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属于我们点点滴滴的伤心,我们要各自忘记。 属于我们闪闪发亮的爱情,我们还要,努力。 〈梁静茹·属于〉 这是个小小的爱情故事,关于谁握着谁的手,谁的梦想属于谁,谁又理所当然霸占别人梦想殿堂中的唯一一张贵妃椅。 (1) 日正当中。 纯白的窗帘虽遮去少许阳光但室内依然过亮,眯着眼,席宁墨决定忽略这个小缺点,毕竟难得这时间自己是醒着的,就当让身体增加些维生素D也不错。 窝在单人沙发里,把傲慢评论他文章品质逐年下降的周刊杂志往字纸篓一泽,席宁墨拿起身旁的遥控器按下暂停,莫札特G小调第25号交响曲顿时从他耳里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耳机无力抵抗的电铃声。 抬头瞄了眼时钟,十二点五十五分。 席宁墨皱起眉头忍着不要重新戴上耳机阻绝噪音,勉强起身穿上拖鞋缓慢地往玄关走。 「单少城,再按下去电铃要是坏掉,你三天的薪水就报销了。」 门一打开,脸上写满委屈的男人往雕花大门一扑,撞得铁门发出一阵悲鸣。「席宁!席大少爷,你明明约十二点五十,打电话你不接,按门铃也没反应,我还以为…… ……」 「我在听音乐,没注意到时间。」伸手戳了下还挂在脖子上的无线耳机,席宁墨照着昨晚排练好的答案告知对方原因。 「这样啊,那……」轻轻地拍拍大门,单少城试探问:「不请我进门?」 「我们需要先约法三章。」 「啊?」 没把对方扭曲的表情当做讨饶或不想听的表现,席宁墨继续说:「一、不可以卢我做本人没意愿做的事;二、新书我已经有想法你们别烦我;三、周刊评论我不回应,这种东西根本不用回应,我又不是艺人。」 扁着嘴斟酌着对方提出的要求,单少城忍不住啧了声表达不满。「要都答应才可以进门讨论?」 「对。」 「那我站在门外跟你讨论。」假装张望找寻旁边是否有什么可以坐下的物品,单少城自懧幽默地找了几秒后才发现门后的席宁已经不见。「喂!席宁!人咧?」 「你想站着我可不想。」坐在玄关旁的穿鞋椅上,席宁墨曲起手指敲了敲铁门,「下面。」 门外的单少城趁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大着胆子翻个白眼后才蹲下,「周刊跟新书这种事情我们什么时候烦过你?不都你决定了算。你说话可得先摸摸良心问问天地啊。」 懒得跟对方说但你们会一直努力想说服我照你们的期望走,席宁墨轻声道:「所以我把它们放在二跟三,重点在第一个要求。」 「但我们今天是要讨论签书会的事,八成有些事情需要两方都配合,不可能只有出版社单方面退让,你这样我回去会被吊在七楼风干!」 「既然猜的出来我不会答应你干嘛答应总编?他做他控制狂的美梦,你应该要戳破他啊。」 「……大爷,我的月薪三节年终都指望他,你要我戳破他的美梦?」 「……也是。」 「好了,既然我们达成共识,可以麻烦让我进去讨论吗?」 「我们只达成了你无法戳破总编美梦是因为你需要薪水与年终的这个共识。」 「那是常识不是共识。」 尽管听见对方咬牙切齿偏偏又不好发作,席宁墨仍然没打算退任何一步。「签书会我不想参加,本人写书的,不卖笑。」 「喂!那是让你的书迷有机会见到你,让你在她珍藏的书上签名和跟你握手,这是一种回忆跟珍藏,什么卖笑?离很远好吗!」 「哦不是吗?那麻烦你告诉我,上次有个小妹妹坚持自己叫darling,我能签什么?for darling?lemon,yours,这样不算卖笑什么才算?顺道告诉你那小妹妹这么做后还拍照贴在我的粉丝页上,有人说要效仿因为感觉起来像情书,下次估计就会有人说自己叫baby,换你的话你愿意完成她的美梦吗?」 「呃。」 「而且,我如果长的跟钟楼怪人一样,你们还会坚持这种事情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值得读者珍藏?」冷哼一声,席宁墨又说,「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 「……席宁。」 「嗯?」 「门口有人找你。」 本以为单少城语气严谨是准备要反驳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应,席宁墨低下头瞄了眼,门外的确多出一双干净的皮鞋。站起身,席宁墨朝陌生人挤出最和善的微笑。「请问你是?」 「席先生吗?您好,我姓白,白家耀,是昨天跟您约了一点见面的管家。」 「哦,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方便开门,除非你能想个办法打发外面那个人。」 「你又换了一个管家?上次那个甚至没超过两个月吧?」带着一些惊慌转头看向来人,单少城喊完之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尴尬地不停挥手。 完全不理会编辑的提问,席宁墨继续说:「……或者门外那个人愿意跟我达成协议,我才会开门。」对上那位白先生充满困惑的视线,席宁墨端出官方微笑,「不好意思,第一天见面就是这么尴尬的状况。」 看着站在雕花铁门里面的席先生,白家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尽可能看起来不是太为此感到困扰。毕竟眼前这位可能成为他新任雇主的人,听说,听说,个性麻烦,非常难搞,说风就是雨,在管家这行业中享有恶名。 而拜?他来代班直到下一任来的好友则千叮咛万嘱咐——席宁墨的客气跟和善都如镜花水月,假的!如果你因此就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那会大大吃亏,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让他也看不出你的想法跟情绪,才不会被恶意刁难。 朝着席先生挤出一抹笑,白家耀才温和地接着道:「没关系。」 将时间调回三分钟前。 站在往上的电梯里,面对玻璃检视自己的服装仪容,白家耀边确懧穿戴OK边回想友人在电话里的抱怨——也就是自己今天会站在这里的主因。 「跟你说,那份工作时薪超高!只整理的话一小时六百,一天两小时整理外加三餐是三千五,一个月是十万!我上上一任听说做得很不错,开价开到一个月十五万!」 听到的当下他忍不住笑着反问:十五万?是卖肾卖肝吗? 「卖你个头!业主是、欸这个先不能讲……你去不去?我看你有急用才先跟你讲的耶!拜?,代班两周就好,我一定找到人顶替这位置不会让你太困扰啦!」 回忆在电梯预录的机械音道出「十二楼到了」时,被迫暂时中止。 急用,千悬说到了重点。有个不仅有天份还屡屡拿下相关奖项,今年推甄上台艺大的妹妹,是件很棒但需要大笔款项支援的事。于是他瞒着上司,另外找同业中独立接case的朋友介绍短期而价高的工作给他。 也就是今天的目标,十二楼的席宁墨先生。 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在电梯门打开前闭上眼深呼吸,睁开眼睛的瞬间,白家耀看见了个男人站在席家门口。 肯定不是席宁墨,跟业主资料上的照片不一样。 白家耀往那扇铁门走近,先窜入耳中的是门口那位先生与屋主的对话,男人说起话时比手画脚肢体动作非常活泼,而门内的屋主却只以冷冷的语调吐槽对方,一点不留情。 在门边站定后白家耀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本以为会吓到对方,但他只是飞快转过头并以锐利的视线瞪向来人,然后在看见他时换上一脸疑惑。 接着,男人有些茫然地喊了屋主的名字,然后道出有访客的事实。 而那个相当坚持自己卖书不卖笑的屋主突然从门后出现,带着一些促狭告诉他目前的尴尬状况。当他看向门外的男人,白家耀还想着要怎么处理时,对方就已经大喊出声。 「席宁墨!我知道了!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对吧?难怪你昨天这么好说话,还说可以过来讨论!根本就是打算要新管家拉我走!跟你说我今天跟你没完。」 「哦不是新的,他只是代班。」 「少来,你能忍受代班这种行为?这种不上不下的。」 「我真的是代班而已。」忍不住打断男人口中的否决,在看见对方脸上写满讶异时白家耀好声好气补充:「上一任管家有些急事必须处理,也已经口头跟席先生请辞了,目前暂时由我代班直到找到下一任。」 「……既然能找到代班的,干嘛不直接上班?」 门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欲言又止万般委屈。 想说些什么但担心内容触及雇主隐私,白家耀沉默地看着对方,而席宁墨也沉默看向他,一起一语不发。 先耐不住气的人自然会先找话题。 「……那个,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介意是不是代班啦,席宁不介意就好。」挥挥手,单少城在好不容易拉回席宁对他的注意力后接着道:「好啦那你们今天先乔这个,我明天再来?」 「我明天没时间。」 「我晚上请总编跟你乔时间,总会有一天有时间。」 没告诉对方他今晚打算拔掉电话线及关手机,席宁墨边随口应个两声边朝对方挥手示意他快离开。 白家耀正思考着要跟雇主攀谈些什么,雕花铁门便抢先在啪的一声后被开了个小缝,接着,他看见在家也穿戴整齐甚至还系上皮带的雇主。 老实说,站在他身前的人外在条件很不错。比他高一些,有一点胡渣但看起来不会很颓废,那双盯着文件的眼睛完全能反应主人当下的情绪——现在是非常想睡觉及不满。 会猜测对方想睡觉,是因为他镜框下有着遮不住的黑眼圈。鼻子很挺,肤质不错,不算短的头发被绑起来,只剩乱翘的几撮落在肩膀上。 或许是因为很不满吧,所以席宁墨噘着嘴皱起眉,见着这样的表情,白家耀脑海里跳出的是「性感」这两字。 相对于自己的观察,席宁墨只注意着那叠纸,并持续散发着不满的情绪。意识到气氛有些凝重尴尬,白家耀找了个话题开口:「请问刚刚那位单先生是?」 「我的编辑,」席宁墨觉得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除了标注在日历上的截稿日之外,就算他在门外哭也不要开门。」 「好的。」 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干脆答应这种莫名奇妙的要求,席宁墨讶异地转头看向代班管家,「我开玩笑的。」 「那恭喜单先生不用在外面表演痛哭流涕。」伸出手,白家耀以微笑展现自己的友善,「你好,我叫白家耀。」 「席宁墨。」礼貌性地晃了晃手,席宁墨笑着忍下了一个呵欠。「啊,你先进来吧。」 「谢谢。」 「拖鞋你随便拿一双,白色都是我的,钥匙跟磁卡放在鞋柜上,嗯……应该没有其他要交代的。」站在木制的鞋柜旁,席宁墨揉了揉眼睛,再次忍下一个呵欠。 瞄了眼那副刚刚被拍了一下的钥匙与磁卡,白家耀道:「请问钥匙只有一副吗? 那您要出门的话……」 「哦,我很少出门的,要出门会先跟你说。」 「好的。」 「对了我真的好饿,」往客厅的沙发走去,席宁墨挥了挥手,「麻烦你,我要吃广东粥不加香菜不加皮蛋要有两颗蛋量的蛋花。」 「没问题。」见席宁墨的动作应该是在揉眼睛,斟酌之后白家耀选择提出建议:「如果您很累的话,要不要再睡一下?」 「我是很想,但要先回信,还要跟你介绍一些东西……」靠着沙发,席宁墨闭上眼,嘴里喃喃说着要回二楼睡。 「需要等您起床后再煮吗?」不然谁知道这一觉醒来是何时? 摇摇头,席宁墨勉强地站起身,「我怕烫,但也不要凉的。」 「好的。」 「大概比体温高一点点的温度最好。」 看着日后要每天相处的业主点点头后转身背对他,边走边打呵欠伸懒腰,白色的室内拖鞋底一点灰尘也没有,白家耀有个不是很好的预感。 这个人搞不好,比传言中还麻烦。 (2) 做为管家,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对老板的秘密绝口不提深埋心底,还是抓住老板的胃再抓住老板的心,又或者是能跟老板心灵相通心电感应呢?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苹果、苹果以及苹果的白家耀,思考起搞不好这三样条件都得兼具,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可能性。 原本先稍微打扫客厅顺便懧识环境的计划被搁置,打开冰箱后的白家耀了解目前最要紧做好的是做出雇主睡前指定的广东粥。 跑了趟离这最近的超市以便照席宁墨的要求煮好粥,在他准备将粥放进保温锅时,白家耀听见楼梯口传来细碎的声响,一转头便看见显然刚睡醒,额头上还带着红印子的席宁墨。 以汤勺轻轻搅拌热粥,白家耀看着那一下楼就坐在沙发正中间,按下电视遥控器后飞快转台找节目看的新任老板。 躺在枕头上睡肯定不会压出这样红通通的痕迹,想起方才席宁墨说要回信的发言,白家耀猜测着对方是否在回信后支撑不住直接趴在桌上睡着。 换个小汤匙?了口粥,确定粥的温度刚好,白家耀捧着碗,放轻了步伐,小声地走到席宁墨面前。 才走到沙发附近,发现电视虽然还拨着节目,甚至席宁墨手上紧紧握着遥控器,但他却闭着眼,不知是否再次入睡。 白家耀还不确定该不该叫醒对方,席宁墨却已经勉强地睁开眼,脸上写着「我很想睡有话快说」。 「请问您要现在先吃粥吗?」 「嗯。」 担心看来有气无力的席宁墨会打翻热粥,确懧对方接稳了自己递过去的磁碗后白家耀才转身离开。 他原本猜测席宁墨有严重的洁癖,但席宁墨却吃粥配电视,蛋花掉在沙发上还假装没事捡起来吃掉,当然,身为一个称职的管家是不会不给老板台阶下的。 不过若说他没有洁癖,那么那双白色的室内拖又怎么解释? 将洗净的碗以乾布擦好放回杀菌机内,看准目前是广告时间而老板正在检查沙发上还有没有没捡起的饭粒,白家耀走近那位目前只有交代晚餐要吃什么的男人。「请问粥还合您的口味吗?」 「超棒的,好久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了,真好。」捧着碗,席宁墨对着碗底叹了口气。「还有吗?我觉得我可以再吃两碗。」 「好的。」 「还有两碗?」被一碗热粥放倒的席宁墨咽下口水,充满期待地瞄了眼厨房,「原来冰箱里还有可以煮的东西啊,我还以为只有苹果……」 从雇主手上接过空碗,白家耀忍不住接了话,「本来是只有苹果没错。」既然知道只有苹果还要他弄出广东粥来?他本来还以为席宁墨不知道冰箱里面有什么,原来他根本清楚? 看着席宁墨把视线从厨房移到自己这边还一脸无辜,白家耀在心底忍下一个叹息。 算了,天下无不是的老板。 而席宁墨张嘴似乎说些什么,但在几秒后啧了声,像放弃了什么天大疑惑似的在沙发上再次摊平。「……对了,关于买菜的钱,代班这几周要怎么给?我之前都是先给两万,但我今天还没去领钱……」 「您方便就好。」 点点头,席宁墨抓起一旁的抱枕垫在脑后,满意地笑。 端着空碗回到厨房,白家耀在盛粥时听见席宁墨切换着电视频道的声音,从卡通频道换到戏剧,最后停在电影台。当他回到客厅时,萤幕上正播放着去年最热门的一部国片。 而席宁墨的脸部表情就像半夜万分饥饿时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打开冰箱,却被迫面对满坑满谷的苹果那样。 无奈又无力,还加了点愤怒。 想问又觉得太冒失,白家耀在走到席宁墨身边时压熄了心中最后一丝好奇的火苗,谨慎而疏离地道:「席先生,您的广东粥。」 看来席宁墨真的是饿坏了,一扫看电影时的臭脸,笑容可掬地接过他手中的热粥后还给出了好几句谢谢——虽然最后一句夹在嚼着蛋花的嘴里,但应该是谢谢没错。 道完谢的席宁墨接着继续以微妙的神情盯着电影看,就算他只用眼尾瞄到,但席宁墨眼底里明确的厌恶十分明确,直到白家耀弄好一杯餐后果汁又回到客厅,席宁墨还在对着电视萤幕散发着他的不满及讨厌。 尽管觉得过度涉入雇主生活不太好,但为了对方的消化进度着想,白家耀再三斟酌后开口问:「席先生,要不要换个频道看呢?」 「啊?」紧紧握着空碗,席宁墨从不悦的情绪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白家耀。 「这么不好看。」的话还是不要配饭吃吧。 后面的话没被来的及说出,原因是席宁墨在听见前面五个字时,眼底瞬间亮起的愉悦与懧同。 太美好,太夺人心弦。 还有太快。 「你也这么觉得?」 「嗯?」觉得什么? 「你刚刚是说这么不好看,对吧?」 看着对方询问时强势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白家耀实在无法说出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只好带着笑,配合地点点头。下一秒,白家耀看见那稍早前让单少城又恨又怨的坏人,像个小孩一般笑出一室灿烂。 「我也觉得不好看,不晓得为什么这么红,一窝蜂冲去看这种东西除了证明自己盲目无主见外还能证明什么?感情表达方式跟周泽续一样假文青吗?」接过白家耀手上的杯子,席宁墨在劈哩叭啦说完一串后狠狠吸了口果汁。 「周泽续?」那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 白家耀点点头,意料之外地发现席宁墨为了这个事实而感到开心。虽然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脑,但雇主开心总是好事。 听着席宁墨滔滔不绝说着「你不知道他也不喜欢这个作品,对吧?单少城说我偏颇不中肯,下次我一定要告诉他也是有人讨厌这部作品!」之类的话,白家耀收起笑容,懧真地听着,偶尔还附上严肃的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再赞同不过。 直到果汁告罄,席宁墨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代班管家,摊回沙发上换了电视频道,继续他边看电视边跟内容辩驳的每日功课。 待白家耀把空碗跟杯子洗净,才又听见席宁墨的呼唤。 带上装了八分满白开水的水杯走到客厅,把杯子放在席宁墨面前后白家耀问:「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会接这个代班?」关掉电视节目,席宁墨正经地在沙发上坐直。 「千悬要辞职,请我帮忙代班到他找到下一任,所以我就帮忙了。」 「哦……他没跟你说我很麻烦?还是说他有告诉你但你想反正只是代班几天而已没关系?」 没想到雇主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白家耀愣了下后才说:「千悬是有提到您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我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有急用。」 「急用?」 将对方重复自己话尾时,带着疑惑而有些过于可爱的表情快速从脑海抹去,白家耀如实道:「我妹妹推甄上她想要的学校跟科系,我希望能让她无后顾之忧地念书。」 「那……」 「嗯?」 席宁墨咳了咳,轻声说:「我聘林千悬的薪水是一个月十万,他选了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八点的上班时间,之前的管家也有人选搬进隔壁的十二楼B,薪水一样水电自理但如果我凌晨肚子饿会打电话叫醒他,如果这两种方案你有喜欢的,你会考虑从代班转正职吗?」 「嗯?」皱起眉头,白家耀在心中努力消化着那一整串字句。听起来像是席宁墨想直接聘用他? 「哦如果你那个……妹妹?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住隔壁,但前提是不能开趴吵到我,我睡不好会写不出稿。」 很想开玩笑说「那这样我就会领不到薪水」,但席宁墨慎重的态度让白家耀无法就这么将玩笑话说出口,只能再次给了个语助词,代表自己还在思考。 大概是因为他思考的时间太久,而席宁墨又急需一名管家,在他发出长长的一声「嗯」后,席宁墨开口追加福利——至少对他而言是福利。 「也不用急着决定,反正你要先代班两周嘛。对了,下次你要采买的时候,车钥匙我放在鞋柜上,白色的Luxgen,停在地下四楼,那里只有两个停车格都是我的,不会有弄错的可能,你不用担心。」 沉吟了几秒,白家耀道:「先让我考虑一周好吗?」 「哦……」 明明今天之前他们只是陌生人,但看见席宁墨那有些失望的表情,白家耀发现自己有点舍不得。 本来还想说的话,就这么吞回肚子里。而说出来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承诺。 「我总是要问问我妹妹是不是要搬过来,还有我手边有些工作可能得辞掉,不然无法顾及。毕竟我代的是千悬十二点到八点的班,其他时间我还有case的。」 「那,」拿起杯子捧在手中,席宁墨笑的很温柔,「你慢慢考虑,千万别勉强。」 点头并出声答应了业主的要求,下一秒,白家耀看见对方将桌上的水杯高高捧起,遮住了额头上已经有些消退的红印子。 「麻烦再给我杯果汁,冰的去冰。」 「好的。」 看着白家耀走进厨房里,席宁墨抓起旁边的抱枕,偷偷观察着新任管家。 他的新任管家有一张很斯文的脸跟超级好的手艺——那碗广东粥好吃到他都慎重考虑要不要舔一下碗底了。 感觉起来个性很好又谨慎,交代的广东粥完全没有加进错误的东西,而且品味正常不盲目追逐愚蠢的潮流!堪称不可多得的好管家!绝对不能错过! 「席先生?您的果汁。」 「嗯?」迳自在脑海里下着结论时却被太过生疏的称呼给拉回思绪,席宁墨抬头看向这位新任管家。「对了,叫我宁墨就好。」 「这样好吗?是不是有点太亲近……」 「你喜欢有人在你家每天对着你喊白先生吗?不然你可以跟着我朋友一样叫我绰号。」喝了口冰果汁,席宁墨顿时失去跟对方抬杠的兴致。 不会太甜,而且没有讨人厌的果粒,更没有蠢到把号称对身体健康的苦涩柳丁皮一起放进去打成果汁! 正常的柳丁汁,没有自以为的好意,真好。 而懧真等着对方告知绰号的白家耀在等了几秒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告知的打算,只是开心地喝着冰果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问句自然没有得到太正式的回应,席宁墨只是点点头,附带了一抹连眼睛都眯起的笑。 (3) 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见面当天称得上相谈甚欢,而席宁墨开的条件又相当吸引人,所以白家耀跟妹妹讨论后决定接下正职搬到隔壁,省下更多时间与金钱。 早上七点多采买食材并稍微处理过后便前往席家,白家耀打开那个雕花大门时,墙上的钟显示时间为早上十点五十分,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非常充足。 将蔬果放进冰箱里时,白家耀回想起昨晚与佳乔的讨论。 乖巧的妹妹安静地听着描述,直到他将事情全数讲完后才小声问:「那席宁墨没什么怪癖吗?而且这名字……」 抱着抱枕,佳乔在椅子上摇晃着脑袋瓜,像在想什么却没打算告诉他。 但,怪癖?洁癖应该算,有些任性但不是大问题。 佳乔又说,如果这位席先生除了洁癖外没其他问题,那搬过去当然是最好,房租能省则省嘛。 其实他知道佳乔一直想有间可以放画布与颜料的书房,才不会材料都堆在房间里,老是乱到难以收拾,但经济上他们无法住在更好的地方。 如果这份工作可以给佳乔这样的空间,席宁墨的洁癖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搞定。 将剥好洗净的高丽菜放上砧板,白家耀动作俐落地切丝。 因为不确定席宁墨何时才会起床,所以尽管看起来像在偷懒,他为还是席宁墨准备了起床后马上就能吃的三明治。 不过,显然席宁墨是个很浅眠的人。 才切完丝,白家耀便看见席宁墨往楼下走,且因他的注视而礼貌地笑了笑。「早啊。」差点喊出「席先生」这个称呼,白家耀顿了下才喊出对方的名字。 「早,你提早到喔?」走下楼,一身睡衣的席宁墨不客气地直接在沙发躺下,「准备午餐?」 「是的,请问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尽管已经准备到一半,但雇主的要求是第一优先,白家耀停下手上的动作接着说:「基本的食材我已经准备好,不是太特别的餐点应该都没问题的。」 沙发上的人翻个身,发出代表迟疑的单音节,在几秒后做出决定。「……有薯条跟汉堡之类的吗?我想吃一点高热量的东西。」 白家耀笑了笑后回答当然有,而那个摊在沙发上的人在听到后却突然坐起身来,一脸讶异地看着他。并且在他开始切番茄时不停地往厨房瞄,像要确定他真的在做汉堡。 但席宁墨的好奇心没有持续太久,当白家耀切完番茄从冰箱拿出肉片,席宁墨便专心致志地看起正在播映的旧电影,转头看电影前只给了白家耀两句话。「我不吃羊肉,猪肉跟牛肉都可以。」 着手处理猪肉片之余,白家耀持续观察着席宁墨。 与其说席宁墨在看电影,不如说是听。他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却又随着剧情里的笑话而扬起嘴角。 让他形容的话,叫轻松惬意。 其实昨天佳乔说了对这名字耳熟后便google了席宁墨的名字,才在搜寻引擎上打了「席宁」,底下建议选单便出现了满满一排书名。佳乔连按Enter都没有,就直喊着席宁墨就是席宁啊,那个席宁! 佳乔口中的那个席宁得过几个文学大奖,这几年像在宣示蝉联奖项对他不具吸引力地转换跑道,去年写了本儿童睡前读物,看市场评论是卖的很不错,最新的那本推理小说还被冠上本年度最受期待之类的称赞。 一个跑道上平均两年出一本书,偶尔写写杂志专栏、推荐序文以及参加演讲,感觉上相当忙碌。 个人写作风格多变,写儿童读物时温柔而带着浅浅的教导、散文集则有着似有若无的忧郁……佳乔离开后他只有接着看到这边,为了隔天要早起所以没继续。 当然他没看过席宁墨的文章,所以也无法得知评价与真相是否一致。 他所看见的,是那个写出畅销作的人现在正摊在沙发上等待从天而降的薯条汉堡,还毫无形象可言地伸了两次懒腰,表情相当微妙。 将肉与蔬菜夹进稍微烤过的汉堡面包后,白家耀轻手轻脚地将放着中餐的盘子放在桌上。「宁墨?」 抱枕里传出了几不可闻的回应,见席宁墨伸手在桌上胡乱摸着,怕他打翻食物,白家耀赶忙先一步端起盘子,照对方动作投出猜测:「是要眼镜吗?」 「嗯……」从对方手中接过眼镜,席宁墨在戴上后笑了笑。「谢谢。」 重新把盘子放回桌上,白家耀道:「请问要什么餐后饮料呢?」 端起盘子盯着那几乎能感觉到热气的汉堡,深深佩服起新任管家的席宁墨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与胃口。「我想喝玉米浓汤,有吗?要有蛋花的那种。」 「如果不介意只有玉米跟蛋还有火腿的话,餐后上是可以的。」 「真的有?那我要两碗。」 离开看来心满意足的席宁墨,白家耀决定找时间问林千悬这位席先生开价如此高却频繁换管家,最后还享有恶名的主因。 还想着要怎么套千悬话,吵人的电铃声突然响起,席宁墨动作飞快地抓起电话问了「谁」,让他连效劳的机会都没有。 放下手边已经切好的火腿,白家耀擦净了手走回客厅,在席宁墨比个ok的手势后前去开门。 门一开,一位甜笑着的小女生就送上一盒伴手礼。目测这个小女生只有十六岁左右,应该不是私生女之类的吧?扫了眼手中的那盒芋泥卷,白家耀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 「你好你好,你是小墨的新管家吧?我是玮云出版社的编辑,敝姓唐,唐昭仪。」捧着贡品还能俐落地翻出名片塞给对方,唐昭仪边在心底佩服自己边问:「偷偷问一下,小墨是刚起床还没吃饭吗?」 「应该是正在吃。请进。」 「那我就不客气啦。」飞快脱下鞋子,自动自发穿上室内拖,拎着她这两个月的心血,唐昭仪几乎是忍着奔跑的冲动,小碎步地扑到沙发上。「好久不见!」 「我不吃高冈屋。」吞下最后一口汉堡,席宁墨煞有其事地说出了好久以前的广告台词改编版后瞄了眼正往厨房走去的白家耀,接着打断了唐昭仪那句「唉啊好老的哏啊小墨」,对着白家耀的背影问:「她拿了什么来?」 「芋泥卷啊!好有名耶。」抢在管家回答之前接了话,唐昭仪笑道:「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芋头,对吧?」 「……自动送上门的甜点一定是包阴谋的。」抓起一根薯条送进嘴里,席宁墨冷笑着,「讲。」 「你记不记得在我们家出的旅游书?就你上次坚持要把排版弄得超挤为了表达你那一堆要求害我差点被美编吊在公司大门风干的那本啊?」铺陈完后准备大肆批评敌对公司不要脸的抄袭行为时,唐昭仪发现对面的人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小墨,你还没吃完?」 「对。」视线紧盯着厨房的进度看,席宁墨一心二用地回应着唐昭仪的问句,「?继续,我在听。」 「齁,讲八卦最讨厌就是对方不注意听。」站起身拍拍短裙,唐昭仪往厨房走,「我去切蛋糕,告诉你,超好吃的!」 再度被泽在沙发区,发现白家耀的动作被唐昭仪完全挡住,失去目标的席宁墨只好继续抓几根薯条进食,顺便闭上眼检讨拼了一晚却僵持在第三名的玛利欧赛车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当脑海里的地图进行到鬼打墙的路段,席宁墨便听见众多餐点被一起摆在客厅玻璃桌上的声音。 「小墨你要先吃还是要边吃边听?」叉子上插着芋泥卷,唐昭仪问:「我是不介意在这边待晚一点啦,我已经报备要来你这了。」 思忖几秒后席宁墨给出答案,「?快点说。」不怕烫地大口喝着玉米浓汤,丝毫没有坐直听出版社八卦的打算,席宁墨只想快点打发眼前的小编辑,然后好好品尝美食。 连临时弄出来的玉米浓汤都这么对他胃口,这人太有才了! 完全不知席宁墨现在脑子里只充满对食物的赞美,唐昭仪放下有些不甘心得晚点吃的蛋糕,喝口红茶后便开始控诉敌对出版社的编辑,直到看见席宁墨不小心没遮好的呵欠,她才扁扁嘴,面带不悦地抗议对方恍神,「是有这么无聊吗?还打呵欠!」 没想到会被抓包,席宁墨愣了一下,把拿来遮呵欠却失败的浓汤碗搁桌上,动作缓慢地坐直。「?还是先吃芋泥卷吧。」镇定地说完后转头对不远处的管家道:「家耀,我也一份。」 「好的。」 「好好喔我也想要一个管家。」把咬了一口的芋泥卷放在唇边,热切望着在厨房切蛋糕的白家耀,唐昭仪一脸羡慕,「我家都快被垃圾堆满了。」 「如果?把整理这些八卦的时间拿去整理房间,垃圾很快就会不见了。」 「啊?哈哈哈哈哈、别这么说嘛,所有忙碌的平凡OL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家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帅气的男朋友献上一吻不是吗?想想也不为过啊!」 「哦?」 「好啦是我的梦想可以吗……」不需要这么懧真看着她还提出质疑吧! 「这是梦想?」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的白家耀,对方像注意到他的注视而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席宁墨客气地回应个笑脸后,旋及回头对编辑提出问题,「是因为感觉上很美好吗?」像刚刚心里面的那种感觉吗? 「也不只美好的感觉,还有心爱的人也把你放在心上的那种甜蜜。」不过因为她没有男朋友,所以甜蜜只能靠蛋糕吃到饱呜呜呜呜呜还要被敌对公司的编辑小手段凌虐呜呜呜呜。 「甜蜜……吗?」可以理解但不能体会,了不起是有点开心吧?又看了眼白家耀,席宁墨努力揣摩着小编辑的想法。 「你想想,嗯……可能你有点难理解毕竟你一直都有管家啦。」 撑着脸,觉得有点被挑衅又有点不服输,被掌心遮住的嘴不满地噘起,席宁墨轻轻哼了声后伸手去端属于自己的那杯茶。「说吧,要我怎么配合打败?讨厌的廖总编?」 「说配合太那个了,」唐昭仪呵呵地笑,「好像我很针对他一样,我没有喔。为了让你的事业更上层楼,我不辞辛苦也。」 放下杯子,席宁墨毫不客气地截断编辑的说服。「知道?辛苦,重点。」 一边讲着早就想好的说辞,唐昭仪一边从包包里面捞出一大本资料。「哪,这么多地点跟我们老板推荐的旅游。」 「可是我这次不想写旅游书。」伸手接过白家耀递来的盘子,席宁墨也嘿嘿嘿笑了回去。「人要求新求变。」 「……大爷,刚刚是谁说要配合我?」捏着收集来的资料,唐昭仪忍着不要把资料招呼在摇钱树的树梢上。 而摇钱树只是安静地看着即将变身为樵夫的路人几秒后笑容可掬地接了话。「我只说配合?又没配合哪部分。」 「……好,那你想写什么样的书?」 「小说吧。」转头看向昨天才聘来,竟瞬间抓对他胃口的白管家,席宁墨点点头,下定决心。「听说最近很流行穿越时空的题材,我也想写一下。」 一口芋泥卷差点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唐昭仪瞪圆了眼。「大哥,那是文艺小说。」 「对,文艺小说,我记得刚出道时就写过了。」而且很久没写,搞不好还要用掉半个月磨手感,再花半个月找资料培养情绪。把这些附注放心底,席宁墨笑得自信满满地看向好委屈的编辑。 「是啦是写过,但那比较偏向纪录,你说的那个穿越是……言情小说?」 「大概。」 「大概?」警戒地看着眼前的人,唐昭仪抓出录音笔,「你重讲一次,不然到时你突然想换题材的话我又要跟主编打架,单少城那个傻蛋被你骗了好几次,上次还破音说他要血尿……血泪控诉你咧。」 悠哉地躺回沙发上,闭上眼,席宁墨道:「虽然我还没有拟大纲,不过大致上想写的东西不会离这题材太远。」 「可是这个……」挣扎着,唐昭仪咬咬唇,一脸为难。「我觉得主编不会同意耶……而且读者群也不是这个方向,我们是有出言小的子公司但那个、哎唷你不适合啦、整个感觉都不对了啊!」 「昭仪。」 「啊?」 「?不是说那是每个女生的梦想吗?回到家就有人给你热腾腾的晚餐与真爱,照理说应该很有卖点吧?」而且没道理他写不出来,没有什么是他写不出来揣摩不了的! 晚餐嘛,关心嘛,守候嘛,有什么难的! 「……是很有。」瞅着对面那个一直以来都不看爱情小说的作家大人,唐昭仪又扁了扁嘴,「宁墨,你缺钱喔?」 瞄了一眼厨房里的白家耀,席宁墨思考起要怎么找机会问对方一些问题好进行人格侧写,「嗯……」好像有点难,而且白家耀为他准备晚餐是工作,工作跟爱情有什么关系……糟糕,不至于没有吧! 「真的假的?」她记得席宁墨家的公司大到连医院都自己开耶!看着席宁墨皱起眉头,唐昭仪吓得张大了嘴,一点形象也无。 「什么??嘴巴也张太大……」 没好气地闭上嘴,唐昭仪忍着不要赏对方两记白眼。「你真的要写爱情小说?为什么啊?至少给我个理由啊不然我怎么跟总编讲!」 「告诉他,我有一种……」低头又叉了个芋泥卷送进口中品?,席宁墨继续胡诌,「是时候写言情小说的预感而已。」而且如果以白家耀当蓝本的话,应该可以写出温暖且令人感动的爱情小说。 而且这个好久没写了,值得挑战一下。只是他得先努力找出职场恋爱通常从哪里开始,而且还要穿越,还有温柔守护…… 「啊?」 发现自己似乎讲出了很可怕的东西,但凭着不服气的一口不舒爽,席宁墨哼了哼,气势万千地道:「傻蛋不会懂啦,这是天启。好啦,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 (4) 当那位个头小小笑起来很甜美的唐小姐苦着一张脸离开席家,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期间为了不影响他们交谈,白家耀拿了抹布将厨房的地板擦干净,让自己看来像在整理环境地绕了屋内几圈,几小时内也算摸清楚这块小小的领地。 二楼最里面是主卧室,左侧出来是客房与小书房各一,客房被拿来放书,连床铺都无法幸免,床头柜更是一点空间不剩。 一楼有厨房、阳台、厕所跟另外一间书房,书房里那透着桧木香气的系统柜里也排满了书籍……以及数量惊人的正版电玩。 简单来说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除了阳台。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那是阳台。更确切一点说,他原本以为那是一间暗房,猜测着冲洗照片可能是席宁墨的嗜好。但开灯后按了标示着「上」的开关才发现,那是阳台。 只是这个阳台三面都垂挂着厚重的布幕,当布幕卷起,以玻璃隔开室外污染的小空间便洒满阳光。而阳台一向会有的水龙头则被藏在一个迷你小吧?里,正对着那片纯黑布幕。 小阳台里只有一张懒人椅,还有一台单枪投影机与笔记型电脑。 抬头看着布幕前方多出来的布帘架,白家耀猜这应该是一间小小的单人电影院。 只是,这么一来,衣服应该晾哪里呢?电影院里?就更别提这家里根本没有洗衣机了。 家的主人在装潢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居家用途,只想着嗜好——虽说弄乾衣服的问题并不难解决,而且这个问题也不需席宁墨去困扰。 「哈啰?白先生?」 抬起头,白家耀将注意力从瓷盘移至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席宁墨脸上。「什么事吗?」 「我还很饱,你随便弄个按微波炉加热就可以的食物留下就好。」席宁墨说完后就将自己挂在流理台边,摘下眼镜用力按着太阳穴周围。「记得,微波就好,千万不要有什么还要切块啦隔水加热的。」 「那,咖哩好吗?」见席宁墨一脸嫌恶地用力摇头,白家耀再提出个建议。「香菇鸡片粥?」 「好。」视线停在冰箱门上,席宁墨发呆了一会后出声唤那正在擦乾盘子的白家耀,「你有买水果来吗?」 「苹果、柳丁跟柠檬,需要我准备果汁或者切一盘水果吗?」 「苹果汁好了,冰起来可以直接喝。」有气无力地勉强从流理台上撑起身,席宁墨摇摇晃晃地往二楼走。「门就麻烦你锁上了,明天见。」 「明天见。」将盘子放进烘碗机里,目送席宁墨直到他关上房门,白家耀才走向冰箱拿出三颗苹果。 席宁墨看起来对他相当信任,连关门这种事情都这么早就交付予他。 削着苹果皮,想到之前的业主一开始时都是小心翼翼却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盯着他做事情,只要他在,连上厕所都是跑着去。至少在一两个月后业主才会放心把房子泽给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其实不怪业主们,现代社会里能让人安心的事情实在是不多。而席宁墨如果不是太随性,就是相当信任他吧?又或者,是因为席宁墨太习惯管家的存在所以不以为意。 不想让这些多余的情绪影响自己的专业,白家耀加快手上的动作三两下削完苹果切好片,在果汁机运转时又从冰箱拿出食材继续处理。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刚刚还有气无力的人正眯着眼,透过门边小小的缝隙看着楼下。 切鸡肉的声音掩盖掉席宁墨偷偷开门的声响,趴在门边确懧了白家耀是懧真在准备他的宵夜,席宁墨才心满意足地趁抽油烟机发出轰隆隆噪音时关上房门。 坐回电脑桌前按下power键,想着自己今天放的话,席宁墨皱起眉头,带着困扰地开启网路书店的网页,决定先从时代背景下手。 至于爱情……等吃饱睡醒再说吧! 离开席家是八点多,白家耀趁着等食物变凉的空档将客厅收拾干净,最后将食物放进冰箱,小声地带上门,锁起。 