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荧夜

作者:荧夜  录入:05-04

 文案:

 娱乐圈背景 金主明星包养文 一个明星受与包养他的金主攻还有金主傲娇弟弟打酱油的故事 一 “章姐,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沈澄陪笑道。 一旁的中年女人狠狠瞪着他,明显是一副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平常活泼多话的化妆师也不敢插嘴,翘着兰花指,安静又迅速地替沈澄上妆。倒不是说沈澄已经到了需要靠着化妆遮掩皮肤状况的年纪,只是为了上镜好看,多多少少得上一点粉。 瞧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险恶境况,化妆师替他上好妆,将东西收拾一下,就识趣地赶紧溜出化妆间了。 沈澄伸出手,拉了拉章长碧的袖子,低声下气道:“章姐……”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你每次都这么说!”章长碧怒火滔天,“我先前跟你说过什么了,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投资商,结果你看现在怎么样了!”她咬牙切齿,“之前谈得好好的,就差签约了,结果你一得罪人,对方立刻就改口想要找更年轻的明星代言!” “这……”沈澄一脸为难,迟疑片刻,最终小声辩解道:“我也没办法啊。” “沈澄,你今年都已经廿七岁了,你要这样混下去我没话说,但是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把送到口中的肉推出去的!”章长碧恨声道,“大老板喜欢男人,你让他摸几下会怎么样?没听过卧薪尝胆吗!你如果非得要摆出这副清高样子,何必进这个圈子!” 一旁的助理小桐眼看情况不对,鼓起勇气打圆场,“章姐,这也不是沈哥的错,那天那位老板实在是……有些过份了。”他说得含蓄,小心翼翼,“再说了,就算代言换人,不也一样是找我们公司的明星吗?好歹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别傻了!”章长碧打断小桐,又瞪向沈澄,尖声斥责道:“这个圈子里,你以为谁不是靠跟人睡才有工作机会的?你一不是唱片公司老板的儿子,二又没有半分裙带关系,连被人摸几下也忍受不了,你到底想这样浑浑噩噩地混到什么时候?” “天团六月雨,还有天王邹董……都没有陪人睡啊。”沈澄小声道。 “那是因为他们一出道就一炮而红!人家有本事有实力,你有吗?你要是也能拿下个影帝奖项,谁会要你去委曲求全?公司捧着你都来不及!”章长碧恨铁不成钢地猛戳他的额头,“你都廿七岁了,还在演男配角,手头上也只有一个固定的节目,再这样下去,我看公司宁可提早解约也不会要你这么个赔钱货!” 章长碧说到这里,眼眶都红了,呼吸急促,显然是气极了。 沈澄不敢顶嘴,赶紧使了个眼色,助理小桐立即意会过来,倒了杯茶水,口中好言劝道:“章姐别气了,再生气会长更多皱纹,来喝点茶消消火。”说完,扶着一脸怒色的章长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连忙把茶水递了过去。 过了片刻,章长碧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一些,只是对着沈澄还是一副又恨又怨的模样,沈澄斟酌了一会,柔声道:“章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一次是我不争气,你别气坏了身体。” 章长碧得了他半句认错的话,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沈澄只好再接再厉,“我都明白,章姐你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谈到这个工作,我也是很感激的……只是那天,对方真的不太客气,我一时忘了要忍耐……”他绞尽脑汁,努力做出一脸内疚神情,歉然道:“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章长碧瞪着他,半晌之后,破涕为笑,“你的演技还是这么烂。” 陡然被戳破真相,沈澄只好心虚地干笑。 就在这时,外头有工作人员敲了敲门,要他到摄影棚去,节目已经准备要开始录影了。沈澄如释重负,连忙起身往外走,章长碧不甘心地瞪着他,色厉内荏道:“沈澄,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完了。” “我知道,章姐。”沈澄笑了一笑,“现在要工作了,改天我一定会排除万难,乖乖听训的。” 他走到外头,助理小桐跟在他身后关上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桐叹了口气,“沈哥……”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沈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其实那天的情况,完全不像是章长碧说得那么简单,想来她是不知道一些内情的。不过不知道也好,一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沈澄自己都觉得恶心,遑论说给别人听。得罪大老板就得罪了吧,现在想起对方的丑恶嘴脸,沈澄才发现其实他并不后悔不留情面地拒绝这件事。 来到摄影棚,沈澄系上围裙,踏进摄影棚里搭建的厨房内,按照彩排过的流程,一边解释着料理方式,提点观众一些烹调的小诀窍,一边俐落地将一颗高丽菜剁成细丝。 这档节目从几年前沈澄大学毕业签约出道之初一直做到现在,虽然只是一档作给主妇看的料理节目,但却因为意外受到了各年龄层女性的欢迎,所以持续了数年都还尚未结束。 沈澄本人长相俊美,眼睛黑白分明,平日说话间眉目含笑,又有一种学生般的清爽气质,一手厨艺也是货真价实,在节目中时而作些家常料理,时而炮制些精致菜肴,都是手到擒来,毫不费事,打着这个节目名号出版的私房食谱书目前出到第三本,已经不知道卖到第几刷了,显然颇受欢迎。 比起演员,自己更像个厨子吧。他这么想道。 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这本来就是常事,名模出版化妆工具书,名导出版自传,他出版食谱,就连在舞台上唱作俱佳的偶像都要出几本全彩摄影书呢,但凡有了一些名气,都要靠着着述哄抬自己身价的。沈澄一边想着,一边分神对镜头微笑,展示着砧板上已经被切成大小均匀块状的马铃薯。 为了配合沈澄的档期,这档节目两周录影一次,一次要录完两周的份量,因此每次至少要花两到三天的时间录完存档。沈澄忙碌了一整个周末,才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时间。 先前拍摄的那档电视剧早就已经杀青了,所以他目前算是半休假中,不过不久之后,宣传季就要到了,这样的悠闲日子恐怕要结束了。沈澄在家中一觉睡到隔天中午醒来时,有些遗憾地想道。 他并不是什么大牌明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一直都只是个半红不红的样子,演了无数次男配角,也没代言过什么家喻户晓的商品,相较于先前一起参演同一出电视剧的男主角霍景容而言,他的这点人气简直少到可以直接忽略不算的地步。 霍景容跟他,几乎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首先,霍景容相貌英俊,演技亦是相当优秀,这点众所皆知,他一出道就拿了当年的电影新人奖,后来又几次被提名影帝,虽然并未得奖,不过谁都知道,这只是时间与资历的问题,他终有一日会被那顶桂冠加冕,成为名符其实的影帝。 再来,霍景容出身于上流社会,别人都是带着经纪人与助理去试镜,只有他带着投资人。他挑剧本全凭自己喜好,兴致上来,就算是成本不高的文艺片也愿意砸大钱投资,因为这种缘故,有些导演选角时恨不得他来试镜,好替日渐萧条的电影市场多拉一些投资赞助。 值得一提的是,霍景容的脾气相当暴躁,而且看沈澄相当不顺眼。这一点,早在两人一起工作时,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新剧的宣传记者会结束后,沈澄在台下端着香槟,正有些无聊时,瞥见不远处霍景容瞧着自己;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友好地一笑,就见对方冷着脸转过身去,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毫不理会。 明明脾气不好,却又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模样,真让人无语。沈澄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羡慕。对于霍景容这种有钱有势有才华的人而言,进入这个势利的圈子里,更是如鱼得水,没花多少时间就混得有声有色。相较于对方,沈澄却是混得半死不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一脚踢出这个圈子。 他想到这里,也不觉得难过,唇畔习惯性地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放下手中香槟杯,在与路上遇见的熟人攀谈几句后,乘上了电梯。电梯门关到一半,又打了开来,沈澄抬头一看,有些吃惊。 对方皱着眉走进电梯,伸手按了楼层,神情不大好看,却又一声不吭。 明明遇到了认识的人,却不愿意开口交谈,沈澄便顺着对方的意思,维持着沉默,电梯内安安静静,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电梯忽然停住了,但门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打开,沈澄感到有些奇怪,便伸手去按开门的按钮,但是门却仍然关着全无反应。 “电梯故障了?”他喃喃道。 话音方落,就见眼前一黑,沈澄愣了一愣,才意识到电梯内的灯光熄灭了。 一般而言,电梯内应该有备用的电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台电梯中的备用电源没有被启动。沈澄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没有带在身上,而是在记者会开始之前交给了小桐。 “霍先生……”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开口了,“你的手机带在身上吗?” 对方默不作声,就在沈澄感到一丝古怪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握得相当紧,沈澄感到手指上传来一阵疼痛。才想开口要人放手时,他察觉到霍景容的手冷得不寻常,而且似乎在发抖,于是识相地闭上了嘴,任由对方握着。 一片黑暗中,谁也没开口。 霍景容一语不发,只有握着他的那只手分外执着。 沈澄想了想,反握住对方的手,试探着靠近了些许,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大概只是一时的故障,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的。” 霍景容沉默半晌,反驳道:“如果没有人发现呢?” 沈澄:“……” 霍景容不依不饶:“万一在他们发现之前,电梯就坠落下去了呢?” 沈澄:“……那我们就只好有难同当了。” 霍景容不说话了。 沈澄在心中叹了口气。霍景容虽然语气如常,但是两人的手还握着,沈澄不用仔细观察,也能意识到对方异常的紧绷与僵硬。虽然一个大男人怕黑确实有点好笑,不过在这种紧要关头,沈澄完全笑不出来。 在黑暗中,彷佛时间也被拉得相对地长,渐渐地,沈澄开始觉得自己彷佛被关了半天以上了。因为长时间处于不能视物的情况下,所以当灯光亮起,电梯开始上升,几分钟后电梯门被打开时,沈澄感觉自己的双眼彷佛要被周围的光芒刺激得瞎掉了。 被困在故障电梯中被迫独处的他们,终于被找到了。 沈澄揉了揉眼睛,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甩开,也不生气。霍景容看也不看他,匆匆朝一脸焦虑的经纪人走去,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沈澄却看出对方的脚步有几分虚浮,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好笑。 “沈哥!”小桐一脸担忧紧张,“我还以为你先走了,到处找都找不到人……你怎么会被困在电梯里啊?” “因为我倒霉。”沈澄微笑,不以为意,“走吧。”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听一旁的小桐如聒噪的麻雀一般吱吱喳喳道:“这个电梯听说之前就有些故障了,但是电视台一直没有请人来维修,所以刚才你跟霍先生才会被困在里面……” 沈澄随口应声,忽然察觉不对,问道:“今天这里来了这么多记者,难道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吗?” “霍先生的经纪人直接把这件事压下去了。”小桐答得流利,“刚才还有记者想要过来拍几张照片,还说可以用这个新闻当头条,宣传电视剧的同时也多占一些版面,不过都被霍先生的经纪人跟保镳请走了,所以这件事应该不会见报。” “那就好。”沈澄心中松了口气。 他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却没想到,其实这件事还远远不到可以称为结束的时候。 几天后,结束宣传通告的沈澄被客气地请上车,霍景容坐在后座上,烦躁地看了他一眼。司机动作俐落地替他关上门,启动车子踩下油门,沈澄望着车窗外头流逝的风景,全然不明白这辆车会将自己载向何方。 汽车驶入了一片住宅区,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尽职地下车,打开两侧的车门。沈澄礼貌地道谢,下车之后,望着眼前奢华的住宅,心中一时有些迟疑,“这里是……” “我家。”霍景容暴躁地回道。 沈澄一怔,“霍先生,那个……请问你带我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烦死了,进去就知道了。”霍景容相当不耐烦,“再说,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沈澄只好忍着满腹疑惑,跟在霍景容身后,穿过玄关,来到了宽敞的客厅。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大约三十多岁,听见他们的声响,同时放下手上的文件,抬头望向他们。沈澄注意到,这个人长得跟霍景容异常相似,但相貌却不像霍景容那么完美,反而多了几分男性硬朗的感觉,气质亦是更加沉稳。 对方像是察觉了沈澄打量的视线,一双黑眸望向他,不疾不徐地起身,平静地道:“你好,我是霍景宸。” 眼看对方已经朝他走了过来,伸出了手,沈澄连忙也伸出手,与对方握了一握。霍景宸的手很大,骨节相当明显,握手的力道有些大,沈澄压抑着紧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感到有些吃惊。 虽然对娱乐圈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是霍景容的背景着实太出名了,沈澄还是略知一二的。霍家早年以证券起家,后来转为金融控股公司,旗下子公司包括银行、证券、保险公司等等,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前几年还完成了对上海某银行的并购,持有该银行近八成股份;主持这个并购案的人就是霍景宸,亦即霍景容的兄长。 “你好,霍先生。”沈澄没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虚弱。 陡然见到平常只能在杂志或电视上看到的人,沈澄觉得自己的紧张与无措完全是无可厚非。但是想到刚才霍景容说过的话,他心中疑窦更盛。如果请他来的不是霍景容,难道还会是霍景宸吗?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让沈澄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霍景宸向他点了点头,“请坐。” 沈澄沉默地在一旁坐下。 霍景容没有坐下,撇了撇嘴,烦躁地道:“大哥,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人带回来了,这样可以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匆匆转过身,似乎打算立刻离开。 “景容。”霍景宸的语气不容置疑,“坐下。” 霍景容猛地回过头,一脸毫不掩饰的不悦,又瞪了沈澄一眼。沈澄一阵莫名其妙,霍景容咬了咬牙,转过身,大踏步来到沙发旁,在距离沈澄最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下。 沈澄感到有些好笑。 光是看到这一幕,就大概能想见这对兄弟平常是怎么相处的,霍景容脾气不好,但在这个兄长面前,一点也不敢放肆,对方一句话,他便只能乖乖从命,要是让外头其他人瞧见这副情景,只怕都会惊得瞠目结舌。 “沈先生。”霍景宸对他开口道。 沈澄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是。” 霍景宸一双颜色黯沉的眼眸盯着他看,彷佛有些无奈,“不必这么拘谨。” 沈澄这才回过味来,心中一阵尴尬。 “那天你跟景容被困在电梯内,并不是一场意外。”霍景宸语气平稳,“他脾气不好,得罪了人,所以那天其实是被人报复了,对方只是想让电梯故障,吓一吓景容,没想到你也在电梯内,所以牵连了你……” 沈澄立即明白过来,客气地道:“没事的,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我也没受伤,霍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其实不必特地请我过来当面解释这件事的……” 他话语识趣,态度又委婉,霍景宸却没有就着他给的台阶下来,反而淡淡道:“不,这件事是景容不好。他得罪了人,又没本事收拾,还连累了你。” 由始至终一直沉默着的霍景容终于忍不下去了,开口道:“大哥,我才不是——”他一脸委屈,似乎有不少话想说,但被霍景宸一瞪,只能恨恨地闭上嘴,神色不快地别开脸。 沈澄惯会察言观色,这时瞧见他们这般作派,赶紧打圆场,“霍先生不必如此认真,我真的没什么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霍景宸看他一眼,开口道:“景容。” 霍景容一脸忿忿不平,但还是转头望向沈澄,沉默半晌,最终艰难地道:“对不起。” 沈澄受宠若惊,迭声道没关系。其实他本来也没预料到霍景容开口道歉,这种事之于他本来就无所谓,只是霍景宸逼迫霍景容向他道歉,无形之中,沈澄也一并得罪了霍景容一般,所以倒是不敢生受了这声道歉。 霍景宸点了点头,评论道:“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虽然对方语气平和,但沈澄听到这句话,却无端有些想笑,只是强忍着笑意,不敢让人发现。