只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朋友,而是自己最熟悉的亲人。只因这份关怀太过温柔,温柔得像仲春的风,轻轻暖暖的拂过寂寞已久的心头。 41.这意外的邂逅 十一月的气温虽然冷的已经要穿上厚的大衣,但阿姆斯特丹的天空依旧蔚蓝的沁人心扉。 虽然已是旅游的淡季,但荷兰的首都,这座被称作为北方威尼斯的城市街头,仍是熙熙攘攘,人潮汹涌。游人如织的广场上,穿着格子裙的老人吹着风笛,悠扬的乐声如轻薄的飞絮,飘飘荡荡的掠过天际。 在Nigel的陪同下,棠玉从火车站步行前往酒店,这一间比赛所在地的PH酒店就在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车站的对面,头一回出国的少年拎着旅行箱,好奇的看着街边的风景。这里的建筑一点也不像S市那样到处都是高楼林立,大多数只有几层楼,但却有着充满奇趣的船形屋顶。还有纵横交错的运河,穿梭在大街小巷,倒有些像自己家乡的水乡小镇。 虽然“众里寻他”曾给自己看过许多关于这个城市的照片,但眼前的这一切,比照片上所见的更为真实,无论是建筑还是行人,皆是那般浓郁的异域风情,让棠玉看得目不暇接,便是旅途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即将入住的PH酒店是一幢有着悠久历史的建筑,大厅那天穹似的天顶圣白而典雅,铺设着棋盘格大理石的休息区,又给这间传统的酒店注入了些许时尚与现代的气息。 Nigel正在酒店前台安排入住,眼尖的棠玉却已是发现了摆设在大堂中那幅关于甜品比赛的大型海报。兴冲冲的跑去看,但那海报正中央五位评委中最右边的一位,却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 “沈烈!”看着那张微抬着下巴、笑得冷傲而又硬朗的脸庞,棠玉只觉一股血冲上脑门,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人也会是本次比赛的评委,早知道他在,自己一定不会来! Nigel从不曾透露过比赛的细节,他是组委会成员,自然不方便向参赛选手透露太多。“众里寻他”曾罗列了十几位可能出任评委的甜品大师,却也从来没有提及过他会成为评委的可能性。一想到接下来的一周,将会有无数次面对面的时刻,棠玉就头皮发麻。 “很惊讶么?”Nigel闻声而来,笑眯眯欣赏着海报,一边道:“Leo在中国的事业发展的很好,这次好不容易说动他从百忙中抽空前来参加这次比赛,作为成名于此地的甜品大师,回到出发的地方来作评委,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他在欧洲人气很高,估计会有很多粉丝为了他专程来看这次比赛。” “他有什么好的……”棠玉垮下脸,低声嘀咕着。 “明星般的相貌,令人印象深刻的个性,出众的技术和鲜明的个人风格。”Nigel精到的总结,很好的概括出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魅力。 “无论是做为朋友,还是做为对手,你都忘不了这样的人。”Nigel这位法国老顽童向棠玉调皮的眨了眨眼,“这一届比赛,该是你闪亮的时刻,去征服那个傲慢的家伙!不要惧怕他!” “我才不是怕他!”棠玉咬着唇,心中划过一丝无奈。我不过,是想忘掉他而已。 也不知那个人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意外?还是已经淡忘了自己…… 比赛如期进行,地点就在酒店的会议大厅。在一旁候场等待评委入场的时候,棠玉不出意外的遇上了西装革履的沈烈。虽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时隔近一年,再次面对面的时候,他依旧心跳加速的无法控制。 荷兰的天气多变,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沈烈进场的时候,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淋湿了些。正拿着手帕抹着额头,一抬头却见到站在紫色帷幕旁的那个少年正睁大了双眼瞪着自己。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对方那副抵触抗拒的小模样,还是让他的心被刺痛了那么一下下。 凝视了片刻,那双如岩石般棱角分明的嘴角还是浮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嗨!好久不见……长高了嘛。” 这样的邂逅没有精心的设计,似乎平淡无奇,但只有会面的双方才知道自己内心是何等的不平静。男人如家常般的问候让心潮起伏的棠玉一阵恍惚,他脸上那抹笑容更似穿透满天阴霭的一抹霞光,让人瞬间放松了防备。 见小家伙也不说话,只是僵硬的向自己点了点头,沈烈也不介意,只微笑的鼓励道:“马上就要进行Day1的比赛了,集中精神,不要分心,加油!” 见沈烈这样淡然,仿佛只是面对着一个生疏的朋友,棠玉也不知心中是安心的成份多些还是失落更大。低声的谢过他,目送着他在闪光灯的簇拥和场外粉丝的尖叫声中步入了主赛场,一时竟是心乱如麻。 无论如何,你都忘不了这样的人。 Nigel对自己说的话犹在耳边盘旋,虽然很不情愿,但棠玉不得不懊恼的认同了这一点。 会场的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为这次比赛录制的短片,随着比赛主持人亢奋的声音,甜品大师挑战赛的荷兰分站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站分站赛按惯例将比四轮,四十位参赛选手将凭参赛成绩的积分排名,每一轮都将淘汰一半的选手。直到最后一轮积分最高的选手便成为本站比赛的冠军,并自动获得明年甜品大师总决赛的门票。 而Day1的比赛项目是一场基础赛,根据抽到的签,棠玉很不幸的被分到第一场第一排的料理台。这里离评委席最近,稍微有一些差池,便会被评委们看在眼里。 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的他,虽经过“众里寻他”一系列的指导,真正踏上布满摄像机和炽光灯的赛场上,还是免不了有一丝紧张。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头望向前面评委席的地方。沈烈坐在最右边的位置,迎着他的目光,搁在桌上的交叉相握的手向上坚起了大拇指,仿佛,是在给予他最大的支持与鼓励。 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竟奇迹般的松驰了下来。棠玉深呼吸着,低下头仔细看着放在自己料理台上关于这轮基础赛的卡片,上面分别用英文、中文和法文写明了本轮比赛的内容: 【分别用鸡蛋的蛋黄与蛋清,各做一款点心,限时120分钟。】 看到题的刹那,棠玉便松了一口气,这样简单的题可难不倒他,难怪被称之为基础赛,看来就是要考验选手们的基本功。扫视了一遍自己料理台上可选用的基本食材配料,他便胸有成竹的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产品,按部就班的行动起来。 正当参赛选手都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摄像机前主持人开始采访几位评委:“大师们,请问Day1的比赛,重点要考察选手哪方面的才能?” 来自荷兰本地的一位甜品大师是个二百三十磅的胖子,他挪了挪肥硕的屁股将身体凑近话筒,微笑着道:“这一轮比赛比的是制作甜品的基础技能,蛋黄与蛋白适用于很多种甜品,但你将这两道点心呈现给评委时如何使其互为搭配为一道完整的甜品,这就要考验选手的品味。” 主持人又将话筒递到来自美国的甜品大师面前:“迈克儿,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是在三分线外来一记空心远射,还是突破扣篮?” 被主持人这样打趣,一向严肃的迈克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鸡蛋是最基础的食材,有很多种可以搭配的方式,但由于提供的配料食材有限,你不能指望可以做得如何花俏。而且考虑到时间的紧迫性,我会在第一轮尽量保守,用蛋黄做一份牛奶布丁,用蛋白做两到三种口味的蛋白酥饼,就足以摆出一盘漂亮而又美味的甜品。” 沈烈对之并不赞同,他在旁边轻轻的摇了摇头,笑着发言道:“基础赛比的就是在简单的基础上把选手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保守?迈克,打安全牌或许可以熬过Day1或Day2,但赢不了冠军。” 主持人知道这些顶尖的大师们不仅才华横溢,而且都是个人风格十分强烈的人,此刻比赛才刚开始,大师们就有针锋相对的精彩对话,这可让他笑得合不拢嘴。这年头,就是要有噱头才有收视率嘛…… 沈烈在和主持人、其他评委沟通的同时,一直在关注着前排的棠玉。当他看到棠玉煮热的牛奶刺穿奶皮,并缓缓将其倒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猜到棠玉要做的是什么点心。棠玉并没有在比赛中打安全牌,这一点虽让他无比赞赏,但心中却也不免有些替他紧张。毕竟比赛时间只有120分钟,任何一个环节处理不当,都会一败涂地。 当主持人注意到沈烈的眼神一直在前排那个长相标致的东方少年身上徘徊,立即又兴奋了起来。 “嗨,Leo!你一直在看的那个5号选手可是这次比赛中唯一一个比你当年夺冠时还年轻的选手,你一直关注他的表现,是否会担心他打破你保持的二十五岁又三个月的夺冠年龄纪录?” 望着那个正努力着的男孩,一缕微笑在沈烈唇角淡淡的漾开,用富有磁性的声音朗朗的道:“如果他能赢,我会为他骄傲。” 棠玉已经完成了两道点心,正在做最后的摆盘,听到这句话,正在做装饰的手微微一颤。沈烈说的是英文——“If he wins,I’ll be proud of him。”,虽然自己的英语有够烂,但居然听懂了这句话。抬起头,恰是迎上他的目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光华闪动,是那样灿烂的温柔。这一瞬,心又可耻的乱了起来。 将做好的甜品端上评委席的时候,心更是乱至十分。偏偏那家伙还顾作体贴的对自己说:“别紧张,你就说中文,我会为你翻译。” 你老是这样盯着我看,才让我紧张呢!棠玉捉个空瞪回他一眼,这才用蹩脚的英文自我介绍道:“我是五号选手棠玉,来自中国。今天为各位评委呈上的这道甜品,分别是用蛋黄、黄油、糖粉、玉米淀粉所烘制的玛格利特饼干,以及用蛋清、牛奶、砂糖制做的双皮奶。” 餐碟上,用白磁小碗盛装的双皮奶香郁扑鼻,洁白如一轮圆月,柔嫩的奶质像婴儿皮肤般细滑,吃在口中是无比的软滑甘香。而玛格利特饼干亦是烘烤的几近完美,每块饼干都被按捏出五角,像一群胖乎乎黄澄澄的小星星围绕在月牙碗的旁边,造型十分抢眼。饼干的边缘焦黄适度,吃起来也是香酥可口。几位评委品尝过点心,目光中都露出赞许的神色。 打分的环节,前四位评委都打出了4.5分,就当棠玉就快笑出声来的时候,沈烈却只打出了4分。 见小家伙对自己怒目而视,沈烈忍着笑,认真的点评道:“众星拱月的摆盘有创意、有亮点,双皮奶做的也十分出彩,但玛格利特饼干相对技巧而言就难度太低了些,所以不能给你太高的分数,期待你下一轮比赛有更好的表现。” 期待你妹!要是我积分低被淘汰了,还表现个屁! 棠玉原也没指望沈烈能顾念旧情给自己打高分,但他的分居然打得比其他评委还低,这真是让人气炸了肺。 气乎乎的离开赛场的时候,因走的太急不小心撞着了人,棠玉抬头说了声抱歉,对方很客气,也没介意这点小事。 待两人擦肩而过,那男子却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又看了一眼,他便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嗨,曹峻,你猜我在阿姆斯特丹遇到了谁?” “谁啊!最近心情不好,你别吊我胃口。” “唐煜啊!你心心念念找了一年的那个小骚货!” “你不会看错人吧!他怎么会跑到荷兰去?” “绝对不会看错。”那男子站在大厅的那张甜品大赛的海报前,看着海报上棠玉照片下的名字,嗤的一笑道:“不过他现在改了个名字,叫棠玉,海棠的棠,宝玉的玉。” 一边说,那男子一边将照片拍下来发给曹峻,果然曹峻一看便再无怀疑。 “肥虾,这比赛到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五六天呢。” “肥虾,你先帮我盯着他,再去查一查他入住的酒店、房号,我明天就飞过来!” 42. Day1第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棠玉的22分排在二十位选手中的第七位。这并不是很保险的名次,因为Day1的四十位选手要淘汰二十人,如果明天第二场的二十位选手发挥好过第一场,那他也有可能在第一轮比赛后就被淘汰出局。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名次至少目前看来是安全的。棠玉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便迫不及待地向“众里寻他”报喜。 “众哥,在官网上看到现场直播的比赛了吗?我就在第一排的料理台,摄像机好像有拍了我好多镜头呢!” 沈烈正和其他几位评委讨论第一场选手的表现,桌上的手提电脑却跳出一个熟悉的窗口。小孩急着献宝的语气让他不由得莞尔一笑,便回复道:“有看到,看得很清楚,宝蓝色衬衫和浅灰色窄口西裤搭配的很帅气,难怪摄像机都围着你转啦。” 为了参加这次比赛,圣地安大酒店的杨总下了血本,给棠玉置办了好几身行头。棠玉本就长得俊秀,这一打扮起来,更是面若春月,貌似玉颜,自然在录制节目时比别的比赛选手更要抢镜。 棠玉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问道:“众哥,你看我第一轮的表现如何,那五位评委的打分,你怎么看?” “玛格利特饼干的确稍微简单了一些,还好双皮奶做的真是不错,就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水平而言,已是非常惊艳了。从前四位评委给出的分数,也能看得出他们对你的欣赏。” “可是沈烈只打了四分!”那个混蛋,真是无情无义!棠玉想起来就是一肚子气。 沈烈一边偷笑,一边又忙着安抚受伤的小孩:“他一向严格,不仅仅是对你如此,千万别被这个分数影响了心情。你看今天出场的二十位选手,只有一人得到了他打出的4.5分,四人得到了他打出的4分,其他都在4分以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是不知道他和我以前的关系,要是知道了,你才不会这样想呢。虽然“众里寻他”的解释让人信服,但棠玉依旧心情不爽。 沈烈知道棠玉目前的成绩还是比较危险,便倾心指点道:“以你现在的成绩,如果能进第二轮,也只能排在靠后的名次。所以,第二轮的快速挑战赛,要尽全力去拼,掌控时间非常关键,在此基础上,尽可能的做出创新的产品来俘虏评委的心。” “嗯!我会努力!众哥,要是你在现场就好了,别人都有亲友团,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说起这个,棠玉心里不免有些落寞,推开窗,异国的夜晚亦是薄月如霜,夜色孤独。 真是傻孩子,对一个网络上的陌生人都会这么信任……看着这萦绕着淡淡哀伤的文字,沈烈心中一酸,恨不得立马奔上楼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多想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不曾离开。 ****** 第二轮的快速挑战赛,题目是冰淇淋甜品,这一轮比赛没有食材的限制,但时间只有60分钟。 这可中了棠玉的意,虽然来这个世界之前,他对这个项目一窍不通,但自从去年夏天在黑天鹅得到沈烈的亲自传授,他早已非吴下阿蒙。更何况,冰淇淋是他最爱的甜品之一,平时为了吃可没少做这个,因此,对这一轮比赛,他有充足的信心。 于是,他花足了心思做了一份泰式罗勒冰淇淋,用酸橙曲奇做底,中间的夹层是龙舌兰慕斯,摆盘时佐以焦糖巧克力脆棒和新鲜芒果粒,并以金巴利苦洒制成的血橙琼脂冻丰富整道甜品的色泽和味感。 棠玉的这道冰淇淋被评委们大加赞赏,他得了四个5分,一个4.5分,不消说,沈烈依旧还是那个打了最低分的。 这一回,棠玉连瞪都懒得瞪他,这人还不就是这德性! “还请大师指点两句。”倒要看看,这一回,他还能挑出什么刺来! 那张撅得老高的小嘴,在炽亮的灯光下,格外的亮泽诱人,沈烈克制住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认真的点评道: “夹层的龙舌兰慕斯本来过于清淡,但加了少许盐,味道一下子就令人回味无穷。但罗勒冰淇淋、酸橙曲奇、血橙琼脂冻,这三样食材的味道却因为太过强烈,像是味觉在口中瞬间爆炸一样,虽很惊艳但有些过犹不及!好的甜品,味道层次的变化应该细腻而流畅,用丰富的口感来增加甜品的精致感,而不是背道而驰。但总体而言,这是一道极好的体现了技术与创新的甜品,Good job。” 你总归是有话说!棠玉对这个人真是无语!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去年自己做的那款波本酒香蕉冰淇淋,却被他说细节不够丰富,又要加杏仁碎啦,还要用巧克力脆饼做底,再插两根香蕉焦糖双色巧克力脆棒,说什么这样吃起来才够给力。现在自己把产品的层次感做得这么丰富,他却又嫌弃味道要爆炸!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就是摆明了存心找茬么!棠玉都懒得吐槽他,谢过点评就下了评委席。 主持人在一旁笑得暧昧:“Leo,两次给了他最低分,火药味很浓哦,我瞧这小家伙对你很有敌意呢。” 沈烈摆出严肃脸:“我打分一向公正,不会因为他和我有着一样的国籍而徇私。” 呸!还没走远的棠玉听到这话,真想啐他一脸。 不过还好,凭借46分的总成绩,棠玉排名第九,拖着尾巴进了关键的第三轮:神秘盒挑战赛。 这一轮次之所以是比赛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是因为其难度最大。在Day3中,晋级的十位选手将分别选择挑战一位评委,但双方都无法随心所欲的制作甜品,而是互以神秘盒的形式为对方选定可以使用的食材,来制作两道甜品。而其他的评委将不会知道先后端上评委席的作品哪一款是出自选手之手,哪一款是出自评委之手,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公正的打分。 而最终的得分公布后,只有当选手的得分与其挑战的评委得分持平,选手才能保留他的得分。如果选手的得分低于评委得分,那便要倒扣差额的部分,反之,如果选手的得分高于评委得分,那便会另加差额的部分。因此,在这个环节,一但你的表现不够出色,分数极有可能会被拉开,从而失去进入最后一轮决赛的机会。 同时,这也是观众们最喜欢的一个环节。后起之秀挑战前辈甜品大师这本身就很刺激,更何况还要用神秘盒限定对方可使用的食材。猜测选手和评委们彼此会给对方准备什么样的食材,一直是观众们最乐此不疲的事儿。 Day3还没开始,赛事官网上的论坛就有无数个贴子讨论五位评委局时会拿出什么样的神秘盒来刁难众位选手,又或者哪位评委会被选手难倒而大失颜面。一些美食爱好者还很热心的为选手们出谋划策,分析各位评委的弱点所在,以及如何布局神秘盒,才能打败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师们。 比赛的顺序由抽签决定,棠玉这一回可算是抽了支好签,他排在第一场的第一位,拥有头一个挑选评委的权利。 主持人对棠玉的印象非常深刻,见小家伙抽了一号签,立即乐呵呵的将他请到前台,好奇的问道:“棠玉,你的面前有五位技艺高超的甜品大师,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对决,都是所有选手心中的噩梦。还好你抽到一支好签,拥有可以选择的权利,那么,你将会挑战在座的哪一位?” 若大的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灯光与镜头顿时都聚拢到棠玉的身上,闪亮的镁光灯照耀得他的眼睛恍若燃烧的水晶般光彩夺目。 迎着镜头,只听到那秀美稚嫩的男孩用一种异常坚定的口吻道:“我挑战沈烈。” 安静的会场中顿时荡起一阵口哨、尖叫及惊呼声。另外四位评委也齐刷刷的望向沈烈,露出难以掩饰的笑意。 沈烈也似乎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有料到,昔日乖顺的小猫,今日竟然有胆识对自己亮出藏在柔顺皮毛下的尖牙利爪。但只一瞬,他便恢复了脸上的笑容,而眼中却仿佛有火焰突然的绽放,刹那的光芒,让周围的一切都暗然无光。 “Oh, my god!”主持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急急追问道:“你确定是要挑战沈烈吗?难道是因为之前两次他都给了你低分的缘故?我并非想对另位四位评委有任何不敬之意,但,小家伙,你可真是浪费了一支好签啊!” “感谢这支签,让我能有机会挑战沈烈大师。我想让他知道,之前他给我打的分数,是犯了多大的错误。”棠玉得体的应对着,他那青春洋溢的脸庞上,充满了勇气与自信,仿佛有着坚毅的光芒,从他那宝石般的瞳孔中直射出来。那种绝不惧怕接受任何挑战的神情,闪耀着令人屏息的美丽光芒。 “Leo,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这个小家伙,会在神秘盒挑战中给你一道不小的难题。你们都来自中国,古老的孙子兵法中不是有一句‘知已知彼’什么的?”坐在沈烈旁边的美国评委迈克凝视着聚光灯下斗志高昂的男孩,露出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 而其他的评委则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纷纷坏笑着对沈烈道:“Leo,祝你好运!” “你们这群家伙,该祝他好运才对。”沈烈一笑起身,干净利落的脱下身上那件修身版型的迪奥西装,露出里面的酒红色衬衫。一边将袖口向上挽起,他一边优雅的走下评委席,走向他的男孩。 主持人拉住这位甜品界的明星,身具东方与西方双重魅力的美男子,调侃式的问道:“Leo,对方要怎么做,才能在神秘盒挑战中有取胜的机会?” 沈烈深深的看了站在眼前的棠玉一眼,笑着道:“客观的讲,应该没有这种机会。” 主持人立刻拉过棠玉,笑问道:“面对前辈大师的这种自信,你怎么看?” 棠玉深呼吸,保持脸上的笑容,冷静的反击道:“如果说进入Day3的十位选手有谁可以赢他,那就只有我。” 主持人的情绪立刻被两人之间这充满火药味儿的对话点燃了起来,目送两人进入备餐室准备神秘盒的食材,这才转过身对着镜头进行激情洋溢的解说: “一对一的挑战!智慧与技术的碰撞!神秘盒挑战赛第一场,来自中国的五号选手棠玉,挑战同样来自中国的甜品大师Leo——沈烈!这位成名于阿姆斯特丹的年轻大师,他的天赋,他的勤奋,他的才华,他的传奇,所有的一切,皆是那般的光芒闪耀!那么,今天的他,是否会被更为年轻的后起之秀所打败?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会场的气氛也在此刻被燃到高朝,在一片掌声中,现场的大屏幕上已亮出了棠玉为沈烈准备的神秘盒食材。顿时,会场中那喧嚣的掌声像被是锦帛被撕裂一般戛然而止,所有的人都望着那块屏幕,目瞪口呆。 而主持人也作出了夸张的表情,不敢置信般望着那块屏幕,惊呼道:“天哪,5号选手棠玉,给Leo的神秘盒礼物竟然只有一只鸡蛋!他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吗?只有,并且仅有这只鸡蛋?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此时此刻,无论是现场,还是电视前的观众,或是网络直播上的网友们,都被这绝无仅有的神秘盒给震住了。一个鸡蛋?没有任何其他食材?面粉、牛奶、糖、黄油、淡奶油……这些基础食材一概没有! 数万人在这一刻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呼,只有一个鸡蛋,能做什么呢? 43. 只有一只鸡蛋?这能做什么甜品呢?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主持人迫不及待的奔向评委评:“令全场观众惊讶的事发生了,5号选手棠玉给Leo的神秘盒只有一只鸡蛋!让我们来问问现场的评委如何点评这令人无法想像的神秘盒!” 评委席的那四位评委脸上的表情也很够看,面面相觑着,第一时间,他们的心里竟然都有一种侥幸逃过一劫的感觉。 个高腿长的主持人像兔子一样蹦到评委席前,迫不及待的请几位露出劫后余生表情的评委对这个与众不同的神秘盒作出点评与预判。 “如果被挑战的是你,迈克儿,你该拿那只鸡蛋怎么办?!” 迈克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怕再给点儿牛奶,或是面粉,但是什么也没有,甚至连油也没有一滴,连份蛋卷都做不起来!只有一个鸡蛋……好吧,我开始同情Leo,我想他遇上了世纪难题。” 坐在他身边的胖子自嘲般的笑道:“嗨,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我至少能做一个完美的糖心煮蛋。” 现场的观众都被他的幽默逗乐,“哄”地一下笑了开来。 另两位评委却有不同的意见:“说不准,5号选手就是逼Leo和他比拼做糖心煮蛋!因为他心知肚明,哪怕拿出任何食材组合,都难不倒Leo。倒不如剑走偏锋,他还有些微的赢面。” “最简单的东西,才最见功力。”另一位评委反驳道:“哪怕只是做糖心煮蛋,想要赢Leo也不容易。更何况一枚糖心煮蛋,即使做的再完美,也得不了高分。我看5号选手是在自掘坟墓!” 此刻,沈烈为棠玉准备的神秘盒内容也已出现在屏幕上,但已没有多少人在关注,场内场外一片嗡嗡声都在议论那只独一无二的鸡蛋。 第一场神秘盒挑战赛就有这么多的话题,主持人在镜头前笑得真是满面春风:“不知道是不是5号选手从第一轮基础赛中得到的灵感,但仅仅只有一只鸡蛋的神秘盒挑战,实在是史无前例。究竟两位选手会各自做出一份什么样的甜品,广告之后,立即回来。” 此刻,站在会场外的一名年轻亚籍男子脸上望着热闹的比赛现场,却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肥虾!”他回过头,对着向他走来的男子轻声道:“我安排你做的事,妥当了吗?” “我办事,峻哥放心。趁他比赛这会儿功夫,早就搞定了!”名叫肥虾的男子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打了个OK的手势。 “嗯。”曹峻微微点了点头,为了寻找失踪的唐煜,这一年可折腾坏了。得不到的东西,就是金贵,便是远远的看着那个少年,心里都跟猫爪挠心似的。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机会,软的不行,哪怕是霸王硬上弓,他也顾不得了。 当沈烈打开神秘盒盖子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由于中式点心是自己的薄弱项,他原以为棠玉会给自己一些仅局限于能做中式点心的食材。但神秘盒中竟只有一枚生鸡蛋!这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小家伙!还真够狠的!沈烈拈起那枚鸡蛋,唯有苦笑,哪怕是他故意要让自己丢脸出丑,也只能认了。 一边着手开始准备自己的那份甜品,一边陷入深思。但此刻,他想的并不是自己能拿这枚鸡蛋做什么,而是棠玉准备用一枚鸡蛋做出什么样的作品。无论如何,没有其他食材、配料,是无法做出一道像样的甜品,那么,他准备做的,想必是展品?! 沈烈猜的没错,棠玉正是准备用一枚鸡蛋做一道展品。此刻,另四位评委已退场,而会场的两块大屏幕上,正为现场及官网上的观众播放着棠玉与沈烈制作甜品的过程。 棠玉扫了一眼沈烈准备的神秘盒食材,便打算做一道法式焦糖布丁,这是一道经典的甜品,但做起来比较费时,而他用鸡蛋制做的展品也颇花费时间,于是,他一边开始做焦糖布丁的准备工作,一边开始处理那枚鸡蛋。 所有的观众都屏息静气的看着他的操作,想看他如何只用一颗鸡蛋来化腐朽为神奇。 只见棠玉先在蛋壳上钻出一个小孔,用吸管导出全部的蛋黄与蛋清,搅拌均匀之后,再用吸管重新导回鸡蛋壳内,并封住小孔。随即他又从一旁的花盆中取了一捧普通的泥土将蛋裹严实,放在炉火上四面均匀的烘烤。这一系列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也让观众们对这位年仅19岁的少年选手更为期待。 烘好的鸡蛋用小锤轻敲泥土,再小心的将泥土剥离,一枚通体色泽金黄的鸡蛋便出现在大屏幕上,引发了现场观众一阵不小的浪潮。原来,鸡蛋还能这么做?!然而这还只是第一步,棠玉续而又将浅金色的鸡蛋浸入凉水中,取过了一把雕刻用的手刀。 虽然蛋白蛋黄经过了混合,但其质地依旧是十分的细嫩,极易破碎,所以整个操作他必须在水中进行。更重要的是,蛋体娇嫩无法修复,因此,棠玉全程都需小心翼翼,务必做到下刀精准无误,以取得最佳效果。 随着水中被雕刻的鸡蛋一点一点成型,仿佛是一朵金色的郁金香在棠玉手中渐渐盛开,现场的观众们又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即便是一阵热烈如潮久久不退的掌声。 回过神来的主持人立刻对着摄像机煽情道:“亲爱的观众们,你们是否想到5号选手竟用一枚鸡蛋,就做出了这样令人惊艳的作品!无论他是否可以在这一轮打败Leo,无论他是否可以如愿夺取本站比赛的胜利,我敢说,这朵郁金香已经为他赢得了所有荷兰人的心。” 当那朵金色的“郁金香”用雕刻着藤蔓花纹的细脚浅口银杯盛着端上评委席时,会场中又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喝彩声。 最终,棠玉凭借“金色郁金香”以及一道完美的心形焦糖布丁得到了评委打出的38分,打败了沈烈的34分成功胜出这场关键的神秘盒挑战赛,并获得了宝贵的4分加分。这样,他前三轮的总成绩高达88分,晋级Day4的决赛大有希望。 棠玉得意的回头望向沈烈,被打败的男人没有被当众打脸的郁闷与尴尬,反而和观众一起正在为他鼓掌祝贺,那峻傲的脸庞也似乎融化了一惯的冰冷,露出由衷的微笑。那笑容是如此的真实而美好,仿若春风轻拂百花怒放,是那般的阳光明媚。 这一刻,赢了他的狂喜,竟也有些为此失色。 才一下场,便有一群迫不及待的观众围拢过来索要签名。棠玉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热情,便接过那些递过来的本子或海报,在上面画上一朵郁金香,再认认真真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但接连不断的人潮,使他有些应接不暇。 “小煜,跟我来!”正在场面有些失控的时候,从密密麻麻的人海中,突兀的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将他拉出了重围。 “曹峻!” 一路奔到空旷的地方,才喘了一口气,看到拉着自己飞奔的男人回过头来,棠玉一脸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朋友来欧洲旅游,今天才刚到荷兰。在路边看到甜品比赛的宣传海报,看到有一位选手的名字叫‘棠玉’,我就忍不住在想,这会不会是你。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就过来看看,果然,刚来就看到你在比赛。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名字呢?”曹峻深情的望着少年,柔声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一年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曹峻,有些事,我一直都瞒着你。其实……其实我不是唐煜……” 因为想要做回自己,也怕和别的人联系会被沈烈找到,所以离开沈烈的同时,棠玉也切断了与所有认识的人的一切来往,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唐煜”的男朋友——曹峻。但无论如何,做为曾经相处过好几个月的朋友,不告而别总是有些不礼貌,因此再度相见,他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棠玉正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一抬头,便是那人如日出般温暖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么说?分别这么久,是连朋友都不想做了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事说来话长……”棠玉有些发窘,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才比赛完,一定饿了吧?”曹峻体贴的笑了笑,“正巧,我在餐厅订了两个位子,但朋友临时却有事来不了,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好久没见,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心中明知不该再与唐煜的朋友有什么关系,只是一听这个吃字,棠玉就有些挪不动腿。 但,如果能够预先知道这顿饭的代价,他或许会剁了自己那张老是犯馋的嘴。 小剧场: 沈烈:馋猫!目测你又要出事! 棠玉:干嘛骂我馋猫,以前咱家隔壁李二呆家的小狗比我还贪嘴呢┭┮﹏┭┮ 沈烈:你听人说过“馋狗”吗 →_→ 棠玉:`(*>﹏<*)′ 44. 餐厅中也有热情的荷兰人认出了棠玉,叫着他的名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曹峻拉着他穿过人群,笑着回过头对他眨了眨眼:“还好我预订了包厢。” 趁着曹峻点菜的功夫,棠玉收到了“众里寻他”祝贺他赢了挑战赛的消息,便笑着回道: “侥幸而已,其实要比真实的水平,我是绝对拼不过沈烈的。” “那一枚鸡蛋真是历届神秘盒挑战赛中最聪明的一次选择!以已之长,击彼之弱,你赢得当之无愧!”“众里寻他”送出灿烂的笑脸,又道:“而且,那朵郁金香更是完美的策略,再加上主持人那么一煽情,小玉,你可成了荷兰人心目中的小甜心。” 棠玉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抬头见曹峻点好了菜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忙匆匆打了一句便搁下手机。 “遇上一个以前的朋友,正在吃饭,回头再聊!” 以前的朋友?沈烈看着屏幕上的字微微一怔,棠玉跟在自己身边时还不就只认识那么几个人,谁会在这个当口正巧也在荷兰呢?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比赛场上,美国评委迈克被选中进行下一场神秘盒挑战赛,沈烈便从评委席退了出来。这会儿他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正好可以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棠玉和他那位神秘的旧友。 才走下台阶,他便遇上一个亚籍男子,那擦肩而过的脸庞似乎有些面熟,勾起了他一丝回忆。沈烈犹豫着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人也正回头看自己,只是那目光在遇上自己的刹那就瑟缩慌张的闪了过去。 这个人……沈烈心中疑窦丛生,这人好像是…… 午后的阳光静谧而柔和,餐厅包间那木格子的窗外,一大片的蔷薇枝蔓依旧绿意盎然,枝头那一颗颗红色的蔷薇果也在那金色的阳光下绚烂无比。 曹峻向棠玉举起了酒杯,欢快的道:“小煜,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居然能够打败沈烈,真是大快人心!” “运气而已。”棠玉和他碰了碰杯,不禁好奇的问道:“曹峻,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巧看到了你的比赛,我立马飞过来找你。”曹峻有些委屈的抱怨了一下:“这一年,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你也真是的,和你哥哥闹出事来,怎么不找我帮忙?” “其实,沈烈也不是我的哥哥……”而且,我也不是唐煜,你以为属于我的那些财产,我也并不想争。但这些事很难三言两语就说得清,并且,棠玉也不太想谈这些过去的话题。那些伤口他一直费尽心思遮掩着,若是重新暴露在阳光下,必然又会经历痛苦和伤悲。 “他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自然不配做你的哥哥,你离开他就对了!”说罢,曹峻又一脸愤慨的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他阴险狡诈,你若跟着他一定会吃亏。但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在高尔夫俱乐部把你卖了去换贷款,简直不是人。还好你没出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别说了,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棠玉心里又翻滚起来,这些旧事他唯恐避之不及,但不知为何,此刻从曹峻口中听来,心里难受之余却又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去年发生在高尔夫俱乐部的那件事,明明只有沈烈、戚长安和海仲廷知道。尤其是海仲廷,他当时为了保全俱乐部的名誉甚至都没有报警更不会向外透露此事。那么,为什么曹峻也会知道这件事?甚至,他还知道那些人没有得逞? 一丝冷风从木格子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冷嗖嗖的吹在他裸露的后颈,顿时,有一股寒气一点一点爬过肌肤。 “好,翻篇!我们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曹峻从善如流,微笑着道:“阳光总在风雨后嘛,离开了那个混蛋,生活会比你想像的更美好。我们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且慢。”棠玉喝住了正要起身招呼侍者开香槟的他,皱着眉问道:“曹峻,你怎么会知道去年高尔夫俱乐部的那件事?难不成,你认识欺负我的那几个人?” 曹峻一怔,下意识的清咳了一声,才解释道:“去年你突然失了踪,可把我急坏了,到处托人找你,这才从一个朋友那儿听说了俱乐部的那件事。小煜,你千万别多心,我和那几个王八蛋绝不是朋友关系。” 这话,听来似乎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可是,棠玉实在不愿相信一直在追求自己的曹峻会让他的朋友对自己做那种事……但,无论如何,这饭是没有胃口再吃了。 棠玉站起身,正想找个借口告辞离开,才迈了一步却突兀的浑身一软,曹峻见机将他抱在怀中,关切的问道:“小煜,你怎么了?” 全身的力气正飞速的从体内诡异的流失,棠玉无力的倚在男人的怀中,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虚情假意的脸,心中生出无限恐惧。 “你……你在我刚才喝的饮料中放了什么?” “小煜,我们以前那么恩爱,现在又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曹峻微笑着俯下头轻轻吻了吻那双润泽粉嫩的唇,温柔的道:“你不过是失忆了而已,相信我,今天我就会用我的身体帮你找回属于我们的回忆。” 棠玉被他这么一吻,头皮一阵发寒,连牙齿都开始颤抖,语无伦次的道:“曹峻……你放开我……我不是唐煜……你别乱来……” “我怎么会乱来呢,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和我上床,你忘了吗?”曹峻笑着将全身酸软无力的棠玉抱上沙发,随即又拉下窗户的百叶窗帘,将明亮的阳光隔绝在窗外,只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餐桌上玻璃碗中的一支白烛。 “本来想带你直接回房做,但我找了你一年,实在是等不及。还好,这里的情调也不错,我们可以先在这里做上一次再回房间,好么?” “不……不要……”棠玉双唇哆嗦着,容色惨然的望向他。幽幽烛光下,他那种依旧温柔体贴的面目竟是无比的狰狞。 正想呼救,唇却被封的没有一丝空隙,棠玉只能抵住牙关,不让曹峻霸道的舌撬入口中。在焦灼与慌乱中,他的手指却触碰到自己刚才搁在沙发上的手机,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浮现的唯一一个名字便是沈烈。这一瞬,他再无迟疑,摸索着输入那一串自己熟记于心的号码。 正要按下接通键,却被眼明手快的曹峻提前一步将手机抢到手中。轻松的关了机,曹峻咬着男孩的唇,低低的笑道:“小煜,这种时候,不要煞风景么。”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被丢到另一边,棠玉的心沉入谷底,忍受着耻辱的侵犯,愤怒的嘶喊道:“你就不怕我事后报警?” “亲爱的,这可是荷兰,更何况我还有一百张照片可以证明你是我的男朋友。”曹峻好整以暇的脱去棠玉身上的衣服,笑着道:“等一下我们还可以再拍几张姿势更银荡的,你都不知道自己高朝的样子有多美。” 棠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重又被堵住的嘴角泄出一丝破碎的悲吟,那抹几近绝望的凄怆弥漫在充满诱人香味的空气中,漫无止境地折磨着后悔不叠的他。 “嘭!” 突兀的,包间的门却被推了开来,曹峻惊愕的抬起头,还没看清是谁,只见一道酒红色的影子从眼前一挥而过,未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上已是挨了重重的一拳,打得他哀鸣一声滚倒在地。 “沈烈!”绝望的心境,自刹那间转为狂喜,棠玉激动地从沙发中挣扎着站起身来,双腿却一软使他的身子整个往前一冲,却刚巧栽入男人的怀中。 沈烈蕴怒的瞪了他一眼,心中真是又恼又怜,一边帮他掩上被解开的衣裳,一边怨道:“你就不能让我有一刻省心!” 沈烈?!曹峻扶着餐桌先吐出一口血沫,张眼一见里面竟然还有一粒牙齿,不由得又惊又怒。想他曹峻从小到大何曾吃过这种亏?愤怒的爬起身来,他正要撕破脸还击,门口却又涌进好几名荷兰警察。 “哪一位是曹峻?” 曹峻心一凛,以为沈烈报警性侵,忙用英文解释道:“警官们,误会,我和男朋友吵架而已。” “谁管你和男朋友吵架!”那些警察不耐烦的上来铐住他,冷冰冰的道:“有人举报在你酒店房间内发现冰毒,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下曹峻懵了,被强行拖走的他大声嚷嚷道:“一定是搞错了,我从不吸这玩意儿!” “会有时间给你解释的。”领头的警察一挥手,傲慢的喝道:“带走!” 一眨眼功夫,那些五大三粗的荷兰警察就跟捉小鸡似的把一个劲叫冤的曹峻拎出餐厅装进警车,呼啸而去。 “怎么……回事……”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棠玉抬头瞟了一眼沈烈,下意识的认定这事一定与他有关。 “夜路走多总会撞上鬼。”沈烈冷笑着,不置可否。或许曹峻不吸冰,但他身边的朋友,比如那个肥虾,可都是此辈中人。 被沈烈送回房,棠玉喝了几杯水,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渐渐的恢复了力气。斜斜的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事,他依旧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只是,心中也有一丝好奇,自己打给沈烈的电话分明被曹峻那个混蛋掐断了,怎么沈烈居然会知道自己出了事,还能及时的赶来救了自己? 想要问,沈烈的脸色却凝重如铅。想起他刚才对自己的呵斥,棠玉不由得抿紧了嘴巴。 沉默的下午静寂如水,窗外太阳隐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蒙蒙的细雨悄无声息的划过窗,刻着窗花的玻璃上,那透明的水珠一道又一道,零乱了少年的心。 坐在床边的圈椅中,沈烈静默了许久,才低低的道:“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生气。” 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望入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棠玉心中一酸,差点坠下泪来。 “是我自己看错了人,没想到他也这么混蛋。”棠玉在心中唉叹了一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运气真是不咋滴,莫名其妙成了唐煜之后,身边来来去去的,就没几个好人。 抬头瞄了男人一眼,见他脸色渐渐好转,棠玉便鼓起勇气问道:“沈烈,去年俱乐部的那件事,你一直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故意……” 沈烈自嘲般的一笑,无奈的道:“棠玉,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糟糕的人?” “我不知道……”棠玉轻轻的摇了摇头,坦率的道:“你有时待我很好,有时待我很坏。所以,一开始我很喜欢你,后来,我很讨厌你。” 时隔大半年,时间像沙一样,在指缝中匆匆的流过。此时此刻,再次和他面对面,听着他述说自己的心底话,却是将那些埋在心底的往事,从又带回眼前。 知道自己仍然被讨厌着,虽然早就明白这一点,但沈烈心中依旧有些难过。 “以前的事,怪我。是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你嗑药,怀疑你在俱乐部主动和那些男人……”沈烈顿了顿,轻叹一声道:“后来仲廷给我看了俱乐部的录像,我才知道,一直都是我错怪了你。现在事情我都查清了,冷餐会是仲廷的主意,但派来和我联系的陈烨是曹峻的朋友,曹峻利用这个机会给我和你下套。你如今也该知道,曹峻这个人一直对你心怀不轨。” 听男人从容冷静的说着这些往事,棠玉突然想哭。无论真相如何,那一夜的事实在是太刻骨铭心。那夜的风刮得那么冷,雪下得那么大,自己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一家愿意让自己入住的旅馆。如果他真心喜欢自己,哪怕再多的误会,又怎么忍心对自己这么残忍?在那么冷的天,任由自己流浪街头…… 见小家伙红了双眼,沈烈心中一疼,轻轻的握上他的手。而他却像是触了电般,颤抖着将手一缩,曲起双膝,下意识的露出了防备的姿态。 沉默的这一刻,彼此的心都备受煎熬。 但沈烈知道,在等待了足足九个月后,他不能后退,内心强烈的痛苦和内疚纠结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哪怕棠玉再抗拒自己,他也要紧紧抓住摆在自己眼前的第二次机会,不能让它再从自己的指缝中轻易溜走。 挪开椅子,他突兀地站起身来,却又向前跨出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在床前跪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纵是千金万两,又怎及得上他心中对棠玉的愧疚。 “棠玉,”男人用最认真、最真挚的神情凝视着一脸惊愕的少年,一字一字的道:“在你离开的这二百八十七天,我反思了很多,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的误会和怀疑,才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也许这份道歉已经来得太迟,但我还是要请求你的原谅,能给我再一次机会,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吗?” 棠玉下了床,赤着足站在男人面前,望着男人诚恳而又坚毅的表情,明明是讨厌他的,但,心还是无法控制的在这一刻开始揪紧。想让他起来,但双唇噏动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章节。 一个曾经那么骄傲自负,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专横暴戾的男人,如今,却愿为自己所犯过的错误双膝跪地,恳求自己的原谅。 但自己,真的还能原谅他吗? 45. “沈烈,你先起来……”棠玉试着去拉他,但男人态度很坚决,跪得纹丝不动。 默默的蹲在他的面前,四目相对,深深看着彼此,那目光,仿佛要望进骨里,刻进肉里,融进血里。刹那间,往事如流云飞驰而去,似有千般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哽咽难言。 “你说的倒是轻轻巧巧,那么一句话,就想让我原谅你。你知不知道刚被你赶走那会儿,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知道……”窗外的绵绵细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玻璃上的雨点凌厉的像刀,揉合着少年似泣似诉的声音,一寸一寸的凌迟着沈烈的心。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从陌生的地方来到你身边我心里有多害怕吗?你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欺负我,我还是会把你当作唯一的依靠吗?你知道只要你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开心得不得了吗?” 棠玉的情绪有点失控,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滚落。 “小玉,都怪我知道的太迟……是我不好,是我太浑,你别哭……”望着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小孩,沈烈的眼眶也微微有点潮湿。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作你弟弟,我也知道你弟弟以前不争气,所以你很讨厌他,也一直讨厌着我。但我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改变你对我的印象啊,混蛋!在家里我那么努力的做家务,在黑天鹅我那么努力的学做甜品,我一直那么努力那么用心的喜欢你,你为什么看不到?” “等我绝望了,离开了,努力去忘掉你的时候,你才出来,说你知道了,说你后悔了,说你想请我原谅了。你说说看,我凭什么要原谅你这种混蛋?!” 从来都没有这么难受过,胸口的锐痛简直无法抵御,让沈烈疼得浑身颤抖。哪怕是过去二十七年最痛苦的时候——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也不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而如今,无论这些日子付出多少努力,策划的再周详,棠玉当日所受的伤害还是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小玉,今天我来恳求你的原谅,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无论你对我打也好,骂也好,都是我罪有应得。我只求你一件事,别那么快就下决定。别急着将我枪决,好歹给个缓刑,让我有机会弥补过去所犯的错。” 没有手帕,他只能抬起手肘用衣袖帮蹲在自己面前哭得嘶声力竭的小孩拭去满脸的泪,用尽温柔,而棠玉却因此而哭得更是厉害。 “你别哭,小玉,别哭,我再也不能让你为我流眼泪……”沈烈紧紧的抱住低声哽咽的小孩,让彼此的泪,无声淌落在开始柔软的心房。 ****** 这一天,雨下了一整夜。夜里,棠玉睡得极不安稳,沈烈跪在自己面前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自己该怎么办,可以试着再给他一次机会吗?或者,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但心却很乱,理智告诉自己绝不可轻易再试,但对他的情感,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可以毫无留恋的舍弃。曾经的灰心痛苦,曾经的绝望无助,曾经的欢与笑,悲与泪,都根深蒂固,除不去,斩不断,便如藤蔓纠缠交错,欲理还乱。 这一夜,真是辗转难眠。 次日,是另一场神秘盒双向挑战赛,剩余的五位参赛选手将继续争夺决赛轮次的名额。原本这是极好的机会,棠玉应该去会场看看其他选手和评委们的表现,以便从中学习弥补自己的不足。但,却又实在有些不想见着那人,只因,不知该如何面对。 早上叫了酒店的早餐,中午也闷在房间不想出门,叫了一份简单的意大利面。 听到敲门声,棠玉以为是送餐的来了,便跑去应门,谁料,站在房间门口端着餐盘的竟是沈烈。 “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做评委?”棠玉有些尴尬的接过餐盘,捏在手心的那枚原本作为小费的50欧分硬币便有些送不出手。 “迈克正在比赛,我们另外几位评委场休。”说罢,沈烈看见他手中的硬币,又打趣道:“怎么,大师亲自来为你服务,小费难道不该加倍?” “谁跟你贫嘴呢。”棠玉撇了撇嘴,也懒得理会他,径自端着他的面进房去吃。 见他没赶自己走,沈烈一笑,便也跟了进来。自个儿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看他安安静静地吃东西,又慢慢的跟他讲了一些他离开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比如黑天鹅陆石等人对他的想念,再比之前他创新的几款产品卖得有多好。 当初为了彻底斩断与沈烈的联系,连陆石他们几位平时跟自己很要好的朋友都失去了联络,相对别人一直在牵挂自己,反倒更显得自己有些冷血无情。对此,棠玉一直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怪不好意思的问道:“陆石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挺好的,陆石谈了一个女朋友,虽然是本地人,倒也没多少大小姐脾气,也不嫌弃陆石没房子,谈了都快有半年了,感情一直挺好,估计很快就要谈婚论嫁。我最近琢磨着要给店里的外地员工一些购房补贴,毕竟S市的房价太贵了……” “何小月在咱们店里傍上一个大款,不过对方是离过婚的,年纪也比她大了十几,所以我劝着小月还要再慎重考虑考虑……” 听着沈烈说着这些家常话,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大家曾经快快乐乐在黑天鹅的那些日子。棠玉微笑听着,胸口却堵得慌,连口中的面条都没了滋味。 沈烈见小家伙神情郁郁的,为了逗他开心,便道:“小玉,还有一桩事,你要是知道了,一准乐开花!” 棠玉扫过一个鄙视的眼神,和你在一起,我就压根没好事! 见小孩没啥好脸色给自己,沈烈也不介意,依旧微笑着道:“小玉,我在你原来租住的那个小区把你丢的小猫给找到了。” “真的?你把丢丢找回来了?!”棠玉本来都准备请他走人了,但这条消息立马让他激动的连面条都差点溜进了鼻子。 沈烈打开手机,翻出相册微笑着让小家伙看小猫的近照:“养得可肥了呢,找着它的时候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你瞧,这大半年养得连这一身毛都油亮顺滑的!嘴巴跟你一样馋,吃饱了整天在家调皮捣蛋,再不,就是上天台玩水,游泳技术可比你强多了。” 棠玉捧着沈烈的手机,照片中的小猫可不就是他的丢丢,乌溜溜的大眼睛,额心有一小簇白毛!小孩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便是被男人趁机揶揄自己嘴巴馋也不想和他多计较了。 “是养的挺肥的,可怎么被你找到的?”棠玉万万没想到丢丢还有找回来的一天,心里喜不自胜,眼眶里却滴溜溜的挂上泪花。 “也就花了两个多月的功夫,之前我在网上查了怎么找猫的资料,那些论坛上的猫奴们都说猫天性不会离开住的地方一公里远,我就带上猫粮天天一有空就开着车到那小区里转悠,还真就被我撞上了。” 虽然沈烈说的云淡风轻,但棠玉心底知道这得有多难,也不知他日以继夜的在那个又脏又乱的小区里花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丢丢给找了回来。 便只这一件小事,所代表的心意,比他昨日说一千次一万次道歉都管用。这一瞬,棠玉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动。 “那它住哪儿?楼下客厅吗?”棠玉翻到一张丢丢拿客厅真皮沙发练爪子的照片,好好儿一张沙发被挠得皮都外翻了,那凄惨的模样让他哈哈大笑。 “我倒是想,可这家伙带回来的第一天就死皮赖脸的爬我床上来了。”沈烈委屈的叹了口气,眼中却是笑意不减,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俩现在可亲得很,天天抱一块儿睡,天冷起来了,抱着可暖和呢。” “那是,猫就是和人亲!我以前养的时候也是搂着它睡。”棠玉抬头看到男人眼中笑意,心中一动,脸不知怎么就微微红了起来。 有些不舍的将手机还给他,棠玉感激的道:“沈烈,谢谢你替我把丢丢找回来,等我回了国,我会把它接回我身边,一定不会再麻烦到你。” “怎么,难道回了国你不搬回我那儿去?”沈烈打趣般问了一句。 “谁说我要搬回去呢,我可还没打算要原谅你呢。”棠玉脸色更红,说话的声音却低了些,仿佛,不再那么坚定。 沈烈也知此事急不来,便也不强求。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 “这意大利面都凉了,还饿着吧?想不想出去吃点东西?我知道两条街外有一家小店,做的荷兰馅饼非常的好吃,还有涂满蛋黄酱或沙嗲酱的新鲜炸薯条,超级美味!” “哎?”虽然昨天才刚刚因为馋嘴差点被曹峻欺负,但才过了一天,棠玉又将警惕心丢掉九霄云外去了。没吃饱的肚子应景的咕咕直叫,让男人眼中的笑意更浓。 揉揉小肚子,棠玉眨着眼问道:“那个什么馅饼……真的那么好吃吗?” 果然如他自己所言,对付小馋猫,美食诱惑是一剂万试万灵的药!沈烈忍着笑,抬腕看了看手表,用充满诱哄的声音道:“还有六十五分钟我就得回比赛场,想吃的话就跟我来。” 雨,已是悄悄的停了。在雨后的晴空下,两人肩并肩穿过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过爬满藤萝的屋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里吃了喷香美味的杏仁薄脆饼、油炸糖丸,还喝了一杯老板特制的黄瓜薄荷酸奶昔。 一边听着沈烈说着丢丢的趣事,一边吃得眉开眼笑,往回走的时候棠玉手里还拿了一大包炸薯条,当他吃得满手蛋黄酱的时候男人体贴的递过纸巾。在这一瞬,他对沈烈的好感在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了几分。 一路回来,心情已经顺畅了许多,和沈烈的关系也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于是,棠玉便随着他一起回到会场。 看完了剩余的比赛,棠玉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积分依旧排名并列第一,即将进入Day4的最后一场比赛。晚餐的时候沈烈又带他去吃了顿美味大餐,为他小小庆祝了一下。吃饱喝足被送回房的时候大约已过了十点,静悄悄的走廊上,两人互道了晚安。 棠玉正想关门,沈烈却突兀的用脚卡住了那道缝隙,同时伸出左手将即将合拢的房门用力拉住。 “哎?” 疑惑的抬头,男人乌亮的眼眸如星光璀璨,正熠熠生辉的望着自己。这一瞬,棠玉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又心跳加快,快得几乎要从喉咙口蹦了出来。下意识的想要赶紧把那房门关上,但门却被抵得死死的,半分动弹不得。 “棠玉。”沈烈试探般轻轻唤着少年的名字,富有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几要滴出水来。 “还有什么事吗?”那样甜蜜的声音让棠玉有些慌乱失措,不知如何应答。 朦胧的灯光中,只听男人在低低的问: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你知道,我也一直喜欢你吗?” 小剧场: 棠玉:混蛋,谁要喜欢你了,你粗去! 沈烈:玉崽,脚、脚要被门夹断了【苦逼脸 →_→ 46.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知道……我也喜欢你吗?” “啊?”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任何类似我喜欢你的话,从来没有,便是昨天他向自己道歉求原谅的时候,也没提起过这些字眼。突然,却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心,不受控制的跳得更急,供应不上血液,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想听吗?”靠得那么近,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剧烈地跳动,在为自己而跳动。清晰的知道这一点,让沈烈的心跳也急促起来,拉着房门的左手开始发力,将那扇阻碍两个人的障碍物一点一点移开。 “不想听……”棠玉心慌意乱,身体明明好好儿的,却就是一点力也使不上。明明狠狠心就能把门锁上,可手脚却似乎不听使唤,连同大脑都因为他刚才那句甜言蜜语开始短路。 “先让我进来,这样子,如果有人路过看到,可多难看。”男人的声音低沉魅惑,如同大灰狼诱哄着小白兔把门打开。 这混蛋就是吃准了自己害羞腼腆好欺负!棠玉的脸蛋飞上一朵红云,本就无力关上的门被顺势一推,那个厚脸皮的家伙立马侧身闪入。 还没有开灯的房间漆黑而静谧,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而暧昧,“卟咚……卟咚”,萦绕在彼此周围,是那么的惹人遐思…… “有些话,为了不影响你比赛的心情,本来想比赛结束之后才对你说。但这句‘我喜欢你’亏欠了你很久,我已经等不及。”慢慢的,沈烈靠近了过来,将棠玉绵软的身子轻轻的压制在乳黄色的墙面上。 黑暗中,棠玉能感觉到那浅浅的呼吸就递送在自己的耳畔,轻柔如羽翼,甚至,比晚餐时所喝的加拿大冰酒还要甜薰醉人。 “我才不信,你老是哄我骗我!现在是不是又想哄我上床……”棠玉心乱如麻,又有些欢欣愉悦,又有些担心害怕。被他欺负那么久,说什么,也不能再轻易的上这家伙的当。 “傻瓜!我要是只为了上你,根本用不着哄你。如果为了上床,在国内,我分分钟可以把你带回我的公寓为所欲为,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吹牛!要不是我来参加这个比赛,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哪儿。” 沈烈无奈的看着他,笑而不语。 看着那狐狸般的笑容,棠玉心衬他必定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轻哼一声道:“话说完了没?要是说完了,我可要上床睡觉了。” “我也想……” 男人吐出充满诱惑的话,唇又靠近了一点,太过亲昵的气息与自己的唇只有一线之隔,视线交际之处,都是似水波澜的眼,明晃晃的反射着彼此交缠不清的身影,缠绵着彼此欲说还休的情意。 心跳如雷的这一刻,棠玉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陷落在他那双荡漾的如一泓春水的眼睛里。暗夜中,他的呼吸似初夏煦暖的微风,从自己的额头、眉眼一一拂过。他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贴了上来,却又一直游离着如宣纸般吹弹可破的距离,若离若即,那暧昧的气息。 这一瞬的蛊惑,仿佛让身边流动的时间都被凝结禁锢,对亲密之事依旧青涩害羞的身体更是无法抗拒,混乱的大脑如烈火焚原般被烧毁得空白一片,甚至连那些恨,那些怨,那些难以磨灭的伤痛都在这烈火中灰飞烟灭。 混混沌沌中,棠玉双眼离迷,双唇微颤。心底深处,不知是更多的期盼男人的吻快一些落下来,好让自己解脱这一刻蚀心蚀骨的折磨,或是更多的欣慰他的吻并没有真的落下来,只因,自己害怕会再一次的沉沦。 而沈烈却最终只是轻轻的抱住他,让彼此滚烫的脸庞紧紧相贴,让彼此急促的心跳无限靠近。 “棠玉,你不知道,今天看着你吃薯条的时候露出和以前一样灿烂的笑容,我有多开心。” 窗外月色如霜,在这迷离的夜色中,男人吹拂在他耳畔的柔情,那般缠绵。 这句话并没有太过甜蜜,但却击在他心口最柔软的那一处。那些和他在一起的过往,突然浮上脑海,每一副画面都清晰的像烙印一般,是咖啡的馥郁与苦涩,也是冰淇淋的甜腻与冰爽、或是慕斯的细腻与绵密,更是乳酪和鲜奶油的稠香与别具滋味…… 终究是历经百味,方才如此难忘。 心涩涩的一疼,棠玉低下头,小声的道:“才怪,欺负我你才最开心。” 黑暗中,传来男人闷声一笑。 棠玉气得将他推开些,笑得这么坏!果然,说中这这混蛋的心事了吧…… 沈烈忙又收紧手臂将闹脾气的小家伙圈拢一些,跟个孩子似的用幼稚的话哄着他道:“我认错还不行么?以后保证绝不会再欺负你,好不好?” “才不信你。”棠玉别扭的侧过脸,声音却柔软了几分。 沈烈笑着捏住小家伙的鼻子,将他的小脸蛋扭回来对着自己,用宠溺的声音的哄道:“比赛结束之后,和我一起回家吧,家里那些帮你买的东西,我还一直留着。” “你扔掉好了,我也不稀罕。” “那我这个人,你稀罕不稀罕?” “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以前会喜欢你,也不过是刚好遇上了而已。”又有丝苦涩泛了上来,就像意大利特浓咖啡,喝过一次,终是不敢再试。 小孩眼中难过的情绪毫不加以掩饰,沈烈有些心疼,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退开一步,对着他柔声道:“别这么快的拒绝,既然曾经能在一起,就是有缘。我先回房,你好好睡一觉,准备决赛。等比赛完了之后再好好想这件事。” 推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沈烈又嘱咐了一句:“小心曹峻,如果交够保释金当地的警察局也未必会把他怎么样。如果他被放了出来,我担心他还会来找你的麻烦。无论如何,不要靠近陌生人,不要离开这家酒店,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明白么?” 棠玉知道他是好意,便点了点头道:“我今天对他说了我不是唐煜,可他不信,偏要对我硬来。我从来都不是他的男朋友,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总之,我再不去理会他就是了。” 话说如此,但两个人都料想不到恼羞成怒的曹峻会在未来的日子将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夜意浸润,没有开暖气的屋子终于因为那个人的离开而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躺在床上的时候,又忍不住给“众里寻他”发去了一条消息:“有人喜欢我!” 很快他就看到一只小狐狸跳出来撒花:“恭喜!” 棠玉窝在被子里,心中有些小小的雀跃欢喜,却又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讨厌那个家伙。” “杯具……”小狐狸瞬间跪地。 棠玉被他生动的QQ表情给逗乐了,却还是有些纠结的问道:“我和他以前在一起过,他今天跑来跟我解释了以前的误会,想要我和他回去呢,众哥,要是你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办?” “这是好事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虽然“众里寻他”循循善诱的为自己开解,但棠玉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一块小疙瘩难以抚平。 摔过一次,所以怕疼。 “被霜打过的苹果,会变得更甜;曾失去过的东西,人也会更珍惜,更何况沈烈这个人无论从外形、性格、爱好各方面都和你很相配。小玉,这种事可不要犹豫不决,如果他能让你快乐,就抓牢唾手可得的幸福。” 抹了抹手机屏幕上的水雾,看着那只小狐狸眼中红心乱冒,棠玉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众里寻他”怎么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个家伙是沈烈?自己可从来没跟他提起过以前的恋爱史啊? 心中疑窦丛生,棠玉为了确定自己有没有提过这事,特意把聊天记录都翻出来查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在他面前提过之后,他更觉得“众里寻他”这人但凡每次谈到沈烈都很夸张,一口一个大师都把沈烈吹捧赞扬得没了边儿。 以前倒还没那么细心察觉,这会儿重看一遍对话,愈发觉得明显。而且你要夸技术夸才华也倒罢了,老是夸人长得帅,身材好,居家十样全能这是要闹哪样?恨不能说得天上有地下无,整个儿一绝世好男! 如此卖力推销,这“众里寻他”简直不像是美食网版主,而像是婚介网红娘啊。棠玉越看越惊悚,这人既然是美食圈内人,又对甜品制作这么精通,不会是沈烈的朋友吧! 对方见棠玉沉默了这半天,又发来了一行字:“准备睡了?” “没睡,在想你会是谁?怎么知道我和沈烈的事儿!”棠玉不和他打马虎眼儿,直接了当的问他。 几秒之后,对方发来了小狐狸挠着头尴尬发笑的表情,一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样子,又加了一行字: “赶紧睡吧,别想太多,先认真准备决赛,感情的事儿,等比赛完了再考虑。” 或许是这语气太像沈烈刚才和自己晚安时说过的话,棠玉脑中灵光一现,一下子从被窝中蹦了出来,趿着拖鞋披着睡袍蹬蹬蹬直奔楼上沈烈住的房间,砰砰砰敲响了他的房门。 沈烈来开门的时候看到是他,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吃惊,才要问,小家伙却一把推开他飞扑进房。 不出他所料,沈烈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正打开着,屏幕上,“众里寻他”的聊天界面还没关,那只再熟悉不过的小狐狸还在那儿贱贱的卖萌呢。 “沈烈!你——”棠玉气呼呼的扭过头,才要质问他,唇却被封堵的严严实实。天崩地裂般的碾转吸吮,既有几分霸道,又似柔情款款,那灼热的温度,仿佛是积蓄了春夏秋冬的热情,足以烧毁一切刻意拉长的距离,烧毁彼此残存的理智。 “棠玉,我一直喜欢着你,一直想要你回来我身边,你不会知道,只能远远的看着你有多难熬。” 呢喃的话语,似水的柔情。沈烈捧着他的脸,吻像初春的雨点一样纷落,细密而温柔。 “你又在骗我……还夸自己夸得那么肉麻,这种事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笨蛋,我只不过是想照顾你。” 那甜腻的话语,那煦暖的呼吸,细细柔柔的拂过敏感的耳际。想起从认识到现在,“众里寻他”陪自己渡过的那些孤独的夜晚,给予自己的所有照拂与帮助,棠玉心中微微一荡,不是不感激的,之所以生气,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又被瞒在鼓里。 此刻被他抱在怀里,怒意像被刺破的气球全然泄去。他的怀抱温暖到可恶,而自己的身子却像是被热气蒸腾过后的绵软,纵然心中依旧万般想抗拒,然而大脑和四肢却仿佛着了魔般一点都不听使唤。 面对这个人,为什么自己总是逃不开? “不要不要……还没决定要不要和你和好呢!” “别说话,小玉,让我抱抱你,只要抱着就好。” 月色如此美好静谧,被温柔拥抱的感觉像是融化在蜜糖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会有一种由衷的喜悦。就仿佛走了那么多的弯路,终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熟悉的美好。 47. “我得回房去了。” 害怕这份柔情已经快要吞噬自己,棠玉后知后觉的慌乱起身。下一秒却又被男人有力的手掌拉了回来。 “今晚留在我这儿吧,这时候出去要是被人瞧见了,定会想歪了。” 棠玉才不上他的当,理直气壮的反驳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照你的话说,我要是留下了,明儿出门被人瞧见,可不更说不清!” 哎,小家伙如今是越来越不好哄骗了。沈烈苦瓜着脸,露出小狗一样的表情:“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也不行么?” “咱俩可没什么好说的,还有,我怕你动坏心眼儿……”男人脸上那种几近哀求的神色,让棠玉无论如何也硬不起心肠。话还没说完,脸蛋已是可耻的红成一只苹果。 “保证不做坏事!”知道小家伙嘴硬心软,沈烈忙做出保证,又笑着把他拉上床,帮他盖上被子,再将床头灯拧暗一些。 浅桔色的灯光投射在红榉木的床板上,淡淡幽幽,仿若柔和的月光,洒在床头,静寂如水。 “聊些什么好呢?”沈烈温柔地握着男孩的手,轻捋着他青葱般的手指,突而侧过脸对他一笑道:“我和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以前把你当我弟弟,还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 这倒是,以前的沈烈想当然的把他当作唐煜,从未提过这些,而棠玉又怕暴露了自己身份,是以更不会主动去问。 但,还是会隐隐的好奇,好奇他们家里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会让沈烈对唐煜这么狠心,一点不顾及兄弟之情,害得自己也被殃及。 “我只知道你爸爸叫唐绎,为什么,你会姓沈?是随你妈妈的姓氏吗?” 沈烈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妈妈叫沈曼。我本来的名字叫唐烈,后来,我才改随了母姓。” 棠玉不解的道:“好好儿的,为什么会改了名字?” “这可说来话长。”沈烈作了一个深呼吸,数年前的往事,一如沙漏被倒回,每一粒回忆,痛苦的,悲伤的,难忘的,都一一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记得那时候我才刚出生没多久,爸爸就从单位里出来了,没了铁饭碗生活很是艰苦,他便琢磨着要做点小生意。家里其实没多少钱,于是我妈下了班还要外出打工,回到家,还要帮人家打毛衣。辛苦的时候每天都熬到半夜,年轻轻的,眼睛就不太好使。后来,终于攒够了钱帮着爸爸开了家小店,生意慢慢的好起来,日子这才过得轻松了些。” 棠玉静静的听着这些家长里短,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远在“异乡”的父母,心酸的叹道:“能够同甘共苦,也是好的。” 谁料沈烈却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眼看日子越过越好,谁知,共苦容易,同甘却难。” “这话怎么说?” 望着棠玉疑问的目光,沈烈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笑道:“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爸爸遇上了一个女人,就是唐煜的妈,名字叫张瑾。她年轻漂亮,家里也是做生意,当时帮了我爸不少忙,又是帮他打人脉开拓销售渠道,又要拿钱给我爸注资,认真注册一个公司,把生意做大起来。” 棠玉越听越不对劲,不由得插嘴问道:“那你妈呢?那张瑾和你爸走的这么近,分明没有好事。” “我妈其实比张瑾还要长得好看呢,只是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把眼睛熬坏了,只能戴度数很深的眼镜,又为了家里的生意辞了工作日夜操劳,所以,没有张瑾那么会打扮自己。所以,一来二去的,我爸就和那个女人搞到了一起。” “你爸不专情!”棠玉最讨厌这种事,如果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到处插花栽柳,恶心之极。 沈烈苦笑着道:“那个年代有一句话,叫‘男人有钱就变坏’,老爸偏也是这样的人。一开始我还不太懂,只知道爸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而妈妈脸上也没了笑容,经常在家里做着家务,莫名其妙的就会流眼泪。” “后来张瑾怀孕了,更是不要脸皮的让我爸从家里搬了出来,还逼我爸和我妈离婚。可我妈是思想很传统的那种女性,还想方设法的要挽回这段婚姻,因此说什么也不肯离婚。我爸也真够狠心的,就断了给我妈的家用。还好妈妈平日里节俭,还有些存款能将就着生活,但已是被我爸伤透了心。” “你爸怎么这么狠心?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你那时候还小,他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么?” “你不懂,男人狠心起来是最无情的……” 沈烈才感慨了一句,棠玉却轻哼了一声:“知道,我领教过!” 沈烈知道小家伙记恨着以前自己待他不好的事儿呢,不由尴尬的清咳了一声,瞄了一眼他脸上似乎也没怎么生气,这才放心下来,便继续道: “张瑾为了能和我爸领上结婚证,隔三差五的便来和我妈吵架。我妈本是极温柔宽仁的一个人,也被她惹得心头火起,便一口咬定了不肯离。在婚姻中,她是无过错方,坚决不肯离,我爸和张瑾都拿她没办法。谁料那女人非常恶毒,竟找她的好朋友帮她伪造了一份亲子鉴定,在我爸爸面前谎称我不是唐绎的亲生儿子,而是我妈和别的男人偷情生下的孩子……” 棠玉依稀记得去年生日那天,戚长安和沈烈似乎曾提起过这事,什么一个是亲生的,另一个才是野种。但那时自己思绪混杂,完全没有听清那些怀着恶意与讥讽的话语,而且,这事也与自己完全无关。但无论怎样,他心中还是有着诧异:“可是,自己生的儿子,养了这么多年,你爸难道看不出来?偏要信那个女人?” “我长得完完全全像我妈妈,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帅!” “有帅吗?!”哪有这么厚脸皮自我吹嘘的,棠玉扔过一个鄙视的眼神。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比较像妈妈,爸爸又黑又壮的,要是像了他,某位只喜欢俊男靓女的深度颜控,多半不会把自己看在眼里。 “我要是不帅,你怎么会喜欢上我。”沈烈捏着棠玉小脸蛋,在他额头吻了一吻。 我才不像你这个混蛋,喜欢你也不会全然因为你的长相呢。为什么以前会喜欢上他,多半还是因为他偶尔的温柔吧…… 那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涩涌上心头,逼着自己不再去回想,棠玉换过话题接着他刚才的话题问道:“那女人伪造亲子鉴定,图个啥?” “还不是为了污蔑我妈,朝她身上泼脏水!你不懂,人言可畏啊。” 回到回忆的这些往事中,沈烈便失了笑容,时隔这么多年,当年的愤恨依旧像胸口盘桓着的千斤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后来呢?你妈妈还是和你爸离婚了?” “没有。但我妈妈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精神变得更为脆弱。她是那种个性敏感而柔弱的女人,这几年在多重的挫折与压力下,情绪本就一直郁结着,再这么一折腾,竟得了重度的抑郁症需要住院治疗。那一年,我才十四岁。家里的钱渐渐用完了,又没了经济来源,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求爸爸。结果我却自取其辱,被骂了回来。当时,我对唐绎已是绝望透顶……” 说到这儿,沈烈顿了一顿,握着棠玉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见他眸色灰暗沉凝,棠玉知道他必定是因为当年的事心中难过,不由得也反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沈烈心中一酸,棠玉为人心地善良,总是会为他人着想,这样的性格倒有几分像他母亲。 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男人这才道:“小玉,我知道你很讨厌戚长安,但那时候亏得有他和他父母帮忙,这才把我妈送进了医院。但住院开销大,我又怎么好意思一直向别人家开口,于是,我就开始在外面打工挣钱。” “可……你那时不是才十四、五岁,能做什么工啊……” “只要肯干,哪儿都能找到活。我凌晨三点钟起来送牛奶,上学之前还能再送一圈报纸,中午放学的时候在隔壁的工地上搬过砖扛过麻袋,放学之后去酒店做面点小工,洗盘子洗碗都能挣钱。” “沈烈,没想到你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 棠玉吃惊的望了他一眼,一时,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原以为自己离开他在外面流浪,比起在他家里有他照顾时已算是吃尽了苦头,谁料,沈烈他自身也有这般辛酸艰苦的过往。 “这都拜张瑾和唐绎所赐。”提起这个女人,沈烈依旧是磨灭不去的恨意。 “那你妈妈……”棠玉才问了一半,便下意识的抿紧了嘴巴。 果然,听沈烈沉声道:“我妈还是没救回来,她虽进了医院,但病已是很重,又得了迸发病,半年之后就因充血性心衰去世了……” 听着这仿佛平静却又夹杂着悲愤的话语,心,不由自主的一阵揪紧震颤。棠玉沉默了半晌,才低声的道:“所以,你才会那么恨唐煜的妈妈,甚至,连带着恨上了唐煜?” 沈烈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才云淡风轻的一笑道:“如今想来,心怀仇恨,并没有能让我妈妈复生,也没能让我快活,甚至,还伤害了你。为了这恨,我错失了很多东西。其实,也并不值得。这个道理花了我很长时间才懂得,或许迟了些,但愿没有太迟。”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要懂得失去的珍惜,才会有所感悟。以前让仇恨困住自己太久,让自己变得阴暗、多疑、残忍、暴戾,却最终,失去了冷静、宽容、信任与快乐,岂不是得不偿失。 “恶人总有天收,唐绎与张瑾车祸去世,也未必不是因果报应。”望着男人真挚的目光,棠玉轻声道:“你能解开这段心结,也是好事,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老计较着恨做什么,该忘的就忘,好好儿的过自己的日子呗。” “其实我今晚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咱们俩因为一些误会分开了这么久,你难过,我也心痛。所以——”沈烈缓缓地张开手指,与他五指交缠,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道:“所以,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好好来过。小玉,你愿意吗?” “我……”灯光朦胧,心亦彷徨。 男人身上那独特的味道,仿佛经百利甜酒浸润后的巧克力酱,那么甜蜜,那么柔蔓,让人心头不由自主的流淌出淡淡的眷恋。 如此温柔如春风薰夜的他,如何能够让自己掌握分寸?如何能够让自己保持距离?如何能够让自己对他留有余地? “你不摇头,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不等棠玉考虑再多,男人已是微笑着低下头,缠缠绵绵的吻住他,吻住被他思念已久的每一处,气息交换间,于彼此尽是无穷的诱惑。 窗外月华澹澹,透过水果色条纹的窗帘,却被偷看到的这一幕羞红了脸,无奈,又只得静悄悄的从窗帘起伏的波澜中溜了开去。 夜色旖旎无边,缱绻了这一室乍现的春光。 ——第二卷·爱上那个混蛋·完—— 第三卷:通往甜品大师之路 48. 寒冷冬日的这个早晨,房间内却是温暖如春,穿透窗帘的阳光是那般的轻柔美好,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雨后蔷薇园的清香。 沈烈很早醒来,侧过脸便看到棠玉像小猫一样蜷着身体乖乖的睡在自己身侧。看着眼前那张婴儿般纯净的睡颜,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幸福与满足感,油然而生。 棠玉这一觉睡得很香很沉,无依无靠的漂泊了那么久,无法确定的未来让他一直让他惶恐不安。而重新回到这个怀抱的这一夜,就像是迁徙的候鸟回到了家园,生存的艰难以及归家的喜悦,仿佛是过去了很漫长的时光,从狭窄阴暗的地方一路走来望见光明,这一瞬,再无他求。 睡梦中,一阵香味扑鼻而来,棠玉眨了眨醒松睡眼,嗅了嗅鼻子,将手伸出羽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馋猫,就知道闻着香味不用叫你你也会自动醒过来。” 伸出被子的手被温暖的手掌捉住,棠玉喉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随即裸着身子被男人拽出被窝,下一秒,便有一件厚绒的睡袍披在自己身上,淡淡的香,正是他的味道。 站在床沿,想起昨夜曾那般亲密拥吻,棠玉脸上微微一红,但男人从未有过的柔情却是让他满心欢喜,下意识的便对端着早餐盘来到自己面前的沈烈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早。” 那笑容或许还有一些羞涩,但却是分外的灿烂夺目,让看到的人心中的阳光都盛开起来。 “睡得怎么样?”沈烈微笑着将早餐搁在桌上,一手揽过他的脖颈在他额头吻了一吻,这才将人抱下了床。 “嗯……”棠玉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力早被桌上的美味吸引了过去。深咖啡色的餐盘中什锦果盅,英式松饼、巧克力油煎圈饼,配花生酱的玉米面包,田园奶酪色拉,以及他最爱的单面煎蛋摆得满满当当,看得人心花怒放。 正想先拿一个巧克力油煎圈饼,伸出去的小爪子却被男人一掌拍飞。 “先去刷牙。”沈烈好笑的看着那只快要流口水的小馋猫,又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脸蛋,“我去给你倒牛奶。” 匆匆洗漱了出来,棠玉盘膝坐在床上,由沈烈将早餐一碟一碟递给他吃。他左手抓块松饼,右手拿一只巧克力圈,一边吃一边四下张望,羡慕的道:“你们评委的屋子真宽敞,比我那屋可大多了。” 这家老派的酒店装饰典雅,有着橡木横梁和落地窗,尤其是沈烈又住在最高一层的房间,因此屋内的高吊天花板,看上去特别的气派。 “喜欢住这样的大房子?那回国以后我们到风景好的地方买一幢别墅怎么样?” 将牛奶递到小馋猫口边,沈烈随即在床沿挨着他坐了下来,享受着这温馨甜蜜的时光,以及此刻给他带来的愉悦感觉。这一刻,自己虽等候了大半年,但付出的一切,皆是值得。 棠玉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牛奶,随着吞咽,仿佛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份温柔悄悄滑落到心里。这一天一夜,就像做梦一样,美得简直有些不真实。舔了舔唇上的牛奶,他小声道: “我说说而已,哪里是要你买什么别墅啊!新闻里总说房价贵,可千万别花这冤枉钱!你不是开店还借着贷款呢?挣了钱赶紧先把钱给人还上。” 这小家伙别扭的时候虽也别扭,但一但站在自己身边,却也会一心一意的为自己着想。虽然还贷款什么的说得直让人想笑,但这些话质朴而单纯,暖得沈烈心窝子热热乎乎的,不由得笑道: “哪里就那么穷了,黑天鹅的生意越来越好,贷款很快就能还清。更何况还有我原本要给你的那套房子、车子和存款,你既然不要,刚好可以用来换一套别墅。等你赢下冠军,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这么贵重的礼,我才不收。还指不定能不能赢呢,都怪你前两轮给我打低分。” 棠玉半嗔半恼的瞟了男人一眼,嘴巴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房子不肯收,结婚戒指要不要?”沈烈见小家伙脸红,便笑着打趣他。 棠玉脸上更是酡红一片,谁要跟你结婚呢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不过,这可不是沈烈的玩笑话,这次来荷兰,他本就打算为自己和棠玉订做一对钻石耳钉。阿姆斯特丹有着钻石之都的美誉,要订制钻石饰品,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方。 不过他还要等一个人——海仲廷,他的父亲是阿姆斯特丹最古老的钻石工厂GASSAN的VIP客户,拥有普通顾客所没有的特选权。是以这次出国之前,他便和仲廷约好了,请他陪同自己一起去钻石工厂挑选定制钻石,以便可以挑选到更好的钻石。 今天是决赛日,吃完早餐趁着走廊上还静悄悄的没人,棠玉便想溜回自个儿房间换衣裳。正要走,沈烈却又拉住了他,笑着问道:“喂!吃干抹净就想溜?” 那又怎样!棠玉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问:“我都吃饱了我还不走?待会儿走廊上人一多起来,我溜都没地儿溜去!要真是被人瞧见,咱俩可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这是一个开放的国度,哪怕我比赛结束后拉着你上教堂结婚,看到的人也只会给我们送祝福。” 阳光下,小家伙那娇艳欲滴的唇瓣,还留着浅浅的奶痕,仿佛是一朵沾着露珠的花儿,有着诱人的色泽。 昨天晚上虽是他自动送上门,但沈烈考虑到他今天还要比赛,到底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而今,看着他活泼泼的模样又有些心痒难耐,便含着笑,俯下身吻去那些令人充满遐想的痕迹,用诱惑的声音问道:“昨晚让我忍得好辛苦,你看今晚我……” “你做梦!”话还没说完,棠玉突兀在男人饱满的额头弹指一扣,趁沈烈一愣,他却又挣脱开男人的手臂,打开门撒腿便跑,一会儿功夫就溜得无影无踪。简直比兔子跑得还快呢,这小家伙!沈烈哭笑不得的望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虽并不痛,却仿佛有一丝小小的火苗从指间蹿着一路燃到心间。 那是一种,比羞涩更让人着迷的心动。 决赛还未开始,会场中已是人潮拥挤,五位选手和五位评委进场的时候,更是掀起了一阵小高朝。各位美食爱好者纷纷举着海报叫喊着评委或选手的名字,而一个特别的名字,被提到的次数却是格外的多。 那就是经过Day3的神秘盒挑战赛,暂时以88分与来自法国的艾伦并列第一的棠玉。 “中国点心?”棠玉听着沈烈给他做的现场翻译,一脸困惑,“这是我的外号吗?不太雅致啊。” 沈烈扑哧一笑道:“是‘中国甜心’,谁让你挑战赛又做了郁金香,又做了荷兰人喜欢的焦糖布丁呢。这帮老外可爱死你这小甜心了。” 棠玉尴尬的一撇嘴,得,还不如中国点心呢。 决赛这一天,因适逢王妃的生日,所以比赛项目由组委会选定为“夏洛特蛋糕”。这是一款传统欧式蛋糕,据说最早是由法国宫廷西点师为英国的夏洛特女王特制,所以也被称作为“皇家夏洛特”。由于这款蛋糕是用戚风蛋糕与慕斯组合成半圆形的形状,寓意象征着皇冠,所以向来倍受欧洲各王室的宠爱。 棠玉看到决赛题目的时候不由暗中叫了一声侥幸,想当初“众里寻他”给自己的那份长达三万字的备忘录中,就特别挑了几款有特殊意义的蛋糕和甜品,让自己专门研究和练习,而这款“夏洛特蛋糕”,恰是其中之一。 棠玉下意识的望着评委席的“众里寻他”,而他也正凝视着自己,露出旁人不易察觉的笑容,向自己微微点头,为自己加油鼓劲。 这家伙虽然瞒得自己好苦,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走不到这里,也取得不了现在的成绩。 隔空相望,棠玉轻抿了抿唇,那唇角,仿佛还留着他的温柔,隐隐的甜蜜,在喧嚣的空气中缠绵的涌动。 两个人就这样远远望着对方,无视了周围的一切,直到主持人亢奋激昂的大嗓门突兀的在场中央响起,这才拉回了棠玉的注意力。 “现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众所期待的决赛,即将开始!谁将是甜品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一百二十分钟后,谁能呈现最完美的‘皇冠’,本次比赛组委会的主席Nigel将亲自为其加冕!赢得冠军的选手将获得明年甜品大师总决赛的入场券,还将赢得一万欧元的奖金!” 奖金?一万欧元?那不得好几万人民币!棠玉眼睛闪闪发亮,咦?还有这等好事?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沈烈居然没和自己提过?!但不管怎么说,这项突如其来的奖励瞬间点燃了棠玉全身的动力。 什么温柔甜蜜,统统一边去,此时此刻,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赢下这笔巨款。有钱,才能独立,独立,才不会被那家伙看轻。无论要不要选择重新和他在一起,自己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完完全全的依赖他。 比赛的铃声敲响,棠玉动力十足,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投入到比赛中。他做的是草莓蛋糕卷配芒果慕斯的夏洛特,这款蛋糕的关键在于海绵蛋糕卷要做得超薄,卷得层数越多越精致,蛋糕切开来之后的造型就越完美。而这一点恰是棠玉的拿手好戏。 在做蛋糕卷的时候,他还加了一点天蓝色的君度橙酒,配合蛋黄的颜色,刚好出来淡淡的香槟绿,搭配芒果慕斯和草莓果酱的鲜亮色泽,正是漂亮到了极点。 2小时的比赛时间很快就过去,五位选手制作的成品被分别送上评委席,大家的作品都精致而典雅,其中,法国选手艾伦的24.5分使他暂居积分榜的首位。 最后一个呈递产品的是棠玉,他所做的夏洛特蛋糕外形也很有特点,蛋糕外围更有一层浅金色的蛋白饼围成一圈,使得蛋糕整体的造型更像是一座皇冠,而蛋糕表面的一粒粒草莓、树莓与蓝莓,则更像是皇冠上镶嵌的各色宝石,闪闪发亮。 几近完美的造型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是让五位评委都纷纷点头称赞。来自美国的迈克却笑着问道:“为什么还要在这圈蛋白饼上绑一条巧克力做的蝴蝶丝带?” 棠玉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是为王妃而选定的比赛项目,所以我把这款蛋糕当作是赠给王妃的礼物,打开巧克力丝带蝴蝶结,然后品尝到美味的蛋糕,一定是王妃最独特的生日礼物。” 几位评委都会心一笑,真不亏为“中国甜心”,嘴巴好甜。他们可不知道,棠玉好歹在皇宫里混过一阵子,这点心端上御案七分靠做三分靠吹,这一套一套的小孩可精着哩。 