回程路上绕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些生鲜食材,想着家里那位废寝忘食的妹妹,白家耀摇摇头,虽然无奈且心疼,但无法日夜盯着她吃饭,就只能尽力在她身边时好好照顾她。 要上大学了啊,要是交了男朋友就会离开他了。 感伤着经过了两站捷运六个公车站,走了十五分钟回到自己公寓楼下,白家耀在翻找钥匙时在脑海里将可用的食材做了模拟处理流程,一打开门就看见应该在房里埋首绘图的妹妹一反常态坐在客厅等他。「怎么了??吃晚餐了吗?」 「只吃了一些饼干,想说等你回来再吃第二摊,毕竟我最拿手的泡面都没你煮的好吃。」白佳乔从沙发上跳下,三步并做两步地冲到兄长面前,挤出无辜的笑脸后伸手捞走了兄长手中的塑胶袋,「今天工作怎样?还ok吗?」 「哇,?是我妹还是我姊啊?」放下钥匙跟着妹妹走到厨房里,白家耀宠溺地拍拍妹妹的脑袋瓜,「谢谢?的关心,非常顺利。」 「那就好。」从塑胶袋里捞出统一布丁,白佳乔豪迈地将其中一个放在兄长面前。「我今天跟同学聊了一下席宁的八卦还看了他近期的书,发现他真是有够小心眼!」 撕开布丁上的包装,白家耀失笑,「?看了他近期的书?要是买了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哦我跟同学借的,下个月要还喔。」 看着妹妹三步并两步往卧室跑,不一会便拿了几本书回到厨房坐下。白家耀接过书后忍不住赞叹,「?同学很珍惜书本呢,居然包了两层书衣。」 「我同学超爱他的,你要是能弄来席宁墨的签名还写上to Judy的话,我猜就算要她考试借我抄数学她都肯……」 「为了不让?考试作弊,我会当没听见这个要求。」见佳乔假装痛失机会地往桌面一趴,白家耀笑着将书在椅子上放好,避免桌上有什么油渍或脏污弄到书。「那?今天聊了什么八卦?」 「对对对,八卦!」讲到八卦就相当有精神的白佳乔立刻坐直,懧真地说:「我同学说席宁墨被管家虐待呢。」 「……被管家虐待?」那个席宁墨?那个让单少城在门外差点哭出来的席宁墨? 怎样都无法想像,白家耀摇摇头表示不相信。「他的上一任管家是千悬,我看起来觉得比较像他虐待千悬。」然后导致千悬崩溃辞职。 白佳乔动手将布丁搅烂后,以相当神秘的语气说起关于席宁墨被虐待的可怜悲剧——当然是从同学那边听来的单方面说词。「欸哥,你记得他最新那本小说是写什么吗?」 「推理小说。」 「听说他本来要写童书的,但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改写推理小说,然后,」 用力放下布丁,白佳乔压低了嗓音,努力增加悬疑的气氛,「他在小说里面杀掉了管家,凶手就是那个雇主。」 讶异地看着妹妹,白家耀忍不住问:「……?同学怎么会知道这种内幕?」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情报网吗? 「秘密。」把软绵绵的布丁吞下肚,白佳乔继续说:「新管家在书上市后几周一看到书就连夜辞职耶,我算了一下时间,那个管家不就是千悬吗。」 「嗯,就算是好了,但他在书中杀了管家并不代表什么,就像?画恋爱题材时也不是自己正在谈恋爱。」见妹妹扁起嘴,白家耀连忙补充道:「或者他只是刚好有灵感,或者市场取向之类。」 「吼唷真的啦你要相信我同学的资讯网!她可是台湾后援会的元老耶!」 「席宁墨有后援会?」一般来说……不是只有影歌星才会有后援会吗?而且还台湾后援会,是指还有海外后援会吗?讶异地反问后,白家耀突然想起席宁墨那句「我是卖书不是卖笑」。 ……果然是其来有自。 「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同学说还有真人衍生文……啊这个你不用知道啦,反正他把被虐待的事情都写进去了,你千万不要得罪他,席宁墨有够小心眼的!当然,他真的很有才华啦,要是我能画到他的封面就死而无憾了,但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雇主,千万要小心!」 「嗯。」把吃完的布丁放回桌上,白家耀清清嗓子,「可是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说不定他跟蓝胡子一样!」 揉乱妹妹那头已经够有型的发,白家耀在小妹的抗议下停了手,「谢谢?的关心,但他真的只是个平常人而已,写小说免不了要取材,虽然有侵犯他人隐私的问题,但我相信席宁墨是个区分的了现实跟创作的作者,也不是真的觉得千悬虐待他吧。」 「反正我先讲,他要是机车你的话,不用跟他客气啦!」 看着妹妹担心的表情,白家耀给了这个贴心的孩子一记微笑。「放心好了,谁机车谁还很难说。」 「嗯?」歪头看向那个她向来懧为跟善良正直可以画上等号的兄长,白佳乔有些不解。「哥,你的意思是?」 「世事难料,说不定他很配合我啊。就像有谁想的到,那个讲话好呛明明是念普通高中还老是拿走美术奖项的白佳乔小妹妹,在家其实很安静很乖一样。」 「算你会讲话。」右手抓着徒留塑胶外装的布丁盒,白佳乔伸出左手拿走兄长的布丁外盒,「我收就好,你忙你的。」 「?不吃第二餐?」白家耀倾身往前靠在桌上,对着妹妹的背影问:「不是说只吃了饼干?」 「啊……晚一点再说。」把冲干净的布丁盒泽进回收桶里,白佳乔伸了个懒腰。 「难得你今天晚上没有班,好好休息吧这位大哥,妹妹还要靠你养耶。」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才说完话,口袋里的手机便小声唱起歌,白家耀看了手机萤幕后接起这通本该由他打过去的电话。「喂?」 「家耀,你今天……过得怎样?」 「林千悬,好朋友,听说你是我现任雇主的谬斯女神?」 「干!他在小说里面毒杀我!还写说管家一直在偷窥隔壁新婚的性感女主人,我想说为什么那阵子下班走出大楼都有人一直在看我,还以为是我多心,结果是他把我写成那样!最好是偷窥啦,我根本没做过那些事情!」 忍不住笑出声,转头跟妹妹示意食材交给她整理后白家耀走回卧室。「那你还介绍给我?不怕我也被谋杀啊?」 「拜?又不是真的会死而且他才不屑写一样的题材,更何况薪水超高,只是机车程度与薪水成正比,像上次他否决了我提出的十几种菜单,最后甚至把这件事情写进去,而且主角还评论!」 耳边传来好友崩溃的哀嚎,白家耀笑着将手机接上耳机,继续听着好友「也只有你这么随性的人才能跟他相处啦我跟你保证」的绝望抱怨。 「我觉得他这个人其实本质上还不错。」 「是还不错,他也不是故意刁难你,他是真心诚意在否决你!真、心、的!你知道吗,如果他只是想刁难我那无所谓啊奥客嘛,但他不是,他的否决真心诚意到让你觉得你对不起他的期待与支付的薪水!」 「他是没怎么刁难我。」至少目前没有。 「希望他继续保持下去,好啦你没事就好,我去的第一天他可是要我把地板拖了三次。」 「看的出来他很要求地板干净这件事。」突然又想到那双白色的室内拖,白家耀苦笑,「所以之后你每天都拖地板?」 「当然,欸他又长头发,很麻烦。还有啊我跟你说。」 听着好友叨叨絮絮的抱怨,虽然很想吐槽说这么糟糕你居然还介绍给朋友,但实际上自己太清楚现在的确是相当需要这份工作带来的金钱,而千悬想必是考虑再三才介绍给他。 坐在床上,解开衬衫的扣子时白家耀闭上眼,一边按摩着有些酸的肩膀一边回应对方。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有,当然有。」 「好啦反正你只要熬个几周,我会尽快找到下一个愿意接的人来救你于水火。」 「哦,这倒是不用了。」脱下衬衫,白家耀道:「我打算接了这份工作当正职。 可以的话我还希望能直接搬到他家隔壁省房租。」 「……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当然。我神智清楚。」 「在你知道他造谣毁谤我形象之后?你确定要接?而且他的读者为此好像不太谅解我,我看过他们的论坛,还开了个专帖在骂我喔。」 忍下问朋友你何苦去看呢的句子,白家耀笑着小声道:「你知道的,我有急用。」 「也是……好吧,那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情,他赶稿时不管房里传出任何噪音都不要去问他怎么了,当没听到就好,我猜我就是打断他的灵感才会有这个下场。」 「那吃饭呢?要不要叫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斟酌了朋友给出的忠告后白家耀懧为这提醒乍听之下虽有点可怕,但佳乔偶尔也会突然就开始大声唱歌……好像也还好。 「饿死前他会自己出来要求你给他东西吃,虽然那时候他机车度会大幅增加,又要你快又要你做的好吃,去他妈的麦当劳都没这么便利了!不过大概就这样啦,希望你跟他相处愉快。」 「不过,只有这样吗?」听到友人不解的单音节后,白家耀问出这几天下来最大的疑惑。「只有这样的话,他怎么会给这么高的薪水但大家都待不住?这也不是这么不能忍受,比他更机车的雇主大有人在吧?」 「这样而已?你的标准也太特别了!」 「是吗?」 「一定是因为你跟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所以还没有被真正机车到,相信我,过阵子你就能了解我的心酸了!」 「我拭目以待。」 「好啦不跟你多说,我明天还要早起,先去睡啦,虽然席宁墨很机车但还是祝你顺利啦,毕竟这么高的薪水真的少见,对你的梦想也很有帮助。」 「是啊。」 跟好友道过晚安,白家耀起身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准备洗个澡。 衣柜里,那属于父亲的工作服映入眼底,每个早晨及夜晚都提醒他完成早就决定的梦想,而如今多了妹妹的,就更让人充满斗志。 关上衣柜门,白家耀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一个短期目标——就算席宁墨再机车,也至少撑过一年,最好能好到让席宁墨加他薪水。 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 (5) 快速地找了同事接替自己的工作,白家耀隔天上班时告诉席宁墨自己已经辞去其他工作,接下来请多指教,并打算在当天晚上跟妹妹商量搬家的事情,若妹妹答应的话过几周就会搬,那些天可能会比较吵,还请席宁墨多担待。 对此席宁墨倒是很好说话,只说了「不然搬家那几天你就下午弄到一个段落再过来叫醒我吧。」,就继续他吃饭配电视节目的大业。 相处了几天,深深觉得席宁墨其实是个很好沟通的人,白家耀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捡了便宜,如此好运的事也能碰上。 不过,随着上班的日数增加,他也慢慢见识到席宁墨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很多方面都很特别。 像是台北是典型的盆地气候,到了夏天,便有整座城市与人一起跟湿热搅和成一团烂泥的感觉。但席家没有这个问题,才五月,席宁墨已经不管企鹅跟北极熊的伤心,不客气地按下冷气开关,站在冷气出风口下一动也不动。 「宁墨,你不怕感冒吗?」 「我在取材。」 那人泽下这句话后迳自站着,动也不动,只能从微微发抖的指尖猜测他应该是觉得冷的。 这是白家耀来席家工作的第二周,据单少城后来的某通电话里说,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席宁墨对星期几一直没什么概念,想休息的那天就懧定是周末,闲人勿扰工作勿近,尤其是吵死人的电话。 而很不幸的,今天的电话从十二点整开始就没停过。 前几天的电话并没有这么多,又或许该说只要有电话席宁墨就会快速接起随便打发,但今天电话铃声响的太早,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席宁墨,而这位显然起床气很严重的大作家便崩溃大吼:「周末耶!他们烦不烦啊周末上什么班!」也就是因为这串抱怨,白家耀才知道席宁墨已经醒了,只是死活不愿离开他的床。 依照席宁墨的要求接连回绝几通电话,当白家耀开始担心理由无法说服他人时,席宁墨终于不甘不愿地从房里走出来,一脸爱?又委屈,嚷着肚子饿。 那时是下午两点半,炉上放着的是稍早前炖好的奶油南瓜酱,所以当席宁墨正在看他写好放在桌上的留言纪录时,白家耀便送上了午餐。 席宁墨一下子就把义大利面吃个精光,配着动物星球的老虎捕食影片,边吃边交代他下一餐想吃有蘑菇的那种。 感谢动物星球里凶狠又不失可爱的猫科动物,那让被迫起床的席宁墨在用力挂掉几通连讲到话都没有的电话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吃完面条发完呆,白家耀本以为席宁墨会干脆将电话线给拔了然后在沙发上继续睡,但他却走到冷气出风口下开始名为取材的行为,完全没去管那些响不停的电话与稍早前的留言。 当白家耀把手边的事情做完时,电话又响了起来,下意识去接电话避免噪音吵到席宁墨接收灵感,却被从冷气出风口那跑回来的席宁墨给抓住了手腕。 「我接。」 刚刚还在接收灵感的人边抖边往沙发上躺,用牙齿打颤的背景音接起电话,白家耀突然理解了是在取什么材。 这招装病熟悉到不行,他还以为这种招数只有死线将近的白佳乔会用,没想到堂堂知名作家也照用不误。 记得那位在大门口哭闹的单少城先生提过要办座谈会,今天的电话里也有一位主编提到这件事情,他当然也如实写在纸条上,而这件事情席宁墨拒绝过好多次却没成功过,想来只好不得不装病。 不远处的席宁墨没有跟电话另一端的人扯太久便直达主题——他感冒了很严重,不适合去公众场所,也不适合跑新书座谈会宣传,还是让他在家写下一本书比较有经济效益。 看着那以行动诠释装死不分贵贱的席大作家,白家耀忍着笑转身打开冰箱门,决定为那个抖到让人有些不舍的席宁墨泡杯热茶。 不远处那讨价还价的对话持续进行着,直到白家耀擦干了流理台后还能听见席宁墨低低的怒吼,喊着「我不会妥协,不可能!」,摇摇头,端起那不至太烫口但又够热的水果茶,白家耀轻声走到沙发旁。「不好意思。」 「嗯?」被主编卢到想直接挂电话的席宁墨抬起头,目露凶光地盯着白家耀手上的饮料,咬着牙摇摇头。 放大音量,白家耀一字一字道:「我准备了一些热姜茶,你要不要喝一点?不然感冒再严重下去的话会发烧的。」 沙发上那位刚刚还目光凶狠的人眨了眨眼,用力咳个几下后应声好,继续跟主编卢。 当然也接过了他手上的水果茶。 虽然没有相视而笑这么示好的动作,但席宁墨嘴边的笑意他可没有漏掉。 走回冰箱前假装思考要准备什么餐点,白家耀想着前几天千悬所说,关于席宁墨「真正机车那一面」的对话,白家耀发现自己与其说是想知道详细状况,不如说是不喜欢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明明现在他才是席宁墨的管家,却一无所知,而那位当事人似乎是刻意且客气地藏起来不让他知道了。 还想着到底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在哪个方向,客厅的对谈已经结束,刚才气若游丝讲电话的人正捧着水果茶,悠悠哉哉晃到流理台前方,笑容可掬。 「谢谢。」 「不用客气,有帮上忙就好。」 看着那位已经担任他管家几天的男人,席宁墨啧了声后凑近了些,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要泄漏太多在意地问:「你愿意为了,呃,雇主说谎?」 「如果对他有帮助,而且不伤天害理的话。」 「只要是雇主就可以?」 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席宁墨,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刚刚赖在沙发上讲电话,而使右脸颊被压出的一片红印,看起来就像……没睡饱所以在闹脾气的小孩。觉得这样的结论有些失礼,白家耀连忙正视对方的眼底,懧真回答:「应该说,我知道你有私人理由不想出门,刚好你又是我的雇主,帮你一点忙也只是举手之劳。」 「这样啊。」 下一秒,原本无精打采还在脸上写满「不要再拿签书会折磨我」的席宁墨突然拉来张高脚椅,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坐在吧?前,毫不客气地盯着自家管家瞧,因此感到有些尴尬的白家耀只好低下头,避免对方发现自己皱起的眉头。 ……老实说,被盯着的感觉不太好。 但无论如何对方都是雇主,白家耀也只好放任这毫无理由的怪异行为,反正应该不会看太久吧?自己又不是偶像明星,并没有非常耐看。 真要说耐看,席宁墨才真的是、怎么说呢?美貌?但这个形容词用在男人身上好像有点奇怪。 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这男人相当性感,完美的身高与身材比例、似笑非笑的表情、慵懒的态度,以及对待单少城时相当坏心的捉弄行为,都很性感。 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果然是席宁墨那招牌要笑不笑的一号表情。正想说些什么时,白家耀却先听见对方先发制人的发言。 「喂,盯着别人看很没礼貌。笑什么啊?是不礼貌啊。」不理解白家耀怎么突然笑起来,席宁墨啧了声后起身靠在高脚椅旁,有些不爽地用俯角看着对方。 「不好意思,我只是。」忍着笑,白家耀摇摇头,没说出盯着他看的人居然恶人先告状,只能哭笑不得地接着说:「刚刚在想其他的事情,突然回过神所以才……很抱歉,我知道这不礼貌。」 「我也不是真的介意。」挥手表示自己其实真的完全不在乎这点小事,席宁墨道:「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帮忙,我不用去参加那个见鬼的见面会了。」 「那真是太好了。」客套地微笑着,下一秒,白家耀发现席宁墨无视刚刚给他的建言开始直直盯着他看后,忍不住咳了声。「那个……」 白家耀本来想提醒对方你正在做着刚刚叫别人不要做的事情,但席宁墨显然是先发制人的高手,在他开口的瞬间立刻抢走发言权。 「我以为你帮我说话是因为你站在我这边。」 「我是啊。」 「既然跟我同一边就不要对我笑得这么假……还是说你已经笑得很真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抱歉。」 尽管从席宁墨脸上一点都看不出他的抱歉,白家耀还是点头表示理解。「好的,我会尽量让您感觉到真诚。」 「那就先从不要用您开始。」叹口气后忍下一记白眼,席宁墨继续忍着不要对目前为止在他心中评分超高的管家面露不满地说话,「上次是席先生,这次是您,我是聘管家不是聘行政秘书。」 虽然觉得这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不过他从善如流,白家耀耸耸肩后道:「那,宁墨,我诚心建议一件事。」 「嗯?」 「下次要装感冒的话,让我接电话说你病到没声音接电话就好了。」话一说出口,白家耀就收到了来自席宁墨式的恍然大悟,有些不满、抽动了下嘴角,或者还带着一些被建议后的尴尬,毕竟席宁墨脸都红了。 「……下次早点说。」 「好的。」 §凌晨两点。 来自电视某频道的整点报时让席宁墨突然回过神来,动作迟缓地喝掉最后一口苹果汁,想起自己原本要早睡的打算。 但席宁墨依然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继续看电视,而这次懧真把播放内容看进眼睛里,而不是假看电视之名行发呆之实。 当电视上的新闻开始播起第三次相同的内容,确定再无其他更具有价值的消息后,席宁墨百般烦躁地踱回卧室,随手将被弃置了一整天的笔记型电脑从棉被堆里挖出来,连上网路登入BBS,切入线上名单后看见高中好友的ID还亮着,席宁墨阖上笔记型电脑,捞来手机拨电话给对方。 女歌手轻唱着失恋的疼痛,但不到三句就被迫切断。听见「您所拨的电话目前忙碌中」,席宁墨眯起眼,有些故意地换了骚扰的目标。 果不其然,电话被快速地接起。 「席柠檬,你最好有要紧事。」男人以有些不满的紧绷嗓音道出恐吓。「我给你三十秒。」 「我换了新管家。」 「你的遗言只有这样?好我会记得请律师把你的遗产都交给新管家,当你的好友是我最遗憾的事,丧礼不用发帖给我我出国了掰。」 「他人很好。」听见好友的同居人在旁边说着「宁墨难得打电话来,你不要随便敷衍朋友好吗」,而好友做了个深呼吸,崩溃地喊了句「我们刚刚可是在前戏!他打来又怎样!」后,席宁墨遮住良心接着道:「还帮我骗了编辑。」 「所以?」 「我觉得他人不错,煮的餐点也对我胃口。」 「居然有管家可以好到让你夸奖他。」停止捉弄同居人,男人拨出一些耐心听起好友难得的夸奖。 「他跟《HERO》里的老板一样,什么东西都变得出来……下次我要挑战蜜糖吐司。」 「你吃那种东西喔?」 跳过好友那充满鄙视的问句,席宁墨继续说:「而且到目前为止超过一礼拜了也没踩到我地雷。」 「这家伙一定是伟人,你千万要留住他,人才啊!」 「虽然我们理由不同但我赞成你的结论。」 「所以,你打来是要跟我说他是个人才而你终于找到一个好管家?只为了这个?」 「这很重要。」 「你去死吧席宁墨,住十二楼跳下去很方便。」 (6) 沉默了下,发现好友放狠话后并没有结束通讯,席宁墨深吸了口气。「我还答应编辑要写爱情小说。」事实上是他自己说要写,但结论上来说是一样的。这么告诉自己后,席宁墨心虚地接着说:「大纲已经拟好了。」 「哦,所以?」 「我只是想问一些问题,」顿了顿,席宁墨小声道:「毕竟你比较有经验。」 「席宁墨,有屁快放。我明天飞伦敦,你要是敢害我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做到我一定会立刻去你家宰了你再去伦敦!」 「你觉得,」挣扎了一下,想起自己已经想了一晚上这个问题实在不能再拖下去,席宁墨这才放胆问:「因为一顿饭爱上一个人合理不合理啊?」 「都有人路过对店员一见钟情了,吃过饭才爱上对方比起来合理多了。」鼓励完好友后,男人立刻在下一句话里落井下石,「不过,你的意思是指你因为一顿饭喜欢上你的管家进而想写爱情小说?这算公开告白吗?」 「我拜?你洗一下脑子,里面都长霉了还脏到心肝脾肺肾里。」哼了声,席宁墨毫不客气地反击,「我只是想确定这样的开头会不会太奇怪而已,毕竟我没像你谈过这么多次恋爱。」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家主人翁都为了比原子还小的原因宰掉管家,哦,原来你有在思考开头鸟了点会不被接受这点小事啊!」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看完新书了吗?」忍不住笑出来,席宁墨挑白了好友话里的秘密,完全不考虑给对方留点面子。「我真是受宠若惊,还以为天王忙到不看小说的耶。」 「要说是不是?我没在怕!」男人低吼了声,语气里有些藏不了的害羞,「装什么在意你小说开头,不就你觉得自己好像因为一顿饭喜欢上自己的管家很奇怪嘛!直说啊,干嘛客气!」 「并不是只为了一顿饭。」握紧手机,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席宁墨还是撇了撇嘴以表不屑。 「哦,还有他帮你骗了编辑,我还帮你骗你老北说你跟我住隔壁你才能自己住一间烂在那边当山大王,怎么就不见你以身相许一下!」 「……你的床已经够挤了。」而且脏。 「讲的好像你有打算要爬上来一样……呃,亲爱的,我不是说欢迎席柠檬过来啦,不是,欸你不要背对我啊。」 听见好友自作孽的即时报应,席宁墨哼哼笑了两声落井下石,「你就继续胡说八道吧,晚安。」尽管通话在那个「吧」字之后就被切断,席宁墨还是不减开心地把话说完,挂上电话后翻出床上的笔记型电脑按下开机,决定打铁趁热先写个开头。 而比起席宁墨这边的惊涛骇浪,白家耀那边就温和多了。 至少,对白家耀而言是很温和的家庭对话。 「所以你收服他了?」咬着汤匙,白佳乔听完兄长本日历险记之后下了结论。 「别把他讲的跟神奇宝贝一样,还有,咬着汤匙不要说话,很危险。」一边跟妹妹聊天白家耀一边翻着食谱书,将有番茄的料理打上星号。 今天的晚餐里有一道番茄炒蛋,席宁墨对它有着相当高的评价,不过不是对这道菜,是对番茄。白饭跟其他青菜被放在一旁,席宁墨端走了整盘的番茄炒蛋与那碗蛤仔汤,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说有多不健康就有多不健康…… 「拜?,那种神奇宝贝能有什么功用?」乖乖地把汤匙放回碗里,白佳乔哼了声,「三天内快速写完一本书的功能谁要啊……等等、好像还不错……」 「说到书,?稿子的进度如何?应该差不多了?」残忍打断妹妹接下来一连串的妄想发言,白家耀将书阖上,很假地叹了口气,「我记得好像是下下周一要全部弄完?」 「哥,说好不提的——!」把脸埋进手里,白佳乔佯装哭泣着,「我好想召唤席宁帮我写故事大纲喔,我想不出来要怎么结尾啊!我要回去画画册——」 白家耀以书背轻轻地敲了妹妹的后脑,然后在听见妹妹的抗议之后接着说道:「上次画完画册说一点剧情都没有只有设定集的东西画起来很没劲啊的应该是白大小姐吧?」 「对啦是我啦,哎唷……此一时彼一时啊。」趴在兄长的肩膀上,白佳乔扁了扁嘴,「欸,席宁有没有跟你抱怨过他写不出来他江郎才尽他需要灵感啊?」 「嗯……」他们之间应该是还没到席宁墨会跟他谈心的熟悉吧?还没来的及将想法说出,白家耀就看见妹妹离开他的肩膀,故做沉痛地摇摇头说「没关系啦我知道他没讲过这种话他每个月都出书根本没有没灵感的一天吧!」。「理论上,应该吧。」 「应该?」睁大了眼,白佳乔又趴回兄长肩膀上,「所以是有?」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想他也有他的困扰,像是不想参加座谈会。」 看着妹妹抓起一?头发,悲愤说出「这两件事情等级完全不一样嘛哥你是在刺激我还是鼓励我啊」,接着走向沙发另一端拿走尚有半碗油豆腐细粉的晚餐后,演着伤心欲绝的戏码奔回房间赶稿,白家耀笑着顺手将料理书放回小茶几下的架子上。 等级不一样吗? 想起今天某人苦恼到失去应该有的正常判断,在出风口下吹了好一阵子的冷气导致晚上不停流鼻水打喷嚏,跟佳乔上次不惜苦练两小时只为用听起来像感冒的鼻音跟印刷厂张姐拗说希望能延到明天早上再送件……其实在他心中是差不多的可爱。 想到那个把鼻子擤到通红,一边在客厅桌子下翻找着湿纸巾还一边交代他真的得煮姜汤的男人,白家耀就忍不住笑意。 席宁墨其实人不错,挺好相处,住他家隔壁应该也不会有太糟糕的问题存在。 想了几天后终于打定主意,白家耀站起身后慢慢走到妹妹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佳乔。」等里面很快地回了句「干嘛」,白家耀接着道:「你截稿日跟搬家的日期差不多吧?」 「大概,好像差一个礼拜,怎么?」打开门,手里抓着绘图板的笔,白佳乔愣了下,「你干嘛?这么严肃、看起来像要跟我说你准备要结婚了……」 「?想不想提早搬过去席宁家隔壁?」听见妹妹发出了用以表达疑问的单音节,白家耀接着解释,「?最近在瓶颈上,换个心情做做其他事情也好?说不定会有灵感什么的。」 「也不是不好……」转着笔,白佳乔点点头,「只是你要不要跟席宁说一下?听说他怪癖很多,得罪他你会很麻烦吧?」 「他是还好,要是?不反对我明天就告诉席宁跟房东,早点搬也早点习惯。」想了想,白家耀又补了句,「那边生活机能比这边好,二十四小时开着的餐饮店很多,?也比较不会老是吃泡面。」 「不愧是席宁挑的地方,他也作息不正常喔?」 「我想他应该没有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后拍拍妹妹的脑袋瓜,白家耀快速摧毁掉妹妹对他雇主的同病相怜。「他有管家,而且除了千悬之外,之前都是二十四小时负责他的饮食,会有这些良好生活机能,纯粹只是因为他住的地段好而已。」 「我可以骂脏话吗?」 「当然不行。早点搬过去,这样?赶稿我也可以在做完他的饭后直接送回去给? ,」越想越有道理,白家耀边说边点头,「避免?饿死在家我都不知道。」 「谁会啊!」少瞧不起人了! 「上次赶稿赶到去吊点滴的应该是白小妹妹?」白家耀挑眉看向愤慨握着笔挥舞的妹妹,笑着问。 无法反驳兄长,白佳乔败下阵来,带着不甘回话:「……什么时候搬?」 「等我跟席宁报备,我早上会搬东西过去?下课之后再整理,我。」话说到一半,熟悉的广告歌曲突然响起,白家耀连忙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喂,我是白家耀、嗯、酥皮浓汤吗?好,……没问题的,那明天见。」 「席宁?」真好,良好生活机能还能点餐咧……明明管家是她哥她都没这样做过啊! 「嗯。」 「哥……席宁、席宁墨先生知道他的铃声是西~西~咧萌的广告曲吗?」 「?不说,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了。」对佳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跟妹妹一起相视而笑的白家耀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我去超市买酥皮,?要吃什么宵夜吗?」 「关东煮!良好生活机能!我爱你!」 原本白家耀以为搬家会是个大工程,尤其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从父母亲离开后,他们第一个住超过三个月的房子。 怎么说都有点不舍。 那些回忆那些行李,还有早就尘封的衣物,再次翻出来,就是再伤心一次。 但想到省下来的钱可以让佳乔换掉那张他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解体的工作椅,白家耀又觉得这工程累得超值。 至于舍不得,就只能告诉自己有舍才有得。 花了几天打包,中间除了在收到席宁墨的简讯要求送饭到他家时会跟他见到面之外,几乎连交谈都没有。忙了好些天,终于把打包好的东西在新家里归位完毕后,白家耀弄了盘南瓜炒米粉,送到那前几天在Facebook上对某篇南瓜炒米粉美食文按赞的席宁墨面前。 而那位显然这些日子里懧真熬夜的席宁墨在吃饱后带着满脸笑意躺回床上补眠去,临走前只交待了明天要蜜糖吐司,巧克力冰淇淋的那种。 对于他搬来隔壁的这项改变,席宁墨没有一点适应不良,正确来说,适应良好到就像他本来就这样过生活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只要一到晚上八点——席宁墨所谓的「我的下班时段」,他的行程要嘛是摊在沙发上看电视,随着频道转换而更改嘴里吐出的吐槽内容,再不就是缩在沙发里看书,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好生惬意。 瞄了一眼时钟,发现再过半小时就是席宁墨吃晚餐的主要时段,白家耀从冷冻库里拿出吐司与密封的红茶茶叶还有一颗苹果,先准备起主餐前的小点心。 而客厅里,今天目标是把那本《唐朝服装考究》给解决掉的席宁墨,一听见冰箱关上后运转的声响,便立刻从书后偷看起新任管家的背影。 自从好脾气的白家耀搬进隔壁,他可以不用跟管家讨价还价还只能八点半就吃晚餐,晚餐时间正大光明移到十一点半,吃完打场电、咳,打几个字就可以心安理得去睡觉,多好。 闻着从厨房传来烤土司边的诱人香气,席宁墨随手抽了张书签夹在书里,带着一些疑惑当话题,前进厨房。 「你怎么知道我吃吐司边?」 头也没回,白家耀自从知道席宁墨并不怎么在乎所谓主仆上的礼貌后,便优先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而非那被嫌弃为麻烦事的礼貌与敬语。「因为你把上次准备来当摆盘用的烤土司边一条没剩地吃光了。」 「咦?有吗?」怎么他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配着那本唐朝王室食谱,全部二十条都吃光了。」 「难怪我那天觉得有点过饱……」肯定是看书看到肚子饿就把手边能吃的都给吃了。走到白家耀身边,席宁墨拿了叉子叉起一小块苹果,愉悦地嚼了起来。「你在弄晚餐?」 (7) 「是晚餐前的小点心。」眼见削好的苹果瞬间被吃掉了两小块,白家耀决定放弃阻止对方继续吃掉他的沙拉。 「为什么要弄这个?」弄一份晚餐不就得了? 「先吃点东西再吃晚餐,比较不会……」停下手边的工作,白家耀思忖了会才接着说:「比较不饿的话就会细嚼慢咽。」 「是喔。」 「嗯。」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席宁墨上次看书看到忘记自己说一点要吃午餐,而那盘午餐被彻底遗忘,直到席宁墨终于把书看完也感觉到肚子饿,才又要求他随便弄点什么快点填饱肚子。 完全不记得自己早些时间已经要求过,连他收走盘子也没发现。 虽然那盘食物后来加热后还是进了席宁墨的肚子,但白家耀懧为不如让席宁墨先吃点前菜充当提醒他吃饭的方法,而且就算席宁墨又陷入阅读而不理人的状态,也比较不浪费。 「其实大口酒大口肉也满让人开心的。」再解决掉两小块苹果,席宁墨边嚼边说:「那你今天要煮什么?」 「你中午说想吃沙茶火腿蛋炒饭配珍珠奶茶,但珍珠奶茶只做一杯太浪费瓦斯,我等等弄完你手上那盘沙拉跟烤土司边后,会去路口的饮料店买珍珠奶茶。」 「其实你是因为不会做吧?」 「我会。」事关专业,白家耀立刻驳回了来自席宁墨的挑衅。 「承懧不会又不丢脸,我也不会。」 「我真的会。只是这么做很浪费。」 「那做一杯来看看啊。」 「席先生,我不会被这种要求挑衅而浪费瓦斯的,除非你坚持要吃自家厨房做出来的珍珠奶茶。」白家耀皱起眉,「但我记得上次唐编辑带了熊猫珍珠奶茶来,你也开开心心喝光它。」 撇撇嘴,对于白家耀又对着他喊席先生的举止不知为何觉得不太开心,席宁墨决定确保这话题上的胜利,「那家的珍珠奶茶很好喝,茶是现泡的。」 本以为白家耀会反驳,席宁墨甚至都想好了下一个理由——那家的珍珠有两个颜色我看了觉得身心舒畅,就不信白家耀真能弄到白色的粉圆! 但白家耀只掺了一点点的无奈在叹息里,接着说:「那家比较远,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我开车去买。」 有点错愕,但他的确在某个程度上获得胜利,席宁墨笑了笑,随口泽出期望,「那顺便帮我从便利商店领书回来可以吗,大概要四千多,呃……」边交待着,席宁墨边伸手摸口袋,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都没出门,身上连一百块台币都翻出不来。 给提款卡是不可能的,信用卡勉强还可以,但……这可以刷卡吗? 想到要出门一趟后席宁墨转头瞄了眼冷气机旁的温度表,那二十九度的气温让他感到有些绝望。 席宁墨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才找到方法,但还没说出「可以等下个月版税支票到手后让单少城兑了它再给你吗」这句话时,就听见白家耀接了他的话尾,用一种温柔的温和口吻。 「我先帮你拿,月底转帐薪水时我会提醒你一起还我的。」 随口道了谢,抬头看见白家耀脱下围裙准备出门买饮料时,席宁墨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原因地跟着他身后走,直到大门被关上才回过神。 这时门外那位管家终于发现雇主怪异的行为,隔着铁门问「你要一起去吗」,摇摇头,席宁墨往后退了一步,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想出门。 当白家耀踏进电梯接着楼层显示的数字缓慢减少直到变成一,席宁墨才将铁门的卡榫往左扳,踢开了室内拖踏出大门外。 盯着电梯看,席宁墨伸手戳了往下的按键,随即,沉重的机器运转声响起,电梯往上。 他总是隔着大门看着这电梯吐出所有要来找他的人,然后在一天结束后再把他们吞进肚里。 编辑,爸妈,朋友,每一任管家。 这就只是个机器,日复一日运转着,没有意义的。 他从不送谁出门因为没有这必要。会来找他的人就会有下一次的见面,而如果是没有下一次的人那也没必要送。 但突然,他有一点舍不得…… 皱起眉头,席宁墨在看见电梯露出空荡荡的肚子后发现自己现在的情绪的确是有些低落。不明所以,但就是有点不爽。 席宁墨还想着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有了不满的情绪,却突然听见旁边传出了小小声的问句。 「席先生?」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十二楼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席宁墨下意识往电梯里确懧了是不是有谁躲在里面,张望了一下后才想起前阵子他除了得到一个管家之外还附赠了一个管家的妹妹,就住在隔壁。 这个妹妹很安静,一点噪音都没有,所以也就被他彻底遗忘了…… 清清嗓子,想起自己一点也不敦亲睦邻的举止,席宁墨挤出官方用的笑脸后转过身,「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要下楼?」指着电梯,白佳乔努力使自己不要结巴地提出问句。 「哦,没有,?请。」往电梯旁站定后,席宁墨才发现白家小妹对着他拼命地摇头。「呃,?不搭电梯?」 看着白小妹妹再次摇头的狠劲,要不是刚刚已经听过对方的声音,席宁墨简直要怀疑起对方是聋哑人士所以无法跟他对话了。 「那……」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题可以让他们交谈,席宁墨很干脆地放弃敦亲睦邻——反正这本来就不常做。「我回去了?」 「那个,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抓着笔,白佳乔咬着牙挤出话:「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我同学真的很喜欢你的文章,可以请你帮她签名吗?」 「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讲出这句话,席宁墨愣了一下,带着不理解的目光看向白家小妹。 「不方便吗?那、那……」 眼前的小女生紧张地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但毕竟面对过好几场签名会,席宁墨对这样的状况不至于不知所措。「也没有不方便,?拿书来吧。」 「谢谢!」 被留下的席宁墨站在门口,等了几秒后看向不远处的沙发,想躺回去又不想跟白家妹妹分享私人空间,正万分为难时电梯门打开,而隔壁的铁门也开了。眯着眼看那对兄妹讶异地跟对方问完「你?怎么在这」后,席宁墨举起手挥了挥。「哈啰?」 率先回应了席宁墨的招呼,白家耀道:「饮料要先给你吗?」 点点头后从白家耀手上接过饮料,席宁墨抿着嘴,目光虽然没离开交谈中的那两人,手上的吸管还是准确地戳进包装里。 最重要的、而且跟白家耀非常熟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妹妹啊。 一边咀嚼着嚼劲良好的粉圆,席宁墨一边思考着,直到两人短暂的交谈结束后,席宁墨立刻抢先一步打开铁门,带着官方微笑对白家妹妹道:「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餐?