霍景容抿着唇,一脸不高兴的神情,又狠狠瞪沈澄一眼,匆匆起身走了。沈澄目送着他的背影,在心中暗自庆幸,好在彼此合作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否则只怕霍景容不会善罢甘休。 “沈先生?” 沈澄连忙回道,“什么事。” 霍景宸微微弯了下唇,露出了看起来疑似笑意的神情,“你的演技确实不太好。” 话题到底是怎么拐到这里的?沈澄闻言一愣。 “景容也看出来了,你刚才在笑他。”霍景宸补充似地道,“他会记恨的。” 沈澄无语,欲哭无泪。 二 霍景宸起身,往另外一边走,同时示意沈澄跟上。沈澄自然是从善如流,跟在对方身后,两人离开了客厅,走向走廊对面的另一个房间。从摆设布置看来,沈澄推断这里是饭厅,两人才刚坐下,就有佣人安静迅速地端了食物上桌。 现在也差不多是吃晚餐的时间了,沈澄闻到食物的香气,只觉得一阵饥肠辘辘。 “如果方便的话,一起用餐如何?”霍景宸客气道。 “当然,当然。”沈澄呆呆地回道。 “抱歉,今天特意让你跑了一趟。”霍景宸解释般地道,“景容经常得罪人,已经几乎是习惯了,必须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才行。” 所以霍景宸才特意请了霍景容看不顺眼的自己过来,又强逼他道歉,藉此给霍景容一个教训吗?沈澄心中这么想着,嘴上客气道:“没什么,不用这么客气,能为霍先生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原来如此。”霍景宸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你是指哪位霍先生?” 沈澄有些窘,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地用餐,沈澄一抬头,就见霍景宸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一时之间,心中略微有些尴尬。霍景宸的目光带着太多评估的意味,视线带来的温度也让人无法忽略,如果沈澄只对女孩子有兴趣的话,这样的视线决不会使他产生任何难堪的感觉,但事实偏偏并非如此,因此霍景宸的打量简直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开口打破这个窘境,“霍先生为什么一直看我?” 霍景宸在打量他片刻后,才泰然自若地收回目光,平淡道:“你确实长得很好看。” 沈澄心中一突,强自镇定道:“在这个圈子里,长相还只是第一道门槛,像我这样的人到处都是……霍先生真是谬赞了。” 霍景宸没有回应,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半晌后道:“是吗……” 沈澄不敢接话,心脏跳得飞快,也不知道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异常紧绷,直到用餐结束,霍景宸请司机送他回家,沈澄下了车之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不否认,霍景宸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跟这样的人有更多的接触、相处、乃至于交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连想都不愿想。幸而霍景宸也只是对他稍稍表露出一丝微弱的兴趣罢了,并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再说两人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往后也不可能再见面了。沈澄想到这里,也放下了心。 沈澄就此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万万没有想到,再见到霍景宸,居然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半个月后的某一日,沈澄受邀与同公司的新人姚紫菡一起出席某公司的新品发布会;虽然是与姚紫菡一起入场,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经纪公司这是要捧姚紫菡,所以才会让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与他搭档,出席这种场合。 姚紫菡虽是个新人,但其母是廿年前著名的玉女红星,声名无人不知,息影之后并未结婚,以未婚之身生下了姚紫菡,母女俩生得极为相似,都是清纯端庄的相貌,再加上其母在娱乐圈的人脉,难怪公司愿意一反过去的作风,转而力捧新人。 沈澄跟姚紫菡的关系不算热络,挽着对方让媒体记者拍完照后,便各自行动。姚紫菡大概是见到认识的人,很快就满脸笑容地过去打招呼,沈澄端着酒杯,无聊地站在角落。 虽然同样是工作,但是这种工作无疑是最无趣的一种,比录节目或者演戏都还要无趣,但是为了增加曝光率,章长碧对于找上门的工作几乎是来者不拒,沈澄又没胆量跟她唱反调,只好乖乖地接下这些工作。 “沈澄?” 沈澄一怔,回过头来,眼见一个中年秃头男子正满面喜色地朝他走过来,心中暗道不好,嘴上仍好声好气道:“真巧,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陈董。” 这位陈董,便是先前令章长碧对沈澄破口大骂的罪魁祸首。因为想要拿下对方公司的长期代言合约,沈澄先前也陪这位陈董吃过几次饭,只是这位陈董明显对他别有意图,早先还只是偶尔碰碰他的手或肩,吃点小豆腐,沈澄看在合约还有章长碧的面子上,起初便一并忍下来了。 哪里知道,陈董见他总是忍气吞声,于是愈发得寸进尺,不仅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地纠缠,变本加厉地骚扰他,有几次几乎都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甚至强行要他一起去旅馆房间“休息”,沈澄忍无可忍,最后终于翻脸,两人不欢而散;结果可想而知,合约没了,他也被经纪人章姐骂了一顿。 “好久不见了,沈澄。”陈董呵呵笑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吃饭?我跟你说,这一次公司有新的商品,还在评估代言的人选……” 沈澄在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依旧客气道:“陈董,多谢你的好意,可惜我最近忙着宣传新戏,恐怕没时间去做代言的工作。” “话不是这样说的,时间就像乳沟一样,挤挤就有了嘛。”陈董咧嘴一笑,露出口中一颗金牙,“我跟你说,你这样的年轻人最适合代言我们的商品了……”说着,一只手已经伸了过来。 沈澄猝不及防,被对方揽住了腰,闻到陈董浑身酒气时,他挣扎了起来,只是陈董力气意外地大,他挣扎了片刻始终难以挣脱,又不敢也不愿高声喊叫把事情闹大,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先生?” 救星来了! 沈澄回过头,正希望对方为他解围时,也同时怔住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霍景宸。被这个人看到自己被纠缠骚扰的画面,沈澄无端窘得脸上发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霍景宸淡淡瞥他们一眼,开口道:“陈董,原来你在这里躲着,尊夫人刚才还在找你呢。” 陈董一听这话,犹豫片刻,最终仍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沈澄,匆匆离开了。这陈夫人乃是有名的河东狮,也难怪陈董一听到夫人在找人,忙不迭地就放手走人了,竟然半刻也不敢多待。 沈澄松了一口气,将尴尬暂时抛到脑后,低声道:“谢谢你,霍先生。” “谢什么?”霍景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不是把陈董骗走了吗……”沈澄有些困惑。 “是真的。”霍景宸凝视着他,平静道:“你不知道?陈夫人今天确实来了。” 沈澄当真不知道这件事,听到这话,也只能应景地干笑几声。 两人沉默着,霍景宸没有要离开这个角落的意思,沈澄也不敢走,远远望着一片衣香鬓影,又喝了几口香槟,舌尖溢满一阵甘甜,却忽然有了几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感觉。 霍景宸离得太近了,近得沈澄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原来他抽烟?沈澄近乎失神地想道。 耳际忽然传来一句,“你怕我?” 沈澄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但仍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霍景宸淡淡道:“你很紧张。” 沈澄一窘,说不出话来,只好垂着头,过了一会才勉强找出一个理由与藉口,“刚才被霍先生看到那种场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那种事常常发生吗?”霍景宸微微皱眉。 沈澄一怔,“也不是,偶尔吧……” 霍景宸沉默了片刻,便直接道:“沈先生,如果你现在也是单身的话,有兴趣跟我一起吗?” 沈澄没想到霍景宸会这么直接地提出来,相较于惊喜或诧异,心头更多的还是一片茫然。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所谓的“一起”,并不是从一般人口中说出来的那种意思,也并不是谈恋爱或者交往的意思。 霍景宸这句话大概是在邀请他成为他的伴,陪他上床,或者陪他打发时间,只是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直白一点的人可能会直接把钱还有其他应得的好处甩过来,像做生意一样,把筹码都摆到台面上;霍景宸则是用这种含糊的说法表明心意,然而即使形式不同,但他们要表明的意思其实是一样的。 沈澄抿着唇,忍着心底翻涌起来的一股难堪,垂首低声道:“霍先生,我想你是找错人了,我最近忙着宣传新戏,恐怕没有时间……”这话跟他刚才好言拒绝陈董的台词一模一样,沈澄想到这点,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话别说得这么快。”霍景宸对他的拒绝似乎不以为意。 “霍先生,你对我大概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霍景宸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但很快又镇定地笑了一笑,“这种时候,我好像应该稍微提出一些好处用以诱惑你?”他顿了一下,坦然地自嘲道:“抱歉,我不常做这种事,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有意冒犯你。” 沈澄摇了摇头,虽然说不上感激,但对于这种明白坦荡的作派倒也并不反感,至少霍景宸不会像陈董一样强人所难,光是这点,就已经让他松了口气,这个圈子里多的是像陈董那样仗势欺人的人,但也有霍景宸这样的人,即使一言不合,也不会勉强逼迫,宁愿好聚好散。 因为松了口气,沈澄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思,“霍先生,以你的身份来说,不该直接提出这种要求吧?一般不是都会请助理或者其他人代为转达,同时顺便送上钻表或金卡利诱的吗?” 霍景宸没有因为这个玩笑而不快,反而笑了笑,配合地回道:“真是不巧,我的秘书刚好正在休假,我只好亲力亲为。” 沈澄看到对方泰然自若的神情,忽然就感到一阵平静,心中原本翻涌着的情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望着霍景宸,一直压抑着的困惑终于在此时浮出了水面,几乎没有多想,那个问句就自然地从喉咙里滑了出来,“霍先生,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我呢?” 霍景宸好像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微微一怔。 沈澄继续道:“我们并不是特别熟悉,你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景宸直接打断了他,“你很适合穿围裙。” 陡然收到一句赞美,沈澄有些尴尬,脸上一阵发烫,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心的惊诧与难以置信。居然是围裙?霍景宸竟然收看了他的那档料理节目!沈澄心中骇然,又有些想笑,于是最终只能神情古怪地僵立在原地。 “还有,我看得出来,你并不讨厌我。”霍景宸若无其事地道。 这话一出,对沈澄而言却是石破天惊,他浑身一阵僵硬,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耳根发烫,勉强压抑着慌乱,结结巴巴道:“霍、霍先生,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不是误会……” 霍景宸神情平静,拿出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了沈澄。沈澄出于礼貌并未拒绝,看了一眼名片,倒是有些惊讶。这明显是用于私人的名片,上头印的也不是公司职衔一类的字样,而是一串数字,显然是霍景宸的私人号码。 “这是……”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就告诉我。”霍景宸彷佛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慌乱,沉着地道。 沈澄紧紧捏着那张名片,觉得手中满是冷汗,只是表面上仍勉强笑了一下。 霍景宸大概是还有别的要事,很快就走了。沈澄心中既松了口气,又感到一阵疲惫,简直连跟人应酬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姚紫菡与旁人聊得正开心,他找到小桐,藉口身体不适,匆匆让小桐开车载他离开了。 回到家中,换下了身上的正装,他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那张如烫手山芋般的名片还在衣服口袋内,沈澄将名片拿出来,随手一搁,毫无自觉地露出了一个苦笑。在这个圈子里,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只是沈澄从来不曾放在心上,毕竟这些潜规则或者交易也不是到了他才有的,却没想到,原来时至今日,这种事情还能让他感到难堪。 要是答应了,大概就能与霍景宸相处一段时间,等对方腻了这段关系,两人便好聚好散。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沈澄很明白,霍景宸是那种注重脸面的人,不会死缠烂打逼迫他答应这件事,但正是如此,反而让他开始有些犹豫。 沈澄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忽然回想起霍景宸身上的气息,还有那只手将名片递给他时,彼此手指无意间的碰触,一时之间脸上愈发烫热,心中无端生出几分躁动,又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只能将脸埋在枕头中,烦闷地翻了个身。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但是因为个性迟钝,又不曾遇过令自己心动的对象,所以至今都还没有谈过恋爱……说出去大概会被当成千古奇闻,不过他确实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过任何对象。 霍景宸这个人之于他,用棒球术语比喻的话,就是正中好球带。 年纪刚好,体格刚好,长相刚好,连那种不疾不徐泰然自若的姿态都完全符合他喜欢的类型。对沈澄而言,这真是非常尴尬的一件事,虽然他对霍景宸稍微有些动心,不过对方只是想要包养他,并没有要发展任何多余感情的意思。 所谓的自作多情,大概可以用在这里吧。他怅然若失地想道。如果霍景宸对他也有一点点心动——但凡有一点点——都不会直接开口提出这种要求,不过现在事情也很明显了,霍景宸对他有一些兴趣,但那些兴趣没有多到愿意跟他培养感情的地步,就只是这样罢了。 沈澄拿起那张名片,想要丢到垃圾桶内,又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把名片放进去,又猛地关上。 ……就当作是留个纪念吧。他想。 出于公司决定力捧新人的缘故,沈澄也被找去谈了一次话。 最近新剧的宣传暂时告一段落,姚紫菡作为新人,在这部电视剧里也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沈澄作为共演同一部电视剧的同公司前辈,相当荣幸地被选为姚紫菡的绯闻对象。 因为只是打打擦边球,制造一些话题见报,又能增加沈澄的曝光率,所以章姐答应得相当爽快,沈澄对这件事没有太多感想,只当成是工作的一环,按照章姐的指示,在夜晚来到约定好的地点。 经纪公司事先已经联络好相熟的周刊记者,他们两人只要在街上碰个面,稍微做出些亲密的模样就行了,沈澄等人等得无聊,索性望着旁边的珠宝店橱窗,打量着那些闪闪发亮的宝石与饰品。 “你在看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澄回头一看,姚紫菡穿着低调,戴了副粗框眼镜,神情有些好奇。他没多想便随口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别动。”眼看他要转过身,姚紫菡出声叫住他,“现在有人在拍照,在这里待一下再离开。” 沈澄一听,立即明白过来,也知道记者大概在哪个地方摄影,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方位,不至于全然背对着后方,让人至少可以拍到他的侧脸。 姚紫菡目光望着橱窗内,小声道:“这一次真是麻烦你了,沈哥。” “没什么,都是工作。”两人不熟,沈澄也答得客气。 姚紫菡大概是想找些话题,便指着橱窗里的宝石项炼道:“看起来真漂亮,要是我也买得起就好了。”她语气中不乏羡慕。 沈澄看了一下品牌,不确定地道:“我记得这个牌子有赞助我们公司……” “赞助归赞助,可以的话,还是想要自己买啊。”姚紫菡不以为然,“只有到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才算真正得到,其他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就算一时戴在身上,最后也是要褪下来还给别人的,那样就没意思了。” 沈澄若有所思,“这么说,即使有被赞助的机会,你也不接受吗?” “不,我会接受啊。”姚紫菡答得飞快。 “这跟你刚才说的矛盾了。” “不矛盾,这是两回事。”姚紫菡望着项炼,目光沉迷,“如果有一条昂贵的项炼,你目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买到手,又有机会让你戴上它,就算之后把项炼褪下来还给赞助商的时候会很难受,但是当你戴着项炼的时候,那种快乐满足的感觉依旧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吗?” 