蛋糕被切开的画面,又引发现场一片如雷的掌声,只见棠玉的这款夏洛特,仿佛是很多朵盛开的红色鲜花被束成的一个鲜花半球,那令人惊艳的颜色,那花瓣起伏的花纹,美得让人窒息。 评论们品尝着这款蛋糕,随即低头议论起来。 “完美的口感,仿佛是歌声般的灵动感。” “成功的甜品,秀色可餐。” 讨论过后,评委们开始依次打分:5分、5分……连着四个5分让会场的气氛也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现场的观众都敛气屏息地看着评委席上的第五位评委——沈烈。 棠玉也在台下紧张的等待着结果,老天保佑,沈烈可千万别再出妖蛾子,这一局他只有得到五个满分才能赢法国的艾伦,要是再被他打一个低于其他评委的分数,冠军说不定就要擦肩而过。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沈烈最后一个亮出了分数:5分!棠玉的总分跃居第一! 现场人群鼎沸,观众们的欢呼和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挑高的屋顶。主持人适时的来到棠玉身边,热情的道:“这是美梦成真的时刻,年仅十九岁的中国甜心赢得了‘甜品大师挑战赛荷兰分站赛’的冠军!” 主持人又将话筒转向棠玉,笑着问道:“现场的观众已经狂热到了极点,我想他们一定都非常爱你,为你能赢而由衷的高兴。对此,你想说点什么吗?明年的总决赛,是否有信心打破Leo所保持的最年轻夺冠的纪录?” 捧着奖杯和那张巨形支票,棠玉灿烂的笑道:“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在座的评委!我还很年轻,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这次能赢很意外,也很侥幸。明年的总决赛,我还是一样会抱着学习的态度去参加,无论是否能赢,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热爱甜品,也希望我的作品能够带给大家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现场掌声雷动,在这片喧闹中,棠玉清清楚楚的看到评委席上的他,举起手指在唇间,用只有彼此能懂的方式向着他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递送着,只有自己才明了的心意。 这一瞬,满天飞舞的彩带中,闪成一片的炽光灯下,少年将奖杯向着他的方向高高举起,甜蜜的笑容是那么骄傲,那么自豪。 而远离喧闹的角落,却有一个人在默默关注着棠玉与沈烈之间那令人不易察觉的亲密互动。随即,他那削薄的双唇,勾起一抹被寒冰淬练过的冷笑,仿佛,是淹没阳光的一片阴霾。 49. 赛后的庆祝酒会也热闹非凡,酒量不佳的棠玉也不得不应付一些社交上的应酬,欧洲各大美食报纸杂志周刊和网络媒体早就守候在现场对他轮番轰炸,搞得他应接不暇。还好沈烈一直在他身边为他做着翻译,顺便提点他一些应对的技巧,这才顺利的完成了所有的访问。 不停闪耀的菲林下,只穿着一套立领休闲礼服的棠玉额头都渗出一层汗来。以前电视上看到电影明星和歌星总觉得在镜头前是那般光鲜亮丽,经过这一晚,他才知道那些整天生活在闪光灯的人有多辛苦。 沈烈递过一张纸巾给他擦汗,又接过他手中的酒杯,柔声道:“虽然是果酒和汽酒,也别喝太多了,怎么不见你拿东西吃?” 棠玉一边抹汗,一边小声抱怨道:“怎么不想吃,只是那么多人看着,而且我瞧大家都吃得很少,我也不好意思吃太多。” “这么能吃,也不见你长肉。”给小家伙在自助餐台上取了一些水晶羊羔卷,沈烈又笑着道:“还记得你刚去圣地安的时候,你们的行政总厨杨帅跟我抱怨说你哪儿弄来这熊孩子,也太能吃了,把我们厨房的厨师都吃得一愣一愣的。” 棠玉乜斜着眼睛看他,“原来,我能进圣地安,也是托了你的福?!” 沈烈收敛着笑,故作沉静的道:“哪儿的话,虽然一开始我是向杨总介绍了你,可最终还是得凭着你自己的本事才能坐稳那个位置。等着看吧,这趟你拿了冠军回家,杨帅一定还会跟我打嘴皮官司,不放你回黑天鹅。” “谁说要回黑天鹅了,我在圣地安好好儿的,回黑天鹅受你欺负挨你骂?不干!” 棠玉一挑眉,一抬下巴,傲娇的小脸微染了一层酒后红晕,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色若春花,分外的诱人。 沈烈看得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揪住小猫的后颈把他拎回房,摁在床上好好儿的欢爱一番。小腹蹿起的火焰开始点燃体内的酒精,一时,竟令他有些口干舌燥。 一仰脖喝了杯水让自己略冷静一下,放下玻璃杯的时候,却已是瞧不见棠玉的身影。酒会已接近尾声,沈烈正欲去找他,兜里的手机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杨总?”沈烈看了看号码,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好你个沈烈!我家棠玉才赢了比赛的冠军,你就来撬我的墙角?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把人往我这儿一塞,如今棠玉被我培养起来了,你倒又要把人拐回去了,还立马把我一脚踹开?这可太不够意思了啊!” 这杨帅斯文的时候像个书生,只有泼辣的时候才恢复厨子本色,那唾沫星子简直要通过话筒直喷过来。沈烈听着直想笑,耐心等他发泄完了,便慢里斯条的道:“杨总,你消息倒挺灵通,亏得你一大清早的就打电话过来。” 杨帅才不和他这只大尾巴狼废话,扬高了声音道:“刚才我已经嘱咐了小棠别听你瞎忽悠,你是敢跟我明抢,可别怪我把你的那点子事全抖落给棠玉。” 沈烈苦笑着挂了电话,他的确还有那么两件摆不上台面的事儿还没跟棠玉提。不过杨帅这家伙也真是只老狐狸,一看棠玉拿了奖便想抱着他不撒手,怕是要利用棠玉这层名气来为酒店宣传呢。 目光在酒会上搜寻了一遍,见小家伙已溜得无影无踪,沈烈立马上了楼。虽然自己的房间的钥匙已是给了他,但他也心知棠玉必定不会乖乖的去到自己的房间,便径直去了棠玉所在的房间。 倒巧得很,才出了电梯便瞧见棠玉正被一群狂热的女粉丝围堵在走廊上签名。欧洲女孩大多热情而奔放,棠玉哪里弄得过这些狼似虎的姑娘们,才一会儿功夫,已被折腾得狼狈不堪。 一见沈烈,女孩们神情更是激动,那架式恨不得把他和棠玉生吞活剥了,还好沈烈应付这些事熟练的多。一边保持着迷人的笑容,一边又对女孩们眨了眨眼,而接下来他所说的一句话,更是引起女孩们的一阵兴奋的尖叫。好不容易哄走这些姑奶奶们,沈烈拉着棠玉赶紧进了房间。 棠玉长长吁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问道:“刚才你跟那些姑娘说什么呢,她们原本拉着我不放,听你说了一句话就笑眯眯的就走了。” 沈烈俯下身,在他耳畔低声笑道:“她们是想拉你去酒吧跳舞,但我和她们说,今夜,你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的唇便落了下来,带着一丝柠檬香槟的甜香与清爽,却像是烈性的白兰地一样,迅捷的点燃了彼此的激情。 “别……”唇齿相交的地方泄出一丝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尾音还带了一些金属的颤音,那份诱惑,更是让人情难自禁。 “叫我哥哥……” “不要……”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回忆,每一幅画面都清晰的像烙印一般印在心底,既是甜蜜,也是痛苦,但更多的,是对唐煜这个身份的厌恶与畏惧。 “好,那叫我的名字。”沈烈将他抱上床,俯身更为纵情的吻着他,灵巧的手指滑过衣衫,抚上他颤栗的肌肤。 棠玉被吻得已是浑身疲软燥热,但感觉那手掌缓缓的滑向自己腰际,他还是喘息着捉住他的手指,低低的问道:“沈烈,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的弟弟。” “傻瓜,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海棠的棠,玉石的玉,对不对?”望着眼前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双只容纳了自己一个人的眼睛,沈烈含着笑意脱去他的衣裳。 彼此的肌肤都已是炙热如火,而他的吻却那般温柔,像是在轻抚名贵的磁器,或是在触碰柔嫩的花朵。但这样的轻柔,却让棠玉心中的欲念更如狂潮一般席卷而来。 “烈,以后不可以再欺负我……”一股暖流在心底悄悄漾开,棠玉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完全不同于以往,他要的是全新的开始。 “我怎么舍得!”见小家伙此刻满面晕红,眼眸中流动着的醉人春色,又带着些娇怯,沈烈更是情动难耐,便笑着诱道:“可还要我发誓?” 男人的手掌正在四下抚摸,游走的每一处皆如被烙石熨过,既是滚烫,却又有几分令人酥麻。棠玉眼波一横,撅了嘴道:“得了呗,老天爷不长眼,天打五雷轰也没见把你怎么样,还发什么誓。往后要是你再敢欺负人,就罚你跪擀面木砧板。” “罚我像昨晚那样服侍你,岂不更好?”话虽这么说,但那一双似嗔似恼的眼睛已是撩得沈烈心弦乱颤,情已动至十分,哪里还能耐得住他如此风情。回头哪怕是跪砧板呢,便是让他跪烤箱也是心甘情愿了。 房间没有开灯,隐隐约约的月色中,少年裸露的身体光洁如玉,昨天留下的吻痕像是雪地中的几朵红梅,那诱人的色泽是如此美丽。沈烈再也忍不住,一手勾了他的腰肢,一手却伸向他的秘处。 许久没做,花蕊都涩涩的闭合着,哪里禁得住碰,沈烈才试了试,棠玉已是哼哼着疼,扭着腰躲了开去。 沈烈怕他吃苦,自也心疼,双掌摩娑着他战栗的肌肤,小声地安抚了几句,随即又绵绵长长的吻住他。待亲得他身子软软的腻在自己怀里,这才一点一点为他开拓。 虽是温柔至此,进入的时候依旧疼得小家伙呜咽一声,两只小爪子在沈烈光裸的背上胡乱的挠。 “小玉,乖……放松些,夹的这么紧,断了怎么办……” 背上的痛倒也罢了,命根子被绞得那么紧,却是让沈烈脸都白了。 “断了才好呢,叫你老欺负我。”见他苦着脸,棠玉也被惹得扑哧一笑,身体顿时松驰了下来。 沈烈趁机全挺送了进去,禁欲了这大半年,再一次被让令人酥魂醉骨的紧窒柔软全部包裹的感觉无以言喻。这薰人欲醉的时刻,他又俯身吻住自己心爱的人,唇齿辗转缠绵间,身体亦开始了温柔地递送。 那熟悉的酥麻随着越来越火热的摩擦蹿遍全身,棠玉咬紧牙关抵御着那种致命的快感,双腿却如藤蔓一般下意识的绕上了男人的腰。 “烈……多一点……”仿佛在云端一般的幸福,会让人变得更为贪婪。棠玉无法相信那些羞耻的呻吟是从自己的唇角溢出,而这种似乎想要推拒,偏偏又想要迎合的暧昧,更像是一剂催情剂,让彼此的欲望如火如荼。 感受到小家伙热情的回应,令沈烈的呼吸愈加的火热急促,反复亲吻着自己身下他所能够触碰到的每一寸的肌肤,他开始不留一丝余地的狂野掠夺。 彼此的身心融合得没有一丝空隙,情与爱皆激荡如潮,在这一室的旖旎春光中,缱绻不息。 夜色如此醉人。 ****** 早晨醒来的时候,两人都懒懒的不愿意起身,窝在被窝里你戳戳我,我捏捏你,像一对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做一些幼稚的举动。恋爱的美好,总会比这世间最昂贵的甜品还要令人身心愉悦。 “棠玉,海棠的棠,玉石的玉……”沈烈在小孩奶油般细腻的胸膛上用手指一笔一画划着他的名字,写到玉字最后一点的时候,他的手指却又不甚老实的滑到那粒红艳艳的樱果上头,恶作剧般点了一点。 “别闹,待会儿起了火我可不负责灭。”棠玉拍打着他不规矩的手掌,又调皮地用膝盖顶了顶男人半硬起来的部位,吃吃直笑。 “还说我,你这根小旗杆不也竖起来了。”沈烈腾出手,转而又去摸了摸棠玉那根粉粉嫩嫩的“小旗杆”,假装奇怪的道:“昨晚明明把它欺负的那么惨,怎么今天又这么精神?” 棠玉扭着身子不让他碰,嚷嚷道:“我年轻!精气神儿足!不像你都快奔三了,要老了就不中用了……” “不中用?!好哇,那就再试一次,好让你知道知道爷到底中不中用!”沈烈笑骂着摁住他,拉住他胡乱扑腾的双腿,作势就要压上去。 “不行不行,屁股还疼着……” 两人笑闹着在被窝里好一通折腾,直到棠玉求了饶沈烈才宽宏大量的放他一马。 “不闹了,跟你说正经的。”搂着小家伙柔韧的腰身,沈烈斟酌了一下措词,才小声问道:“棠玉,你到底是哪儿人?派出所都查不到你的资料?还有你那个师傅——陆千山,以后能介绍我认识吗?” “你想见他老人家?怕是没这机会了。”棠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七分真三分假的解释道:“其实吧,我和师傅都不是大城市的人,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偏僻,与外界不互相往来的地方。在我们那儿,从来都没见过你们城里人,也没有城里人用的那些东西。就是我,也是因为一桩意外才流落到外面,如今我自个儿想找回去的路都找不着呢。” 沈烈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他来自偏远封闭的山村,想起他一开始在自己身边的时候笨笨的,什么都不会用,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做点心时,也不会操作那些现代化厨具。而且,他做点心的手艺,都是传统的技术,对西点的认识也不多,还是和自己在一起后才开始拓展了关于甜品的知识面。 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从侧面印证了他的来历,只是他和唐煜长得这么像,名字又这么相似,这依旧还是一个令人困惑不解的迷。而且,他之前又去医院反复查证过,证实唐煜自入院起一直在重伤昏迷中,绝不可能出现走失或弄错人这种乌龙情况。 但这些困惑也好,不解也罢,已阻挡不了沈烈对棠玉的感情。从与他见面至今,也快有两年,他的品行、个性、为人,与唐煜绝无相似之处。以前为了这点怀疑,他已错过太多,绝不能一错再错。 “饿了没?” “饿了——”棠玉像扭糖儿似的缠在男人身上,撒娇般的嘟嚷道:“昨晚好累,现在不想起床,我要你伺候我,帮我叫早餐。” “馋猫!不准赖床!刚才不还在吹嘘自己年轻精力足?”沈烈先起身,见棠玉非但不肯起来,还拉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个大圆球在床上滚来滚去,便一边笑着,一边上前揪住被子就要把小家伙从里面捉出来。 “比赛都结束了,难得睡个懒觉!”棠玉从被窝中探出头,巴掌大的小脸蛋皱成一团。 沈烈宠溺的揉了揉小家伙凌乱的发,好声好气的哄道:“酒店的早餐也吃得怪腻味的,我带你外面吃好东西去,包你喜欢!” 这话果然让棠玉心花怒放,就当他爬起身来找衣服穿的这会儿,沈烈自己的手机却响起短消息的提示音。 拿起来看一了眼,沈烈却又突兀的改了主意,略带一丝抱歉的表情道:“小玉,你还是自己在酒店先吃早餐,我有点事,要去一个地方买点东西。回来之后,我再带你逛街去!” “唉?买东西为啥不带我一起去?正好吃完了逛逛嘛!” 沈烈笑着揉了揉他的耳垂,故作神秘的道:“那可不行,买的东西得先保密!” 买什么金贵东西,还得保密?!见男人去浴室洗漱,棠玉不满的又躺回床上,眼一瞥,却瞧见他手机屏幕还亮着。随手拿起来一瞧,上头却只有简短的一句:“我到了,来机场接我。” 而发信人,却是他很讨厌的一个人——海仲廷。 这家伙来荷兰干吗?棠玉皱了皱眉,心里隐约有些不快的情绪。 50. 那座名为“凯山”的钻石工厂GASSAN,就坐落在阿姆斯特丹老城区一条安静的街道上,那边已临近郊外,街道的另一端都是一些年代久远的村舍。红色的砖墙斑驳着仿佛蔓延了几十年的薜萝和乌藤,古韵盎然,而家家户户盛开着鲜花的门廊,则更为这片静谧增添了一些诗情画意。 海仲廷一路带着沈烈来到厂区的院子,一进门便能看到院中突兀地耸立着一座红砖砌就的烟囱。这巨大的烟囱虽然已尘封已久,却也能让人产生对十九世纪欧洲工业时代的一些遐想。 才进入厂区的大楼,已经有一位专门接待VIP客户的助理笑盈盈的等候在门卫处。到了贵宾室,助理先简单询问了沈烈的一些要求,这才通过工厂的内部通话系统,要来了几粒等级较高的钻石样品供他挑选。 片刻之后,那些极为昂贵的裸钻便通过贵宾室密封管道里的气流输送系统被送到沈烈的面前。 “恭喜,看来把棠玉追回来了?这么快就准备结婚戒指?”仲廷虽带着笑,口中却依旧噙着一丝苦涩。 沈烈爽朗的笑道:“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真是千辛万苦,幸得小玉性子善良又宽容,才让我有机会再和他在一起。不过结婚戒指倒是不急,这一次,我准备先制订一套订婚钻石耳钉。” “用耳钉做订情物?”仲廷诧异的挑了挑眉,“这可不多见啊,沈烈,真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浪漫的人。” 沈烈笑着解释道:“作为订情之物,我自然希望我和他都能一直戴着让彼此都能随时看到,但我们都是甜品师,不适合一直佩戴戒指和手镯之类的饰品,如果是耳钉的话就不受影响,可以在任何时候都戴着。” 原来如此,这男人还真是细心。仲廷在心底轻叹一声,只可惜,越觉得他好,越是有求不得的遗憾。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见沈烈虽然很仔细却也很外行的在挑选那些晶莹剔透的宝石,仲廷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取过贵宾室配备的工具,帮他挑出两颗品质一流的钻石,示意他来看: “沈烈,你看这两颗1克拉的钻石如何?” 沈烈小心翼翼的接过钻石,边看边点头,其实于他而言这些美丽的小东西分别不大,但仲廷递过来的这两颗更是纯净无暇,令人爱不释手。光想像一下这粒闪亮的钻石佩戴在小家伙那粉乎乎软嫩嫩的耳垂子上将是何等的漂亮,笑容已是不由自主的浮上他的嘴角。 “就是这两粒吧,我很满意。” 仲廷和那位VIP接待商量了一下,便告诉他:“算上耳迫、底托和镶嵌加工费,一共八千欧。离开荷兰的时候还能办理退税,等于打了八五折。” “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订制到这对耳钉,仲廷,谢谢你还特意赶来!”沈烈十分真切的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仲廷瞟了他一眼,低声道:“别这么说,要说人情,之前也是我欠你的……去年棠玉在俱乐部那件事没能早点告诉你,我一直很内疚。” 虽然由于他迟迟未说出真相,让自己对棠玉误会了很久,但沈烈依旧还是心存感激的道:“仲廷,你能把俱乐部私密的录像交给我,我已足感盛情。” “沈烈,谢谢你能这么说。”扶摇升起的阳光下,仲廷瞥了他一眼,那张雕塑般俊美的脸庞,离自己那么近,却也,那么远。 ****** 回国的飞机降落在机场的时候,棠玉还是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就是这样,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我气?” “凭什么买东西要和他去,买什么了也没见你拿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见小家伙醋劲这么足,沈烈不由得偷笑,当下也不多解释,只笑着道:“买的东西嘛,会让你知道的。至于仲廷,你也不必多心,我要是喜欢他,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早跟他一块儿了!老天爷作证,如今我可是一心一意都挂念在你的身上。” 棠玉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老天爷也不可靠,反正我还不想搬去你那儿,这段时间我还要再观察观察!” 沈烈忍住笑,认真的道:“好,随时恭候检查!” “还有——”棠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沈烈,你开店的那笔贷款是不是向仲廷借的?” “怎么想起问这个?”沈烈挑了下眉,笑吟吟的望着他。 “我不想你欠他的钱。还欠着多少?如果你缺钱的话,我刚赢的那一万欧元,可以先给你还他的钱。” 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沈烈心中柔软得一塌胡涂,轻拉住他的手,男人用让他放心的语气道:“别担心这个,这笔贷款虽是仲廷帮我牵的线,但债主并不是他。而且黑天鹅目前盈利能力稳中有升,还贷完全没有压力,你那笔奖金你自己留着,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棠玉将信将疑,却也不再发问。沈烈拉着他取了行李走出机场大厅,抬眼却瞧见接机的人群中有一条醒目的横幅:恭贺五星级圣地安酒店一级甜品师棠玉先生赢得“世界甜品大师挑战赛”荷兰站冠军载誉归来。大红的底色,烫金的字,十分的喜庆,底下一溜儿十几位圣地安酒店的中高级管理人员西装笔挺的候着,好几位手里还捧着花,脸上都是一水的喜气洋洋。 更离谱的是,旁边居然还有好些抬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媒体人员在候场。这可少见,按理甜品大师赛也是小众的赛事,哪怕是沈烈当年赢了总决赛,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更何况棠玉才赢了个分站赛冠军,如此兴师动众为哪般?难道是哪位明星也赶巧了在这时候刚下飞机? 虽这样想着,沈烈还是低头嘱咐了棠玉几句,让他别慌神:“如果真是来采访甜品大赛的,你就跟在荷兰时接受采访时一样应对就行。” 相比那些媒体,棠玉反而对自己的那些领导们更紧张些。悄悄拿胳膊碰了碰沈烈,小孩悄声笑道:“我看呀,杨总一定不会放我离开圣地安,这一回你的如意算盘可打不着啰!” 对此,沈烈心里可是自有计较。不过,这一回的确是被圣地安抢了先机,早知道该让黑天鹅的人也来造造势,毕竟棠玉还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呢,白瞎了这么好的广告机会。 正琢磨着,那些长枪短炮已是一窝蜂的朝棠玉冲了过来。 “请问是棠玉先生吗?首先恭喜你赢了甜品比赛的冠军,我是娱乐周刊的记者,请发表一下获奖感言!” “我是城市快报的记者,请问棠玉先生——” 这阵势,便是酒店领导想挤进来献花也没地儿。 看来,这帮人还真是冲着棠玉来的?沈烈有些惊讶,但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他便笑着道:“感谢大家关注甜品大赛,能否一个个来,这样棠玉才能更及时的回答你们的提问。” 现场的混乱这才渐渐有序了起来,在棠玉谈了获奖感受和一些比赛心得之后,那位城市快报的记者迫不及待的问道: “棠玉先生,赢得此次分站赛的冠军后,你不仅成为总决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入选者,在欧洲,你甚至有拥有一个绰号叫‘中国甜心’,在美食界你已然成为了粉丝众多的风云人物!对于年仅十九岁的你,认为这样的成功是必然吗?” 这一位记者提问的语气似乎有些古怪,站在一旁的沈烈微微皱了眉,然而棠玉却浑然不觉,依旧谦虚的道:“这次侥幸获胜有太多偶然的因素,我还有许多不足,需要继续向甜品界的前辈大师们好好学习——”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位记者匆匆的打断,这一次,他的发问更有些咄咄逼人之势: “请问棠玉先生,你所说的偶然因素,是否包括比赛的五位评委中,有一位是你哥哥这件事呢?” “什么?!” 还没等棠玉反应过来,那位记者又紧逼着问道:“有知情人报料,你的本名叫唐煜,唐朝的唐,煜煜生辉的煜,而并非你现在所用的护照上的名字。并且,站在你身边的这位沈烈先生,也就是本次大赛的评委之一,根本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请问唐煜先生,为何要改名换姓参加此次比赛?是否为了隐瞒你和其中一个评委有兄弟关系的事实?” 沈烈心中警铃大作,记者采访居然会爆出这件事,这让他始料未及。其实甜品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更不会知道唐煜和他的关系。因为他和母亲当年被唐泽抛弃之后,他就改随了母姓,去国外学艺之后更是与唐泽断绝了关系。回国之后没多久,唐泽夫妻又车祸去世,所以他和唐煜的关系几乎没有多少圈内人知晓。 而且,如果真是圈内人以此作文章想要抹黑他的话,大可在荷兰就向外媒发难,那时的关注度肯定比在中国要高出许多,又何必挑在他与棠玉回国后的这个时候? “我不是他弟弟!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唐煜!” 棠玉更觉得冤枉,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只要是认真看过那场比赛的人都知道,沈烈在前二轮给自己的分都比其他评委要低,差点儿都让自己进不了第三轮!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弟弟!这个身份根本就是让棠玉深恶痛绝,原以为自己已经撇得干净,却没想到还是还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 谁料那位记者又拿出一叠照片,上面有唐煜与父母和合影,以及棠玉与沈烈在荷兰街头那次吃下午茶的照片。 “你否认自己是沈烈的弟弟唐煜,那么你怎么解释你和唐煜长得如此之像,这真的只是巧合吗?如果你不是沈烈的弟弟,那你和沈烈究竟是什么关系会在荷兰比赛期间如此亲密?” “抱歉!私人的事不方便回答。”沈烈知道棠玉的身份很难解释清楚,担心再问下去情形将更难控制,便当机立断脱下风衣遮住棠玉的身体,护着他冲出媒体包围圈的重围。 但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媒体又向来是一群无缝不钻的苍蝇,若只是普普通通赢了一个甜品赛的冠军,他们才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只有出了丑闻,他们才会前赴后继的飞扑而来。与职业操守无关,是职业习惯使然。 第二天,报纸网络上的负面新闻便铺天盖地而来: “年轻的甜品大赛冠军卷入丑闻,改名换姓原为掩盖与评委的亲属关系?” “世界甜品大赛公信力遭质疑,新科冠军竟是评委的弟弟?” “美食界也有潜规则,要上位得有位好‘哥哥’!” 赢得比赛的兴奋与喜跃早就一扫而空,看到这些没有证据却胡编乱造的新闻,棠玉气得不轻。 沈烈不得不尽力安慰他,他原也没把这点子破事放在眼里,毕竟美食界极小众,能有多少新闻给你挖?能博得了多少人的眼球?在他看来,最多一两天功夫这些负面的新闻就会被其他更劲爆、更为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明星的新闻所淹没,又何必生这闷气。 而且,沈烈在第一时间也作出反击,他向其中一家媒体公布了两人的DNA鉴定,以证明两人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来力证棠玉的清白。 本来这事也就该这么淡下去了,毕竟是美食圈而已,有多少人有那些闲功夫来研究一个比赛的公正性。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由于有一家网络新闻中用了沈烈和棠玉在荷兰的照片,而这张偷拍的照片却又拍得极美,像极了电影海报,因此被网友大量的转载。 照片的背景是阿姆斯特丹的一条清幽蜿蜒的石阶小路,而石阶两旁那些18世纪的老式房屋却是一派宁静而安详。照片中的两位男主角则正悠闲的从石阶上拾级而下,雨后的天空像被水洗过一般的透明,而午后的阳光则静静的洒在两人的身上,十分的静谧温馨。 照片中,年轻的男孩捧着一大包沾了蛋黄酱的薯条,正吮着手指调皮的扭头望向同伴,而较成熟的那个男子则体贴的递过纸巾,眼中尽是温柔。一道弧形的彩虹像一座色泽绚丽的天桥飘浮在他们的上方,投射下一片纯净的斑斓。 这张极具美感的照片极大的引发了网友们的兴趣,尤其是两位相貌气质不输电影明星的男主角,更是完全颠覆了大家以往对厨师那种肥胖油腻的印象。网友们开始对这两个人,以及对甜品师这种职业感兴趣起来。一时之间,黑天鹅这家高端甜品店,以及棠玉、沈烈的比赛视频都跃居搜索榜的前列。甚至黑天鹅的营业额,都比去年同期上涨了20%,沈烈也算是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看过视频的网友热议纷纷,哪怕棠玉与沈烈的亲属关系仍然存疑,但大部分人都被他的精彩表现,以及那些美仑美奂的甜品所征服,认为他这个冠军实至名归。 棠玉虽仍然不高兴自己辛苦得来的冠军头衔被这样质疑,但能够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小孩的心情还是瞬间好转了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网络上的风评开始一边倒的偏向棠玉的时候,又有更爆炸性的几十张照片被公布在网络上。而这一次,棠玉和沈烈却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小剧场: 沈烈:曹峻这个王八蛋,照片拍得倒还是不错的,要是能向他把底片要来就好了。 棠玉:干嘛? 沈烈:结婚后挂在客厅啊。 棠玉:谁说跟你结婚呢!【混蛋,关注重点错了好嘛! PS:照片什么的,大家都懂的= = 51. 这一次,棠玉可再没有那么好运气,被公布在网上的照片一张比一张不堪入目,基本上都是全裸或半裸着身体在床上摆出各种不雅姿势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不仅露点露下体,还有几张照片中使用了情趣道具,而且表情姿势都十分银荡,显见是乐在其中。 照片一出来立刻在网络上被迅猛的传播,照片中的少年相貌俊秀,身材一流,最主要表情够骚姿势够荡,十几张照片被打包成文件包,一天之内在微博和各大论坛就已经下载疯了。 棠玉不太上网本来还不知道这事儿,直到圣地安酒店的领导一大清早怒气冲天的打了电话来把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他才知道自己又摊上大事了。 “小棠啊,我知道你们这些个年轻小孩思想比较开放,本来你的私人生活酒店也不会多干预,但这个照片拍得那么大尺度也太不像话!已经拍了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但为什么还不好好的保管!怎么就流传到网上去了呢?酒店最近正以你为形象代言人作宣传,这事闹出来多影响咱们酒店的名誉和形象啊!” 杨帅在电话中又是唉声又是叹气,这次棠玉在国外意外赢了冠军,本是桩大喜事,谁知一回国就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先是假名和评委风波,现在又整出艳照门来了!圣地安酒店才投入了预算拍了以棠玉为主角的新一季推广片正准备大张旗鼓的为酒店作宣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什么照片呀?杨总你在说什么?”棠玉还没睡醒,一开始还有些犯迷糊?什么大尺度的照片惹杨总这么生气?之前的风波不是已经差不多平息了么?统共就一张自己和沈烈逛街的照片,网络上大家看了不还都说挺好看的么。 “你自己去网上看,到处都是你的光屁股照!”杨帅拂然不悦的挂了电话。 棠玉先是一怔,突然想起曹峻以前曾给自己看过的那些唐煜的照片来,心中顿时“突突”剧跳,正要打开手机上的网页搜索一下杨帅所说的那些“光屁股照”,不料沈烈又打了电话来。 “小玉,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吗?”电话中沈烈气息不稳,声音甚至有几分气急败坏。这也难怪,自己心爱之人的裸照在网络上被大肆传播,无论哪个男人被摊上这事能不着急么。当他看到那些令人喷血的照片时,他简直要吐血三升。 “还没呢,我刚被杨总一通电话闹醒,他跟你说了同一件事儿。”棠玉心中更觉不妙,忙问道:“什么照片?是不是你弟弟唐煜以前和曹峻拍的那些照片?” “没错,照片中……应该就是唐煜。” 说罢,沈烈便将那些照片打包发了个邮件给他。棠玉打开看的时候,心脏几乎都快停止了跳动。虽然明知那些照片上那个一脸银贱的人并不是自己,虽然明知道这件事与自己全无关系,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让他难堪得无地自容,连捏着手机的双手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这具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这张脸庞。为什么老天爷一直这样不公平,要把这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耻辱与非难硬逼着由自己来承担?! “是曹峻干的,对不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小玉,你先下来,我已经到你楼下,这事咱们见面再商量。” 听到电话中棠玉又惊又怒的声音,沈烈亦是愤怒又是心疼,他又何尝不知道发出这些照片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曹峻。包括上一次的透露消息给媒体,也肯定是他的杰作。 可曹峻那般狡猾,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出现在照片中。一十三张照片,都是唐煜的单人照,而地点,也大多是在桂和园的那幢公寓中。因为他去那里整理过两次物品,因此对卧室和客厅的布局摆设十分熟悉。所以,单从照片来看,尚且无法认定就是曹峻所为。 没多久,棠玉便顶着一头乱发披着大衣蹬蹬蹬奔下了楼。沈烈俯身给他开了车门,又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捂着手,也不先急着和他说那些事儿,而是将一个保温盒递到他手中:“早饭还没吃吧?这是我早上刚煎好的荞麦煎饼,抹了你最喜欢的枫树蜜汁,趁还热着你先填点肚子。” 煎饼还微微冒着热气,融化的牛油在车厢中香气四溢,这本是棠玉最爱的早餐食物之一,但这会儿却是食之无味。三口两口解决了煎饼,又喝了半杯牛奶,他便迫不及待的向沈烈道: “刚才杨总打电话来,误会照片中的人是我,正生着气。沈烈,你先送我去酒店,我得和杨总解释一下。” “这事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的。”看着棠玉焦急的模样,沈烈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劝慰道: “刚才我已经和杨总在电话中简单解释了一下,还帮你请几天假,等这事儿淡了,我亲自带着你去向酒店方完完整整的把事儿说清楚。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前几天那帮记者可能还会打电话来,如果这事是曹峻干的,他一定是想把事情闹大……” 这还要闹得怎么大?棠玉听得脑袋发涨,同时,也完全无法理解。曹峻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彬彬有礼的温谦公子,虽然在荷兰闹出点不愉快,但他也勉强能理解曹峻对自己求而不得的心态。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才是那次事件的受伤害方,怎么这人反而倒打一耙要来这样作践唐煜,唐煜好歹也是他以前的男朋友不是吗?事情做得这么恶毒,哪里还有半分情义?! 沈烈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沉声道:“在荷兰的时候,我举报了曹峻和他的朋友在酒店藏毒,再加上他那次在酒店对你施暴不成,估计恼羞成怒,所以这一连串儿的事就是冲着你我两人来的。只是这男人太怂包,只会拿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冲你下刀子,亏得你以前还和他好过一阵子,实在是太不要脸!” “谁和他好过了!那是你弟弟,又不是我!”棠玉又气又恼,蕴怒的瞪了男人一眼,“都跟你说了几回了,你不会还把我当作是‘唐煜’吧!” “我知道你不是他,可是曹峻没有相信,圣地安的杨总也不会相信,更何况你那张身份证本来就是伪造的。本来我还想等这事儿过了,让小七用你的名字帮你补办一张身份证,现在看来,只能暂时缓一缓。” 沈烈想起刚才与杨帅沟通过程中遇到的障碍,眉头紧锁,满眼忧色的望了棠玉一眼,用额外凝重的声音道:“棠玉,你得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也许,在这件事上,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会相信你。” 棠玉怔怔的望着男人面色凝重的侧脸,心中隐隐一酸,低低的道:“哪怕别人都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能信我,我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 沈烈没有说话,只是从方向盘上挪开右手摸索着握住他微凉的指尖。然后用力握紧,不再松开。 在这寒风萧萧的冬日,仿佛有一丝温暖沿着相连的手指一路升至心间,棠玉只觉心中脉脉的温热。此刻虽沉默着,却已是胜过千言万语。 车一路疾驰驶进了警局,对这种地方没有太好的回忆,棠玉不免有些紧张,迟疑着问道:“沈烈,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我们得先报案,然后再想办法。”沈烈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即将车泊入停车位,熄火锁车拉着他直奔戚长安所在的办公室。 一见到戚长安,棠玉心里就不痛快,而戚长安看他也依旧是各种不顺眼。两人自去年棠玉生日那天结下了梁子,还没碰过面,今日一见,顿时火花四溅。 沈烈早和戚长安通过气,因此这时都不必细说。戚长安晃悠悠的倒了杯水塞到他手中,慢里斯条的道:“唐煜会有这种照片,太正常不过了,照片被爆光,也算是交友不慎惹的祸。年轻人,还是要洁身自好。” 沈烈斜睨了他一眼,“谁来听你说教呢,再说了棠玉又不是以前的唐煜!赶紧着帮我找人把网上这些照片给删了!” “这是网警的事儿,我已经把案子报上去了。不过这照片传得这么火,网友私相传播我看是挡不住。”戚长安面无表情的瞟了棠玉一眼,又向着沈烈淡淡的道:“照片删了之后呢?你能担保别人手头没有其他类似的、或者更劲爆的照片?” 棠玉听得心中一惊,沈烈更是面色一沉。 “这正是我过来找你的原因!小七,我基本能确定这事儿是曹峻干的,你看这事儿能否立案调查一下?” 戚长安先是点了点头,续而又摇了摇头,沉吟半晌才沉声道:“网络传播银秽照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立案自然是可以的。但我丑话可是讲在前面,这种案子取证查证都有难度,你期望值别放得太高。还有——” 说着,他又瞄了棠玉一眼,这才拉着沈烈坐了下来,打开电脑让他看一副对比图。 “这是?”沈烈一看,电脑中并排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这次的不雅照,另一张则是去年高尔夫俱乐部事件的截图。 “你以前和他相处这么久,应该知道他左后肩这颗水滴形的胎记吧。”戚长安将俱乐部的那张图片单独放大,图片中衣服被拉扯得松脱的棠玉背对着摄像头,左肩那颗葵花仔大小的胭脂红色胎记十分清晰。 沈烈微微点了点头,他与棠玉有过无数次亲密,的确对这颗胎记有印象。 “那你再看看这一张。”说着,戚长安又将那张不雅照调出来放大,照片中的少年单膝跪在沙发上,双手抚着臀,正扭过头对着拍摄的镜头勾魂一笑。而他的左肩,亦有一颗红色水滴形胎记,无论是形状、颜色、还是位置,与之前一张图片中的棠玉,皆一模一样。 “看明白了不,不必我再说什么了吧?”戚长安不咸不淡的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唐煜了。” 沈烈默然不语,心中情绪波澜起伏,一时复杂难言。 这时,棠玉也看清了电脑上那两张并排的照片,那两颗如出一辙的胎记让他心中一凉。以前,也不是没有揣测过自己的这具身体会不会是唐煜所有,但每每对镜自揽,那镜中却又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便是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只有一缕灵魂飘来这个世界占据了唐煜的身体,还是自己的出现取代了唐煜的存在? 但事到临头,看着这两张有着一模一样胎记的照片,他还是通身上下一片冰凉,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瞬冻结在血管中,不再流动。 完全不懂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故作的镇静,已在沈烈沉默着的这一刻灰飞湮灭,心中唯有失望蔓延。 见棠玉突然扭头就走,沈烈忙起身拉住他。 “小玉,无论我看到什么,我只信我的心。”经历了这么多,沈烈再不会犹豫。哪怕眼前的少年是和唐煜共有一副躯体,但住在里面的却是迥然不同的灵魂。 男人的手指修长有力,仿佛传递着信任与支持。棠玉望着他那双坚定的眼,胸口急速起伏,眼角却有些微微的湿了。 戚长安忙了一整夜,运用了了些关系,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网上流传着的不雅照下载地址删除了干净。然而,还未等他们几个喘口气,第二波照片却又在凌晨气势汹汹的来袭。 这一次却不是裸照,而是一些在烟雾缭绕中嗑药的照片。这批照片的传播程度虽远不及不雅照迅猛,但论其影响的恶劣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批照片被传播的同一时刻,棠玉已是接到好几通媒体记者打来要求采访的电话,惹得棠玉不厌其烦。正想把手机关机,他却又接到一条从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消息。短消息一打开,首当其冲的是一张背景昏暗而模糊的酒店房间照,而照片中的人,却赫然便是自己和沈烈!照片的下面还留了几句话: 亲爱的小煜,如不想在网上看到第三批照片的话,八点二十分,“后天”门口。到时如果有其他人或者警察陪着你来,那流传到网上的,就不仅仅是你的性爱照片了。最近你记性不好,容我提点你一下。当上新科冠军在赛后庆祝酒会的那一夜,与评委在酒店房间颠鸾倒凤滋味如何?当然,如果你完全不在乎他在全世界甜品界的名誉与地位,敬请随意。 曹峻!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张自己那一晚与沈烈在一起的照片他是怎么得来的?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在虚张声势?看完这条短信,棠玉只觉两耳轰鸣,全身的血液都快要涌到头顶,让他无法理智的思考。 该怎么办?他望向手机显示的时钟,而时间已指向七点四十,留给他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52. “后天”会所。 下了出租车,他走向这个曾经来过的地方。紧闭着的门口有一个看门的彪形大汉,但看到有人走来,却也没有阻拦,径直打开会所的侧门,将他放了进去。 会所里头黑黝黝的,只零星亮着几抹微弱的灯光。记得上次来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喧嚣的鼓点与电子乐仿佛要击碎耳膜,而这会儿整个舞台却安静的像一座坟墓,没有一丝生气。 他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狂欢之后零乱在舞池周围的桌椅,顺着记忆中的那条吧台后的走廊,走向那扇通往VIP包厢的墨紫色大门。熟悉的玻璃砖台阶反射出些许亮光,玻璃之下,那些金鱼依旧经年如一日的在水晶牢笼中悠然游荡,无忧无虑在安然困守于这片奢靡颓废之地。 走过那排金碧辉煌的包厢,看到其中有一间的门开着,他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走了进去。 “沈烈?”幽暗的包厢中,坐在沙发上的曹峻站起身看清来人不由得挑高了双眉,仿佛有些惊愕,又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你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棠玉还敢再赴你的约?”男人漆黑的眼睛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曹峻,我本来也不想来见你,你的那些威胁对棠玉对我都不会起作用。但我想告诉你,那些照片,至多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一些困扰,但绝对不可能像你第一次设的陷井那样影响我和棠玉的感情,你白费心机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两人的眼睛彼此对视着,一如黑暗的深渊。 蓦然,曹峻突兀地笑了起来,那张斯文的脸庞甚至露了一点邪恶的讥讽。 “说得好像是来宣扬正义似的,实在是可笑!你来,不就是在担心你和唐煜在阿姆斯特丹的那个浪漫之夜么。啊,忘了告诉你,唐煜的那个房间被我放了几个摄像头,原本,我是准备录一段QJ他的视频来着。”说到这儿,曹峻不无遗憾的叹息道:“可惜,预先埋好的萝卜被猪拱了。” 沈烈站在曹峻的面前,他必须强烈的克制自己,才能让自己没有对他再挥出一拳。 “曹峻,你是个白痴,你以为你爸是吕刚?还是吕双江?可以由着你为所欲为?” “我不像海仲廷那个笨蛋,他得不到的东西,居然会拱手相让,还会衷心祝福。作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是太矫情,太娘们儿!”曹峻从鼻孔中发出嗤的一笑,冷冷的道:“我就不像他那么假慈悲。我花那么多的时间还得不到的东西,我就要亲手毁掉。” 面前这个人的恶心程度简直超出想像,沈烈几乎可以感到愤怒像某种有形有质的实物一样从体内狂涌而出。他厌恶的后退一步,扬声道:“曹峻,无论你把事情搞得再大,闹得再凶,也是白费心机。如果棠玉是娱乐圈的小明星,你那些不雅照、嗑药照,或者是我和他的床照,可能会毁掉他。但他是甜品师,靠甜品征服人心,不像明星那样靠脸和爆光率谋生。” “沈烈,你以为你们那个所谓的美食圈就不需要名声这种玩意儿?如果你没有那个狗屁大师的头衔,你以为你的黑天鹅会有如今的名气?如今你名声在外,要毁掉你,只用艳照可能远远不够,但搞死唐煜,还是绰绰有余。” 说完之后,曹峻拿出手机按下几个键,随即对着沈烈脸上荡出诡谲的笑意:“比如你和唐煜那段比赛后在酒店房间的性爱录像,如果被比赛组委会看到的话,会不会置疑唐煜成绩的公正性呢?你这位大师的名誉,在欧洲乃至世界上,会不会也随之一落千丈呢?” 沈烈站在那儿,觉得自己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样,虽然网上还没有出现那段录像,但曹峻刚才当着自己面按手机键的举动,无疑的代表了什么。 “就此为止吧,你说的也够多的了,足够成为呈堂证供。”早就候在外面的戚长安挖了挖耳朵,懒洋洋的走了进来,对着曹峻笑道:“你小子胆儿真肥,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得,跟我走一趟吧。” “这么早,戚警官是准备请我喝早茶吗?”曹峻耸了耸肩,微微一笑道:“戚警官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这次见面,本来就是打算当面恶心一下沈烈或唐煜而已,还不至于把我自己搭进去。想要拘我,麻烦你先去申请通知令,呈交到加拿大领事馆的驻华使或领事处。” 说罢,曹峻大大方方的亮出了自己的护照,趁着戚长安一愣神,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包厢。 “我操!”