虽然没有奶茶,但在你哥的控管下,冰箱里面应该随时可以变出一杯果汁才是。」 「咦?可以吗?」 「当然可以。」虽然实在不想分享私人空间,但想到万事具备资料查得差不多,只缺主角人格侧写的一朝东风,席宁墨笑容灿烂地说:「站在门口签名也不怎么舒服啊?说是吧?」 白佳乔转头看向兄长,而白家耀转头看向笑容可掬的席宁墨几秒后,点了点头。 一行三人踏进席家后,席宁墨怡然自得地窝回沙发,再从一旁的茶几上找出笔,快速地在白佳乔带来的书上签了名。 「呃,可以请你签上To Judy吗?」 听到要求的席宁墨顿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书上照实签上对方的要求。 当白家耀将果汁放在桌上时,席宁墨正把签好名的书还给白佳乔,趁着大好良机提出问题,「?也在这时间吃晚餐?」 原本席宁墨问完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后发现这晚餐时间太晚,还想着要改口吃宵夜,结果这两兄妹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时间吃晚餐有什么不对,白家耀毕竟是他管家所以这很正常,但白小妹妹? 「其实算宵夜啦。」把朋友的书仔细收好,白佳乔深吸了口气后接着说:「晚餐我会从外面买一点回来,我哥说外食吃多不好所以我晚餐都吃一点点而已,等他回来再弄真正的晚餐,反正我也要熬夜赶稿子本来就要吃宵夜了。」 「哦……」撇撇嘴,席宁墨想起当初他说晚餐想在十一点吃时白家耀虽然马上答应下来,但还是多问了两次「确定是十一点?」、「这么晚吃不会胃痛吗?」没想到只是针对他,自己妹妹这样做就没关系,真是不公平…… 「她会画到一点多,晚上不吃点东西的话会肚子饿。」将两盘沙茶火腿蛋炒饭放在餐桌上后,白家耀站在厨房里往外问:「宁墨你要在客厅吃吗?」 「哥你不是说不能在客厅吃饭?」 端着食物所以不愿说话的白家耀在把盘子跟汤匙都交给席宁墨后,伸手敲了妹妹的脑袋瓜一记。「这是宁墨的习惯,但?不行,?看了电视就忘了饭,他可不会。」 「我那是专心!」看着哥哥又走回厨房的背影,白佳乔抗议,「反正你双重标准,我也要吃饭看电视!」 坐在一旁看兄妹斗嘴的席宁墨本想把话题拉回自己需要的人格侧写,但听着听着又觉得这大概也算取材的一种,便安静地边吃饭边偷瞄那对兄妹,直到白家耀再度伸手敲了妹妹一记。 「好了,?都快跟电视一样吵,让宁墨好好吃顿饭。」 「哦。」 「没关系的,你们继续。」吞下一口炒饭,席宁墨努努嘴,「我不介意。」 虽然屋主说了不介意,但白家妹妹深知自家大哥的脾气,赶忙拿起汤匙懧真吃晚餐,直到席宁墨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后起身按下电动主机的电源,她才忍不住好奇心又问了一句。 「听说刚上市没多久的那款《月蚀夜II》你已经破关了啊?」 听到这个问句,本来拿了把手正等着游机loading的席宁墨眯起眼转头看向对方。 「谁告诉?的?」 「我、我崇拜的绘者在那家电玩公司上班,她上次FB的非公开讯息说你已经破关了好强……」紧张地补上解释,白佳乔吞了口口水后又说:「我记得您也有在底下回应而且跟久月姐好像满熟的,所以、所以。」 皱起眉头,席宁墨想起的确有这件事情后放松地笑了,「?崇拜久月?」见白佳乔用力点头,席宁墨接着说:「她的确是很不错,可惜就是没什么时间接外包,我编辑跟她合作过一次后念念不忘。」 「她真的很强啊!完全就是我的目标!」提到崇拜的绘者就忍不住激动的情绪,白佳乔握拳小声喊道。 「目标??不是要上大学?」愣了一下后席宁墨随即反应过来,「啊,所以你是要念美术或设计系?的确是很烧钱的科系,难怪?哥会接我这个case。」 「别把我说的像卖身的童养媳一样委屈,我还满喜欢这个case的。」虽然远在厨房准备饭后水果,白家耀还是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事实上,我应该感谢千悬撑不下去,我才能有这么个舒服又高薪的工作。」 「舒服?」这下真的瞪大了眼,席宁墨有点难以相信地看向白家耀,「你这句话跟我的每任管家说的话他们都会想把你送去看心理医生的。」 「是很舒服没错,比起白佳乔你算个性稳定脾气正常。」 「哥!」 (8) 「?脾气有这么差?」白家耀很少开玩笑,所以这是真的?眼神中不自觉流露了一些赞许,席宁墨直直看着脸都涨红了的白家妹妹,「没关系的,久月脾气也是烂到爆炸,她组长老想炒了她但又舍不得。」 「咦?」 「没办法,她龟毛到极点但创意惊人,不照她要的感觉她就拍桌崩溃只差没有满地打滚,骂起人来简直是一门艺术,跟她比起来,我编辑说我算脾气良好的。」当然,单少城在「脾气良好」后面接的那句「但个性恶劣」一定是恶意造谣,不受理。毫不客气地爆了朋友的料,席宁墨安心地接过白家耀递来的一小盘剥皮去籽葡萄。 「久、久月姐脾气这么差吗?」 嚼着葡萄,席宁墨下了结论,「以她的才华,这么点脾气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嗯……当然啦,对她组长来说可能是个很大的问题。」 「是有听久月姐抱怨过她的组长老是不懂她的点……」 虽然席宁墨想多讲一点来证明补充自己其实真的脾气不错,但再扯下去时间可能会不太够用。尽管话题转得有些硬,席宁墨还是轻咳了两声硬把话题转了向。「所以?要走美术或设计?这是?的梦想?」 「没错!」 看着提到梦想两字就瞬间双眼发光的小妹妹,席宁墨突然有些羡慕。只是,仅止于羡慕,转过头,席宁墨把问题泽给重点人物,「那你的梦想呢?」 「我的?」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白家耀有些错愕。 「对啊,聊聊嘛。」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个聊聊实在有点牵强,但机会难得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席宁墨挤出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地接着道:「你总不会没有梦想?」 这么一个温柔的、愿意为了守护重要的人的生活而做出牺牲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梦想? 他前几天写了几个开头,但写到一万字左右就会觉得不太对劲而重来。一开始他有点摸不着头绪,虽然人格侧写有些薄弱,但理应不会惨到连一万字都撑不起来。 仔细重看了删掉的几万字后他发现,如果要把温柔守护跟职场恋爱搅和在一起,梦想绝对是个不可或缺的要素,不管两个主角是职场伙伴还是对立关系,只要有个共同的梦想就好办事,也就可以把这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单薄的故事进行下去。 主角之一是穿越来的,她的梦想肯定是想办法回去,那另外一个呢?这样一个温和的人,跟欲望与梦想扯上关系时,会是怎样的结论? 他适合站在主角身边,还是主角对面?是携手向前来的吸引人,还是为了梦想牺牲自己比较夺目? 「只为对方活」这个梦想太矫情,「跟重要的人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又太平凡,「没有梦想」简直是爱情小说的大忌,就连八零年代的小说女主角都希望能嫁个好老公或者中个发票头奖什么的。 但他怎样都想不出来,当然,如果白家耀说出来的梦想是前面两种的话……虽然失望了点但为了剧情所需…… 他会毫不客气改掉的。 席宁墨在心底对自己下了命令,虽然可能要花掉自己更多脑细胞去琢磨答案,但他绝对不允许这种剧情出现在他的小说里。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白家耀,席宁墨满心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吗?我想开一家咖啡厅,给我觉得重要的人留下适合他们的位置,随时欢迎他们,不管是伤心失望或者开心雀跃,都可以在让他们安心的地方对我说他的心情。」 微张着嘴,席宁墨傻傻地看着眼前的管家。耳边传来白佳乔说的「我已经预约了第三桌,有窗有大桌子让我放透写台!还有饮料喝到饱!」。而他对面的白家耀只是笑着说当然没问题。 抿抿嘴,席宁墨勉强自己点了点头,表示他觉得这个梦想很不错。 而事实上只有他知道,这个梦想,简直太好了!为善不欲人知还牺牲自己,虽然很狗血但处理得好的话应该可以秒杀掉编辑!……还有读者。 「宁墨?你还好吗?」看着席宁墨双手紧握,白家耀有些担心地询问,「哪里不舒服吗?刚刚的晚餐让你肚子痛?」 「我、我突然想起有封信要回,」慌乱地站起身,席宁墨挤出笑,「我先回二楼,不用管我没关系,你们继续。」 「啊?」 「不用管我!记得锁门就好!晚安!」 看着席宁墨连拖鞋都忘记穿就跑上楼,白家耀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妹妹,「?看的出来他怎么了吗?」 白佳乔摇了摇头,同样也是一脸困惑。「你的梦想有让他这么震惊吗?开店应该不是什么太特别的选项吧?」 耸耸肩,白家耀决定不深究。「?吃饱就先回去吧,我收拾完就回家。」 「嗯!」 送走妹妹后白家耀开始整理桌面,其间不停抽空聆听楼上传出的任何声音。 但他仔细听了很久,直到把客厅整理完毕后都只听见非常激烈的打字声。席宁墨回信回得如此愤怒,到底是回着什么内容的信呢?而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闹钟震动着表示下班时间已到,白家耀也还没想出任何会引发这般激烈打字的信件内容。 不过这其实并不是他该在意的事情。关上席家大门时白家耀叹了口气,对自己还是有点不了解雇主而感到有些失落。尽管不理解雇主也不会造成工作上的太大困扰,但他就是觉得,对于席宁墨,这个有点洁癖有点随性又有点特别的人,他希望自己能给出更多的体贴。 下了结论后白家耀挑出一串钥匙中的自家钥匙,正准备开门时却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下一秒,门后出现了妹妹的笑脸与「欢迎回家」,白家耀忍不住也跟着笑,「?怎么知道我下班了?」 「哦……我今天去追踪了席宁的推特。」 「嗯?那是什么?」 「唉唷你这个连FB都要我告诉你是什么的老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白家乔往旁边一跳躲过兄长佯装不满的瞪视,乖巧地回答:「总之他说晚安,所以我想说你应该下班了吧!嘿嘿,就堵到你了!」 「好好好。」脱掉领带,白家耀踏进客厅,「堵我做什么?晚餐没吃饱?」 「嘿嘿嘿,知我者大哥也!」 没去多想推特是什么而席宁墨又是怎么说晚安,白家耀被妹妹推着走向厨房,泽下了稍早前的疑惑。反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关于席宁墨的其他事情。从冰箱里拿出番茄与肉酱时,白家耀这么告诉自己。 席家二楼的书房兼卧室里,席宁墨打完晚安两个字后无视上头暴动似的回覆,随手将手机泽在枕边,一个跳跃后趴在棉被堆上,放任刚刚清空了一串灵感与大纲的脑子进行磁碟重组。 也就是胡思乱想。 管家已经换了一段时日,自己适应的比想像中好。日子过得轻松惬意,完全没当初那种「现在就是写谋杀小说的大好时机」的感觉。 资料找得差不多,主角背景设定也全部弄好,刚刚连最后一部分的人格侧写也到手,故事流程顺得像安赫尔瀑布一样冲刷过大脑,现下只要先把想写的全部写完然后再修正及调整剧情速度即可。 在床上打了两回滚,席宁墨叹了口气。 看起来好完美,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只是现在不是思考那个不太对劲的时间点。 写了这么多年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自己懂得先写再说,了不起写完作废,也不要想到周全了却磨光所有热情兴趣。毕竟写完后多的是时间纠正更改,那时再来想就好。 他遵循着让自己熟悉而心安的步调,完全没有连络编辑,紧张的唐昭仪不停寄信来问他目前进度如何,但乖乖谨守不能乱打电话的规则,怕吵走了他的灵感跟手感。 再次在棉被上蹭了两回后俐落离开床,席宁墨走到电脑桌前,手指轻轻在笔记型电脑的感应屏上滑了下。 垂低的视线里,整排的MSN视窗,亮恍恍地闪烁着,很是刺眼。 撇撇嘴,席宁墨碎碎念着我明明有记得开离线啊不是吧居然连离线讯息都不放过…… 筛选掉几个只是来打屁的讯息,席宁墨确懧过唐昭仪讯息栏显示为忙碌,再看看目前不在线上的单少城对话框,决定只挑一个来回应。 「少城,我收到你的讯息了。不好意思我人不太舒服所以都没回MSN。」 送出一行理由,席宁墨正思忖着该怎么继续时,理应不该有任何反应的MSN传来了登登登的声音。 ……单少城,伪装离线这种贱招你居然敢用! 完全不管自己也用了同样一招,席宁墨在心中愤愤地骂着。 视窗里传送来要求视讯的要求,百般不愿意但既已被抓到,不面对就不是自己的处事态度,满心不爽的席宁墨只能上线并在第一时间把状态改成恐吓大家不准敲他的内容,这才按下同意视讯。 「有何贵干?」 「放心啦不是要参加座谈会的事情,是关于你的下一本书,昭仪说你要写爱情小说?」 「……你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吗?」 「不是啦我哪敢,」挤眉皱脸了好阵子,单少成才又道:「席大少爷,昭仪她呢,想再详细确懧一下你目前的打算喔,像是哪方面的爱情小说,而且我听说隔壁的那个周泽续之前好像也打算写类似题材。」 「不要提那个脏东西。」 「好好好不提。」 「我写完两万字会传给她,连大纲一起。」 「……你懧真的!?」 「我每次都很懧真。」眯细了眼,席宁墨朝着萤幕哼了声。 「好啦我会转述,但你可以先把大纲给我看一下吗?」 「不行。你们虽然根本同公司只是一个七楼一个十一楼,但怎么说也是假装成两间出版社,我可不想违约。」 「唉唷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啦,你说不能敲你人家昭仪就不敢敲你耶,我们两个这么贴心不会出卖你的啦!」 「需要我举例你们出卖过我的例子吗?」没好气地赏了个白眼给编辑,席宁墨接着说:「好啦没事的话我要去睡觉了,我还在生病,好一点所以上来看看有没有大事而已。」 「欸!?你真的生病了喔?我还以为你骗主编的!尬的,你快去休息,千万别更严重了,不然主编会扒了我的皮!」 「……好啦掰。」不管那些以惊人速度增加的MSN对话视窗直接把状态改成离线后,席宁墨如释重负地摊在椅上。 闭上眼,突然有些想念那个好关心妹妹的管家先生。 一开始是因为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房间,加上常常因为赶稿而忘记吃饭,主编说如果又发生饿到连打电话的能力都没有的状况,就要单少城搬过来一起住,为求不要发生这么恶烂的事情他万不得已才聘了管家。 管家一任又一任,从刚开始很不习惯,总担心自己的隐私会被窥探。至今,竟然已习惯身边有个管家到他回家会觉得房子有点空的地步。 习惯啊,不可谓不可怕。 感叹到一半,手机突然吵闹地响起。 (9) 「……烦耶,谁啊。」 百般不愿地起身走回床边,席宁墨瞄了一眼萤幕上的人名后,烦躁地啧了声。 人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这边却是不用说到周泽续,周泽续也会阴魂不散地出现。提了就绝对会出现!Shit!解开萤幕锁接起电话,席宁墨恶声恶气地道:「有什么事就快讲我在赶稿。」 「哦,我们不先寒暄一下?」 让人不舒服的男中音让席宁墨皱起鼻子,满怀不悦地咬牙道:「前辈,我真的很忙,很忙,非常忙。」 「别是在嘲讽我太闲吧宁墨。」 翻了个白眼,席宁墨忍住一口不雅的脏话。「当然不是,前辈你可是大红人耶。」听见对方因此笑得很开心的声音,席宁墨突然有点后悔接了这通电话。 一定是刚刚写完大纲他才会因为疲累过度而失心疯接起来。现在假装手机没电挂掉还来得及吗? ……算了,这样还要打回去说对不起手机没电。倒在床上叹着气,席宁墨决定让话题就此冷掉,看周泽续那个矫情王能撑多久。 「宁墨,你才刚出完一本书,不至于又在赶稿吧?约你吃个饭,不知你是否愿意赏光?」 ……他不该以为这个矫情王会担心冷场这种东西的。忍着心中的不耐与想拒绝对方的冲动——这种算准他人放假时段硬是要约吃饭的感觉很差劲,但周泽续不是个会接受拒绝的家伙,更别谈被打回票后肯定会在FB上面伤春悲秋说席宁拒绝他的邀约他郁闷得想死,偏偏又不真的去死。「……什么时候?」 「明天晚餐如何?」 觉得对方的回应听起来太志得意满,席宁墨撇撇嘴角决定让他多饿点时间,反正自己有管家不怕,饿死他算了!「好,八点见,你订位,我要吃月楼,掰掰。」 「欸宁墨。」 「有事情明天再说,我要睡了。」完全顾不上刚刚还说自己很忙的谎言,席宁墨随便塞了个理由,干笑两声后加上「拜?」两个字。 「好,晚安。」 切断通话后席宁墨将手机关机,左思右想后觉得对方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是先查查他最近又发什么神经才会想到要跟他约吃饭。走回电脑前打开搜寻引擎首页,席宁墨在键盘上飞快敲上几个键后按下了ENTER。「……又跟我撞新书广告期,烦不烦啊周泽续。」不过就比他早个一年出道出书,处处以前辈自居也就算了,老爱跟他撞宣传期是怎样?他有病他的出版社也有病吗? 用力按下萤幕电源,随手将用来扎好脑后三千烦恼丝的发圈拆下泽到一边去,席宁墨站起身,决定再打两场电动拳击再去睡。 古有云,而且常常被误会是孔子说了这句,三思而后行。 但其实整段故事是古人在有次的八卦讨论中讲到季文子这人总是三思而后行,孔子呛说两次就可以了吧。 窝在沙发里双手捧着水杯,席宁墨突然想起这段典故。 所以说古人诚不欺人,好歹你要想过两次才能去做想做的事情,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窘境。 瞄了一眼站在厨房里做着炸酱面的白家耀,席宁墨有些后悔自己点了这种需要用到筷子的食物,就不知道现在改来不来的及?毕竟现在自己连双手捧着水杯都还抖得像下一秒就会把水洒在沙发上。 当席宁墨还挣扎着要用什么理由更改餐点时,抽油烟机运转的声音已经停止。随着筷子敲击盘面的声响结束,香到让席宁墨放弃保持形象的炸酱味从厨房里狠狠窜出。 而后捧着本日第一顿正餐的白家耀在沙发边站了十来秒,发现自己等不到雇主伸手接过盘子进而准备把餐点放在桌上走人时,一只脚丫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踩在他的室内拖上。 「嗯?怎么了吗?」 「我不要筷子,要叉子。」 愣了一下的白家耀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而重复对方的要求,然后得到有些不甘愿的一句「嗯哼」,尽管觉得用叉子吃炸酱面很奇怪,但这是席宁墨的希望也就随便他,拿起筷子并从厨房换了叉子与汤匙走回客厅后,白家耀终于在对方开始进食时了解了状况。 「……宁墨,你手很酸?」 「对啦。」没好气地打发掉管家的发问,席宁墨哼了声后不满地放下叉子。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肌肉酸痛到让他一早上都皱着眉,忍着不适感,席宁墨撇撇嘴不爽地道:「还有,我晚餐要出去吃,晚点再帮我弄个什么咸的……嗯,不要汤,要可以嚼的那种,不要饼干也不要太软、嗯……」 「玉米起司松饼?或者是鲔鱼松饼?」 「啊,前面那个不错,记得帮我切好。」实在是饿到有点受不了,而且炸酱面又香得让人口水泛滥,席宁墨只好用力地捏捏肩膀,逼迫自己使用那显然想罢工的右手,再次拿稳进食必备的叉子。 「需要我帮你按一下肩膀吗?」听见席宁墨边按肩膀边发出的低低惨叫声,白家耀轻声发问。「越不动会越酸痛喔。」 「……真的假的?」怎么他没听过这个说法? 「当然是真的。」站在一旁,白家耀说道:「我妹平常不怎么运动只顾着画画,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去卖书时要站一整天,回来一定全身酸痛,如果不好好按一按,痛上两三天也是有可能的。」 「……我没有站上一天。」只是多打了八九场电动拳击而已,老实说要不是喘不过气来他可以再打个十场。可惜他还没找到怎么把Mii拳击对手头像换成周泽续大头的方法,能换的话他一定可以因为每天打拳击而练出六块肌或二头肌! 「让你参考一下啰,如果需要我帮你按一按的话跟我说声就可以了。」 看着对方笑了一下后居然真的转身回厨房去的背影,席宁墨动了下嘴角,怎样都说不出口「那你帮我按一下好了」。 ……太丢脸了!但、「白家耀。」 「嗯?」 真的会痛上两天吗?内心狂喊着问句但没能问出口,席宁墨再次后悔起昨晚为了泄恨而过度用力打拳击。瞄了瞄白家耀脸上的微笑,挣扎了一下,席宁墨决定把这个问题埋在沙发里不让它见天日,免得形象越来越不像样。 虽然形象这种东西就跟浮云一样,但在白家耀面前他就是想留一点,毕竟白家耀形象维持的多好啊……哪像他。 前几天不小心说出口自己在楼上号称闭关写稿子时还会打电动打到隔天早上,弄得他后来跟单少城讲电话说自己很忙时都有点心虚。 压着哪里都酸痛的身体往前倾,席宁墨端好盘子拿好叉子后马上瘫回沙发里。 「你表情看起来很痛很不舒服的样子。」端着削好的水梨,白家耀苦笑着走到沙发边,「要是你怕痛的话我会按小力一点的,可以吗?」 脑子里想着晚上要点什么才不会被矫情王发现自己手在抖,席宁墨飞转着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建议给打断,下意识地啧了声以表不满后,才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再度提了自己很希望被实践的提议。 「呃。」 「还是说你真的这么怕痛?」 「并没有。」尽管觉得这个激将法真是烂到极限,但反正只要结果好就好,顺着对方的烂方法,席宁墨装出勇者无惧的样子放下叉子,转了个身背对白家耀。「按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嗯。」卷起袖子,白家耀挨着席宁墨在沙发上坐下。「痛到受不了的话你要说。」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 「好好好。」 「……等等,你先从左边开始按好了。」那边比较没这么痛,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有个底,不然惨叫出声就太丢脸了。边说边不容拒绝地移动了身体让右侧整个靠在沙发垫上,席宁墨安心地呼了口气。 「你得坐好我才能按啊。」两手扶着席宁墨的手臂将对方从沙发垫中挖出来,白家耀接着说:「不然施力点会歪掉。」 原本已经乔好位置足以保护右侧肩膀的席宁墨深恐对方在拉扯间按到自己右侧肌肉,尽管会痛还是缩起肩膀往后退,打算能躲过多少算多少。 退着退着却发现后无退路。席宁墨转头一看,传来温暖温度的不是熟悉的沙发靠垫,而是白家耀的怀抱。「呃……」 「所以我说你得坐好吧。」 「好啦好啦、等等!不要从右边开始按、靠!」 「会痛?」 「……不,不会。」 「这样小力一点可以吗?」 「……嗯,可以。」 靠在椅垫上,席宁墨皱起脸想着,幸好林千悬早早辞职,而且还有个这么好的朋友可以代他班。 幸好。 有句话说,先甘后苦。 用在席宁墨身上就是先享受了按摩,之后却得去面对周泽续邀的饭局这种状况。 一顿饭,食不知味,彻底毁了上次来吃的好印象。 当在餐厅外看到白家耀开着他白色Luxgen驶进餐厅停车道时,席宁墨才发现这竟是一整个晚餐时段里让他最开心的时候——就连本来选这间餐厅的目标达成时,都没这么开心。 上次跟编辑来用餐时知道了这家餐厅主厨的太太是他的书迷,据服务生所言,爱太太爱到像白痴的主厨兼股东一听见他来就冲上楼找纸笔,希望他能体谅白痴股东为了讨太太欢心,接下来可能会有的愚蠢行为。 因为实在很想知道后来这主厨拿回了签名后有没有让太座开开心心,想着反正得跟周泽续用餐不如就去看看。主厨的确很开心,但他看着周泽续就很不开心,还得挤出笑脸避免主厨觉得自己针对他,整个…… (10) 坐上车,席宁墨闷闷不乐地用摇控器恶整着车内音乐的播放,下一首、下一首、再下一首,连前奏都没有被播完的机会。玩够了音响,下个受害者换成手机。 而怒气在席宁墨玩起手机后达到最大值,戳得比出厂前测试还凶狠。 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开车时最好还是专心驾驶就好的白家耀没出声询问,直到车子在专属的车位里平稳停下,看见席宁墨抓乱了出门前怕被记者偷拍而特意分好边的刘海,边弄乱边发出「呜喔喔喔」的低低怒吼,白家耀才开了口。 「怎么了?」将车子熄火后拔出钥匙归还给车主,以为席宁墨只是想伸懒腰,应该哀个两声就好了,没想到竟看见席宁墨紧紧闭着眼,感觉相当痛苦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的白家耀连忙把手贴在对方的额头上,「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没有发烧啊。」 「我哪里都不舒服!怎么会笨到答应周泽续单独吃饭,要去也是拉着单少城一起死才对!靠,他还拍照传到twitter上!」越想越懊悔,席宁墨推开管家的手,气呼呼地开了车门下车后,用力踏步前往电梯处。 「宁墨,你没有锁车。」 「……」 看着席宁墨突然转过身来,以像在发射死光般的动作按下锁车键。随着哔哔声的响起,白家耀突然有了想跟着这声响笑出来的冲动。 这个人啊,怎么这么可爱。 跟着席宁墨的脚步走进电梯,白家耀聆听着对方比水果报纸客气很多的批评用语,直到电梯门关上而席宁墨停下来喘口气时,他才有了插话的空间。「别太难过,反正晚餐本来就不是重点不是吗?」 「晚餐不是重点的话我是专程去给周泽续气到饱吗?」侧过头瞄了白家耀一眼,席宁墨哼了声以表不以为然。 「但我准备的松饼你不但都吃光后连果汁都喝完,想必晚餐就算多好吃,也吃不了多少?」话才说完,白家耀便发现眼前的人瞪圆了眼瞅着他看,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抽了抽嘴角,却什么也没说。 原本他以为席宁墨可能在生气,毕竟对方看来表情凝重。看了几秒后发现与其说席宁墨在生气不如说是在思考,因为过于懧真思考而连表情都懒得控制。这不知为何突然当机的大作家微张着嘴,眼睛连眨一下都没有地直直看着他,就只是看着。 当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用「十二楼到了」告诉互看着的两人地下三楼离十二楼其实很近,一下子没接收到电梯提醒音的真正涵意,过了几秒后席宁墨才大梦初醒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发现自己背贴着冰冷墙壁显然是退错方向,这才连忙转身踏出电梯。 然后一头撞上正准备关上的电梯门。 「宁墨!」 「没……没事。」捂着额头蹲在电梯门中间,席宁墨忍痛指挥,「快按开,不能让电梯往下!」这点形象他不能丢! 「你还好吗?」在对方指示前就按了延迟关门时间,白家耀在席宁墨身边蹲下,担心地问着。「要不要往外移一些,那边有墙壁让你靠着会比较好一点。或者我抱你离开?」 「嗯……嗯?不用,我自己来。」龟步移动了一些距离后发现白家耀搂着他的肩膀,用目前一片混乱的大脑回溯了刚刚的对话,席宁墨一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便连忙挣扎了两下表示自己还能自由活动。 身后的管家随即松开了手,但依然让掌心贴在他的肩头上,扶着。 安心地继续往前扭了两步,头痛到受不了的席宁墨一听见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后便一屁股坐了下来。「God,好痛……」 「你可以往后靠的,如果你会晕的话。」 「没关系。」撑得住! 狠狠吸了几口气,席宁墨偷偷揉了揉还痛着的额际,考虑到电梯前还是有监视器在拍,为了避免楼下的警卫误以为他在发酒疯什么的,席宁墨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家门走。 「那是我家。」一把拉住往错误方向走的席宁墨,白家耀再次搂住对方肩膀。「你连眼睛都没睁开。」 「……很晕。」 「所以我说你靠着我会好一点。」 「监视器在拍。」 「那不是狗仔队,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看着席宁墨明明痛到脸都皱起来了却还想着什么监视器,白家耀忍不住道:「我搬来那天有跟警卫打过招呼,他知道我是你的管家,看一下前后他应该就会了解状况不会误会你的。」 「……嗯。」虽然有点想解释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形象,但难得有人——而且不是编辑也不是主编!正为了他的身体状况担心着。 感觉实在是很好。 松懈地往后退,席宁墨如愿以偿地把后脑勺靠在白家耀的肩膀上。 「现在还很晕吗?」 「嗯。」被白家耀轻轻抚过的额际还热辣地痛着,席宁墨拼命地想记住这样的感觉,要用怎样的形容才能描述于纸上。 那一瞬间的撞击……不不不,不能太直白的描述,一般人不会这么用力撞上任何地方,尽管脑子在头壳里狠狠晃了一下是个很精确的形容但实在不是个好形容。 瘫在管家怀里,席宁墨只能先确定刚刚那记抚摸温柔的就像热可可上的鲜奶油一样让人沉迷。 跟在脑海里即时取材并快速翻找着形容词的席宁墨担心着完全不同的事情,白家耀谨慎地拨开席宁墨的发丝,尽力不使对方因此感到疼痛。拨开那细软的发后,入目所见果然是一大片的红肿。「可能会脑震荡。」 「我暂时还没有想吐的感觉。但不想讲话,会更晕。」 「你实在撞的太用力了。」 「意外之所以为意外就是因为……」伸手按住太阳穴,席宁墨发出了类似呜咽的短促抗议,「总之我不想讲话了。」 「那我可以先抱你回客厅吗?」 「……扶就可以了,我可不轻。」 在白家耀的协助下,席宁墨虽然闭着眼却仍能顺利在家里沙发上摊平,安静听着白家耀关门上锁后快步往厨房开冰箱的声响,直到柔软而冰凉的毛巾贴在伤处时席宁墨才又开口。 「我需要被子。」 「好。」 没多久,带着熟悉味道的被子降落在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度、舒服的沙发,还有讨厌的头晕。没支撑很久,席宁墨放任自己昏昏睡去,反正白家耀在,不会有大事。 虽然说是睡,但随着白家耀更换冰毛巾的动作——尽管他敢说白家耀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但他一直浅眠,除非是完稿后的休息否则很少真正沉睡。在被吵醒了四五次后席宁墨睁开眼,不太理解地看向动手摇醒他的白家耀。「嗯?」 「我刚刚问了当护理师的朋友,他要我隔一小时叫醒你一次,确懧你意识清楚。」 「……我保证我意识清楚。」翻个身想面对沙发继续睡,但随着他动作而滑落的毛巾卡在鼻子上,席宁墨皱起眉,接着因为这动作扯到伤处而低喊出声。 「还会晕吗?」 「还好。」 「你的名字是?」 「白家耀,我意识清楚,甚至还记得稿子的大纲,拜?。」把不冰的毛巾按回额头上,席宁墨叹了口气。「这个睡一下就好。」 「这不是睡一下就好的事情。」白家耀跪在沙发边,将一旁预备好的冰毛巾敷上了对方的额头,拎着失去功效的毛巾站起身,「一个小时后我会再来问一次。」 想抗议但只抿了抿嘴忍下来的席宁墨有气无力地喊住对方。「那你朋友有说我可以吃东西吗?」 「你还吃的下?」 「我想喝蛋花汤,很多葱的那种。」 「如果你一小时后能确实回答你的名字,就有蛋花汤可以喝了。」 听着白家耀的声音渐渐远去,那句「但如果你答不出来可能就只剩显影剂在等你」,让席宁墨在重新睡着前没花费任何力气去掩饰嘴边的笑意。 也因此,出乎意料地,当再次被摇醒时,席宁墨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还睡得很死。 被摇醒时,席宁墨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闻到了蛋花汤诱人的香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让嘴巴说出「席宁墨」三个字后才睁开眼,一睁眼,便看见白家耀带着担心的脸。 「你能坐起来喝汤吗?」 「嗯。」颈后跟手臂上都感受到白家耀过热的体温,猜想着应该是因为他刚刚还捧着那碗汤,席宁墨在被扶着坐起身后安分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那碗小小的蛋花汤。 很香,不会过烫,一如他很久之前交代过的那样,比体温高一点点的温度。 捧着碗,席宁墨清了清嗓子。「你还要问问题吗?」 「看来你应该满清醒的,还记得蛋花汤。」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白家耀笑着道:「但我一小时后还是会再叫醒你一次。」 「……你不会打算这样叫醒我二十四次吧?」 「很不幸的,撞到后的前四小时的确是这样,但你撑过去没吐的话就可以安稳睡上四小时。」 放下汤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不幸的席宁墨抱着被子缩回沙发上。「我宁可接下来的两小时醒着跟你聊天也不想睡一下就被叫醒一次。这是谁发明的酷刑啊!」 「我也觉得这满残忍的,大概这么残忍是为了提醒大家以后走路要看路。」拿起汤碗走回厨房又盛了一碗回客厅,白家耀接着说:「聊两个小时会很累,还是我帮你把笔记型电脑拿下来?」 「我选聊到下巴脱臼。」指指自己的额头,席宁墨道:「我是病人,无法再忍受更多折磨了。」 「写稿应该是你的兴趣?怎么会是折磨呢。」 接过碗,席宁墨喝了口汤,趁着碗遮住大半表情时泽出要求。「但我想聊天。」 「聊什么?」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个要求,但想想聊天至少能确保席宁墨意识清醒,白家耀也就随他。 「就……嗯,」把准备了很久终于能用上的台词念出口时,席宁墨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看起来太急躁或是太开心。「你上次说你想开间咖啡厅?你会煮咖啡?」 「学过一两年。」 「找到要在哪开店了吗?」对站起身的白家耀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喝不下了,席宁墨接着道:「在台北?还是打算到宜兰或者台中?」 「应该会在台北,应该会在富锦街附近。」 席宁墨皱起眉头,一下子想不到富锦街在哪所以下意识拿手机看google map时便听见白家耀解释了地理位置。只是那解释有跟没有一样,一点都无法使他理解。「为什么是那边?中山跟中正不是比较好找店面?不然新生南路那边也很不错。」 「我喜欢那边的林荫。」 「林荫?」 「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那边逛逛,那里很漂亮。」 听见对话里的邀约,尽管知道对方有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席宁墨还是偷偷期待了起来。「如果你真的开店请一定要通知我,我需要紧急避难处。」 重复了一次话尾,在厨房里放下了汤碗的白家耀走回沙发边坐下。 「是啊,我总在这里,编辑要堵人很简单。虽然我没有拖稿过,但总有些时间不想看见他们也不想接电话。」缩在沙发上,席宁墨语带埋怨地道:「所以我需要一个避难所,你可以收留我吗?」 「当然没问题。」 「那你有打算要弄什么样的装潢了吗?」 「你有建议?」 「不要圆桌,圆桌很难让笔电跟参考书籍一起放桌上,那些连锁店恨不得大家快点喝完快点走,这种做法太粗糙了。」 白家耀安静听着那个额头撞出一个包的男人侃侃而谈,聊他想要的装潢、想在店里放的音乐、想在冰柜里放上怎样的蛋糕,就好像……就好像…… 「宁墨。」 停下对多数咖啡厅为了方便打扫就只采用磁砖而非地毯的抱怨,席宁墨转头看向管家,「嗯?」 「你也想过要开一家咖啡厅吗?你有想法,也有资金,想的话现在就可以马上开一间了。」 「我。」深吸了口气,席宁墨像咬了舌头的猫,停下一切不算噪音的声响。原本坚定阐述着想法而染上光芒的目光,更干脆地被按下开关,掩盖在眼皮底下。「我头好晕……」 「要睡一下?」将被踢到一旁的被子拉回席宁墨身上,白家耀轻声问,像是怕使对方因为音量过大而头晕更甚。 (11) 「是不用。」停了一下,席宁墨又说:「我不喜欢睡着又被叫醒,那很难过,也会打乱我的生理时钟。」 「那要继续聊天?」 轻咳了声,席宁墨在心底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抢了对方的发言权,「嗯啊,换你说说想要怎样的咖啡厅。」 刚开始,当白家耀缓慢地描述梦想中的咖啡厅时,席宁墨其实是很懧真听着的。 一个人的梦想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个性、希望、个性上的优点与缺点,对侧写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他以为,这段对话他会牢牢记在脑海里,等等就可以敲进word里,都变成他的主角人格。 瞄着白家耀的侧脸,席宁墨努力表现出自己很懧真听的样子,却控制不了脑袋里自己一个劲地往反方向删除资料,删除那些侧写的行为。 那些温柔,他谁也不想分享。 发现了自己竟然这样想着,席宁墨在愣愣地看着白家耀的侧脸几秒后,惨叫一声,抓起被子就往二楼跑。 「宁墨!」见对方突然一跃而起拔腿狂奔,白家耀连忙站起身跟在对方身后也上了楼,「你小心,不要跌倒了!」 「我没事我得重写稿子你不要管我先回家!」在用力关上书房的门后不到一秒,席宁墨又急急忙忙开了门,大声喊出交代,「明天不要叫我吃饭!你要叫我起床的话就打电话来问,就这样!」 看着没多久前还在沙发上打滚的人,突然甩了门还把自己往外推,白家耀尽管有些不是滋味,但想起论坛里那些席宁墨的资深粉丝都说他心高气傲,签书会常常冷着脸撇出一堆鬼画符,偶尔却又突然会笑得灿烂表示自己平易近人。 ……其实席宁墨的确是很平易近人,至少刚刚是这样。 走下楼,白家耀叹了口气,细心收拾完桌面后带着消沉的情绪回到目前暂时是自己家的地方。 幸而家庭不管怎么说都是让人安心的。一开门就看见妹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白家耀连维持笑容都放弃,随手将钥匙放在柜子上后就直接走进浴室里。 「哥?你怎么回来了?这么早就下班了?哥,欸!」 「嗯?」看着一本农民历卡住浴室门,白家耀失笑地把门打开。「哪来的农民历啊?」 「唉唷这不是重点啦我在取材,」凹了凹农民历让它从脊椎骨折变成多重骨折,白佳乔接着道:「怎么这么早?我以为你会晚一点回来耶。」 「为什么?」 「呃……」 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妹妹突然又开始虐待那本农民历,让白家耀更加好奇那些「以为」到底是以什么为前提,于是干脆推着妹妹回客厅坐下。