沈澄没有说话,顺着姚紫菡的目光望向那条项炼,半晌,忽然道:“你买到你喜欢的那条项炼了吗?”他说完这句话,立即就有些后悔了;交浅言深,不外如是。 姚紫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秀美的脸上重新摆出了笑容,轻巧地换了话题,“好了,我想也差不多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去吃点宵夜怎么样?” 沈澄有些意外,“宵夜?我以为女明星都需要节食……” “我不用。”姚紫菡笑着道,“我每天都有抽出时间慢跑,就算偶尔吃一次宵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说说笑笑,走向了一间著名的小笼包连锁店,吃完了宵夜,沈澄开车送姚紫菡回家,之后才独自回家。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到姚紫菡说的那些话,一时之间,却是苦笑了一下。 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付得起代价的;更不要说,那条项炼很可能已经有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沈澄回想起自己初次见到霍景宸那一天,两人握手时,他第一眼就注意到霍景宸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第二眼则注意到,对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造型简单的戒指,可能是婚戒,也可能不是,以霍景宸的年纪而言,两者都有可能,但是霍景宸不像是会戴着无意义装饰品的人。 夺人所爱不是沈澄的作风。 所以那张名片,往后也只能一直躺在抽屉中了。 三 类似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几次,这个绯闻炒得人尽皆知,沈澄不算太红,但这几年来都没有桃色新闻,陡然跟同公司的新人传出绯闻,一时之间,媒体彷佛都抓紧了这个话题,还在杂志上列出他这些年有过暧昧的女明星,又从美貌、身家、体型还有知名度各个层面一一比较,然后在胜者的名字前画上一个代表胜利的小小皇冠。 ……其实那些暧昧对象都是公司安排的啊。沈澄想道,媒体那边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只是为了炒热这个绯闻,新闻稿刻意写得耸动煽情,又将几段恋情的始末含糊带过,生生把沈澄写得像是个只玩暧昧不愿负责的男人,毕竟他这几年来从来没有正式公开过的女友。 在他们为了制造绯闻而在深夜的酒吧碰面时,姚紫菡彷佛有些心不在焉,沈澄也没多管闲事。他不喝酒,待在这种地方也只是喝些苏打水,虽然是做戏,但毕竟还是会见报,万一当真喝醉了也不太好。 过了一会,姚紫菡露出了微妙的神情,望着沈澄背后的某一处。 沈澄喝了一口柠檬苏打水,无聊地道:“怎么了?” 单独见了几次面后,他们也渐渐熟悉起来,比起先前连话题都找不到的情况要好得多了。虽然彼此是年龄恰当的独身男女,不过沈澄明白,他与姚紫菡之间,完全不曾撞出异性接触可能产生的火花,倒不是说姚紫菡跟他一样只对同性感兴趣,不过沈澄觉得,她或许已经心有所属了。 “那边有人一直在看你。”姚紫菡有些困惑。 “大概是认出我了吧?”沈澄不以为意,往姚紫菡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姚紫菡摇了摇头,茫然道:“可是我觉得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好奇怪……”她说完,突如其来低声笑了起来,慵懒地半趴在桌上。 沈澄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对劲,用手在姚紫菡面前晃了晃,对方连目光都有些迷茫,他这才察觉,姚紫菡或许是有些醉了。 毕竟是女孩子,沈澄不方便去扶她,便拿出手机,直接通知姚紫菡的经纪人来接人,过了片刻,原本就在附近的经纪人便来到他们的座位,先是向沈澄道歉,接着就将半醉的姚紫菡搀扶起来,付了酒钱后相偕离去。 沈澄又坐了片刻,正想起身离开时,有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霍先生?”他失声道。 霍景容身上带着一丝淡淡酒气,脸颊也有些泛红,只是神情还是一如以往,不太高兴的样子。那双浓眉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凶狠,毫不客气地道:“你在这里约会啊?” 沈澄一怔,随即道:“这是我的私事,应该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虽然诚实地回答也无所谓,反正不少人都知道这只是在炒绯闻,但是霍景容的态度让他一点也不想合作。 “哼,随便你。”霍景容一边说,一边又抓起沈澄手臂,不快地命令道:“快点跟我过来。” 灯光昏黄的酒吧内,沈澄抬起脸,顺着霍景容的目光一瞧,不远处的角落,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手上端着酒杯,喝的大概是威士忌或龙舌兰一类的烈酒。沈澄瞧着对方冷峻的侧脸,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而霍景容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催促道:“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沈澄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道:“不,霍先生,请你放手,我还有事必须得走了……” “我不管。”霍景容的力气很大,扣得他手上隐隐作疼,嘴上不耐烦地道:“你先过来一趟再走,要不然我没办法跟他们交差。” 他们?他们……是指谁? 被霍景容一路拖到位于角落的座位,沈澄才发现,除了霍景容之外,这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霍景宸,另一个是不认识的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相当斯文。不等沈澄说话,那个陌生人就开口道:“我是霍景宜。” 沈澄一听就明白了,霍景宸是长子,霍景容是幼子,霍景宜大概就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他有点尴尬,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自我介绍道:“我是沈澄……” “我知道。”霍景宜笑了笑,“我听过关于你的事情。” 沈澄有些困惑,不知道对方口中指的事情,是被霍景容连累的那件事,还是霍景宸有意包养他的那件事……他虽然感到好奇,但也并未傻得把这些话都问出口,只是礼貌地颔首,接着对一旁的霍景宸道:“又见面了,霍先生。” “这里有三位霍先生,你到底在跟谁说话?”霍景容不耐烦地道。 沈澄一窘,并不回答,自顾自道:“遇见你——你们,真是巧合……不过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晚,明天还有工作,也该走了……改天再见。”他才说完那句改天再见,正要转身离去,手腕就被扣住了。 不是霍景容,当然不会是霍景容。 霍景容不可能用这么克制的力道握住他的手腕…… 沈澄僵在原地,感到一阵无措。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温度很热,力道不大,但却反而让人不敢用力挣脱。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害怕霍景宸,而霍景宸一个字也没说,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琥珀色的酒精,终于放下杯子,抬眼望向他。 那张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情,甚至有几分不苟言笑的意味,沉黑的眼眸直直望着他,不像是命令,而只是纯粹地凝视着他。沈澄心口一阵微疼,说不出为什么,他明明一滴酒都没喝,维持着全然的清醒,却连被轻轻握住的那只手都抽不出来。 “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霍景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近乎蛮横地道:“又不是叫你过来罚站的,还要别人开口请你坐下吗?” 沈澄心中有些为难,低头望向霍景宸,而霍景宸什么也没说,只是往沙发的内侧微微一让,腾出了一个位置。沈澄心底苦笑,索性便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望着眼前这三人。 霍景宸看了霍景容一眼,霍景容一脸莫名其妙,但却在相当短暂的时间内心领神会,抬手往空着的杯子里夹了些冰块,拿桌上的酒瓶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推到了沈澄面前,不耐烦道:“喝吧。” 沈澄原本就不打算喝酒,但是这杯酒不喝却会得罪霍景容,他摇了摇头,正想委婉地拒绝,就听霍景容不悦道:“你来酒吧不是来喝酒的吗?难不成,只有我倒的酒不能喝?” “不是。”沈澄连忙否认,尽量客气道:“我平常不喝这种烈酒,酒量也不好,真的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霍景容一脸压抑不住的怒色。 霍景宸即时地打断了他,“景容,够了。” 霍景容不服气地闭上嘴,又看了霍景宸一眼,把剩余的话吞回喉咙里,愤然起身往吧台的方向走去。霍景宜笑了一下,却起身跟着过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临走前,别有深意似地望了沈澄一眼。 “抱歉,他脾气不好。”霍景宸平静道。 沈澄有些走神,愣愣道:“不,没关系的。” 两人陷入了让人无措的沉默之中,沈澄低着头,既想起身告辞离开,又提不起开口的勇气,整个人紧张极了,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真的不喝?” 沈澄知道对方指的是那杯烈酒,便老实道:“嗯,我酒量真的不好。” 霍景宸低低笑了一声,拿起霍景容倒的那杯酒啜了一口,似乎有些遗憾地道:“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沈澄呆呆道。 “平常不喝酒的人,喝醉的时候一定很有趣。”霍景宸好像有些醉了,连神情都多了一丝散漫,“你喝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哭吗?还是会抱着别人不肯放手……又或者,会做一些平常不会做的事?” 谈到这个话题,沈澄有点尴尬,但仍诚实回答:“我不知道,不过听别人说过,我喝醉的时候很难搞……” 霍景宸若有所思,又一次问道:“真的不试一次?” 沈澄一怔,看出了对方目光中隐约有一丝期待,出于某种他自己也不能解释的冲动,他几乎不曾迟疑,就伸手接过了霍景宸手上的酒杯,瞪着琥珀色的酒精,迅速地喝了一大口。 酒精顺着舌头滑入喉咙,接着进入食道,沈澄皱着眉,忍着不要咳嗽。毕竟是烈酒,一入喉就如同燃烧起来一般,热辣辣地烧灼着他的口腔与喉咙,过于刺激的感觉令他滋生出一股不太舒服的感受。沈澄把口中的酒精咽下去,又随手拿一旁的水杯喝了半杯水,权当作漱口,备受刺激的喉咙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他有几分后悔,又有些自暴自弃,最终放下酒杯,垂下了头。他很明白,自己拒绝霍景容的时候毫无任何犹豫,心中连一丝愧疚都没有,但是面对霍景宸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着实很难按照理智行动。 ……对了,刚才这个酒杯碰过霍景宸的唇,也算是间接接吻啊。沈澄苦中作乐地想道。 “我发现自己好像错了。”霍景宸用思索着什么一般的眼神打量着他。 “什么意思?”沈澄抬眼,困惑地瞧向对方。 霍景宸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彷佛故技重施似的,柔声问道:“真的不肯答应那个邀约?” 沈澄一怔,苦笑着道:“我看起来像是迫切地想当第三者吗?” “不,你看起来很怕我。”霍景宸答得流畅,“怕得不敢尝试挣脱我的手;明明有胆量拒绝景容,却不拒绝我。” 不是害怕,是害怕被讨厌——不过反正也没有说实话的必要,沈澄心安理得地岔开话题道:“这个圈子很乱,如果我想对这种事有兴趣的话,以前就答应别人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跟有妇之夫纠缠,只会惹上更多麻烦。” “我没有结婚。”霍景宸平淡地道,“手上这个……只是未婚妻给的东西。” “那……”沈澄有些讶异,不过这种情形其实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说是未婚妻,不过也只是我父亲安排的婚约对象。她现在在美国留学,在那边也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霍景宸语气淡然,好像只是谈及一个认识的人,对于未婚妻在外另找男友的事根本毫不介意。 沈澄想了想,斟酌着道:“你们……各玩各的?” “本来就没有一起玩过。”霍景宸答得简洁,又喝了半杯酒。 喝得这么快,大概是醉了,或者已经半醉了。沈澄才想鼓起勇气起身告辞,就觉得肩头一沉,一个重物压在他的左肩上,有什么东西搔到他的颈侧,有点痒。那明显是霍景宸的头发,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他感到耳根一阵发烫。 “霍先生?” “抱歉,让我靠一下。”对方的嗓音略微沉闷,淡淡的酒气顺着话语传了过来。 炙热的气息犹在耳际,沈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陡然与对方靠得这么近,与其说是惊喜,其实更像是惊吓——霍景宸彷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紧绷与惶然,甚至还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一蹭。 这个人肯定是醉了。 明明对于这个事实了然于心,但沈澄却忍不住往身旁瞧了过去,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找出一丝藉酒装疯的痕迹,然而不是他的观察力太差,就是霍景宸的演技太好,那种连目光都带着一丝不自觉茫然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假装的。 沈澄如在梦中,理智不知道被抛到哪个角落去了,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喂,你在对我哥做什么。”霍景容的声音冷冷地从一旁传来。 沈澄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立即收回手,压抑着尴尬解释道:“霍先生……好像醉了。” “这不是废话吗,谁都看得出来他醉了。你在对喝醉的人做什么?要欺负他还是要对他做什么,好歹得等他酒醒啊。”霍景容不太满意地道。 欺负?对他做什么? 过了片刻,沈澄才迟钝地意会霍景容要表达的意思,最终面红耳赤地愣住了。 “脸红什么啊。”霍景容悻悻地嘟囔道。 “你说话太直接了。”一旁的霍景宜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转头就对沈澄客客气气道:“我们还有事,这就先走了,大哥拜托你了,送他回家还是带他去哪里都可以,随你高兴。” 沈澄一愣,连忙道:“不,我跟霍先生不熟——” 霍景宜只是一笑,也不管他说了什么,拉着一脸不快的霍景容迳自离开了酒吧。沈澄僵在原地,感觉依偎在自己肩上那个人又动了一动,浑身的热气与酒精味道令人无法忽视,更不要说,彼此亲密相贴的地方传来一股被熨贴的热意,叫人几乎手足无措。 他平常总是神情平和,未语先笑,这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霍景宸真是卑鄙。沈澄想道。因为发现他无法坚决的抗拒他,所以霍景宸才用这种手段刻意地亲近他,再加上霍景宜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自己又不敢真的翻脸,现在才陷入了这样的窘境。 “不用管我,你走吧。”霍景宸低声道,“别听他们胡说……”他说到这里,终于用手臂支撑着身躯,离开沈澄的肩膀,转而靠到椅背上。 “但是……”沈澄一瞬间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当真要放过他,思绪繁乱不堪,不免有些犹豫。 先前被依靠的地方失去了温度,渐渐冷了下来,沈澄正想顺着霍景宸的话告辞,就见对方放下了酒杯,起身往别的地方走去。虽然大概是醉了,但是他的步伐相当稳健,沈澄也放下了心,正想离开时,就见一个打扮得相当时尚的少年叫住了霍景宸,两人在吧台处攀谈起来。 从交谈的样子看来,这两人原本是不认识的,霍景宸面上神情平淡,少年说了几句话,他偶尔才回一句话,态度并不热络,但是对方却显得相当热情,一再拉短彼此间的距离,霍景宸也没有拒绝,于是少年更加放纵,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只差一点,整个人就几乎都要黏到霍景宸身上。 沈澄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都僵硬起来,有如石块,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刚才还依偎在他身边,醉得意识模糊不清的人,现在却已经去了别的地方。霍景宸今晚会跟这个少年上床吧,肯定会的。沈澄也是男人,当然看得出少年热情态度下昭然若揭的渴求与欲望,而霍景宸虽然并不热络,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回绝或婉拒的意思。 一想到这件事,他便觉得相当不是滋味。 霍景宸宁可跟别人一夜情,却开口要出资包养他。这之中的差异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然而,在他回过神来之后,视线就对上了霍景宸无意间瞥来的一眼,顿时怔住了。 霍景宸瞧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遗憾,但又有几分释然,彷佛并不执着于沈澄,纵使对他有兴趣,但也还在合理而可以克制的范围内,所以霍景宸决不会强行逼迫他答应那个邀约,被拒绝了两次,也就理所当然的放弃了,不再纠缠于他,反正也不是多么喜欢的对象,所以即使放弃也说不上多么难受。 这种简单俐落的态度让沈澄非常火大。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走了过去,来到了霍景宸与那个少年的身旁。 “怎么了。”霍景宸语气平稳,态度客气周到,“醉了吗?我请人送你回去吧。” 对方说话的语气再客气礼貌不过了,就像面对着一个认识但又不熟悉的对象一般,彷佛刚才靠在沈澄肩上休息那件事从未发生过,霍景宸维持着完美的仪态,态度良好无可指摘。 “我没醉。”他忽视心头略现苗头的怒火,甚至勉强露出一丝惯常的平和微笑。 霍景宸来不及说什么,一旁的少年就已经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相当有危机意识地开口道:“你找他有什么事?我们已经约好了。” “我……”沈澄一时语塞。 对方说得对,他明明没有事情要说,却又刻意过来搭话,到底是为什么?他又想跟这个人说什么…… 少年上下打量沈澄一番,毫不掩饰不屑地道:“没事的话你可以走开吗?不要打扰我们。” 霍景宸放下酒杯,皱眉对少年道:“别这样。” 他面无表情,语气淡然,然而少年一听,却像是被训斥了一番,先是诧异,接着立刻露出了幼犬竭力讨好主人似的神情,嗓音绵软兼而低声下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我去旁边等你。” 因为少年识趣的言语与知错能改的态度,霍景宸伸出手,算是奖励一般地揉了揉少年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少年立刻高兴地露出笑脸,依依不舍地去了吧台角落坐下,乖巧地等待霍景宸。 沈澄全程旁观,一颗心冷到了极点。 过了片刻,他压抑着难堪与紧张,低声道:“我……就不行吗?” “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强人所难。”霍景宸答得温和。 “不是那个意思。”沈澄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底那座压抑的火山彷佛突然爆发了似的,滚烫的岩浆不断溢出,将他剩余的理智与思绪都烧得干干净净,他口不择言道:“我是说,如果只是要找一夜情,我不行吗?” 霍景宸答得毫不犹豫,“不行。” 沈澄一愣,下意识道:“我长得比他好看……”他指的是那个主动向霍景宸搭讪的少年。 霍景宸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那个。”他顿了一下,终究低声道:“我不是一个好情人,这点你不明白,也没有明白的必要。我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偶尔也想要有人陪着,那种银货两讫的方式比较适合我,并不是刻意冒犯你,你不愿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不会为此记恨你,也不会一直惦记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沈澄闻言,忍着气问道:“那刚才那个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他明知自己的话十分咄咄逼人,近乎无理取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足够热情,我也不讨厌他这样的人……”霍景宸说得含蓄委婉,但话语之后隐含的意思,没有人听不出来。 沈澄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道:“那就……把我也当成一夜情的对象,不可以吗?” 霍景宸没有回答,但是他的姿态已经完全表示了拒绝。沈澄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霍景宸大概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沈澄对情事相当生疏,是个不会玩、也玩不起这种游戏的人,所以宁可对他提出那种银货两讫的邀约,也不愿意与他一夜情。 虽然道理上可以理解,也不能说这种态度有什么错,但沈澄却仍感到一阵怒火夹杂着委屈气愤在心底迅速地延烧,最终烧成了一片燎原之火。 “沈先生,你——” 霍景宸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沈澄已经冲动地伸手拉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扯,当着众人的面,近乎挑衅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四 ……现在想起来,虽然只喝了一口烈酒,但自己那时绝对是喝醉了啊。沈澄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在心中抱头痛哭。 章长碧瞪着他,冷冷道:“你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又干什么去了?” 沈澄无话可说,无从辩解,像被主人斥责的小狗一样可怜地垂着头,竭力博取对方的同情与心软。一旁的小桐看惯了这样的场面,打圆场道:“反正这件事也被压下去了,章姐别生气了啦。” 章长碧哼了一声,“我让你去酒吧,是去跟姚紫菡传一传绯闻,顺便博些版面,增加曝光率,可没有让你去闹出丑闻!更不要说,那些酒吧里的照片还被数字周刊的狗仔队拍下来了,要不是霍先生及时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你现在还有机会坐在这里吗?”她说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 她一提及霍景宸,沈澄脸色又青又红,简直无地自容。 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先是他强吻了霍景宸,接着强行拉着人离开酒吧,再接下来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霍景宸让司机开车,顺手把他拉上后座,吩咐司机先送他回家,但是沈澄却缠着霍景宸不肯放手,而霍景宸并没有比他清醒多少,发生一些类似于酒后乱性的事情,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澄想起自己昨晚在车子后座上,不顾司机在前面开车,一边胡乱地亲着霍景宸,一边昏昏沉沉依偎在霍景宸身边的情景,觉得自己的羞耻心肯定都在那时候消失了。 所以,后来邀请霍景宸登堂入室,两人甚至没到房间内,就在玄关处急切地纠缠在一起……只是霍景宸还保有一丝理智,除了接吻,并没有做出其他的事情,最后把他送到房间内就离开了。 然而,沈澄今早醒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颈项上留下的吻痕,就明白那不是个春梦,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明明霍景宸并不愿意,他还一直纠缠……沈澄羞愧得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即丧失记忆,省得被这些火热又不堪的回忆一再折磨。 更糟的是,今天还有工作。 沈澄沉着脸,想起接下来要上通告,跟霍景容一起宣传新戏,去录一档相当热门的谈话节目,就沮丧得像是被狂风骤雨打过以后蔫掉的植物一般,连挺直背脊的力气都流失得一干二净。 “你这是什么样子?快打起精神来!”章长碧不留情面地喝斥道,“等会还要去上通告,到时候会有记者在场,你没忘记自己该说什么吧?” “我知道。”沈澄闷闷地道。 根据章长碧话语间透露的讯息,霍景宸出资把他们昨晚在酒吧接吻的照片买下来了,这点让沈澄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如今大部分的媒体都还在他与姚紫菡的绯闻上做文章,回答记者提问也需要一些技巧,比方说欲盖弥彰,或者岔开话题,反正愈是若无其事,他们愈是觉得真有其事,写新闻稿时也会往观众喜欢的方向揣测,这样才算得上一场好戏。 化好妆后,沈澄来到摄影棚,在沙发一角坐下。 霍景容已经先他一步抵达,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大概在玩游戏吧。沈澄没有看他,也没有攀谈叙旧的兴致,沉默地坐在原处。导演那边似乎还在商量什么事,一时半刻也还没有要开始录影,沈澄感到一阵轻微的头痛,眉头皱了起来。 “宿醉?”霍景容没有看他,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沈澄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我酒量本来就不好。” “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霍景容语气古怪,有种异常微妙的感觉。 “啊?”沈澄一头雾水。 “别说你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了。”霍景容抬起眼,打量着他。 沈澄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偏偏霍景容完全不看他的脸色,自顾自道:“照片我也看到了,你挺大胆的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忍无可忍,沈澄终于开口打断他,“你弄错了,霍先生。” “什么意思。”霍景容抬眼望他,有些困惑。 “其实我弄出这些事情,都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沈澄诚恳地道,“你跟霍景宸长得太像,我喝醉了,还以为我亲的人是你——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啊!” “够了。”霍景容一脸厌恶地打断他,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又反感的神色,“别说这种话,好恶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而且你的演技那么烂……装都装不像。” “那你也别说那件事了。”沈澄瞧着对方不快的神色,心中满溢着报复的快乐。 两人沉默下来,过了片刻,霍景容才轻轻哼了一声,埋怨道:“你这算什么?敢做还怕别人说。” 沈澄想到昨晚有过的那些吻,还有霍景宸有力的拥抱,不禁一阵脸热心跳,但仍不动声色道:“那只是一场意外。” “是——吗——”霍景容态度敷衍,显然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说词。 沈澄闭上嘴,干脆就不说话了。 虽然可以推托是酒精的错,只是一场意外,可是沈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霍景宸回应他的吻时,自己确实是相当愉快的,而且贪心地想要更多。偏偏霍景宸不愿意顺势而为,沈澄也无计可施,到了现在,就只能自欺欺人地把一切都当成一场意外。 他完全没办法否认,昨晚两人拥抱时,有一瞬间,他完全无力抗拒,简直想同意霍景宸那个关于包养的邀约。过了一晚,酒精的效力过去了,他恢复了清醒,虽然懊悔,却又隐隐庆幸自己并未答应那件事。 只是,他偶尔也会想像,万一答应霍景宸的话,事情又会怎么样呢? 大概就像这圈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吧,空出所有工作以外的时间留给金主,除了上床以外,也要陪着金主去渡假或者旅行,用尽各种方式讨好金主,藉以换取更多的工作机会,或者房子车子之类的实际报酬,等金主对这段关系厌倦之后,便识趣地不再纠缠。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算太差。如果他能满足于卖身得到的报酬,并且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原则,那么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他有自信能做好这份工作。 只是,事情跟想像永远不在同一个层面之上,他对霍景宸确实有几分好感,也或许远不止是好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无法若无其事地舍弃自己的尊严人格,选择履行银货两讫的契约。 如果真的答应了他,往后两人分开,在霍景宸的心中,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曾经为了利益而出卖身体的人吧?他本来就不是多么出色的人,因此,即使只是一点点也好,他不想在霍景宸面前露出任何狼狈或难堪的模样。 过了几个月,沈澄开始了一部电影的拍摄工作,在电影中扮演男配角。他已经不想去数这是第几次扮演配角了,反正数也数不清,这是大约半年前就敲定的工作,只是因为男主角与女主角都一直没被敲定,所以才拖延到现在。 在开镜记者会之前,沈澄才知道,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已经确定是霍景容,女主角是姚紫菡,都是认识的人。之所以大胆启用新人,很大程度是因为姚紫菡那位二十年前红极一时的明星母亲愿意降低价码在这部电影里演出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想到要跟霍景容一起拍电影,沈澄感到压力有点大。 这个工作不可能推掉,但是霍景容让他感到有些烦闷,倒不是说霍景容不好相处,其实除了脾气不好以外,霍景容并不是一个坏人,就像坏脾气的猫一样,只要态度耐心加上顺毛摸就好了;只不过,看到霍景容那张脸,沈澄总是会想到另外一个人,这就不太好了。 其实沈澄与霍景宸并不熟悉,算来算去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他完全没有必要一直惦记着对方,但是在酒吧那晚过后,那种微弱的好感因为亲密接触彷佛一下子增强了不少,沈澄觉得自己果然也是男人,男人都是禽兽,那天晚上火热不堪的纠缠,光是回想都能令他口干舌燥。 霍景宸的味道很好……其实沈澄也没有过别的经验,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就是直觉地认为那样很好,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烟草与酒精的味道,亲吻的时候意外地粗鲁,霍景宸那晚似乎有些失控,虽然后来适可而止地踩了煞车,但在那之前,那种几乎要把他咬碎了吞下去的吻简直让人不能细想,一想就要脸上发烫。 “你知道吗,别人都在说你暗恋我。”一旁的霍景容看他一眼,冷冷地道。 沈澄闻言,差点把口中的红茶喷出来,“你在胡说什么!” “你没发现吗?你常常看着我的脸发呆。”霍景容不悦地道,“我对你喜欢谁没兴趣,但也不想被当成替代品。” “我没有。”沈澄赶紧解释,“那个,只是一时……情不自禁……”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尴尬,如同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只能窘迫地低下头,别开目光。 “你就这么喜欢他。”霍景容哼了一声,质疑道:“怎么想都不对劲啊,我比他好看,比他年轻,你为什么没有看上我?” “呃……”沈澄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要打击他的自尊心,“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对象。” “好吧,还算情有可原。”霍景容面色稍霁,语气和缓了一些,“不过我是说真的,不准一直看我,而且你看一看还会发呆脸红,是迫不及待想跟我传绯闻吗。” “不是!绝对不是!”沈澄当机立断地否认道。 这几个月以来,因为电影拍摄的工作而来到了外县市的山区,两人一起住在旅馆里,有不少对手戏,需要经常对台词,又没有什么年龄相近的朋友,于是他们也从陌生而逐渐熟悉,休息的时候经常一起打发时间。 目前来说,他与霍景容的关系大概可以算是朋友了吧……沈澄这么想道。虽然霍景容对他有诸多怨言,说话口气也不太好,但是休息时总是会主动来找他,像坏脾气的猫一样,一边用爪子挠人,一边霸占别人的座位,还顺理成章地指使人,偏偏却不显得讨人厌。作人作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挺成功的。 对沈澄而言,脾气不好却生性率直的霍景容,一点也不难相处。 “既然喜欢他,干嘛不答应他。”霍景容迟疑了一下,“我又不会看不起你。” 谈及这个话题,沈澄已经能平静地道:“谢谢你,不过我有我的考量。” “随便你吧。反正想谈恋爱的话,找他是不可能的。”霍景容嘟囔。 “为什么?”沈澄奇道。 “我从来没看过他谈恋爱。”霍景容抬眼,斩钉截铁道:“他对谈恋爱不感兴趣。” “是吗……” 沈澄有些怅然,又觉得这个答案其实相当有道理。霍景宸反正都已经有了缔结婚约的对象,再过几年大概就要结婚了,以他那样的家世而言,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商业联姻,在这种情况下,霍景宸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几个月以来,他不曾再见过霍景宸,也没有联络对方,想来霍景宸现在可能已经找到了更有兴趣的对象也说不定。 到了现在,沈澄已经能心平气和看待自己的感情,并且尝试着不再去想霍景宸的事。其实他根本不了解霍景宸,也不懂对方想要什么,只是一厢情愿地对霍景宸产生了好感,又冀望能得到回应;而霍景宸不回应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但几日后的夜晚,在旅馆门口意外见到霍景宸时,他却发觉自己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你……”他愣住了。 “好久不见,沈先生。”霍景宸态度客套又不失礼貌,“我出差路过,顺便来看看景容。” 原来是来探班的。沈澄想道,同时回答:“他现在不在。今天工作结束了,刚才导演找他有事……大概要过一下才会回来。” 霍景宸不明显地皱了下眉,似乎有点困扰。 “要到我房间里等吗?”鬼使神差,沈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问出这句话。 霍景宸微微一怔,接着笑了一下,“那就打扰你了。”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沈澄领人上楼回房间时,有些恍惚地想道。 房间冰箱内只有罐装咖啡还有红茶,询问过霍景宸的意思后,沈澄将一罐咖啡摆到了霍景宸面前。霍景宸一看到咖啡罐子就笑了,“你很怕苦?”那是一罐号称含乳量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拿铁,而且显而易见非常甜。 沈澄有点不好意思,“将就吧,我只有这个。” 两人谁也没说话,沈澄感到有些尴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在昏暗的灯光下拥抱接吻,现在却像两个刚好知道彼此名字的陌生人一样,连谈论天气都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沈澄犹豫了一下,抬眼望向霍景宸。 