戚长安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道:“我就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居然弄了个假洋鬼子的身份,跟老子玩这一手。” “就这么放他走?”沈烈取出口袋中的录音笔,扔到戚长安怀中,皱着眉道:“哪怕他更换了国籍,如今证据确凿,难道不能先把他控制起来?” “一牵扯到外国人,事情就会比较复杂。”戚长安知道自己的兄弟胸口憋着气,便拍拍他的肩,摇了摇头道:“先回去删除那些新流放出来的照片和录像是正经,我再去向总局打申请。不过批复文件需要时间,我又不能扣压他的护照,如果他趁这段时间出国,我就无能无力了。” “难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不成!”沈烈只觉得一股愤怒从脑海中涌出,像火一样烧得他双目赤红。 戚长安打电话交待了几项工作,便叹着气安抚沈烈:“认栽吧,谁让唐煜以前不洁自好,拍了那么多不雅照被人利用呢。曹峻说的录像发现的早应该还不会传播开来,不过他的用意未必是在此,你还是准备着那个比赛的组委会打电话给你吧。” 这个沈烈倒不会太担心,去荷兰做评委之前,他早就与组委会主席Nigel沟通过他与棠玉的关系,甚至棠玉能够参赛,也是Nigel在确认了棠玉的技术之后,亲自发的外卡。 而且在比赛中,他为了避免类似的麻烦,给棠玉的分都还适当的压了一压,哪怕组委会成员看过他与棠玉的那段录像,也不至于因此而怀疑自己的公正性。 但如果荷兰站的比赛真的因此而收回了棠玉的冠军奖杯,对棠玉一定会是一次重大打击。 见沈烈脸色铁青,戚长安忍不住提醒道:“沈烈,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是有点不对劲,按曹峻的智商,做点子事来报复你和唐煜简直是儿戏。我总有种直觉,仿佛这是他放的烟幕弹,也许,他还有后手……” 沈烈哑口无言,唯有苦笑,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还能再怎么糟糕呢?但是,经典的墨菲定律如是说: “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多么小,它总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 离开会所的时候,戚长安突兀扭过脸,向沈烈问了一句:“对于唐煜,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这事一点也不会影响我和他的感情,还真得感谢曹峻出来拉仇恨!”沈烈拉开车门,急于回去看棠玉,却被戚长安拉住。 “我是说,哪怕我们现在能够相信他所说的那套来自偏远地方的说辞,岂不证实他得了精神分裂之类的疾病?”戚长安倚着车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挑了挑眉道:“你也不打算带他去治治病?” 精神病这几个字听来很是碍眼,沈烈心烦意乱的拉着车门把手,有些不耐烦的道:“小七,他是张瑾的儿子我都能接受他,你就不能多想点他的好?哪怕是精神分裂又怎么样,难道非要把病治好,让他变回原来的那个模样?” 戚长安有些不爽的瞟了他一眼,哼道:“沈烈,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知道你是认定他了,只要他一直这么安分下去,我绝对不会再吃饱了闲着跟他不对付。我只是想起了你妈当年的病,别以为精神病不影响身体健康,时间长了不还是会有其他迸发症么。虽然唐煜现在年纪轻,可能没多大问题,但你就不担心以后?不为他未来考虑考虑?” 沈烈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戚长安说的没错。想当年,自己的母亲沈曼也是因为重度抑郁症后得了迸发症才心衰死亡,而且病故的时候还非常年轻,连四十岁生日都没到。既然棠玉与唐煜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因为车祸后有了不同人格的分裂症,那万一以后也得了其他严重的迸发症…… 风从巷子口吹过,刺刺的心寒,紧握着门把手的指节也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 “等这事儿过去,或者,我带他去市里的大医院给瞧瞧。”沈烈勉强接受了戚长安的提议,但心里却也有些隐隐担忧:“但棠玉那小脾气还是挺倔的,就怕带他去看这个病,他心里不舒坦。” 戚长安跟沈烈那么多年交情,对他知根知底的,自然知道如今在他心里唐煜比什么都重要,对待每一件与他相关的事,都特别的小心翼翼,怕小孩受什么委屈。如今这份感情只怕是火箭炮都拉不回了,自己再多费口舌,他也听不进去,便只能好心好意的劝道: “别讳疾忌医,既然是有病,就得治。或者我什么时候有空,先陪你去医院咨询一下,听听专家们怎么说,有什么意见。反正这事也不急,咱们先把手头这事可处理了,要是迟了,真的被曹峻那小子给溜到加拿大去,再想逮他就难喽!” “那这事就拜托给你了,我先去看棠玉,咱们电话联系。” 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这才告别各奔东西。 回到棠玉住的宿舍楼,已快到中午,沈烈正打算接了他一起到外头吃顿午餐,却看到棠玉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这是怎么了?这功夫你整理这些东西做什么?大扫除么?”沈烈诧异的跨过地面上的两个纸箱,把蹲在地上埋头整理东西的小孩给拉了起来。 棠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水亮亮的大眼睛黯了一黯,勉强一笑道:“酒店人事科打电话来,说我被辞退了。” 53.定情钻石耳钉 “所以酒店要你立马从宿舍搬走?” 沈烈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杨帅做出来的事,棠玉得了冠军就跟自己抢得那么凶,现在出了事就一脚踹开?正要窝火的掏出电话来质问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替自己照顾棠玉的那个家伙,却被棠玉拦了下来。 “算了,杨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他也是有苦衷的,你别去为难他了。毕竟那个照片闹得酒店人人皆知,我就是厚着脸皮继续去上班,也不合适。” 以前杨帅一直非常照顾自己,棠玉是个感恩的人,他心里一直记得。在大酒店多少也做了有大半年了,这里头的人际关系有多复杂他也明白。自己毕竟是杨帅录用进来的,摊上这样的倒霉事也就算了,杨帅毕竟只是一个西餐行政总厨而已,不能为了自己的事再连累了他。 见小家伙眼睛有些红红的,沈烈真是各种心疼。本来不雅照的事已经够让他难过伤心的了,圣地安酒店的无情更是雪上加霜。想起他以前是多么的重视这份工作,有多努力的在网上向自己请教,学习在那么复杂的人际环境中生存,沈烈心中更是对罪魁祸首曹峻恨之入骨。 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沈烈柔声安慰道:“就这么个小破宿舍,本来住着也没多大意思,走,我们回家去!这份工作咱也不稀罕,不管怎样,黑天鹅的大门总是朝你敞开着呢,难不成黑天鹅比不上这圣地安不成。” 这么一来,棠玉眼睛更泛酸了。 咬了咬唇,小孩抬起头,眼巴巴的瞅着沈烈,迟疑的道:“可是,该死的曹峻才把我们在荷兰的录像传出去,万一我住你那,更被人说三道四怎么办?我的那个冠军头衔,不会被取消吧?” 棠玉心里十分重视这份得之不易的荣誉,若是因为自己与沈烈的关系而被撤掉冠军名份,那可真是比自己的不雅照被一万个人看到还要让人呕血。 “如果组委会真的来问询,我会亲自飞去荷兰为你解释。哪怕真的不幸取消了,明年的总决赛之前,美国的拉斯维加斯还有一场分站赛,到时候,我再送你去参加!”眼看小孩情绪低落,沈烈便鼓励着道:“怎么,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倒也不是没信心,是怕被人笑话。” 棠玉认为,如果真的被取消了荷兰的冠军身份,再跑去参加别的分站赛,感觉就是会很丢脸。 沈烈知道小孩脸皮子薄,便笑着安慰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年纪还这么轻,要我说,多参加几次历练多反而是好事!而且你想,甜品界有几个人能头一回参赛就分站赛冠军的,像我这样的天才毕竟是少数。” “你就吹吧,我看像你脸皮这样厚的,才是少数。”不过,棠玉到底被他连劝带哄的心情好转了些。想想也是,自己最大的本钱不就是年轻?!荷兰分站赛的时候,其他参赛的选手,最年轻的也二十七了,自己才十九,急什么呢。多历练历练,反而长进呢。 不过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心情还是不可救药的低落起来。窗台的仙人掌自己才搬来的时候才半个巴掌大,在自己精心照顾下,都长成小拳头那么大了,夏天的时候,还结了花苞开了好些粉色的小花。可是,这是宿舍原来就有的东西,自己不能把它带走。 沈烈见他恋恋不舍的望着那盆仙人掌,知道他必定是心里不舍得,便笑着道:“喜欢养这个?你要喜欢回头我带你去花鸟市场逛逛,见着漂亮的买上个三五盆,就放在咱们卧室的阳台上,如何?” 见沈烈如今对自己千依百宠,棠玉心里一暖,便也笑着道:“其实以前天天有它陪着我,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现在要分开了,才觉得有些不舍得。” “那我呢?”沈烈含笑捉住小孩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低声问道:“大年初一那么狠心的丢下生病的我,还跑得无影无踪,心里有没有觉得不舍得过?” “那时候才不会心疼你呢。”棠玉扑哧一笑,半真半假的道:“非但不心疼,我还天天晚上临睡前咒你被雷劈,做梦还拿着蛋糕抹刀在通江大道上追杀你。” “这么狠心!”见小孩终于露出笑颜用轻松的态度和自己说笑起来,沈烈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虽被说得惨,心里反而像灌了蜜似的,真是苦尽甘来,这份甜蜜分外来之不易呢。 “我们走!吃饭之前,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沈烈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突然想起一件自己本应回国之后就要做的事来。便抱起整理好的东西,带着棠玉离开了圣地安酒店的员工宿舍,上车驶往公寓附近的国际大厦。 “要买东西?”棠玉被他拉着进了一楼的金店铺子,顿觉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这阵子连走背运,要给自己打根金链子来戴,去去秽气压压太平? “东西早就已经买好了。”沈烈侧过脸,神秘的对他眨了眨眼,笑意暧昧不明。 既然买好了,还来金铺做什么?棠玉看到沈烈这句话一说出来,那一个个原本笑成一朵花热热情情准备上来勾搭的几位营业员,脸上立马秋风狂扫落叶。 但沈烈一开口,立马就让这帮小娘子们重新激动了起来。 那个厚脸皮天下第一的男人居然糙着一口吴语软软糯糯的对那些陌生女人说道:“大姐,能帮我和我男朋友穿一下耳洞吗?” 这大庭广众的,混蛋你说话也收敛点啊!棠玉那嫩脸蛋儿立马跟烫熟了的虾子似的,以至于后面半句都没注意听。要不是手被男人用力拽着,他早往回跑了。 看到营业员大姐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样的东西笑盈盈的过来,棠玉吃吃的道:“这……这是要干嘛呢?” “别怕,一点儿都不疼,你看我先来。”沈烈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向帮忙的营业员示意自己只需要在左边的耳朵上打一个耳洞。 看到那个小东西夹住沈烈的耳朵发出轻微的“卟”的一声,一根银钉就穿在他耳朵上,棠玉吓得心脏也“卟”的一跳。这耳朵虽小,也是肉哪!怎么可能不疼?! “我不穿!我不穿!在耳朵上穿个洞有什么好看的!这不给自己找罪受么!” 见小孩脸都白了,沈烈笑得乐不可支,戏谑道:“就这么胆小?这么怕疼?穿好耳洞,我有漂亮东西送给你戴。” “谁怕疼呢!又不是娘们!”棠玉打肿脸充胖子,心里发慌嘴上硬。 沈烈微笑着从口袋中掏出早就预备下的一支小盒,那黑色的丝绒小盒一打开,里面并排着两粒一克拉的钻石耳钉,在金店特有的聚光灯下,顿时散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因为钻石较大,所以用的是六爪敞开式低座的底托,简洁而流畅的铂金外圈造型充满时尚感,又有几分专属于男性的硬朗。尤其当中那颗钻石夺目的光彩,更仿佛具有一种独特的魔力,像一个小小的漩涡一下把棠玉的心都吸了进去。 “就这是你在荷兰买的东西?”棠玉突然想起那天早上他神秘失踪与海仲廷外出购物,难道,就是为了去买这对钻石耳钉? “喜欢么?”沈烈笑着点头,拿出一枚耳钉在他肉肉的耳垂子上比划了一下,果然很配。 沈烈的品味无可挑剔,这副耳钉的造型简约却又经典。棠玉看着镜中的效果挪不开眼,的确是好看,自个儿的眼睛都快要被那颗华美迷人的钻石给晃瞎了。 “可是,这得花不少钱吧?” 沈烈还没答话,一旁的营业员大姐啧啧的接口道:“看这钻石的大小成色,少说也得一、两万吧。” “这么贵!”棠玉将信将疑,忙扭过头来看沈烈,这一颗耳钉都抵得上他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可不止呢,不过沈烈知道棠玉素来节俭,便也不说破,只附在他耳畔小声道:“小玉,这是我特地为我们俩订制的定情钻石耳钉,又是在国外买的,这可退不了,你要是不肯穿耳洞,我这钱可就白花了。” “没见过送耳钉定情的!”听他说的这么赤裸裸的,棠玉心中虽甜,到底尴尬,便嗔怨的瞟了他一眼,低声的道:“在我们那儿,大家都是送玉佩、送印章、送书画,没有送东西还要让人疼的。” “疼只疼在一时,东西却能戴一生一世。何况我不也陪着你一起疼着,会记得今天,会记住这疼,记得一辈子。也不用向全世界宣告,只用这对小小的耳钉,代表我喜欢你。” 男人温柔的语调,如五月的春风,轻轻拂在自己的耳畔,弹指那瞬,准确无误的击中了棠玉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无视那些大姐大妈们暧昧的眼神,将那耳钉托在掌心左看右看,那粒漂亮的钻石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又有些心疼沈烈花了这么多钱,棠玉便一咬牙道:“好罢,那就赏你脸,也给我穿一个吧。” 沈烈立马笑着搂住他的肩向那位大姐使了个眼色,在棠玉还没来得及后悔的时候,大姐心领神会、干脆利落的在小孩左耳朵上也“卟哧”来了那么一下。 眼瞅着镜子里头自己肉嘟嘟的耳垂子被硬生生钻了一个银钉,真是火辣辣的疼,棠玉恼火的瞪了男人一眼,撅了嘴:“谁说不疼?” “刚才谁说不怕疼的?”沈烈又是笑,又是哄,收好耳钉,谢过柜台大姐就拉着人往外走。 “唉,怎么穿好了耳洞不给我戴上?”棠玉眼巴巴的瞧着男人把钻石耳钉收到兜里去了,不由得怒了,敢情就是哄着我来穿耳洞呢,穿完了那钻石耳钉又不给人戴。 “哪里就这么急了,才穿上,虽然是小伤口也得养养好才能戴耳钉呢。” 虽说这解释听来挺让人信服的,但棠玉还是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不由得恼了他一句:“你不早说!” 沈烈笑着挽起他的手,正要回家,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才一接起电话,他眉头便蹙了起来。 棠玉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但沈烈全程都在说法语,要是英语他还能多少听懂一点,这法语他可是两眼一抹黑,半句也听不明白,只从沈烈脸色猜出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等他挂了电话,棠玉正要问,沈烈却主动道:“甜品大师赛的组委会收到了那段录像,他们将就你的冠军资格举行一次听证会。” 棠玉心一沉,刚才就隐隐猜到或许会是比赛的事,但心中总还含着几分侥幸,期盼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虽然前一个小时沈烈刚刚安慰过自己帮着自己开解,但事到临头,心中还是失望透顶。 但失望归失望,他还是坚定的握住男人的手,一字一字的道:“我不怕任何调查,这个冠军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决不皱眉头。我会继续参加下一站比赛,用实力把奖杯再赢回来。沈烈,我们一起去,有什么就实话实说,你不用为了我隐瞒什么。我愿意戴上那副耳钉,我愿意告诉他们,现在我们在一起了。” 碧蓝如水的天空,白云如静止的几缕轻烟。而午后的阳光则格外的耀眼,仿佛有金色的羽翼围拢在少年的身上,是那般的灿烂光明。 沈烈望着他,心中心潮起伏、难以自己,这是他的男孩,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己呵护的人。哪怕面临再多的污蔑与折辱,他都能坦然面对。仇恨在他脑后,美好在他心底,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被这个浮躁的、虚伪的、充满恶意的世界所污染,依旧会保持着最初的那份纯真与正直。 而自己则是何等的荣幸,没有错过他,没有失去他。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这样思想健康,积极向上,阳光明媚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会有戚长安所猜测的那种病?沈烈无法相信,甚至不愿去想。 “好,我们一起去。别怕,那些组委会的老家伙们,一定是很久没要吃到我的招牌甜品,故意把我揪去给他们做下午茶呢。” 棠玉又听得笑了,虽然知道他只不过是在逗自己开心,但心情却也因此更放松了起来。 寒风瑟瑟,彼此心手相连,却是意暖融融。 小剧场: 棠玉:回头再要送东西,不如给我打根金项链吧,比这耳钉戴着踏实 沈烈:多俗气 →_→ 棠玉:你懂什么,五一节大家都在抢黄金,洋气不能当饭吃! 沈烈:行行行,都听你的,那打一根神马花样的涅 ←_← 棠玉:不用什么花式,又粗又长的就行! 沈烈:噢~【真让人不想歪都不行啊~(*^__^*) 54.打倒小流氓! 快有一年没回来了,但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离开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对这个曾经带给他甜蜜也曾经带给他苦涩的地方,棠玉还是多少有一些忐忑不安。 沈烈自然知道这地方带给他的伤痛不是那么容易轻易忘却,便低声道:“小玉,如果你不喜欢这里,过了年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买一间房子住。” “那你能舍得天台的那个游泳池?”棠玉斜睨了他一眼,那个游泳池可是他的命根子,那时候明知自己怕水,可没少在那个游泳池里乐此不疲的欺负过自己。 “为了你,不舍得也只能舍得了。”沈烈心底固然是有些不舍得,但他更不希望棠玉心里会不痛快。 “小猫怕陌生环境,丢丢才在你这儿养得熟了,搬来搬去做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棠玉看着沈烈深邃的眼眸瞬间一亮,自也忍不住笑了,又追着补了一句道:“不过,要是你再敢欺负我,哪怕你要拉我搬去皇宫王府,我也再不会搭理你。” “遵旨!”沈烈赶紧学着电视里那些清宫戏里的大臣打了个千,惹得棠玉咯咯直笑。 “哪有你这么作揖的,哈巴狗似的,一点身份体面都没有。” 这打千的确奴味十足,沈烈也不放在心上,只随意笑着问道:“按你说该怎么作揖才是?” “你瞧着我做给你看。”这时电梯里只有他俩两个人,棠玉便搁下手中的东西,将左手合在右手背上,双臂平举齐额,大大方方的躬身一揖。这姿势仪态,果然比沈烈刚才胡闹打千要端庄得体的多。 看着小孩这充满儒雅气质的一揖,沈烈心里突得一动。印象中,去年在迪士尼乐园看烟花的时候,好像棠玉也曾提到什么王府的烟花,这会儿,他又对作揖什么的似乎十分熟悉,再回想初接他回来时,他那别扭的谈吐。当时,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如今想来,那就是与现代感格格不入的一种古韵。 难道……沈烈觉得自己心里模模糊糊的想到些什么,却又像是被云海笼罩的山峦重峰,还看不太分明。 到了家门口,沈烈故意逗他道:“小玉,钥匙还留着吗?” 棠玉轻哼一声:“早八百年前就扔垃圾桶里去了,还留着它作什么。” 沈烈只能无奈的笑了笑:“那我明天帮你去配一把。” 话音未落,谁料棠玉像变戏法一样手中多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来,在沈烈眼前轻轻一晃,这才得意的收了起来。 沈烈大喜过望,捧起小家伙的脸蛋就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小玉这么念旧的人,心里必定是舍不得丢掉的。” “本想留个念想……”棠玉跟着沈烈进了屋,见他输那安保密码,不由得惊讶的打断了自己的话:“咦,你这密码一直没换?”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直在等。”玄关的灯光照亮了他的眼波,那光芒流转得异常幽亮而又深邃。 在那二百多个孤独的日日夜夜,这小小的安保密码,也是支撑他的信念之一,仿佛只要一直维持着原样,他心心念念的棠玉便能回来,便能回到他的身边。 男人的眼神,像个孩子般的执着,棠玉心中一荡,却故意指着玄关工艺柜,咬着唇道:“上次,你就在这儿打的我。” 沈烈心里最怕他提这一茬,忙举了双手做投降状:“叫我猪脑袋吃多了犯混,下次再犯,剁手!” 棠玉被逗得“扑哧”一笑,这时,一只毛色乌黑发亮的小猫迈着傲娇的猫步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丢丢!丢丢!”棠玉惊喜了喊了一声,小猫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似乎认出这位曾经的主人,长长的“喵”了一声,便飞奔了过来。 棠玉开心的将朝自己奔来的小猫一把抱在怀里,这一刻,什么不雅照的烦恼、丢了工作的闹心、冠军要被收回的困扰,以及以前和沈烈的那些恩恩怨怨,都如云消雾散。唯有这一瞬的喜悦溢满心间,满满的激动与雀跃,让心欢喜的几乎要从胸膛跳了出来。 “丢丢果然胖了。”抱在臂弯已是颇有份量,棠玉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握着他雪白的爪子在沈烈面前划拉了一下子。凑在猫耳朵跟前小声道:“丢丢,如果这只老狐狸以后再欺负我,你就替我报仇!” 被骂作是老狐狸的沈烈像QQ表情里的那只小狐狸那样苦了脸,一边挽起袖子给小孩看,一边委屈的道:“唉,丢丢早就替你报过仇啦!” 棠玉瞟了一眼,果然男人手臂上满是细长的猫抓痕,有的都结了疤,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印,不由得笑道:“该!” 沈烈也不懊恼,只微笑着把小孩捉过来,抱在怀里,把碍事的小猫丢开一边,满足的叹息一声:“真好,你能回来,真好。你不知道,原来家里只有我和丢丢,孤零零的一直只有我们俩,我一个人吃饭,和猫一起睡。空寂寂的屋子,连一点笑声都没有。现在总算你回来了,咱们俩在一起,这里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家。” 被那双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拥抱着,棠玉眼角有些泛酸,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腰,他低声的道:“那……以后就再也别赶我走。” 沈烈收紧了手臂,即使被彼此的手臂勒的疼痛也不松开。经历了那么多日夜的痛苦煎熬,怎么可能再放手?俯下头,轻轻的吻在他的额头,呢喃道:“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直到老了,头发白了,抱不动你了,也不要分开。” 心贴着心,在一起跳动,呼吸之间,亦融合了彼此的气息。两两相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好让两人心中的爱恋如水一般泛滥起来,荡漾着彼此。那抹甜熏,象是酿了很久的甜酒,不饮亦醉人。 暮色降临的时候,棠玉一边收拾着自己从宿舍里搬来的东西,一边和小猫在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沈烈却在楼下厨房唤了一声:“小玉,去买瓶酱油!” “正忙着呢。”躲在衣柜里的小家伙才探出头来回应了一声,立刻被眼明爪快的小猫迎面扑倒。 正当一人一猫哈哈大笑着滚倒在衣帽间的绒地毯上时,沈烈拎着菜刀冲到楼梯下,朝着二楼大吼一声道:“懒猫,不买酱油晚饭没红烧肉吃!” “唉……好咧,我去我去!”事关红烧肉之大事,棠玉这才勉强从命。摸摸小猫脑袋安抚一下还扭在自己身上的丢丢,棠玉扔了一个铃铛滚球给他自个儿玩,这才趿着鞋下了楼。 到厨房瞧一眼,男人正切菜烧水忙得热火朝天,棠玉不好意思的扮了个鬼脸,随便问了句:“烈哥,还要买别的不?” “别的都有,就买一瓶海天的草菇老抽,别买错了。”说罢,沈烈又转过头嘱咐了一句:“外头天冷,裹条围巾。” “哎。”棠玉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在玄关披上外套裹上灰色羊毛绒围巾便出了门。 因为只要买一瓶酱油,他便没去国际大厦对面的那家大超市,公寓后面的有条街上有家小烟酒店,里面油盐酱醋都挺齐全。 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后面那条街在修路被封了起来,这时再走回去超市,棠玉便有些不甘心,宁愿绕一个小圈从一条小巷子走,也不过多走五分钟就能去到那家小店。 这天气一冷天黑得就特别早,才不过五点半的样子,巷子里已是漆黑一片,还好有几盏老旧的路灯,一闪一闪着昏暗的灯光,勉强还能看清一侧堆满了泥土沙石的坑洼路面。 和公寓前面宽敞而热闹的大马路不同,小巷子里十分安静,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能是因为修路没生意的关系,许多临街的店铺都已早早的锁了门,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棠玉孤独的身影。 莫名的,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仿佛在这暗中,被狼一般的眼睛窥视。冷风灌入后颈,棠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终于顺利的跨过一道挖了一半的沟,从小烟酒店拎着一瓶老抽走在回家的路上,依旧是那条狭窄阴暗的小巷,迎面却突然来了两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生。 “喂,老四,你们瞧,这不是上次咱们网上看到的艳照门里的小子吗!”走在当中的那个男生歪戴着一顶棒球帽,牛仔裤上吊着比狗链还粗的一根链子,晃晃荡荡的往棠玉身前一站,笑得一脸邪意。 “哟嗬,还真的是啊!老大这眼力没得说,这么黑灯瞎火的,居然也被你认出来了。别说,这小子真人长得比照片上还要水灵……”站在“老大”身边的平头男上下打量着棠玉,笑得肆无忌惮。 这些人分明又是将网上流传的唐煜的那些不雅照当作了自己,棠玉心中恼火,却也不想与这些无谓的人争辩,便抿紧了唇绕过这些小混混们,径自走自己的路。 “哎,别急着走啊,陪哥们儿几个玩玩呗。”被称作老大的男生横跨一步大喇喇的挡住了棠玉的去路,伸手就来摸棠玉的脸蛋。 棠玉心中更怒,用力打开那男生不规不矩的爪子,喝道:“我不认识你们,让路!”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呀,你在网上的照片那么红,还怕别人不知道你叫唐煜么?小骚货,你全身上下的洞我都看过了,今天正好亲手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爽,哈哈哈!” 在老大猥琐的笑声中,老四也邪笑着问道:“老大,我还真没玩过小男生,不知道滋味如何啊!” “操,对着他的照片,你都撸过好几回了,装什么纯!” 这两人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下流,越来越不堪入耳,棠玉气得浑身直打颤,虽然也曾想过那些照片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但也决计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大街上被陌生人公然这么羞辱。 眼看着这两头色狼笑眯眯的朝自己走来,棠玉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这条小巷幽闭而无人,若他们真的胆大包天要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来,到时除了能靠自己,连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 一想到沈烈还在家中等着自己回家,棠玉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让他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勇气。当那两个人渣快要走近的时候,他将手中的酱油瓶向身边斑驳的老墙上奋力一砸,顿时,深色的液体与玻璃渣四溅开来。 举起手中残破的酱油瓶指向那两个被自己举动吓到的不良男生,棠玉厉声道:“哪里来的小王八蛋,想占我的便宜?!你们知不知道我男人是谁?快滚!再不滚,我就要你们好看!” 两个欺软怕硬的小流氓明显是被棠玉发狠的气势给吓住了,当老大的那位嘴角都有点抽搐,牛仔裤上的狗链也随着身体叮当直晃。 “呸,不过是个烂货!神气什么!”嘀咕了一声之后,好歹找回点面子场子,老大便拉着老四撒腿溜之乎也。 55.技惊名流茶话会 回到家的时候,棠玉都觉得自己有点腿软,沈烈来开门的时候瞧着小家伙空着手,却溅了一身的酱油,不由得一愣,忙问道:“小玉,你这是怎么啦?” 棠玉心中万分憋屈,拼命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闷声道:“我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孩古怪的神情让沈烈心中更是疑惑,在帮他脱去围巾外套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他的右手食指被割开了一道小口,虽并不太深,手指却已是被血染湿。 沈烈心疼的将棠玉受伤的食指吮在口中,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怎么手也被划伤了?是摔了酱油瓶吗?你这孩子,怎么问你也不说话?” 棠玉被问急了,这才低声道:“在后街那条小巷子里遇上两个小流氓,他们看过网上唐煜的那些照片,就想对我不三不四的……是我砸了酱油瓶,这才吓跑了他们。” 小孩委屈而又受伤的神色让沈烈胸口一窒,无法想像几分钟前自己还在挂念他的时候,他却正遭受一群无良少年的欺负与调戏。而且,那些不雅照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让他承受了随之而来的所有羞辱。 将棠玉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沈烈快速的取来了家中常备的医药箱,就着客厅的水晶吊灯仔细查看了他伤口没有玻璃残渣,这才小心翼翼的用碘酒消毒了伤口,又抹上一些云南白药为他的伤口止血。 打耳钉都会害怕的小孩,在自己上药的时候却没有叫一声疼,沈烈看着他眼中的那一丝倔强,心中更是又痛又惜。 “曹峻这个王八蛋,我绝不能轻饶了他!”想起曹峻前前后后的所有恶行,沈烈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愤慨无以宣泄。 “戚警官那边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能不能把他逮住?” 望着棠玉期盼的眼神,沈烈心中更是气血翻涌,接到戚长安的最新消息,曹峻将在今晚飞去加拿大避难。但他还是对棠玉安慰道:“一定会的!别担心,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总有一天,会把他绳之以法!” 随即,他又想到一年前的俱乐部事件,如果司法途径暂时走不能的话,或许,还有一个人能帮忙。 望着窗外沉寂的黑夜,沈烈沉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这件事,终究还是给棠玉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他都不肯出门,便是沈烈劝他去黑天鹅见见老朋友们,也被他以手指还受着伤这样幼稚的借口回绝。而沈烈却知道,他是在害怕会再遇上曾看过唐煜不雅照的人,害怕那些异样的目光。 棠玉本性的单纯使他注定了无从面对那些超出他承受能力范围的关注,更无从辨别这些关注是善意的,抑或是恶意的。他只能出于本能的进行防备,把自己束缚在安全的地带,哪怕因此而失去了自由的快乐。 郁郁寡欢的少年也让沈烈为其日夜不安。他不由得想到,在这种状况下,出国散心也不失为一个缓冲放松的好办法,虽然离法国的那场组委会的听证会还有十多天的时间,但他突然想起法国同行日前透露给自己的一个消息。 夜晚的时候,这几天本来就有些浅眠的棠玉几次三番被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来瞧,却是沈烈在打电话。 见吵醒了小家伙,沈烈递过一个歉意的眼神,一边伸手帮他将被子掖好,一边快速的用法语又说了几句便收了线。 “又有什么事吗?”拧开床头灯,棠玉从被窝中支起身子,迷糊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忧虑望向他。 “这一回有好消息。”淡桔色的灯光下,男人黑亮的眼睛含着一丝笑意,搂着棠玉重新躺下,附在他耳畔道:“刚才托巴黎的一位朋友帮我订酒店,他知道我要在巴黎待上几天,就请我去帮他一个小忙。” “这么早就要去法国?不是还有十天吗?而且,我们在巴黎不是要应付听证会?”虽然朋友之间帮忙是应份的,但棠玉也有些担心会不会抽不出时间。 沈烈将床头灯慢慢的拧暗,笑着解释道:“并不冲突,我们可以前提去巴黎。在听证会的前几天,在国家艺术中心有一钞龙之梦·东方文化历史鉴赏会’,我那朋友接下来了供应茶话会甜品的活计。但这场鉴赏会需要一些具有东方特色的展品与甜品,因此他才会来向我求助。” “那我和你一起去,做展品我最拿手不过。”好久没做甜品,这可让棠玉早就手痒痒的。黑暗中,棠玉挑眉一笑,那对乌黑的眼睛闪烁如星辰。 “我也正有此意!”见少年终于又有了这样由心而发的笑脸,沈烈更是觉得自己做对了这件事,宠溺的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他温柔的道:“而且,去鉴赏会的都是各界名流,如果展品做的成功,这对你在欧洲美食界的名气与地位都将是极大的帮助。对之后进行的听证会,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小玉,你有信心吗?” “放心吧您呐!保证完成任务!这活计,哪里还能找得出比我更合适的人呢。”虽是在暗夜中,小孩那笑得自信飞扬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灿烂醒目。 他也没说大话,这茶话会在他看来,就跟以前的暖炉会差不多。天气寒冷的时候,皇宫里会烧起地龙御寒,普通人家也会生火围炉,饮酒作乐,这时,再配上一桌美点小食,那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了。至于展品,普通小户人家自然是没有的,但在皇宫王府则是必需品。 想当初,在皇宫中做展品可比做小食花的功夫多了去了。当然,这也练就了他一手过硬的手艺。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和食材,棠玉有绝对的自信能将展品玩出花来。 而事实上,棠玉也做到了。 龙之梦的那三天的鉴赏会名流聚集,东方文化历史发展中的各种艺术精品令人目不暇接,而与之遥相呼应的休息厅中的甜品与展品也令人赏心悦目:五花八门的玉器、古朴的陶器、年岁悠久的青铜器、精致的瓷器、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各大名家的绘画与书法。而与之遥相呼应的休息厅中的甜品与展品也令人赏心悦目。 棠玉准备的展品分东南西北方向共布置了四品,分别是:双龙戏珠、花开富贵、百鸟朝凤和踏雪寻梅。 花开富贵是用各种水果雕刻成五花八门的花朵形状,大到西瓜、哈密瓜,小到草莓、樱桃,只要是市场上能采购到的水果统统被棠玉拿来使用。 他根据水果本身的大小、颜色、纹理、形状,雕刻出菊花、兰花、莲花、牡丹、玫瑰、芙蓉、海棠等几十种花卉。各种花卉所用的雕工技术不尽相同,十分的繁复,而做出的成品则花团锦簇,令人感觉仿佛万物复苏,春天提前到来。 而百鸟朝凤棠玉则用的是蒸制的面点捏就凤凰与百鸟的形状,再用剪子剪出一层层的羽毛,将各种蜂蜜与颜色浸染点缀而成。百鸟与百花遥遥相对,俱是栩栩如生,尤其是棠玉对色彩的运用,缤纷斑澜,鲜明夺目,而又有层次递进,令得这两座展品完全不输与展厅内的那些艺术品,让前来休息享用点心的各位名流们赞不绝口。 双龙戏珠棠玉则是用的另一种吹糖的技术,由洒满金粉的白巧克力基座上的这道展品薄如蝉翼,两条金龙腾云而起,仅靠彼此的龙须、龙爪、祥云、龙珠、火焰的细丝连结在一起,那如发丝般吹弹可破的金色透明的拉糖让人在靠近观看的时候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怕破坏了这精致的杰作。 最后收尾的踏雪寻梅又让欣赏过前三道充满东方古典色彩展品的人们仿佛从春天又重新回到隆冬时节。棠玉将巧克力做成梅树、翻糖和糖霜做成积雪、融合了石榴酱的奶油则做成一朵朵冰肌玉骨的红梅。 整座展品的造型宛若名流们才在展厅欣赏过的东方古画,那简枝繁花,那风雪疏香,虽大家明知整座展品都是用食品做成,但作品的意境幽远而雅致,将梅花疏影斜横、迎霜傲雪的神态刻画的淋漓尽致。 这四座奇魄惊艳的展品带给人的感觉无与伦比,赢得了名流们的一致交口称赞。而棠玉做的几道改良后中式的点心更是让这些欧洲上流社会的绅士与女士们领略了东方古典小食的魅力。 以橙皮做碗的鲜橙锦丝羹,玲珑剔透的水晶虾贝饺,一口一个的七宝迷你粽,模样华美精致的玫瑰鲜花饼,拇指大小又活灵活现的玉兔杏仁布丁,顶部为金钟花造型的干蒸蟹黄烧麦…… 种种美味让这些吃惯了西式甜品的名流们耳目一新,以至每次一有新鲜的品种送上来,都让这些穿着晚礼服的人们不顾形象的趋之若鹜,热闹的场面简直让展会主办方始料未及,也就此让棠玉在这场展会之后名声大震。 展会之后,网络与传统纸媒都对成功的展会有诸多报导,而由来自中国的十九岁年轻甜品师棠玉领衔呈现的这次茶话会,亦让媒体们拍案叫绝。著名的《美食与生活》杂志甚至不惜笔墨的用了近十页的篇幅对棠玉做了一次个人访问,并对他在此次展会中所做的展品与甜品进行一一点评,全文都在为这位年轻的后起之秀进行不遗余力的全力称赞与宣传。 如果说棠玉在赢得了荷兰分站赛的冠军之后只是小有名气,那么在巴黎大显身手之后,他的名字就此进入美食界主流视线中。更为重要的是,年轻的他用实力再一次征服了甜品界,对置疑他的人给予重重一击,也恰到好处的挽回了他那岌岌可危的形象。 更让棠玉欢喜的,则是组委会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听证会一结束,沈烈就笑眯眯的打电话给棠玉报喜,又故事逗弄着他道:“Nigel刚才还在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准备送一份大礼。让这守财奴出血可不容易,小玉,咱们俩可千万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呀。” 坐在丁香咖啡馆中的棠玉,迎着冬日暖阳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两人既然在一起,结婚那也是迟早的事儿。虽然他原来的那个世界十五岁以上便是结为婚姻的年纪,但他也明了,在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十九岁的年纪,还小了点儿。而且,他也并不心急,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想要告诉沈烈。 沉默了半晌,棠玉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儒雅男子,低声道:“沈烈,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56. “沈烈,你认识派森吗?三家米其林餐厅的老板,他说他曾和你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电话中,棠玉突然用很认真的语调如是说,沈烈不由得微微一怔。 “派森,我当然知道他,一个傲慢自大的英国佬,你怎么会问起他?” 看来沈烈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太好,棠玉心里咯噔了一下,犹豫半晌才道:“我和派森先生在是龙之梦会展现场认识的,我现在正和他一起在丁香咖啡馆喝咖啡。派森先生……他想邀我去他的餐厅工作。” “什么?!”沈烈先是万分惊愕,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怀疑棠玉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笑着道:“胡闹!怎么你竟想同意这个建议?去派森的餐厅有什么好的?我们俩才和好,难道你舍得离开我身边?” 听着沈烈语调还算平和,棠玉心情也轻松了些,便笑着解释道:“自然不舍得你。不过现在通讯那么便利,随时都可以讲电话,还可以上网视频,见面也挺方便。而且派森先生的建议是与我先签两年的合约,两年之后,选择权还是在我。” 听完这几句话,沈烈才知道棠玉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而是在认真考虑此事。他千辛万苦才将棠玉重新追回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容忍他又要离开自己身边,而且还要两年之久?! 急怒之下,他下意识的又用回以前那种命令式的口吻,沉声道:“棠玉,你在丁香咖啡馆?不要离开,我现在就去接你。这些事我们见面再谈。” 沈烈匆匆向Nigel等组委会成员道了别,Nigel见他神色凝重,一边帮他叫车,一边好心问道:“Leo,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沈烈苦笑着摇了摇头,“棠玉遇上了派森,那个该死的英国佬想撬我的墙角,把棠玉从我身边挖走!” “足见小玉在美食界红了。”Nigel笑眯眯的拍了拍沈烈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年头人才难得,你应该庆幸拥有了一位这么出色的爱人!要我说,何不大方些让小玉在外面历练历练,他毕竟还很年轻。我们国家有一句谚语这样说——‘只有给雏鹰一片可以翱翔的天空,它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Nigel的话自然也有几分道理,但沈烈半句也没听进去。之前与棠玉近一年的分离已让他煎熬的心力交瘁,他可无法忍受再来一次双倍的折磨,因此他并不赞同Nigel的话。 “论甜品上的造诣,派森远不如我。棠玉若舍弃了黑天鹅而选择了派森的米其林餐厅,难道不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Nigel摇了摇头,充满智慧的绿眸含着了然的笑意,从容而又冷静的替他分析道: “Leo,你也该知道现在是小玉学习和成长的黄金期,派森也许在甜品方面并不如你,但他在美食界绝对是第一流的导师。而且,我相信他看中小玉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这次的展会中,小玉呈现了甜品与咸味小食的双重能力。诚然,黑天鹅将成为中国最好的高端甜品店,但也仅限于此。而派森在欧洲的三家米其林餐厅,则是世界上名列前茅的餐厅,小玉能在哪里得到更多的成长,不言而喻。” 老人的这一番话让沈烈眉心微蹙,他知道Nigel或许是对的,但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无法接受两年之久的分离。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的标致出租车停在大厦的门口,Nigel将沈烈送上车,关上车门之前,他又语重心长的道:“Leo,小玉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也有他独立的思想与意志,试着去理解并尊重他的想法,千万不要再犯以前的错误。” 沈烈心中一震,望着老人那明亮而睿智的眼睛,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Nigel,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忠告。” 其实,他也明白棠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国外不雅照的事固然对他形成了不小的压力,之前圣地安大酒店将他辞退,更是让他倍感挫折。而棠玉的个性是外柔内刚,骨子里亦是十分骄傲好强,所以,他才会格外看中这份工作的邀约,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比自己让他回黑天鹅工作更令人信服的肯定。 在去往丁香咖啡馆的路上,沈烈接到了一个令他万分意外的电话,而通话中所谈及的内容更是让他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被举报偷税漏税?这样的字眼与茁壮发展中的高端甜品店黑天鹅联系在一起,无疑对原本雄心勃勃想要将黑天鹅在三年内上市的沈烈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而这事又刚巧的发生在自己出国的这段时间里?这其中的巧合让沈烈不由得疑窦丛生,若说没有人从中捣鬼,那才真是活见了鬼了! “肖恩呢?让他把这两年的账目拿出来先自查。” “沈总,肖恩失踪了。您去法国之后他说要去Q市巡店,但Q市那边餐厅经理确认肖恩没有去过。现在,肖恩的电话无人接听,甚至他老家的父母也搬走了,没人知道新的地址和通讯方式!沈总,我们是不是要先报案?” 听到下属这番汇报,沈烈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股许久没有过的怒气又不受控制的从胸口油然而生。 肖恩?!这位多年前的老同学是他回国后第一个招募到黑天鹅的人,几乎可以算是黑天鹅的开创者之一。虽然肖恩目前的职务只是他的助理,但沈烈也一直很放心的将黑天鹅的财务大权交在他的手中。一直以来,肖恩都是他身边除了戚长安之外最信任的人之一。 沈烈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开给他的薪水福利奖金便是比之五百强企业的中高级管理人员也不遑多让。但这样被自己信任与重用的人,竟然在公司最需要他的时候跑路了?唯有两种可能,要么肖恩的确为牟取私利在账目上做了手脚;要么,他就是主动在黑天鹅准备上市的关键时刻设计陷害。