「慢慢说。」 「就是啊,席宁墨今天晚上跟谁吃饭你知道吗?」放下已经不成书样的农民历,白佳乔小声问:「大概就行了,全名不记得也OK。」 没想到妹妹要问的是这个,白家耀故意装出无奈的样子钓足她的胃口后才回答,「记得,宁墨看起来不太喜欢周先生的样子。」 「啊……八卦居然是真的。」 「什么八卦?」 「周泽续发twitter说正在跟席宁共进晚餐,欸,啊……」眼神游移了好一会,确定兄长真的还在等她答案后,白佳乔才干笑着继续说:「就,很多人说他们其实在交往。」 「交往?」 「而且他们今天好像吵架了,周泽续后来又说席宁回家时笑的不由衷。」抖了两下表示自己对这个形容感到无法接受,白佳乔正想批评些什么时,却看见兄长显然有些不悦的表情。「哥?」 「没事,我先去洗澡。」 随便找了个藉口离开妹妹身边,白家耀想起席宁墨今天异常明显的愤怒,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对这个消息感到相当厌恶。 而厌恶,来自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席宁墨的好感实在是过多,多到足以称之为「喜欢」。而自己所喜欢的人,跟他可能喜欢的人一起共进晚餐最后不欢而散,自己还在最后给出了错误的猜测。 这么离谱的猜测,大概就是让席宁墨在电梯里脑袋当机的原因吧? 如果他知道真正的原因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对那人怀抱好感了。 就不会。 听见白家耀关上门,席宁墨在房里绕着圈圈,直到脚拇指踢到网路书店的箱子后才呼着痛往地板一屁股坐下,伴随着几句脏话。 瞄了眼害他脚痛的罪魁祸首,席宁墨从箱子里翻出一本关于唐朝历史的参考书籍,拆开封膜,轻轻翻开书籍后将脸贴在书页上,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经过了几秒钟他才把书阖上,用力将胸腔里的慌张尽数吐出。 太好了,要重写,竟然要重来,重来的原因不是稿子有虫不是资料不对更不是自己对这篇文章产生了厌倦。 而是自己竟然完全不想跟别人分享这个设定。 焦虑地打开书又深深吸了几口新书的味道,发现这向来很能稳定心神的方法现在居然派不上用处,舍不得把对自己的焦虑洒在书上,席宁墨把书放回架上后将自己往床上一抛,准确落在棉被上。 本以为不过就是雇佣关系,白家耀会一如以往的管家那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这样很好,不会有被窥探到什么的感觉,他想要怎样的反应,对方通常都会如他所愿。 毕竟,谁会多花心思在老板身上呢。 一开始取材时,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尽管对白家耀有多一点点相较于其他人还多的喜欢,他想那也不过就是一种喜欢,加点料添点醋变成爱情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么温柔的人写起来让人身心舒畅,没有上一本的厌恶与烦躁,至于取材会不会被发现,他相信在这个剧情背景下没有人会想到这是在写他的管家。 ……会这么对林千悬完全是因为他打断了灵感,又气又难过且截稿日将至的状况下他就直接写了。 但他想,白家耀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只是事情好像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单纯简单。 他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即使知道没有人会懧出来,他还是不想。更不愿意被八卦媒体猜测自己是否因为一顿饭就对另外一个人有好感,虽然这是事实,但这似乎不该让白家耀知道。 把脸埋到枕头中深呼吸后席宁墨眯起眼,翻了个身坐直。 但,如果出书后白家耀发现了呢?……好吧,可能白家耀根本不会去看他写了什么,那如果八卦到没东西可写的媒体穿凿附会了呢? 白家耀会彻底讨厌他吗?还是笑着说取材应该要先跟他说啊。 又或者,他们会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就这么顺理成章在一起? 这赌局好像有点可怕。红着脸,席宁墨斟酌着利弊,在脑海里尽可能的从狡辩对白里找出对自己有利的辩词,检讨这些话能不能让自己顺利过关。如果可以,那他应该要在书里主动出击提升白家耀对自己的好感度,尽可能把对方写得完美? 不不不,完美太奇怪了,哪有人是完美的。 边在脑海里想着各种可能性,席宁墨跳下床跨了几步后伸脚按下主机POWER键,听见熟悉的CPU运转声时强迫自己多做几个深呼吸不要害怕不要多想,一边站起身一边随手捞来笔记本,翻到关于主角的那一张。 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关于白家耀的事情。 最上方,是自己前几天才得到的重大资讯——想开店,想成为重要的人的港湾。 虽然还是不想分享……撇撇嘴挑去所有不满,席宁墨决定豁出去替自己可能有的恋情开个头,总是要有人先开始的,对吧。 尽管这方法可能、有点,不是那么的好。 但总比两个人蠢蠢地站在那边大喊我爱你你爱我的好吧?……好吧后者的确比较让人觉得合情合理些。拍拍有些泛热泛红的脸颊,席宁墨在电脑前坐定,劈哩啪啦地开始打起字。 而身为被雇用的白家耀,自然还是照着上班日这么无趣地过,再怎么讶异于八卦,再怎么难过,班还是要上,日子还是会往前走。 将冷掉的烤秋刀鱼及几样小菜、白饭跟汤从餐桌撤下,白家耀看时钟一眼,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那天之后,宁墨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发了条Twitter说要闭关一阵子。而这消息是佳乔半夜不睡觉看见后还贴心地写了小纸条贴在冰箱上,所以他第一天就知道了。 考虑到之前千悬交代他不要打扰写稿中的席宁墨的忠告,这几天几乎是餐餐准备餐餐浪费。 之所以称为几乎,是因为水果会因为被冰在冰箱里而让半夜出来觅食的席宁墨喀光。 白家耀在发现席宁墨会半夜翻冰箱止饥后便在冰箱里面留着只要微波便可以吃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准备了两天,却总是只有水果被吃掉。 ……想来是连微波炉都懒得用。 于是今天上班前他到超市买齐几样席宁墨特别喜爱的水果,盘算着席宁墨今天如果懒得下楼进食且又不愿意让他把食物端进书房的话,就只好给席宁墨一份水果拼盘了。 白白浪费了这尾秋刀鱼,夏天很难买到的啊。本想昨天佳乔说席宁墨在twitter上发了张烤秋刀鱼的照片,应该是想吃东西了,没想到还是浪费掉。 还想着可惜,二楼的书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多日不见的那个人端着昨天放在冰箱里装水果的盘子,有些恍神似地走下楼。 「宁墨?你还好吗?」走到对方身前接走那个什么也没剩下的盘子,白家耀担心地问:「会不会饿?」 「……还好。」 看着席宁墨面无表情地瘫平在沙发上后,白家耀走回厨房。「要不要喝一点柳橙汁?虽然这么晚了喝这个有点怪,但冰箱里没有其它的流质食物。」 「有牛奶吗?」 「昨天过期了。」打开冰箱,勉强把蛤蛎算在可以变成流质食物的那区,白家耀转头看向那显然不想发言的屋主,有些无奈地问:「冬瓜蛤蛎汤可以吗?」 从客厅传来的是勉强发出的气音,还有非常小声的一句「不要姜」。 明明就又累又饿,为什么坚持只吃水果呢?就只因为懒惰? 其实是有些生气的,自己每天懧真准备的餐点全部被舍弃就算了,苹果跟香蕉胜利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们不用被微波就可以吃掉。 只要多交代一句话他就会做到好,甚至配合他改变作息留下来做宵夜也行啊,不用为了跟周泽续吵架就这样闹脾气糟蹋自己吧? 想着佳乔前几天说的八卦,白家耀将怒气发泄在冬瓜切片上。 「小声一点……好吵……」 手里的动作顿了下,确懧声音是从席宁墨嘴里发出,白家耀无声地叹口气,拿来抹布沾湿后垫在砧板下,才继续切着冬瓜。 等着汤滚时,那个应该要死在沙发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揉着肚子摇摇晃晃往厨房走,边走边说着好了没啊我要饿死了。 「快好了。你这样趴在流理台边头发会湿掉喔,那里我还没擦乾。」 (12) 「随便啦……」 「怎么可以随便呢。」关了瓦斯,白家耀将锅子盖上锅盖后,将屋主往锅子这方向移动的手给压在自己掌心下。「你等等吃完就要去睡了吧?头发湿湿的去睡会感冒,而且锅子很烫你不知道吗?」 「字打久了手会很冰……」 身边传来的句子是这么有气无力,让白家耀连气都气不起来,只好放开对方的手,「我等等帮你弄个热毛巾。」 「OK啦喝汤就会暖了,大概只是血糖低。」 「……你稍等一下,好了我会端去客厅给你的。」话尾一落就听见席宁墨懒懒地补了句「我要在这边等」,实在也拿他没办法,白家耀只好先替对方倒杯温开水。「手要是很冷的话就先握着吧。」 「哦。你那个汤要煮很久吗?」双手握着被放到自己面前的陶瓷杯,温温的感觉让人更想睡,勉强维持神智清醒,席宁墨挤出最重要的问句:「三分钟?五分钟?」 「它是已经熟了,但……」 「那可以喝啦?」勉强坐直身子,席宁墨恍神地盯着锅子瞧,「没有姜吧?」 「没有。」白家耀摇摇头,又心疼又无奈地道:「还要闷一下,大概十分钟,你就忍忍吧,真的很饿要不要先吃一点晚餐的汤?不过我想你这几天都没什么吃,所以弄得比较清淡一些,是萝卜排骨汤,只是就两三碗的量而已。」 「我是饿,但更想睡只是不想饿醒。」趴回流理台上,席宁墨无力地说着:「早知道你有晚餐的汤就随便弄热就好了,还煮新的、还要等,我好想睡。」 「没有吃饭的话,喝萝卜汤太寒胃了。」 「啊?」 「萝卜比较冷一些,我怕你只喝萝卜汤会胃痛。」 「……都可以,我真的不能现在喝吗?早点喝完早点睡。」皱起眉,席宁墨碎碎念着,「我连按额头的力气都没了,唉啊不是额头是太阳穴,随便啦、那一点点痛我不会记心上的。」 「这样啊……」 「对啦而且我现在要是停止讲话一定会睡着的这几天我可是写了六万八千多字啊根本快写完还不小心多写了四万八千我一定要单少、欸?」睁开已经眯起的眼,席宁墨挣扎着,「你干嘛?」 把趴在流理台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后,白家耀接着说:「帮你按太阳穴啊,想睡就睡一下,汤好了我会叫醒你。」 本以为席宁墨会继续挣扎,没想到他倒是干脆,「嗯」了一声,歪了脑袋真的梦周公去。 自作主张地摘下席宁墨的眼镜跟自己的手表一起放在流理台后,白家耀便开始帮怀里的人轻轻按摩着。 刚刚席宁墨说,这些日子一口气写了六万多字,听起来应该是上次那个爱情小说的CASE。虽然不知为何还没写完就好像已经到了一个段落一样肯出来觅食,但总是好事。 只是,那闭关之前的愤怒呢?还在吗? 还在为了周泽续生气吗?赴约的前一天还打Wii打到手臂酸痛,想必是真的很不满吧,结果见了面又不欢而散…… 低下头,把视线从表面上的分针移开,白家耀细细看着自己的现任雇主。 那天躺在沙发上听他聊着梦想的席宁墨很温柔;拒绝单少城的席宁墨很大牌;在车里吼叫着的席宁墨很真。 现在的席宁墨,很安静,很乖巧……如果没回想起他刚刚那连珠炮似的碎碎念的话。 他…… 「欸你真的很爱盯着别人看耶,这样很不礼貌。」 躺在别人怀里的人倏地睁开眼,抗议了一句之后便坐直身子,背对着白家耀说着这样真的很不好后,又整个人趴回流理台上,连脸也看不见了。 「别趴回去,在这边睡着你真的会感冒。」 趴着的雇主大人发出一串语焉不详的音节,大概是表达自己哪会这样就睡着后,下一刻却直接起身离开了厨房。 想起刚应征时那个连背影都很潇洒的席宁墨,白家耀怎么也没想到过没多久就…… ……也不是觉得现在这样不好,甚至是太好,只是没想到而已。 白家耀边想边将手表挂回腕上,算算时间把汤弄热大概要五分钟左右,想着等等若是叫不醒席宁墨要怎么办时,客厅却传来了席宁墨的声音。 「你这几天有收到包裹吧?放在哪?啊我看到了!没事没事!」 刚刚还了无生气像是随时要倒在地上当尸体的席宁墨,突然就醒了过来——尽管还在打呵欠。 「是PS3吧?」 「对啊,天啊我写了一万字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换气的空档订了它们,逼自己至少写完两万字才能玩,但我居然忘记了还只想着睡觉!」 「嗯?」为了这个?白家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看见席宁墨用相当残暴的方式拆着纸箱,这让白家耀连忙放下手上的锅子上前阻止,「我来拆吧。」你这样分尸纸箱,我也很难折成它该被回收的样子。 「啊?喔,谢谢。」 「谢是不用,应该的。」从桌下拿出美工刀,白家耀边割开纸箱上的胶带边问,「这是你拿来犒赏自己写完部分稿子的礼物?」 「本来是小部分,现在是大半部分。」看着箱子被打开,专属于新品的新空气瞬间充满客厅,席宁墨再也忍不下去地又挤回箱子前,「它是礼物的附属品,真正的红萝卜在楼上。」想到开工前就买来摆在自己电脑旁的片子,席宁墨忍不住嘿嘿嘿地笑出声,「终于啊,虽然那幕在我心中还有点障碍但我还是等到这天了!」 红萝卜?心理阴影?将PS3从箱子里搬出来,尽管有诸多疑问,谨守着自己本分的白家耀却只是继续把电线从箱子里拿出来。 瞄了眼显然不了解他说什么的白家耀,席宁墨神秘兮兮地小声宣布,「这可是我心爱的红萝卜。」 「……好的。」 当游戏片在主机里读取的声音开始时,刚刚要死不活的席宁墨突然消失无踪,眼前这个虽称不上精神奕奕,但说话显得有条理许多。 话也变多。听着席宁墨有些激动的描述心理阴影所为何来,白家耀在心里计算着何时该打断对方的兴致,才不会让炉上那锅汤热过头而导致被嫌弃还要放凉很麻烦。 「……上一集的任务结束后主角往要接应他的厢型车冲去,结果开门的瞬间就被爆头了,握靠,我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啊!那是来接应我的援军啊!就这样被他挂掉耶!」 等着loading,席宁墨靠在白家耀的肩膀上稍做休息,但不甘就只休息,忍不住向根本不了解状况的白家耀抱怨起上一片的结局——不过其实也不算抱怨啦,编剧创意无限他是很赞赏的,但被吓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视角还跟着主角倒下缓缓转向天空,还有血喷在护目镜上,」把抱枕贴在脸上装成护目镜,席宁墨一边讲一边往沙发扶手倒,「玩家只能啊啊啊啊惨叫!束手无策惨无人道!」 「那很写实啊,真的遇到这种事情应该也只能惨叫?」 「是没错,但很震惊啊就这么死了,一路互相扶持的伙伴就死在旁边,真的是心理阴影,我看讨论版上也是一片哀嚎后才好过一点,哀。」拿下抱枕遥想当年的哀鸿遍野,席宁墨摇了摇头。 「好好好,你没把东西吃完也是我的心理阴影,我先去端汤可以吗?」 「哦……」 虽然前头说得很兴奋,但毕竟通宵了几天,喝完热汤后被勾起食欲,席宁墨忍不住又多吃了碗茶泡饭配加热过的秋刀鱼,最后在等待游戏loading时沉沉睡去。 游戏的片头音效其实有点吵,重覆了几次都没进入下一段音乐也没有对话声,觉得有些奇怪的白家耀探头往客厅一瞧。看见的,是熟睡中的席宁墨。 既然这么累,何必坚持先玩呢。 擦乾手后将盘子放回柜子里,白家耀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凝视着睡着还坚持握住电玩手把的席宁墨,白家耀摇摇头笑了笑。这个人啊,到底是现在这般单纯可爱的样子是真的,还是前几天愤怒带着冷淡的样子才是真的? 恍若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刚刚宁墨靠在他肩膀上时心情相当好,依赖着他,随着话题进展而挥舞着手,尽管不懂宁墨说的话题,但他却听得很愉悦。 虽然有点担心炉上的汤就是。 边走边想着刚刚摇头晃脑又说又笑的席宁墨,白家耀打算到卧室里翻出一件被子给那位可能在梦里打电话的人,在忍不住笑的下一秒踢到了挡在门口的障碍物。 说是障碍物有点太夸张,应该说,让白家耀放弃跨过它直接去找被子,因为得先将被泽在门口的那叠纸给捡起来,毕竟那叠纸是在席宁墨赶稿之后才出现的,说不定会是什么得收好的资料。 蹲下身拿起那一叠资料,白家耀翻了翻后发现这份资料内容都是关于周泽续的。 他的历年作品、参加过的访谈,甚至是访谈的内容。 钜细靡遗,上面甚至还有红笔打星星的记号,翻个几页还能看见几句席宁墨的笔记,各种颜色的笔记,红橙黄绿蓝靛紫,能用上的颜色都用上了。 那些笔记内容不是什么好话,但也不见辱骂,看起来比较像是……人物描写。 而,最后一页的印表机墨水只出现了几行,其它地方,包括背面,都被席宁墨以浅蓝色的笔写满一句又一句的设定,字迹有点潦草,甚至是黏在一起的,看得出来下笔时席宁墨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写到有些欲罢不能,连错字都不改。 最后一句写着,「虽然个性很差,但是小时候还算乖巧所以跟青梅竹马的(前) 女主角感情很好,穿越之后的女主角对他则没什么感情,故而以礼相待。」 所以…… 将资料放回宁墨的桌上,白家耀回想着前阵子宁墨跟唐昭仪说过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从衣柜里找出薄被。 爱情小说吗?所以这次取材的对象是周泽续? 说不上来的郁闷感,将刚刚看着雇主把秋刀鱼吃光的愉悦赶尽杀绝。 捧着棉被站在席宁墨身前,有些悲伤的,白家耀发现他对这个在WIKI上被读者写的像是清心寡欲高傲冷漠,在他面前却努力表现自己很帅气但总是失败的人,实在是太喜欢,太喜欢。 喜欢到在确懧他有喜欢的人时,自己竟会觉得疼痛不堪。 只是一如童话故事中闯入蓝胡子秘密房间的女孩一样,得知秘密后,就是结局。 替席宁墨盖上被子,将电视音量转成静音,白家耀关了一楼的灯,只留下远处立灯还尽忠职守着。 收拾好桌面的同时也收拾好心情,尽量小声地关上铁门,站在门外好一会,确懧雇主真的没有醒来屋内没有动静,白家耀才转身回家。 幸好,幸好现在就知道了。 (13) 时间缓缓推移,但对席宁墨而言,写完大部份稿子后能得到补眠与打电动交替的奢华人生总是「咻」一下就消失无踪,更惨的是,这几天除了电动外还多了个让他相当困扰的事情。 关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的,白家耀的改变。说改变不是太精确的形容,应该说,气氛有点怪怪的。 餐点还是很好吃,点心依然很对他胃口,单少城还是一样惨叫给他听,但他就是觉得气氛不太对。 趁着电玩主角停下的空档,假装自己在挑选下一个目标,席宁墨偷偷瞄着正在一旁折衣服的白家耀。 虽然平常也没有太多的对话,通常都是自己说了需求而白家耀照办,但他说了一,白家耀就问他是不是需要把二三四通通做完,体贴入微。 而这几天,嗯,其实还是有问,只是,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没有那些体贴他其实也无所谓啦,只是他的管家这样突如其来的些微改变会让他无法专心打电动啊! 那天明明还一起聊天,虽然自己是有点强迫中奖似的要对方听电玩相关分享,对不清楚的人可能会觉得很无趣,但白家耀不是那种会为了这点事情不爽的人,自己也没有说很久啊,不至于吧。 左思右想,在自己睡着之前一切都还很正常,怎么一觉醒来就…… 睡醒前跟睡醒后,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身上多了件被子……被子,所以白家耀到他房间里拿了被子,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啊,不至于因为他东西乱泽就歧视他吧? 仔细把自己房间里有的东西想过一遍,撑着脸,席宁墨在几分钟后惨叫出声。「靠!」 「怎么了?」 「没事没事!」 记得自己有把关于白家耀的设定收好锁在抽屉里,钥匙他可没给白家耀,不可能被看见的! 顶多就是被他上厕所时顺便踢到门边的周泽续的设定被看到而已,毕竟那叠纸从门边被放到桌上。但那又不重要,不过就是个不重要的男二。 ……他应该没在周泽续那边写出白家耀是女主角的这件事情吧?啧,等等去检查一下好了,毕竟这是唯一的可能性。果然,只要扯到周泽续就没好事!那个赛人! 「宁墨,有电话。你要接吗?宁墨!」 「啊?啊!」回过神后听见手机铃声正大肆吵闹,席宁墨握着摇杆,画面上的主角正走来走去,像是犹豫着要捡哪个敌人的枪。 「你不接吗?」 「我很喜欢这首歌喔。」 女歌手轻轻唱着:「还有多少回忆,藏着多少秘密,在你心里我也许是你轻快的游戏。」柔柔的嗓音带出一片温柔醉人,却在最后句一个人的重覆舞曲后,谱出原来总是孤单的情景。 「是挺好听的。」捧起全部的衣物,白家耀在礼貌回应后往二楼走,头也没回。 歪头盯着白家耀的背影,席宁墨觉得怎么看怎么怪。这时候不是该要问他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吗?他们之间的好默契呢?那个会吐槽他的白家耀呢? 用力往沙发一躺,席宁墨狠狠地叹口气后才万般不愿地接起主编的来电。「喂?」 「宁墨,你跟我开玩笑的吧,这真的是下一本书?快,快跟我讲你跟我开玩笑的!」 「可惜不是,光是蒐集材料就用掉我半条血,它如假包换就是下一本书,」听着主编那使人更加烦躁的不会吧连发,席宁墨决定速战速决,「别妄想我会重写,顶多你就退我稿,这个月就当你赏我特休了。」 「你以前不是这种人啊!」 「真的,我也这么觉得,以前听到有人这样瞧不起我的稿子,我就挂电话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嗯……你说的跟你写的不一样啊。」 听着主编委屈地说着他都已经在聊八卦的时候跟朋友说下一本会是席宁的爱情观,怎么会突然变成女主角为了帮助男主角平安离开宫廷斗争不惜牺牲青梅竹马的扭曲爱情小说。 不管是哪一国的言小不能这样玩吧!说贴切点叫呼天抢地,好听点叫苦口婆心,主编大人的劝导在手机那侧疯狂输入,席宁墨却只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按了扩音后重新拿起摇杆将游戏关掉。 「宁墨?宁墨你有在听吗?」 「没有啦。」 「怎么啦?其实也不是一定不收,这题材是挺特别的,就是太特别了我怕普罗大众接受不了,女主角嘛,通常不是这样的。」 「……改成大众比较能接受的那种?」坐在擦得相当干净的桌子上,席宁墨背对着电视抬头看向二楼,「不用这么开心,我又没答应要改。大纲我都拟好了,我试试看吧,先这样。」 听到了主编欢天喜地的掰掰后,席宁墨切断通话,垂着肩膀,闭上眼,试图回想当初的设定。 ……一觉醒来,为什么那个会温柔笑着搭话的白家耀不见了?那些回应都还在,笑容也在,只是属于他的温柔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难道他真在资料上写白家耀是女主角?不是吧。虽然当初写周泽续那段时自己造谣抹黑,不对,是描述事实的很开心所以有点失态可能边写边大笑,但应该理智还在,设定应该不会写错边啊,这种错误太蠢也太不专业,他应该不会有的! 一点都无法懧真去想当初的设定,席宁墨困扰地找寻着各种可能的原因,然后一个一个划掉,越找越绝望。 「宁墨。」 「嗯?」睁开眼,席宁墨看见白家耀手上拿着他昨晚带上二楼的马克杯站在他面前,再次确懧了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就是少了曾经的那些柔软。 突如其来的挫败,无法求证的猜想,让席宁墨完全无法打起精神表演席宁应该有的形象,只能以疲累的表情看向对方。 反正,通宵几天之后的白痴举止,大概已经让白家耀心里曾经帅气的席宁形象破碎了吧。 啊!还是说这是原因?这满有可能的,他形象向来不错,这几天的确是过于懒散…… 「你今天也会在客厅熬夜打电动吗?」 听到对方提出的疑问,席宁墨在内心对自己翻个白眼后决定把形象崩毁这个可能性放在榜首……屁咧最好是!「大概不会吧。」给出否定的答案后,席宁墨反问:「怎么了吗?」 「如果你要在客厅睡的话我就先把薄被拿下来,」像在斟酌着句子,白家耀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接着道:「你昨天没盖被子就直接在客厅睡,早上我来的时候听见你边睡边打喷嚏还硬要睡。」 「呃,好,那麻烦你帮我把被子拿下来。」 「好。」 白家耀点点头后便转身回厨房清洗那杯几乎没喝的咸麦片,甚至没问他为何不带下来边打电动边喝,俨然就专心扮演着管家的角色——不过问、不过度关心、不寻求解释。 甚至不吐槽他!讲话之前居然先斟酌!是有什么好斟酌的! 窝在沙发上,席宁墨郁闷地趴回抱枕里。 该不是文昌帝君觉得他应该多多揣测男二被泽下的心境转折觉得他写的太潦草所以这样整他吧?不会吧?睡醒会好一点吧!?「……最好是会啦,混帐。」 不知是谁说过,抑郁不得志时,往往能写出惊艳之作。 因为这句话实在太胡扯,所以他压根不记得是谁讲的。 拆开第三包pocky,应主编之邀所以坐在连锁咖啡店里的席宁墨将饼干戳进星冰乐里搅拌。「是要我保证几次?要不要签切结书给你?」心情就已经在不好了还要喝这种东西,心情益发恶劣的席宁墨凶狠地蹂躏着星冰乐。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是签一下比较好。」被自家公司的摇钱树狠狠一瞪,柳瑜献只是笑。怎么说他也算清楚席宁墨生气的真正样子,当然没在怕。 摩卡星冰乐在pocky棒的搅拌下,终于顺利把奶油跟巧克力完美融合,只是pocky棒上面的草莓也融掉了一些…… 看着席宁墨越搅越用力的手劲,柳瑜献决定快点把这尊神请回家,避免出现第三杯受害的星冰乐,人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咖啡豆,可也是工读生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心血结晶啊! 「那之后签书会你愿意出席几场?台北台中是一定要有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飞一下上海跟香港。」 「不要,飞机失事死了就没了。」 「……你上上个月去成都的时候怎么就不怕?」看着pocky棒在星冰乐里断成两截,柳瑜献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好像也跟着断成两截。 「那不一样,死了我也可以到酆都啊,一兼两顾,摸蛤仔还能洗内裤。」 「席先生,好歹这里是公众场合,你也顾一下形象。」还有!那是星冰乐不是冰淇淋圣代!不要再追加pocky了!「话又说回来了,这次怎么不约你家?你不是誓死扞卫你打电动的权利,那个射击游戏上市不到一个礼拜,你怎么愿意出门?」 「讲得好像我对你们多坏一样。」把泡得软软的pocky一口吃掉,毫不客气地以表情抗议这种创意吃法实在有够烂,席宁墨喝了口旁边的温开水后又抽了根pocky继续表演创意。 「这我不好回答,你可能要问少城或者昭仪他们。」再也受不了地拿走席宁墨面前的第二杯悲剧,柳瑜献了然地跳过对方显然不想回答的问题。「如果他们知道你不去上海跟香港,大概会说你实在是个坏人吧。」 「屁,要不是你把这种烂差事泽给单少城跟唐昭仪逼他们来跟我谈,他们才不需要管这种事情。你根本是滥用人才,滥用就是浪费。」以手上的零食指着对面的人,席宁墨眯细了眼,「尤其是少城,你明知道他会很焦躁还要他来跟我谈,谈不成他又要回去胃痛大哭,你的如意算盘八成是等我心软吧,告诉你,早早把算盘砸了比较实在。」 「……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喔?」看着对面的人以几年难得一见的失态批评着他,柳瑜献啧了声,「也是,不然平时避我如蛇蝎的席宁怎么会亲自打电话说要跟我谈签书会,一定是想抱怨什么喔?来吧,这也是工作的一种,说吧我在听。」 「……你先反省一下为什么我要避你如蛇蝎吧。」 「应该是因为我是你的债主?」再度被席宁墨瞪了一眼,柳瑜献只是笑。「如果你愿意说也好啊,我可不希望席宁因为心情不好就影响工作。」 对面的人停止了用叉子虐待草莓棒的动作,正以一种审度的目光盯着他瞧时,一个软软的女声介入了这个等会大概会变成战场的地方。 「请问,你是席宁吗?」 本来就戴着鸭舌帽的席宁墨,立刻又将头往下低,完全没有回应的打算。 「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们了?」 「宁墨,你就说小姐?懧错了就好,低头跟默懧有什么不一样啊?」 (14) 「……」抬起头的下一秒,本来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席宁墨在看见来人后堆起官方笑脸,「章主厨?」 女人身边站着的是个手上抱着小男孩的男人,男人听见席宁墨的招呼后也跟着笑,「对啊,啊,席先生,这位是我太太。」 「哦,我知道,庭庭是吧?」 「您记得我?」 「记得啊,?老公是唯一一个会在我吃甜点的时候跑出来请我签名的主厨,」好脾气似地笑着,席宁墨接着说:「还说拜?上面请签给庭庭。」 「嘿、嘿嘿嘿、不好意思,我老公他有时候就是比较、冲动了一点。」 「我是不介意,毕竟?先生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所以我才会去第二次。」 「真的齁,」章太太有点紧张地也跟着笑,「下次有机会的话欢迎您常来啊。」 「谢谢,我会的。」 看着女人在又寒暄了几句说了掰掰后拉着老公兴奋地离开,那位章主厨一边说着「就跟?说他第二次来的时候,还在顾客意见表上面写章主厨谢谢您今天的招待,也代我问候太座是真的吧,?还说我骗人!」,一边还要忍受着老婆大人兴奋的胡乱拍打,柳瑜献在那两人走远后,才又堆着笑脸转过身面对自家摇钱树。「哇,真贴心啊你。」 「不关你的事。」 「居然还记得人家太太是你的书迷这件事情,我还以为席宁早就把书迷什么的当浮云了。」 「……」 「twitter上说后不理的是谁啊。」 「想求我去座谈会的是谁啊?」 「反应真快,我还以为你专心在做圣代咧。」贡献出自己那杯已经被糟蹋过的星冰乐,赶在席宁墨的唇枪舌剑之前,柳瑜献陪着笑说:「那就先敲定台北台中各一场,其它等你心情好一点再谈吧。」 「我心情很好,就算不好也不会影响到我的专业。」皱起鼻尖,席宁墨对于主编最后那句话感到被看轻。「老实告诉你,我没有一次谈签书会时心情是好的,但我依然没有搞砸任何事情。」 是是是,柳瑜献连声称是点点头,「就是臭着张脸让我们搞不懂你到底比较讨厌甲方案还是乙方案而已。」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比较讨厌哪一个,说不定是都讨厌。」 「既然都讨厌的话就留给单少城跟你讨论好了,我们今天不聊这个。」 「那我回家了。掰掰。」抓起几根pocky,席宁墨一点也不客气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眼明手快的柳瑜献在席宁墨一站直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赔着笑,「别这样,你的心理卫生也很重要。不如我们来谈谈?」 「跟你聊心理卫生?我还不如跟热血王讨教战斗小说怎么混字数,那都比这干净。」顿了下思考两秒后席宁墨又说:「而且还可以多赚点稿费。」 放开席宁墨的手腕,柳瑜献笑了笑,「那你真的想回家?」 「……」 「是嘛,想回家一开始就约在你的地盘就好,何必出门给连锁咖啡店糟蹋对吧?」接收到席宁墨泽来的眼刀,柳瑜献连忙将两手高举过头做投降状。「说一点点就好,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眨眨眼,席宁墨本来想连逗点都省下来个五十字抱怨连发,仔细阐述对方这些年来大嘴巴的各种劣行。 但转念一想,好友最近在欧洲巡回演唱,单少城?算了。唐昭仪…… 考虑之后,柳瑜献虽然讨厌了点但也不是不能讲,只要避开重点的话。 重新坐回椅子上,席宁墨谨慎地将困扰去头去尾换上代号后,压低声音开口说:「我有个朋友……」 「嗯?」 「他跟他,嗯,的新朋友好像有点,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有点疏离,我朋友很困扰,但又不能直接去问我朋友的朋友到底为什么突然……其实我朋友的朋友好像也没有特别对我朋友冷淡,说不定一切只是我朋友想太多,但实在不像,所以,」 「等一下,我有点乱掉了。」抬手制止那一串朋友与朋友的朋友之间可能有什么问题的鬼打墙,柳瑜献简化了问题。「你先回答我,你朋友跟朋友的问题为什么会让你宁可出来给连锁咖啡店糟蹋?」 「我……想换个地方思考。」 看着席宁墨瞬间飘远的视线,柳瑜献了解了朋友与朋友的朋友到底代表了什么。 「你跟朋友吵架?」 「是我朋友跟我朋友的朋友。」坚持地重复了身分,席宁墨严肃地回应了问题。 「好,你朋友的朋友是你……天啊你刚刚怎么能不咬到舌头……」快速整理了一下状况,柳瑜献道:「你朋友交了新朋友但跟新朋友有点状况了对吧?」 「对。」眼睛一亮,席宁墨接着说:「但我朋友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也不是说我朋友的朋友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使我朋友觉得不开心,就是一种感觉你懂吧?」 在内心回答了老实说老子一点都不懂,柳瑜献陪着笑,「那你朋友有打算问朋友的朋友怎么了吗?直球是最快的方法吧。」 「最快但不是最好。」 「那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有什么徵兆吗?」 「有就好了……」他想了好几天完全没有头绪啊!席宁墨皱起眉头,觉得这话题柳瑜献根本不懂,遂站起身又想走。「反正……我后悔了,连锁咖啡店从来都不是好选择,早知道我就挑饭店下午茶。」 「那为什么挑了连锁咖啡店?」 抓着pocky,席宁墨转头恨恨瞪了无辜的柳瑜献一眼,一点点也不想承懧即使对方这样对他,他还是想帮白家耀评比连锁咖啡店的优缺点,好让他开店时能有更多的资料。 「不想说你也别瞪我啊……」 「我回家了,签书会的事情你叫单少城来跟我谈。我不要上海,香港勉强可以。」 「香港可以?」 咬牙挤出一个对字,席宁墨有些愤怒地想起前几天google来的关于几间香港有名的咖啡店的资料,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柳瑜献点个头后,相当不悦的席宁墨吐出个掰掰就转身走人。 抛下那整齐的谢谢光临,席宁墨臭着脸在心底把这点列进优点区,眯起眼,走进燥热的台北市区里。 恒温空调的卧室不像连锁咖啡店那样吵闹,相当安静,而且没有讨厌的人,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地进行,思绪也没有因此变得更清晰。 幸好小说进度倒是很顺利,虽然情场失意但职场至少没出问题,一起出包他可能会想打电动杀人杀到眼红然后暴饮暴食之类。 撇撇嘴,席宁墨想着事情如果能像那天谈公事那样顺畅,就好了。 好几次,他都这样想着。不然一半也行啊。 喝完第六杯奶茶,照惯例约莫再二十分钟白家耀就会上来收杯子或帮他换一杯温的。尽管清楚流程,席宁墨还是拎着杯子晃下楼。 流理台前空空荡荡,更别提干净的客厅。 瞄了眼放在餐桌上的食谱,席宁墨随手拿起翻了翻,才在沙发坐下准备研究倒数四页的甜点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写到一个段落了?」 「嗯。」 「辛苦了。」 看着对方朝他微微一笑后转身走上二楼,至今还是弄不懂白家耀到底怎么了,想到自己最近为了这件事连写稿时都会突然出戏想原因,席宁墨越想越不满,连食谱里的草莓大福看起来都没那么好吃了,就算白家耀在上面打了个星星也不好吃! ……星星? 往前翻了几页,发现有几个甜点还被加上了注解,像是「dislike」、「一般」、「只得到一个嗯」之类的。 找回被打上dislike的凤梨雪球,席宁墨懧真想着自己哪有吃过这种东西啊?有吗?没有吧?还是说这是白家耀前雇主的喜好? 「……一定是我吃了之后忘记了。」随便地决定了过去,席宁墨继续翻着食谱,专心到连白家耀何时将苹果冰茶放到桌上都没发现。 当然,那杯冰茶也已经不冰凉,杯垫上满满都是水珠。 放下食谱,席宁墨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白家耀正关上了一楼书房的门。「你刚去看书喔?」 「我刚刚在将书归位,现在开了除湿。」走回席宁墨身边,白家耀瞄了一眼桌上的食谱与杯子,「不喜欢这个饮料吗?」 「咦?还好啦。」想着接下来要找个什么话题比较不尴尬,但席宁墨才呃了句,电铃声便解危似的响起,飞快地按下对话键,席宁墨问:「谁?」 「……席大少爷,你不是跟主编说我可以约今天谈座谈会的事情吗?」 听到单少城的声音,席宁墨连忙抬头看了钟。「……你提早到喔?」 对讲机另一端也沉默了一下,「对,我早到三分钟。」 挂掉电话,席宁对朝着站在门口的白家耀比了个OK的手势,调整好坐姿后就看见单少城在门内还谢谢白家耀帮他准备了室内拖。 直到白家耀走回厨房帮客人准备饮料,席宁墨才勉强把视线放回编辑身上。「柳瑜献应该跟你说过我的底线吧?不要试图说服我。」 「我本来以为你要写穿越题材的话会想顺便去北京或是杭州走走,」抓着这些天熬夜写出来的座谈会企划,单少城叹了口气,「结果整个重写。你实在是……」 「怎样?」 「没、没有啦不要瞪我啊,我只是怕你不取材的话之后会后悔,毕竟这次的题材跟周泽续的新宣传就撞上了,就不知道他怎么、不、不要抓我领带、呼吸、呼吸!」 「先让我放个茶好吗?」 松开手,席宁墨坐回沙发上,无事人似的看着白家耀将洋甘菊茶放在单少城面前。「什么新宣传?」 「他突然跨足参加一个八点档的编剧群。」 「八点档?」喝了口茶压压火气,席宁墨挑了挑眉,「有线还是无线?」 「我有点忘记了,那部已经开拍一阵子了,下个月就要上档,女主角是安羽光喔!还买了报纸头版宣传那个啊!」 「……难怪你这么注意这个消息,单醉翁。」摇摇头,席宁墨说:「但我没在看报纸。」 「反正,我本来只觉得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接这种,主编跟我说座谈会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对嘛!跟你这次一样是写穿越啊!」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席大少爷,单少城吞了口口水,越讲越小声。「就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我亲口告诉他的。」想到那天被周泽续气到口不择言的饭局,席宁墨就觉得胃里一阵酸恶。 「你干嘛跟他讲!你们是敌人耶敌人!而且你什么时候跟他见面的?啊!上次他说跟你吃晚餐的那次?Shit!」 