霍景宸也正好望向他,过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不要摆出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沈澄困惑。 “我已经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忘记了,你也应该这么做。”霍景宸平静地道,“还有,你脸红了。你真的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亏你还是个演员。” 沈澄万万没想到霍景宸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一阵发烫,简直无地自容。不管是自己无意识的情感流露,又或者是已经烂到没有任何退步余地的演技,这两者都是他心中的隐痛,霍景宸说得如此直接,他反而不能再逃避。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故意挖苦我吗?”沈澄笑了笑,自嘲道。 “不是。”霍景宸喝了一口咖啡,迅速皱起眉,放下了咖啡罐子,“把话说清楚也好,那天晚上我有点醉了,你也是……” “抱歉,还有谢谢。”沈澄垂着头,低声道:“那天晚上真的给你添麻烦了,从各种层面来说都是……”不仅纠缠对方,而且还被拍到照片,最后也是霍景宸解决照片带来的麻烦,无论如何,沈澄都欠他一句道歉与感谢。 “不用客气。”霍景宸不以为意。 “真的不要我以身相许感谢你吗?”他强自镇定地开了个玩笑。 “不。”霍景宸答得简洁,又想了想,“这样不好。” 对方不说没必要,也没说不想要或不愿意,只说了不好……究竟是哪里不好……是他的感情,还是他的存在本身,又或者是这种关系将会带来的麻烦?沈澄想问,但又问不出口,只能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根本不了解这个人,但却深受对方的吸引,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沈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但是偏偏霍景宸在这时出现在他面前,这几个月的努力完全功亏一篑。 真是该死。他闷闷地想道。 “沈澄,我——”霍景宸话才说到一半,便突兀地噤声。 两人的目光颇有默契地同时投向窗户,玻璃发出了细微的碰撞声响,只过了几秒,那声响逐渐变大,让人心中一阵发寒。那是地震。他们对看一眼,同时起身,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霍景宸神情一变,伸手用力一推,沈澄猝不及防,陡然被推倒在地上,又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屋内霎时一片黑暗,停电了。 “你怎么了?”他焦虑地问。 “我没事。”对方的嗓音一如以往平静,“你到桌子下,别动。” 沈澄敏锐地察觉事情不对劲,心中浮现一丝不安,但仍依照对方的话,顺从地钻到桌下,一动也不动。地震还在继续,比沈澄记忆中经历过的那场灾难还要可怕,彷佛整间旅馆都在摇晃,更糟的是,这间旅馆是相当陈旧的建筑,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沈澄连想都不敢想。 “霍景宸,你是不是受伤了?” 房间内一片死寂。 沈澄有些着急,在一片黑暗中伸手摸索着,先碰到了像是霍景宸的脸的地方,接着手指上传来一片灼热潮湿的触感;他心道不好,把那只手收了回来,察觉那些液体带着一丝明显的腥味,愈发地心慌意乱,迭声唤道:“霍景宸?霍景宸!” 不管他多么迫切焦躁,霍景宸始终没有出声回应他。 五 沈澄动作俐落地削了两颗苹果,还特地连着鲜红的果皮将雪白的果肉切成了可爱的兔子形状,整整齐齐摆放到了保鲜盒里,开口问一旁的人道:“你要吃吗?” 霍景容瞪他一眼,“才不要。” 沈澄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把苹果摆好,接着削起第三颗。 那一晚发生了地震,霍景宸被掉落的灯饰砸伤了,幸好伤得并不严重,只是有些脑震荡,据说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沈澄从那时以来,便陷入了一种几乎是恍惚的状态中。如果不是霍景宸及时推了他那一下,现在在医院里的人大概就是他了,那场地震对山区造成了一场灾害,都市地区却因为距离震央较为遥远,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伤情。 当天在旅馆内,除了霍景宸以外,受伤的尚且还有好几个人,只是伤势都不重,当晚地震停止,供电恢复后,霍景容刚好返回旅馆,两人急忙叫了救护车送霍景宸到医院去,虽然医生保证霍景宸只是暂时昏迷,很快就会清醒,霍景容仍然放不下心,一会打电话给二哥商量事情,一会在病房里焦虑地走来走去。 霍景宸躺在病床上,额头上包扎了绷带纱布,彷佛睡着了一般,而且睡得很熟,不管霍景容发出多大的声响,他都没有动弹一下。沈澄无事可作,所以才坐在一旁,打发时间地削起了苹果。 过了片刻,霍景容回过头,口气不大好地对他道:“喂,你的手在流血!” 沈澄一怔,往手上一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指尖破了一道伤口,正在流血。他放下水果刀,感觉自己的手彷佛隐约在颤抖,他厨艺上佳,这些年来从不曾出过什么厨房事故,却没想到会被区区一把水果刀割伤了手,说出去一定会被当成是个笑话。 “你别这样。”霍景容皱眉,“医生说过了,他很快就会醒过来。” “我知道。”沈澄低声道,“但是我……” 他忽然想起了地震之前,霍景宸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甚至还开口叫了他的名字。沈澄不知道霍景宸那时究竟要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被那场地震打断后,那个话题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被提起。不过现在想想,霍景宸当时要说什么也不重要了,而沈澄在经历这些事情之后,也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与取舍。 隔天早上,霍景宸果然醒来了。 沈澄前一晚无事可作,削完一整袋的苹果,冰箱里堆满了装着苹果的保鲜盒,最后疲倦极了,索性就趴在床边睡着了,闻讯而来的助理则被他赶回去旅馆向经纪人章姐报告这件事。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一只手碰触着他的头发,他才隐约有了几分即将清醒的感觉,朦胧地睁开眼。 “……你醒了。”他呆呆道。 霍景宸靠在床头,神情平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事吧?头还痛吗?”沈澄连忙起身,心慌意乱又紧张,“我去请医生过来一趟!” “景容在哪里?” “你别动,伤口还没好。” 两人的对话完全搭不起来,沈澄也不介意,请来医生又做了一番检查,得知霍景宸确实没事后,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霍景容在这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已经睁开眼的霍景宸,脸上的神情也稍微不那么紧绷了。 “我去附近的早餐店买了早餐。”他提了提手上的袋子示意道。 沈澄手忙脚乱支好病床上的小桌,霍景容打开塑胶袋,把里面的汤包蛋饼烧饼三明治牛肉汉堡松饼都一一拿出来,饮料则有玉米浓汤、冰红茶与热咖啡三种,沈澄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问道:“你到底买了几人份的早餐?” 看这些早餐的种类与数量,大概足够六个人吃了。 霍景容嘟囔:“又不是我要吃的。”他拿出一杯红茶还有三明治给沈澄,“这是你的。”又拿出一份汤包还有咖啡放到自己面前,“这是我的。”剩下的食物全部放到霍景宸支在床上的餐桌上,没好气道:“那些都是他的。” 沈澄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霍景容要买这么多早餐。霍景宸显然非常挑食,三明治只吃了一口就不动了,汤包吃了两个,蛋饼勉强吃了一半,咖啡倒是一滴不剩的喝完了。霍景容见怪不怪,吃完自己的那盒汤包,又拿起霍景宸剩下不吃的大半盒汤包继续吃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霍景宸有些疑惑,“不饿吗?” “不,我这就吃。”沈澄木然地咀嚼着三明治,不知为何,心情相当地复杂。 等三人都吃完早餐,霍景容把包装早餐的纸盒纸袋收拾了一番,开口道:“我去丢垃圾。” 霍景宸显然对弟弟如此明白事理的表现颇感赞赏,点了点头。霍景容一走,这间病房内就只剩下霍景宸与沈澄了。他有些无措,想了一想,起身打开冰箱,拿出一整盒用保鲜盒装着的兔子苹果,迟疑道:“吃点水果吗?” 寂静的病房内,两人拿着牙签,默默吃着苹果。 霍景宸吃苹果的模样相当文雅,咀嚼的速度不疾不徐,并且总是把兔子耳朵留到最后再吃,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这种无意义的小地方都让沈澄觉得很可爱。他努力不要一直盯着他看,但是事与愿违,偶尔霍景宸微微动了一下身躯,他的目光又飘了过去。 “沈澄……” 他回过神来,赶紧道:“什么事?难道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我立刻就去叫医生!”他当机立断地起身。 霍景宸无奈地打断了他,“不是,你坐下吧。”他顿了一顿,嗓音和缓地道:“你不用那么紧张,这个伤口也不是你造成的,不必感到内疚。” “我不是内疚。”沈澄解释道,“我只是……” 只是觉得心疼。但是这句话他怎么能说出口?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他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霍景宸沉默地凝视着他,沈澄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情绪当中,思考能力完全消失,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亲了霍景宸,动作迅速敏捷,甚至没有多做停留,因此霍景宸简直是猝不及防,一脸愕然。 “你……”霍景宸有些吃惊,又有些想笑似的,却没有半分要动怒的意思。 “抱歉。”沈澄匆匆打断了他,忍着尴尬,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几个月前提出的那个邀约……现在还算数吗?” 霍景宸一声不吭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有些意外地道:“我以为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沈澄小声道,觉得自己脸上烫得快要烧起来了,“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如果你已经找到新的对象,那就当我没说过这件事情,我其实……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于是窘迫地垂下了脸。 过了半晌,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对方嗓音低沉地道:“真的不后悔?” 沈澄没有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事前已经想好了整件事,连该怎么开口的台词都思考过了,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冷静下来。关于这件事,他早先已想过了很多次,只是这场地震带来的意外改变了他的主意。 虽然不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狼狈难堪,不过如果只有一种方法能亲近他,沈澄也别无选择。他的自尊原本不该容许这件事,但他又别无办法,因此也只能顺着自己的欲求做出取舍。 他心中那些如火焰一般灼热又不可捉摸的感情,究竟会因为这样的开始而烧成燎原之火,或者终究熄灭且连一点灰烬都不留下,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其余的事,也不过就是选择取舍的问题罢了;付出代价,得到报偿,这其实很公平。他如此想道。 “你们这是在干嘛?”霍景容的嗓音有些迟疑。 沈澄回过神来,才发现霍景宸还在摸他的头,一时有些局促不安,想要坐直身躯,但霍景宸的手却按着他,彷佛无聊似地把玩他的头发,对霍景容道:“你打电话给景宜,公司里的事情暂时交给他,我要休息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目光紧紧盯着沈澄。沈澄抿着唇,直视着对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色泽深暗的眼眸中似乎滑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无来由地跟着走神了。 霍景容瞧着他们,皱着眉,“你们这是……”他顿了一下,没好气道:“算了,反正不干我的事,随便你们吧。”他说完,就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了。 因为地震的缘故,电影的布景出了一些问题,拍摄必须中止一段时间,沈澄便按照章姐的指示,返回市区回家休息。隔了一天,有人上门,沈澄开门让人进来,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位年轻人道:“沈先生你好,我是霍先生的秘书,敝姓江。”在简短的自我介绍过后,对方拿出一个信封,又抽出一张名片一起递过来,客客气气道:“这是我的联络方式,往后沈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有什么需要办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沈澄打开信封,发现里面除了惯例的金卡以外,还有一把崭新的钥匙。 “这是……”他一脸困惑。 “这是霍先生的意思。”江秘书语气委婉,态度温和,“那个地方你也去过的,就是霍先生现在住的地方。如果沈先生方便的话,随时可以过去,想要立刻搬过去也没关系。” 沈澄沉默片刻,问道:“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江秘书对他的问题倒不意外,笑着回答:“也不是。拿到这把钥匙的,沈先生还是第一个。” 这样说来,自己也还算是特别的?不过这种事情并不值得高兴,反正无论待遇如何,终归只是包养关系罢了。沈澄笑了笑,礼貌地送走了江秘书,拿着那把钥匙把玩,金属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片刻,渐渐就变得有几分温暖,不复先前的冰冷,他握着钥匙叹息道:“要是人也能这样就好了……” 当天下午,他便开车前往霍宅,虽然有了钥匙,但他并未直接开门,反而按了门铃。来应门的是一位佣人,沈澄被她领到客厅,就看到霍景宸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目光平静地望了过来,沈澄小声道:“我来看你……” 霍景宸微笑,“过来。” 沈澄极为顺从听话,立刻就走了过去,在霍景宸身旁坐下。 霍景宸没有跟他说话,只是一边肩膀与他贴靠在一起,专注地看着报纸,根本没有理会沈澄。沈澄也不以为意,压抑着心中些微的紧张,努力放松有些紧绷的身体。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要做好自己的本份。 在霍景宸终于放下报纸后,沈澄开口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霍景宸望着他,目光中似乎多了一丝暧昧难明的情绪,“你要下厨?” 沈澄瞧着对方额头一侧的伤口,解释道:“你受了伤,好歹也需要补一补身体,我不太会煲汤,但简单的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麻烦你了,清淡一点就行了。”霍景宸似乎有些惊喜,只是因为性格沉着的缘故,只在唇畔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又补充道:“份量准备多一点,景容晚上也会回来吃饭,不过不用管他的偏好,他什么都吃。” 这段话听起来简直像是老夫老妻的对话,沈澄一时有些窘迫,但是看到霍景宸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又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霍景宸都这么说了,想来也是不打算瞒着家里的人……等等,家里的人? “霍景容也住这里?”他迟疑地问道。 “嗯。”霍景宸答得简洁,彷佛有些意外,“怎么了。” 沈澄飞快地摇摇头,心中不知道是失落诧异还是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五味杂陈。一般人会把包养的对象带回家吗?就算带回家,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也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吧?霍景宸到底在想什么……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想? “虽然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但那与你跟景容的交情没关系。”霍景宸语气缓和,彷佛刻意宽慰他一般,“你不用对他客气,跟以前一样相处就好,放心吧,他不会多说什么的。” 沈澄有些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但表面上仍相信地点了点头。 如霍景宸所言,傍晚的时候,霍景容果然回来了。 当时沈澄身上系着围裙,正巧从厨房里走出来,霍景容一看到他就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请他过来的。”霍景宸替沈澄答道。 沈澄原本有点发窘,但又想起霍景容之前说过的话,于是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笑着道:“今天晚餐是我准备的,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吃一点。” 霍景容看了看沈澄,又瞧了瞧霍景宸,最后冷冷对他们道:“警告你们,少在家里打情骂俏。”说完,便迳自上楼去了。 沈澄有些犹豫,望向霍景宸,“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霍景宸神情笃定,“要是真的生气,也不用理会他,放着不管,过一会就好了。” 听霍景宸这样说,沈澄感到有些好笑,“真的放着不管就好了?” “嗯。”霍景宸放下手上的杂志,从容地道:“不去管他,他就会自己过来的,要是你小心翼翼去讨好他,他反而会得寸进尺。” 