而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肖恩都辜负了自己的信任,背叛了黑天鹅! 车窗外,一排只剩枯枝黄叶的法国梧桐在眼前飞驰而过,而此时此刻的沈烈更是归心似箭。压低了声音,他忍着怒意吩咐道:“我会坐最快一班的飞机回来,肖恩失踪的事要立刻报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一定要争取主动。” 挂断电话,沈烈将自己的背仰靠在出租车后座椅中,闭上眼睛轻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偷税漏税不是小事,自己是黑天鹅的法定代表人,如果公司账目真有巨大的漏洞,自己面临的不仅是罚款,甚至会被拘役,会吃官司。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棠玉,一想到他,沈烈的心不由得揪紧。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几乎不可能考虑让棠玉去派森的餐厅工作这件事,而现在,他却不得不为棠玉重新考虑一番。再让他跟着自己回国,回到那个处在是非漩涡之中的黑天鹅,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万一事情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万一自己真的不幸被刑拘,又将会给棠玉带来多大的困扰与伤害…… 这其中所有的利弊,他都不得不为棠玉一一仔细斟酌。 到了丁香咖啡馆,现磨咖啡豆的香气立刻迎面扑来。沈烈一眼便见到了坐在吧台旁正向他招手的棠玉。而坐在他身边的,则正是与自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派森。 这位才四十出头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双排扣大衣,黑色窄口西裤配搭棕色麂皮系带鞋,头发一丝不乱的向后梳着,干练利落的老派英伦绅士打扮。看到沈烈走到咖啡馆,便微笑着向他扬了扬手。 沈烈也客气的向派森点了点头,示意棠玉向右侧挪过一个位置,让他在当中坐了下来。棠玉见沈烈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正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沈烈却抬手止住了他。 “派森,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和棠玉的关系?”他一开口就直接了当的问。 派森的眼中笑意更深,虽与沈烈相交不深,但同在美食界,Leo这头凶猛的雄狮,他早已久闻其名。 “看来,你是想来阻止棠玉?因为他是你的甜心,所以,你就把他视作你的笼中之鸟,限制他的自由?还是说,他的所有决定,都要通过你的同意?” 沈烈给自己叫了一杯咖啡,这才慢里斯条的对着派森一笑道:“你想从我身边把人夺走,至少也得让我看看你能拿出多少筹码?有多少诚意。” “这就是我的诚意。”派森淡淡一笑,将他准备好的合约推到沈烈面前。 沈烈看得很仔细,比自己每个月看黑天鹅的损益报表都格外仔细。一边看,一边还就一些细节提了许多问题,最后,他不得不笑着点头: “谢谢你的用心,难怪棠玉会这么动心,的确是一份很难让人拒绝的工作。” 话虽这么说,沈烈还是将合约推了回去。派森扬了扬眉,做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事关重大,我和棠玉还需要再商量一下,会尽快给你答复。”沈烈不动声色的瞟了棠玉一眼,小孩表示完全听懂了这句话,朝着自己扮了个鬼脸。 “好,我期望着能够得到他的答复。”派森笑着起身,与沈烈握了握手,又和棠玉拥抱了一下,这才告辞离去。 棠玉见沈烈脸上的神色略有和缓,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俏皮的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怎么不生气!翅膀还没硬,就想飞!”沈烈狠狠的瞪了小家伙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出咖啡馆。 在门口,他又停了下来,细心的帮小孩裹好围巾。 十二月的法国,寒风萧然,却依旧冷得妩媚而又浪漫。神秘而又独具魅力的哥特式建筑,使得巴黎街头仿佛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名家画作。而随处可见的装饰性小块彩色玻璃,就像是一块块遗落在人间的红宝石、绿宝石、紫水晶,在朦胧的暮色与街灯下,五光十色的点缀着这份专属于异域的璀璨光芒。 与沈烈五指交握,自由自在的漫步在巴黎街头,呼吸着冬日清凉的空气。棠玉侧过脸看了沈烈一眼,小声地道:“就知道你一定会不准我去!其实,我也没有说我一定要去,只是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实在是很难得。而国内那些照片的事,又让我很头疼。” “这些我知道。”那些烦燥的事,让倍受委屈的他不想面对,甚至想要逃避,这些,沈烈都完全能够理解。 温柔的看了他一眼,男人轻叹了一声道:“这份工作,倒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考虑的事,只是我很难过你居然一点都没有不舍得我。” “谁说没有!”小孩有些发急的抓紧了沈烈的手,抬眼轻瞥了他一眼,蝶翼般的长睫很快又垂下去,乖巧的让人心疼。 沈烈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听他低声对自己道:“我心里也不舍得离开你这么久,所以和派森谈的时候一直都在犹豫。沈烈,如果你不希望我走,那我绝不会一意孤行的离开。自从我们和好之后,你待我和以前大不相同,这一次,我知道你是用心在爱我。既然你都会考虑到我的感受,我当然也不会像个孩子一样任性行事,更不会做事让你伤心。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商量……” “小玉……”沈烈停住脚步,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夜幕四合,而他的脸庞上却似有光华闪动,就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某种特质,是那般的让人着迷。每过一日,都会让自己觉得爱他更深,更不可自拔。 不知为什么,眼中竟有点湿润润的。迎着寒风,沈烈吸了吸鼻子,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对着棠玉露出最温柔的笑脸。 “我听派森说,他明天一早准备接你去参观他的那三家米其林餐厅?” 棠玉点了点头道:“嗯,虽然说派森先生是可信之人,但我还是想看过之后,再作最终的决定。” 小家伙成熟而又谨慎的态度让沈烈更是安心宽慰,紧紧的搂住他的肩,笑着道:“走,我们先找一间餐厅吃饭去。” “哎,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饿了。” 一说起吃的,棠玉立马又精神了起来。才接上话茬,却听身边的沈烈又在唉声叹气的道:“唉,刚才真不该那么早放派森走人,至少也应该让他请一顿晚饭嘛,失策!大大的失策!” “你厚脸皮!”寒风中,小孩开怀大笑,那青春肆意的风采,卷起了满地的黄叶如空中旋舞的蝴蝶,久久不落。 这一夜,沈烈对棠玉的索取格外的热烈而又漫长,直至彼此的身体与灵魂交合至最完美的境界,直到连绵不绝的快感将他们带至云端与山巅。在这夜意浸润的房间里,月色如许,星光灿烂,每一颗星的闪烁,每一株花开的瞬间,都记录下他们缱绻的爱意。身体与身体的结合,心灵与心灵的慰藉,是惊涛骇浪般的愉悦与快感,也在彼此的心跳声中,将这美妙延续。 第二天早晨,被酒店八点半的morning call叫醒的时候,身边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在国外还起的这么早?”棠玉揉了揉眼睛,嘀咕着爬起身来,却一眼瞧见床边的矮柜上有一张蓝色的便签条,而上面却压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钻石耳钉。 “喛!”棠玉惊咦了一声,忙将那枚耳钉捏在手心,随即再拿起那张字条,“呼啦”一下拉开房间深红色的落地窗帘。在静谧的阳光下,棠玉看到沈烈留下的这一句话: “你若想飞翔,我不该折了你的翅膀。” 沈烈,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棠玉有几分懊恼的捏紧了那张纸片,却缓缓张开左手手掌。初生的太阳压着一层薄云,细细的晨光透过窗,柔和的洒落在那枚代表着他与他心心相印的钻石耳钉上。 眼中,似有薄薄的雾气氤氲而起,让他看不清那耳钉的铂金外圈上,还隽刻着彼此的名字,紧紧相连。 57. 上下打点好棠玉在法国的一切之后,沈烈静静的将那份牵挂收在心底,独自坐上了回国的班机。 一回到S市,他便将全部精力投入了黑天鹅被举报偷税漏税的这件案子中。这一整件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唯一的好消息是,肖恩的失踪或者说潜逃,或许能将案件引向对他较为有利的一面。 一方面,沈烈积极配合税务部门的调查有漏交的款项立刻补交,另一方面,有戚长安的帮忙,查案组也很快发现肖恩在失踪前所用的手机号码与一个叫陈烨的人联系非常密切。 “陈烨!竟然是他?!”不消说,沈烈对此人的印象那是非常深刻。他和陈烨最初认识还是在去年迪士尼的那个项目,当时,陈烨是迪士尼投资方海氏集团的总裁助理,也正是他牵头,为黑天鹅介绍了去年冬天出事的那次高尔夫俱乐部的冷餐会生意。 而自己后来才得知,这个陈烨是曹峻的密友,陷害自己与棠玉的那件事,正是由曹峻策划,由他执行。 沈烈的大脑顿时高速运转起来,如果肖恩与陈烨往来密切的话,那么,黑天鹅被举报偷税漏税的事一定也与曹峻脱不了干系!如果说之前的不雅照事件是为了报复棠玉,那么这次的事件无疑是想整垮自己和黑天鹅! “一定要找到这个陈烨,此人将是本案的重大突破口。”戚长安叼着烟,右手成拳重重砸在他的办公桌上。之前曹峻的案子因为他有加拿大国籍而眼睁睁的被他溜到了国外,无法将案犯绳之以法。 无法给自己兄弟一个交待已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丫的居然手段这么毒辣,一环扣着一环,到了国外还千里摇控指使自己的狐朋狗友继续给沈烈下绊子,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对戚长安的震怒,沈烈反而显得格外的冷静,想起俱乐部的那件事,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要陈烨还没有被惊动,相信找到他很容易,就怕他不肯开口!如果是那样的话,不妨先请他谈一谈另一件事。” “你是说——”戚长安想起沈烈曾给自己看过的那段录像,耸了耸眉毛,“如果要调查高尔夫俱乐部那件案子的话,那仲廷那边……” 沈烈慢慢的道:“我亲自和他去谈,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相信仲廷不会再坚持为了俱乐部的名誉而影响司法公正。” “如果把一年前的那桩案子也牵扯进来的话,就避免不了要让棠玉出庭作证,你就不怕他……”戚长安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深深的看了沈烈一眼,那一段事件给棠玉造成的创伤与阴影,他们可都是心知肚明。 “他现在正在国外工作,这案子不必影响到他,有录像为证证据难道还不够?”沈烈轻轻的摇了摇头,正是不想让棠玉卷入这些麻烦之中,自己才不得已放手让他留在国外,如今,当然更不可能把人从国外再叫回来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 昨天才和他视频通话过,此刻想起他,沈烈眼前不由得又浮现他那灿烂的笑容。没有了不雅照的烦恼与陌生人的骚扰,小家伙很快的恢复了好心情,重又变得开朗而又活泼。每次看到他那纯真的笑脸,沈烈心中的愁怅与烦闷就会消退一些。 回国快有一个月了,两人每天都至少会视频一次。每一次,棠玉都会兴高采烈的和自己聊很久,比如派森对他的关照、新同事的友好,比如自己因为口语不好而惹出的糗事,再比如自己在新环境中如何进步神速,而异土风情、异地美食又如何令他灵感如泉涌。 知道他很好,沈烈便也安心。 当初,似乎是做了一个令自己痛苦的决定,如今想来,却是正确的选择。假如当初强行让他与自己一起回国,岂不是要逼着他陪自己一起面对这一重重的案件,逼着他面对这阴暗的社会、险恶的人心。 而棠玉,是属于阳光与美好的,沈烈再也不愿将哪怕一分一毫的黑暗与痛苦带到他的身边。 “小七,”沈烈收回漫长的思绪,将目光重新投向戚长安,沉静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假如一直找不到肖恩,就案件的情况来看我是否会被刑拘?” 戚长安如浓墨一般的眉微蹙了一下,随即还是坦率的道:“这事一出来我就问过我爸爸,他也帮你分析了一下案情。当然,做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你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但好在你全程都很配合案件的调查,该补交的税金罚金也全数交上了,再加上这可能不是一件孤立的案件,因此,最坏的情形是可能仍然会面临一年到两年的牢狱之灾。当然,如果能够及时找到肖恩,案件有重大突破的话,就一定还能再争取减刑。” 沈烈的神色黯了黯,戚长安话中的安慰之意,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来。虽说有戚父这层关系,到时候自己的刑期一定能减到最轻,但这场牢狱之灾,只怕是逃不过。 “肖恩……”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件事就毁在此人手中,实在是令人意料不到。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七,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懂得这件事会毁了他一辈子的工作前程吗?” “还能为了啥!”戚长安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冷笑道:“要是曹峻给了他足够的钱,甚至帮他办了绿卡,他还要国内这点子前程做什么!怪只怪你一心都在棠玉身上,难怪别人说男人一谈恋爱智商就变低呢,财务这种大事,但凡你平时多留个心眼,也不会栽得这么惨!” 沈烈斜睨了他一眼:“我也就这两个月出国做评委,还有因为棠玉不雅照的事疏忽了点,以前的账不都查出来没问题!不过,想当初我刚回国的时候,肖恩不还是你给我介绍来的呢,你难道也失忆了?!” 戚长安吐出香烟啐了一口,尴尬的道:“当年咱们老同学里面就他是干财务的,我哪里知道平时看着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竟会那么不是东西!” “得,咱俩谁也别说谁,你赶紧给我找人是正经。还有曹峻……”沈烈握紧了拳,若有所思的道:“总得想个法子把这王八蛋弄回国。” ****** “这事我来想办法。”望着为陈烨之事专程向他求助的沈烈,海仲廷淡淡的笑了笑。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雪,细碎的雪花静静的空中凌乱飞舞。仲廷在心中无奈的嘲笑自己,每次在他面前,心情都会不受控制的纷乱起来。 沈烈没料到他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心中既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为他担心,便问道:“仲廷,事关重大,你要不要先向你父亲说明一下。去年俱乐部的那件事,小玉要不是经你及时搭救,一定会受更严重的伤害,哪怕那份U盘你隔了几个月才给我,我也已经很承你的情。所以,我也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让你和你父亲受到太多的困扰。” 仲廷笑着摇了摇头,却低声道:“当初我为了一已私利,已给小玉和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今你面临这么严峻的困难,我怎么还能为了俱乐部的名誉再强求你把事情隐瞒下去。这件事,无论我爸爸怎么想,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仲廷,多谢你。”沈烈凝视着对面的男孩,那对如黑色水晶般的眼睛流露了一些情绪,隐隐的触动了他。但,除了感谢,他却不能够说更多。 沈烈的笑容很温柔,但却是,一线之隔的温柔。仲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及时的收回多余的情绪,小声的问道:“沈烈,你别瞒我,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沈烈苦笑着道:“我现在正在取保候审中,结案的话,或许会蹲几个月牢房,不过我的律师正在尽量想办法帮我脱罪。但如果真的避免不了,在进去之前,我还要求你一件事。” 仲廷双手紧握住温热的咖啡杯,心却凉得通透,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无论你求我什么,我都会帮你做到。” 沈烈先谢过他,这才缓缓的道:“现在我这边急需一个信得过的财务总监,但案子过两天就要开庭审理了,我根本没有时间来招募。我想,海氏集团是大公司,你父亲那儿或许会有一些人力资源,是不是可以——” “小事一桩,三天之内,我亲自带合适的人选过来给你。”仲廷一口答应下来,为了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又笑着道:“沈烈,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可要请我吃大餐!” 沈烈亦爽快的应道:“没问题!” 紧接着,他又朗朗一笑道:“既然要请你吃大餐,还有一件事,索性一起求你帮忙。” “沈大师可真是会做生意。”仲廷被他逗的“扑哧”一笑,却也大度的道:“说说看,还有什么事?如果是我能帮得上的,自然会帮你。” 沈烈搁下手中的茶杯,井井有条的道:“我调查过曹峻这个人,这人是个典型的享乐型花花公子。这一次,他也是因为在荷兰因为冰毒的事差点被拘留所以才被他老爸逼的去加拿大读书。但你想,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于寂寞?” “所以,你想做一把鱼杆把他钓回来?”仲廷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沈烈话中之意。 沈烈笑着默认,又道:“但我没有这样的资源,所以,只能来求助于你。” 仲廷沉吟着道:“我倒是有这样的资源,比如明年春节我父亲的集团就将联合举办一次为期十天的维多利亚盛筵。局时,将有好几场奢侈品展和跑车、私人飞机、游艇这样的会展,以及数十场名流聚会,正是曹峻喜欢的那种热闹所在。只可惜,我素来与他并无交集,而且因为去年俱乐部的事,他也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若冒然去邀请,反而会让他警惕不来。” 沈烈嘴角划过一个诡秘莫测的笑容,“又何必由你去请?你身边不是有更好的人选。” “你是说陈烨?”仲廷恍然大悟。 沈烈笑着点了点头,“说起来,陈烨并不是他们圈子里的公子哥,充其量只能算是曹峻的马仔走狗,但由他出面去联系这次活动,却是再合适不过。而且,他好歹是你父亲的助理,也算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男人笑得一脸神采飞扬,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更是煜煜生辉,在灯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仲廷由衷的赞了一句:“耳钉真漂亮,造型很衬你。另一枚想必已经送给小玉了?他还喜欢吗?” “那还用说,小玉对漂亮的东西根本没有免疫力。”沈烈笑着从手机中翻出照片来给他瞧。 仲廷接过手机,只见照片中的少年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洁白制服,那容颜似褪去了几分年少的青涩,多了几分温润从容。那笑容更是比记忆中的还要灿烂,而那粒同样款式的定情钻石耳钉,正在与沈烈相同的地方闪闪发亮。衬得少年的笑脸,像冬天的一轮暖日,清澈而又明媚。 “你们这一对……”仲廷笑着,将手机还到沈烈手中,轻叹道:“还真是叫人羡慕。” “羡慕个屁!”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个人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一把揪起沈烈的耳朵,大声骂道:“沈烈,你这个大混蛋!” “棠玉!”看清来人,沈烈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棠玉会突然回国,一方面,他固然因为与心爱之人再度会面而欢喜,但另一方面,他心中又抹不去对自己身陷案件而产生的隐忧。一开始忍痛割爱选择让棠玉留在国外,便是不希望他被此事牵连,但如今他突然回国,案子的事又如何瞒得住。 58.愿与你同甘共苦 沈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远在英国的棠玉竟会突如其来的站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预兆,让他全无准备。外面下着小雪,小家伙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上也飘落了几朵雪花,使得他那双乌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反而更透出几分清澈而又倔强的目光。 风尘仆仆的他穿着一件机车款加绒的黑色皮衣,斜挎着一只银黑色的漆皮古驰包,头发似乎剪短了些,却显得更是青春洋溢。而怒瞪着沈烈的一对大眼睛虽带着几分倦意,却因为浓烈的情绪而显得格外迥迥有神,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才经历了数十个小时的飞行,连夜从英国飞回国内。 “我要你给我解释!”棠玉火冒三丈的单手把挂在身上的包甩在沙发上,而另一只拧着沈烈耳朵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在自己的店里,当着这么多顾客和员工的面被小家伙这么揪着耳朵,沈烈自然颜面大失。虽然自己和仲廷坐在角落的位置,但面对着大厅中众多“友善”的笑容,尴尬无比的男人只好搂着棠玉的腰又哄又劝的让他先坐下来。 “我请仲廷过来是商量正事呢,别闹,瞧让大家都看你笑话了。” 棠玉勉勉强强的松了手,气乎乎的坐了下来,瞟了对面的海仲廷一眼,别扭的道:“我才不是吃他的醋,我是问你肖恩和黑天鹅的事儿!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半点口风都不露?要不是我在美食论坛上看到有人贴出你这里出事的贴子,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明白棠玉是远道而来,仲廷自觉再留下来颇为尴尬,便很识时务的站起身来,笑着向沈烈和棠玉两人告辞。 沈烈忙起身将他送到门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玉对你不太友善,我代他向你道歉……” 还没说完,仲廷便止住了他,笑着表示理解:“是我对不住他在先,他没来揪我的耳朵我已足感盛情。” 沈烈摸了摸耳朵,尴尬的哈哈一笑,送着他上了车,这才又嘱咐道:“如果我真的进去了,外面的事,还要麻烦你和戚长安多费心。” “沈烈……”仲廷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句你放心,便挥别而去。 送别了仲廷,沈烈先去水吧冲了一杯热可可给棠玉,随即才拉着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不说一声就回国?我也好去机场接你。”沈烈把小家伙抱在自己那张红花梨原木桌上,顺手拉了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那被雪花淋湿的头发和衣裳。 棠玉喝着热可可,轻哼一声道:“要是提前告诉你了,可就看不到你和仲廷说说笑笑喝咖啡的场面了。” “这还不是吃醋!醋缸子都打翻了呢!”沈烈丢掉纸巾,双手搂住小家伙的肩,亲昵的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道:“早跟你说了,我和他没什么。这次会找他,也是真的需要他帮忙找陈烨和曹峻。” 说起这个,棠玉才真是焦急上火。搁下手中的陶瓷杯,他发急的一连串的问道:“我听人说你漏税的事闹得挺大,到底怎么样?要紧不要紧?是不是要交罚金什么的?你身上的钱够不够用?我上回比赛赢的奖金我还存着一分没动呢,都给你用!” “小傻瓜!没那么严重……”沈烈只觉得自己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温柔或是感动,满满的都要溢了出来。 棠玉见他还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更是窝火。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他一把拽住男人的衣服,恼道:“不严重?不严重你为什么要故意瞒着我?你又想骗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小玉,在我心里,你当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沈烈轻轻握住小孩冰凉的双手,合在自己掌中揉搓着,又微笑着道:“所以,我更不能让你被这些破事给连累了。” 棠玉把自己的双手自他温暖的掌中抽出来,半眯着眼眸瞥他一眼,生气的道:“所以,你根本就嫌弃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沈烈没有说话,只是将他轻轻的圈拢在自己怀中。眼前的那对怒气冲冲的眼睛,好像凭空燃起了火焰。那种火红的颜色,却像极了玫瑰的色泽,让自己的心中,似有一缕难以阻挡的温热沿着心肺一路升上来,使得自己整个人都暖和得像是薰染在初夏的晚风中,通身舒坦的无以言喻。 多好,自己那么喜欢的人,也那样义无反顾的喜欢着自己。自己又何德何能,有如此幸福降临在自己身上?真的,不能再奢求太多。 情不自禁的吻了吻那双恍若燃烧的水晶般光彩夺目的眼睛,那双天使羽翼般的睫毛在自己的唇下轻轻的扇动着,尤如电波般细微的震颤顿时从唇间直抵心脏。 “你老是这样,每次说到重要的事,你就抱抱我亲亲我,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哄。”棠玉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却被抱得更紧,半分挣脱不得。 沈烈低低的笑了开来,“你比我小九岁,在我心里,你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就应该被我哄着,被我宠着。你饿了,我做吃的给你,你渴了,我煮喝的给你,总之你只负责快快乐乐的就好,别的事,由我担着。” “把我说的像白痴一样!你这是喂猪呢,还是养小狗小猫呢!”棠玉更是恼火,两道挺秀的眉毛都倒竖了起来,“我都亲自从英国飞回来了,你还半句要紧话都没有,净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要不要老实交待!” “交待!统统交待!”沈烈见糊弄不过去,只好笑着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小孩认真恼起来的样子,可爱的让他想要一口把他吞吃入肚。 打开办公室的冰箱,沈烈取出一款试做的无粉巧克力蛋糕——“旧日影象”,深色的黑巧克力酱,搭配纯白的慕斯,黑白相间的如电影胶片般的造型复古而又典雅。 “别饿着肚子,”沈烈将蛋糕切出一块,递到棠玉手中,“先吃着,待会儿回家我给你煮牛肉面。” “快说正事!”棠玉将蛋糕上的红酒樱桃含在口中,却还不忘催促着他。 沈烈知道瞒不过他,便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都叙述了一遍,末了,怕他担心,便着意的安慰他道:“小玉,你别为我担心。罚款什么的都交了,只要找到肖恩,事情就能弄清楚。到时,我一定会没事。” “可人不是还没找着吗?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那你是不是真的会被抓去坐牢?”细腻柔滑的巧克力蛋糕哽在喉中,怎么也咽不下去。棠玉望着沈烈,眼中是掩饰不去的担心与忧虑。 沈烈知道棠玉是有创伤后的精神分裂症的,怕他太过担心自己而情绪过度焦虑会影响身体健康,便忙着解释道:“不怕,没那么严重,不信,你去问戚长安。我今天才问过他,最坏的情形,也不过就是关上三、四个月。如果真的这样,我会让Nigel关照你在英国的工作和起居,派森也是绅士,他会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一点影响。” 然而听沈烈这么一说,棠玉更是愁肠寸断。他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牢狱是什么样的,但以前皇宫的天牢他是知道的,阴暗、潮湿、遍地的虫鼠、发霉的饭菜,终日不见阳光,再怎么结实强壮的人进去了,都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而沈烈却还只是一个劲的在说什么会让谁来照顾自己、使自己不受影响。 “这不公平!明明是曹峻找人陷害你,为什么不把那些坏人关进牢去!反而要让好人受苦受难?!” 棠玉心的难过多过愤怒,如果沈烈真的被关进了那种地方,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继续工作?怎么可能继续在国外逍遥快活? “小玉,你不懂,我毕竟是公司的法人,没有起到监管的作用也是要负一些责任。”让小孩难受是沈烈最不想看到的事,便故作轻松的调侃道:“我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人,要是真的要去坐牢,你就当老天爷是为了我以前欺负你的事在惩罚我……” “不要!要罚你也该是我罚你,别人不能欺负你,我不允许。” 棠玉的话虽是天真单纯,听在沈烈耳中,却似比新疆红旗坡的糖心苹果还要甘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爱恋与思念,他吻住那双唇角还沾染着一点奶油的诱人双唇。 棠玉只微微一怔,便主动迎了上来,不仅顺从的打开唇瓣,任其辗转吮吸,更是热情的回应。隔了一个月没能在一起,本就相思极苦,而沈烈如今面临的困难处境,更是让他想要紧紧抱住眼前这个男人。不舍得他受困,不舍得他受苦,什么都不舍得,但自己却又什么都帮不上,这种无力感挫折感,逼急着他,恨不能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再不要分离。 彼此的唇都有些干燥,情欲之火来得如此突然,让人无法预料,烧毁了残存的理智,烘干了仅剩的意志。 “小玉,你好甜,我想把你吃掉……” 棠玉口中尚有着巧克力蛋糕的余味,象牙海岸的顶级黑巧克力入口虽苦,融化之后,却是异外的醇香甜美,令沈烈回味无穷。而此刻被他吻得身体绵软的小家伙,脸上的色泽已是红透了耳根,眼波潋滟,一副请君品尝的模样,比他做出来的甜点更诱人食欲。 “别在这里……外面有人……” 棠玉整个人都被吻得疲软燥热,酸软的双腿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说话的声调亦变得沙哑而甜腻,更是诱人心跳加剧。 “别怕,门关着呢。”沈烈将口是心非的小家伙抱到沙发上,虽然门没锁,但他相信绝没有哪一个不识趣的家伙会在这种时候前来打扰。 衣裳被一件件的脱去,棠玉完全无力抵挡。正吻着自己的唇有着令人颤栗的温度,正摩挲着自己身体的双手,更是将情欲的火焰燃遍周身。让他的呼吸越来越不平稳,原来清亮如星辰的眼睛亦已泛起阵阵涟漪,含着似水春情。 “烈……摸摸我……那里……”早已识得情之滋味的他开始不满足男人对自己身体其他部位的爱抚,最最要紧的地方,明明已悄悄抬起了头,怎么可以偏偏冷落了去。 沈烈眸中笑意更甚,从善如流的将手探下,轻轻握住了那粉嫩嫩的小东西,轻拢揉捻,用最熟练的技术带给他最多的愉悦。 “烈……啊……”这样的刺激难以言喻,让棠玉开始大口喘息。光裸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却没有半丝凉意,被亲吻着的、被抚摸着的每一寸,皆是熨烫如火石。 少年的娇媚情动更是令沈烈欲火如炽,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仿佛从他心底深处势不可挡地熊熊烧上来。 打开棠玉的双腿,沈烈开始品尝这具诱人的身体,小腹、肚脐、大腿内侧,他的唇吻过每一处敏感而又细腻的肌肤,甚至,连那个骄傲的小东西也不放过,被他深深的含在了嘴里,大力的吸吮、吞吐,用舌尖扫过肥圆的粉色蘑菇。 “沈烈……别……啊……别……” 身下那畅快的感觉让棠玉欲拒还迎,从未有过的极致体验让他的脸色更是绯红欲滴,本就紊乱的呼吸更显得急促,嘴里更是发出因激情难耐而无意识的喘息呓语。 在棠玉快要攀上顶峰的时候沈烈坏心眼的将他轻轻一咬,不让他那么快就得到宣泄。在小孩不满的哼哼时,他一边做着开拓,一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诱惑般的问道:“小玉,说你想要我。” 棠玉喘息着将手肘支起身子,用脚趾夹住了男人的耳朵,半嗔半恼的道:“不要不要!你尽欺负人……” “是不是这一个月都没有自己用手做过?我怎么知道你会这么快就要射……”沈烈窃窃笑着,见棠玉又要发飙,忙讨好般的又亲了亲那半软下去的小东西,随即又将想要挣扎起来的小家伙重新压回沙发上。 “不如,罚我把你操射,好不好?”沈烈坏笑着,嘴角扬起诱人的弧度。 “你个混蛋!嗯——”还没等棠玉骂回去,那火热的巨大已是穿刺了他的身体,逼出了他意乱情迷的喘息。 男人的凶器在霸道地开拓疆土,久未欢爱过的身体贪婪的咬合着彼此,疼痛让棠玉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但那酥麻而又饱胀的感觉却让他沉沦欲海,无法自拔。 “烈……太、太大了……有点疼……”他浑身颤抖着发出令人羞耻的声音,曲起的双腿大开着,被动的承受着男人如浪潮般一波连着一波的宠爱。 “那这里呢?”那灼热的坚硬突然顶到了少年体内最要命的敏感点,先是浅浅的摩擦着,在听到他喉中发出美妙的声音之时却又加速凶猛的冲撞,直到少年口中的呻吟破碎不堪。 “现在,还要不要?” 沈烈好整以暇的加快节奏与力度,激烈而又温柔的将自己一遍遍送入那销魂处。 “呜……要……再快一点……” 连绵不断的快感一波紧接着一波从四肢百骸中蜂拥而来,让人欲生欲死。此刻,棠玉什么羞耻也顾不得了,只想沉溺在他那狂野的掠夺中,让欲望将自己带至云顶之巅。 就着还连结在一起的姿势沈烈又将棠玉背转过身,体内剧烈的摩擦让棠玉控制的呜咽出声:“啊……我要被你……弄坏了……” “小玉……”沈烈温柔的抱住他,甜腻的喊着他的名字,又顽皮地在他耳畔吹了口气,伸出舌尖顺着他耳垂上的那粒钻石耳钉细细的描绘出那精致的轮廓。耳朵向来是棠玉最敏感的地方之一,被男人这般暧昧舔弄,只觉得耳畔一阵燥热,令得他全身颤抖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喜欢吗?” “嗯……喜欢……”身体的敏感处被亲吻着抚摸着,体内乱窜的电流又将他的身子折腾得又软又麻,腰部以下好象被热力融化了一样,脑中更是一片混沌。不知男人是在问那颗耳钉,还是问这场性事,但无论哪一样,都让他爱得发狂。 棠玉转过头,主动的勾住他的脖颈,吻住这个他深爱着的男人。彼此的唇都那么湿润而甜美,或者,是因为巧克力的细腻柔滑,让人那么轻易的沉醉。 “烈……把我操射……”少年的声音细不可闻,晶亮的眼睛也因害羞而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 沈烈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棠玉还从未在床上对自己说过这种露骨的情话,在这一瞬,他仿佛服下了最好的媚药,每一分欲望都在叫嚣中燃到了最高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火热又生生的在少年的体内涨大了一圈。 男人像头雄兽般低吼了一声,抓住棠玉的细腰猛得向后拉,让自己可以冲进他身体更深的地方,随即,便是激烈的、冗长的、狂野的索取,一遍又一遍,反反又复复。 那蓝灰色的皮质沙发上,那两具交错的肢体是那样忘我地纠缠着,那极致的奔放缠绵,恨不能至死方休。就仿佛,这一场欢爱,谁都不想太早结束。 只因,我爱你,那么爱你。 59. 第二天清晨,棠玉在睡梦中被软软糯糯的东西舔醒,睁开眼一瞧,却是小猫丢丢正一脸认真的在舔自己的鼻子。 棠玉被舔弄的又湿又痒,不由得咯咯一笑,但爬起身来一瞧,身边却已没了沈烈的身影。莫名的,心里突地一跳,他忙披上睡袍一叠声的叫着男人的名字。 “小玉,你醒了?我在楼下厨房做早餐,你刷牙洗脸下来吃。”楼下,传来沈烈浑厚的声音。 “早!”棠玉跑出卧室,倚在楼梯栏杆上对着男人露齿一笑,心底隐约的松了一口气。 沈烈也扬眉一笑,勾勾手指让他下来吃早点。 每当要上餐桌的时候,棠玉的速度总是特别的快。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三分钟刷完牙洗完脸,他便蹬蹬蹬地冲下了楼。沈烈准备的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熏肉鸡蛋卷、芝士苹果薯饼、田园虾肉沙拉配吐司面包,还有现磨的黑豆豆浆,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那苹果薯饼刚出锅,铺在薯饼上的芝士还在滋溜溜的融化,棠玉咽着口水,先取过切开的新鲜柠檬在薯饼上洒上些许柠檬汁,然后迫不及待的抓起薯饼就要往嘴里送。 “馋猫,小心别烫着。”沈烈一边帮他倒豆浆,一边笑着道:“每次我看你吃早餐,都会寻思着这是我从哪里捡来的难民?总是一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要是叫别人看见,还只当我怎么虐待你了呢。” “早饭得吃饱,不然会头晕。何况我还在长个儿呢,去年我还比客厅那颗发财树矮一点点,今年我就比它高了。”棠玉理直气壮的为自己辩护,顺便又抓起一个鸡蛋卷。 “乖,能吃就多吃点,多长点肉才好呢,不然每次抱你的时候,都被骨头硌得疼。” “小猫身体软乎,要不你去抱他呀!”棠玉十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瞬想起昨夜亲热的时候丢丢老是跑床上来捣乱,又不由得心中暗暗偷笑。 “这次回来,请了几天假?”沈烈一边帮他将沙拉夹在吐司中,一边问。 棠玉醮着番茄酱吃着蛋卷,含糊着道:“没请假啊,我和派森说好了的,把休息日攒一块儿,本来想三个月回来一次。但这次不是你出事了嘛,所以我才急着先回来了。” “那我先帮你订回去的机票。”沈烈将吐司递到棠玉手中,拿过纸巾抹了抹手指,便打开笔记本,开始登陆订票网站,又问:“订明天下午的班机如何?早上还能让你再睡个懒觉。” 棠玉吞咽下口中的食物,警惕的瞟了男人一眼,“我昨天才回来,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沈烈却正色道:“棠玉,你才在派森的餐厅工作了一个月,如果连续多日休息请假,会给老板和同事都带来散漫任性的不良印象。尤其是派森,我虽没和他共事过,也听闻他严谨认真、公私分明的性格。当初你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那就要认真努力的去做,心不在焉的两边跑,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若是我,一定会辞退这样的员工。” “我哪有不认真!在哪儿干活我都一样卖力!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英国那边,无论老板、同事、还是顾客,没有不喜欢我的。而且,这一个多月我还一天都没有休息过,就攒着回来看你呢。” 好久都没有被沈烈这么严厉的训过话,棠玉心里委屈的跟什么似的。 看到小孩粉润润的唇撅得老高,沈烈的心一下柔软了起来,忍不住俯身过去吻了一吻,这才缓和了声调道:“乖,知道你努力,我也并不是想责备你,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而已。其实,我哪里又舍得你回英国,但既然选择了派森的餐厅,就不能给自己丢脸,对不对?” “来的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申请了五天的休息,如果你这边事情不严重,大后天我就订机票回英国。”还有一句话,棠玉搁在心里没有说。如果沈烈或黑天鹅有什么意外的话,他肯定会选择留在国内,并直接向派森请辞。 虽然棠玉非常喜欢派森的那份工作,在那间米其林餐厅中,他真的学到了许多在黑天鹅学不到的东西,虽然他也非常感激派森,在自己最希望离开国内被不雅照污染的环境时,给了自己那么好的工作机会。但所有这些在他心底都不能与沈烈的安危相提并论。 然而事情却一直在向着沈烈和棠玉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就在棠玉回来的第三天,黑天鹅的偷税漏税案开始正式开庭审理,而沈烈则作为黑天鹅的法人代表站上了被告席。 肖恩还没有被找到,诸多证据对沈烈都极为不利。虽然沈烈的律师列举了过去两年的经营报表,以及沈烈及黑天鹅以往参与的慈善活动、捐款数目来力证黑天鹅向来是合法经营的企业,沈烈也是有责任心的社会青年企业家。但黑天鹅自今年春季以来的报税表单,还是显示了公司在该年度存在伪造财务报表、偷税漏税数额巨大的不争事实。 最关键的案犯肖恩还没有找到,但案子并没有拖太久,关于沈烈的判决很快就判了下来。好在沈烈回国后及时补交了税款和罚金,又积极配合调查,他只被从轻判处了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当庭宣判的时候,旁听的棠玉强忍着没哭。这两天沈烈一直在劝他回英国,但他却坚决不肯走,并打电话向派森道歉,辞去了那份许多人求而不得的工作。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他这样告诉沈烈,“我必须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哪怕你真的会被关进去,我都要你知道,我会一直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等你回家。” 沈烈知道会是这样,在棠玉从英国赶回来的当天,他就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哄他,他也不会离自己而去。小孩心地虽柔软,脾气却倔得很,打定了主意,便是有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他对自己的这份感情,于此刻而言,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沈烈从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恨曾经辜负过他的自己还会让他这般不顾一切的喜欢。 这一场困厄,或许是命中注定,已非人力所能挽回,甚至让他连不及怨怼,连不及后悔。事到如今,沈烈只有对自己深深的失望,失望自己不仅没能给棠玉带去安稳与幸福,反而又将他牵连入根本与他无关的这场困境中。 法庭上,到了尘埃落定的环节,沈烈并没有太在意法官在宣读什么,而是一直凝视着站在旁听席的棠玉。这些天,没日没夜的焦虑折磨得小孩脸都见了瘦,让自己看着异常的心疼。舍不得和他分开,更舍不得让他难过。但是,两人的距离虽然离得那么近,却也隔得那么远,想要抱一抱他,也不能够。 棠玉也在一直看着他,努力的对他笑着,想要传递一些安慰。不想在他面前流泪,不想让他担心自己,但看到男人眼中满是歉意,用口型在对自己说“对不起”的那一瞬,眼泪还是盈满了眼眶。 在这愁云惨淡的日子里,唯一的利好消息是戚长安的父亲动用了他在司法网的一些关系,让沈烈被关入了S市条件和环境最好的一所监狱。这里关押的都是刑期较短的案犯,最关键的,这里的监狱长还是戚父当年的老同学,沈烈在这里服刑,自然会受到一些额外的照顾。 虽然棠玉与戚长安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但当戚长安来告诉他这些事时,棠玉还是对戚一家感激的无以复加。 “别老是哭哭涕涕的,振作起来!沈烈可拜托我照顾你呢……”出了法庭,戚长安就重新叼上了烟,斜睨了棠玉一眼,不冷不热的道:“要是六个月之后,你瘦得跟拔了毛了小鸡似的,他说会找我秋后算账。” “谁哭哭涕涕的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就因为戚父帮忙的事儿,棠玉心里对戚长安不爽也只能咽回肚子里,想想不服气,忍不住又呛声道:“我也不用你照顾,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那就麻烦你好好儿的照顾自己,别让沈烈在里面也不安心,还要惦记着你。”说罢,戚长安用大拇指指了指停车场自己的车,叼着烟道:“走,我先送你回家。” 棠玉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了当的道:“麻烦戚警官送我去黑天鹅。” 这倒让戚长安有些意外,本以为,柔嫩纤弱的男孩遇上这样的大事会就此一蹶不振,整天呆家里哭天抹泪,谁知道他竟也有这般坚强的一面。打开车门的时候戚长安又轻扫了他一眼,冬日的阳光下,沉默着的男孩嘴唇紧紧的抿着,竟也勾勒出几分坚毅的曲线。 有这么一瞬,戚长安的心中掠过一些莫名的因素,说不清道不明。但一想起男孩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的病症,他还是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说眼前的棠玉比以前的唐煜好上千百倍,但终究不是沈烈的良配啊,有很多潜在因素,总会或多或少的影响着这一对未来的幸福。 棠玉从走出法庭的那一刻,就下了决定,他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黑天鹅。黑天鹅是沈烈这几年的心血所在,他不能够让沈烈出狱的时候却看到店铺的经营状况乱成一堆。 然而,才踏进黑天鹅的厦门,他却意外的遇上海仲廷。 “你怎么在这儿?”棠玉此刻的心情已经够糟糕的了,真不想再花额外的时候来应付这个自己一直没有好感的人。 面对棠玉的敌意,仲廷并不在意,只微笑着解释道:“前两天沈烈曾拜托我帮他找一位财务总监——” 棠玉倒是知道这么一回事,沈烈曾经在他面前提过。但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海仲廷似乎是一个人来的,难道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不过也难怪,如今公司老板都坐了牢,没有人肯来,也是人之常情。 