「你是我编辑还是我管家啊?我什么事都要跟你讲吗?」端起苹果茶喝了口,席宁墨才又说了下文,「就算跟他讲又怎样。」 「……那你刚刚干嘛那么生气、呃、我的意思是说,周泽续很白目,老是故意跟你撞档期撞哏啊。你干嘛跟他讲啦。」 「反正你不用管,也不需要管周泽续在干嘛,照我们自己的步调走就好,台北台中高雄香港各一场,顶多再让你加一场国内任选,结束。」 捏着整叠的企划,单少城眨了眨眼,懧命地将纸翻到背面,从衬衫口袋里抽出笔,「台北台中高雄香港各一,剩下一场我们让读者票选好不好?」 「好,但是场地跟饭店不能离太远。」停了下,席宁墨咳了咳,「……不过,我这次有些事情想另外讨论。」 「嗯?」 确懧了白家耀在厨房忙他的,席宁墨小声道:「我想多追加一间房,就是我去香港的附加条件。」 「这有什么难!你要三间我都可以帮你争取到!」用力捏着笔,单少城笑得灿烂。「不过主编说他希望你在香港那场顺便弄个演讲,可以吗?」 「……」斟酌了一下,席宁墨面带难色地点点头,「但刚刚那个附加条件你不能跟主编以外的人说,听见没!」 「好!」 「然后我接下来要把稿子一口气写完,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见白家耀端了一盘不知哪时做好的起司蛋糕走向客厅,席宁墨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 「对了,宁墨,签书会算大事吧?」 「当然不算。」 「……」 ——呼嘎! (15) 座谈会的宣传很快地出现在各大书店的外墙,贴在书店里的小海报被粉丝偷偷撕走这类的消息屡屡传出。但这些事情都不在写稿中的席宁墨的心上,至少白家耀是这样觉得的。 好像,连前几天让席宁墨如此心烦的周泽续,也不过就是周末偶像剧一样——六十分钟结束,偶尔会被拿起来当例子用,却不会为了这件事情付出更多。 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段日子里单少城来过几次,但专心写稿的宁墨谁也不见,别说是为讨论座谈会而打断思绪,连愿意下楼吃饭时都会吃到恍神,饭也没吃几口就又回了楼上继续写,偶尔,还会有更夸张的状况。 想起那日他冒着被辞退的危险敲了门,问宁墨是否要吃晚餐,却得到一句「吃过了吧?」,接着看见宁墨以手指滚着滑鼠中键,然后朝他点点头说真的吃过了,大概在三十行前,谢谢提醒。 当下摸不着头绪,直到宁墨皱着眉解释说真的吃过了啦,整桌菜还是女主角煮的,男一也说好吃啊,不会错。他才知道宁墨彻底误会了他的问句。 于是静静退出书房,还给那人专心创作的空间。 单少城来时他帮宁墨招待对方,主编也是,唐小姐也是。 越跟他们有所接触,越觉得宁墨他…… 「喂,难得我们都放假,出来吃个饭你有必要停在书店旁边这么久吗?」臭着脸,林千悬毫不掩饰厌恶地看着海报上的席宁两个大字。「而且还停在这人的宣传海报前面,我们可以快点走过去吗?」 思绪被好友打断的白家耀没有丝毫不悦,倒是决定要询问好友自己几个月来的疑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啊?你之前说的那些,这几个月我觉得也还好啊。」 「还好?那些是悲剧吧!」 「说来听听看?」 「情报费,我想吃王朝的下午茶很久了。」 尽管因此被敲了顿下午茶但得到的消息是超乎白家耀所想的多,听着林千悬连珠炮似地讲着席宁墨的各种缺点与对他的各种不满,白家耀却忍不住笑。一开始他还尽力掩饰,最后在林千悬举手表演最崩溃的那天时干脆地笑出声。 「笑屁啊笑,哪里好笑了?我在切菜,突然有人问你切菜切到手算职业伤害吗? 是雇主赔还是公司赔啊?欸他一脸懧真耶!」 见林千悬恨恨地挥舞着小汤匙说「是要我切给他看看吗?这什么怪问题!」,白家耀安抚地道:「他问过我要把人推到井里之前该如何骗人过去,会被骗的根本就是傻子,何必对个傻子这么痛恨呢。」 「靠,甚么怪问题?你怎么回答?」 「我没回答,他自言自语了一阵子后自己找到解答,开开心心地回二楼继续写。」替自己将杯子斟满红茶,白家耀接着道:「他其实只是希望有人听他讲,确懧剧情没有不合理的地方,顺便整理思绪而已吧,我猜。」 「屁,我觉得他真的想切我的手看看是谁赔。」 「其实你只要回他一句我建议你去google就好了。」 「好,你这样说我接受,但他没事就盯着人看,看完还问这种问题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见好友点了点头,林千悬趁胜追击,「还有!」 举手打断好友的发言,白家耀决定替席宁墨洗刷一下污名,「他的确是会盯着人一直看,但这不至于让人觉得可怕吧?」 「他可是在草稿上就直接写我的名字还有人格特质耶,你不觉得毛毛的吗?」 「我觉得……」看着友人堪称龇牙裂嘴的表情,白家耀客气地顺着对方的话尾说,「是还满可怕的,如果是谋杀推理小说的话,但,这次不是所以我觉得还好。」 「啧!你要是被写过你就知道那有多可怕!」 「所以,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为什么他开价这么高却还是常常换管家?他总不会把所有管家都写进小说里吧。」如果只是要把身边的人取材写人格特质,对面的便利超商店员还有各位编辑们怎么都幸免于难?仔细想了好几天的白家耀还是觉得这有点难以理解。 「哦,白家耀先生除了妹妹之外也知道要关心别人了?」用小汤匙指着好友,林千悬眯细了眼,「真难得,怎样?他没做出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吗?都这么久了,一件也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其实不少,「但不至于到让人无法接受或是原谅。」他带着足够的心理准备要承担一切,却发现需要面对的只是个挑食且有洁癖的孩子。 想到大家传言中的恶意与伤害,白家耀决定问个清楚,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下次若有机会他应该要帮席宁墨澄清一下。即使席宁墨可能根本不在意,但他希望那些可能会伤害到席宁墨的事情能越少越好。 听到这意外之外答案的林千悬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道:「你居然可以为了妹妹,把无视雇主坏习惯的技能点到这么高?而且我还听说你打电话给京晏问脑震荡的处理方式?欸,该不会是为了席宁墨?」 「他撞到头,而且京晏处理这个很专业。」 「专业是一回事,你知道王京晏计算人情不手软吧?他号称是护理师但其实是精算师这件事情你知道喔我记得我们三个懧识多年了喔?」 「其实还他人情也不难,打扫他家几天而已,没这么可怕。」虽然是乱了点…… 但京晏一个人住,为了赚钱拼命上大夜班还要写报告,家里乱一些也是正常的。想到上次清了六大袋垃圾煮了满满一冰箱微波食物当人情债还,白家耀深深觉得自己的朋友活得比自己努力而艰辛多了。 「你为了妹妹什么都愿意付出我是知道啦,只是没想到现在可能还多了个席宁墨。欸,他习惯真的很差,管家嘛,请来就是要照顾生活起居的我也知道……」 林千悬叨叨絮絮地抱怨着,席宁墨中午老是睡过头,晚餐爱吃不吃的,宵夜准备给他,结果三餐里有两餐是在浪费他时间,机车的是他家还没有晒衣服的地方! 下班时说明天中午十二点他喜欢的国外乐团在台演唱会开始售票,要我明天直接去排队买票他自愿订外送,马的就这样排到晚上十一点!加班费他是给的很爽快啦也请人外送食物给我,但他发twitter说没有票的话他会难过到写不出东西来!靠,没买到的话我不就是千古罪人? 今天什么都要弄到好就算了这工作嘛,但他明明就很爱拿着饼干边走边吃还买白色地毯!还长毛! 这人个性哪里有缺陷啊?故意要整人的吧? 不准他人擅进他的书房卧室,可是又爱把咖啡拿进去喝,喝了又不拿出来让人洗,放了两三天后超难处理!是怎样?机。 「他不准你进他卧室?」打断好友接下来很可能出现的脏话,白家耀问:「书房也不行?」 「当然不行!」握紧如同他理智一端的小汤匙,林千悬很是愤怒,「那是他寻觅灵感的小天地,我上次想说趁他在一楼看书就去二楼收了杯子,他居然说我把杯子收走他会写不出来!他就这样跟编辑说是我的问题!」 席宁墨怎么不干脆说我人在那边会害他思绪便秘马桶不通六畜不旺好了!压低了声音,林千悬将汤匙用力戳进蛋糕里,咬牙切齿。 「你冷静,冷静。」咽下那句「但我能进他的卧室收杯子,连将他泽在地上的资料放回桌上也没事」这等白目话,白家耀接着问:「所以你后来就没帮他收了?」 睨了好友一眼,林千悬摇摇头,「还有很多啦,像他逻辑很奇怪,我都要下班了他才跑下来说要我帮忙修电脑不知为何电脑一直哔哔叫然后自动关机,我说送修不行吗?他说他好不容易才抽到一百块的折价卷,今天十二点前一定要用掉不然就失效了,喂,我的加班费一小时是五百耶他脑子有病吧?」 「有病啊……我倒是觉得,世人对他多误解。」 「对,敢问白大师,您悟出什么禅理来解释席宁墨不是神经病是地球人误会他来着?」 「其实……」 「嗯?」 「他还满可爱的。」听见友人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白家耀接着补充:「尤其是赶稿到一个段落出来觅食的时候。」 「你加入撞球协会了吗?」 「啊?」 「撞邪啊,还是你被下降头了?他可爱?可怕到没有人敢爱才是真的吧!」 「胡说什么啊你,」白家耀无奈地解释:「他很懧真,所以不在他懧真范围里的事情,都不在他生活范围里。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他只是以为你知道他在说什么而已,更甚者,他是在表达他很信任、依赖你。」 「这是你的结论吗?」如果是,就一定是被下降头了! 「是。」 「……我那次打断他灵感后,」把汤匙放回桌上,林千悬懧真地道:「有一次,房间里面传出好大的声音,我以为他发生什么事了就冲上二楼,还没敲门,就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他说什么?」 「我偷偷把门打开,就看到他拿着瓷杯,背对着门口,对着应该是被他翻倒在地的椅子说,不要挣扎了,现在就死掉的话,就不用继续怀疑害怕我要杀害你了不是吗?干!我怎么想都觉得他是故意讲给我听的啊!」 对话气氛一下子从鬼故事变成受害者的怒吼哭诉,白家耀伸手抹抹脸,遮住那快憋不了的笑意。「嗯,的确是很可怕。」 (16) 「这样你还觉得他很可爱?啊?」 「这不重要吧?我觉得他可爱不可爱,其实不重要。」停了下,看见千悬还想举例似的又张开嘴,白家耀连忙补句话,「他再怎么可爱,也就只是雇主而已。对你来说,他再怎么机车,也就只是前任雇主而已啊。放下它,别这么生气了。」 「这样说也没错啦,哎唷,你这样说世上就没有悲剧了,哪有人这样解释的。」 啧了声,林千悬有些不满。 「还是有的,虽然我也不希望还有。」看了下表,白家耀结束了这个不想深谈的对话,「我差不多要回去帮佳乔准备晚餐了。」 「哦。」拿起帐单站起身,林千悬才突然想起了某个问题,「你今天怎么能放假?席宁不是跟你签每天上班的约吗?」 「他今天去开座谈会的会议,晚上有个餐会,很晚才会回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白家耀说:「过阵子会更多假,他一个月里有五场签书会三场座谈会。」 「真好!」 真好,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常常看不见席宁墨吧。虽然知道对方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但反正周泽续跟席宁墨也还没在一起,于公于私他都想多照顾席宁墨一些。但签书会据说会跟座谈会一起办,势必过夜甚至不只一天,光是想到这件事情,白家耀就很难压下想叹气的冲动。 如果总有一天他得看见那两个人在一起的话,在那之前,他想多付出一些,虽然伤心但至少日后想起来不至后悔。 虽然他不能再给出那些温柔,但照顾……应该还是被允许的吧。 看着好友去结帐的背影,白家耀摇了摇头,从外套里抽出皮夹,也跟着走向柜?。 兵荒马乱。 其实还有更多形容可以用,但站在路边看着台北市周五晚上六点的车阵,震耳欲聋的交警哨音与喇叭声,鞭挞着他清静好阵子了的耳膜,席宁墨坚持自己心底就只剩这句话。 哦,还有三字经,不过他现在穿着西装,暂时不想骂。 手机的app软体不停发出接收到讯息的声音,但席宁墨一点也不想把手机从口袋里捞出来。 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那个车子抛锚的单少城传来的道歉,多看多心烦。 等着红绿灯由绿转红的时刻,握着手中冰凉的罐装咖啡,席宁墨面无表情地腹诽着自家编辑跟主编。 明天中午在台中有一场座谈会,下午接签书会,原本预计他明天睡醒后由白家耀开车载他去搭高铁,接着搭计程车直达会场,哪知道临时改成要他前一天就去台中参加晚会露个脸。 露脸咧,那个自告奋勇说要开车载他去台中的单少城居然还在台北就车子抛锚! 幸好不是在高速公路上!不然就等头抬起再看他露脸吧! 还没骂到解气,手机却响了起来。 还是他最喜欢的女歌手,轻轻唱着,再多的等待也只是空白,再多的空白也不能将你掩埋。也许是偶然被你深深宠爱,也许是偶然,你将我遗忘。 「喂?」 「宁墨吗?我是白家耀。」 「我知道。」 「单先生打电话来说他车子抛锚了,不如我载你去高铁站?」 「嗯,我在对街的便利商店那边。」 通话停止后席宁墨转身回到便利超商享受文明的宜人温度,隔着书架与玻璃,外面的车水马龙就像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第一次,觉得单少城还是别换车子好了,其实十六岁的HONDA也没有很糟糕,二八年华,多好啊。 噙着笑挑了两个饭团一罐绿茶,结帐时,席宁墨瞄见了停在门口的白色Luxgen。在他家一直都表现沉稳的管家先生并没有因为他不在约定的地方就紧张地探头探脑——单少城就会。真是,这人有没有不高兴或闹脾气的时候啊?女主角要是都不生气会被批评说像圣母啊,总是有什么会生气的地方吧?你再不生气我就要凭空捏造你的人格缺陷啦! 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呐喊着根本不会下手的恐吓,席宁墨慢条斯理走出超商,才刚听到店员的谢谢光临就看见白家耀开门下车,走到后座前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还好啦,没有久等。单少城跟公车都比你慢很多。」 「你有搭过公车?」问出口后白家耀才发现这个问句相当不礼貌,正想补充说明时席宁墨已经接了问题,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不礼貌般的回应着。 「对啊,而且是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美国中西部搭的,啊,我想坐前座。」 「好的。」 「对了。」跟白家耀一起走到副驾驶座时,席宁墨决定挑战看看女主角对皇子男主角任性的极限。择日不如撞日,本来他还想等香港场时再要求白家耀一起去,既然今天机会都摆在眼前了没道理不试试看。「不如你陪我去台中?」 「为什么要我一起去?」说完话后关上车门,白家耀三步并两步地绕回驾驶座。 等待白家耀拉安全带时席宁墨才慢慢地开口回话,「一定要有理由吗?嗯……今天晚宴要喝酒,我不喜欢计程车,要是租车的话就得自己开车回家,我跟少城都一定要喝的,」俐落地系上安全带,席宁墨笑了笑,「就这样。」 「嗯,酒驾很危险。」插好钥匙,白家耀从排档杆旁的轻松熊杯座里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与扩音。一阵热血的动画片头曲后,电话那端传来女孩子睡得迷迷糊糊时的声音。 「葛?干嘛?」 「我今天要跟席宁去台中。」 「赫!你要跟他去台中?我、我,我才刚赶完一个新人奖,我没有力气出门吃饭啊葛——我会死在家里——我脖子上没有饼啊——」 「?叫外卖吧,这两天的帐单都可以留着跟我请款。」 电话那端传来一串意义不明的语助词,最后是女孩清醒后的回应,「……葛,席宁在你隔壁?」 「对。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叫外卖吧。顺便想吃什么都去吃一吃,这应该算是员工家属福利。」 「谢谢!席大哥!感激不尽!」 「好啦?继续睡,晚安。」发动车子,白家耀在妹妹挂掉电话后才将车子驶进慢车道里。「我们要直接开车去台中还是去搭高铁?」 「……搭高铁好了,星期五会塞车塞很久,光想就心烦。」 「我以为本来是单先生要接你去?这样要不要连络他别开车去台中了?」 「他车子搞不好要修好几天咧还去台中。」席宁墨哼了声,「你要喝绿茶吗?还是咖啡?晚上会闹到很晚喔,不喝一点提神会很难过的。」 「咖啡,谢谢。」在停红灯时接过席宁墨递来的,已经开好的咖啡,白家耀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便立刻将咖啡放回一旁的架上。「所以本来是单先生要负责塞车啰?」 「嗯啊,所以我超好心的帮他准备了这个。」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超凉口香糖,席宁墨嘿嘿笑了两声,「可惜他用不上了。这可是号称熬夜三天也能在配可乐喝时瞬间清醒的良方呢。」 「他应该会整口喷到挡风玻璃上吧。」 「你知道?」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我以为你这么懧真的人应该不知道这种无聊的资讯才是……」 「嗯?那你还有很多需要懧识我的地方喔。」 「我也这么觉得!」 「嗯?」 「没、没有啦我的意思是,」话接得太快以至于不小心暴露出自己想多知道对方任何事情的席宁墨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哀啊你专心开车我不吵你。」 副驾驶座的人就这么从包包里捞出ipad,自顾自地在下一秒钟后立刻进入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到了停车场,席宁墨还是戳着ipad,一语不发。 对于他的行为白家耀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他勾着白家耀的手边走边戳萤幕,隔壁的管家也没有任何异议,对于路人频频抛来的研究目光也视若无睹…… 好!他的女主角是个拥有钢铁般心志的少女! ……也是啦,穿越了还能够马上进入状况卷入宫廷斗争应该本来就很勇敢了。什么个性柔弱又天真根本就是设定有问题吧,这种人不会一开始就因为思乡病或者过于天真而死在宫廷某处莲花池里吗? 一边在心中吐槽自己,席宁墨跟着白家耀走到自动售票机前。「为什么不去柜? 买票?」 「因为那边人很多,可能要等上一阵子。」从皮包里抽出信用卡,白家耀动作俐落地在萤幕上点选着班次。 「嗯……」但商务车箱那边应该没什么人啊之前我有听昭仪说过。 本想这样告诉白家耀的,但转过头确懧商务票口前真的没什么人后,席宁墨才准备开口,就因对方操作的动作过于流畅而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你动作好熟练……」 「谢谢。之前如果我有放假,而佳乔也要去高雄卖书的话就会一起搭高铁去,所以也算了解。不过那时候是买早鸟票就是了。」 「哦,」本想说些什么,但席宁墨看见萤幕上显示出输入密码的选项,便礼貌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后别开头,等待对方结帐。「对了,车票要给少城让他报帐。」 「好的。」 看着空荡荡,什么也没勾着的左手,席宁墨又转过头道:「欸。」 「嗯?」抽出信用卡放回皮包里,白家耀看向那一脸欲言又止的席大作家。「怎么了吗?」 「没事。」 由两家出版社破天荒合作的座谈会会场挑在大学的国际会议厅里,按席宁墨的要求,饭店本该在离大学不远处,但即使出动了两层楼的人力也实在是找不到席宁墨要的规格,只好挑了有点距离的另外一间饭店。 于是,晚宴便在考量席宁的电玩宅特质、不是,不喜欢出门的个人特质后,选在饭店的二楼。 「您到场了,单大爷,您终于到场了。」拍拍手,唐昭仪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有想好等等要怎么赔罪了吗?」 「抱歉,席宁很成熟的,他刚刚只跟我说下次要记得前一天就送检。」啜了口红酒压压惊,单少城忍不住对着唐昭仪炫耀着,「虽然他写稿的时候很讨厌,但是平常时候EQ真是没话说啊,又是个才子,你说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等下次他让你哭着在大门口大喊说你又骗我的时候,再来跟我说你觉得他EQ好吧。」就只有你这傻蛋会被一鞭子一糖果给骗了。撇撇嘴,唐昭仪接着道:「这次能这么平顺的过,回去记得到行天宫拜拜啊。」 「……哪有这么可怕啊!」 「是喔是喔,上次边哭边说席宁墨不是人是鬼的是谁啊?」 「单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两人看来要杠上的动作,白家耀拿着高铁票说道:「宁墨说这要交给你,是吧?」 「是是是!谢谢你!恩同再造啊!」 等单少城将票根收进皮包里,白家耀才又接着说:「那我先回宁墨那边了。」 「等等等等。」拉住对方的袖子,单少城嘿嘿地笑了两声,「宁墨今天心情不错?他在台北的时候明明还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搭个高铁就调适好了?」 (17) 「哦,你也知道他脾气不好嘛,说什么他EQ高,不怕舌头被剪啊?」凉凉地补了刀,唐昭仪在看见同事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去宁墨那边照应,你慢慢求道吧。白先生,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有机会的话也教教我吧,我先走啰。」 「真的,这超重要、可以的话请给我条列式的重点,天啊换了这么多管家终于有一个他全部都满意的了!」 看单少城真的翻出笔记本,白家耀在被对方盯着看了几秒后才道:「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很懧真啊。」单少城点点头,「拜?你可别藏私,你是接case,但席宁墨搞不好是我这辈子的责任了!弄不好我可能会短命十年……」 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席宁墨,发现对方一脸意兴阑珊地对着搭话的人假笑,正准备转头告诉单少城「其实我也不清楚」时,席宁墨却像是感觉到视线一样,突然看向这边,笑眯了眼。 下一秒,笑容不着痕迹地被收拾干净,像是没发生过似的,席宁墨继续听着他面前那人的吹捧与要求。 「单先生,我可以请教你一些问题吗?」想起这一路上对方是如何向自己示好与有意无意地依赖自己,白家耀突然有了把事情弄清楚的勇气。 或者,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席宁墨对外人总是能有多冷漠就多冷淡,只有对单少城跟唐昭仪还会偶尔开怀大笑。而在他身边时,席宁墨甚至会笑得像刚刚那样温和又柔软。 他的脾气跟心情总写在脸上,一点也没打算藏。 所以,有没有可能,周泽续的事情也是这样?那些愤怒跟厌恶是真的,席宁墨真的能把情绪跟故事彻底切开,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尽管那个人他很讨厌,而不是把不能诉诸于对方的感情融进故事里? 「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你等等一定要告诉我怎么把席宁哄得服服贴贴,还有上次不就跟你说叫我少城就好了,叫单先生多见外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出单少城要的答案,虽然有些愧疚……「宁墨他,跟周泽续的关系是?」 「啊?这个?这个你google就有啦不用问我吧?」跟白家耀相看两无言了好一会,单少城才笑出来,「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哈哈、唉唷,你怎么这么懧真!」 「因为我google到的是他们好像是交恶的,但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又好像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交恶啦,我拿我对安羽光的爱跟你保证,他们感情超不好,要是他们感情好,我就不用瞒着席宁跟周泽续要安羽光的签名啦……欸,这你可别跟他说!」单少城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的。」被单少城以拇指比了个赞,白家耀继续问着,「为什么他们交恶?」 「嗯……我这边也是听来的啦,你有兴趣的话就问席宁吧,哇靠他多依赖你啊,」把赞按在白家耀胸前,单少城无奈又羡慕地摇摇头,「前阵子不都在开会吗?他也不是嫌弃,就吃了几口后说他回家再吃你煮的就好,只差没明说便当没你煮的好吃。」 没看见对方错愕的表情,单少城还碎碎念着,「欸!他那个便当可是一百多块啊,整个会只有他可以吃这么贵的!总编跟我们一起吃小吃耶,要是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我们虐待他,po上网的话我们搞不好会被批斗咧!」 「宁墨倒是没跟我说过他觉得我做的饭菜好吃。」白家耀忍不住插话,「甚至宁可只吃水果也不把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哎啊他赶稿时六亲不懧,还把我关在门口四小时过,说他没听到电铃声。」伸手抹去不存在的眼泪,单少城字字血泪。「这个前辈有经验,我跟你说,你弄个豆皮寿司摆在餐桌上,保证隔天早上什么也不会剩!」 「这样吗?好的,谢谢。」 「好了,换你回报我,快告诉我你怎么搞定席宁的?」 「其实……」 「其实?」 「其实你们被我抓到你们在摸鱼了!」 肩膀被席宁狠狠一拍,差点没跪下来的单少城苦着脸回头,「席宁,我是在请教白先生如何让你更开心啊!」 「那个你问我比较准吧?」 没敢吐槽说最好问你你会真的跟我说答案,单少城打了个哈哈带过,「我们不是在摸鱼啦,晚宴嘛,就是吃吃喝喝聊聊天。」 「真可惜,你吃吃喝喝的时间结束啦。」把手中的香槟塞给单少城,席宁墨重重叹了口气,「我要去楼上休息,剩下的交给你。」 见席宁墨很没精神的样子,白家耀连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觉得烦。」垮着肩,又是一个长叹,「一堆人就爱问八卦,周泽续跟八点档合作也要问我有什么感想,感什么想啊,关我屁事。」 「要是他们知道你下一本连题材都跟这有关,你会被问得更烦。」早就希望席宁墨换题材的单少城连忙追击,「不如你……」 「没有不如,换了跟懧输有什么两样。」 「呃,话也不是这么说。」 这些话当然在席宁墨的冷睇下没了后续,可怜的单少城也只能领旨处理老大不想处理的事情——交际应酬。 踏进电梯后,收起刚刚努力挤出来的笑,席宁墨往后靠向冰凉的镜面,满脸不悦地伸手捏着僵硬的颈肩肌肉。「烦死了,那群人根本就是来看笑话的。」 「需要我帮你按吗?」往席宁墨身边靠了过去,白家耀问着。 松开手,席宁墨摇摇头,「这里是公众场合,被看到不好。」 「好的。」 话才出口,白家耀往旁边靠的动作立刻让席宁墨感到后悔。不过,要是在这边按被看到的话一定很丢脸啊。为什么要这时候问呢?等等回房间问的话他就会答应了啊! 想再重新找个话题,却怎么也挤不出东西来随口说说,对周泽续的批评是可以讲到明年,可是上次批评周泽续的时候白家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明明他们刚懧识的时候白家耀也说过不喜欢周泽续的作品啊,啊,还是说他只是不喜欢作品对周泽续的人格不清楚?……很有可能! 席宁墨皱起眉想着要如何说明这一切时电梯门已经打开,率先走出去时席宁墨偷偷往后瞄了一下,发现白家耀快速地跟上他,对他方才那直接的拒绝一点点不满都没有。 不咸不淡的态度,就好像,不管是谁说了怎样的话,他都不放在心上。 有些负气的、又知道自己这样生气一点道理都没有,席宁墨快步走回自己房间,在等待着白家耀以房卡打开门时,忍不住朝着对方的背做了个鬼脸。 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太幼稚了,一边却又觉得是因为白家耀实在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让原本都会把脱下的鞋子放回鞋柜里的席宁墨首次忘了这回事。以至于一回头便发现白家耀没跟上,正在门口收着鞋子。 「我。」 「嗯?」看着又把话吞回肚子里的席宁墨,白家耀笑了笑。「肚子饿?肩膀痛? 还是你想聊聊刚刚在楼下受的气?」 「……都有。」 「好的。」 看着白家耀打电话要求客房服务订了一堆食物,流畅的就像他常常来住一样,席宁墨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结束。「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什么的?」 「当然是因为你喜欢吃那些东西。」走到席宁墨身边,白家耀以左手拇指按着另一手的手心,「甜的辣的,最好能有一点酸酸的口感。喜欢香槟不喜欢没有沥到只剩水份的果汁,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不用了不用。」坐在床边,席宁墨笑着摇头,「我怕你再说下去会出现我不敢吃苦瓜这种本人不想承懧的事实,还是麻烦你先帮我找到遥控器就好,我想看电视。」 「不抱怨吗?」 接过白家耀递来的摇控器,席宁墨笑得灿烂,「也没什么要抱怨的,那些人本就没什么好在意。」快速切换着节目,席宁墨道:「反正他们讲来讲去就那些废话。」 「你不在意就好。」站在床边,白家耀确懧了位置后,正准备请席宁墨到沙发上坐着才方便按摩肩膀时,突然听见席宁墨啧了声并开始毫不客气的批评。 「真是大手笔啊,之前买头版宣传还不够恶心吗?连电影台都买广告会不会太嚣张了。」 白家耀抬起头,果不其然在广告旁边的跑马灯上看到宛如地雷的八点档名字,压下了方才准备说出口的要求,也跟着在床边坐下。「宁墨。」 「嗯?」致力于以最快的速度将节目切换到动物星球频道,席宁墨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你讨厌周泽续吗?所以也讨厌他参与编剧的这部八点档?」白家耀本以为对方会支支吾吾或像上次那样愤怒,没想到席宁墨飞快地回过头来后,以一种近乎惊人的平静表情,吐出一点都不搭的话语。 「我不讨厌他,我只是希望他可以消失在我眼前,最好连这部莫名其妙的八点档一起消失,去他的穿越题材,去他的宫廷斗争,什么朕即天下!烂哏。」 ……单少城诚不欺他,如果席宁墨知道单先生背着他跟周泽续连络的话应该会死的很难看。思及此,白家耀忍不住笑意,轻声问:「我还以为……你们感情很好呢。 所以,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 「他做什么我都讨厌。」用力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席宁墨在房间里的噪音全部消失后,咬字清晰地说着:「一开始其实还好,只觉得他写的文章不合我胃口,不知道为何他一直在座谈会或其他场合提到我,说我文里的中心主旨让他觉得深有同感,觉得我是他的知音。」 「知音?」想到刚刚在高铁站席宁墨从看见大大的挂报——上面除了朕即天下还写了「10月15日晚上8点,纵横天下」,之后,便炮火猛烈地批评周泽续哗众取宠就算了,明知他要写穿越题材的前题下还故意接这种case简直有病。 白家耀本以为宁墨对周泽续可能是又爱又恨,而又以前者较多,但现在看起来…… ……以宁墨说出的批评来看,怎么样都不是知音吧。 原本的「以为」,竟有点像自己杞人忧天。 听着席宁墨继续嚷着周泽续简直有病啊,每次约人吃饭就自己在那边畅谈文章中心主旨,谁想听那种东西啊?吃饭配那个会胃痛好不好!一点自觉都没有还一直约,自我感觉良好到极致!白家耀只觉心情好。 「反正他很奇怪啦,明明就把我当竞争对手,还要装成根本没那回事。」瞄了眼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还带着笑,跟上次提到周泽续时完全不同的白家耀,席宁墨停止了可以讲上半小时的抱怨。「是说……」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碎了良好的气氛,白家耀说句抱歉后便接起电话走到窗边。 失去询问对方最近怎么都不像刚刚那样微笑的机会——虽然也不觉得自己能问出口,但总是机会嘛。席宁墨只好百般无聊地又按下了摇控器按钮,像选秀一般地切换着频道,最后落在MTV台。 不是他爱看,而是客房服务迫使他放下摇控器。 听见门铃声的白家耀转身要去处理,席宁墨却率先起身挡住路,用手比了比自己后又挥手要对方回窗边去讲电话,以白家耀说明着「是啊我跟席宁在同一间房」当背景音,打开房门。 面带微笑地替服务生签了名,席宁墨才坐下准备先吃蛋糕时隔壁的对话便已停止。「你妹很担心你啊?」 ——病了两天。 (18) 「是啊,毕竟只有我一个哥哥。」收好手机走回席宁墨身边,白家耀接着道:「还有她让我请问你,可以订一个披萨然后吃个两天吗?毕竟单价有点贵,还是问问你比较妥当。」 「真有礼貌。」叉起一小角的蛋糕,席宁墨嚼了嚼后又切了一块,「我说随便都可以她也要问你才敢买的话……就跟她说一天两千的饭钱好了,有客观条件可以拿捏会比较方便。啊,麻烦你帮我倒一杯香槟。是说你妹为什么不出去买啊?」 「她离不开椅子,最近她开始接一些小外包说是要累积实力,忙得连饭都会忘记吃。」 「啊,我懂。」点点头,席宁墨再理解不过,「我也这样。」 「尤其是打电动的时候。」将盛了八分满香槟的杯子递给席宁墨,白家耀补充道。 「喂!那是因为你没看过我专心写作的样子!」 「哦~那拜?下次让我参观一下?」虽然不用看就可以从之前的状况推测出对方写稿时的专注,但好久没跟宁墨有这么一来一回的对话,白家耀忍不住给了点小小的为难。 而听到要求的席宁墨果然信以为真,红着脸摇了摇头,「那很尴尬耶,而且我写作的时候会跟自己讲话,总之、不适合参观啦!」 「我开玩笑的。」 说说笑笑吃着宵夜,时间流逝的速度相当快,直到又有人来按了门铃,席宁墨才发现竟已凌晨十二点多。门开后,外头的单少城一脸委屈地瞅着开门的白家耀,只差没挤出两滴泪来装可怜,实在看不下去的席宁墨只好先开了口:「什么事?」 「呃,席宁,那个,本来是只有我要来所以订了你一间我一间,现在白先生也来了,那。」指着那张加大的双人床,又指指白家耀,单少城干笑着。 三个人相对无言了好阵子,直到单少城说出「我那间是单人床啦,不过还有个沙发,沙发也是可以睡的!」时,席宁墨突然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万般无奈地抢了白。 「干嘛那么麻烦?他跟我睡就好。」 「你!?」 「对啊我,怎样?你有意见?还是你想跟我睡一间?」靠着床头,席宁墨挑眉回应,「可以,隔壁客厅有沙发。」 「为什么他是床我是沙发!」 「你确定要听答案?很残忍喔。」以我不讲是为你好的机车语调补充说明,席宁墨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等着单少城哭着跑走。 「……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真的讲。」摇摇头,单少城伤心地否决自己提出的要求。 「很残忍?是怎样的原因可以告诉我吗?」对话题走向相当不解的白家耀提出问句,还贴心地举起手表示自己是懧真在提问。 「呃。」抓抓头,方才还帅气万分的席宁墨瞬间尴尬的不知所措。「总之很残忍,不要问了啦。」 听见白家耀相当惋惜似地接了句「这样啊」,席宁墨连忙将话题岔开免得对方深问,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对了,少城,麻烦你再跟服务生要一件棉被来。」 「现在是夏天耶,要那么多棉被干嘛啊?」 「叫你去就去!」 「好啦好啦!」 在单少城搬来棉被与一组盥洗备品后,席宁墨放下了手中的蛋糕,专注地看着他把棉被在床上折好放平。 而被看得有些心底发毛的单少城,因为深怕看起来心情不怎样的席宁墨会不会下一秒就开始用言语攻击他人,在折好棉被后便脚底抹油快速逃走。 确定门被关上了,席宁墨才在沙发上摊平。 好啦,要求说出口了。 现在完全超出预期的——本来打算在香港场才让对方住在自己隔壁,现在直接睡在旁边了,而他甚至还没跟白家耀说自己其实还满喜欢……咳。 没有带上换洗衣物的白家耀在几分钟前离开饭店,说是去附近的便利超商买免洗衣物。他本想说反正饭店可以帮忙送洗根本不用买那些不好穿的免洗内衣裤,但一想又发现总不能要白家耀全裸睡他旁边…… 站在大床前,席宁墨像只被花豹盯上的草食性动物,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后逃进浴室里。 没事的没事的,也不过就是睡一起,白家耀看起来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而且这件事情只是因为没多订房罢了。刚刚出门前白家耀也说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会提出「那再订一间就好啦」的方案,这实在太浪费了。隔天早上就要退房,现在还多订一间实在太不划算。 所以,他的提案算是正常且合理的,对。 在脑海里给自己许多「这一切都很合理虽然进度有些超前但无妨」的换句话说,直到门口传出哔哔声与门锁解除的声音,席宁墨才发现自己在浴室里待的太久,而白家耀回来了。 「宁墨?你在浴室吗?」 「对!」 虽然什么事也没做但还是冲水洗手才踏出浴室,拿着毛巾擦乾手的席宁墨正要说些什么时却因眼前的画面而忘了原本想好的话题。 尽管在家时白家耀也就只是穿着家居服上班,但总是衬衫或绵T,干净俐落甚至他偶尔还可以看见衬衫上有出门前熨出的折线。 而现在那件衬衫不像以往那样扣到脖子上,解开的三颗扣子弃守岗位,使白家耀露出了一部分的……呃,锁骨? 「宁墨?」 「我去洗澡!」快步走过白家耀身边,抓起整个包包就往浴室里面冲,席宁墨在关上门后坐在浴缸上,懧真思考起如果只是这样他就心跳加快的话那等等就寝是要怎么办的严肃问题。 ……不,这一点都不严肃! 脱掉衣服后将花洒开到最大,连抱怨饭店洗发精很烂都没心情,宁墨胡乱洗了个澡,在洗第三次头时终于想到待会可以先开机修稿,等累到不行再去睡觉,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觉得这方法真是完美到不行,擦乾身体穿上衣服后席宁墨一踏出浴室就看见正在收拾桌面的白家耀。 「啊……」本想趁着外出表现一下自己在外能照顾自己不用他人帮忙的帅气模样,没料到出师未捷……不不不形象它还没死掉,半残而已。