沈澄没有兄弟姊妹,因此看到他们的相处方式,总是觉得颇为有趣。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霍景宜……不住这里吗?” “不。”霍景宸答得简单,“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好奇。”沈澄倒不是想到了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奇怪,霍景容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依附着兄长生活的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都成年了却还住在一起,沈澄心中不由得生出些疑窦,只是口头上没说出来。 就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当下,霍景宸已经来到他身边,有意无意地碰触他的颈项,沈澄意识到对方大概要亲他,先用手臂挡了一挡,尴尬道:“等一下。” “为什么?”霍景宸微微诧异。 “我……”沈澄迟疑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身上现在都是油烟味……你……” “我不介意。”霍景宸巍然不动,甚至低下头,在沈澄脸上亲了一亲,“还有别的藉口吗?”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笑容的神情,只是目光直直盯着沈澄,沈澄忍无可忍,主动亲了对方。 因为经验不多,他一开始撞到了霍景宸的牙齿,惹得对方低声发笑,他窘得耳根发烫,不过后来情况就好一点了,他学着霍景宸的动作,用舌尖轻柔地舔舐对方的牙齿与嘴唇,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松开时,沈澄才注意到霍景宸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进了他的衬衫下摆内,逗弄般地在他腰部捏了一下。 沈澄差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起来,脸上一阵发烫,虽然努力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颊上异于往常的一片潮红还是出卖了他。 “你真的很容易脸红。”霍景宸在他耳边低声叹息道,“除了耳朵跟脸,别的地方也会这样吗?” 他问得相当正经,语气之中也没几分调笑的意味,但是沈澄听到这话,脸上却更烫了,彷佛随时都会着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软,动弹不得。过了半晌,才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沈澄沉默下来,霍景宸如湖泊一般沉静深暗的眼眸近在咫尺,他无来由地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就在霍景宸慢慢朝他伸出手,两人之间的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不远处传来冷冷的一声:“喂。” 这一声叫唤迅速打破了原本暧昧迷离的气氛。 沈澄回过神来,尴尬极了,也顾不得去看霍景宸与霍景容的神情,下意识找了个藉口,“我去厨房看看。”然后就低着头快步离开,那种匆促的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晚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沈澄不想立即回去面对那两人,于是有意无意地拖延了片刻,才脱下围裙回到饭厅。佣人把他准备好的餐点一一端了过来,沈澄礼貌地道谢,在霍景宸身旁的位置坐下,感觉到另外两人的目光都对着他的同时,有些无措地垂下了头。 “很大胆嘛。”霍景容拿着叉子,一脸不快地用力戳着凯撒沙拉,把里头的面包丁戳成了四分五裂的碎块,“以后可以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吗?”他不敢对霍景宸直言,便只对着沈澄说这种话。 沈澄尴尬极了,幸而霍景宸及时为他解围,“景容,别多管闲事。”那悠然自得又毫不愧疚的态度,彷佛刚才被弟弟看到与人亲吻的人根本不是他,与其说是厚脸皮,更像是什么都不在意。 霍景容不悦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澄踌躇半晌,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想看到的话,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 霍景容闻言,目光一亮,望向了霍景宸,难得软着嗓音叫道:“哥——” 霍景宸甚至懒得看他,坦然道:“不行。” 然后霍景容立即失望地别开目光,狠狠瞪了沈澄一眼。沈澄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也有几分好奇,便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还小。”霍景宸答得简洁。 霍景容一时没忍住,叫道:“我早就成年了!我跟沈澄同年纪!” “那也一样还小。”霍景宸放下餐具,望向了霍景容,一脸不容置疑的神情,“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不必再想搬出去的事情,现在给我安静用餐。” 然后霍景容就如同没烤好而塌掉的蛋糕一样,软绵绵而气势全失,只差沮丧地趴在餐桌上了。沈澄感到有些好笑,索性换了个话题,对霍景容道:“要不要喝点汤?煲了一段时间,味道应该还行。” 霍景容得他示好,也没有再摆架子,当真喝了几口汤。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满意的模样,但一碗汤却是喝得干干净净,对其余的食物也相当捧场,正如霍景宸所言,他确实什么都吃。反观霍景宸,虽然沈澄对自己的厨艺有相当程度的自信,但在面对一名挑食的食客时,他的自信也不免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沙拉跟汤都只吃了一半,嫩煎干贝佐奶油酱汁连一口都没动,松露野菇炖饭吃了几口,香草培根烤鸡肉卷吃了两块,配菜焗烤马铃薯泥倒是吃完了,装饰的花椰菜与红萝卜动也没动,甜点焦糖烤布蕾只吃掉了上层的酥脆焦糖,接着就不吃了。 果然是个挑食的人。沈澄想道。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暗暗记下了霍景宸完全不吃的食材,在心中暗暗盘算。 六 “勉强还行。”霍景容拿餐巾擦了擦嘴,面前的餐盘倒是都空了,直率地道:“比起演员,你更该去当个厨师。” “你说得太夸张了。”沈澄谦虚道。 “不,一点也不夸张,我说的是实话。”霍景容没好气道,“你的演技跟厨艺完全成反比,你到底是怎么混到这个圈子里的?明明看起来一副对表演没有兴趣也没有热情的样子,凭你现在这样子,还不如赶紧退出圈子去开餐厅呢。”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开餐厅?”沈澄难得地有些不服气,下意识回嘴道。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子里待不久,几年前就开始有了一些投资的行为,就算现在真的跟经纪公司解约,生活上也不成问题。只是他毕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与工作,合约也尚未结束,就干脆敷衍过去罢了,反正谁也没期待过他能大放异彩,连他本人都不觉得自己在这一行有什么前景。 只是这些话完全不必对霍景容和盘托出,于是他说起了自己去年投资的一家餐厅,告诉霍景容有机会可以去捧场。岂料,话才说到一半,沈澄却浑身一僵。霍景宸的一只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地按在了他的大腿上,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就只是按着。霍景宸也不看他,一只手拿着汤匙,状似消磨时间一般,搅弄着剩余的甜点。 霍景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状,还在继续道:“演技那么烂,为什么不去进修一些表演课程?你知不知道,别人在背后都叫你花瓶。” 沈澄咽了口唾沫,感到腿上那只手带来的热度,一阵口干舌燥,失神地道:“我……那时候本来只是拍个广告,当作是一次打工,也不是真的对这一行有兴趣,后来入行是个意外……” 霍景容听到这些话,立刻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既然没兴趣,那你还拍什么电影?不如早早退出,省得浪费时间。”他语气苛刻,彷佛对沈澄这种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态度相当看不上眼。 桌面下,沈澄轻轻按住那只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强自镇定道:“只是一份工作罢了,我不像你,把兴趣当成事业。” 霍景宸态度从容,彷佛桌面下那只不甘被冷落的手确实不是他的,面上仍神色如常地对霍景容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也不想想景宜帮你做了多少事。” 霍景容被他一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于是恼羞成怒地对一旁的佣人道:“去煮咖啡,要冰的!”近乎粗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餐结束后,霍景容就悻悻上楼,回房间了。 沈澄跟在霍景宸身后,来到一间宽广的房间,不像是书房,屋子中央放着一架钢琴。沈澄有些困惑,就听霍景宸道:“这层楼是我的,对面那间是卧室,你可以先去冲个澡,有什么需要用的柜子里都有。” 他有些紧张,便顺着霍景宸的话,来到对面的房间,也没有心思观察摆设,很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接着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因为没有换洗衣物,他便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藏青色的浴袍套上,那是霍景宸的尺寸,他穿起来有些松垮,只能系紧衣带,接着走出房间,回到对面的琴房。 霍景宸正在弹钢琴,不是什么耳熟能详的名曲,旋律算不上悦耳,听起来甚至有一丝枯燥无趣,过了一会,他结束一曲,沈澄拿捏不定自己究竟该不该鼓掌喝采,只好沉默地立在门边。 “只是一首练习曲。”霍景宸没有回头,语气平稳,“从小练琴,已经习惯每天都要花一些时间练习了。” “真是……看不出来。”他有些讶异。 沈澄本以为霍景宸这样的人,就算是消遣,也应该是更加悠闲奢华或者出人意表的选择,可能是品酒或者骑马,也可能是开着跑车上山路飙车,没想到他会像这样耗费时间练习钢琴,奇怪的是,霍景宸看起来也不像是对音乐特别有兴趣的样子。 “耗费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霍景宸解释一般地道。 沈澄无法理解,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为了陶冶性情,家人要求我们从小开始学乐器。我学会从练习中培养更多的耐心,性格也被磨得平稳,而景容则将他本来就不多的耐心都消耗完了,所以现在才变得那么暴躁。”霍景宸相当遗憾地道,“他小时候很乖的。” 霍景容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够在钢琴前面坐上好几个钟头的人。这点沈澄深感认同。然而,他忽然想到一事,几乎不曾思考便傻傻地问道:“刚才用餐的时候,你为什么把手放到我的腿上?” “因为你很过份。”霍景宸的手指在琴键上停留片刻,神情正经,隐约有几分不苟言笑的意味,若无其事地合上那本半旧的琴谱,低声道:“我就在旁边,你却只顾着跟景容说话。” “我不是……”沈澄没有预期会听到这样的话,心中感到有些混乱。 霍景宸起身,来到沈澄身边,拉住浴袍带子的一端,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换了个话题,“里面什么都没穿?” 沈澄有点难堪,却依旧点了点头,诚实地承认。 “那就好。” 霍景宸陡然笑了起来,像是满怀着期待拆开圣诞礼物解下缎带的小男孩一般,饶富兴致地将浴袍带子一拉,再然后,他配合着他的动作,让棉质浴袍落到了地上,沈澄赤裸的身躯就出现在霍景宸的目光中,一览无遗。 沈澄有些尴尬,但仍鼓起了勇气,挺直背脊;霍景宸的目光在他身上暧昧地流动着,沈澄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指尖微微颤抖,四肢发软,不自在到了极点,好像连怎么站立的方法都要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没看错。”霍景宸嗓音低沉,甚至隐约有几分沙哑,轻声叹息道:“你果然很可爱。” 可爱? 哪里可爱? 沈澄根本不敢确认对方正在看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霍景宸过于灼热的目光让他整个人僵硬得如同石像,说不出是因为畏惧还是寒冷,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彷佛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你在发抖。”霍景宸泰然自若地道,并没有走近,也没有其他的举动,隔着一段距离,审视般地凝望着他,“很冷吗?或者……害怕?” 沈澄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低声道:“别说了。” 这跟接吻之类的事情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没有任何经验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要说,霍景宸衣冠楚楚,而他一丝不挂,被男人毫不掩饰地用视线观察欣赏裸体的感觉简直前所未有,他忍耐着转身离开的冲动,沉默地盯着自己赤裸的脚趾。 “沈澄。”霍景宸叫他的名字,“过来。” 彷佛终于从长久的无措中回过神来,沈澄顿了一顿,还是按照对方的言语,往霍景宸的方向走了过去。霍景宸的目光还在盯着他看,沈澄长年待在镁光灯下,本该习惯旁人或爱慕或热烈的视线,但是霍景宸的眼神却让他异常地不自在。 他的步伐很慢,花了很长时间才来到了霍景宸的身旁。霍景宸脸上没有太多意味明确的神情,只有微微弯起的唇角泄漏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愉快,好像十分享受他的窘迫与尴尬。真是个恶劣的人。沈澄心想,但即使是这样的恶劣,也无法令他产生一丝反感。 沈澄沉默地垂着头,因为已经预见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努力压抑着心底的紧张。 霍景宸伸出了手,没有碰他的身躯,反而抚摸他的耳朵与脸颊,接着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想要在这里,或者回去卧室?” 沈澄愣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卧室。”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配合霍景宸,但对于一名毫无经验的初学者而言,沈澄认为卧室是一个比较稳妥的选择。当然,如果霍景宸坚持要在这里,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对方的体贴让他多少有些感激。 霍景宸似乎笑了一声,握住他的手,“跟我来。” 沈澄呆呆地被牵着走,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还裸着身体,一时情急地叫道:“等等——” 对方几乎是在沈澄出声的同时捡起那件浴袍,闻言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直到对方替他披上柔软的浴袍,沈澄才察觉自己似乎产生了不当的误会,一时之间,几乎是无地自容。 霍景宸微笑着对他道:“放心,我对那种玩法没有兴趣,也没打算让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他顿了顿,似乎若有所思,“不过如果只是听到声响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不知道你会发出怎么样的声音?”他问得认真,好像只是在询问一把陌生乐器会发出怎么样的音色。 会发出什么样的音色,当然是取决于演奏的人了。只是沈澄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尴尬地摇头,“我……我不知道。”他欲言又止,终究鼓起勇气道:“我没什么经验,所以……” “所以?”霍景宸饶富兴致地瞧着他。 他大脑一热,口不择言道:“我——我会努力的!” 然后霍景宸就笑出来了,并不是微微弯唇的那种克制的浅笑,而是真正笑出了声音。大概他完全没想到沈澄会说出这些话,所以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有趣,虽然笑得相当开怀,但也不是嘲笑的意思。沈澄不自在地僵在原地,然后感到颊上传来陌生又灼热的触感——是霍景宸近乎随兴地吻了下他的脸颊。 “我以为你会说,因为是第一次,要我对你温柔一些。”霍景宸忍着笑,神情从容,“你真是让人意外。”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把剩余的话说出口,只是定定凝视着沈澄。 沈澄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有些踌躇地道:“不温柔也无所谓。” “为什么?”霍景宸对他这句话显然有些意外,“你喜欢粗暴一点的方式?” “不是。”沈澄摇了摇头,心底那些火热又令人窘迫的感情像是被浇了冰水一般,霎那间都冷却了,心脏跳动的速度也逐渐恢复如常,他想了想,平静而委婉地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方式,但是我会尽我所能,你也不必太过于顾虑我……就是这样。” “你真的很可爱。”霍景宸说道。 “我好歹是个男人……”沈澄闷闷地道。 “不是,你不懂我的意思。”霍景宸失笑,“你愈是乖巧顺从,就愈是让人想欺负你——这点你应该能明白吧。” 沈澄听懂了,于是更加尴尬。这算是在调情吗?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又一次垂下头。 在长久的寂静后,霍景宸忽然道:“你总是不笑。” 沈澄诧异地抬起脸。 “你在电视上时,总是在笑。”