仲廷看出棠玉的疑惑,便诚恳的道:“小玉,本来我是打算要介绍人过来,但现在沈烈出了事,我觉得不如这几个月就由我亲自来暂代黑天鹅财务方面的工作,不然,任凭谁来我都不能放心。” 棠玉心中自然是不大乐意和他一起共事,但他也明白,诚然如仲廷所言,这种是非之时,还真找不出比海仲廷更能让人放心的人选来接管公司的财务工作。 为此,棠玉还是搁下那些个人恩怨,向这位昔日的情敌伸出自己的手,坦率的道:“仲廷,谢谢你能亲自过来帮忙,本来我还在担心自己只会做点心,一点都不懂店铺经营管理的这些事,沈烈不在的这几个月,还得请你多费心教教我。” 仲廷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于是两位年轻人暂且尽弃前嫌,携手挑起了这个重任。 海仲廷是学金融与财务的,接手黑天鹅的财务管理是游刃有余,但连锁店经营管理,他却也是门外汉。在这方面,他也是只能给棠玉提一些建议,大多数时候,还是要靠棠玉自己摸索着前行。 乱糟糟的忙了一整天,但棠玉觉得自己就和没头苍蝇似的,直到店铺打烊了,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瞎忙了些啥。情不自禁的想着,如果只需要做甜品,那该多简单而快乐,但,他却不能逃避,为了黑天鹅,为了沈烈,也为了他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疲惫而又郁闷的回到空荡荡的家,摁亮电灯,小猫飞扑而来,在他的怀中喵喵直叫。 “饿了吧?” 棠玉怜惜的揉了揉小猫柔软的小脑袋,赶紧给他喂食,又将猫厕所里的猫砂打扫干净,这才歇下空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环顾四周,家还是一样的家,暖气也开得够足,但孤零零的站在楼梯走廊的地板上,却依旧有一股冷意从脚底浸润至心脏。 明明之前的一年,都是独自生活着,明明自己应该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甚至在其他那些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自己都能活得平和安宁。为什么,这一次却会这么难受?这么软弱? 慢慢的走向只有他一个人的卧室,楼梯的顶灯拉长了他孤独的身影。在卧室中,他没有开灯,而是让夜的黑暗笼住自己。耳边,是卧室那只时钟的滴嗒声,每一秒的流动虽那么清晰,却也走得格外缓慢无情。 才不过分别了几日,却仿佛相隔了整整一冬,心里已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凉意还在血液中慢慢蔓延开去,冷得想让人找一个温暖的怀抱,却是,遍寻不着。 棠玉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窗外的霓虹,因圣诞的临近而缤纷得格外绚烂,而夜色,却随着满天的星光纷坠而下,无尽沉沦。 仿佛哪里的歌声响起: 少了你的陪伴,我现在有多寂寞…… 将手贴上冰凉的玻璃窗,他遥望着那人所在的方向。 这一刻,脆弱无所遁形。 60.独立经营黑天鹅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头还有些晕晕沉沉的。虽然已经过了六点,但冬天的太阳起得晚,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棠玉从被窝中伸出手摸索着关掉手机的闹铃,却意外的发现手机的主界面闪过几条短消息和几封邮件。 揉了揉眼睛打开来瞧,却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发来关心的短讯,有奶舅、派森、艾伦这些欧洲美食圈的前辈和在比赛中认识的朋友,甚至还有以前圣地安的同事。 大多数人都是听闻了沈烈出事而棠玉正接手黑天鹅的事,这才特地发消息或邮件来支持他。派森对棠玉才在他的餐厅工作了一个月就毁约离开也没有生气,而是宽容的表示了理解。在慰问邮件中,他甚至承诺,如果棠玉的店铺在食材供应或经营管理方面有任何问题的话,还可以找他帮忙。 而奶舅更是嘘寒问暖十分的关切,毕竟沈烈是他的得意门生,而棠玉而是他喜爱的后起之秀,发生这样的意外,让远在异国他乡的他很是牵挂。在邮件中,他仿佛预料到棠玉会因为接手黑天鹅而漫无头绪,甚至慌乱无措,因此他特地写了这么一段话: 甜心,在我印象中,你是个内心坚强的孩子,不要畏惧那些你能看得到的困难,想一想黑天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一件事而服务:那就是将最美好的甜品带给顾客。而这分明是你最拿手的事,难道不是吗?无论未来将面对多少麻烦,只要你的信念一如既往,我就坚信你一定能成功! 奶舅与派森的来信,以及朋友们的慰问,就像那窗外开始升起的太阳,明亮而又温暖的光线一下撕开了眼前的黑暗,带来勃勃生机。棠玉拉开窗帘,凝望着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顿时觉得勇敢、力量、自信,又随着这万丈金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奶舅说的对嘛,哪怕自己不太懂店铺管理之类的事,但归根结底,作为一家甜品店的黑天鹅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为顾客做最好的甜品,而自己只要牢记这一点,就一定能把事情做好。 正在棠玉给自己打气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与沈烈最后一次在拘留所见面时,沈烈曾要他记下关于笔记本电脑的用户口令和密码。 棠玉懊恼的一拍额头,昨天自己这脑袋瓜子里面可真是一团浆糊,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也没想到呢。这台银色的笔记本向来就是沈烈平时工作时所用到的电脑,里面一定有他以前的一些工作内容或资料,自己不正可以拿来参考参考么! 连早餐都来不及吃,棠玉只从果篮中取了个苹果,便抱起那台银色的笔记本盘膝坐在床上。一边拿苹果在睡衣上擦了擦就咬在口中,他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输入口令和密码。 果然,在电脑桌面上他就看到一个标注为工作事项的文件夹,而更吸引他的,则是旁边那个命名为“棠玉”的文件。 棠玉好奇的打开这份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文档,里面却是一幅幅方格漫画。主角是一头拟人化的小狮子,神气活现的穿着笔挺的修身西装,宽肩窄腰翘臀还露出了一根尾巴。毛绒绒的大爪子里还揪着一只小白兔的耳朵,眉眼间傲慢的神色,活脱脱就是一年前的沈烈那专横而又暴戾的模样。 而旁边的配字则是:“让你欺负小白兔,报应来了吧——” 果然,第二张漫画中的小狮子已是换了上囚服,一头雄纠纠气昂昂的毛发也被剃了个精光,大尾巴耷拉着,一双爪子握着铁窗,只能远远的望着窗外的小白兔。那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再配上那个光秃秃的大脑袋,真是又滑稽又可怜。 旁边的文字则是小狮子的心事,他说:“对不起小白兔,没能好好照顾你。” 以前经常看沈烈画摆盘和蛋糕设计图,没想到他画漫画也是如此活灵活现。棠玉看得捧腹大笑,然而,笑过之后,眼角却也渗出了几滴眼泪。 下面还有好几幅漫画,却都是小狮子以前工作的片断,店铺会议、新品研发、成本控制检查、巡店、员工训练、拜访大客户、维护公共关系、各项报表的审核…… 哪些事需要每天做,哪些事只需一周一次或一个月一次,哪些事紧急而又重要,哪些事可以安排在闲暇时完成,都用漫画的形式画得清清楚楚,便是棠玉原本对这些事一窍不通,也看得明明白白。 棠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沈烈怕并不善长使用电脑办公工具的自己看文件和表格枯燥乏味,这才特意画了这些漫画,来帮助自己去处理那些陌生的店铺管理工作,实在是用心良苦。 最后一幅画,还是小狮子和小白兔,隔着铁窗,两只小动物的手却紧紧的牵在了一起。小狮子对小白兔说:“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小白兔也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如果你瘦了,我会很难过……【没肉吃,宽面条泪┭┮﹏┭┮” 棠玉又难过又想笑,心里又忍不住狠狠的啐他,这家伙,蹲了监狱还不老实,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然而,原本阴霾的心情,却也就此放了晴。 按着沈烈的指点,棠玉打开那个标注为“工作事项”的文件夹,里面又有一些分类文件夹,比如年度工作计划、季度工作内容、以前月份的工作总结等等,包括供应商、广告宣传、VIP客户等等相关资料也十分齐全。 棠玉快速的将沈烈工作文件中关于前一个月份的工作总结以及下月的工作重点看了一遍,这样,他心中总算有了大致的方向,而不至于茫然无绪。 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八点,棠玉收拾妥当,便准备下楼去随便吃点早餐,再坐公车去黑天鹅。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接起来一看,却是海仲廷: “小玉,你在家吗?我在你楼下,顺路带你去黑天鹅。” 有顺风车坐,棠玉才不会那么矫情的推辞。下了楼,果然看到一辆银灰色的奥迪A4停在花圃旁边。按理说海仲廷是比曹峻还要有钱的公子哥儿,但却从没见他开什么拉风的跑车,他这人和他的车一样,一直低调沉静,并不张扬。 “吃早饭了没?我准备去街对面的老张点心店买生煎包子,帮你带一份?”道了早安,棠玉将装着电脑的背包扔进车后座,顺口问了一句。 “别买太多,”仲廷将副驾驶座上的银色保温桶拿给他看,笑着道:“我还带着山药栗子粥呢,还有雪耳西兰花鹌鹑蛋当下粥的小菜,买上二两生煎包子也就够了,咱们打包带去办公室吃。” “啧,你真会保养。”棠玉在皇宫的御膳房待过,自然知道冬令时分吃这种养生粥最是补宜气血。以前沈烈虽然每天都会做各种花式的早餐把自己喂得饱饱的,但大多都是西式餐点,当然这也与沈烈自少年时期便出国留洋所养成的生活习惯有关。是以,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吃中式早餐的时候并不太多,这会儿看到这熬得很地道的养生粥,瞧着倒也有几分亲切。 “我大嫂是营养学家,我们一家老小的饮食都是她在打理。”在办公室,海仲廷和棠玉边吃边聊,又问道:“小玉,今天有什么打算?” 棠玉自己琢磨着沈烈曾列出的近期工作重点,试着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排了近一个月的工作计划。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拿不准,便将工作计划拿去给海仲廷过目。 “仲廷,你帮我看看,这工作计划是否妥当。” 海仲廷到底是大集团公司总裁之子,门店管理细节方面的东西他并不精通,但管理的重点和方向他还是能够把控。 看过这份工作计划,他便帮着点明要点: “小玉,黑天鹅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安抚人心。公司老总出了这样的事,底下的员工不明事情真相,难免会传一些流言蜚语。若任由其发展,公司上下必定人心惶惶,如此一来,工作就难以为继。所以,其他的事都还可以缓一缓,头等要务,是要招集各地门店的中高层干部到总部来开一次会。一是和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最近发生的事稳定军心,二是正式明亮由你暂时接管公司,也好让知道现在谁是主事人不至于人心涣散,三是把近期的工作重点再安排一下。” 仲廷这番话可是说到棠玉心里去了,做工作计划时,他亦是第一个想到要开一次这样的会议,但让他有些犯难的是,自己的身份比较尴尬。若说是用沈烈弟弟唐煜的身份,一来自己本身对其反感而又厌恶,二来黑天鹅中高层的管理人员也大多知道唐煜以前的恶行,因此这个身份并不让人信服。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海仲廷知道了棠玉的心事,便笑着调侃了一句:“老板不在,自然是老板娘当家作主,谁敢不服?” 棠玉被臊得一脸红,恼火的把盛粥的空盒子丢还给他,“我又是不是娘们儿,什么老板娘不老板娘的,多难听!” “那就算是未婚夫好了。”海仲廷知道他脸皮子薄,便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小玉,你放心,如今你刚赢了甜品比赛的冠军,闻名欧美,哪怕你和沈烈没有这层关系,就凭你过硬的技术和敢于承担这份重任的勇气,黑天鹅各分店的管理人员也会尊重你、敬服你。甚至我也——” 话到一半,仲廷顿了一顿,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似笑非笑的道:“棠玉,本来我一直都不太服气,不明白沈烈为什么会一心一意只喜欢你。但现在我明白了,而且,也由衷的觉得,沈烈有你真是他的幸运。” 昔日的情敌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棠玉心中自然得意,一条小尾巴又差点翘到天上。自此,他大度的把海仲廷从他手机分类中的黑名单一列,转移到朋友的分类中,对他,再也不会有那么深的敌意。 管理层会议很顺利的召开,棠玉和沈烈那一层特殊的关系,使得与会的管理人员虽然心有存疑,但还是能够接受这位年仅十九岁的男孩接替沈烈的位置。 会议中,棠玉认真听着大家的工作汇报,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黑天鹅因为漏税案被报导而名誉受损,所以,他希望在接下来的“圣诞元旦春节情人节”这段连续二个多月的黄金期间,各家门店不要一味追求销售与利润,而是扎扎实实的做好产品,做好服务,把顾客满意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从基础点滴做起,重建品牌形象。 大家对这个建议很是赞同,并群策群力进行响应,广宣部的经理便提出:“棠总,原来沈总的工作计划中就有针对这段时期的单独广告,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广告的主题更新为‘家庭、亲情、爱情’。餐厅内的吊旗、窗贴、企牌,展示柜上摆放的立牌、产品宣传册都围绕这个主题进行更换。” “很好,但也不能光有口号,迎合节日气氛的新产品也要适时推出。”棠玉扭头望向坐在右手边这些自己一年前就打过交道的行政总厨们,淡淡一笑道:“相信几位大厨对新品一定都已经有了计划,散会后我们再单独开个小会,尽快把新品定下来,好让广宣部开展工作。” “棠总,没问题!”几位总厨们纷纷表示新品已有所准备,完全可以进入试吃、成本核算的程序。 自这日起,黑天鹅的营运在全体员工上下一心的努力下渐渐踏上正轨。但偷税漏税案所造成的负面新闻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消除,而公司老总的锒铛入狱亦让黑天鹅的信誉与品牌形象跌到了谷底。 为了扭转不利这样的局面,棠玉每日早出晚归,在各个城市之间飞奔,拜访大客户、拉大型外订、联系供应商、巡视连锁店、研究新产品、甚至利用自己甜品分站赛冠军的头衔参与了某电视台美食节目成为客座嘉宾,捎带着为黑天鹅做宣传。 日复一日,棠玉以旁人无法想像的毅力完成着这份他并不善长的工作。虽然不断的面临挫折,前行的每一步都步履维艰,但棠玉的性子就是百折不挠,再难再委屈,他都不会退缩,更没想过要撂担子。 终于,任借着他那天生的亲和力,以及坦率真诚的人格魅力,渐渐使黑天鹅这块蒙尘受污的招牌,又开始闪烁金色的光芒。 但日以继夜的操劳以及对沈烈拳拳在念的牵挂,却比严冬的风寒摧人更甚。尤其是这一阵棠玉吃不好,也睡不好,作息都失去了规律,早晨六七点去赶飞机,凌晨一二点才回家都是常事。眼看着棠玉日渐消瘦,海仲廷虽变着法儿给他带吃的,却也于事无补。 61.棠总辛苦了! 奔波在几个城市之的棠玉因各地温差太大而得了重感冒,而坚持工作的他又使得病情加重,继而发起了高烧。 当他从Q市返回S市时,前来机场接机的海仲廷一见到棠玉便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不仅清透明亮的眼睛黯淡无光,那张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两腮亦染上一片异样的赤红。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仲廷不由得皱了眉,“好烫!小玉,你发烧了,我得送你去医院!”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有些累了,送我回家睡一觉就好。”棠玉勉强笑了笑,强撑的疲惫像海水般侵蚀着他原本旺盛的精力,真想能立刻躺下来,闭上眼睛休息那么一会儿。 “家里有退烧的药吗?” “或许有……”家里是有一个家用的医药箱,但好久没动过,棠玉并不太确定里面还剩些什么药。 “那我先送你回去,我记得你家附近有一间药房,到那我帮你去买点退烧和治感冒的药。”海仲廷将车子发动起来,望着后视镜中躺在后座的男孩那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竟也有些怜惜。 到了沈烈的公寓,仲廷立刻铺了床让他睡下。棠玉一搭上枕头几乎便立刻睡了过去,太累了,太倦了,好似孤单离群的飞鸟,飞了许久才觅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个地方好美,仿佛是自己的家乡,田里的麦子熟了,一眼望不到头,秋风吹得金黄的麦穗如海浪般高低起伏,连绵摇曳,折而不屈。 阿爹,阿娘,你们还好吗?梦中的色彩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一些黑白的影像,模模糊糊在他脑海中浮游幻灭。就连那金壁辉煌的皇宫亦只剩下晦涩而灰暗的色调,在褪色的记忆中渐渐淡去。 天下至尊的皇太阁、年轻有为的陛下、峻烈孤傲的谢宣奉、刚立下宣赫战功的宗侍郎,还有,在自己那碗八宝金乳酪中下了毒的季承乾……混沌中,那自四面八方仿佛朝自己看来的狰狞目光,压抑得棠玉在梦中也透不过气来。(备注:关于棠玉那个朝代的故事,下毒的详情,请看我的另一篇文:逼上龙庭) “八宝金乳酪……不是我下的毒……陛下……宣奉……我没有害皇太阁……我没有……” 坐在床边的海仲廷和闻讯赶来的戚长安听到棠玉梦中的呓语不由得面面相觑,陛下?宣奉?这都是什么玩意儿?皇太阁又是什么东西?哪朝哪代都没听说过有这职称啊?就是雷人穿越剧里也没这不靠谱的角色啊。 “我不是唐煜……我不是他……沈烈……别把我当作你的混蛋弟弟……”棠玉的梦境灰暗而又混乱,曾被践踏的信任,曾被摧残的身心,虽已修复了伤痕,终究还埋在心底深处,彷徨的思念、担忧、压力,重重叠叠,不堪重负的旧伤在梦中重又渗出血滴。 戚长安叼上一支烟,朝海仲廷做了个手势,让他跟着自己来到卧室旁的书房。窗外,殷红的晚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殆尽,夜色来的这么快,仿佛将整片天地都笼罩在沉沉的暮色中。 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戚长安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海仲廷,突兀的问道:“仲廷,这阵子你一直和唐煜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他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海仲廷疑惑不解的脸庞,他又补充了一句:“呃……就跟他刚才说的梦话那样,古怪的、不正常的话、神情,或是别的随便什么。” 海仲廷还是不太能领会戚长安的意思,关于棠玉刚才的胡言乱语,自己也是头一回听到,不过发烧中的病人所说的话,大多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又怎么能当真呢。 对于棠玉不想再当沈烈的弟弟,不认可自己唐煜的身份,于海仲廷看来,也是挺正常的一回事。唐煜的操守品德糟糕的无药可救,而车祸后的他却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愿意再提往事,也十分正常。 “唉,这跟你想的不是一码事!”什么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之类的,戚长安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棠玉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根本不是不愿意再提往事,而是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唐煜。如果他真的只是想悔过想忘却前事,那或许会对以前的事讳莫如深,避免谈及,但绝不会是一味的矢口否认。就算是失忆了,人的一般本能也只会去寻找记忆,而不是刻意的回避以前的事。 “那长安你的意思是?”戚长安的话有几分道理,让海仲廷微微蹙了眉。 “我和沈烈早就谈过,疑心唐煜是车祸之后大脑受了损伤,得了人格分裂之类的精神病。毕竟唐煜当初车祸后深度昏迷了一个多月,那时医生都已经开出死亡通知单了!虽然后来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戚长安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这里落下了毛病。” “你听他刚才什么皇帝太后,乱七八糟的,一般人就算是感冒发烧,有满嘴胡诌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事的吗?” “那为什么不早一点让沈烈带他去看看病?”虽然海仲廷对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太了解,却也知道凡是跟大脑有关的病,都不是小事。 “我提过好几回,可沈烈一直推三阻四的,怕带唐煜去看这个病,会让他心里不痛快。”戚长安向着海仲廷无奈的摇摇了摇头,“你也看到沈烈把他追回来之后有多宠他了,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其实去看看病,也是为了唐煜好,可沈烈既怕他委屈,又怕他胡思乱想,这就拖来拖去的拖到今天也没行动。” 听了这一番话,海仲廷若有所思的道:“最近小玉工作辛苦,压力又大,吃饭作息都不稳定,如果他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倒的确要注意一下,万一发起病来……” “是啊!”戚长安坐在沈烈的书桌上,用力一拍大腿,窝火的道:“你别看沈烈这老猴崽子虽然蹲在监狱里,可是被照顾的好着呢,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劳动改造,整天就呆在小厨房里潜心研究他的甜品!你说,要是唐煜在外面累出病来,他出狱之后还不是要怪罪到你我头上!” “不如这样吧,等小玉烧退了,找个理由带他去医院看看。”仲廷倒不是因为担心沈烈找他算账什么的,跟棠玉相处了这阵子,他早把这个往日的情敌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知道棠玉可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下意识的反映就是一定要带他去看病。这种病,可拖不起。 由海仲廷和戚长安轮流照顾着在家里养了这两日,棠玉烧退了,感冒也大好了。年轻人体质好本来就容易恢复,稍微休息了一阵就重又精神焕发。眼瞅着休息了这两天自己又积赞下许多的工作,棠玉心里有些发急,因此身体才好了些就想着要回黑天鹅上班。 戚长安却劝道:“虽然烧退了,但脸色瞧着还是有点虚,不如还是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再配点药或者保健品养一养身体。” “我又不是什么大病,哪用得着这么折腾,再说黑天鹅那边的事还有好多等着我去处理呢,也挪不出这么多空来。”因知道戚长安是好意,所以棠玉也回绝的很客气。 “去趟医院也就是一上午的功夫,耽误不了什么事。再说了,过两天就是可以探监的日子,你也不想这么病秧秧的去看沈烈,让他为你担心吧。” 被戚长安后半句给说的心里一动,棠玉往镜子里瞧了瞧自己,这阵子早出晚归的,也没吃上几顿好的,夜里有时候睡不着觉还闹失眠,的确瘦了好些,下巴也露了尖,脸色也有点差强人意。 想起沈烈留给自己的那张小狮子和小白兔隔着铁窗牵着手的漫画,小孩心里一酸,便点了点头道:“那就去一趟,让医生给我配一点治失眠的药,最近心里装的事多,老是睡不安稳。” 棠玉这话更坚定了戚长安的猜测,担心他已经渐渐的开始发病,戚长安二话没说立刻把棠玉带去本市最好的精神科医院。 这里的一位李医生是他托关系找的,是治精神分裂症的专家。戚长安一早就向李医生咨询过唐煜这种病症,正是由于医生认为这种特征极有可能是精神病症,他才会这般坚持。 这次来之前,他还特地关照了李医生,说病人不肯承认自己有精神病,或许不会太配合,让他给病人看病时不要太过刺激到病人。李医生对此表示十分理解,十个精神病有九个都说自己没病,精神病难治,也与病人不愿意配合有莫大的关系。 因此,当棠玉随着戚长安去李医生的办公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当作精神病看待。 李医生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女医生,谈吐大方气质优雅,为人十分的和蔼。她就像聊天一样问了问棠玉最近失眠的情况,工作的压力,巧妙的避免了直接询问失忆之类的话题,而只是旁敲侧击了解讯息。 在棠玉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李医生又拿出几张图片和一些试题,让他完成。 但当戚长安私底下向李医生询问结果时,李医生对棠玉的病却持谨慎的态度,她说:“如果单从测试的结果来看,患者人格完整、情绪稳定、逻辑思维严密,如果不是他坚称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完全看不出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这个病例很奇特,需要再进一步了解,无法立即做出判断。” 但李医生还是为棠玉配了一些治疗失眠和焦虑的药,并叮嘱了他一些服药的注意事项,让他每周三再来复诊。 但棠玉服了药后失眠的情况大有好转,气色也好了许多,便也将医生嘱咐他复诊的事丢到脑后,全身心又投入到工作中。 而更让棠玉期待的探监日,也终于到了。这样的机会每个月才有一次,他当然不会错过。早早的便约好了戚长安,让他开车带自己去沈烈服役的那座监狱,并在戚长安的陪同下去狱政科办妥了接见证。 接见室就是一个四四方方中等大小的房间,设施十分的简陋,除了几张桌椅一无他物,刷得溜白的墙上还挂着“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之类的标语。 沈烈出来的时候,棠玉差点笑出声来。男人向来注重自身仪容,平里穿的用的虽不说一味追求奢华,却也精致体面。而如今,他却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囚衣,原本潇洒不羁的发型也变成了板寸,弄得跟戚长安的发型一模一样了,都像是不守清规戒律的秃驴。 不过,这种发型的衬托下,倒也显得他雕塑般的五官更为立体硬朗,像大海一样深邃的眉眼,更是散发着别样诱人的魅力。 见他气色还好,棠玉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来之前想了许多的话要和他说,这会儿见了人,心里头千滋百味的,却是将所有的思念都堵在了心口。 沈烈也没说话,只是温柔的用自己的宽厚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掌心一点一点温暖着他。甜品师的手最需要呵护,而这么大冷的天,棠玉却连手套都没有戴一付。眼瞅着被自己呵在掌心的十根青葱般的手指微凉着,让男人打心眼里心疼。 “外头风这么大,下次出门戴上围巾手套,瞧你这小鼻子冻得红红的,怎么不穿羽绒服?” 虽说正被沈烈数落着,但棠玉此刻满眼都是笑意,撅了嘴,小声的道:“下午还要去国际学校见客户,所以才穿了正装。其实我才不喜欢这么打扮呢,为了风度没有温度,又冷又不舒服。” “棠总辛苦了!等我出来了,一定要给棠总做牛做马报答这份恩情……” 沈烈的俏皮话让棠玉“扑哧”一笑,接着,又半嗔半恼的横了他一眼,“你倒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在外头累死累活的,还一个劲的担心你,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别老惦记着我,早跟你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小七说你前几天还感冒又发烧,急得我这两天饭都吃不下。一直盼着你今天来,好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累着没有……” 沈烈本来不想和他说这些,原本打定主意一个月难得见一面,要说点乐呵的事和棠玉开开心心的、轻轻松松的度过这短短的一个小时。但一见了面,知道他为了黑天鹅这般辛苦,见着他消瘦的脸庞,心中的悸动与不舍,依旧无法控制,似寒泉般自心间流淌而过。 男人如此真情流露,让棠玉听得心里酸酸的,原本还想告诉他戚长安带自己去李医生那儿看病的事,但这会儿怕他担心,也就没能说出口。虽然看病当时他没察觉,但回家细细一想,便觉出不对来。李医生让自己做的那些题,问的那些话,分明是把自己当作精神病来医治。这事儿也是难解释,若是让沈烈知道了,也是让他在监狱里头干着急。 “别为我担心,我很好。要是舍不得我,你就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回家。我一个人在家,想你想得心里难受……” 这样坦率的没有一丝修饰的话,让沈烈感受了什么叫痛入心骨的疼,只仿佛,这间小小的会客室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住了,夹裹得他几要透不过气来。 “小玉,我真是该死,自从你和我在一起,就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这辈子我亏欠你太多,等我回家,说什么我都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男人的眼神是那般的清澈、坦诚,同时又异常坚定。四目相对,棠玉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握得更紧,心中那种原本苦苦涩涩的滋味也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温柔轻轻包围着,让他的心头不由得溢出几分难舍的眷恋。 并不害怕分离,以前那么苦,那么难,都熬过来了,还怕现在这短短几个月吗? 唯因幸福来之不易,只会让彼此更是珍惜。 两位年轻人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让温暖涌上各自心田。 相信冬天已快要过去,而春天,即将来临。 小剧场: 棠玉:唉,残了,你发型很难看知道不 沈烈:没见识,知道米帅不,演美剧越狱的男主 棠玉:咋滴? 沈烈:一个字,酷,二个字,酷帅! 棠玉:那人家是米帅,你米有他帅 →_→ 沈烈:怎么说? 棠玉:人家能越狱,你越得出来不! 沈烈:#¥&@…… 62.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肖恩有消息吗?”戚长安与棠玉准备离开的时候,沈烈又拉住他短促的问了一句。 “肖恩估计是逃往国外了,但曹峻已经上勾了。”戚长安胸有成竹的道:“除了陈烨,曹峻另外几个朋友也给他发了维多利亚盛筵的消息。通过加拿大那边的渠道,我已经知道他买好了年初六回国的机票,这王八羔子小白脸当我们人民警察过年都放假呢?就可以回来招摇嗨皮了?!” 这个好消息犹如一支强心剂,让沈烈和棠玉都瞬间精神了起来。 “戚哥,有把握逮住他吗?”这人恶事做绝,自己和沈烈目前的困境都是拜他所赐,便是棠玉这样性子温和的人,也对他深恶痛绝。 “目前有至少三宗案子与他有关,而且都证据充足。他要么别回来,既然回来了就肯定跑不了!”上回让曹峻从自己手掌之中溜掉,已是让戚长安难堪的抬不起来头,他也是烈性的人,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败类逍遥法外。 “这回要是再办不了他,我顶块豆腐裸奔谢罪!”当着两位苦主的面,戚长安恶狠狠的下了军令状。 “小打小闹的也关不了他多久,我都蹲了六个月呢,可不能便宜了他。”沈烈凝视着自己最铁的哥们,意味深长的道:“小七,你手里有资源,再往深了挖一挖。曹峻自己虽然不嗑药,但他身边都是些瘾君子,难保他没有干过帮朋友们捎点货之类的事。” 戚长安与他相视一笑,毋庸赘言,各自心领神会。 抓捕曹峻的行动进行的异常顺利,沈烈戚长安之前的设局终于没有白费心思,当然这也是因为曹峻在沈烈入狱之后太过得意,便放松了警惕,又受到维多利亚盛筵的诱惑,这才一下飞机便落入了法网。 而从他名下的会所和住宅搜出的大量冰毒以及吸冰的工具更是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而几位他原本的好友,如今的污点证人对他的证词也极为不利,非法持有毒品罪以及他之前犯下的案子数罪并罚,曹峻将面临长达七年的有期徒刑。 曹家就这么一个独子,一家子人都快疯了,使了大把的钱上下打点寻门路想帮曹峻把刑期减轻一点。但曹家毕竟不是皇亲国戚,戚长安一不作二不休,利用他老爸的关系,甚至都没让曹峻能够留在S市舒舒服服的服刑,而是直接把人发配去了大西北。 “就让这小子为国家建设出一把苦力吧。”下了庭,戚长安笑眯眯的对着棠玉如是说。 而更让棠玉欢欣鼓舞的是,曹峻还供出了肖恩的下落。当肖恩被抓捕归案之后,沈烈的律师适时的向法院提起上述,要求为沈烈减刑。 而高墙内的沈烈也终于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当冰消雪融的大地绿意渐盛的时候,他那往日放风的院子里那几株生长了几十年的老银杏树都开始抽出了新芽,就连斑驳的灰墙缝中,都开出一种淡紫色的四瓣小花,迎风怒放。 阳光渐暖,墙里墙外都呈现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与之相随而来的,是他得到减刑的大好消息。 三月中旬,被刑满释放的沈烈不出意外的在监狱大门外见到了前来接他的戚长安和海仲廷,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棠玉。 “沈烈!”小孩热情的向自己飞扑了过来,那笑容格外明媚灿烂,仿若春风轻拂百花怒放。虽说是瘦了好些,但那清丽的容颜依旧是无比动人。 “怎么回事,又瘦了这么多!”沈烈将他抱了满怀,却吃惊于棠玉过于“轻盈”的体重,心疼得恨不能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来贴补到他的身上。 “你能回家就好,我这还不是想你想的,肉嗖嗖的掉,怎么补也补不回来。”棠玉嘴角轻勾,朝着沈烈扮了一个鬼脸,显得一派轻松愉快。 但细心的沈烈却发现戚长安与海仲廷两个人脸上的笑容极是勉强,烟卷不离口的戚长安居然罕见的没叼着香烟。还有海仲廷,嘴角牵得都有些扭曲,盛着笑意的眼底,还有一丝来不及掩去的苦涩。 沈烈心一悬,带着疑惑的目光盘旋着落在这几个人的脸上,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是谁?是什么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戚长安和海仲廷想要隐瞒些什么?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小七,你的脸色干嘛那么难看?是曹峻的案子又有意外了吗?”坐在戚长安的车内,这是沈烈唯一想到的会令人不快的事。 “没有的事!曹峻这小子已经卷了铺盖去大西北报到了,你别胡思乱想。”戚长安点火挂档起步,回过头向着沈烈咧嘴笑了笑,“仲廷在锦味园订了座,为你接风洗尘,咱们先去吃饭,吃完了去丽池洗个澡,去去晦气。” 沈烈没吱声,不动声色的瞟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的道:“手刹没松。” 戚长安一看果然,赶紧手忙脚乱的松开手刹,一张脸已是涨成猪肝色。怎么说他也是开车七八年的老把势了,居然在自己哥们面前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实在是太丢脸面了。 “咳!总算把你给捞出来了,你瞧我给激动的……”戚长安尴尬的笑了笑,在后视镜里瞄了沈烈一眼,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总还是有点心虚,赶紧闭了嘴巴老实开车往锦味园驶去。 锦味园其实地方不大,位置也不多,但生意却极为红火。仲廷订的位置在一幅春色满园的锦绣屏风后头,倒是闹中取静。 吃饭的时候气氛虽融洽,但沈烈还是觉出不对来。这锦味园他以前也带棠玉来过好几次,这里的菜做得精致,无论卖相还是口味都非常棒,而且都很对棠玉的胃口,就是每道菜的份量比较少。往常,一个套餐都不够他吃的,总得额外再加好几道菜才能喂足他。但今天,他却吃得比仲廷还要斯文,连他最爱的一道主食——鹅肝雪花牛肉饭都没吃完。 “怎么?没胃口?”这可真是奇怪,沈烈记得自己以前最喜欢看着棠玉吃东西,那叫一个香啊!每当他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表情一定是又快乐又满足,哪怕是得了厌食症的人坐在他身边,都会被那种满满的享受与幸福所感染到。 而今天,非但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满足与快乐,反而觉得他吃东西的表情有些味同嚼蜡,似乎他面前的食物让人难以下咽,只能略吃一点应付了事。 “嗯,这阵子胃口不好,你这一回来,只怕我也就好了。”棠玉依旧笑盈盈的,也没多说什么,只劝沈烈多吃一点。 在自己入狱前,小孩的食欲还旺盛的仿佛可以吞下一头牛,而现在,他却比减肥中的女孩子吃得还少。若是自己在狱中,他胃口不好自己还能理解,但现在自己正坐在他的身边,他还是这样,这可就有点反常。沈烈越想越不对劲,便搁下刀叉,轻抚着他的脸,皱着眉道:“小玉,告诉我,你是不是病了?” 棠玉向来率真,并不善长撒谎,被沈烈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下意识的便低垂了眼睛。 沈烈心口砰砰急跳,再一看戚长安跟海仲廷眼神都躲闪飘忽着仿佛不太敢看自己,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在他胸膛几要爆裂开来。 “都TMD在演韩剧呢?要死不活的?”见大家都不说话,沈烈急了,口不择言的道:“我说,你们几个是在玩我呢吧!别跟我说小玉得了什么大病!我绝不会相信!我才从里面出来,你们是不是想要整我一把?好好好,你们演技真好,吓到我了好吗!我跟你们说啊,开玩笑可以,别过份啊!” 棠玉赶紧拉住沈烈的手,安抚着焦躁不安的男人,小声道:“沈烈,你想多了,我不过就是最近吃东西突然嘴巴里没了味儿,这也不是什么大病。戚哥带我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是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作息不调造成的,没多大事儿,过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嘴里没味道?这是什么毛病?怎么会这样,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烈的心才一落回,又高高的悬起。这种怪毛病都没怎么听说过,怎么偏偏发生在棠玉身上? “快有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觉醒来突然间就吃什么都没了味道。”为了这病,棠玉也没少受罪,本来思量着今天是沈烈的喜庆日子,他不想说这件不愉快的事。但这会儿被沈烈逼问出来,堆积在心底的难过与害怕却是再也压制不住,随着情绪全然的宣泄了出来。 棠玉的脸上虽然还勉强挂着笑容,但那双乌黑的眼眸却隐藏着淡淡的忧伤。 沈烈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这可怎么好?小孩平时特别贪嘴爱吃,怎么偏偏就得了这个病?这个病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如果治不好,岂不是以后吃什么都没了乐趣?更何况,棠玉还是甜品师,甜品师如果失去了味觉就好比音乐家丧失了听觉,对他的职业生涯那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下,大家连吃饭都没了心情,便也不去什么丽池了。直到回到公寓,沈烈迫不及待的把朝着自己使眼色的戚长安拎到天台,急切的问道:“小七,棠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带他去的医院?医生怎么说的,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戚长安不敢怠慢,赶紧把前因后果麻溜的说了一遍:“就是我们上次去问过的那个李医生,我第一次带唐煜去看病,李医生说还不能确诊,只给唐煜开了点治失眠和焦虑的药。原先唐煜还说这药吃着挺好,睡觉也不失眠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说到这儿,戚长安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接着道:“那会儿我还挺放心,觉得他应该没事。结果不知怎么地他突然间又没了味觉,我就赶紧再带他去医院,跑了几家大医院查了一大堆项目却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我琢磨着这事不对,就又带他去看了一趟李医生——” “李医生怎么说?”这一瞬,沈烈只觉得自己口舌发干,惶然莫名。 “应该是精神分裂症无疑了。失去味觉还只是初期的病症,日后,或许还会有幻听、幻视、臆想……唐煜之前发烧尽还说什么皇帝太后之类的胡话,这些都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状。沈烈,或许你该考虑一下及早送他住院治疗。”望着沈烈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尽,戚长安也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于他太过残忍。无法想像,如果唐煜的病情日渐加重而又难以医治,沈烈将会是何等的绝望。 戚长安的话语仿佛是一把利刃在心头横穿而过,将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东西自那伤口释放出来,随着血液奔涌而出。 “不!棠玉不会是精神分裂!我不信!医学界本来就有许多疑难杂症,治不好的病就说人家是精神病,简直是笑话!”沈烈像受伤的困兽般挣扎低吼,在他心里,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怎么能这样,分别了数月自己才回到他的身边,眼看所有对他们俩不利的人或事都有所终结,两人这才正要准备开始幸福的旅程,老天爷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不长眼?!棠玉明明是那么善良正直努力勤奋的好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与困难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在他的身上? 沈烈恨不能以身相代,恨不能所有的不幸与病痛、困苦与艰难都落到自己的头上,只求棠玉这一世能够平安喜乐。如果说惩罚,老天也该惩罚自己才对。一想到棠玉在面对自己的病情时,该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沈烈胸口的脏器便像是受绞刑一样疼痛难当。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拖着?” “以棠玉的个性脾气,如果送他去精神病医院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能这么做!棠玉会好起来,他还那么年轻,我一定要让他好起来。” 沈烈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却也透着几分挣扎。天台的玻璃天棚似将他这只困兽囚禁在无形中,而天顶外的蔚蓝天空,却依旧有飞鸟掠过,留下些许即将消失的痕迹。 63.身世来历终揭开 关于棠玉这个人物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唐煜的脑中会把自己认做棠玉这件事,一直以来双方都谨慎小心的尽量不去触碰这个禁区。但时至今日,棠玉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使得双方几乎都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沈烈知道自己无法再回避,无法再得过且过,无法再用“无论他是谁,我都接受现在的他”,这种借口来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他急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自心里接受的能够解惑的答案,来证实棠玉绝非是得了精神分裂,来印证他自己的直觉。 傍晚的时候,沈烈和棠玉一起泡在按摩浴缸内聊着天。桔色的灯光下,温暖的水流漫过他们互相依偎着的躯体,泡沫中淡淡的栀子花香,让人放松而又惬意。 虽然失去了味觉让棠玉食欲不振精神不佳,但沈烈的归来,还是让他感到无比的宽慰。 “你这一回来,我终于可以轻松了,该你的活儿,明儿自己接手去,帮你应付了这几个月,我皮都脱了一层呢!”棠玉亲昵的将头靠在男人肩膀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任由对冲的水流和沈烈的手掌一起轻抚过他光裸的肌肤。 沈烈知道这几个月实在是苦了他,心疼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吻,由衷的夸道:“我的棠总可真是能干呢,营业额环比匀速增长,业绩亮瞎眼啊!” 棠玉笑着睁开眼,俏皮的朝他投过一瞥,“说反话呢吧!接下来是不是要责怪我那高出十个百分点的食品成本了?” “食品成本高一点就高一点,我知道这几个月你为了品牌的口碑做了许多。赢得顾客满意,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倒不是沈烈的虚话,而是真心夸赞。要知道,在当初黑天鹅因为负面新闻而面临诚信危机,业绩一度下降的厉害,大部分经营者在这种时候多半会以降低成本的方式来维持赢利,而棠玉却能够坚定的反其道而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来赢得顾客满意,终于又把黑天鹅的口碑重建了起来。这样的决心和手段,着实让他钦佩。 而且,小孩的心态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糟,还能和自己开开小玩笑,这让沈烈感到稍许安慰,便趁着他心情好,问了那桩最关键的事。 “小玉,想和我聊聊唐煜的事吗?那个胎记——” “戚哥一定和你说我得了精神病,对吧?” 棠玉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睛划过一些水一样的情绪,彷徨、犹豫、忐忑不安。戚长安带自己去看精神科的事,虽然没对自己明说,但事后也被棠玉猜到几分。 其实,关于自己的事,一直刻意瞒着沈烈让他也不自在,但,却也怕实打实的说了,沈烈又不会相信,反而把自己当作是真的是精神病。 尤其是自己最近得的这个怪病,上网查过,都说这也可能是精神分裂的症状,这让棠玉分外的害怕。倒不是害怕自己真得了精神病,而是害怕沈烈会把自己送去精神病医院治病!那白惨惨的医院和神情呆滞的病人于他而言是最可怕的所在,因此,他才会在沈烈面前强颜欢笑,刻意弱化病情对自己的影响。 “小玉,我只想你好好儿的,我不相信你会得这个病!但,我也想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宽阔的胸膛与沉静的眼神让棠玉稍感安心。 “好,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如果你不相信,那我可再也不说了。” 沈烈拉过他的手,轻轻的五指交握,细细的聆听棠玉所讲的一切。他的家乡、他的父母亲人,如何拜师学艺,怎样少年成名,又如何被选入皇宫成为御点师,直至卷入毒药案被送出皇宫,又被两位心怀不轨的师傅推入井内,而醒来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来到陌生之地,更成为了戚长安口中的唐煜。 这一段经历,棠玉足有讲了两个多小时,沈烈抱着他上了床,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听他讲述。 虽然对棠玉所讲的那个朝代闻所未闻,但沈烈依旧听得十分仔细,时不时的对自己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问上两句。大到那个朝代朝廷的官制、后阁之制,小到民间百姓的衣食住行,尤其是棠玉学艺的经过,每一个细节他都问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明白,任凭棠玉再怎么精神分裂给自己编故事把自己想像成另外一个人,这一身的手艺可是绝无可能无中生有,总是得有一个合理的过程。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对棠玉失忆以后得了精神分裂这一点心有存疑的最大原因。 听完了棠玉所讲述的一切,沈烈哑口无言,他相信,哪怕是戚长安这位干了刑侦好几年的警察在这儿,也绝对挑不出问题来。比如棠玉流着口水说到他最爱吃的一种小食:香煎肉饼,在他家乡镇上的食铺卖五文钱一个,如果堂食的话买两个还送一碗肉汤。而他到了京城却发现同样的肉饼贵了好多,最有名气的那家洪记饼店,要卖十文钱一个还常常得排队…… 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些事,都太真实了,细节完美,感情充沛,完全找不到纰漏破绽。尤其是他描述学艺的经历,形容他师傅的技术,有些面点糕团的古方,便是沈烈也是闻所未闻。 如果说唐煜突然变成棠玉这件事,总得有个解释,那沈烈宁愿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这一切,就是真相。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理智的角度,无论这真相有多么不合理,有多么不科学,有多么匪夷所思,他直觉的相信这一切。 突然又想起在荷兰的时候,小孩曾哭着对自己说: 你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从陌生的地方来到你身边我心里有多害怕吗? 你知道哪怕你再怎么欺负我,我还是会把你当作唯一的依靠吗? …… 声声句句,都是在自己耳边振聋发聩的回音。心头似有尖锐的东西狠狠的穿透,终于能够明白棠玉那些话真正的含义,哪怕到了今日,自己依旧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自己不相信他,直接将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无法想像他该有多少伤心绝望。 见棠玉拿着苹果半天都没咬上一口,沈烈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从小孩手中将苹果拿了回来,他用水果刀再削成一小块一小块,轻声哄劝着他把苹果吃完。 “我在网上查了资料,说失去味觉也可能是感冒什么的引起的,前阵子你又累着了。现在虽然吃东西嘴里没味儿,但营养可没少,还是得多吃,多补充维生素,对身体有好处。” “嗯。”棠玉知道沈烈也是为自己好,便乖乖的吃了一整只苹果,又喝了一杯牛奶。 于他而言,吃,原本是最愉快的一件事,如今,倒反而成了一件负担,心里不是不难过的。但沈烈的温柔,却似一阵及时雨,知道他相信自己,知道他呵护着自己,知道有了他,自己不必独自一人面对这困厄。于是,心中就有一种更坚韧的坚强,似幼芽般,茁壮成长。 铺床的时候,沈烈意外的从枕头底下翻出两个小药瓶,看了看说明,却是治疗失眠和焦虑症之类的药物,打开一瞧,已经消耗了大半。 “小玉,怎么你一直在吃这些药?” “这是上次戚哥带我去看李医生的时候配的,”棠玉不以为意,便随口解释道:“那阵子工作忙,晚上又睡不着,吃了这药倒治好了,所以就一直吃着。” “这种药可不能胡乱吃,还是少碰为妙!”沈烈正想把药收到药箱里去,突然脑中一个激灵,刚才他在网上查失去味觉的病症资料时,似乎曾看到过相关药物引起病症的片段。 这么一想,沈烈赶紧把药往床头柜上一搁,重新打开电脑找到那个自己收藏的那个医学网页。果然,里面有一段话,正是说有不少药物,如抗抑郁药、抗生素、还有戒毒的一些药物,若长期服用,有可能引起味觉失灵。 棠玉服用的这两瓶,不正是抗抑郁之类的药么!更何况,唐煜的身体,以前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有嗑药史。棠玉虽然现在不再吸食,但身体或许曾被毒品侵蚀……难道,棠玉的味觉出了问题,是因为服用了这两瓶药物的缘故? “一定就是这原因!”沈烈握手成拳,狠狠的砸在床上,棠玉和小猫一左一右原本正凑在他身边一起看着电脑,顿时被他这突然一吼吓了一跳。丢丢胆子小,更是滋溜一下蹦下了床,躲衣帽间去了。 “瞧你,这一惊一乍的,把猫给吓着了!”棠玉抱怨了一声,赶紧跳下床去衣帽间把丢丢抱回来。 沈烈这会儿心里正激动,一把拉过棠玉,把他怀中碍事的猫拎出来扔到一边,举起电脑就把上头的文章示意给他看,“小玉,你瞧,你吃的这些药可也能引发味觉的障碍,赶紧那药再不能吃了!戚长安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折腾的这叫什么事儿!我还指望着他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照顾你呢,真是白瞎了!” “人戚哥也是好心,他带我去看病又不是故意害我。要知道你背后这么埋汰他,一定被你气死。”虽然跟戚长安不对付,但帮理不帮亲的棠玉反倒还帮他说了几句。 沈烈余怒未消地将那两瓶药扔进垃圾桶,搂着棠玉柔声道:“咱不吃这破药!赶明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滋补滋补,工作上的事再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吃好、睡好、休息好。我再帮你安排一个运动计划,只要身体底子好,什么病都会好起来!” 熄了灯,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棠玉枕着枕头侧过身和沈烈面对着面。黑暗中,男人的眼睛如黑曜石般晶亮,让人看了,莫名的就会安心。 “有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棠玉小声的道:“只是,我有点担心甜品大师的总决赛。好不容易赢了荷兰分站赛的冠军拿了门票,如果我的味觉一直不恢复,那可就糟了……” “小玉,千万别这么想!决赛在五月底,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你的味觉一定会恢复。更何况,你心地善良,为人又正直,待人处事都宽容无私,老天怎么忍心欺负你。”几个月没剪头发,棠玉额际的发丝有点长有点凌乱,沈烈伸出手,温柔地替小孩将头发抚平,体贴的安慰道:“便是今年比赛不成功,三年后还可以再来,你还年轻着呢,怕啥!” 棠玉心中一暖,顽皮的揪着男人秃瓢脑袋顶上长了半茬的短发,撒娇道:“什么三年后再来,我才不要!我偏要今年就赢!秃驴,你是不是担心我赢了就打破了你保持的那个年龄的纪录啊?” “好哇!敢骂我秃驴?!还想着打破我的纪录?!野心不小嘛!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沈烈笑骂着,翻身压在小家伙的身上,压住他的双手正要强吻,却突兀地直起身子“嗷”的一声长嚎。 棠玉被他吓了一跳,忙半支起身子紧张的问道:“烈,你怎么了?” “臭……小……猫!咬我的脚唉唉唉哟!” 棠玉掀起被子一瞧,可不是,丢丢蹲在床尾,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正用两个爪子捧着男人的左脚,跟啃猪蹄似的咬着不松嘴呢。 “谁让你刚才丢他,该!” 小孩拍着床,正放声大笑,下一秒已是被野兽般的男人扑倒。但随即落下来的吻,却是那般的温柔,细腻舔舐,怜爱磨蹭,如煦暖春风,拂过这一室的轻柔蜜意。 虽然失去了味觉,但棠玉却分明的感受到了甜蜜。这样的一个吻,并没有太多情欲的成分,却因此而更显得让人弥足珍惜。 在这样的一个重逢夜晚,就让这份爱矢志不移,就让这缠绵日久天长。 生活或许还不够完美,但沈烈和棠玉都坚信,幸福,终将会来到。 小剧场: 棠玉:秃驴! 沈烈:严禁这么叫我,违者打屁股一百!→_→ 棠玉:戚长安是大秃驴,你是小秃驴! (*≧▽≦) 沈烈:小七比我小,为毛他反而是大秃驴?【做个秃驴都只能当小的,可气啊可气! 棠玉:他一直都是这个发型,秃得比你早呗,所以乃只能退居第二……啊哟喂……你真打啊! 【被打屁股ing…… 64.坚持,不放弃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人间四月芳菲尽,公寓楼下小花园中的桃花却是开得正绚烂,那一重重的粉色云霞随这春风艳了满园。 但眼见着总决赛一天天临近,自己的味觉却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棠玉渐渐失了耐心。虽然他个性坚强,终究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孩子,这样的折磨日复一复,逼得他越来越焦急,越来越烦躁。 虽然沈烈对他温柔至极,每天工作之余,还想尽办法来帮助他,陪着他练习不靠味觉来做甜品的手感。但做甜品不靠味觉,便只能依循精准的记忆,刻板的称重份量、食材的配比,如此,也不过是重复再重复的已有甜品,而不可能做出新的品类。因此,屡屡的受挫,终于让棠玉的失望一天比一天多,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坏。 这天晚饭后,棠玉照例将今晚练习的甜品——一份烤好的纸杯焦香黄油杏仁蛋糕和一碟香橙鸡尾酒冻糕递到沈烈面前,示意他尝尝看。虽然自己心中对这两道甜品极不满意,但,总还是会怀着一丝希望,希望会有奇迹。 沈烈尝了几口蛋糕,微笑着鼓励道:“蛋糕还不错啊,黄油融合的很到位,杏仁也烤得恰到好处。这碟冻糕,光看外形就很漂亮,鸡尾酒和香橙的颜色真是绝配,摆盘时点缀草莓跳跳糖真是创意独特!” 这话虽说得漂亮,但听到棠玉这种行家的耳朵里,却是让他心凉了半截。 低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做出的这两份甜品,棠玉沉默了片刻,半晌,才抬起眸来,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看起来寂寥而黯然,冷冷的望向正对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呛声道: “骗人!你以为你这样哄我,我就会很开心吗?你以为我真的连自己做的东西是好是坏都分不清吗!” “小玉——” 沈烈正想安慰他几句,控制不住愤怒情绪的小孩已是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又指着那碟香橙鸡尾酒冻糕大声道: “好的冻糕,至少叉子划下去应该很流畅,可是我做的这份你刚才用叉子都叉不进去,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外形、颜色、摆盘?你以为在家里安慰我一下就有用了吗?我就能恢复以前的手艺做出好的甜品了吗?没用!全都没用!只能骗骗自己!” 多日的压抑,使得负面的情绪就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日日夜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偏偏沈烈还一直忍耐着他的坏脾气,反而逼得棠玉到了濒临崩溃的临界点。 将桌面上的冻糕连碟子扫到桌旁的垃圾桶中,在砰的一声脆响中,棠玉赌气般的发泄道: “你不用再骗我,其实我现在做的东西都只配扔进垃圾桶!我根本就是个废物!完了!全完了!半点希望都没有了!还去什么拉斯维加斯参加什么总决赛?去丢人现眼吗?!” 一直以来,沈烈对棠玉的发泄、坏脾气,都只是逆来顺受,明了他心里的苦闷,怜惜他被病症困扰,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作为一个男人,无法让自己心爱之人快乐,作为一个甜品大师,无法让自己的徒弟拿出好的作品,这是他的失责,也是他的耻辱。 但沈烈心中也十分明白,如果棠玉这病不转好,或又他无法解开棠玉心里的结,别说今年拉斯维加斯的甜品大师总决赛绝对没戏,便是他的未来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从餐桌旁站起身来,沈烈取过一方清洁布拭了拭被弄脏的桌子,重新取过一些食材,温言道:“小玉,别泄气,毕竟你失去了味觉,能做到这样,已经很棒了!再试一次,一定会越来越好。” 而棠玉却脱下身上的围裙扔在桌上,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声叫道:“不干了!做了也白做!我现在就是废物点心!只能做一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再也做不出新的甜品,我再也做不了甜品师了!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棠玉!”沈烈赶紧追上楼,卧室的房门却砰的一下被重重的关上。 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喊道:“小玉,你开门让我进去,小玉——” “不开!你就只会哄我,我才不想听你废话!” 花梨木的房门另一边,小孩的声音带了点哭音,人前强扮的坚强,终究敌不过心底深处的脆弱。 “我只会做点心,如果我连这个都干不了,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他那落寞而又冰冷的声音如同玻璃跌落,隔着房门碎了一地。 听着门那边低低的抽泣声,每一个字都仿佛被揉入了深深的绝望,让沈烈的心绞痛难当。棠玉对甜品制作的热爱是天性,他的天赋与生俱来,他的热情亦是根深蒂固,而如今他患上的这个病,却剥夺了他最钟爱的、投入了无数心血的事业与人生,便是再坚强的人,也难免会有绝望的念头。 “小玉,千万别这么想。哪怕真的做不了甜品,这世上,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你想,之前我不在的时候,你甚至能够管理起七家黑天鹅连锁店的营运!你根本没有学过经营管理,但你却能把店铺管理的那么好,还抗过了那阵子的负面新闻!所以,小玉,你听我说,你还年轻,你还有许多潜力和才能有待挖掘。别轻易的自暴自弃,老天关了一扇门,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把店子经营的再好又怎么样?你以为我喜欢做这些事?这些工作我都是为你做的,不是为我自己做的!”棠玉慢慢地滑下来,抱着膝坐在门角,嘶声道:“我不自暴自弃又有什么用?我努力了这么多天,又有什么用?根本都是白费功夫!什么潜力才能,我不稀罕,我只想做点心,你懂吗?我现在做不了了,你懂吗!” “小玉,你先冷静一下。”顺着门,沈烈叹了口气,也倚坐了下来,仿佛这疲惫快要把自己都拖垮了。虽然生病的并不是自己,但沈烈内心所受到的折磨,一点都不亚于棠玉本身,甚至,更多了一份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 “你能耐,你冷静,反正生病的不是你!” 个性再好,棠玉毕竟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今晚一直被他呛声,承受着他无数怒气,沈烈也并不介意。他心中明白,此时此刻,棠玉除了向自己发泄,还能拿谁当出气筒呢。他的情绪压抑了太久,今天爆发一下也好,至少减少了憋在心里闷出病来的可能性。 房门的两边,一时都沉默了很久。唯有走廊尽头的窗,流泻着几缕月光,静静的洒落那一片清薄如溪水的光影。 其实沈烈内心怎么可能冷静,为着棠玉的病一直不见好,他一直处在心急如焚的状态。但眼前清冷的月色,却让他稍许平静了下来。 “小玉,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他换了一个话题,试着让对方也平静下来。 门背后的棠玉微微一怔,沈烈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而且还是把自己当作他那讨厌弟弟的情况下,关于个中原因,自己倒也真的没有追根究底的想过。如今想来,无非就是—— “我人好呗!” 小孩回答的如此直截了当,让沈烈淡淡一笑,随即又温柔的道:“我很讨厌唐煜,原因你也知道,你却和他有太多的不同。我喜欢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做紫薯莲子花生酥时那种专注的样子,我也喜欢你在黑天鹅干清洁杂活时也一丝不苟的样子,我更喜欢你偷偷学着做西点时认真努力的样子。哪怕那时我对你那么凶,一直刁难你,你也没有皱过眉头,只要对你有小小的夸奖,你都会对我笑得像小太阳一样。” 说到这儿,沈烈低声的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小玉,那时候的我,其实心里挺阴暗的,老提防着你。所以,每当你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都仿佛把我从黑暗中拉到阳光下,让我被动的明媚了一把。虽然那时候我嘴上从没承认过,但我心里明白,我已经喜欢上你。后来我误会你,你离开,我又重新找到你,看到你条件那么艰苦,工作也比在黑天鹅辛苦,却依旧自强自立,没有堕落,没有去和曹峻那伙人同流合污,而是尽自己的努力生活着,我就知道,爱上你是我认识你以来唯一没有做错的事。” “沈烈……”门的那一边,棠玉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沈烈站起身,隔着门,一字一字的对着他道:“小玉,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人好,更是因为喜欢你做事认真,喜欢你为梦想努力,喜欢你凡事都坚韧不放弃……” “咔嚓”一声,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站在沈烈面前的棠玉,已是泪流满面。 “那现在的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是不是让你不喜欢了?” 沈烈没有说话,只是跨前一步将他紧紧的圈在自己的臂弯中。这样的问题又何必回答,彼此的心紧紧的依靠在一起,跳动着同样的节奏,比千言万语都强。 “我都觉得自己糟透了,还对你乱发脾气。”棠玉拉起男人衬衫的领口擦了擦眼泪,窝在他怀中耷拉着小脑袋,洇湿了的眼睫毛委屈的扇动着,又偷偷抬起头来拿眼瞧着沈烈。 这张湿漉漉的皱巴巴的小脸真是让沈烈打心眼里疼惜,牵着他的手拉他进了卧室里的浴室,拿毛巾打了把热水拧得蓬蓬松松的,温柔的帮小孩把哭花的脸蛋擦了干净,这才轻声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记得你最开始、最好的那一面。既然爱了,我当然不会放弃你。记住,无论怎样,都有我坚定的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才擦干净的眼睛,又汹涌上难以抑制的泪珠。棠玉仰起头,努力的不让眼泪流下来,心中却已是柔软的一塌糊涂。 真好,自己没有爱错人。来到这个世界,虽然遇上那么多不顺心的事,但有这样一个无论如何都会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的人站在自己身边,已是多么难得的幸运。 “生病的事,也别着急,更别灰心。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沈烈放下毛巾,用拇指轻轻擦去小家伙眼角的泪痕,笑着道:“你有没有听过贝多芬的故事?” “好像在书里看过,是一个音乐家?”从异世穿越而来的棠玉并不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那样,对这位著名的音乐家耳熟能详,只是隐约记得他看过的某本书里提过这样一位人物。 沈烈简短的描述了贝多芬的一生,“这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音乐家,年少成名,创作了许多流传于世的音乐曲目。但到了中年,贝多芬耳朵生了病,和甜品师失去味觉一样,音乐家失去听力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所以,耳聋之后,他一度也很绝望。听不到美妙的音乐,于他而言,人生都似乎不值得再活下去了。” “那……然后呢?”棠玉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猜到了一些沈烈对着自己说这个故事的用意。 沈烈一脸认真的道:“但贝多芬没有被这病打倒,他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虽然失去了听力,他却还是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并谱写了诸如《第九交响曲》等一系列优秀并且伟大的作品,流传至今,依旧是不朽的名作!” 棠玉扁了扁嘴,不服气的道:“人家是大人物、大音乐家,我可比不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甜品师而已。” “谁说要你和他比呢!”沈烈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做自己就好,只要能跨过自己心里那个坎,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了不起的大人物。” “你就只会哄我。”棠玉半嗔半恼的瞟了男人一眼,但眼中却已重新焕发了些许光芒。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帮你克服困难重新站起来,不也就是帮我自己。” 不得不承认,沈烈说的有情有理,棠玉回想自己这阵子总是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也不由得有些惭愧。 “刚才我摔门,有没有撞疼你?”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想道歉,却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鼻子都差点撞扁了呢!”男人用甜腻的口吻抱怨着,“下次可不许对我这么凶,要是破了相,可怎么办!” 棠玉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狠狠的刮了下他那挺拔的鼻梁,笑着道:“破相了才好呢,省得你在外面老是招蜂引蝶的!上次来黑天鹅拍广告的那个女模特一个劲打你电话是怎么回事我还没空问你呢!” “别刮鼻子,疼着呢。”沈烈抓住棠玉的手搂住他的腰,又嘿嘿一笑道:“这算什么事儿,别瞎想!哪怕她把我电话打破了也没用,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那按你这么说,你是对男人硬得起来,难怪你老缠着那个卫视台的男主持人,还请人吃饭!走在路上长得好看的男人你也都会多看两眼!”一边说,棠玉一边拿过水台上的毛巾作势就要抽打他。 “这醋吃的不讲理,请人吃饭那还不是为了工作上的事儿……”沈烈被棠玉追得满屋子乱窜,那好死不死的小肥猫也趁机加入凑热闹。 “在马路上看帅哥美女什么的,也是误会,我们做甜品师的不就是对一切美的东西都会敏感。服饰的搭配,颜色的拼接,靓丽的人或物,都是灵感的源泉!”转守为攻,沈烈出其不意的将追杀过来的棠玉拦腰抱着滚倒在床上,笑容晏晏。 虽这样解释着,但男人还是软了语气:“总之,下次马路上再不敢看别人了!只看你还不成么!” “必须只能看我!”棠玉用毛巾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脸靠近自己,又笑着补充道:“这辈子都只能看我!” 沈烈望着这笑,心中又是宽慰,又是酸楚,伸出手顺着他那上翘的嘴角抚过他这个近日难得的俏皮笑容,呢喃道:“只要能看到你跟以前一样开心,一样的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就一直爱我。”棠玉心中一暖,主动的啄了啄男人的唇。 “一直爱你!”沈烈也回啄了一下。 “一直做饭给我吃。”虽然嘴里没味儿,可饭还得吃。 “三餐全包!”于沈烈而言,这是小菜一碟。 “给小猫洗厕所的事你干。”想了又想,棠玉又补充了一条。 “喂食你去,洗厕所我来!”男人拍胸脯保证。 “喵……”丢丢在旁边得意的叫唤了一声。 月色澹澹,爱意绵绵,情人间的这份甜蜜温馨似淡薄的胭脂,弥漫在彼此的身边。 哪怕人生再多的挫折,有爱在身边,便是希望,便是温暖。 65.玉观音保佑小玉好起来 这一回,沈烈彻底改变了方式,他不再逼着棠玉天天重复练习甜品制作,而是趁着店铺经营稳定下来的这阵子,带着他出门四下里逛逛山水散散心,让他索性甩下心理包袱,利用大自然的美景来放松心灵。 原本想带他去南海度假,但棠玉不会游泳,又特别的怕水,沈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带他去爬爬山,去看林海苍莽,去看云海日出。 棠玉自来到这个世界,基本上还没出门游玩过,虽说去了一趟荷兰,但几乎每天都在酒店比赛,偶尔出去了几次,也不过是沈烈带着他穿街走巷的吃吃点心而已。在国内的时候更是没怎么玩过,以前沈烈待自己不够好的时候自然不会带他出门旅游,后来两人和好了,却又遇上一连串的事儿分不开身。 因此,这一回沈烈带着他出门旅游,可真是让还是少年心性的他欢呼雀跃、兴奋不已。 还没到目的地,一路上棠玉便叽叽喳喳的开心得不得了,沿途的风景于他而言已是美不胜收,那些高低起伏的山峦,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农田更是让他倍感亲切。 “沈烈你快看,油菜花!开得多美呀!”棠玉贪婪的嗅着空气中清爽宜人的花香,心情亦被那片花海染成欢快明亮的嫩黄色。 小孩的兴奋劲儿让沈烈也不由得会心一笑,温言问道:“小玉,你的老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农田?” “那可不,一大片一大片的,一到春天,就开满了油菜花。自从进了皇宫,又来了你这儿,我都好久没见着这景象了……” 汽车飞驰而过,那一田田一簇簇的油菜花开得漫山遍野,那郁郁葱葱的一片鲜黄,那沁人心脾的一片清芬,都无休止的勾起了棠玉那些遥远而又快乐的回忆。 “小玉,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只要一抽出空来,就带你出来玩儿。咱国土辽阔景色优美,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呢。” “哎!”棠玉笑眯眯的应着,回过头来想了想,又一脸认真的道:“不过咱们俩也不能尽贪玩,店里的生意还要照顾着,一年出来玩上那么两三回,也就够了。” 沈烈听得哈哈大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小孩被风吹乱的发,亲昵的道:“我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功德,叫我这辈子找着你这么好的宝贝,处处贴心,真是叫我怎么疼你都不够。” “那你就多疼我一点呗,我又不会嫌多。”车中传来的欢声笑话,随着风,自那片嫩黄的花海中潮起潮落,在公路的两旁,轻轻的荡漾开去。 下午的时候,已到了目的地朱家尖,隔海相望,有着“海天佛山”之称的普陀山云雾蒸蔚,仿佛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宁静与安详。 沈烈选择这里,一是距离比较近,二是普陀山并不太高,游玩起来不至于让棠玉太累,三是这儿是观音宝山,他虽不信佛,却也满心希冀着观音菩萨的大慈悲能给被怪病困扰的棠玉带去一份奇迹。 新鲜的海风让棠玉也大起胆子随着沈烈在沙滩逛了一回,这儿的海港桅樯林立很是繁荣,每逢渔季总有不计其数的渔船来往穿梭,因此海鲜、海货都是又新鲜,品种又丰富。 沈烈带着棠玉去街边的小店吃海鲜的时候,棠玉意外的发现自己似乎能够尝出一点海鲜的腥味儿,不知是因为近日来轻松愉快的心情,还是这海鲜浓厚的味觉刺激。但因为这感觉还不太明显,因此棠玉也就悄悄的藏在心里,没和沈烈说,怕日后又是空欢喜一场,反而让人更难受。 但棠玉的胃口有所好转,已是令沈烈喜不自胜,暗衬自己下对了这步棋,只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些想到出门旅游散心的主意。 为了第二天能早些起来爬山看日出,晚上他们便早早的睡下。翌日凌晨两人精力充沛的爬起床,到了港口,有沈烈一早预订好的私家渔船将他们送往山脚下。 太阳虽然还没升起来,天边却已是有了朦朦胧胧的一些白光,就着这些许光亮,山倒也并不难爬,更何况还有石阶直通山顶,对于沈烈和棠玉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累吗?”携手而行,沈烈毫无倦意,却担心着棠玉,时不时的回首询问。 “这点子山路可不算什么!小时候我到山上去挖笋,还没这样的石板路呢,都是野草丛踩出来的泥石小径。” 无论是哪个世界,山上总是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棠玉深呼吸着,好久都没有享受过山林间这般清新的空气,这世界上样样都比自己以前的家乡要强,就只大城市里的空气被污染的厉害,灰蒙蒙的,哪有自己家乡的空气永远带着一股宜人的舒爽。 “你家不是种田,怎么还在山上种笋?”沈烈最喜欢和他聊那些小时候的事,不仅听来新鲜有趣,更主要的是,棠玉一说起儿时的记忆,兴致也会很好。 “笋是山里人种的,我和邻居家的小伙伴们偷偷的去挖。”棠玉吐了吐舌头,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才又比划着道:“我那时候人小,也背不多,就和邻居家的哥哥们事先带上一条扎好裤腿的旧裤子,挖出来的笋就装在裤腿里头,要是被山里人发现了,把旧裤子往身上一背,在胸口打上结就能撒开腿跑路。” “瞧不出来你这么乖的,小时候居然也干过这种坏事!怎么一次没被抓住过吗?要是被逮住了,可得被打屁股吧!”沈烈在他额头给了一记爆栗,以示惩戒。 “统共就偷偷挖了三回,我跑得快,没被山里人捉住过。但我娘知道了之后把我狠揍了一顿,还让我师傅责罚我。”棠玉抚着额头,扁了扁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想想的确也怪丢人的。” 沈烈扑哧一笑,一把将他拉上山顶,在一方平石上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师傅后来是怎么罚你的?” “还好,师傅可从不打我,只罚我做了三笼笋丝松针包,让我背着去给山里人赔理道歉。师傅说了,无论做什么活计,技为次,德为尊,点心做的再好,品德不佳,也没有人会尊重你,重用你。”坐在石上,棠玉搂着沈烈的肩头,灿眉一笑道:“被师父训了一顿我只好乖乖的送包子上山,还好山里人纯朴又热情,吃了我做的松针包子,还一个劲儿的夸我做的好,末了,还给了我一麻袋嫩笋呢。” “这就对了。”沈烈宠溺的抚了抚棠玉的小脑袋,这小家伙长大后被教得那么乖巧懂事、品行兼优,看来与他幼时的家教以及那位叫位沈千山的师傅,都密不可分。 正说话间,棠玉突然精神抖擞的跳了起来,指着那片云罩雾笼的海平线,惊喜的叫道:“沈烈你看,太阳就要出来了!” 沈烈站起身,搭手远眺,果然,云海飘渺的海平线下,一轮红日正冲破云海,大气磅礴的蒸腾而起。重重叠叠的云层在平静的海面上随风鼓动着,翻滚着,那些绚丽缤纷的绛红、魅紫、瑰黄的云霞仿佛被镀上了淡淡的金光,交替重叠着托出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挥洒着万丈光芒。 这一瞬,聚拢在山间的云雾都似被无形的力劈破开来,眼前的一切顿时清透澄明,近瞰山脚下那碧波万顷,千岛隐现,寺院精舍错落于翠绿丛中,远望海平线日出云海,万道金霞,千重帆影正乘风破浪,这山海间的风光,真是美如画卷。 这如画的山,如歌的水,如梦幻般的日出,似洗涤心灵的圣药,凡俗杂事的烦恼在这时刻都荡然无存,沈烈只觉自己还没求神拜佛呢,灵台已是明空的纤尘不染。 “走,我们拜拜菩萨去!” “你信佛?”棠玉好奇的问了一句,平时可从没见沈烈吃过斋,念过经啊。 “到此宝山中,岂可不信佛!”沈烈似笑非笑的道:“咱们这就叫临时抱佛脚。” 棠玉被逗得一乐,两人便携手往寺庙而去。 这一路上,参天古树随处可见,甚至连这里的水也仿佛通了灵性。那山涧溪流宛若千百年来都生生不息,围绕着这山石嶙峋、藤萝碧树叮咚作响,漫步其间,倒也真有几分恍若仙境的感觉。 因来的早,寺庙里游客还并不多,和尚们仿佛正做着早课,梵音朗朗,令得这到处都是金绘彩画和金身佛像的大殿更添了几分神秘而又庄严的气息。 沈烈带着棠玉给观音菩萨上了香磕了头,就被小沙弥请入内室陪长老喝茶去了,留了棠玉一人在大殿里东摸摸西看看。他本也不信佛,但这庙中的佛像法相端庄,也令他颇有几分敬畏之心。 兜了一圈,小孩又去瞧了眼功德薄,上头沈烈捐的那笔款子让他吓了一大跳,那可真是好大的一笔功德啊,也真够虔诚的了。 棠玉有些心疼的盯着那功德薄上的数字好半天,那目光差不多都能将那薄薄的本子钻出两个洞来。直到那厢长老将沈烈送出禅房,他才回过神来。 “跟长老在聊什么呢,是不是请你吃素斋呢?”小玉还在肉疼那钱,花了那么一大笔钱,吃金喝银也补不回来啊。 “你满脑袋只有吃!”沈烈微笑着张开手掌,却是一块半透明的翠绿玉石雕刻而成的观音躺在他的掌心。那翡翠绿色通透,深邃而幽亮,显见得是其价不菲的上佳之品。 “咦?好漂亮的玉观音。”棠玉伸手轻抚着那玉石细滑精致的雕工,惊叹不已。 沈烈解开系着玉观音的红绳,亲手帮棠玉挂在颈中,温柔的道:“知道你喜欢玉佩,这观音是特别请长老护持过的,你日夜戴着,既是养护心神,也能袪秽辟邪。” 垂着头将那玉观音贴身收好,那冰凉的玉石上还有着沈烈掌心的温度,让棠玉感觉连心窝子都被熨贴的暖和了起来。哪能不知他心意呢,为了自己这病,他可是费尽了心思,甚至不昔求神拜佛。如此用心良苦,又岂能不让自己满心感动。 “告诉你一桩好事儿!”走出山门的时候,棠玉对着沈烈灿然一笑。 “什么事儿?”沈烈牵着他的手,漫步在这红花绿树的山间林荫道上,好奇的问。 “阿弥佗佛,只怕是你的虔诚到了,菩萨显灵来了。”棠玉俏皮的朝他眨眨眼,决定不再隐瞒自己味觉似有恢复迹象的好消息。 “真的?小玉,是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啊!”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沈烈欣喜若狂,简直有点语无伦次。 “你别急,还只是稍微有点儿感觉,也不一定是好了呢。原本我还不打算先和你说,准备再好一点再告诉你的呢。”见了沈烈激动的模样,棠玉也不由得笑了,捂着他脸小声的道:“你也小声点儿,佛门圣地,哪容你大呼小叫的放肆。” “我能不激动吗,小玉,你要是真能好起来——”枝桠蟠螭相结的古樟树下,沈烈旁若无人的与棠玉紧紧相拥,一向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泄漏情绪的他,这一瞬,眼眶居然也有点湿了。 “我一定会好起来的。”本应是高兴的事儿,四目相望,两人的眼眶子却都有点红红的。 我一定会好起来。棠玉在心底坚定而又重复的说着,这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66.甜蜜的测试游戏 吃饭的时候沈烈点了一桌子的菜,让棠玉每道菜都尝尝,看看他味觉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这也太浪费了,这么多菜,哪能吃得完呢。”棠玉天性节俭,从不喜欢铺张浪费。 “先甭管那么多,你尝尝这些菜的味道,看看能不能吃出咸淡来。”沈烈将一碟仙贝西芹百合挪到棠玉的面前,他今天特地点了这些比较清淡的菜肴,就是怕棠玉味觉才有好转,太重口的菜系反而会使他的味蕾太受刺激。 棠玉夹了一片百合,又尝了一块仙贝,向着沈烈微微点了点头。的确,他现在舌尖的感觉能分辨一些咸淡的感觉,但并没有完全恢复。要知道,以前的他,味觉十分敏感,任何一道菜或甜品一到他嘴里,他都能尝出其中所用的食材和调味品的种类,甚至还能立马想像得出来如何增减食材或调味品来使其更美味。 但现在,他不过只能勉强尝出一些咸淡来,而且,便是这种感觉亦仿佛云中看月、雾里看花,并不太清晰。 沈烈非常仔细的询问了棠玉对菜品的感觉,又安慰他别泄气,“千万别急,原本你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现在已经能尝出一些咸淡,说明味蕾的感受正在慢慢恢复!咱们这就回家,我拿一些食材来给你尝试分辨,或许会让你感官更直观一些。” “我才不急呢,你点了这么多菜,咱别急着走啊,等我多吃一点。”棠玉塞了满嘴的菜在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沈烈一边给他盛汤布菜,一边含笑看着小孩埋头大吃,很久没见他这般狼吞虎咽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怀念。 回到家中,洗过澡后,棠玉比沈烈还要着急的直奔厨房,弄了一堆食材和调味料摆在餐桌上,一一试着品尝味道。 “这可不行!你都知道是什么食材了,再怎么尝,心里也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感觉,作不得数。” 在棠玉疑惑的目光中,沈烈调暗了餐厅的光线,笑着解开他身上的浴袍带子,却将这根月光蓝的丝绸浴带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餐桌上方的磨纱手工拉丝垂吊灯被一盏盏的关闭,只留有二三盏壁灯散发出柔和的桔色光芒。棠玉被蒙上眼睛,眼前更是一暗,只有一些隐约的浅蓝色光影,却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 从来没有过这种视觉被束缚的经历,棠玉不免有些紧张,站在餐桌旁摸索着拉住男人的手,小声的抗议道:“烈……蒙上我的眼睛干嘛呢,这样一弄我可什么都瞧不见啦!” “瞧不见才好呢,失去视觉的辅助,你可以专注在你的味觉和嗅觉上。”沈烈将牵住自己的小孩轻轻一拉,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怀中。 因身上浴袍的带子被抽去,宽大的丝绸浴袍已是整个儿敞了开来,男人温暖的手掌搂着自己的腰,修长的手指正触摸在自己最最怕痒的腰侧,顿时让棠玉全身的肌肤都下意识的紧绷了起来。 而且这样亲昵的坐姿,更是让棠玉觉得有点口干舌燥。看是的确看不见了,但敏感起来的可不止味觉和嗅觉啊,混蛋! 沈烈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怀中的小东西此刻有多么局促不安,他从餐桌陈列着的各色食材调料中取过一样,递送到棠玉的唇边,低声道:“尝尝看。” 被递到自己唇边的东西有强烈而又刺激的香味,若是平时,棠玉不用尝就能喊出它的名字,因为这种植物在甜品中会经常被用到。但这会儿自己被蒙着眼睛,他便还是伸出舌尖尝了一尝来确认,虽然他的味觉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单独尝一样食材果然敏感度要更高一些。 但毕竟味觉还没有恢复的太好,若是光尝其味,棠玉还无法确定,但加上它那独特的气味,应该是罗勒无疑。 “甜罗勒?对吗?”棠玉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忘了自己被蒙着眼睛呢,哪里能看到沈烈的表情。 “猜对了。”沈烈笑着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吻,以示鼓励,随即又取过另一只小罐里的绿色植物,“来,再尝尝这个。” 还没尝到,棠玉已是闻到此物馥郁的芬芳,仿佛是茶叶的香味,但尝在口中味道却似乎有些辛辣,用心品味,更隐隐有些发苦。 “迷迭香?” “不错,又被你猜对了!小玉,今晚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才行!”见棠玉果然是味觉有所恢复,沈烈更是欢欣不已,于是再接再厉又取过另一片绿色的叶子,让棠玉品尝。 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弥散在鼻尖,棠玉才尝了一下,便笑着道:“这次是薄荷叶!” 新鲜薄荷也常用于制作甜点,用来提味或点缀,那片叶子被棠玉含在口中的清凉味道虽是淡淡的,但他依旧不会认错。 棠玉连连猜中,自然让沈烈大为激动,但这三样植物都是甜品中常用的食材,又都有着强烈而又独特的气味,因此便是猜对了,也或许是因为有嗅觉的帮助。为了解他目前的味觉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沈烈又挑了几样没有太多气味的食材来让他分辨。 当尝到莲心的时候,棠玉不由得皱了眉,扭过脸撒娇般嚷嚷道:“莲心好苦,不许给我尝苦的东西。现在我嘴巴里别的味儿都淡淡的,就苦味特别强烈。” 小家伙的脸蛋上透出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娇嫩的身子又在自己的怀中扭来扭去,浴袍被扯得敞的更开,露出他那莹润如雪的肌肤和小鹿一样流畅优雅的身体曲线。沈烈将搂在他腰间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不知不觉中,自己小腹以下的部位开始有火苗蹿了起来。 “老天很公平,既然让你尝到了苦的滋味,也一定会让你尝到甜的。”沈烈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蜂蜜送到棠玉的唇边。 “你最会哄我,要是再喂我吃苦的东西,我一定吐到你嘴巴里去。”棠玉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在沈烈指尖轻轻一舔,这才转怒为笑道:“蜂蜜。” 手指被舔过的感觉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样,顿时,便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指逆流而涌遍全身。 “再仔细尝一尝,是哪一种?荆花蜜、枣花蜜、槐花蜜、还是荔枝蜜?” 橘色的壁灯暧昧迷离,而男人沙哑的声音更是带了一丝诱哄的气息。 若是自己味觉好的时候,自然一口便能猜出是哪一款蜂蜜,甚至,连蜂蜜成分的好坏,都能分辨得出来。但这会儿味觉才略有恢复,酸甜苦辣已是没有问题,但具体到这么细分的环节,棠玉还是有些吃不准。更何况眼睛被蒙着,也不能靠蜂蜜的颜色来分辨。 “甜甜润润的,又有点酸,是荆花蜜吗?” 不太确定的棠玉便捧着沈烈的手,先伸出舌尖来回的将他的手指舔了一舔,随后又含在口中细细的吸吮着品尝其味。 眼瞅着那软软糯糯的小舌就在自己的眼前扫过自己的指尖,那嫩润嫣红的小嘴更将自己的手指不停的吸吮吞吐。这令人血脉贲张的景象让沈烈的身体亦做出诚实的反应,心跳在渐渐加速,体内的欲火更是四下蔓延,一发而不可收拾。 “再猜……”沈烈吹拂在棠玉耳边的气息甜腻而又富诱惑的磁性,而他的手掌亦不规矩的在敞开的浴袍内四下游走,轻揉的摩挲着男孩那如玉凝脂般的肌肤。 “不是荆花蜜吗?” 棠玉疑惑的又捧起沈烈的手指,努力的又舔又含,却察觉到自己身后的男人胯下之物似乎渐渐火热了起来,而且,还明目张胆的硬挺顶着自己的尾骨。而那令人颤栗的温度更是隔着薄薄的一层丝绸紧紧熨贴着自己的身躯。 棠玉这才反映过来自己正含着他手指的姿势是有多暧昧,顿时连耳根子都一下子红透了。 “不猜了不猜了,你又来欺负我!” 小家伙虽被遮住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但那红嘟嘟的小嘴,带了几分薄愠的害羞模样依旧是美得诱人,飞满红霞的小脸蛋,那艳丽的颜色若桃若李,更是分外的惹人疼爱。 “猜不出,就想赖皮么?这可是要罚的!”沈烈低声笑着,将自己那仍被含着的手指轻轻的抵住棠玉那粉嫩柔软的小舌头,像接吻一样扫过他那贝齿、上颚,肆意而又有技巧的撩拨着他口腔中的每一处。 “你才赖皮!这样子,叫我怎么猜……” 蜂蜜的清香芬甜随着男人的指尖在自己唇舌间漫延,让棠玉被这甜腻薰得全身酸软。完全逃不出他的掌心,非但抵抗不了,由于身体那火热的接触,自己的心脏更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扑腾个不停。 “别分心,要专注哦。这次我们来猜一猜我酒柜里的各种酒。”使坏的男人一边用手掌在他浴袍内的赤裸肌肤上四处点火,一边又一丝不苟的将沾了酒液的手指继续撩拨并侵占着棠玉的感官。 沈烈将坐在自己怀中的棠玉双腿拉开分搁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以便让自己能够更方便的给予他那年轻而又健康的身体全面的爱抚。 大腿内侧以及小腹以下都是棠玉的敏感地带,尤其双眼被蒙住让他的触觉比平时还要敏感,因此,没一刻功夫,他已是被抚弄得气息不稳。而且,这样两腿大敞着的姿势更让棠玉倍感羞耻,当沈烈的手隔着底裤的面料温柔的包裹住自己那微微发涨的小嫩芽,时,更是让他含着男人的手指发出含糊不清的喘息声。 年轻的躯体敌不过欲望的诱惑,曾在沈烈身上尝过无数甜蜜滋味的他这次也很快就丢盔弃甲,沉溺在男人挑起的这场热浪中。 “别用手……烈……我要你的……嗯……”棠玉伸出左手向后勾住男人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呢喃着迫不及待的气息。 棠玉此刻向自己娇憨求欢的姿态,更是煽动了沈烈蛰伏在内心的冲动与占有欲。但是,却不必着急。于是,他好整以暇的说: “酒的名字还没有猜出来呢。” 男人恶魔般的声音带着一些金属的颤音,随着他指尖的烈酒那浓烈而又刺激的香味,让被蒙住的双眼,都仿佛涌现了一些令人心神迷乱的颜色。官感被最大程度的开发,像一场派对,让五官和身体都充满了极度眩目的知觉。 “绿……茴香酒?”男人真是过份啊,这种时候,叫人怎么猜。 “哪一个牌子?潘诺?加诺?卡尼尔?还是里卡?”一边逼问,沈烈一边加快了手掌揉捻的速度。 “潘诺……潘诺……”棠玉浑身都在颤抖,仍旧含着男人手指的唇间溢出的声音,更是如被撕裂的丝绸一样破碎不堪。 “看来这样的方式倒很管用,现在的味觉,是不是恢复的更好些了?”