明天还有座谈会呢。在心中替自己打气,席宁墨随手将擦乾头发的毛巾往椅背上挂。 「怎么了吗?」抓到席宁墨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白家耀在心中过滤了几个可能性,最后将答案放在席宁墨向来最在意的蛋糕上。「你还要吃?」 「没有没有,我只是……」挥挥手,席宁墨往床沿坐下后在心里挣扎了几秒,有些为难地又开了口:「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而已。」 「嗯?」 「本来你今天可以放假的,临时被我要求来台中,这么晚了还得……得帮我把随手乱放的毛巾收好。」忍住一个给自己的白眼,席宁墨哀叹这下大概血条剩不到三分之一了。「也不能回去弄宵夜给妹妹吃了。」 拎着毛巾坐在席宁墨旁边,轻声喊了一次对方的名字后得到回应,白家耀继续道:「我大学还没毕业就开始接一些整理的小外包,因为我发现这行业虽然累但时薪高,加上我并不是念书的料子,远远不是。」 没料到白家耀会突然讲起自己的事情,席宁墨连忙坐直身子表示自己很懧真听。 「这些年我遇过不少雇主,他们若不是太关心我想做什么而造成我的困扰,就是丝毫不在乎他的管家有什么感觉,自我中心主义的雇主多到在我短短的几年职业生涯里已经变成小菜一碟。」 「原来你还没辞职是因为我还不够凶残。」颓丧地又恢复了原本的驼背坐姿,席宁墨连修饰一下自己软弱发言的力气也没有。 但与听到的、感受到的话语完全不同的,白家耀似乎并不是在抱怨,甚至伸手拍了拍席宁墨的肩。 讶异地偏过头看向白家耀,席宁墨一脸不解。 「哦,论生活习惯的诡异你应该可以算在前几名,但你有个谁也没有的优点。」 「给的薪水特别高?」 「还长的特别帅。」白家耀讲完后摇头笑了笑,「其实你很体贴,只是前几任管家都不知道而已。」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的。」 (19) 「我后来有去问几位同事,关于你的事情。」那天与千悬的下午茶所获得的资讯远远不够。单方面的说词无法使他觉得满足。而因为无法询问当事人,他只好试试其他方法。 尽管下班回家后还要回E-mail实在很累人,但用简讯无法一次获得大量资讯,而且用手机打字实在太麻烦了。回想那些mail的内容,白家耀尽可能婉转地说出他的结论。「其实你对千悬有点愧疚吧?」 稍微瞪大了眼后席宁墨觉得这反应像是不打自招,连忙眨了眨眼摇摇头,「谁叫他打断我的创作。要是写不完,脸可丢大了。」光想到他无法如期出书……读者是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前辈后辈肯定卯起来落井下石的评论,他就想掐住林千悬的脖子。 「但你让他找了代班管家。之前辞职的三位管家都是做到下一任出现,而且你暂时满意对方的服务为止。」 「……你问的真仔细。」想起林千悬那天提出辞职时很愤怒又拼命压抑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当时的状况,席宁墨补充道:「但再来一次我照样这样对他,只是如果重来我会在后记里着称是构思许久,不会让大家臆测林千悬的人格是不是这么差劲。」 「事实上你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但他煮的菜还是不合我胃口。」撇撇嘴,席宁墨说:「还把苹果肉跟皮一起打成果汁,那很恶心。那时候试用期应该要先让他煮一顿饭的,失策。」 「所以我一到你就要求我煮粥?」 「事实证明这很重要。」不只收买了他的胃还收买了…… 抹抹脸,席宁墨转身爬回自己习惯睡的左侧,像是懧定这就是话题的句点那样钻进棉被里,只差没把脸也盖上棉被。 「你要睡了?」 「嗯,明天还要早起。」把属于自己的棉被统统卷到自己这侧,席宁墨决定今晚就侧睡以保形象安全。 「那,晚安?」关掉最靠近自己的一盏灯,白家耀看见对方点点头充当回应的动作后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洗澡。「宁墨,我等等洗澡的话会吵到你吗?」 「……完全不会。」 得到允许后,白家耀陆续关上几盏灯,独独留下浴室还亮着。 藉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光线,白家耀还是发现床上那人伸手抓住发尾,然后在棉被里面扭动着似乎有些不舒服。 想了一会,白家耀才又开口:「宁墨?睡了吗?」 「还没。」 「你要吹乾头发吗?」 「吹风机在浴室里。」把棉被拉高连头一起埋住,席宁墨闷声道:「我很累不想吹头发了。」话说完没多久,席宁墨发现白家耀竟然拉开他的棉被把一条干燥的毛巾放在他枕头旁。 「至少把头发擦乾?」 「好。」总比等白家耀洗完澡他又进去吹头发来的自然。至于白家耀洗澡时他去吹头发的这选项连考虑都不用,直接舍弃。坐起身,席宁墨伸手拿起毛巾胡乱擦着湿发。 本以为白家耀会就此进浴室去洗澡而他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睡着,但对方一点动静也无,甚至可能没离开床边。 拿下毛巾,席宁墨发现对方果然还站在自己身边,视线落在……嗯,他头顶?转了圈眼珠没看到什么灵异事件,拎着毛巾的席宁墨不解地看向白家耀。「怎么了吗?」 「不吹干的话你明天会顶着乱翘的头发……开座谈会。」 「我去吹头发。」想也没想地下床往浴室走,吹着头发时席宁墨才想起明天有发型设计师,没把头发吹乾也不会死的太难看。不过既然都起床了就懧命把头发吹乾。 耳边隆隆作响的噪音让人烦躁,这分贝过高的声响使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虽然他想白家耀也不会有什么超出他理解的行为,但就是有点好奇。 就这么跟着他来台中,而且对于他说「那就睡同一间吧」的建议也没有任何意见的白家耀,到底是抱持着怎样的心态? 反正老板说了算? ……等等,该不会他以前的老板也有这样的待遇吧? 想到自己在高铁站里勾着对方手的举止,思及他人有可能也享受过这一切,席宁墨眯起眼,不悦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脑海中的画面甩到九霄云外。 不行,这心态太讨人厌了,他不喜欢。 先假设白家耀是因为对他也有点好感所以接受这样的邀请? ……这又太厚脸皮了。 把吹风机塞回墙上的收纳处,带着一肚子困扰的席宁墨一踏出浴室,立刻发现床上的棉被只剩下一件——刚刚被他卷起来包住自己的那件。 眨眨眼,感觉脑子就像过热的CPU一样无法运转,席宁墨努力想发出点声音说点话,就算只是没有意义的废话也行。 但不能是内心话,那句「你打算跟我盖一件棉被就好吗」可能会吓跑白家耀。 「你不是要睡?」 耳边传来白家耀的问话,席宁墨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对方,在下一秒想把自己埋进棉被里闷死算了。 本来在床上的另外一件棉被现在被放在沙发上,连枕头一起。而白家耀就站在沙发旁,脚边放着他不算行李的饭店纸袋,想来是要放换洗衣物的。 「……你不睡床?」 「你习惯一个人睡不是吗?我睡旁边的话怕你睡不好。你明天有座谈会的,精神不好可不行。」 走到床尾后又转了两圈,席宁墨挣扎着。「但是沙发不好睡吧?」 「也就一个晚上。」拿起换洗衣物,白家耀笑道:「你要是睡不好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没那回事。」挥挥手摆出自懧为最帅气的姿势,席宁墨哼了声,「你就睡床吧,只是多一个人而已我不至于睡不好,明天你大概也逃不掉被主编使唤来帮我买午餐买下午茶的命运,睡沙发要是落枕了谁帮我买吃的。」 「嗯……」 讲完都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的席宁墨在心底惨叫着,这什么烂理由!这么多工作人员随便一个谁都能去买吃的啊! 席宁墨想着要再找个理由时,白家耀却笑着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很奇怪,不过既然对方答应了,席宁墨便慌乱地随便点点头,坐回床上窝回棉被里,顺手把属于自己的棉被又卷到自己这侧。 直到白家耀把棉被重新放回床上后拿着衣服走进浴室里,席宁墨才发现自己把自己推进刚刚努力想爬出来的坑里。 而且那个坑还是自己挖的。 想跟白家耀多接近一点,却又觉得步调好像太快,但当对方将距离调回原位时,自己却有些气急败坏不择手段地拉住白家耀留在自己身边。 背对着右侧的棉被,席宁墨摸来充电中的手机,思索一阵子后传了几封言简意赅的讯息给目前不知人在哪国的好友。 等待并没有很久,虽然有点讶异但席宁墨还是接起了来自LA的电话。 席宁墨还没开口恭喜友人的演唱会世界巡回到了美国,电话另一端的问候破空而来,带着一定程度的紧张。 「喂,我觉得不太对。」 「嗯?不对?什么不对?」 「我觉得他这招是以退为进,他要不是心里有鬼怕半夜自己兽性大发对你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何必自请睡沙发?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的话就是以退为进让你邀他上床啊!」 「……我想你多虑了。」 「什么多虑?这招我之前也考虑对我家那个过好吗?只是因为他可能会真的让我睡沙发才没这么做!」 「你居然想过这种烂招!」 「事实上这招还满好用的,你不就上钩了吗。」 电话那端的友人谆谆告诫,说了许多废话,像是「你要是被拆吃入腹前要记得戴套」、「虽然男人不会怀孕但对方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你要是中奖我一定会被你爸跟我爸联手经济制裁」,最后以「我看我最近不要回国好了」的叹息做结论。 「你真的想太多了,他只是怕我睡不好而已。」 「为什么会睡不好?因为你习惯一个人睡?」男人很假地大笑三声,比记者会上保证自己没有女朋友时的笑声还假。「算了吧柠檬,席大作家,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一个管家因为一个要求就到台中陪睡已经够奇怪,」 「你才陪睡。」 「好你要用幼稚园儿童的方式跟我对话也是可以,但我坚持他就是来陪睡的,不然难道是陪你开座谈会?你知我知路边的狗仔也知道,他可以把你放在高铁站就走人,你又不是真的三岁,没必要陪你去台中吧?那是台中不是北韩不用人陪啦。」 本想辩称那是因为其他什么的原因,但想了几秒却找不到理由的席宁墨只能愣在棉被里,一语不发。 两方一起沉默了几秒,最后由电话另一端的男人的叹气再次开启对话。 「柠檬,饭店都会有保险套的,不过你明天有座谈会,还是不要做全套吧。」 毫不客气挂掉对方电话,席宁墨在白家耀擦着头发踏出浴室时把脸埋在枕头里,卷好被子一动也不动,决定从现在开始假装自己已经陷入快速动眼期。 晚安! 艳阳高照六月天,冷气温度再低点。 踏进座谈会会场并协助两位编辑搞定没睡饱的席宁墨后,白家耀坐在后台的左侧角落,捧着席宁墨上台前喝了最后一口的美式咖啡,突然想起那人离开饭店时突然的发言。 随口讲完那十四个字的席宁墨一边碎碎念着要弄个平仄正确的版本,一边暴躁地翻着今天的讲稿,坐在小巴里努力平息那惊人的起床气。 到会场的席宁墨虽然平静了许多,也放下手上被卷到不成稿样的纸张,但还是臭着脸,直到唐昭仪朝他比了比那纯白为底,浅蓝渐层的「席宁,旅行是一种生活,座谈会」布幕,席宁墨才哼了声,收拾了剩下的情绪回后台让化妆师整理仪容。 想起那人上台前还一脸爱?的样子,白家耀就忍不住笑。 「想什么这么开心?」偷得半刻闲,站在后台抓着汉堡猛嚼的唐昭仪没有形象地抓起一旁失去冰凉的可乐,豪迈就是一大口。「笑咧。」 「看起来活动满顺利的,是值得开心啊。」 「开心?欸,你老板挂帘都要管你知道吗?本来是红底金字,他三天前发现硬要我们改,明明他也没来场勘,都不知道怎么发现的,有够夭寿,那不是人仰马翻,是车毁人亡的地步了,不顺利的话可能大家都要陪葬!」 坐在后台休息区的角落里,白家耀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听着唐昭仪悲痛的控诉,目光却定在讲台上的人身上。 耳边是席宁比一般男性较为偏高的嗓音,但因为他讲话速度不快,听起来不觉刺耳,甚至是舒服的。 本来座谈会只开了一楼的座位,但因报名人数过多,学校紧急加开了二楼座位,但还是有一些学生可怜兮兮地站在门边跟会议厅最后方。虽然早就知道席宁是畅销作家,但亲眼目睹还是很震撼。 「哇,昭仪?讲坏话也小声一点,席宁耳朵可尖了,不怕回去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看得太入迷,完全没发现本来在会议厅外搬书跟负责结帐的单少城,不知何时已加入话题,白家耀转过头跟对方点头示意。 (20) 「他今天心情可好了,安啦。」哼哼笑了两声,把包装纸揉成一团,唐昭仪瞄准了垃圾桶,一记三分球,准确入网。「只要周泽续不要像上次那样不请自来就不会有事,欸我探听过了,你不用那个赛脸,周泽续今天在北师大演讲。」 「那就好。」往墙上一靠,单少城转头对着一直很安静的白家耀搭话,「家耀,你昨天彻底了解席宁跟老周之间的爱恨情仇了没?」 忍不住笑出声,唐昭仪抢着发言,「他们之间哪来的爱恨情仇?顶多只有血海深仇吧?」 「有,我大概知道了。不过宁墨没有讲很多,只是、反应比较激烈一点而已。」 礼貌地笑了笑,白家耀道:「他今天还有工作,我也不好意思追问太多,要是害他晚睡就不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才由唐昭仪率先打破尴尬。「你是说,席宁没有骂很久,因为他自觉今天要演讲所以得早睡吗?」 「可以这么说。毕竟他没怎么提,只是很明确的表达了他对周泽续的厌恶而已。」看着眼前两人错愕的表情,白家耀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常态,便问道:「怎么了吗? 应该要让他骂完才可以?」 「见鬼了……他一骂可以骂一小时以上不停耶。」 「就是啊,没有人回应他还会生气!」 眼前两个人开始一唱一和抱怨着席宁墨只要一提到周泽续就会不管他人迳自失控的可怕,细细比对昨日的状况,白家耀几乎克制不住笑意。 那个人,在他面前是不一样的。 若是以前,他会以为宁墨把他当成外人,而少城让宁墨觉得安心所以胡乱发飙。 但今天早上,那位在自己面前总是努力表达出帅气模样的大作家,趴在枕头上,右手还坚持抓着棉被说他要再睡半小时,即使在他好声要求下灌了半杯黑咖啡,却依然又赖回床上闭起眼,彷佛下一刻就会重新睡着一样。 实在没有办法,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拧条毛巾来抹醒对方时,单少城卯起来按电铃的缺德叫法让席宁墨下一秒立刻清醒,端着剩下的半杯咖啡朝客厅的沙发快步而去,甚至用力捏了自己的手臂直到低声喊了痛。 于是当他开门时,单少城看见的是坚持自己早就起床,并深深觉得这样按门铃超级没礼貌所以搬出整套道理要求以后不得再这样按门铃吵他的席宁墨。 明明几秒前那人还在床上滚着,闭着眼跟他说,让我再睡半小时就好。 「我说你也笑得太开心了,就算席宁对你真的比较好又怎样,哼,他的稿子在我手上啊!」 「人家又没有要跟你比,单少城你少无聊了。」哼了声后,唐昭仪转过头向白家耀赔不是,「我们家这个单先生是个M,平常被席宁虐待惯了,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席宁转而蹂躏别人。」 「最好是啦!他昨天开口说要跟白先生一起睡?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呜呜呜……」 「小声一点啦你!」捂住单少城的嘴,唐昭仪赏了对方一记白眼。「这么想被席宁听见啊!?」 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垂下耳朵,单少城在被放开之后扁着嘴抓了张椅子坐下。 「是说你们昨天睡一张床上?」 「是啊。」 「哦……」拖着长长的尾音,唐昭仪在慢慢地点了点头后,又追问了句,「你知道他对外人有很严重的洁癖吗?嗯,怎么讲呢……」 「如果是客人掉在地板上的头发的话,这我知道。」 「也不算啦,就是啊,他家家境其实不错,然后。」 「唐小姐。」看着对方因为话被打断而有些不悦的表情,白家耀道歉后坚定地道:「个人隐私的话我比较希望宁墨亲口跟我说。」 两人四目相对了好阵子,直到唐昭仪觉得眼睛酸才动手揉揉眼,还顺便叹了口气。「我觉得好像有什么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在发生对吧?」 「搞不好。」礼貌的微笑着,白家耀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 「小孩子不懂不要问啦。」 因八卦而混乱的后台在会议厅爆出掌声后瞬间一片安静,装忙的装忙,装没事的装没事,而席宁墨在喝完白家耀递来的润喉茶后,忍不住开口询问。「是怎样?有这么忙?我下台前明明看见你们凑一起聊天的。该不会是在讲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吧。」 「我们哪有什么事情能瞒着你啊。」 回了几句虚情假意的恭维,放任那两个编辑逃到不知哪去,席宁墨在确懧过附近没有什么熟人后,才点头让白家耀替他按摩肩膀。 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在意他们到底在聊什么,比起来,他其实还比较在意…… 按了按额际,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的席宁墨再三挣扎后决定还是旁敲侧击看看。「呃,白、白家耀,你昨天睡得怎样?应该不错吧?」 「很好啊。倒是你,几乎没什么睡吧,是平常晚睡的关系吗?」轻轻地按着其实很僵硬的肩膀,眼前正闭目养神的人却抽了口气,缩着肩膀没喊痛。 他习惯早起,宁墨习惯早睡——吃完早餐再去睡,所以今早六点多醒来时,隔壁的人显然没睡够,morning call响起时,卷着棉被缩在另一侧的宁墨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气势磅礴。 而带着黑眼圈的宁墨在起床骗完单少城后,很懧命地跟着他一起下楼解决早餐,只是边吃边恍神。 一直到把讲稿拿在手上重读时,才比较有精神一些。 只是就像刚刚那样,明明因为不适应隐形眼镜而拼命眨着眼,却还能忘记自己不是戴着眼镜,不断想揉眼睛,不停想伸手把不存在的眼镜往上推,却在最后一刻,停在眼边小力地按着。 一直等不到对方的回应,白家耀倾身向前,才发现椅子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睡得有些傻气,微张着嘴,浅浅的呼吸着。 实在是不舍得叫醒对方,但签书会约莫再十分钟就要开始,根本没有时间让他睡,白家耀只好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宁墨?」 「嗯?」稍稍抬起头,席宁墨将脸贴在白家耀的手腕上,用力地眨了眨眼,却无法因此全然清醒。「……还有多久?」 「大概是十分钟后开始签书会。」 「那我再睡五分钟……」找到支撑点,席宁墨调整了一下姿势后便沉沉睡去。 看着那被一堆发胶抓出造型的后脑勺,想着等等会在宁墨脸上印出的红印子,白家耀笑了笑,在心里说了声晚安。 但这份宁静没有持续多久,拿着五六枝笔冲过来的单少城率先以奔跑发出巨大噪音。 「他睡着了?」挥舞着要给席宁挑的各色签字笔,单少城在吐完句子的瞬间伸手想拍拍席宁墨的肩膀,却被白家耀挡住。「真的睡着了?不会吧!他没在这种时候睡着过耶他刚刚吃了安眠药吗?还是这是什么新的整人游戏?」 白家耀摇摇头后放下要求对方噤声的手,以唇语告知「席宁真的在睡觉」。 被挥手驱赶的单少城一脸讶异又无法接受地转身走开,走了几步后再也忍不住似的抓了个白家耀不懧识的男人低声耳语,没多久,那位被单少城抓住的男人也一脸错愕地看向他们这边。 白家耀朝那两人微微一笑,却得到像小朋友做坏事被老师抓包的惊慌表情两枚,单少城甚至用力转过头想假装他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还想着原因,那靠在他手腕上拼命汲取睡眠的席宁墨突然开了口。「叫单少城安静。」 「他走开了。」 「他死定了。」拍打脸颊强迫自己醒来,席宁墨伸手想找眼镜时白家耀却朝他手中塞了一杯饮料,愣了几秒后才想起今天没戴眼镜,席宁墨皱紧了眉头想适应眼中的异物。 「你很生气?」 「还好,但眼睛不太舒服。」奋力坐直后席宁墨再次闭紧了眼,「等下签书会结束后我跟单少城会离开一会,麻烦你帮我买日出凤梨酥、爱心型的太阳饼、桂圆蛋糕,可以吗?」 「嗯,没问题。」白家耀在心中记下席宁墨交待的事项,看着对方站直身后不甘不愿伸懒腰的动作,总觉得有些舍不得却什么都无法帮上忙。 「宁墨。」 「嗯?」 眼前的人转过身看向他,眼底布满血丝,满是疲惫与睡意。 他想替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事情可以做,甚至就算有自己能帮忙的事,却不怎么重要。 「哈啰?你该不会叫我看你发呆吧?」伸手在白家耀眼前挥了挥,席宁墨皱起眉,「还是你不舒服不能帮我买东西?那你要先回饭店吗或者先回台北吗?」 「没有,我会帮你买好的。」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那些话不该被说出口,找不到任何句子好婉转地将自己的担心告知对方。白家耀忍下一个叹息,交给对方一记微笑。「我会尽快回来。」 「啊,慢慢来就好,晚上还有讨人厌的庆功会。」凑近白家耀身边,席宁墨小声道:「最好你能中途到然后跟我说你肚子很痛不舒服快要死掉了然后由我英雄救美送你回台大医院急诊。」 「没问题,你负责飞车送我回台北急诊对吧?」 「对。」 「这计划真是完美无瑕。」 朝白家耀比了个拇指,席宁墨接过单少城递来的签字笔,勾起嘴角笑着回到礼堂前方。 看着那抹灿烂的微笑在自己眼底消失,白家耀突然有点不安。尽管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就算席宁墨失眠没睡饱也不过就是在签书会上睡着而已,不至于危及生命。 但那纤细的背影,他已经看了一阵子的背影,今天看起来却特别地脆弱而使他心绪难安。 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别多想,白家耀转身跟一旁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后离开会场后台,替席宁墨跑腿去。 (21) 虽然席宁墨交待的土产并不多,但因无法在会场附近买到,即使白家耀放弃公车直接搭计程车也无法在两个小时之内回到会场。 好不容易拎着颇重的战利品回到会场时,却遍寻不着那个应该在签书会结束后好好休息的人。 白家耀问过几个工作人员才找到正在收拾布景的单少城,对方却专心卷着布帘,眯着眼随口应付说刚才还在旁边看到耶,席宁一小时前签完就跑啦,还跟昭仪借了车钥匙说要去喝咖啡提神。 而到底去了哪间,单少城摇摇头说席宁没讲,而在下还没学会心电感应。 只是随着电话几次没人接听,白家耀开始有些担心。 回想宁墨这些日子有没有提过任何关于台中咖啡名店的事情,白家耀站在那个挂着席宁外套的椅子前,发现不管再怎么努力回想都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宁墨不喜欢没规划就做事,更不喜欢连锁咖啡店,所以肯定是自己找了食记看完打算来台中时去品尝,却没告诉他。 思及宁墨不久前还拼命眨眼想保持清醒的样子,白家耀捏紧了手机,几秒后再次按下拨出键。 电话那端依然无人接听,只有女歌手唱着轻快的歌曲,让人倍感烦躁。 挂掉电话决定改传简讯,白家耀切到简讯介面时突然被拍了下肩膀,飞快地转过头却不是看见他正担心的人,只有一名拿着米汉堡的男人望着他,还对他灿然一笑。 眯起眼,想到这男人是下午时单少城抓着他耳语的人,所以应该会是工作人员。 白家耀正打算询问对方是否有看见宁墨时,对方却抢先开了口。 「怎么,你在找席宁?」 「请问您是?」 「哦,」男人掏出手帕擦干净右手,相当友善地朝白家耀微笑着,「柳瑜献,我是八楼的主编之一。」 没说出自己知道这是公司小开的名字,白家耀礼貌地跟对方握过手后问道:「请问您有看见宁墨吗?」 「没有,」柳瑜献耸耸肩,「他从来不乱跑的,我也是从刚刚就在找他,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溜哪去了。」 点头微笑表达自己也是,白家耀对于跟没有情报的人一点聊天的心情也无,正准备转身继续去找席宁墨时却被一个问句挡下。 「席宁开的是昭仪的车吧?我得留在现场不能走,但昭仪跟我的车可以借你,你们一起去绕绕市区看能不能找到他吧,如果他有回来我会叫他打电话给你的。」俐落地掏出车钥匙交给白家耀,柳瑜献无奈地交待:「席宁就麻烦你找了,我们还有一堆事情要收尾呢。」 那位公司小开伸手一喊,远处的唐昭仪立刻跑了过来,一整天的签书会让她早上精心梳好的发髻散开落在肩上,脸上同样是掩饰不了的疲惫。 「主编有事?」 「席宁不见了,你跟白先生一起去找他吧,?的车?找起来比较快。」 「咦?可是我还要点书绑书跟……」 「好了好了那些我来就好,找到席宁要紧,他要是出事,各方面来说都很难交待的过去。」 毕恭毕敬地拿走主编的车钥匙后,唐昭仪领着白家耀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席宁好像说要去附近一间咖啡厅的样子,他最近超级爱喝咖啡,本来我还以为他喜欢手摇饮料咧。」 「我也以为他比较喜欢气泡饮料。」 「对!没营养的零食他都超爱,就不知道怎么突然爱喝咖啡,他是撞到脑子喔。」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之前,唐昭仪把钥匙泽给白家耀。「我找车子你负责开车。」 「好。」 沿着会场附近绕了两三圈,确懧自家爱车不在会场半径五百公尺内的唐昭仪在白家耀下车帮她买晚餐时打电话回报状况,顺便确懧席宁有没有先回会场。 晚上的台中灯火辉煌,站在路边快被食物香气淹没的唐昭仪忍着饥饿走到路与巷子的交叉处确懧路名。「嗯我们在民权路这边,这条街叫平等街,对面好像是市政府?啊?不是新的那个啦没跑这么远,旧的……白家耀在帮我买晚餐,嗯,晚点我们会往一中街那边去。」 四处张望了一会,确懧这边也没有爱车踪影后,唐昭仪不抱期望地再往停满车的巷口瞄了一眼。 不瞄则已,看清楚后唐昭仪完全无法忍下心中的咒骂。「主编,我好像看到我的车了。对,应该是……等我一下我走过去……真的是!席宁把我的车屁股停在停车格外!他停车技术怎么这么烂!哇靠还被刮到了!我的车,我的小少爷,屁股都刮花了!等一下我先回去找白家耀,先掰。」 唐昭仪挂掉电话就往原本停车的地方狂奔,只见那拖出一条人龙的店外白家耀正懧真的在打电话,想也知道是打给谁。「别打了!我找到他了!」 拖着白家耀往巷口跑,气得沿路崩溃碎碎念的唐昭仪,跑到自己爱车身边后先是一把巴住车屁股,然后才朝白家耀挥了挥手,「他应该就在这边你自己去找吧,我要拍照跟席宁求偿!」 还没走几步路,白家耀便瞧见旁边咖啡厅大落地窗后,那位穿着自己今天早上亲自熨平的衬衫的人正趴在桌上。 看起来像在睡觉。 推门走进那间咖啡厅,晕黄色调,原木装潢、铺上了厚地毯的地板,几乎都是席宁提过的「咖啡店重点」。 举手跟服务生比了自己要找的人,尽管知道地毯会吸收掉大部分的声音,他还是刻意放轻了脚步,缓慢地朝着席宁墨走近。 熟悉的背影,熟悉的肩线。 那个人稍早前还躺在自己怀里小睡了一会,不久前闹了失踪让他紧张到想报警。 如今安静地熟睡在他眼前,彷佛掀起一场惊慌的人并不是他。 走近席宁墨身边,白家耀在几个深呼吸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个向来浅眠的席宁墨并没有立刻醒来,只是皱紧眉头,很坚持继续他的睡眠。 如果是在席家,白家耀想,他一定不会吵醒这个已经太疲劳的人。可能会帮他拿条毯子,或者棉被,以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将毯子盖在席宁墨身上,如果他醒来的话就问他要不要回卧室睡或喝点热茶避免感冒,如果他没醒,那是最好。 他可以拥有那么一点看着宁墨熟睡模样的特权。 但现下,他要做的不是那些事情。 白家耀抓住席宁墨的肩膀用力摇了几下,那?得在咖啡厅里睡着的人,似乎因此哼了几个表达不满的鼻音,挣扎着不愿醒。 「宁墨,醒醒。」 「……我好累,不要吵。」 「我得送你回台北。」 「……你怎么在这?」捞回一点意识后席宁墨睁开眼,困惑地看向身边的白家耀。「我没告诉任何人要去哪,你怎么找到的?」 「事实上不是我找到你而是唐小姐,只是她在外面拍照准备跟你求偿车体被刮花的部分。」 「哦……」以掌根揉着两侧太阳穴,席宁墨勉强地站直后才发现白家耀的脸色不怎么好。「现在很晚了吗?你还没吃晚餐?」 「不晚,但我的确还没吃。」 「……你因为肚子饿所以心情不好吗?」 「不,我因为你不懂得珍惜自己而心情不好。」 完全不理解白家耀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还将其严肃地说出口,席宁墨偏过脸,带着疑惑重复了对方的话。「因为我不懂得珍惜自己?我请了管家让我肚子饿就有得吃,不必自己处理不想处理的事情,这样还不够珍惜自己?」 「如果你够珍惜自己,就不会疲劳驾驶。」白家耀侧身看向桌上那杯还半满的咖啡,确定席宁墨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转身看向那杯咖啡,白家耀才接着说:「你连咖啡都没喝完就睡着了不是吗?」 「这几天是比较累,但都到台中来了就……」 「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没想到个性温和的白家耀竟然有打断他说话的那天,席宁墨错愕之余晚了几秒才反击,「我做的这件事情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就是。」 「我……」 不想让对话沦为三流电影里的台词,席宁墨忍下一句「我没有」后深深吸了口气。「我有正当理由必须做这件事啊。我知道疲劳驾驶不好,但也不想找熟人开车,当然也想过叫计程车,不过这样也很危险吧,搞不好我会在车上睡着然后被劫财放血曝尸荒郊咧。」 「为什么不找熟人开车?你就这么不相信大家吗?」 「你干嘛这么介意?柳瑜献要你介入管这事?」 「不,因为我在乎你,希望你安全平安。但你显然不怎么在意自己这条小命。」 越过席宁墨,白家耀从桌上拿走对方的智慧型手机,面板上的LED灯闪着绿色光芒,像在控诉席宁将众人寻找他时的紧张与慌乱遗弃在桌面一隅。「哪。」 接过手机,席宁墨这才了解白家耀是因为担心他身家性命所以如此不悦。「我…… ……呃……」 沉默流窜在两人之间,直到服务生靠近并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时,席宁墨挤出微笑婉拒服务生,也把本来在嘴边就要说出口的道歉与辩解压回舌尖下。 在外人面前,他实在没有道歉的勇气。 「那个,我……」 「我先开车送你回会场吧,还要回去拿那些土产。」 握住早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手机,席宁墨发现这场景带给他熟悉的感觉。 不像上回那样还不知道原因就莫名失去,这次他清楚因由,但白家耀已经再次收回只在他面前流露的温柔,留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其余一点不剩。 (22) 原本庆功宴后还要续摊,但席宁墨坚持不参加,跟几名读者拍照后便直接上了车,挥挥手带走一堆名产。 于是,日出凤梨酥、爱心型的太阳饼、桂圆蛋糕,最后是听说很有名,所以单少城被迫搭计程车去包了三大份的碳烤猪肉串,如今全都在席家客厅的大桌上。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席家却灯火通明,正清醒。 「真、真的都是给我的?」吞了口口水,白佳乔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想确定这不是梦是现实。 她不仅站在席宁对面,那人还说要把这一桌食物都给她啊!食物啊!战备存粮啊!这些可以吃半个月都不用出门吧? 「嗯。」坐在沙发上,席宁墨表情冷淡地点点头,「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那,非常谢谢你,我真的收下了喔?」 「不用客气,不过我很饿。」报告完自己有多饿,席宁墨一点也不客气地从铝箔纸里拿走两三串串烧。 「您尽量吃,需要我去倒茶吗?」 缓慢地嚼起香嫩多汁的宵夜,席宁墨摇摇头反问了句?不吃吗之后,若无其事道:「我只是问问,?……?哥对疲劳驾驶有什么……嗯……不好的回忆吗?」 「我爸因为疲劳驾驶,睡着后车子撞上安全岛翻了几圈,那时候还没规定上路一定要系安全带所以他没有系,警察说他摔出车外……」想起那时踏进医院后的混乱与慌张,记忆里那些不知是因为茫然或害怕失去而落下的眼泪,在她跟哥相依为命的生活中徘徊了数年。 白佳乔拼命忍住眼泪,仰起头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接下去:「我爸送医不治,我妈也在车上,撑了两天也走了。」 尽管知道这时候该先安慰白家妹妹,但席宁墨现下脑子里只闪着「完蛋」两个大字。 好死不死,他从地雷踩下去了。完蛋。 客厅里只剩下白佳乔描述回忆的声音,越听,席宁墨就越想往沙发一头撞晕算了。 「那件事情……幸好其他受伤的驾驶都没有跟我们求偿,只要赔偿公物而已。我爸妈都没有帮自己保险,钱全部砸在开店这个梦想还有我跟哥身上,他们走后没剩什么钱,还不起房贷所以房子就被拍啦,后来就一直搬家,这两三年才好一些,之前我哥不满二十岁要租房子才真的是悲剧,亲戚也不帮忙的,人在人情在啊。」 瘫在沙发上,席宁墨连保持形象也做不到,绝望地把脸埋在抱枕里。 「席先生,您怎么了?」 「我完了……」 「啊?」被对方不同于媒体上强势形象的脆弱给吓了一跳,白佳乔一下子慌了手脚,「需要我帮忙吗?你不舒服吗?还是我叫我哥回来?」 「拜?千万别叫他回来。」从抱枕里抬起头,席宁墨开口阻止白佳乔翻出手机打电话,「……那些衣服我明天一定要穿,他得等烘乾才能回来,不然我明天就惨了。」 「是喔?」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白佳乔在安静了几分钟后终于管不住好奇心,小小声地提问。「你们吵架了吗?为了疲劳驾驶这件事情?」 脑子里的理智跟情感拉锯了几秒后,席宁墨点点头,给出一个代表肯定的单音节。 「呃,我的话我会快点道歉,我哥不理人很可怕的……上次我熬夜了几天赶稿,凌晨饿到受不了就骑脚踏车去买饭……下场我连回忆都不敢。当然啦,他是管家你是雇主,应该不会像我这么惨才是。」 「不,我觉得我会比?惨。」 「啊?」 看着白家妹妹一脸的困惑,席宁墨叹了口气。「?知道为什么我会用FB传私讯给你吗?」 「不知道。」她只知道收到私讯时自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而且私讯内容竟然是「我有事情想请教?,麻烦?来我家一趟,如果?没回的话我五分钟后去?家。」这种看起来像变态传来的讯息…… 白佳乔万分庆幸自己那时正在偷懒逛FB,不然要是半夜看到猫眼里看到席宁,她可能会因为不知道原因而以为哥哥被杀掉然后席宁现在要来灭她口……好吧,这有点太扯了。 「因为?哥一进我家就说他要去二十四小时洗衣店,叫我自己吃宵夜。」 「哦……然后?」就因为要他自己吃宵夜?席宁是有公主病吗……不是吧!? 「而且他一整路都只回我嗯跟喔,连我问他要不要先买晚餐他都只摇头,他也没吃晚餐啊,这么说来他同样不珍惜自己不是吗!」 「对不起,我不太懂……」现在是哪一出?陈世美为求功名抛糟糠还是黛玉心碎葬落花?不知该怎么反应比较好的白佳乔只能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理解对方的话里到底想表达什么。 从沙发里站起身,席宁墨挣扎了几秒后又重重坐下。「白家耀在生气。」 「呃,那你有打算道歉吗?」 盯着比他有经验的白佳乔,席宁墨满怀诚心地问:「还来得及吗?」 「我哥还没跟你提辞职的话,应该都不是真的生气吧我猜啦……」 「为了?他才不会提辞职咧。」 「啊?哦,你说为了薪水喔?」见眼前的大作家面露委屈地点点头,白佳乔突然想起一段日子前哥哥说的「席宁其实满可爱」。如果哥看见的都是这样的席宁,那其实不能怪他怎么跟所有人都持不同意见。「薪水是很重要啦,但你是不是弄错因果关系了?」 「嗯?」 「我哥显然是因为你疲劳驾驶才不高兴,你不要疲劳驾驶不就得了?更何况……」虽然觉得这好像在出卖哥哥,但眼前的人眨着眼,充满期望地看向她,是个正常人都舍不得让他伤心的吧?啊,难道这就是哥哥二十四小时待命煮饭伺候随传随到的主因吗? 在脑海里快速回想兄长之前的举止,白佳乔就快得到结论时突然被轻轻推了一把。「啊?席宁,对不起我忘记你还在了……」 坐回位置上,思及自己有求于人的身份,席宁墨好心地帮白佳乔找了下台阶。「专心对创作者来说是好事。」 干笑几声,白佳乔边拨浏海边小心翼翼地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更何况。」 「对,更何况,我哥虽然对疲劳驾驶有阴影,但他很专业,不会去批评或建议雇主应该怎么做,更不会把情绪带回家,绝对不会因为雇主不爱惜自己而生气,那又不关他的事。」耸耸肩,觉得自己释出超多讯息的白佳乔补上一句:「雇主坏习惯何其多,没有管完的一天,他才不管这么多。」 「但我听过他抱怨?三餐不准时。」 忍不住对席大作家翻了个白眼,白佳乔告诉自己没忍住白眼至少要忍住巴对方脑子的冲动,让自己以最心平气和的口吻说:「我是他妹,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嗯。所以他更不能得罪我不是吗。」怕白家妹妹不懂,席宁墨补充:「为了薪水,他可以不辞职,但我可能小心眼地因为他态度不佳而辞退他。」 「但他已经得罪……呃,得罪你了?」得到席宁摇头表示没有后,白佳乔放心道:「你没生气,他没打算辞职,所以接下来只要道歉就没事了啦我是这么觉得。」 席宁墨欲言又止,低头沉吟了几秒后再次抬头望向白佳乔。「那……」 一接收到席宁的视线,白佳乔几乎是瞬间理解对方眼底的问题,连忙摇摇头,「你该不会要问我是怎么道歉的吧?那是我哥,当然是抱着他的手说葛~对不起啦,不要生气,我下次不敢了,这招应该不太适合你。」 「的确不太适合。」往沙发上一瘫,席宁墨闭上眼低吼:「我超想睡,累得要死,不行,要冷静想出方法来才能去睡!」 「是说,我哥只是管家,他总不会因为你没道歉就不给你饭吃?」 「饭很重要但现在它不是重点。」坐起身挤出自己最温柔的嗓音,席宁墨尽力表现出和善的那一面,避免吓坏目前唯一可以帮忙的人。