霍景宸似乎有点遗憾,又有些不解,“在我面前却一直很紧张……就那么怕我吗?” 不是害怕,是喜欢。所以一直紧张又不自在,紧绷得像是随时会断裂的弦,连随心所欲的微笑交谈都做不到。但是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沈澄也不相信霍景宸是真的毫无所觉,所以他怔愣片刻,就像是刻意逃避话题一般,主动抬头吻了对方。 霍景宸或许是相当习惯这种事情了,靠在床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沈澄有点犹豫,但仍褪下了浴袍,慢吞吞地爬上床。霍景宸扣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拉,沈澄整个人往前一栽,整张脸埋在对方的下腹,他愣了愣,目光无措,抵在自己喉咙上的东西,他很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霍景宸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他。 沈澄鼓起勇气,用脸蹭了蹭对方两腿间的硬物,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但也不敢别开视线,一边注视着霍景宸,一边试探地用手抚摸那个地方。霍景宸发出一声像是叹息的声音,双手放在一旁,丝毫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伸手去解对方的裤头,只是手指颤抖得厉害,花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解开了裤头。沈澄迟疑片刻,隔着内裤轻舔那个部位,倒不是不愿意舔舐他的性器,只是太过紧张,还是有些放不开。 “沈澄。”霍景宸终于开口道,“够了。” 沈澄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让对方感觉不舒服了,于是慌张地抬起脸,急促道:“等一下,我……” “别急,慢慢来。”霍景宸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脸上略微隐忍的神情竟然显出了一丝温柔,“你不要那么紧张。” 被他这么一说,沈澄奇妙地感到一阵心虚,但心中的紧张确实也随着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他顺从地直起身躯,强自镇定地笑了一笑,含糊道:“抱歉,我不太会……你教我吧。” “不要紧张,也不要道歉。”霍景宸说到这里,低声笑了,“你先躺着,让我来。” 骤然听闻那一句“让我来”,沈澄松了口气,按照对方的吩咐在床上躺下,赤裸的身躯陷在柔软的床铺上,他不由得意识到,这就是霍景宸每晚花上长时间酣眠的地方,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就开始觉得棉被与枕头上彷佛隐约有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一般,登时心跳如鼓。 霍景宸起身在床边站着,不疾不徐地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先是衬衫,接着是长裤,等到对方脱得精光,沈澄已经完全走神了,呆呆地望着霍景宸的身躯,全然收不回近乎无礼放纵的目光。 他比沈澄年长了五六岁,身躯却不像同年纪的人一样失去弹性而显得松弛,虽然不算强壮,但也能称作结实,大概有在定期锻炼,肤色不深,但是色泽相当均匀,沈澄看到对方平坦的下腹,不浓不淡的体毛,以及两腿间的那个器官,不由得尴尬地垂下了眼。 霍景宸安静而坦然地来到他身边,开始吻他。直到第一个吻落下,沈澄才终于回过神来,男人灼热的唇舌在颈侧试探般地亲吻着,沈澄迟疑片刻,伸手拥住了对方,生疏地用自己的手碰触对方的身躯。因为并不熟练,力道也显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人厌恶一般。 过了半晌,霍景宸发出了一声闷哼,沈澄感到一丝不对劲,匆匆抬头去看,听到男人喉间传出的低沉声音后,才意识到对方其实是在闷笑。 “抱歉。”霍景宸想了想,坦承道:“你弄得我……有点痒。” 沈澄一怔,感到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全然消逝,心中有些沮丧,局促道:“对不起。” “不要道歉。”霍景宸倒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笑了笑,道:“我没有觉得你不好的意思……这样也很好。” 沈澄忍着羞耻,垂着脸道:“霍先生……”他才一出声,又顿住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妥。都已经在床上赤裸相对,还这样礼貌客气地称呼对方,怎么想都相当可笑。他踌躇片刻,就听霍景宸低沉道:“叫我的名字。” “景……景宸。”沈澄听话地唤道,但仍掩不住那一丝不习惯与生疏。 “嗯。”霍景宸像是安抚一般,沉沉地应了一声,又道:“你不用那么小心,我不怕痛,用力一点也没关系。” 他顺从地回应:“我知道了。” 在这之后,霍景宸伸手握住了他的下身,沈澄浑身一僵,便感到那只手熟练地套弄着他的下身,他本来因为紧张而软垂的性器几乎是在被握住的瞬间就硬了起来,像是被打开了什么不该打开的开关似的,硬得发痛,胀红的性器被握在霍景宸骨节分明的手中,沈澄脸上一片潮红,气息立即变得急促。 那是一双刚才还在弹钢琴的手,现在却这样圈握着他…… “你很兴奋。”霍景宸若有所思,语气平稳得彷佛两人只是在谈论天气,“很硬。” 会这么亢奋完全是因为对象的缘故,然而这话偏偏不能说出来,沈澄也同样羞于启齿,只好胡乱点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性器分泌出一点透明的液体,沾湿了对方的手指。霍景宸的手指上有一点薄茧,摩擦到前端时,隐隐生疼,又有种莫名的刺激感,他实在忍不住,发出了自己也不曾预料到的绵软呻吟。 “弄痛你了?抱歉。”霍景宸不以为意,倒是稍微放轻力道,体贴地道:“想射出来的话也没关系,不用忍着。” 听到对方口中说出这些话,沈澄脸红心跳,不仅感到不自在,甚至整个人都相当局促。他与霍景宸本来就不算熟悉,仅有的几次交谈,对方也始终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直到现在,从那张薄唇中说出这种毫无顾忌的话,简直是让他瞠目结舌。 沈澄甚至来不及克制自己,在听到那句话的同时,就发出一声近乎呜咽般的喘息,浊白的液体登时溢了出来,溅得霍景宸满手都是。 他又惊又羞,然而身躯还沉浸在快感之中,甚至隐隐颤抖,胀红的前端又断断续续射出几股液体,才算是告一段落。沈澄低声喘息,整个人昏昏沉沉,几乎忘了怎么呼吸,呆呆望着霍景宸。 霍景宸被他看着也不害臊,抽了张面纸,一丝不苟又慢条斯理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末了,才意味深长地道:“你果然还很年轻。” 沈澄脸上一红,知道对方其实是在拐弯抹角地取笑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宣泄这件事,一时又窘又慌,口不择言地回嘴道:“那你又能撑多久?”这句话说出来,几乎等同于挑衅,沈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只能愣愣地盯着对方看。 霍景宸笑了笑,也不生气,泰然自若道:“至少满足你大概是没问题的。” 沈澄闻言,当真是无地自容,不仅耳根,连胸膛都泛起一片薄红,因为对方露骨的暗示而胀红了脸,一时之间,心中升起的竟不是慌乱而是期待,察觉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愈发感到羞愧不已。 七 霍景宸从床头抽屉中拿出了润滑剂。 沈澄悄悄瞄了一眼,注意到那是全新而未开封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隐约松了口气。霍景宸打开润滑剂,倒了一些到沈澄手上,又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的下身,低声道:“换你了。” 沈澄有点紧张,但仍顺从地用手握住对方,竭力回想起自己过去自渎的经验,不算熟练但也绝不生疏地套弄起来。霍景宸的那个部位很烫,也很硬……大概是因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忍耐着的关系,沈澄的动作明明没什么技巧,但霍景宸却露出了一丝像是感到舒服的神情。 因为一时走神,他看得呆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继续。”霍景宸开口道,嗓音沙哑隐忍,“别停下来。” 这是今晚第一次,他的言语中终于有了一分命令的意思,沈澄想也不想,就继续抚弄起来,又怕刺激不够,用另一只手一起套弄。霍景宸微微低头,在他耳际发出一声闷哼,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有了几分难耐的感觉。沈澄终于对自己的技巧有了一点自信心,也变得大胆了些,用手指揉弄着顶端的小孔,竭力取悦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握住他的手,起身将他压倒在床上。 沈澄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霍景宸将润滑剂倒到手上,一边低头吻他,一边扳开他的大腿,伸手抚摸那个至今仍紧闭着的地方。沈澄毫无经验,一阵心慌意乱,但仍努力地配合着对方。霍景宸的吻温柔中又带着一丝急切,沈澄被吻得耳根发烫,霍景宸甚至没有碰他,下身就又有了些许反应。 潮湿的手指在那个闭合的入口徘徊片刻,便试图进入,沈澄竭力放松身体,在令人大脑发热神智迷乱的亲吻之间,感觉到对方将一根手指探入了他的体内。不算痛,但是感觉相当怪异,本来不该被入侵的地方就这样被进入了,沈澄不免有些不适应,然而霍景宸的动作毫不迟疑,似乎是觉得他已经适应了,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 “慢一点……”沈澄皱眉,在结束一次亲吻时含糊地恳求道。 霍景宸的动作顿了一下,力道变得轻柔,只是手指在他体内摸索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沈澄注意到霍景宸额上的一层薄汗,终于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伸长了手意图抚慰对方的性器,但才碰到顶端,就被毫不留情地打开了手。 沈澄感到困惑,立即抬脸望向对方。 霍景宸苦笑,低声道:“你别火上浇油……” 沈澄不明就里,茫然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意会到对方的意思。这时霍景宸探入他体内的手指已经增加到三根了,沈澄忍着奇异的感觉,尽量敞开大腿,方便对方的行动。忽然之间,霍景宸的手指不知道按到什么地方,沈澄浑身一震,感到腰部一阵发软,有种模糊又陌生的快感如同电流般窜过。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霍景宸已经抽出了手指,在自己的性器涂上润滑剂,趁着沈澄走神的当下,抵在已经被略微松开的入处,毫不迟疑地挺了进去。沈澄神情一僵,一声闷哼脱口而出。 霍景宸的动作猝不及防,他来不及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痛得眼眶潮湿,两腿无力地敞开着,感觉一股清晰的胀痛从被进入的地方传来,整个人一阵颤栗,失声叫了出来。 霍景宸吻着他的胸膛,问道:“很痛?” 废话,当然很痛!沈澄在心中大叫,但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含糊的哽咽声,低声喘息着,一边深呼吸,一边感觉腹部不受控制地收缩着,绞紧了体内灼热的硬物,于是愈发地疼痛不堪。 霍景宸进入深处后就停下了入侵的行为,凝视着他的脸,陈述事实一般地低声道:“你哭了。” 沈澄本来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但是霍景宸这么一说,他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自己真的哭了,连忙伸手抹掉眼泪,有些局促地为自己的失态开口辩解道:“很痛。”他说完,下意识地微微一动,感到身下又传来一阵剧痛,登时就不敢动了。 霍景宸亲了亲沈澄的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手指熟稔地握住他的性器,开始揉弄起来。大概是他的技巧太好,即使正忍受着强烈的痛楚,又已经宣泄过一次,沈澄的性器仍旧像是已经被这个人的手驯服了一般,因为对方的举止迅速地变得坚硬,下半身无意识地紧绷起来,快感与痛感都变得更加强烈。 “沈澄。”霍景宸嗓音低沉,彷佛正竭力压抑着情绪或其他的什么东西,“你放松一点。” “抱歉……”沈澄额上起了一层冷汗,模模糊糊道:“我……对不起……”他隐约能够明白,自己身体的紧绷大概也让对方感到些微不舒服,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样的窘境。 “说了很多次了,别道歉。”霍景宸的声音彷佛叹息,说出来的话却与无奈的语气大相迳庭,“你这样,只会让人更想欺负你。” 霍景宸果然说到做到,在沈澄稍微适应被进入的感觉后,霍景宸便抱着他的腰,幅度轻微地进出,沈澄皱着眉,虽然忍住了声音,但是整个人都因为那种过份陌生的感觉而有些畏缩着。而霍景宸对此似乎一无所觉,反而伸手去抚摸沈澄的下身,那里本来就已经被弄得挺立起来,霍景宸的手指不断给予刺激,沈澄被强烈的疼痛与快感交互刺激,几乎忘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沈澄……”霍景宸低声叫他,在他耳边印下一个比任何物事都要轻柔灼热的吻。沈澄睁开眼,身上早已是汗流浃背,霍景宸还在进出着,瞧见沈澄茫然的目光,几乎是有点好笑地亲他脸颊,问道:“怎么了。” 沈澄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你……不用管我,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其实他说了谎,第一次做这种事,疼痛自然是无法避免的,只是霍景宸始终顾忌着他,这点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真的?”霍景宸凝视着他,浓黑的眼眸中几乎有一丝难以辨认的潮湿,如同情欲氤氲一般,目光也不像平常一样锐利。 沈澄连忙点头,又让霍景宸松开握住他下身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道:“你做你的……我没关系。” 霍景宸看起来像是信了他的话,也可能只是没有更多思考的余裕,顺着沈澄的话松开了手,两人胸膛相贴,沈澄几乎可以感觉到,霍景宸的心脏就如同他的一样,跳得飞快,强烈地撞击着胸腔。这种称不上默契又如此贴近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走神,将脸埋在霍景宸肩颈处,再也不说话了。 很快地,霍景宸就动了起来,跟先前那种轻缓试探挖掘一般的行为不太一样,他进入到相当深的地方,又立即抽出,并且重复着这样的行动。 沈澄失声叫了出来,敏感的大腿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摩挲着,接着不留情面地扳得更开,接着对方微微直起身,竭力使两人的私密处紧密地接合在一起,从沈澄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的性器前端隐没在自己的身体内,性器根部有些许润滑剂留下的水泽,随着进入的动作,那根胀红的物事逐渐消失在视野当中,被他的身体容纳。 他脸上一阵发烫,既感到一丝无法明说的难堪,又隐约有种如愿以偿的感觉,一时之间,剧烈的疼痛中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满足。 “你别一直盯着看……”霍景宸的嗓音在耳际响起。 沈澄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赶紧别开目光,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岂料,霍景宸忽然扣住他的手往下拉去,让他的手指抚摸彼此交合的地方,沈澄尴尬到了极点,但又不敢抽回手,顺着霍景宸的意思,局促又小心地抚摸着男人的根部与毛发以及自己被强行撑开的入口,接着就听到了霍景宸低沉的喘息,埋在自己体内的物事彷佛膨胀了些许。 “霍景宸?”他望着他。 “嗯……”霍景宸似乎相当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被触摸,隐忍的神情多了一丝松懈与沉迷,低声道:“你不喜欢这样?” 沈澄连忙摇头,而霍景宸看起来也不在意,低头吻了吻他的乳首与胸膛,又开始抽插的动作。沈澄忍着疼痛,努力放松身体接纳对方,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抽送的力道加重了不少,又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毫无章法地抵到深处狠狠摩擦,沈澄无意识地发出了几声像是呜咽一般的呻吟,面红耳赤,眼前一片模糊,霍景宸用力压着他,身躯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像是宣泄了一切的低哼。 一切结束后,两人的气息都逐渐平静下来,沈澄原本被撩拨起来的性器早就软了,沾染着先前发泄过的一点潮湿痕迹,像是疲倦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又软绵绵地伏在胯间。被进入过的地方更是凄惨,霍景宸抽出以后,那里还隐约刺痛着,灌注在深处的液体立即流了出来,沈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僵硬地在原处蜷缩着身躯。 霍景宸点了一根烟,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还痛吗?” 沈澄摇摇头。其实到了后面,痛感也没那么强烈了,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一再被进出的地方彷佛麻木了一般,完全失去感觉,这点让他有点难受。 霍景宸沉默地抽完一支烟,便拉他起身去浴室清洗。沈澄不愿让霍景宸动手,忍着尴尬,当着对方的面迅速地清洗自己的身体。两人各自洗了个热水澡。已经是深夜了,霍景宸随手扯下床单,扔到浴室隔间内的洗衣篮内,便拉着沈澄上床睡觉。 沈澄早已疲倦极了,躺在不熟悉的床铺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卧室内还是一片黑暗,沈澄眯着眼瞧着窗帘一侧的缝隙,外头隐约传来一点路灯的昏黄光芒,似乎还是深夜。 他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僵硬,腰酸腿软,想到造成这些的原因,他没有脸红,下身倒是诚实地有了一点反应。