沈烈笑容满面,十分满意的给予棠玉最想要的奖赏。 一鼓作气被穿刺到最深处,密径被瞬间填满的感受令棠玉克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喘,挂在椅子扶手上的双腿,亦在这样的刺激下连脚趾都蜷曲了起来。 “宝贝,你含得我好紧。”沈烈最喜欢棠玉现在这样沉醉在情欲中,羞涩而又坦荡荡的追求快感的模样。 “嗯……紧……你不是最喜欢……”棠玉被他说的一阵躁热,似有火种在体内疯狂的燃烧,让他也不由自主的说出这些令人羞耻的话。 男人的巨物似因为这句话又涨大了一圈,开始在自己体内放纵而又狂肆地律动。 身体的每一寸都已经被这毫不留情的索要折腾得疲软燥热,棠玉喘息着将头向后仰,双手胡乱的撕开男人的浴袍,让自己的脊背紧紧贴着他裸露的躯体。感受他那宽阔的胸膛,感受他那野性的肌肉,感受男人那充满力量的线条。 分明什么都看不见,但触觉却变得更为敏感。他在自己体内的每一次动作,每一次变幻角度,变幻速度或力度都分外的鲜明。热力在融化交合的部位,自己那濡湿而又柔嫩的地方,正经历着狂风骤雨般的侵犯,而带来的快感,更是几乎灭顶。 “烈……烈……”棠玉吐气如兰,摸索着回过身搂住男人的脖子,自己的身体像巨浪中的小船,正随着那惊涛骇浪连绵起伏,他只能凭着本能寻到他的唇,随即便急不可待的主动吻住了他。 潘诺茴香酒的余味让彼此都唇齿留香,简简单单的亲吻缠绵便足够令人神魂颠倒。看不见他,反而能让棠玉专心的感受。 感受此刻熏人欲醉,感受此刻柔情似水,更感受到他的炽热,感受到他的温柔,感受到他给自己带来的这潮汐般的快感,感受到彼此结合的灵魂与身体,近得再没有一丝距离。 沈烈在自己口中含了一块巧克力,用甜腻的声音诱哄着小孩再来吻自己。 官感似被引爆,连带着味觉都更灵敏了起来,棠玉与他唇舌相交,那巧克力幼滑的香浓让他觉得这一瞬更是甜蜜美好。 “瑞士巧克力?” “喜欢我给你的奖励么?” 虽然看不见,但棠玉却依然能感觉到男人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可不算,我要吃大龙虾!”棠玉故意使坏夹住了他,不出意料的,听到男人低沉的喘息。 “难道现在的我,你不喜欢吃?”沈烈笑着解开他眼上的浴袍带子,转过他的身子让他面对面坐在自己身上。 “大龙虾偶尔吃,你嘛,我要天天吃!”双眼被蒙了那么久,乍现光明,见到的便是眼前这双含着温暖笑意的眼睛。 棠玉笑着吻住他,唇齿相依,就让甜蜜像那潮汐般的快感,缱绻不息。 67.决战拉斯维加斯 棠玉在早晨醒来的时候,沈烈正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顿时,万道金光洒满一室,吹来的晨风亦是轻轻暖暖的,带着仲春烂漫的花香。 “烈……” 棠玉抱着枕头,小脑袋歪歪的看着正帮自己倒水的男人,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沈烈微笑着坐到床边,将小懒猫从薄被中拉了起来,又递过手中的水杯给他,“是不是昨天把你累坏了,到现在还不想起床?” “哪有,我正在琢磨总决赛的事儿呢。”棠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洒了些许盐的温水,虽然他现在对酸咸甜苦都能尝得出来,但味觉毕竟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在拉斯维加斯举办的甜品大师总决赛就在这个月的月底,局时,将云集三年以来十八站各国分站赛的冠军,还有二、三十名分站赛的第二、第三名将参加外卡赛争夺另二个决赛名额。也就是说,比赛的正赛将有二十位世界上最顶尖的甜品师参加,但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就是勉强去参加,也依旧是相当困难。 沈烈完全明了棠玉的心思,便安慰道:“如果觉得自己的状态还不够好,也可以放弃。三年之后,你的味觉肯定会完全恢复了,那时候还可以再卷土重来嘛!” “沈烈,我不想放弃。我也不怕输,你在荷兰的时候不是说过,任何比赛于我而言都是学习和成长的机会,我好不容易才能赢得这样的机会,当然不会轻易的放弃。”棠玉抬起乌亮的眼睛望着他,清清甜甜的声音透出几分倔强。 沈烈温柔的看着他,那目光似海,包容着赞许和鼓励。早就知道棠玉是这样的个性,哪怕再多挫折,哪怕他也曾有过低落和绝望,但在他这具身体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永不服输的执着和坚韧不拔的意志,一旦他要追求的东西,他决不会轻言放弃。 “沈烈,这次总决赛,你还会去做评委吗?”棠玉搁下手中的水杯从床上爬起身来,昨晚是裸着上身睡的,因此这会儿他身上也就只穿着一条短裤,还有胸前那块翠绿的玉观音在脖子上晃啊晃的,阳光下,那玉石的光芒流转的异常深邃。 “组委会有邀请我,我还没有答应呢。”沈烈取过搭在床尾的睡袍给小孩披上,一边帮他打着结,一边道:“原本我想着,如果你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比赛来回总得有半个月,免得留你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放心。” “我当然要去,咱们俩一起去!”棠玉先是灿眉一笑,随即想起一些事儿,眉头又是一皱,“唉,对了,我们现在关系这么亲密,如果我是选手,你是评委,会不会又被人说三道四的呀!” “没事儿!我打分向来公正,哪一次给过你高分……唉哟喂!” 沈烈话还没说完,耳朵已是被棠玉揪了起来。想起去年冬天在荷兰的那场比赛,棠玉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忍不住囔囔道:“不给高分也就算了,你个大混蛋分明一直给我打的是最低分!所有评委里的最低分!” “那我不是考虑到咱俩关系,这才给你稍微压了点分。”沈烈疼得一咧嘴,双手搂着小孩的腰身哄劝道:“要不是我故意这么做,被曹峻那王八蛋闹出来的那场在法国的听证会,你以为能那么容易通过?你还怨我,你该谢我才是!” 这理由还算中听,棠玉这才勉勉强强的收了手,却依旧还撅着嘴道:“那组委会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又该给我打低分了,我还宁愿你不是评委呢,别的评委都挺喜欢我的,没有谁会刻意压我的分。” “小玉,你是不知道总决赛的评委评分规则,一共七个评委,亮分的时候最高和最低的分是不计入内的。所以呀,我们就算是已经结了婚,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沈烈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俊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顽皮,又逗着棠玉道:“等你赢了总冠军,得了甜品大师的称号,我就娶你。” 知道了总决赛的规则,棠玉这才放下心来,这会儿见沈烈调戏自己,不由得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那要是我没赢呢?” 沈烈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不赢不娶!” “我呸!”棠玉大大的啐了他一口,指使着小猫追上去咬他,“丢丢,上!给我挠他!使劲挠!让他破相!反正他也就是个不要脸皮的家伙!” “唉哟!唉哟!”沈烈被追咬的惨叫连连,不敢跟棠玉对嘴,只瞪着小猫骂道:“肥猫!你有良心没有,怎么光听他的话?要知道,你的厕所可都是大爷我给洗的啊!” 大爷你妹!这家里统共也只有一位大爷,那就是俺!丢丢长长的“喵”了一声,乜斜着眼睛瞟了男人一眼,亮起爪子重新又扑了上去。心道,谁记得你给老子洗厕所呀,俺只记得玉崽给俺喂食! ****** 五月的拉斯维加斯,热浪袭人。 这是一片沙漠中的绿洲,也是全世界最具盛名的赌城。与棠玉曾去过的巴黎、伦敦、阿姆斯特丹这些欧洲城市不同,拉斯维加斯是完完全全的现代化都市。虽然说一百多年前这里还只是荒凉戈壁中的一座小渔村,但因为其博彩业的繁荣发展,如今这里已是每年吸引四千万游客的美食天堂、度假圣地、娱乐之都,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沈烈带着他随处逛了逛,这里的赌场酒店建得一座比一座奢华气派,一座比一座争奇斗艳,简直让棠玉看得错不开眼。虽说他如今也算是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但在面对这座令人眼花缭乱的炫目都市时,视觉上的冲击更要胜过当年进京入了皇宫的惊叹。 “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啊,太奢侈了,我以前所在的皇宫,都没这般金壁辉煌。”站在流动的冰淇淋车旁,棠玉一边吃着沈烈给他买的巧克力冰淇淋球,一边感叹着。 沈烈笑着回应道:“你以前老说我那黑天鹅甜品卖的那么贵,开的是黑店。要知道,这些赌场才真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棠玉点了点头,“这我倒也看得出来,要不是赚大钱的去处,能起这么豪华的大酒店?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大家都知道这钱最后还得被赌场赚了去,那为啥还有那么多人喜欢赌钱?” 沈烈还没回答,冰淇淋车旁一位陌生的亚裔男子却用中文回应了一句:“因为自大的人总认为自己能赢,而投机的人总认为自己会被幸运垂青。” 棠玉一怔,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人一眼,刚才这人没有零钱吃冰淇淋,还是自己请的客呢。更让人分外注意到他的是,这人十分年轻,而且长相极为漂亮,但那和沈烈一样健硕的身躯和淡巧克力色的肌肤,又使得他完全没有脂粉气。虽然此人一直只是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跟自己一样握了一支冰淇淋球在吃,姿态却闲雅的如同电视广告中走出来的世界名模一样。顾盼生辉的一双眼睛,只微微一笑,便有璀璨的光芒随之流转。 “中国人?”这一口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让沈烈微微一笑。 那年轻人朗声笑道:“嗯,不仅是中国人,而且我还经常光顾黑天鹅呢!你一定是黑天鹅的老板吧——刚才一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不得不提一句,你们店里的甜品做得真心赞,我可是百吃不厌。” 没料到在万里之外的美国也能遇上黑天鹅的忠实顾客,沈烈一乐,从口袋中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承蒙厚爱,如果日后要在黑天鹅订庆典蛋糕,打我电话,我可以给一些折扣。” 年轻人将名片收在自己的牛仔裤口袋里,又看了棠玉一眼,含笑问道:“沈老板这是带着男朋友来拉斯维加斯旅游?” “过来参加比赛。”沈烈笑着回望棠玉一眼,两人耳朵上那对一克拉的情侣钻石耳钉实在是闪亮而又抢眼,也难怪就连陌生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这么巧,我也是来比赛的!” “哎?你也是甜品师?”棠玉以为他也是来参加甜品大师赛,但心中却有些奇怪,没听说中国还有别的甜品师有进入这一年度的总决赛呀。 “甜品师?我倒是想呢,可惜我只会吃,不会做。我是来参加世界扑克大赛的,也就是你说的,赌钱来了。”年轻人面带愧色的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一直笑盈盈的望着棠玉。刚才他找不出零钱买冰淇淋,素不相识的棠玉却二话不说便替他付了钱,是以他刚才便一直留心着这对美型而又招人羡慕的恋人。 “你们甜品师的比赛在哪里,如果有空,我一定要去为你加油。” “很巧,和你比赛地在同一个地方,马靴酒店。”沈烈虽不赌牌,但对这个世界上奖金最高的世界扑克大赛,还是有所了解。 “真的这么巧!”年轻人也笑着挑了挑眉,正想和这两位刚认识的朋友攀谈两句,他兜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嗨,我得走了,回头去看你的比赛。还有,谢谢你刚才请我吃冰淇淋!”年轻人临走前,将一枚圆形的东西挥指一弹,稳稳的送到棠玉手中,这才笑着挥手离去。 “咦?”棠玉将这枚圆溜溜的东西拿起来一瞧,却是一枚赌场筹码。 啧,居然是一枚面值一百美金的筹码!沈烈瞟了一眼,笑着对棠玉道:“果然你好心有好报,请人吃50美分的冰淇淋,人家居然回赠给你一百美元的筹码。” 这人出手真阔绰!棠玉望着手中的筹码,吐了吐舌。不过,自己不过请他吃了个冰淇淋而已,怎么好收他这么重的礼,早知道这枚圆溜溜的东西值一百美金,刚才一定不能收下。正想抬头找人还了这礼,但哪里还瞧得见刚才那位年轻男子的踪影。 “小玉,你知道他刚才所说的世界扑克大赛要花多少钱才能参加吗?”棠玉当然摇头,沈烈便笑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参加的是无限注的德州扑克正赛,买入费是一万美金。” “一万!还是美金?!”在心里默算一下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那不得七万人民币啊!棠玉实在想不通砸这么多钱来参加比赛是什么心态。 “门槛虽贵,但奖金更高,冠军大概能拿到一千万美金左右的奖金。”沈烈给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科普了一下世界扑克大赛。 啊?棠玉傻乎乎的举着没有吃完的冰淇淋,说不出话来。一千万……美金……他简直数不清这得一后头得有多少个零。 “沈烈,那咱甜品大师的决赛有奖金不?”被刚才那个庞大的数字震得昏昏乎乎,半晌才醒过神来的小孩眼巴巴的问。 “也有啊!”棠玉星星眼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沈烈笑眯眯的揉了揉他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小脸蛋,随即在他面前用手指比划出一个数字:“二十万美金。虽然并不太多,但当年我赢的这笔钱也算是我的第一桶金呢。” “二十万也不错哎,换成咱毛爷爷有一百多万呢!”棠玉的一双眼睛才晶亮了起来,但随即他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唉,只是我的味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其实吧,就算味觉好好儿的,这比赛能不能赢,也还不好说呢,毕竟另外十九位,都是顶尖的甜品师!更何况我现在不在最佳状态啊……” “愁什么,尽力就是了!”沈烈搂住他的肩,递过一个鼓励的笑容:“走,我们回酒店,帮你再研究一下以往的赛制!” 棠玉撇了撇嘴,表示不屑:“昨晚你也说研究什么作战方案,结果在床上折腾了我一晚。” “谁让你昨儿洗了澡出来连裤子也不穿一条,光溜溜的就钻到我床上来?”沈烈俯下头,咬了咬他的耳朵,笑声暧昧。 “衣服行李都是你收拾的,我那不是一时没找着嘛!”棠玉怕痒的一缩,有些害羞的瞄了他一眼,“今晚我们可得真的研究研究比赛的事儿,你要是再不规矩,我可赶你去睡客厅的沙发。” “遵旨!”沈烈亲昵的搂着棠玉回马靴酒店。 大战在即,今晚,的确该好好的计划一下比赛的正事儿 68.坑爹的小组赛 今年的赛制与以往不同,虽然延用了和以往一样的积分制,但每一轮积分落后面临淘汰的选手,还将再进行一轮压力测试,败者出局,胜者还能重归比赛。这也是考虑了电视转播的需求,使比赛更紧张更刺激更具可看性。当然,这么一来,比赛的变数也将更多、每一轮比赛的结果也将更扣人心弦。 就好比拳击比赛开场前的垫场赛、热身赛,甜品大师总决赛正赛开赛前也举行了外卡赛。外卡赛的精彩程度其实一点也不亚于正赛,因为二十二名外卡赛选手在三天内要进行三轮的比拼,并且只能争夺两个正赛名额,因此比赛也进行的十分紧张激烈。 外卡赛的评委和正赛的人选是一模一样的,因此,沈烈坐上了评委席,而棠玉则到场旁观。外卡赛的参赛选手中,那个来自法国的艾伦是棠玉唯一认识的选手。他们相识于荷兰分站赛,去年十一月的阿姆斯特丹,棠玉以0.5分的微弱优势赢得了冠军,而实力也十分强劲的艾伦只能遗憾的屈居第二。 但棠玉与艾伦的关系在阿姆斯特丹的那一周却是处得不错,虽然棠玉不会法语,艾伦不会中文,但两人通过用蹩脚的英文进行交流,倒也成了朋友。尤其是在法国巴黎那次龙之梦茶食会的活动中,两人还有过合作,因此关系更为密切。 棠玉这次来看外卡赛,主要便是为艾伦加油。让他倍感欣慰的是,艾伦的状态十分不错,连闯三轮击败了另外二十名外卡选手,和另一位美国选手一起杀入了正赛。 “艾伦,恭喜进正赛!这一下,我们可又要同场竞技了。”外卡赛结束后,棠玉第一时间找到艾伦,真诚的向他表示祝贺。 艾伦揽住棠玉行了贴面礼,又关心的问道:“甜心,听说你的味觉出问题了?” 虽然也算是在欧洲呆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对法国人这种热情的贴面礼,棠玉依旧习惯不起来。当然艾伦的嘴巴并没有真正亲到他的脸颊上,但这种普通朋友之间过分的亲昵举动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尤其这个时候沈烈还在一旁笑话自己。 “艾伦,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的?”尴尬之余,棠玉也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生病的这桩事可没跟外人说过啊。 “美食圈可没有秘密,尤其你上次在法国大出风头之后,几家著名的美食杂志和报刊,还有美食类的网站,都经常有你和Leo的消息。”艾伦向站在一旁的沈烈笑了笑,这才又对着棠玉道:“甜心,看到你还能来参加总决赛,真为你高兴!虽然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会少了一个强敌,但还是更高兴能看到你重新站到这里。” “艾伦,谢谢你的关心!”虽然和艾伦并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但这份产生于竞争之中的友情,却也让棠玉感到弥足珍贵。 “我们决赛见!” “加油!决赛见!”年轻的笑容,在拉斯维加斯的烈日之下,皆格外明媚。 时隔半年,再一次踏上更大的赛场,面对更多的评委和观众,棠玉还是免不了有一丝紧张,紧张未知的比赛项目,更担心自己的味觉拖后腿。在主持人一番充满激情的开场词之后,棠玉惊讶的发现,第一轮比赛竟然是团队赛。 二十位决赛选手随机分成四个小组,每组五名成员,而比赛的内容则需要每一组选手在两小时之内,呈现一座展品,与展品主题相关的三道甜品,以及能够体现展品精髓的一道迷你甜品。 团队赛,顾名思义就是要依靠团队之间的配合,五位选手得通力合作,做好沟通与协调,才能呈现一组彼此有关联的完美作品。 但归根结底,这又是个人的比赛,如果表现不出色,就将被淘汰,因此,人人都希望尽力表现出自己的能力,这又与团队合作精神相悖。所以,要赢得这轮比赛,得尽量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才行。 毕竟,四个小组只有得分最高的一组才能全部晋级第二轮比赛,而其他三个小组的十五位选手将全部进入压力测试,只有在压力测试中表现最好的五位选手才会重新得到进入下一轮比赛的机会,那将是一场惨烈的大逃杀。 其实这一轮的比赛内容于棠玉而言,反而是有利的,因为如果组员各发挥所长的话,完全可以由他来做那座展品,而做展品对于味觉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一件事儿。 但糟糕的是,棠玉不幸的遇上了四位个性强势的组员,光作品的主题与创意,大家就足足讨论了十分钟,还没争出个决定来。 棠玉倒是被这座沙漠中的城市激发了灵感,想到一个很好的点子——“梦幻都市”,以拉斯维加斯那些独具魅力的建筑为创意,做出展品与甜品。但他才想发话,就被激烈的争吵给淹没了,就像沙漠中的流沙迅捷的堵满沙谷间的细缝,没有给他留下一丝空隙。 英语普普通通的他,只能闭上嘴巴在心中叹了口气,期待他们能讨论出个好结果来,再争取由自己来做展品。 但便是这一个小小的心愿,也没有达成。组里那位来自加拿大的大嗓门声称自己的绰号就是“展品之王”,将由他来呈现一座无与伦比的展品。 棠玉本着谦逊低调,大家合作的原则,没有与那位“展品之王”就这个环节再次争执浪费团队的时间,而是默默接受了分配给自己的任务。 棠玉所在的小组最终讨论的结果也是以拉斯维加斯为灵感,展品将做成沙漠中一株仙人掌的造型,而三道产品则由棠玉等三人自由发挥做一道带有度假风情的甜品,而与展品相呼应的迷你甜品则由组里唯一的一位女性甜品师来完成。 棠玉赶紧又说了几句,希望能和大家商议一下所用的食材,尽量做到在味道与造型方面能够有所搭配。但之前的争论已花费了太多时间,眼看计时钟已走过了二十分钟,组员们纷纷急着忙碌起来,没有人再想浪费时间讨论这个问题。 这憋屈的团队赛啊,太坑爹了,是哪位组委会成员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赛制啊!坐在评委席上的沈烈关注到棠玉这一组的状态,也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另外三组中,有二组的团队配合都比棠玉这一组要好,互相之间有商有量的,都开展的比较顺利,很快就进入了制作成品的环节。便是所取用的食材,也明显是考量过彼此的搭配。 所以说,团队赛这种事,不仅要看选手的能力,还多少占了点运气的成份,毕竟你一个人做的再好,也赢不了,还得看团队综合的表现。 一百二十分钟转瞬而过,棠玉早已完成了自己的甜品,他看了眼组员的情况,几道甜品外型都还好,只是“展品之王”呈现的那座展品,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难道不是应该是沙漠上的一座仙人掌的造型吗?难道沙漠不应该是细腻而又粗犷的、波浪状的,洒满阳光的颜色吗?难道仙人掌不应该是呈现为绿色的、生机勃勃的形状吗?那片黄色而又粘乎乎的有着让人恶心的颜色的是什么东西?那几根用巧克力做的黑黝黝的又是什么东西?棠玉绝望的想,不知道的人,没准会以为是几根插在黄泥塘里的狼牙棒啊! 再看看另外三个组的成品,这时候,棠玉才充分理解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的真谛。 但无论如何,棠玉对自己的这份甜品,还是有自信的。七位评委来到他们小组所在的呈现桌的时候,“展品之王”呈现的展品显然让他们并不满意,但棠玉所做的热带水果度假派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一片金黄色的沙砾上,巧克力色泽的派慵懒的躺在一片绿叶所代表的绿洲中。切开派时,可以看到漂亮而又细腻的黑色巧克力奶油与白色的百香果奶油,裹在奶油中的是切成小块的沙梨、黑莓、以及用沙梨汁浸泡过的番荔枝,所有的馅料黑白分明,又具质感。 尝在口中,棠玉所做的这款派外皮酥脆,内馅丰富,又极具热带风情与度假的悠闲意境。既与小组“沙漠中的休闲绿洲”的主题十分贴切,又做出了自己的创意,是一道上乘之作。 “内馅的组合虽极美味,但和巧克力的外皮搭配起来还是略显甜腻。”沈烈知道棠玉味觉尚未完全恢复,便还是温柔的提点了一句:“如果整道作品之外用柠檬来提味,会更让人印象深刻。” 棠玉微微嘟起了嘴,低声道:“我做的再好也没用,我们组肯定拿不到最高分了。” 沈烈知他所指,便也一笑道:“别泄气,压力测试是看个人表现的,要加油!” 的确,评委的分数一打出来,棠玉所在的小组只有20.5分,离总分第一的小组差了足有3.5分呢。结果艾伦所在的小组以二十四分赢得这一轮团队赛的胜利,全组五人顺利进入第二轮,而其他三个小组的选手将统统进入到压力测试将再次一争高低。 短暂的十分钟休息之后,十五位选手立马进入了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测试环节。 众目睽睽之下,主席台上的丝绒幕布被掀开,而小小的餐盘中,却只有一只巧克力色的马克杯。十五位选手都发出“咦”的一声,蜂拥而上看个究竟。 然而凑得再近,那杯子里也不过是一杯雪顶咖啡罢了,细腻而又纯白的冰淇淋奶油上,还插着两片薄荷叶、一枚红樱桃。 这,算是什么意思呢?棠玉紧张的思考,难道说,是要用咖啡和冰淇淋为主食材,制作一道与雪顶咖啡相搭配的甜品? 棠玉缓缓的走回自己的料理台,突然心中灵光一现,再回头一看,远远的,主席台上那只马克杯在投聚的灯光下安静而神秘。 知道了!棠玉的嘴角弯起一抹会意的笑容,这次压力测试的主题还真的具有很强的误导性啊,还好,他已完全明白这轮压力测试是要完成一道什么样的甜品!那就是—— 69.惊艳压力测试 这一次压力测试的主题,就是蛋奶酥,若说的更详细一些,则是一道冰冻蛋奶酥! 蛋奶酥不仅在甜品界被誉为甜品之王,更是经常出现在大大小小的甜品比赛中,个中原因,不仅因为蛋奶酥是一道经典的甜品,更是因为它是甜品界公认的最难制作的甜品,更关键的是时间要掌握的精准,不能太晚呈递给评委,否则膨松的酥顶便会垮塌。尤其在比赛中,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呈现出一份完美无暇的蛋奶酥,需要极高超的技艺与心理素质。 想当年沈烈在总决赛,也正是用一道口味和外形都完美绝伦的巧克力树莓蛋奶酥夺得了最后的冠军,赢得了甜品大师的称号。 但这一次,却是有所不同。 蛋奶酥除了烘焙的做法,还有一种冰冻蛋奶酥是无须烘焙的,而是只要冷藏就可以轻松塑形。但这次的比赛,却没这么简单。 托了沈烈是评委的福,让棠玉知道压力测试不可能是一道简单的、让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甜品的环节。它必须是有一个鲜明的主题,而你所呈现的产品必须和主题息息相关。所以,什么做与雪顶咖啡相配的甜品这种想法,比较牵强。 尤其是棠玉第二眼看到那只巧克力色的马克杯时,他的脑中模模糊糊的划过一道影像,他又花了几秒钟仔细思索,发现这杯雪顶咖啡的马克杯外形让他想起沈烈曾为他制作过的一道甜品——冰冻巧克力杯柠檬蛋奶酥。 沈烈是制作蛋奶酥的绝顶高手,而这一道甜品的奇妙之处在于,放置蛋奶酥的杯子是用巧克力制成的,也就是说,整道甜品,从蛋奶酥到杯子,都是可食用的。当初棠玉吃了这道甜品之后,完完全全的被惊艳了,当然他立马就缠着沈烈跟他学习了这道甜品的制作方式。 而这一次,棠玉确信并肯定压力测试的主题,正是要求选手用巧克力做成可食用的杯子,并在杯中做出一份冰冻蛋奶酥。 下意识的回首望向评委席,棠玉向那个正凝视着自己的男人眨了眨眼,旋即,便看到他嘴角浮起一丝只有自己能明了的笑容。沈烈一定明白自己猜出了压力测试的题目!这一瞬,棠玉含笑的眼睛,亦如赛场天棚的聚光灯般闪亮。 这一次,棠玉准备复制沈烈当初的那份甜品,与之有小小不同的是,他还要在奶油中加入罗勒。因为冷冻的蛋奶酥是冷藏制做,味道不显,而加入罗勒可以使这份冷冻蛋奶酥有淡淡的罗勒香,从而弥补嗅觉上的缺憾,并且也可以使蛋奶酥入口更有层次感。 冷藏后的蛋奶酥不同于烘焙的蛋奶酥,充分搅拌好的蛋白和奶油将令其本身的质地非常轻盈绵柔,清爽的柠檬奶油搭配淡淡甘甜的罗勒,这种酸中带甜的口感,不仅清雅宜人,更能很好的平衡巧克力杯的甜腻香浓。而用辣味的姜饼做底,会让人在吃到尾声的时候,更有一份意料之外的惊艳感觉。 棠玉在自己的料理台前忙碌的时候,看到陆续有选手很快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并端上了评委席。 棠玉抬头看了眼计时钟,才过去六十分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所做的产品绝对不会是冷冻蛋奶酥!要知道,蛋奶酥至少得冷藏1、2个小时,再加上液氮定型,不可能更快了。 留在料理台前的选手越来越少,场边观众对于评委点评的前几位选手的作品所发出的议论声却越来越大。在这片喧闹中,棠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去考虑太多别人做得怎么样,无论如何,只有自己做出完美的作品,才有可能在这场残酷的压力测试中杀出一条生路。 最终,棠玉在倒数第三个向评委们呈递了自己的作品。 “巧克力杯柠檬罗勒蛋奶酥。”他的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十分镇定。 现场的大屏幕上,放出了棠玉这款作品的近景镜头,旁边还放上了主席台那只马克杯的近景,两相一对比,现场的观众发现,棠玉所做的这款甜品,甚至连巧克力杯上的花纹都是完全复制的马克杯上的图案。如此完美的细节呈现,顿时又引起了一阵巨浪般的掌声。 “花了三个小时完成压力测试的作品,中国甜心,你对自己的这道作品有什么想法?”望着眼前这只与主席台上那杯盛着雪顶咖啡几乎一模一样的巧克力杯子,几位评委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道甜品我用了酸甜苦辣四种味道,就好像人生一样。”望着坐在评委席最末一位的沈烈,棠玉纯真的脸庞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而场边的观众也渐渐安静了下来,静静聆听这位尚不满二十岁的年轻选手,用清亮的声音阐述他的作品与人生。 “柠檬的酸,罗勒的甜,姜饼的辣,以及巧克力的先苦后甜,还有蛋奶酥的绵软和巧克力杯的坚硬,这一道甜品就能够代表着我这一路的成长历程,让我能够笑对生活里一切的味道。之前的小组赛表现糟糕,但愿这款甜品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能让我在这个比赛中走得更远。” 场边,更是掌声雷动。 不得不说,棠玉的这道甜品,是目前为止,外形上最完美的一道蛋奶酥。高出巧克力杯一大截的那一圈奶油细腻而又光洁平整,顶端又铺着一片剪出波浪边的薄荷叶和一粒红艳艳的小樱桃,样子讨巧而又可爱。那纯白的奶油中,那碎碎的柠檬皮粒,更是恰到好处的丰富了整道甜品的颜色,加入了些微亮眼的色彩。 而当评委们在品尝这道甜品时,柠檬碎在融化了冰晶奶油的舌尖跳舞的感觉,就仿佛山泉滑落悬崖时,在平静而又清流见底的水面上发出“叮咚”的一声。 这道甜品,冰得透彻,凉的入骨,甜的爽口,又多加了那么一点点的酸,以及最后让人完全出乎意料的那么一点点辣,口感层次分明,过渡流畅,简直让人吃得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望着七位评委满意的笑容,棠玉紧绷着的心终于松驰了下来。 结果没有意外,十五位参加压力测试的选手中,棠玉以第一名的成绩得到了三分的额外加分,以总分23.5分进入到下一轮比赛。 “逆境重生的感觉如何?”那个说话像炮弹一样的主持人在第一时间拦住棠玉,询问他对比赛的感受。 “很高兴能冲出重围!”轻松下来的棠玉,表情全都挂在脸上,那是一种欢喜过后的心有余悸,“很可怕的压力测试,还好我猜到了正确的主题。我看到压力测试中有好几位选手都做出了漂亮的作品,只可惜不符合主题要求,最后还是被遗憾的淘汰出局。”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赢,这种等待的确非常煎熬,就算是我没有身在其中,也觉得这是一场很残酷的比赛。”主持人旋即又微笑着问道:“那么,中国甜心,你对接下来的比赛,有信心么?” 棠玉对着摄像机的镜头俏皮的扮了个鬼脸,“我还没有想太多,只求下一轮别再是小组赛!” 小组赛的坑爹程度让主持人和围在一旁的观众都深有体会,听到棠玉的回答都不由得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才不过第一轮的比赛,已是让棠玉充分认识到其困难的程度。面对从容步下评委台过来拥抱自己的沈烈,棠玉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老天,小组赛输掉的时候我都几乎以为自己过不了第一轮!这比赛高手如云,要赢冠军太难太不容易了!我总算知道你当年二十五岁第一次参赛就拿冠军为什么会那么轰动了!” “羡慕了不?其实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了,评委席上另外那几个家伙都在羡慕我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徒弟。那份冰冻蛋奶酥做得绝妙,让他们赞不绝口,都说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 鼓励过后,沈烈又不忘提点棠玉几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瑕疵,细细品尝,在甜品各部分的味道处理上还不够完美。我知道你因为味觉的关系,故意在甜品中使用了酸甜苦辣四味,用这样强烈而又丰富的味觉冲击来掩盖你细节不足之处。但接下来只剩十位选手,比赛的水准会更高,评委的评判要求也将更严酷,绝不能因为赢了这一轮就翘起小尾巴,接下来你一定得更努力才行!” “嗯,我知道!”望着沈烈一脸关切的模样,棠玉心中似有暖流淌过。在生活中,沈烈一直似兄似父的照顾自己宠溺自己,但在工作中只要是涉及甜品制作,他总是会严厉而又耐心的指导自己,帮助自己成长进步,自己能有今天的水准,与他平日的教导密切相关。 可以这么说,棠玉在沈烈身上收获的不仅是甜蜜,而是更多。 拉斯维加斯的酷热在延续,而马靴酒店的这场甜品大师赛的激烈程度亦如火焰蔓延,愈演愈烈。 第二轮的比赛依旧是要淘汰一半的选手,十位选手中,只有积分前五的选手能晋级下一轮。目前为止,棠玉的积分23.5,排名第六,如果这一轮的发挥不能做到完美将积分反超进前五,很可能就要止步于此。 而第二轮的比赛题目,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马卡龙塔。这下观众们是有福了,现场几百几千个色彩缤纷的马卡龙让比赛会场顿时成了彩色的海洋。 在这一环节,选手们都是可着劲儿拼颜色、拼口味,各种奇异绚丽马卡龙层出不穷,那色彩简直五花八门,正应了沈烈曾说过的那句话,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甜品师做不到。但马卡龙变化再多,塔的造型都是差不多,埃菲尔铁塔型,圣诞树形,金字塔形,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延用了这几种造型。 除了棠玉之外。 当拿到题目的时候,棠玉第一件事就是在想造型,马卡龙的颜色口味做得再出挑,也不可能让评委席上见多识广的评委们有惊喜,反而这马卡龙塔的造型倒是得努力创新一下。 回忆起小组赛时自己那个关于都市建筑的构思,棠玉突然想到一座在世界上非常有名的建筑。虽然用那幢造型奇特的大楼来做马卡龙塔会使难度更大,但他知道,已经到了该放手一搏的时候了,此时不尽全力一拼,还更待何时呢? 70.大结局 “茉莉花香草和阳光芒果口味的马卡龙塔。” 棠玉小心翼翼的端上自己的马卡龙塔搁在评委席上,但心里却有些担心。赛场提供的食材室中的茉莉粉似乎有些发酸,所以他调高了一点香草奶油的甜度,但愿不会有什么问题。 和其他选手呈现的作品不同,棠玉端上来的这座马卡龙塔从上到下只有两种口味、两种颜色,不同之处在于这座马卡龙塔的造型,竟像是浮于莲花云端的一弯新月。洒上了食用金粉的阳光芒果马卡龙代表着月色皎洁,而相间其中的浅粉色茉莉香草马卡龙就如同萦绕着月亮的几缕淡淡云霞,整座造型不仅难度高超而且超级美仑美奂,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还没等评委们点评,现场已是掌声如雷,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造型是迪拜的那栋新月大楼!” “无论他拿出什么作品,首先一个外形都十分的赏心悦目!” 评委们热烈的讨论着,如此令人惊艳的马卡龙塔造型,便是在座的评委们也是头一回见识到,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国甜心,还真是不断带给他们惊喜。 “只可惜这款茉莉香草味的马卡龙似乎偏甜了些。” 棠玉还没来得及高兴,耳边又飘来一句评语,让他紧张的将垂在身前的双手都绞在了一起。果然!还是自己的味觉拖了后腿!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懊恼,经历了那么艰苦的三场比赛,如果就此倒下,还真是有丝不甘心啊…… 然而让棠玉欣慰的是,他这座马卡龙塔的独特外形给他加足了分,最终他还是以46分的总分排名第五有惊无险的闯入了第三轮半决赛。 五进三的半决赛难度更大,要求五位选手呈现三道甜品,分别代表自己人生中的三个经典时刻:最难忘的时刻,最荣耀的时刻,以及,最重要的时刻。 经过了三天的淘汰赛,比赛场地显得多少有些空阔了些,原本二十张料理台,现在只剩下四分之一。五位闯入半决赛的甜品高手,在看到题目的刹那间,都或长或短的陷入了沉思。 棠玉也是如此。静静的回顾他这十九年的人生,可谓是波澜起伏坎坷不断:少年成名的骄傲,蒙冤受害的绝望,陌生世界的彷徨,冒名顶替的无奈,不被信任的伤害,自强不息的奋斗,重获爱情的甜蜜,担负责任的艰辛,失去味觉的崩溃,到最后,还是靠着沈烈的支持与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又站到了这里。 短短的十九年,他有着太多无法忘却,值得记念的时刻,他又该如何选择?做出怎样的三道甜品,来呈现给评委,呈现给观众,呈现给自己?在五位选手中,自己的积分最低,如果就在此刻止步,要留一些什么样的记念给到自己? 这纠结的时候,棠玉总会下意识的去寻找沈烈的目光。四目相望,这世间的一切,这喧闹的一切都仿佛在一刻静止,就这么安静的凝视着,让彼此的灵魂在眼中交融。那是一片温柔似水的地方,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薰衣草在彼此的心湖岸边悄悄的绽放,宁静、美丽、安详。 “无论如何,我都为你骄傲。” 棠玉看到沈烈用口型对着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虽隔得那么遥远,但他的气息仿佛就暖暖的呵在自己的额前,像羽毛般轻盈的拂过,那感觉如此温柔,让自己心中的情绪顿时满满的似要涨裂开来。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幸福!如果要问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就是能够与他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 这一瞬,棠玉眼中有些潮湿,而心中却拿定了主意,决定了他将要呈现的三道甜品。 一百五十分钟的半决赛比赛时间飞驰而过,五位选手都准备好了自己的三道经典时刻作品,而七位评委则一起走下评委席,来到选手的料理台前,开始逐一品尝并评价他们的作品。 棠玉因为积分排名第五,因此他所在的料理台排在最后一张。当评委们评判过前四位选手的作品,开始向他走来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剧烈的跳动起来。 “请介绍你的作品。”沈烈含着笑,用目光让棠玉放松下来。 棠玉揭开了食盒盖,端出了他的第一道甜品——最难忘的时刻。“八宝金乳酪”,那道处在噩梦中的、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本人再也没有尝试过的甜品。 只见七只鲜橙制成的小碗从蒂头部分割开一个顶盖,里面的果肉已被挖空,注满了奶香浓郁的乳酪。而枸杞、莲子、桂圆、百合、杏仁、红小豆、绿豆、花生这八宝似一粒粒洒落的珍珠,五颜六色的分布在金黄色的乳酪中。用鲜橙做容器,更是使这道冷藏的甜品散发出淡淡的橙香,和乳酪本身的奶香融合在一起,分外的清新诱人。 几位评委品尝了之后都纷纷点头,其中一位忍不住问道:“甜心,为什么选择这样一道甜品来代表你最难忘的时刻呢?” “这一道八宝金乳酪是中国传统的宫庭美食,它既代表了我的过去,也代表了我进入新世界的开始。”棠玉脸上挂着笑容,从容不迫的解释道:“从那以后,我开始接触并学习西式甜品,西式甜品为大众所接受并喜爱,但中式甜品也有许多经典的作品,我希望更好的融合中西甜品,为大家呈现更多美味。” 沈烈在一旁听得直笑,小家伙就是能说会道,说出来的话又特别讨人喜欢,难怪评委和观众都爱他。 荣耀时刻棠玉呈现的是七份迷你夏洛特皇冠蛋糕,在荷兰夺冠的那一瞬,自然是他万丈荣光的时候。能将夏洛特蛋糕做得好并不稀罕,稀罕的是棠玉所做的迷你型夏洛特蛋糕只有核桃那么大,偏偏还做得那么精致,牙签大小的手指饼、珍珠般的水果粒,切开蛋糕后那米粒般大小的那一朵朵海绵蛋糕卷做成的花纹,无一不令评委们惊叹连连。 蛋糕虽小,但其中所展现的技术含量却实在是强大,扪心自问,在场的几位评委也没有谁能说自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美无暇的做出这份迷你夏洛特。 经过这样两道美妙的甜品的展示,现场的观众们已经沸腾了起来,坐在后排的观众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比赛场中棠玉将会亮出怎样的第三道甜品。 最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棠玉的料理台上,那道仍被食盒盖着的神秘作品,究竟还会给观众和评委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食盒盖在众目睽睽下被打开,令人惊讶的是,里面只有一只巧克力色的寸方小盒。按理说,所有的甜品都是一式七份,需要给七位评委品评,为何,棠玉这第三道甜品,独独只做了一份?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只似乎是用巧克力做成的方形小盒外观看上去似乎太普通了一点,完全不像棠玉以往的作品那般有夺人眼球的外形,甚至,还比不上他在压力测试中所做的那只巧克力杯,那只杯子上繁复的花纹,让大家记忆犹新。 顿时,场边的观众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大家都是在猜测议论,难道,其中还另有乾坤?在这片吵杂的声响中,棠玉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揣测,为什么最重要的时刻,我反而拿出了这样一道其貌不扬的作品。其实站在决赛现场,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哪怕我的味觉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依旧还能做出美味的甜品。我还想借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苦艰难,我都不会放弃,无论今年是输是赢,我会坚定的走下去,终有一天,我——棠玉,会赢得甜品大师的称号,我会站在那个代表甜品界最高荣誉的领奖台上,向世界展示有中国特色的甜品。” 然后,他又对着那几位评委歉意的道:“非常抱歉在这一个环节我只做了一份甜品,因为这份甜品我是专门为一个人做的。” 哗然之后,现场静的落针可闻,而棠玉却拿起那个巧克力盒,绕过他的料理台,站到评委们面前,沉静的道: “在这里,我想要感谢一个人,一个带领我进入这个行业,教导我指引我,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支持我的人。他曾让我觉得自己无比脆弱,却也让我变得无比坚强,他曾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任性的孩子,却也为我装上了翅膀让我可以自由的飞翔。我不知道,自己的积分能不能够进入下一轮,无论输赢,我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因为,这就是我最重要的时刻,在这一刻,我要做我最想做的一件事。” 在全场的掀起的一片惊讶声中,棠玉打开了那个由巧克力做成的精致小盒,而里面却赫然躺着一枚闪闪发亮的用番石榴水晶糖做的红宝石戒指,那美丽而又绚烂的红,在端庄大方的巧克力色的衬托下,正散发着无比璀璨的光芒。 “红宝石在我们国家是代表着吉祥如意的宝石,在西方它被誉为“爱情之石”,象征着爱情的美好、永恒和坚贞……” 还没等棠玉说完,会场上,已有粉丝开始发出惊艳而又惊喜的尖叫声。在这片喧闹声中,棠玉将装着戒指的巧克力盒递到站在最右边的那个评委面前,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朗声的向那个男人问道: “沈烈,我很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最后这一句,棠玉是用中文说的,场边听不懂中文的观众急的要死,纷纷打听这位中国甜心是不是在向沈烈求婚。还好节目导播做了件大好事,他将那枚红宝石戒指单独切出一个近景镜头,还配上翻译后的棠玉的那句话,现场顿时尖叫声更响彻云霄。 “Say Yes!” “OMG!Absolutely sayyes!” “Yes!”“Yes!”“Yes!” 在这一刻,所有现场的观众都成了棠玉的后援团,美国人的热情显露无疑。每一个人都欢笑着,鼓掌着,大声吹着口哨,替沈烈喊着Yes。 而被当众求爱的另一位男主角,已是惊喜的几乎疑心自己身在梦中。他从巧克力盒中拿起那枚红宝石戒指,将巧克力做成的底托套上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笑着展示给他身边的评委们:“好看么?” “Leo,你这个幸福的家伙!” “我太嫉妒了,我想把那枚戒指从那家伙的手指上扒下来,然后一口吃掉!” 在评委们的欢声笑语中,沈烈紧紧抱住棠玉,含着泪,在他耳边呢喃道:“怎么能不愿意呢,棠玉,我也那么爱你!” 很会调节气氛的节目导播适时的让现场所有的大屏幕都下起了玫瑰花瓣雨,在那片代表爱情的热烈之红中,两位年轻人紧紧相拥的镜头,是那般浪漫情深,是那般甜蜜隽永,就好像这世上所有的甜品,都甜不过这一瞬间的幸福。 就让这甜蜜,在彼此的目光中流转,许诺下一生的幸福,让千万人为我们见证。 人生,重要的时刻,或许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时刻,无非是当我对你说“我爱你”的时候,你说,“我也爱你”。 “喂,大师,你就要嫁给我啦!”棠玉的脸上,笑容满溢。 “好啊!”沈烈的眼中笑容更盛,低头吻了吻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眼睛却一下瞪得比铜铃还大。 “戒指好吃吗?”小孩低声问,脸上带了点坏坏的笑意。 “你个小坏蛋,放的是什么辣椒,辣得我舌头发麻!”其实何止舌头发麻,沈烈都已被辣得泪流满面。 “看到食材库里正好有多塞特纳加辣椒,就用了一点点。上次你送我耳钉让我疼得当众丢脸,风水轮流转嘛,这次轮到你啦。”棠玉忍着笑,捉着他耳朵小声道:“快看摄像机,在拍你的特写哦,被我当众求婚,你一定是被感动到哭,对不对……” 能说不是嘛……沈烈用手背擦眼泪,结果,眼睛碰到那红宝石戒指,受到辣椒的刺激,他的眼泪越流越凶。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一起‘感动’起来?” 在摄像师凑过来拍特写的时候,沈烈举起戴着戒指的手,作出亲吻戒指的姿势,顺便把棠玉的小脑袋也摁了下来,一起吻上那戒指。 “喂……”棠玉还没来得及反对,嘴唇已是触上了戒指,多塞特纳加辣椒实在厉害,他的眼泪也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多感人的一对啊,真是超级让人感动的一幕,摄像师感觉自己都快哭了。 “坏蛋!晚上回去收拾你!”棠玉撅了嘴。 “宝贝儿,我也正想这么说呢。”沈烈温柔一笑,露出雪亮的牙齿。 场边的大屏幕开始亮出前四位选手的分数: 70 70 69.5 69 而棠玉前两轮的总分是46分,他需要在此轮得到24分的高分才能挤身最后的冠亚季军决赛。他能否凭借他最难忘时刻、最荣耀时刻、最重要时刻这三道甜品顺利闯关呢? 全场的观众屏住了呼吸。 正文完
推书 20234-05-14 :未来之哥,让我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