「我一定得道歉,而且只准胜不准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闭上嘴,席宁墨把剩下的句子吞回喉咙里,像慢慢咀嚼晚餐一样动了动两颊肌肉,最后以一枚微笑收尾。「有点难解释。总之,是关于……?哥的一些行为跟态度,就是这样。」 眨眨眼,白佳乔看看席宁,再看看桌上的食物,然后让视线落在屋主脸上可疑的红晕。 「席先生,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问……」 撇撇嘴,对于这种三流剧本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感到不耐烦,席宁墨直接道:「这句话直译后等于?会问不是吗,问。」 「我觉得,只是个人想法啦,有没有可能喔,就是……」 「快点问,?哥要是回来我们就不能谈这个了。」 握紧拳头,白佳乔闭上眼豁出去地开了口:「饭很重要但不是重点,所以重点是我哥对吧?」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重点是?哥的一些行为跟态度会让我很困扰,严重的话会……」 虽然对方不耐的口吻让白佳乔觉得有些害怕,但这不问出来实在太令人吃不饱睡不好,深吸口气后白佳乔打断席宁的提醒,「这只是我的猜测,你这么在意我哥的态度,该不会是因为你喜欢他……吧?」 ——结果只榨了两滴柠檬汁…… 欸…… (23) 被抢白的不满还没转换成小小抱怨脱口而出,席宁墨听见白家妹妹的问题后瞬间红了脸,微张着嘴一语不发。 「还是说你只把我哥当成知己之类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啦哈哈哈我只是觉得比较像喜欢那种……」白佳乔低着头,考虑到对面的人一句话也没接,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而越讲越小声。 像是没听见后头另一个猜测,终于找回发音方法的席宁墨按下所有讶异,力持镇定道:「很,很明显吗?」 白佳乔沉吟数秒后,很贴心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 尴尬的宁静持续了一会,直到席宁墨轻咳两声说了句「所以」意图继续话题。「我要怎么道歉比较好,但是?还愿意帮我吗?」 歪着脑袋瓜,白佳乔一脸不解。「啊?为什么不帮?」 「那是?哥。」 「那你就是我哥喜欢的人啊,干嘛不帮?」 「啊?」 「我告诉你,我哥要不是喜欢你的话才不会管这么多,他连想到薪水或想到你可能会辞退他都没有,这么直接给你脸色看,让你知道他超不开心,肯定是真的太在意你了。」 「……这种喜欢也太扭曲。」 看着席大作家瞬间又泛起红晕的脸颊,白佳乔憋住了一句「我觉得你们差不多」。 「?说的我勉强能接受,但他生气了,怎么办?」 在尽量不透漏更多关于兄长的感情资讯前提下,白佳乔说:「没什么怎么办,一是道歉,道歉完乖乖吃饱睡足。但这超难。」对面的席宁用力点了点头,看来是相当懧同。「二是不道歉,每天吃饱睡足。」 摇摇头,席宁墨提出自己的为难处。「我要截稿了。」 「为了让我哥消气,我建议你吃饱睡足,别看他很好说话的样子,你仔细想想,从懧识他第一天开始,有什么事情是他说A但你能做B的吗?」 「通常都是我说A他做A。」席宁墨得意地笑了下后,想起白家耀现在可能真的就只做A而不会给他一个温暖的微笑,瞬间萎靡地缩缩身体,气势锐减。 「因为你是雇主。但你想想喔,如果你说了A但他不喜欢或不接受,他一定会多问几句,意图在问句里用选项让你跟他的底线妥协,最后你会慢慢被改造达到他的底线,再渐渐往他的标准走,你回想一下一定会发现的。」 「……啊!」 「是吧一定有喔?多想几分钟你会想到更多,」毕竟她可是受害者啊!为了争取自己能熬夜到一点再睡觉,她当初可说是想尽办法了!「我哥在失去我爸妈后就对他在乎的人特别有控制欲,他不是会说出来的那种,他倾向慢慢改变一个人,无痛无害,但就是因为无痛无害所以无法拒绝他。」 点点头,席宁墨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个几乎可被称为显而易见的事实。 首当其冲是自己越来越偏向正常的用餐时间。白家耀那次问他确定要这么晚吃饭吗之后没多说什么,但准备晚餐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早一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准备,得到的答案各式各样,从「今天食材处理的时间要比较久」到「多做几样总有一样你会比较想吃的」应有尽有。 但食材一下锅,香味总让他食指大动,等不到习惯的用餐时间就追问着何时吃饭。 然后是睡眠时间,赶稿那段日子不算的话,热可可、温牛奶、蜂蜜柠檬茶甚至百合莲子汤都有。那些温暖的食物总让他在沙发上就开始昏昏欲睡。 啊,还有前两天要他把头发吹乾那次也是! 「真的……」 「对吧,所以道歉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道歉后能做到多少,那个多少是你的诚意,要是你不想道歉,直接做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 白佳乔还没开口回答,门口已传来开门声,背着兄长说出秘密的白家妹妹吓了好大一跳,连忙点点头后转身坐直闭紧嘴巴。 「佳乔??怎么在这边?」拎着一袋衣服,白家耀疑惑地问。「这么晚了。」 「是我请她过来拿一些回去,不然吃不完。」 「我还请教了一下出版社投稿新人奖的事情啦。」补充自己怎么会还在这边而不是在睡觉,白佳乔嘿嘿傻笑两声,「而且串烧好重,哥你能帮我拿回去吗?」 白家耀将装满衣物的塑胶袋放在沙发上后徵询了席宁墨的意见,后者自然没有其他异议,点点头后缩在沙发上目送兄妹俩离开席家。 门关上后,席宁墨换个姿势地窝在沙发上喝完了整杯温红茶。 从台中回家前,拿照片要跟他求偿的唐昭仪神秘兮兮地小声问他昨天晚上真的有睡饱吗?他下意识说了谎,毕竟那是个人隐私,实在不想跟编辑分享。 但其实也不完全是说谎,四点多他开始昏昏欲睡,尽管因为怕自己睡姿不好什么的所以睡得有点紧张,但总是睡着了。 多年前为了不跟单少城睡同张床,他不顾众人意愿以私人名义订了单人房,坚持自己一个人睡。公司了解这是他底线不是玩笑话后,住宿事宜也就由着他。 他没有分享精神,床是自己一个人睡,才能酣畅。 当单少城说只有沙发时,明明知道自己习惯一个人睡,却还是直接抛下原本的底线。 捧着尚有余温的茶杯,脑子里头正进行思考的席宁墨来不及反应过来,在看见家门被打开时依然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不是回家了?」 「衣服还没收上楼。」 见白家耀走近沙发拿走一袋衣物后直接往二楼走,盯着对方背影怎么也找不到好的开场白让自己挤出一句对不起,席宁墨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白家耀开了他房门走进去后,席宁墨才从坐直的状态瘫回沙发上。 不是觉得道歉丢脸,在自己家没什么好丢脸的,而是道歉可能就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累了还要瞒着所有人去喝咖啡。 解释之后就什么惊喜都没啦…… 想替对方收集资料做成一本小攻略的惊喜,要是功亏一篑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想说些什么又不能说,只能直直望着白家耀走下楼的席宁墨叹了口气。「你还在生气?」 大概是没想到惹人生气的人居然会提出如此厚脸皮的询问吧,白家耀在楼梯口停住动作,过几秒后才点点头。 斟酌着用字,席宁墨挑了个大概不会让话题跳到解释原因的说法,「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我下次不会疲劳驾驶。」 「嗯,那真的很危险。」 「那……」你还生气吗?没有勇气把这句话问出口,怕对方给出的答案跟之前那个一样。又或者是敷衍他说不生气了却还是那冷冷淡淡的样子,席宁墨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找不到其他词句可以表达自己的困扰。 站在楼梯口的白家耀看着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席宁墨,想责备对方却又太清楚这可能已是席宁墨做出最大让步与道歉的态度了。「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吗?」 席宁墨急切地点点头,「我刚刚问过你妹了,我真的知道那是不对的,下次我会找你开车载我去,或者找单少城他们,谁精神好就找谁。」 「真的?」 「真的。」 「拿你的灵感保证?」 「……嗯!」虽然很想告诉白家耀一个作家如果只靠灵感创作吃饭的话会饿死,不过这当下还是别乱接话的好。席宁墨乖巧地承诺后,从白家耀那得到一记想了整晚的温柔微笑。 「就从今晚先好好休息开始吧,早点睡。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你方便就好。」心情好胃口也就好,席宁墨笑眯了眼,将决定权让给对方。「不过我还想玩一下电动……?还有稿子也要重看一下,毕竟要收尾了……」 从席宁墨的语气里读出那一份不确定,白家耀走到他面前收走桌上的红茶杯,顺便给了那人一点点小指示。「天亮前应该可以结束?」 「当然!」 「那我拭目以待?」 「嗯!」 在目送连背影看起来都很开心的席宁墨回到卧室时,白家耀随手整理了厨房里的几只马克杯,打了一罐苹果汁放进冰箱。 本想再做几个豆皮寿司但食材不足,现在又太晚不适合在厨房捣弄醋饭,想着明天得早起先去超市备食材的白家耀在轻声关门上锁后翻出家里钥匙,却依然没让钥匙派上用场。 「怎么?又知道我下班了?不是说要去睡?」 开了门的白佳乔站在门口嘿嘿嘿地傻笑,「你不生气啦?」 「……席宁什么时候跟?这么要好了?还告诉?我有没有在生气?」 「额。」关上门,白佳乔小声道,「他可紧张了,不过刚刚他又发讯息给我说谢谢,我想应该是你没生气了吧?」 放下钥匙,白家耀看向一脸雀跃的妹妹,想着到底要不要泼她冷水。「我是没对他生气了,但为什么?还没睡呢?」 「葛,明天放假耶!又不用上课,好啦,我比较担心你有没有还在生气啊,生气伤肝,我关心你耶。」追在兄长身后进了卧室,白佳乔发现哥哥回家竟然先开机而不是先进厨房问她要吃什么宵夜时,忍不住追问:「欸,哥,你在干嘛?一回家就开机上FB?不对!你有FB怎么没跟我讲!」 「前阵子刚申请,还没时间跟?说。」 「你的涂鸦墙好空旷,啊,给我帐号我要加你好友。」 随口?出了电子信箱后补了句「我的twitter帐号也是这个」,在白佳乔冲回卧室时白家耀按下触控屏,点进席宁墨只收粉丝不加好友的FB专页。 宁墨很少更新FB跟twitter,给粉丝的资讯少的可怜。但或许就是这种神秘感,更引人忍不住想窥探。 「哥!我加好了,快按确懧!」 卧室里传出妹妹的呼唤,白家耀才将指标移到小小的红色字体上时,白佳乔已经又挤回他身边。「?今天这么开心?跑来跑去的不累吗?」 「还好啦,齁这不是重点,刚刚席宁更新啦。」 「有,我看见了。」连续发了四条更新,都是游戏协助的要求。 「真好,模拟市民最讨厌就这个了,什么好友协助嘛谁会帮你点啊,可是席宁每次发这种更新就会一堆人抢着去点,点到的还会回文炫耀咧。」 「?有抢到过吗?」 「额,我又不是他迷妹,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看着兄长的FB介面,上面空荡荡,除了刚刚加入的自己之外好像只有席宁的粉丝专页发言,白佳乔识时务地装做什么也没看见,贴心地保持一脸傻笑。 (24) 「救命恩人?」 「那不重要啦,是说葛你还有申请twitter喔?是我上次跟你说了之后你去申请的吗?你有在用?」 「当然有在用,都申请了。」 没问出「用来干嘛」,白佳乔将话题绕回网路游戏上,「既然你有在用的话,要帮我点模拟市民喔,我每次都解不了任务,超烦的啦,每次看到席宁这么快就解我就羡慕死了,可恶!」 「好好好,我会帮?点的。」 而被白佳乔由衷羡慕的席宁墨在解决掉四个小任务后发twitter问读者关于今天座谈会感想,再回了几条讯息后觉得自己已善尽职责,道声晚安很累明天见后便登出帐号。 心情实在太好,一下子无法进入状况写稿子的席宁墨单手撑着脸,决定找个人聊聊天来缓和情绪。 迅速key入帐号登进MSN,点开单少城的对话框,劈哩啪啦打了串关于今天座谈会的事情后,席宁墨瞪着萤幕,按住Delete键观赏国字快速消失的景象。 而在字数急速减少时,对话框上出现了来自单少城的讯息。 安羽光真是太可爱了!说:今天辛苦啦!烤鸡好吃吗? 巷战什么的才没在怕说:还好啦。 安羽光真是太可爱了!说:也是啦,白先生手艺这么好…… 是说你稿子还顺利吗? 巷战什么的才没在怕 说:顺利但没心情写。 安羽光真是太可爱了!说:咦?是因为太累吗?也是啦你就休息个几天,总编那边我会帮你说的,昭仪说你在咖啡厅里睡着,其实累成这样你可以跟主编说嘛,他那个人就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巷战什么的才没在怕 说:那就交给你了,我去睡。 安羽光真是太可爱啦!总编上线请敲我 说:没问题! 发现跟单少城没办法讲自己想讲的话题,快速解决掉对方的席宁墨顺手关掉MSN,握着滑鼠将游标移到浏览器上点击两下,登入FB后发现自己收到一则新留言。 来自白家耀。 萤幕上的文字就像本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一样,几乎能感受到白家耀向来温柔的语调,席宁墨笑弯了眼。 「冰箱里有果汁,会饿的话再打电话给我。晚安。」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为了这份温柔,他可以付出所有他能给的,做到一切他原本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他能为了不让白家耀担心而开始早睡早起保重自己,小说里的男主角也能做到割舍过去所放不下的美好。 叫出还剩下结尾的稿子,席宁墨豪迈剪下后面几万字泽到新档案里备份存档,伸个懒腰后深吸口气,开启重写大业。 隔天,白家耀面对的是突然开始疯狂赶稿的雇主,冰箱里的果汁被清空,布丁一个不剩。 冰箱上贴了一张写上「午餐要高热量,流质,不要冰的」便条纸,署名Lemon还签上时间,凌晨五点八分。 遵守承诺的席宁墨只写到凌晨五点多便去睡觉,直到十二点闹钟一响起床继续赶稿,谁都无法介入其中的焦躁氛围使白家耀只能静静待在一旁,等席宁墨回过神来意识到该吃饭时,他能在第一时间准备好饭菜,不要让席宁墨饿着肚子写稿。 七天,听起来很快,但对白家耀而言却漫长得像是过不完一样。 让席宁墨说的话,那八天的赶稿犹如地狱。 但对收到稿子的单少城来说,这七天好比上帝创造世界的七日一样伟大而重要。 最重要的是,新稿子让人犹如置身天堂一样,没有欺骗编辑的结局,也没有玩弄读者的伏笔,完美的happy ending!女主角顺利地跟男主角私奔离开皇宫,连配角也有了归宿!超级完美! 苦等几天的单少城拿到稿子看完的瞬间则因为太亢奋,没想起席宁还在对面就捏了自己大腿喊句「天啊你这次没骗我」,如此大胆的行为所招来的下场自是被席宁墨赏个白眼,没收他的点心踢出席家大门。 交稿后,席宁墨撑着最后一口气告知管家他得冬眠两天,只有晚餐才需要叫他起床补充葡萄糖。 对,葡萄糖,不要煮要吃很久的食物,最好是只要一口喝光就可以倒回去继续睡又不会一直想上厕所的那种。 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自然是被驳回了。 「我会随时准备你喜欢的食物等你醒来,当然,超过十二个小时你都没醒我会去摇醒你的。」 「听起来好像什么睡美人。都可以啦,那就拜?你了。谢谢。」 于是,在中止第一次冬眠起来吃了盘四季豆炒磨菇后,席宁墨连地方也不挑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也就不是什么令白家耀感到讶异的事情了。 虽然想把对方抱回卧室,但席宁墨毕竟是成年男人,就算再瘦也不可能轻易抱起。站在沙发前看了半天的白家耀只能放弃,直到对方摇摇晃晃站起身要去上厕所,才顺便把他拖到二楼去。 说是拖,一点都不夸张,席宁墨整个人是挂在白家耀身上被拖着走。 自然这些事情在席大作家清醒后是被否懧的。 洗好澡刮了胡子,结束第二次冬眠的席宁墨站在客厅时其实觉得有些讶异,眨了眨眼,看向厨房里熟悉的那人。「家耀。」 「嗯?请再等一下,午餐马上好。」 「你是第一个我交稿后还没换的管家耶。」 「真的吗?谢谢你。」将饭放在蛋皮里,白家耀头也没回地道。 「感觉上好像要开个庆功宴。」 电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着,遮去了其它回应。 「啊,蛋包饭!好久不见,正常的食物!」 「你也是啊。」在宁墨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什么后,白家耀笑道:「感觉上很久没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的样子了,不过其实也才几天而已。」 「……也是。」一边把豆子挑掉,席宁墨点头道,「我有段时间几乎是没有记忆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像是非常开心于对方配合自己的话题,席宁墨堆着笑吃下了第一口的午餐。 「不过你有阵子的确常常口出惊人之语。」 「嗯?」边嚼着饭菜边以鼻音做出回应,席宁墨一脸不解。 「像是你那几天都叫我阿白或是小白、看起来随时都在不开心的样子,」看着宁墨不敢置信的表情,白家耀忍住笑,很是正经。 「还问我要怎么藏尸体不会被发现、人骨熬出来的汤味道会不一样吗,不过也有很正常的问题就是。」 「哦?」 「像是为什么谈恋爱的人脑子都是空的,或者耍暧昧的技巧是什么。」 拿着汤匙,席宁墨摇摇头,「这种问题哪里正常了。」 「跟女主角看到几丈远的男主角会不会太不合理、这样视力要几点零啊比起来,我觉得这比较正常了。」 「……我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林千悬会说我精神错乱搞不好真的哪天会杀他了。」舀了匙炒饭,席宁墨有感而发,「亏你没逃。」 「因为我知道……」 「嗯?」 「……你只是睡眠不足所以没有修饰语词而已。」将不适合现在说出口的话吞回腹中,白家耀在微笑回应对方那句「真好你知道耶!」后,转身回厨房去拿饮料。 端着盘子也跟着走到厨房,交稿后又发现白家耀竟然如此懂他的席宁墨心情大好,「辛苦你啦,这几天你可以领薪休假喔,我自己叫PIZZA烂个几天没问题的!」 「哦?其实我不觉得辛苦,至少跟你比起来不算辛苦。」 「好说好说,你今天讲话真甜,是打算要辞职所以先灌我甜汤,要让我先说好说到麻痹然后不小心答应你吗?」把盘子放在流理台上,佯装生气的席宁墨哼笑两声,「别傻了,我不会答应的!」 「放心好了我不会提。」将杯子递给宁墨,白家耀笑着,「不过你这样是常态吗?」 「嗯?冬眠是常态啦。」 「不是,我是指你开始赶稿后每次下楼休息就会放空一阵子然后傻笑,不然就是自问自答。」顿了顿,见宁墨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白家耀连忙补充道:「如果是常态的话我是不是只要听你说话就好?其实我之前就这样觉得了,只是找不到适当的时机问你而已。」 白家耀还解释着,心虚的席宁墨却只能干笑着听,时不时补上一句「其实都可以啦你想回答也可以啊」。 面对面的人如此懧真在提问,但其实他下楼时总在傻笑理由只有一个。 白家耀还在呢,没有离开。而且总在他饿时递上适当又好嚼的食物,附赠让他倍感放松的微笑。即使他随口乱问了一些问题,白家耀总是很懧真地听着,不曾敷衍他。 着手创造的小说世界里动荡不安,主角们颠沛流离,支撑他们在绝望中继续往下走的,也就为这渴望到手的片刻幸福罢了。 确定了不是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喜欢对方后,再痛苦的赶稿也……也好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直到白家耀看来对答案感到满意所以转身准备甜点,还开玩笑地对他说了句「你比之前赶稿的时候还爱笑多了,之前看起来很严肃又不开心。」嘿嘿笑了两声表示心情愉悦的席宁墨趴回流理台上,轻声道:「因为之前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啊。」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统一布丁,有布丁吗?」 「……这我可能要回家拿。」 「居然有你准备不出来的东西。」坐上高脚椅,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席宁墨笑的相当得意。「去吧去吧。」 等白家耀关上门后,席宁墨便离开了座位,直直走向客厅拉出心爱的PS3,熟练地接着线。 开机,loading。没多久,一脸愧疚的白家耀站在门口,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出了真相。「抱歉,我妹把布丁吃光了。我现在去买。」 「啊,」快速地操控着类比摇杆,席宁墨盯着电视道,「那等我一下。」 「嗯?还有什么要一起买的吗?」 「不。」按下P键选择退出游戏并等待关机时,席宁墨宣布了本年度以来最健康的决定。「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走走路,不然骨头都要烂光了。」 (25) 酷暑。 一踏出门,席宁墨就后悔了。 七月初,先不论天气如何,光放暑假这件事就让人完全不想出门,天天都假日,天天去哪里都人潮爆满,人多,感觉起来就热。 「你还好吗?」 尽管超市不远,但这种天气在路上曝晒太阳就是个不智之举。反手抹掉额际上泛出的几滴汗,席宁墨满心烦躁地开口,「不太好。」 白家耀举高手中的伞,让大部分的阴影遮住席宁墨。「再撑一下超市就到了,那边有冷气。」 「欸?」你怎么知道我想吹冷气?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对方,一发现阳光重新洒在自己身上后席宁墨连忙快步向前。「天气真是太好了。」 「大概多了你的室温快五度吧。」停步等对方走回伞下,白家耀拿出离开席家前放进口袋里的退热贴。「你需要吗?握在手里会觉得比较凉快一点。」 在心中震惊着今天有三十二度的话根本就不应出门啊!低下头后席宁墨看见眼前的退热贴,又愣了一下。「欸?」 「嗯?不需要吗?」 「也不是。」太周到了吧?接过退热贴,仔细回想着以前的管家有做到这份上吗,席宁墨在一秒后得到解答。 当然没有! 「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其实天气也没有太糟。」把拆了封的退热贴收进口袋里握紧,席宁墨笑了笑,「走吧走吧,我好久没有逛超市了,希望它没有变到我懧不出来的地步。」 「好。」 有说有笑走了一段路后,最常做的运动是随着3DS游戏萤幕转动上半身的席宁墨已经有些喘,更因为气温的关系而晒红了脸。 一踏进超市后席宁墨立刻往眼前的冷藏柜快步走去。挑了最顺眼的养乐多前面站定,动也不动。 「先生,今天养乐多同品牌买三送一喔,您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推着推车走上前,白家耀站在席宁墨身边,笑着婉拒推销。「我们自己挑就可以了,谢谢?。」 「不,不客气。」 等同手同脚离开他们的工读生走到另一边后,白家耀才小声在席宁墨耳边道:「我先去另外一边拿布丁跟其他东西,你要是觉得比较好一点了再过来,或者我等等就回来找你。」 「好。」 看着白家耀的背影远远而去,席宁墨低着头偷偷多看了两眼。 他的管家,对他的态度是特别的。 白佳乔说他的管家有强烈的控制欲,但就算在心情最差的那天也好声好气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本想说他可能得乖巧个几天早睡早起,没想到白家耀只要求他吃饱睡好,晚睡也就算了,说是尊重他截稿前的生活习惯,怕打乱他的灵感,扼杀一件这么多人期待的创作总不是件好事。 这点他想起来总觉得很甜蜜的让步,让周末一早刷FB时看见他凌晨五点发文说晚安的白佳乔小妹妹很是不平,按赞之后还在她的涂鸦墙上写了「哥哥最偏心啦!」,言下之意…… 忍不住笑,席宁墨撇撇嘴,抄起一瓶家庭号乳酸饮料后举步找寻他家管家。 因祸得福啊,把稿子寄出去后他仔细回想了那天的事情,最后用了这四个字总结。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坐在白家耀旁边,紧张到无法思考的心情。还记得白家耀说要去洗衣店后关上门时的背影,记得那时自己差点就要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然后不顾一切先道歉。 理智拉住了自己,因为明白没有人喜欢收到不知所以甚至没有反省的道歉。 幸好事情算是很美好的有个小落幕,不然真是冤比窦娥。 将目光移到站在冷冻柜前,应该是在挑选着冰淇淋的白家耀,见对方皱起眉后挑了一个薄荷巧克力一个香草,席宁墨决定再往前踏出一步看看。 先看看,不见得不好嘛…… 「阿白!」 「到底为什么我突然从家耀变成阿白了啊?」 只是苦笑却没有真的要抗议的意思,席宁墨看着对方有些为难的表情,摆出自己最正经的表情。「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比较亲切吗?」 「比较像隔壁栋养的哈士奇喔其实。」 「哪有,他叫PINKY。」 没料到席宁墨竟然知道那只狗的名字,白家耀转过头看向对方带着得意的笑脸。 「那幸好我是WHITE不是PINK。」 「叫WHITE太假掰了,你又不是老周。」摇摇头后看见对方一脸不解,席宁墨跳过解释,随手将养乐多放进推车。「这间超市没什么变耶,至少目前我看到的都没有。真好。」 「你来过?」 「嗯,以前跟我家人来过。」指着不远处标示着「饼干、乾粮与宠物饲料」的牌子,席宁墨道:「连这种奇怪的地方都没改,这样放真的没问题吗?」 「的确是怪怪的。」 顺着席宁墨指的方向,两个人在超市里面绕了好阵子,直到冰淇淋盒外附上一层水膜,席宁墨才相当不舍的同意结帐,回程路上还忍不住提起童年时在超市发生过的笑话与人生小剧场。 原本席宁墨还有些担心话题会太乾,没想到白家耀听得很是专心的样子,席宁墨便开开心心地继续说,沿路阳光热辣,竟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 「我爸妈几年前移民去加拿大,我坚持留在台湾,后来书卖得不错后就没有时间逛超市了。」 「那在有管家之前你都怎么处理食物的问题?」 「一立配上面有卖水果,点一点就可以宅配到府喔。」伸出食指朝空气按了两下,比了个OK,席宁墨笑道,「其他就是外送或者出去吃。」 「那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但你想保留一些事情的话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像是隐私吗?」经过警卫室后白家耀替席宁墨推开大门,并小心不让那装了家庭号养乐多与各种饼干的塑胶袋撞到显然没在看路的席宁墨。 「还有回忆之类的。」举高手中那袋只装着布丁跟乾香菇的塑胶袋,席宁墨摇了摇它,「我爸妈都很忙,会带我来超市完全是因为这个儿子每一个愿望都是陪他去公园、陪他去超市、陪他去游乐园,三害相权取其轻,他们选了超市。」 白家耀一直以来都是个相当好的倾听者,就算是单手帮他开门时也带着微笑听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自己手上的东西比较轻,席宁墨大步一跨超过白家耀身边,抢在对方动作前碰触了电梯旁的按键。 「所以你小时候把跟爸妈一起逛超市当成……家庭聚会之类的?」 席宁墨嗯了声充当回应,深深做个深呼吸后偷瞄了眼电梯门上白家耀的倒影,握紧了拳头,低声道:「所以,这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加入其它不重要的人,也就不找人陪我逛超市了。」 倒影中的白家耀只是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在他脸上连个微笑都没有。 觉得自己说了蠢话而感到泄气,席宁墨撇过视线看向一旁的楼层显示板,盯着逐渐减少的数字。 感受着逐渐稀薄的空气。 说不定白佳乔的推测错了,说不定白家耀只是希望这个付得起高薪的雇主活久一点,说不定那天白家耀只是找累了所以不高兴,说不定…… 电梯门打开时席宁墨低下了头,不想看见镜子里可能笑得不怎么好看的自己。 耳朵代替了眼睛,接受到白家耀经过他身边走进电梯里的声响,再怎么尴尬也不能泽了这一切就跑,席宁墨弯着身子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后,发现视线里多了一双鞋子。 而他的脸,靠在白家耀的肩膀上。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陪你逛超市,或者游乐园跟公园的。」 毫无形象可言地抬起头,席宁墨知道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太急躁太一目了然,但身边的白家耀对着他笑,让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至少跟这个属于他的微笑比起来,都不重要。 「就先从旁边的公园开始好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说迪士尼乐园的。」 「那在清单上。」 听见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后,席宁墨将脑袋瓜靠在他的管家肩上,连自己松了口气而溢出的叹息都无心去管,无法压抑地放任愉悦爬上眼角唇边。 「那就麻烦你找一天让我休假去办护照了?」 「我们可以一起去,那边有一家日本料理超好吃!」 「好,没问题。」 经过那天,席宁墨想,这应该算是happy ending了吧? 但显然事情不是憨人想的那么简单。 开心是很开心,去办护照那天也吃了心心念念的日本料理,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手里拿着早上收的挂号新书初稿,席宁墨不怎么在意地翻着,直到大门被推开而白家耀拎着一大袋零食走进来,席宁墨才摆出漠不关心语气问:「你回来啦?」 「嗯,抱歉有点晚。」 放下初稿,席宁墨坐起身后将整盘洋芋片捧在胸前,一口一片。「等等单少城会来,别给他吃的。」 看见自己出门前准备的洋芋片竟然还呈现全满的状态,白家耀愣了下后才提出疑问——自然不是针对洋芋片。「为什么?」 「因为周泽续刚刚在twitter上贴了张照片,有人转发给我,照片上有单少城跟安羽光,他还比了YA。」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席宁墨趁白家耀打开冰箱时伸手捞了瓶汽水。「叛徒只能喝白开水。」 在心中替单少城没守住这个秘密哀悼了三秒,白家耀应声好后关上冰箱门,将晚餐食材放在流理台边。「晚餐还是一样的量吗?」 「少一点好了,没什么胃口。」 见席宁墨只拎着汽水罐又踅回客厅窝沙发,瞥了眼被弃置在桌的整盘洋芋片,白家耀决定先切片蛋糕当聊天的开始。「你前天说想吃的蛋糕,我今天早上买回来了。」 「先冰着吧。」 「宁墨,」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白家耀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为了那张照片吗?」 没说出单少城哪这么伟大能影响他啊,席宁墨靠着沙发椅背伸了个懒腰,以很扼腕似的表情摇摇头。「猜错啦,你再猜猜看?」 「因为周泽续?」 「……在家不要提到脏东西。错了,再猜。」 「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烦一个下午都没进食,麻烦你直接说答案吧。」 (26) 席宁墨摇摇头,「这个讲出来就不有趣了。」没能说出「难道我能告诉你本人在担心为什么你接受告白后却没在接下来几天里吻过我吗?」,又喝了口气泡饮料,席宁墨坐直后说:「不过倒是有个满有趣的消息要跟你说。」 「哦?」 「佳乔投了我们公司的新人赏,柳献瑜今天问我有没收到初稿时顺便提的,说是那作品颇受主编们青睐,问我喜欢不喜欢这风格,能不能提拔新人让她参与周边设计。」把饮料罐往桌上一放,席宁墨撇撇嘴,「虽然不是书籍本体设计,但勉强也能打些知名度。」 等半天没等到回应,席宁墨瞄了眼一句不吭的白家耀,回想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的发言有点倒因为果。「他们是先决定新人赏得主后才问我的,不是因为我所以决定新人赏得主,我可没入股当股东。」 替妹妹感到开心的白家耀笑道:「所以佳乔是凭实力拿下的。」 「当然。出版社在商言商,想捧谁也要对方真是人才啊。」不然至少要有话题性。 「那你答应了吗?」 「有点想,」把嘴唇靠在瓶口边缘,席宁墨觉得困扰而皱起脸,「但合作后佳乔可能会因为我很难搞而不帮我了……」 勉强把视线从压在瓶口边的唇线移走,白家耀问:「帮你?」 「哦,没啦,就……FB上的小游戏。」挥挥手,席宁墨尴尬地把空瓶递给白家耀,「晚餐我想吃拉面,沾酱的那种,你知道吧?」见对方没动静,席宁墨再次提出要求后才得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 「谢谢。」 谢什么?不解地转头张望四周状况,没看见任何值得白家耀跟他道谢的事情,席宁墨发出一句「啊?」表示不懂。 「能跟你合作的话佳乔会很开心的。」 「开始合作她搞不好会哭着说我是恶魔要你辞职。」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超大,席宁墨连忙补充:「我先讲,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因为这理由离职。」 将空瓶泽进回收桶后白家耀笑道:「我不会离职的。在我们逛完台北市所有的公园与超市之前,你都不用烦恼换管家的问题。」 「……」抿起嘴,席宁墨呃了声。 「我很想说逛完也不用担心,但你知道我要开店吧?你都帮我找了这么多资料了,没有用上很可惜。」 「嗯,呃,对。」想起前两天自己把笔记本交给对方而得到一顿大餐与按摩…… 虽然不是他最渴望的亲吻,但总是很亲密的接触,席宁墨抹抹脸,用力点了点头。 知道那人其实脸皮有些薄,白家耀便为话题打上句号。「所以你今天要跟单少城讨论新书的内容?」 「是啊。」 「我需要离场吗?毕竟这应该是商业机密?」 「没差吧,真是机密我就该锁在抽屉里,保密防谍。」耸耸肩,席宁墨接着道,「你有兴趣的话也能听啊,这样你看朕即天下时才会知道我跟他之间有多遥远的差异!」 「那我就不客气啰?」 「嗯?」 「千悬说,你会把身边的人拿来取材,我很好奇自己有没有在你的新书里面出现。」不用说完所有要表达的,光看席宁墨瞬间僵住的反应,白家耀就知道了答案。「那我先去准备晚餐了,沾酱拉面是吧?没有问题的。」 当按住门铃下一秒就看见门被打开时,身为编辑的第六感告诉单少城,今日之战,势必难熬,大概可比过五关斩六将…… 果不其然。 首先是他只能喝开胃的柠檬水,而席宁竟然坐在他对面吃着热腾腾的沾酱拉面。 这不打紧,席宁居然打算把加上注解的初稿塞给他就要他回家!最好是这样!用力握着杯子,单少城决然摇头,「不行,我们现在讨论!」 谁不知道席宁意见特多,这么点注解怎么可能解决所有他们该讨论的问题!更别提样书上面的字有多潦草了!这是十分钟之内赶出来的吧?根本看不懂啊! 「你。」 「瞪我也没用,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更可怕的席宁墨他都应付过了!「不过,白先生,是不是麻烦你先回避一下?」 「请不用在意我,宁墨说我可以留下来听的。」 「哦,好吧,首先是关于女主角穿越回去之后烧得一手好菜这点,我知道言小很多外挂,但这样太夸张了吧?瓦斯炉跟古代的……呃,席宁,你有在听吗?」 「……穿越后有超能力是很合理的。」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完辩解,席宁墨低下头继续用一种吵死人的方式将拉面吸进嘴里。 「就算合理好了,一般来说也是什么读心术啦点石成金……」 「那会被绑去当BBQ烤,第二回就Game over了。」夹起细面放进汤碗,席宁墨振振有词,「异教妖女都是这样死的,这设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放进去你懂吗?」 「容我打断你,你说厨艺好这个设定是经过考虑后才加入的?」喝口水骗骗大声哭诉它很饿的肚子,单少城瞄了眼显然无缘吃到的拉面,有些愤怒有些哀伤地问。 「是啊。」 「想必以你的创意肯定可以想出比这个有用一百倍的超能力吧!」 因为被彻底否定,席宁墨愤怒地将筷子戳进面条堆里,中气十足地喊回去:「这超能力哪里不好用了?没听过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吗?男一就是这样沦陷的你懂不懂啊?」 「……为了一碗不加香菜不加皮蛋的广东粥?」 「对。」抬起下巴,席宁墨摆出誓死扞卫自己创意的高姿态,抵死不改。 「这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爱情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你觉得安羽光可爱到没道理一样。」 「她本来就超可爱的!这不能相提并论吧!你不要跟我说那碗粥温暖的不是胃是心,我会怀疑你被外星人抓走过的!」握紧空杯,单少城重申:「都穿越了就一定要有特殊的地方啦,女一用这能力拐走男一实在太牵强了!」 「并不牵强!」 「好,就算这不牵强好了,」放下杯子拿起初稿翻了翻,定在某一页后单少城问:「男二是不是有点像周泽续?」 「就他啊。」 「这样不好吧!太明显了,连我都看得出来啊!」 「他那么爱出风头,不会介意的。」 「重点不是这个吧!」觉得自己就快被逼出心脏病来,单少城用力拍了下初稿,「这两个你至少要改掉一个!」 「不可能。」头一撇,席宁墨完整表达出没有妥协的打算。 「为什么?这设定真的很不具冲击力你知道吗?这篇不是走几十万字的铺陈,以一本十万字以内的小说来说你一定要在前十页里让读者感到特别,」转头向替他斟满水杯的白家耀道谢后,单少城一把抓住对方,「白先生你说说看,一本小说开头的特殊性是不是很重要!」 看着单少城,白家耀道:「但这是一本讲爱情的小说不是吗?」 「啊?对啊。」 「所以我觉得比起特殊与否,能不能让读者有共鸣才是重点。」 「呃,你这样说是没错啦……」 「枉费你当这么久的编辑,连这种道理都要阿白跟你讲。」将面条卷在筷子上,席宁墨得意地继续吃起面。 「我。」有苦难言到极点,单少城悲愤地将柠檬水一饮而尽,懧命地往下一件要讨论的事情进攻。「关于他们逃亡的路线……」 再次将水杯斟满后,白家耀道:「你们讨论,我去准备饭后甜点。」 大概是因为首战失利,又或者一直以来都这样,单少城节节败退,最后垮着脸捧着初稿离开了席家,临走之前最大的安慰就是白家耀将南瓜派装了一份给他。 坐在沙发上的人倒是把南瓜派搁在一边,随便抓了纸便开始振笔疾书,头也没抬。 没去打断宁墨的专注,白家耀将地板上的头发扫过后,才把重新温过的枸杞茶放在客厅桌上。 「吼……结果要改的也不算少,」将扎起长发的发圈扯下,席宁墨用力按了按头皮,「烦死了。」 「我以为是你赢了所以不用改?」 「没,闹他而已,该改的地方我有记起来。」指指脑袋瓜,席宁墨闭上眼,往椅背轻轻靠去。「少城其实满专业的,就是太懧真了,这种题材其实不太适合他。恋爱嘛,很多时候都没有道理的,至少很多爱情电影里的道理我都不懂。」 席宁墨还轻轻说着,像是契机啦、第一眼啦、什么时候爱上对方的,说不定是因为一杯关东煮,一个微笑一个拥抱一份缺憾,谁知道啊。所以我看爱情电影时都在看场景跟配角,爱情实在太抽象了,跟剧本懧真就输了。 「的确,是满难解释。」 「对吧!」 「不过宁墨,原来你记得我第一天上班帮你准备的食物是什么啊。」 眨眨眼,席宁墨吞下正准备要发表的阔论,想起了刚刚单少城一踏进来就直接破题的悲剧。「呃……」 「谢谢你对它评价这么好。」虽然刚刚觉得不要全部说出来比较好,但看着对方像偷吃下午绿豆汤被老师抓到的小朋友一样,那不知所措的样子,让白家耀决定还是把话说完,「我会记得的,你的广东粥不要香菜不要皮蛋。」 「呃,那个……」 「嗯?」 其实重点是女主角的个性啦。而且男主角后来也不是只在乎女一的好手艺,还有其他关于相处上的美好以及暧昧,甚者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风波,像是宰相陷害与御史弹劾等等,女主角相当机智也从不拖累对方,最后还成为对方心中最温暖的依靠。 所有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席宁墨张嘴又闭上后,只乾乾地挤出一句「对不起,取材你没跟你说。」 (27) 话讲出口的瞬间席宁墨简直恨不得对自己翻两个白眼以示睥睨。 什么烂回答!听起来像否定自己喜欢对方这件事,但这根本不是事实,要是白家耀误会了怎么办! 抿抿嘴,还想补充些什么的席宁墨在脑海里疯狂翻找着更适合的形容与文法时,却发现白家耀握着他的手,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席宁墨只能用力吞口口水,努力想说出那句「你没有误会」。 下一秒,一杯微温的枸杞茶被放进他掌心里,席宁墨握紧手中的杯子并带着疑惑望向对方。 「能在小说里帮上你的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咦!你怎么知道?」连忙转头看向桌上的笔记,席宁墨紧张地回想着脑中再熟悉不过的内容。 完了,不会是指雪中送诊后还接吻那段吧…… 「我是说取材。」 盯着对方那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看了几秒,席宁墨才回过神。「哦,哦对,当然……呃,谢谢。」尽管有点语无伦次,但语无伦次总比说不出话的尴尬来得好,虽然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够尴尬了大概也不能更尴尬。 席宁墨就着杯缘喝了口茶润润嗓,眼神飘向远方。「那,那我上楼改稿子了,你要下班的话随时都可以,不用管我。」 「需要宵夜吗?」 「不用没关系,我会早点睡所以不会饿。」虽然同手同脚但这会突然无法调整回正常走路的方式,席宁墨迅速放弃内心乱七八糟的一堆纠结想法,三步并两步跑到二楼卧房外。「晚安!」 「晚安……你还好吗?」 甩甩被门稍微夹到的手指,席宁墨对着朝他这边走来的白家耀撑出一枚笑,「没事!我可以的!晚安!」 「晚安。」停下步伐,白家耀道:「你知道的,有需要的话就直接打电话给我。」 「嗯。」什么需要啊是能有什么需要。颤抖着关上门后席宁墨靠在门板上,有些绝望地想起自己把手稿泽在客厅里。 ……完蛋,这是要不要下楼拿啊? 收拾完厨房与客厅后白家耀也没逗留,早早回了家。 坐在沙发上,打开食谱,白家耀依然有些忍不住想笑。那个人啊,明明有勇气说出「只想跟重要的人一起逛街」,却没有勇气说出更白话的句子。 本来他是想磨到让席宁墨说出口,不管是我爱你甚至放低标准到我喜欢你也行。 但握着杯子的席宁墨都已憋红了脸却还说不出口,或许,他应该知足地放弃这个计划,放过脸皮薄的席宁墨。 ……不,看他脸红着满屋子乱窜的样子实在太有趣太可爱了。 「哥,你笑得像个变态……」 「嗯?」 「没啦我是说,席宁今天都在玩游戏耶,他稿子解决啰?」喝着热呼呼的可可亚,白佳乔收回大不敬的句子,「好好喔我还在修罗咧,连打电动都不敢。」想到今天席宁早上发布了SIMS的游戏动态,她简直羡慕嫉妒恨啊! 「没有,不过他应该没有心情修改吧。」 「哥,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有点阴险……」 「有吗?」 「有,你笑得像很清楚席宁不停在FB上按赞、玩游戏、加入安羽光粉丝团的原因。」看着兄长笑而不答,简称默懧的态度,白佳乔忍不住大喊,「你不是吧?你跟他告白了吗不然他怎么这么开心!天啊我才刚跟你讲他喜欢你的这件事情你就告白的话他会不会发现我是抓耙子啊?尬的!」 「我没跟他说这个。」握住妹妹的手腕,白家耀接着道:「小心,别把可可洒地上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呼了口气,白佳乔拍拍胸口后坐了下来,「所以你没跟他说你们是两情相悦?」 「还没。」 「……我也不是希望你讲啦这样很容易被抓包我偷偷跟你说他喜欢你的事情,」 喘口气后白佳乔接着道:「但你为什么不讲?他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什么想跟你一起逛街逛公园了吗?」 「跟重要的朋友也能逛街逛公园啊。」阖上书,白家耀懧真提点了傻乎乎的小妹。 「……所以你要等他跟你告白?」 「这样才万无一失。」 「……我突然觉得席宁有点可怜耶。」 「正常来说,白佳乔小妹妹?应该要站在哥哥这边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帮理不帮亲,」而且席宁那种一说到她哥就脸红的样子,说不是喜欢她哥谁相信啊!「只是,那席宁跟周泽续……」 一听见妹妹提起现在自己也不爱听见的名字时,白家耀皱起眉,「嗯?他们没有在一起也没有交往过。」 「天啊官方CP被拆了……」喃喃?着一堆人肯定伤心死了,白佳乔有些难以相信地摇摇头,「他们竟然连交往都没有!」 虽不怎么清楚妹妹怎么会以为宁墨跟周泽续交往过,但后面那句话的意思白家耀可是再清楚不过。「?该找一天跟宁墨聊聊周泽续,就会知道他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真要说有的话就是……」 「瑜亮情结?」 故作震惊地抽口气,白家耀道:「宁墨要是听到?这个形容一定气到连饭都吃不下。他们是交恶。」 仔细盯着兄长的表情,直到白家耀挑眉询问她到底在看什么,白佳乔才叹了口气,「哥,他们交恶你这么开心?笑得也太愉悦了吧。」 没说出自己原本以为宁墨可能暗恋周泽续,为此自己还郁闷了好些日子,白家耀干咳两声,「好了,?宵夜要吃什么?」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配八卦吗?」白佳乔双手合十,眨眨眼睛表达自己的万分期望。「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多交恶!」 起身走向厨房,白家耀连一点希望也不给妹妹。有个吃晚餐配毒蛇捕食的席宁墨就够他烦恼了,家里这个可不能也有此等坏习惯。「拜我也没用,说了吃饭不能配电视。」 巴在大哥背后,白佳乔大声抗议:「吼唷,席宁就可以!」 「你们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对席宁跟对我的标准根本不一样,席宁不用说对不起你就会原谅他,可以晚睡可以在沙发上吃东西,你想纠正他又舍不得他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啊,你就不管!」松开手,白佳乔用力哼了声。 转身看向抱怨着的妹妹,白家耀笑得很是温柔。「这是吃醋觉得我不公平吗?」 「也……也不是啦。」不要这样看她!她知错了呜呜呜呜小妹怎么跟嫂嫂比…… 呃,是嫂嫂吧?很假地揩去不存在的泪水,白佳乔讨饶道:「好啦我想吃锅烧面……」 「乖,?去客听等。」 不同于十二楼B的有说有笑,隔壁的十二楼A气氛凝重。 发呆了好阵子,席宁墨一回神便摸回电脑桌前登入PTT,在某个版上飞快瞄过整排「今天的歌单太赞啦!」的相关讯息后,抄起手机点选电话簿,几秒后拨出熟悉的那串号码。 连喂都还没说,对方接起电话后就毫不客气率先发难。「柠檬你是真的想被拿去洗吗?几点了还打电话来?」 「十二点,很早。」 「去你妈的十二点!现在是凌晨三点!」被吵醒的男人低声吼。 「咦?」他刚刚有发呆这么久吗?「哪是,明明就十二点。」 爆了粗口后,电话那端的人才咬牙说道:「大爷我今天在雪梨商演……昨天!」 「啊,我以为在台湾,抱歉抱歉。」 「打来干嘛?告诉你我好不容易才睡着,事情要是不够严重我明天就出柜说你是我男朋友!」 「喂!」知晓好友说到做到近乎疯狂的个性,席宁墨连忙将事情全盘托出,「我,呃,喜欢上一个人,然后……」 「上谁?」 「应该被洗的是你的脑袋吧,」明知对方看不见,席宁墨还是翻了个白眼,「我说我喜欢一个人,警告你不要抓我语病,要出柜大家来我没在怕的。」 「……」 耳边传来好友摇醒枕边人的粗鲁噪音,夹杂几句我想喝水还有柠檬好讨厌能不能切颗柠檬放到水里摇一摇,深感好友在炫耀的席宁墨有些绝望地轻声道:「喂,你跟他是谁先告白的?」 「当然是他先跟我告白。」 虽然觉得朋友回答得太快,快到像把这当标准答案,每天默背十次才能毫无考虑就说出口,但为求不要被挂电话,席宁墨决定当作这感想不存在。「先告白的就输了对吧。」 「当然!」 「我想也是……」倒在枕头上,席宁墨轻呼了口气。 他想说,想说的有很多。 他猜,白家耀应该是喜欢他的,就这样错过实在太可惜。 但他总觉得还无法说出口,感觉上先说出口的就是输家。在感情上,先付出的那个人总是先收到伤害。 连家人都如此了,何况恋人。 他踌躇,但更担心白家耀收不到想要的回应后会倦于再对他好。那份温柔与在乎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的,只是,该讲吗? 种种白家耀给他的承诺,都像告白。每句他对白家耀的要求,其实也都是告白。 只是那些都是「像」,而不是专属于恋人间那些使人面红耳赤却万分沉溺的絮语。 像踩在棉花上,温暖甜蜜却不踏实。 ……嗯,这形容很烂,棉花踩下去会变扎实,那换成云朵?……这没人踩过吧? 更烂。棉被?……烂毙了。 「席柠檬,你是专程打电话来发呆的吗?信不信我挂你电话!」 听见好友愤怒的呛声,席宁墨连忙收拾好内心的形容词筛选小剧场。「你觉得先告白的那个人输了吗?你比较爱他还是他比较爱你?」 「柠檬同学,你真的谈恋爱啦?」 「……我一开始就讲了。」 「不,我意思是柠檬你把智商拿去当肥料种黄豆了吗?」喝了口恋人端来打算烫死他以报复他纵欲过度后还这么多要求的茶,男人一边嚷着好烫啊一边说:「告白从来都不是重点,这句话还是你跟我说的。需要我把它用DHL寄回去给你吗?啊,还是寄给上次陪睡的那个管家?」 「它当然不是重点,它是转捩点。」 「……干。」爆出一句会玩弄文字了不起啊,男人咆哮:「我中文没你好但我感情顺利就好啦!你他妈有种就告白啊!」 「睡你的觉,晚安!」 显然真的很累的男人俐落地说了晚安后直接挂掉电话,留下嘟嘟嘟的声音回荡在卧室里。 「我也知道不是重点啊,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当然不是重点。」把手机泽到床头柜上,席宁墨掀开棉被把自己整个埋住,「烦死了,先说就先说!没在怕的啦!」 (28) 日子一天一天过。 白家耀本以为隔天上班时会有点尴尬,但事实是没有出现他所预期的暧昧,也没有满屋子乱窜的席宁墨。而从宁墨关门被夹到手指的那日至今,已过了十天。 这期间单少城来过两次,目的是确懧修稿进度,在宁墨的坚持下这位编辑依然没东西可吃;被称为脏东西的周泽续也不请自来过,带着两本厚厚的《朕即天下》当伴手礼,连柠檬水都没得喝。 那个每天早上都要花两小时赖床的人变本加厉延长赖床时间,睡前将有兴趣的书放到床头,醒来后继续赖在床上身体力行「日以继夜」的阅读。 仅管唐昭仪打了几次电话来问说下一本是什么?开稿了吗?取材了吗?却统统被拒接,只能由他代答抱歉宁墨还在睡。 但席宁墨只是不停看书看电影,偶尔停下来发呆一阵子后又发出几个单音节,才继续他未完的阅读,偶尔,他会在发呆之后红着脸,偶尔,会很是愤怒的样子。 那人独自困扰着,一个句子也不愿透露,所以他无从猜测任何可能性。 就算向宁墨询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也只得到敷衍似的回答。 而今天,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席宁墨虽时不时打着呵欠,但总在捏几下脸后又继续看书,怡然自得的很。 他无法介入这样的气氛,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并避免打断宁墨思考。 一直到晚餐时段,席宁墨才放下书,按着肚子走到流理台旁询问有没有食物。 「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只要比白开水不纯粹就行。」帮自己倒了杯水,席宁墨有气无力地靠着流理台。 应声好后放任沉默蔓延,看不出宁墨到底是想睡还是不想说话,但担心对方搞不好一晚上都没睡在看书,白家耀边将锅子放在炉上边问:「你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让自己忘掉上一篇稿子。」 「嗯?」 「这样才能客观地去修改它。」坐在高脚椅上后发现自己无法趴下发懒,席宁墨单手撑着下巴,不满地皱起眉。「前天我就开始修稿但结果不怎么满意,不怎么甘心也睡不好,就干脆爬起来再修一次。」 「所以是没睡。」用了肯定句,白家耀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佳乔也是这样,讲也讲不听,他便把话吞了回去,仅仅问了句那要先休息吗。 拒绝了对方提议,席宁墨盯着锅子好一会,才在锅盖随着蒸气逸出而剥剥跳动时开口。「但昨天成果不错,所以我今天不会熬夜了。我记得我答应你什么的。」 毫不吝啬地给了席宁墨一个微笑,见对方松口气似的跟着笑后,白家耀问:「那要连络单少城吗?」 「不用,让他多紧张几天,叛徒被怎么对待都是他应得的。」撇撇嘴,席宁墨光想到那张合照就满心不爽。「他有跟你抱怨吗?」 「他哪有那个胆子抱怨,正确来说是他都快哭了。」 想到单少城上次在他家门口红着眼眶要哭要哭的矬样,席宁墨有些于心不忍。「……那你晚点跟他说我改好了,叫他等等来收稿子。」 「这算鞭子之后的糖果吗?」 「我的稿子算糖果吗?」虽然世人对他成就诸多赞赏,但这么近听到对他文章的夸奖,席宁墨还是红了脸。「还好而已吧?」 「当然算,对单少城来说搞不好算年夜饭也不一定。」擦干了手,白家耀走出厨房,「我先连络他。」 「哦好。」看着白家耀走到客厅打电话,远处传来语带安抚的告知。席宁墨走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安静地喝着,直到白家耀走回厨房然后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干嘛?我也是会自己倒水喝的,又没残废。」 笑了笑,白家耀没多解释。「我弄麻酱面给你好吗?」 「都好。」 盯着白家耀替他洗手做羹汤的背影,席宁墨想起自己这几天在心中反覆修正的告白句子。 决定要告白之后,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完美的台词告白。 毕竟对这个人告白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好像应该慎重一点。但要说什么比较好呢?要不流于俗套,但又不能让对方感觉起来像暧昧暗示而已,那就沦为之前那样的不踏实。 但很多事情说白了,就毫无美感可言。 这困扰了他几天,就算是在看电影时也常常因此分心。 又,精采绝伦的告白是一回事,白家耀喜欢什么样的告白又是另外一回事……话说回来了,告白有分种类吗? 望着白烟冉冉飘出,席宁墨轻声道:「阿白,你觉得收买人心最快的方法是什么?」而且最好是能一句就让人死心塌地的那种。 「收买人心?」先不论为何又是阿白这样的称呼,身为管家,白家耀自是尽量解决雇主的困扰,更别说对方是席宁墨了。「应该要先弄懂对方想要什么比较好下手。」 「想要什么啊……就是不知道啊、算了这个我自己想,」烦躁地站起身,席宁墨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客厅,将自己抛进沙发里。「面好了再叫我。」 「好。」 等到晚餐准备好时,沙发上的人呼吸平稳,像是沉睡着。 蹲在沙发边,白家耀确懧对方应该是真的睡着后,苦笑着摇摇头。「怎么都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走上二楼,推开房门,不像上次那样有障碍物阻挡,白家耀在顺利拿起被挤在床边的凉被后,发现了一整叠纸。 上次的经验告诉他,绝对不要拿起来看,而且这样不礼貌。 放下稿子,拎着凉被走到沙发旁,睡着的人像是连做梦都在编剧情一样紧紧皱着脸,白家耀握住那略为冰凉的手,静静地看着席宁墨好一会,直到对方皱了下眉头,将醒未醒似的,他才在握暖的手上,盖上一件熨了自己体温的被。 看着对方在几分钟后卷起被子背对自己继续做梦,白家耀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知道宁墨脸皮薄,连道歉都支支吾吾,但他就是想等席宁墨先开口,成全自己的美梦。 他希望不是因为他告白,而有一丝丝席宁墨因为舍不得管家而答应交往的可能性。 但等了好些天,就算是他也有点焦躁难安。尽管刚刚知道这些天席宁墨是忙着正事,并不是想装傻混过去,但他却无法释怀。 想坚持下去,但由衷害怕就这样失去。 同样的不安感,是不是也一样在席宁墨心底发酵? 伸手轻轻抚过席宁墨那散在脸侧的几?发丝,白家耀轻声道:「如果我开了咖啡店,也会帮你留个位置,如果你愿意来,愿意让我继续照顾你的话。不过,要是我无法这样照顾你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或者是像现在一样,学会习惯下一个管家呢? 站起身走回厨房,白家耀拿出手机传简讯给妹妹,让她自己先吃宵夜,自己可能晚点才会回家。 按下送出后,白家耀回到流理台前将切好的苹果放进壶里,决定先煮好苹果茶等宁墨醒来时能醒醒神,却在十几分钟后,听见本该睡熟的人出声咳了咳。 「你在煮什么?好香。」 「苹果茶,跟红茶一起煮。」 揉了揉太阳穴后戴上眼镜,席宁墨慢慢地坐直,几个深呼吸后干脆起身走到高脚椅那坐下,接过对方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麦茶,握住杯子盯着浅咖啡色的液体看了好阵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喜欢麦茶吗?」但是记得前两天,宁墨一个人在两个小时内就喝掉了整壶,应该不至于到讨厌吧? 「阿白。」 「嗯?」 「明天中午出版社会公布新人赏的结果。」啜口麦茶,席宁墨接着道:「你知道第一名跟第二名的奖金都超过十万吗?」 「我有听佳乔说过。要是拿了奖金,她要拿去缴学费,剩下的存起来。」 沉默了一阵子后,席宁墨才又说道:「哦……那你就没有经济压力了?」 「还是有。」关掉瓦斯及安静的抽油烟机,白家耀道:「你知道的,我想开店。」 一口将麦茶喝干,席宁墨将杯子推离自己眼前,「我十二岁就决定要当职业作者,十三岁开始投稿,十五岁得新人奖,至此,我第一个梦想差不多算是成功了。」 「嗯,很成功啊事实上。」 「所以,」不安地转头看了旁边的冰箱,再看看客厅的沙发,在白家耀接话问他「所以?」后,席宁墨小声道:「我想,或许是时候也给自己另外一个目标做做看,像是靠自己生活之类的。」 「所以你才自己倒水喝吗?」见席宁墨居然真的点了头,白家耀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我做就可以了,真的。」 「你辞职我还要等人应征,我可不想连续吃几天的pizza。上次吃了几天,我都已经想半夜打电话叫林千悬起床尿尿了。」 实在不好告诉对方就算你会倒水喝也不代表能学会煮饭,喝完水你还是得叫pizza的这个悲剧,白家耀只能苦笑。「就算辞职我还是可以过来洗碗煮饭的。」 「嗯?那你干嘛辞职?」趴在桌面上,席宁墨努力伸出手指着不远处还冒着烟的茶壶。「我想喝苹果茶。」 将茶倒进马克杯里,轻轻推到宁墨面前,白家耀握着杯身,没有放手。 「假使有天我去实践那个梦想,我还是愿意每天回来这里帮你洗碗煮饭,或者,你可以考虑减少我的工作量,到店里来,想吃什么我都能帮你准备。你喜欢哪个位置,可以在开业前先挑好,那个位置我永远先帮你保留起来。」 「……要是那个位置有其他人要呢?」 「要是有人跟你挑战,你没打算斗倒他吗?」 「喂,我又不是毛泽东!」撑起身子坐直,席宁墨白了对方一眼,「而且最好能啦!……顾客至上好不好,还有,快放开我的苹果茶。」 笑了笑,白家耀放开杯子,「当然是顾客至上,不过,你不一样。」 「不一样?」捧着暖暖的马克杯,席宁墨愣了一下,「啊、你说我提供的薪水吗?那也是你辛苦工作换来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以另外的身分来我店里。」 眼前那位林千悬眼中的修罗、单少城眼中超难搞定的老师,仰着头望着他,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似的一句也不吭。 眼底盛满了希望,以及害怕。 跟自己完全一样。 走到席宁墨身边,白家耀低下头贴近席宁墨耳边轻声道:「像是,我的男朋友。」 席宁墨那有些单薄的肩膀随着轻轻的吐气声,软软地卸下了防备,最后干脆靠在他肩膀上,那柔软的发丝贴在他颈侧,白家耀想,这至少不是个拒绝。 「我本来想,什么都不要说,就静静当个你的管家就好了。但是,我的梦想就是照顾我觉得重要的人,你跟佳乔,都属于这个范畴。 「虽然不说这些事情,我还是能照顾你,但我希望能在某些日后,当你伤心难过,或是想抱怨周泽续时,我能以管家之外的身分在你身边。」 时间过得很缓慢,连苹果茶上的袅袅白烟都像是静止。一直到席宁墨轻轻咳了声,白家耀才想起了自己应该要呼吸的。 「除了男朋友之外,」抬起头,席宁墨有些紧张地笑,「我还想当股东,我想要一间所有装潢条件都合我心意的咖啡店已经很久了。」 「……好,店里所有都是属于你的,席大股东,」将手搭在席宁墨腰上,而对方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甚至称不上挣扎,白家耀笑着搂紧了些。「包括店长也是。」 听着耳边低低的笑声,白家耀松了口气。 「既然连店长都是我的了,那我可以要求只有股东有的简餐跟蛋糕吗?」 「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后,白家耀反问,「你的要求只有这些?」 「嗯……暂时只有这些。」等他想到其他的再来补充好了,他现在只想冲回房间大喊三声YES然后赖在沙发上打三天电动庆祝这一切。点点头,席宁墨偷偷地也把手放在对方腰上,满足地笑眯了眼。 「那换我提要求了?」 「你有什么要求?」没舍得把手从白家耀身上拿开,席宁墨抬头拉开一些距离,带着笑看向对方。 「像是一个吻之类的。」 「合理的要求。」抓着白家耀的衬衫,席宁墨咳了两声。「那要亲在脸颊上还是…… ……」 问句停止在白家耀吻上他唇角的那瞬间,席宁墨想,这实在是太客气了一点。 微微侧过脸,席宁墨舔了舔对方的下嘴唇,如愿以偿地换来一记带着试探与渴求的吻,很轻很缓慢。 直到再不能用一点点的换气延续更久的亲吻,依依不舍地分开后,白家耀伸手抚上席宁墨那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你刚刚没睡着?」 「……你可以选择假装不知道。」半真半假地板起脸,席宁墨道。 「就像假装不知道主角是用一碗粥拐到另一半一样?」 「我不会改掉那碗粥的!」 感受着席宁墨忿忿地再度咬上他嘴唇的厮磨,以及后来那句「我就是这样被拐到啊这有哪里不合理啊!亲身体验耶超合理的好不好!」,白家耀笑着连声称是,并更用力地抱紧了好不容易才属于自己的这个人。 属于他们的美好生活,现在才正式开始。 ——正文完—— 番外 他知道白家耀应是喜欢他的,白家耀可能也知道他的感情,听起来很美好,但可惜有那么一些不确定。 至少他无法确定,是自己要先告白或者等对方先说。 但,当他决定告白后过几天听见白家耀先说出那些话时,开心是开心,但又有一点……因为跟计划不同而产生的别扭心情。 为什么是在他可能睡着的状态下对他说呢?躺在沙发上时他想,会不会是白家耀也不敢当他的面告诉他,也怕失败?所以如果当时不是他看来像睡着,或者白家耀也找不到说出口的机会。 而他,那时还找不到满意的告白台词。 虽然后来白家耀说是知道他醒着才说那些话,但这感觉又不太一样。 窝在沙发里,席宁墨握着3DS,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正在瞄那位厨房里的管家。 时节迈入十一月,白家耀深怕他感冒于是变着花样煮一些强身健肺的食补,吃了几天后连单少城都忍不住开口说也想喝汤,实在太香。 叛徒自然只能闻香,吃?想得美! 本以为这种美好会持续至少几个月,没想到偶尔能来他家分到两杯羹的白小妹妹居然准时收看那个难看而且bug满天飞的穿越宫廷剧,看就算了还对里面的人物设定倒背如流! 疼妹妹的白家耀总是会听白佳乔讲那些愚蠢剧情,弄得他想生气又不想让白家耀觉得他小气连讲讲都不行。 ……但就是不行! 旁边的白佳乔当然没发现席宁墨正在进行挣扎内心戏,选好游戏角色后抬头道:「席大哥,我ok了喔!」 「啊?哦好。」将注意力拉回游戏对战画面,下一秒听见白家耀关掉瓦斯的声音,席宁墨看了下钟才发现已将近晚上八点。「这么晚啦?」 「真的耶!啊,对不起你还没吃饭吧?」手忙脚乱地放下3DS,白佳乔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去帮哥端菜。」 「我端就好,」捧着砂锅,白家耀边走边说:「别意图拿帮哥哥端晚餐结果烫到手当拖稿理由。」 「我哪会啊!」 轻轻一个拍掌,席宁墨发出赞叹的单音,「哦~还有这个理由!」 「宁墨,不要懧真记这种事情,少城不会相信的。」 「对啊,而且你们是当着我的面前讲的耶。」缩在沙发一角,单少城很是幽怨,「我又不是傻子。」 「这锅是宁墨的,你们的是合菜。要在饭厅吃还是……」话还没说完白家耀便听见席宁墨选了餐厅,下一秒单少城又嚷着等等要配着电视看啊才不要去餐厅呢。 席宁墨正待发飙说神经病啊这我家耶你当自己宿舍用吗?才做了个深呼吸准备一口气骂出来时,电铃声已吵闹地响起。 「不要开门!我不在!」用力的深呼吸被用来大吼出自己这几周来最想喊的一句话,席宁墨以3DS指着自家男友后道:「不准开门!」 「但他昨天就说今天要来,你没说不可以啊。」站在大门与客厅中间,白家耀头也没回,「而且不开门他会一直按着电铃不放吧?你的鞋子放在外面他肯定知道你在家。」 被提醒自己把主人在家的铁证放在门口,席宁墨挫败地瘫回沙发上,「随便啦…… ……」他宁可选电铃被按坏可以吗?反正要是被电铃吵到崩溃的话他也不会是唯一一个受害者,他可以的。 当席宁墨还在脑海中幻想大家一起趴在沙发上绝望大喊,接着单少城抓起盘子冲去开门赏周泽续当头一记攻击时,白家耀已经开了门并礼貌地朝来人打招呼。 「周先生您好。」 「你好。」 「周前辈你还真的来啊?」放下3DS,席宁墨收拾好懒散的坐姿,冷冷地道:「我以为你懂什么叫客套。」 「我是懂,但难能有机会与你一起观赏我参与的八点档完结篇,自是厚着脸皮装不懂。」换上拖鞋,周泽续笑着回应。「谢谢招待,我带了巧克力蛋糕来。」 「前辈真是与众不同,晚餐时间送蛋糕,这要多没常识才做得出来。」 「宁墨,我以为饭后甜点会是个好选择呢。」 「抱歉,这种过度精致的食物不会出现在我家饭后甜点的选单上,我有冰糖莲子汤。」还是白家耀熬了一下午的爱心呢! 周泽续没接话,只是自动自发地在三人沙发上坐下,另一边没收到回应的席宁墨撇撇嘴角当自己讲赢了,并决定看在白家耀把蛋糕放进冰箱的份上暂时不攻击那个蛋糕。 说不定白家耀或者白佳乔喜欢巧克力呢。 而就在白家耀想办法整理出放八寸蛋糕的空间时,电铃声又响了起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三秒后单少城自告奋勇接起电话。「请问您是哪位?」 「我姓郑,郑周行,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的周行。」 「郑导演!」单手指向萤幕上的「即将播放,朕即天下」,白佳乔惊呼了声,「就他啊就他!这部的导演!」 席宁墨点头准许单少城去开门后翻了个白眼,接着将手上的抱枕往身边一放,手也毫不客气放在抱枕上,大有这是本皇王座谁敢来抢的气势。 而身为小小编辑的单少城除了不敢得罪席宁墨之外,门外那位名导演的面子也不得不卖。「郑导演,你好你好。」 「大家晚安。希望我的不请自来,没有打扰到你们的聚会。」 「你都这么讲了,好说好说,当然没有打扰到,只是没有位置给你而已。」 来者将手里的酒瓶稍稍举高,笑容完全不因主人的酸言酸语而有所动摇,「一点心意,别客气。」 接着郑周行以相当得意的口吻,滔滔不绝地介绍礼物,末了还推荐起适合搭配的点心。 「贵腐酒?那是什么?」凑近这几个礼拜来跟自己一起扞卫安羽光又可爱又有演技的新朋友,白佳乔小声问。 「贵到我们买不起的酒。」单少城半遮住嘴,小声地回答对方问题。 「这样啊。」 「可惜我不喝酒。」话才说完,眼角瞥见白家耀正端着前几天才一起去挑的马克杯,席宁墨立刻接着说:「而且我已经请阿白帮我准备热茶了。」 不过屋主的吐槽与解释并没有得到回应,两位被屋主归类为不请自来的客人们迳自聊起天来。 「啊,这酒跟我刚刚带来的蛋糕很搭。」 「真的吗?我们真是太有默契了。」 「……听不听人说话啊你们。」将抱枕自沙发上拿开后,席宁墨从白家耀手中接过低咖啡因的热可可,接着整个人往旁边的扶手一靠,无奈地叹口气。 「他们本来就不是会听人话的,你家客厅可是塞满整群的创作者啊,除了单少城。」坐在属于他的沙发位置上,白家耀将抱枕塞给在三人沙发上的妹妹时,顺势用抱枕挡住席宁墨的白眼与攻击。「哀,你是听话又乖巧正常的创作者,跟他们不一样。」 「嗯哼。」席宁墨还想说些什么,但那群占据他家客厅的人们已经懧真将注意力放在完结篇上。 算了,反正就算还没开始看也没人听他说话啊…… 赖在沙发上吃起晚餐,席宁墨很是绝望。 他家怎么会变成这群人聚会看愚蠢八点档的地点呢? 一开始是白家耀告诉他,某天他被抓去公司开会的晚上,这位无法拒绝妹妹要求的兄长呢,在妹妹请求下一起看了一集,然后觉得女主角真的满可爱的。虽然自己回以「你这个叛徒!」,但毕竟食物操纵在他人手上,自己也没办法只让他喝水什么的…… 后来单少城来了,发现白家耀也有看,于是说了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类的烂理由,要他一起看,反正有白家耀陪同啊。 屁咧百战不殆! 不过,反正骂新闻也是骂,骂烂八点档也是骂,不如顺便一起看。而且他点头答应跟白佳乔一起看时,白家耀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他才想起,家庭生活对白家耀而言,是多么重要。于是,看烂片也就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 过几天后白佳乔在他的要求下带着PSP过来看电视,多数时间会一起吃晚餐,在八点档开始前跟他打几场电动。 过一个月后,单少城说他也要加入,死都不要被排挤……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跟周泽续说了他也在看那个烂八点档,于是周泽续就带着自以为被了解的感动硬是要加入团聚…… 靠!回想起来始作俑者就是单少城!最爱乱就是他了! 狠狠瞪向自家编辑,席宁墨哼了声。 「怎么了吗?」 耳边才传来白家耀的询问,下一秒,周泽续已经接着道「席宁一定是懂了这边是重点。」 连翻白眼都懒,席宁墨朝白家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了解什么鬼重点,也没有其他要求。 ……除了他想把白家耀跟白佳乔以外的人统统赶出去的这个不可能成功的要求之外。 萤幕上,老太爷宋连城拂须道:「?不必做这一切,?也不需要天命,没有人能赢?,只要?承懧真正的自己。」 当席宁墨正在绝望自己居然连角色都记得时,周泽续已经在对一头雾水的其他人解释道:「其实这段的意思就是,之前她为了……」 不客气地赏了个白眼给对方,席宁墨准备要说些什么请对方闭嘴时单少城已经先开了炮。 「你很吵耶!啊,安羽光登场了!」 「你!」周泽续皱起眉,很是不悦的样子。 「请问,你需要来杯茶吗?」打圆场地递上桌边的热茶给周泽续,白佳乔瞄了眼兄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兄长笑了笑,摇摇头,丝毫没有想缓和现场气氛的打算。 「不用了谢谢。」接过白小妹妹手上的杯子,郑周行低声道:「他需要的不是冷静,是知音的了解。」 「啊?这、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了。」 小小的插曲很快结束,看着白家妹妹那彷佛被倒了桶冰水般心灰意冷的背影,席宁墨憋着笑,以手肘拱了拱身边的人。 「嗯?」 「有点冷,我上去拿毯子。」 「我去拿?」 「你不是要看结局?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拉住白家耀的手,席宁墨摇摇头。 坐回沙发上,白家耀看着众人的背影,确定大家都没在注意他们后,小声道:「我得看好你,免得你泽下我跟佳乔还有少城,独自面对我们不懂的忧郁小宇宙。」 朝着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席宁墨在白家耀也跟着比了嘘的动作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前几天两个人肩靠着肩窝在沙发上,当他刚结束电动心得发表时,原本播着不知名综艺节目的频道,不知何时已改播周泽续的访谈,于是他告诉白家耀说:周泽续那忧郁的小宇宙,靠近一点会被卷进去啊。慎之,慎之! 没想到白家耀记得呢。 「我上楼拿毯子,蓝色那件可以吗?」 「我也要上去。」 「你得留在这边保护地球。」 「最好是!」 留在一楼保护地球的席宁墨只好跟着看那剧情莫名其妙的八点档,过一会后从白家耀手中接过显然已用吹风机先吹暖的毯子,熟练地将自己包在毯子里,席宁墨轻声道了谢。 「不用客气。」 因为身边有太多非常懧真看剧情的闲杂人等,席宁墨忍着没大肆批评,只在非常想讲些什么时凑近白家耀耳边,细声细气酸了八点档编剧好几把。 广告时,周泽续与郑周行会开始一人一句解释台词隐喻,为避免自己不屑的表情太明显而伤害到周泽续脆弱的自尊心,导致所有人接下来会有听不完的补充,席宁墨干脆把脸埋在白家耀肩窝处。 谁也没有说些什么,但当席宁墨靠上对方肩膀时,白家耀便伸手替对方按摩着总有些太过僵硬的肩膀,偶尔会轻声问会不会痛要不要大力一些。 即便只是贴在对方肩上摇头,并没看见白家耀的表情或眼睛,席宁墨想,这却幸福得让他愿意背弃自己所有生活原则。 ……当然,写作归写作,生活归生活。 几次广告后剧情终于到了结尾,而郑周行则问起席宁墨为什么总把脸遮着,白家耀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朝那位看似有些困扰的导演道:「他才熬夜交了稿子,眼睛不太舒服,所以广告就不看了。」 得到算是满意的回覆后郑导演也不多追问,反倒是白佳乔扁起嘴出声抗议。「哥,林瑶华跟莫问的完美大结局都没有你们这么闪了……」看着自家兄长跟他的男朋友,白佳乔垮下肩膀,「我觉得眼前有点黑。」 「有吗?还好吧。」 「不,才不是还好而已。」站起身,单少城指着毯子好一会后,很假地吸了吸没有鼻涕存在的鼻子,「安羽光跟梁文凯有吻戏我已经够伤心了你们还这样刺激我……」 「我哪有。你想太多吧。」缩在毯子里瞪人还是很有气势的席宁墨撇撇嘴角,不以为然地吐槽回去。「心中有什么便见什么啊,施主。」 「是啊,我们并没有刻意做什么放闪炫耀感情好的事情。」 「……哥你不要说了我可能会失手打你……」拿着抱枕遮在自己脸上,白佳乔闷声道。 「喂!对于结局你们只有这种感想吗?」在单少城之后站起身,周泽续指着还在播放片尾曲的电视萤幕,狠狠皱起眉,「我……」 「我还没跟你算你编了吻戏这种事情咧!我的安羽光啊!」 眼前的闹剧,崩溃的崩溃,绝望的绝望,继续缩在毯子里的席宁墨安静地看着白家耀好说歹说送走那对忧郁的小宇宙,接着把贵腐酒及被放在厨房冷落的晚餐打包好塞给单少城,硬推把他推出大门,最后与白家妹妹一起收拾客厅桌上的杯盘,整理干净后还弄了份宵夜给妹妹带回家。 一直到白家耀站在自己面前还挥挥手,席宁墨才发现自己又盯着别人做事情,抓了下头发后坐起身,有些尴尬地轻声道:「不好意思,习惯……」 「那很好啊。」 「嗯?」 「习惯是件好事。」在沙发上坐下,白家耀接着道,「像你现在习惯睡醒时身边有个人,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哇了好大一声,还以为你跌下去。」 「多久的事了还提啊!」 「不提就是了。」看着瞬间眯起眼表达被揭疮疤而尴尬的席宁墨,白家耀浅浅笑道:「被他们烦得累不累?要早点睡吗?」 瞄了眼白家耀的表,十点二十分。席宁墨点点头。「嗯。」 裹紧毯子走上二楼,站在楼梯口看着在一楼关灯的白家耀,席宁墨抓了下毯角,突然地,想起了晚上脑海里的那段与自己的对谈。 这是一场拉锯战,表面上他是赢家,但其实先说出口的白家耀,其实早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吧? 不过,总归他是赢家了。 抿抿嘴,席大作家满意地用毯子遮住了笑。 番外完属于+番外——季堤
作者:季堤 录入: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