他有些尴尬,安静地等待欲望平息下来,接着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感到相当程度的疼痛,但是这种行为并不让他讨厌,况且如今电影拍摄因为地震中止了,就算行动不便也不会影响到工作。沈澄想到这里,望向身旁男人平静的睡颜,不由得发起了呆。 霍景宸似乎被他的动静吵醒了,有些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注意到沈澄的目光,伸手将人搂住,沈澄有些意外,也有些吃惊,整个人埋在霍景宸的怀中,脸颊贴着对方赤裸的胸膛,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亲近,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疲惫与难受,不久后便又一次睡着了。 “喂,你要睡到什么时候。”熟悉的嗓音冷冷地道。 沈澄被这声音惊醒,睁开眼,眼前正是霍景容,而身旁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他忽然想起昨晚自己入睡时身上什么都没穿,有些慌张地往自己身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多出了一套深色睡衣,尺寸略微有些大,其主人可想而知。霍景宸离开前替他穿上了睡衣?沈澄怀疑地想道。 “早安。”他望着霍景容,平和地道。 霍景容居高临下望着他,口气不太好地道:“快点起来,该吃午餐了。别误会了,是我哥拜托我叫你起床的。” “他……”沈澄只说出这一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他去上班了。”霍景容不明就里,但仍接了话,“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请佣人去你家拿。” 沈澄才想辩解自己尚未决定要不要搬过来,就听霍景容问道:“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的吗?怎么现在又答应了。他……没有强迫你吧……”霍景容神情古怪,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疑虑。 他哑口无言,只好沉默地摇了摇头,过了片刻,才道:“你很介意这件事吗?” “才没有。”霍景容答得口不对心,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沈澄瞧着他,忽然觉得很想笑,下意识地开玩笑道:“你这么关心我们的事,到底是吃你哥哥的醋还是吃我的醋?” 霍景容瞪着他,一脸怒色,“少开这种无聊玩笑,谁要吃你们的醋。”他气急地转身就走,同时没好气地催促沈澄,“快点洗漱好下楼,午餐要凉了。” 沈澄安静半晌,才轻声道:“谢谢你,景容。” 霍景容一脸不自在,背对着他,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匆匆离开了卧室。然而沈澄可以确定,霍景容算是接受他的道谢了。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倒不觉得后悔,只是还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彷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即使身体的疲惫是昨晚那些事最好的证明,但他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就那样做了……而且霍景宸只做了一次,就体贴地停下了。 纵使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跟沈澄预期的似乎不太一样,霍景宸对待他的态度,跟他原本想像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霍景宸待他相当温柔,也没有勉强他,但是一般的金主多半不会这么体贴,沈澄待在这个圈子里,也见过不少被包养的明星,有的人甚至是一身伤痕来拍戏的,平时还要定时嘘寒问暖,对金主恭敬谄媚,而霍景宸彷佛从来没有要求他这么做的意思。 不管霍景宸究竟在想什么,对方大概没有那种喜欢施虐的性癖,这点让沈澄稍微地松了一口气。他起身下床,洗漱了一番,因为没有换洗衣物,便直接穿着睡衣来到了一楼。 霍景容正在喝汤,看到他时,一句话也不说。 沈澄对他也逐渐有了几分了解,并不主动搭话,只是坐了下来,先喝了一口柳橙汁,接着吃起了桌上的蔬菜沙拉。因为昨晚那件事的缘故,他认为自己或许饮食清淡些对身体比较好。 过了一会,霍景容开口道:“你的手机刚才响了。” 沈澄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就在桌上,看了一眼来电人,发现是经纪人章姐打来的电话,大概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联络,他也不以为意,打算吃完午餐再打回去,便对霍景容笑着道:“谢谢你提醒。” 霍景容瞧着他,哼了一声,开口道:“我说过不会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你,就会说到做到。不过,你自己也……”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过了片刻才继续道:“别放感情下去,否则到时候受伤的是你。” “我明白。”沈澄真心诚意地道。 他并不是真的那么迟钝,当然能够明白,霍景容虽然一副别扭的样子,但确实是在担心他。只不过,很多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使是霍景容好意的提醒,也只能珍惜地放在心底罢了。 霍景容不快地道:“该放感情的地方不放,偏偏放在这里……” 沈澄一怔,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演戏的时候也多用一点感情行吗,花瓶。”霍景容冷冷地道。 听到这里,沈澄忍不住就笑出来了,霍景容对他演技不好的事常有怨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听到这种习以为常的嘲讽言语,却意外地让他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光会叫人花瓶,你什么时候才能摘下影帝头衔?”他故意打趣道。 霍景容一听就生气了,当着他的面数落一些名不副实的上届影帝竞争对手,沈澄一边应付他,一边感到好笑。虽然是个跟自己同龄的男人,不过霍景容很多时候都太过于单纯直率,相当容易得罪人,也难怪霍景宸把他当成小孩一样地管教着,还强迫他住在这个地方。 跟霍景容闲话半晌后,沈澄藉故离开,拿手机联络了经纪人章长碧。 “章姐,我是沈澄,抱歉这么晚才回电,你先前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章长碧的声音简直是喜上眉梢,少了平常的严厉,多了几分高兴,“之前那部电影的拍摄工作不是暂时中止了吗?刚好有一个新的代言找上门了!”她说了一个一般人耳熟能详的品牌,“最近他们公司的新型手机要上市了,准备找你去代言,详细合约还没谈好,不过大致上已经确定下来了,过几天就要去见对方公司的人,你记得别熬夜,要不然到时候气色不好看……” 沈澄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僵住了。 等到章姐挂了电话,沈澄上网搜索了一番,才意识到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出错。沈澄并不熟悉那个品牌的手机,但他知道,霍家的金控公司在该公司控股将近半数,因此这个突兀的代言工作从何而来,不用细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刚上床的隔天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沈澄简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既是难堪,又有些羞愧……想起章姐在电话中雀跃的语气,对于他有了新工作的喜悦,沈澄几乎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然而这偏偏是他自己做下的选择,他根本没有后悔的资格。 直到现在,先前那些因为与霍景宸过了一夜,轻飘飘如在梦中的感觉骤然消逝,余下的只有说不出口的沉重与负担,他终于明白,昨晚确实只是一个梦,而自己因为梦境本身太过美好,几乎忘了,现在感觉到的难堪与羞耻才是所谓的现实。 无论如何,都已经太迟了。 是他自己选了这条路,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 八 一通电话过后,基本上敲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沈澄回到客厅,霍景容打量着他,那不满意又隐约夹杂着几分挑剔的目光让他有些困惑。但沈澄并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下,喝了一口已经渐渐凉掉的红茶。 “喂。”霍景容的口气不太好。他向来如此。 沈澄也不意外,抬眼望向对方,霍景容起身过来,拉着他的手强迫他也跟着起身,沈澄还来不及发问,就被霍景容拉着上了三楼,来到了一间大概是霍景容卧室的地方。对方打开房间角落的一道门,摸索着开了里头的灯,沈澄意识到那是衣帽间,下意识跟在霍景容身后进去。 霍景容随便挑了一套衣服扔给他,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换上,一直穿着睡衣真不像话。” 虽然语气态度都相当粗暴,不过这应该是出于好意,于是沈澄也不生气,道谢过后,就见霍景容转身出去又随手带上门,显然是要让他在里头直接换衣服。沈澄褪下那件有些过于宽松的睡衣,穿上霍景容给他的衬衫与长裤,但目光往下一瞧,却忽然怔住了。 睡衣与内裤看起来都不算崭新……如果是旧的,那就显然是霍景宸平常在穿的贴身衣物……沈澄想像着霍景宸离开前为他穿上这些衣物的情景,一时之间,脸上简直要烧了起来。 外头的人没什么耐心地敲了敲门,“喂,你好了没。” 被这样的声音拉回了神,沈澄连忙道:“就快好了。”说完,匆匆换上霍景容的衣物,将脱下来的睡衣仔细折叠整齐,快步走出衣帽间。 “你的脸很红。”等在外头的霍景容看了他一眼,质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澄答得尴尬,神色间又掩饰得不好,简直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幸亏霍景容并没有追究下去,只是怀疑地瞥他一眼,接着就换了话题。因为电影拍摄暂时中止,霍景容此刻也是在休假中,沈澄被他拉到书房里,两人下了一下午的西洋棋。 沈澄是新手,光是记住繁复的规则就已经令他头晕脑胀,而霍景容又毫不留情,沈澄输了几次,却一点都不觉得屈辱,因为霍景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简直像是获得胜利的小孩子一样,令人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感。 就在棋局不知道进行到第几盘,而沈澄已经充分地体认到自己在西洋棋上同演戏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才能与天份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霍景宸走了进来,一边松开领带,一边随意道:“你们在下棋?” 霍景容瞥了兄长一眼,不无骄傲地道:“他已经输了一下午了。” 霍景宸只是一笑,瞧了一眼棋局,便到一旁开了电脑,也不知道在忙碌什么,书房内响起了键盘被敲击的声响;沈澄心不在焉,很快又输掉一盘,干脆俐落地认输投降,但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态度反而令霍景容不悦地开口指责道:“你就不能多撑一下吗?只要把主教移到这里,国王就……” 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沈澄完全没听进耳中。 霍景宸大概还在工作,但是那不时朝他投来的目光并不是假的,沈澄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大口冰水。霍景容还在继续关于这盘胜负不可能逆转的棋局的演说,沈澄努力集中精神听着枯燥无趣的西洋棋讲座,将不远处那人的存在抛到了脑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开口道:“玩了一下午,也该够了。” 霍景容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沈澄,彷佛是察觉到什么沈澄还不明白的东西,迅速地放下手上的棋子,接着立即起身离开书房。门被关上的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响,沈澄没有望着霍景宸,然而对方起身,接着一步一步往自己靠近的脚步声却不是假的,察觉那个身影来到他背后时,沈澄只觉得浑身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还有对于未知的期待。 “沈澄。”霍景宸在他耳边道。 沈澄回过头,镇定道:“嗯,怎么了?”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心中是那的紧张惶恐,但他竟然没有脸红。经过了昨晚的事情,他其实也没有任何害羞紧张的必要,毕竟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已经做了。 霍景宸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你真的输了一下午?”他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并不是嘲笑,而是善意的打趣。 “我还是个新手……”沈澄有些不服气,期期艾艾地辩解道。 “那就是景容欺负初学者了?”霍景宸继续道。 虽然这是事实,不过当着对方的兄长面前,沈澄也不好意思说得那么直接明白,于是话锋一转,干脆换了个话题,“你平常都是这个时间下班?” “不一定。”霍景宸直起身,在霍景容先前的座位上坐下,窗外透进一丝夕阳,淡淡斜晖照着那张侧脸,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要看情况,偶尔要加班,不过今天算是例外,毕竟家里有客人。” 沈澄微微一怔,呆呆道:“哦……” 明明只是被包养的对象,放在一旁不管也无所谓,霍景宸却偏偏因为这件事准时下班,话语委婉地将他称作客人,就是这种体贴温柔的态度才让人无法干脆的死心吧……沈澄走神地想道。 “你在想什么?”霍景宸忽然问道。 “不,没什么。”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匆匆道。 霍景宸并未追究,只是打量着他,不知何故皱起眉,突如其来地陈述事实道:“你穿着景容的衣服。” 沈澄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也并未多想,下意识地笑了笑,答道:“你的睡衣有些不合身,他好心借我一套衣服。” “他的比我的好?”霍景宸低声问道。 沈澄一愣,几乎不敢相信霍景宸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呆呆地愣着,难以置信地望着霍景宸,好像在与一个路人友好地交谈半天之后,突然发现对方其实不是人类一样,目光诧异惊愕到极点。 霍景宸神色一动,接着却笑了起来,“开玩笑的。” 沈澄没有顺着他的话微笑,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霍景宸神情一松,“不要道歉,不是因为那个……我本来以为,回来就会看到你穿着我的睡衣。”他说得平稳,神色间却有隐约有几分遗憾失落,好像错失了什么重要的时机一般。 沈澄终于听明白了,心底一阵尴尬,几乎有些局促地道:“那我现在去换?” “不用了。”霍景宸按住他的手,意味深长地道:“往后有的是机会。” 在这之后,他们两人下楼,与霍景容一起用餐。霍景容跟前一晚一样,吃完晚餐就离开了,而霍景宸也一如以往地挑食,沈澄看着他用餐,心中满溢着好奇,终于忍不住望着桌上那一小碟完全没被动过的醉鸡,问道:“我记得你喜欢吃鸡肉?” 霍景宸答得理所当然,“我不喜欢这种烹调方式。” 真是挑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孩子气的地方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可爱。沈澄心情复杂地想道,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碗中的食物。 晚餐过后,霍景宸带着他去了书房——其实也不能说是书房,只是里头摆满了各式书籍与影碟——沈澄在沙发上坐下来,霍景宸站在柜子前,似乎在挑选DVD,同时问道:“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沈澄先前就在霍景容的带领下参观过这个地方,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其实是霍景宸的领地。那些影碟口味驳杂,既有好莱坞出品的当红动作片,也有毫不出名的文艺片,还有一些电视剧与外国影集;书本的种类就更多了,从厚重的奇幻小说到名作家的饮食散文集,甚至是冷僻的哲学书籍,想得到的都应有尽有,现在看来,这里多半是霍景宸平常放松消遣的地点。 “你决定就好。”他随口道。 霍景宸想了想,拿出一张DVD放到播放器中,接着便回到沈澄身旁坐下。 电视萤幕登时亮了起来,沈澄听到了熟悉的配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接下来的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场凌迟;他的脸带着惯常的微笑出现在萤幕上,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身上系着一条围裙,手持菜刀,正细心地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讲解蒸鱼的技巧。 “别看这个!”沈澄满脸通红地叫道。 他的那档料理节目向来受欢迎,除了食谱书之外,节目录影也出了DVD,同时附赠一些摄影时的幕后花絮,他的支持者对这样商品十分买帐,听说销路也相当不错,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会出在霍景宸家中。 “为什么?”霍景宸显然有些意外,“你难道都不看自己的作品吗?” “不!当然不!”沈澄尴尬又困窘,简直要崩溃了;电视上的他自己正俐落地切着姜丝葱段,脸上笑容可掬,目光温和,对于不久后的未来将在电视机前发生的这一幕场景尚且还一无所知。 霍景宸按了遥控器,那档料理节目终于暂停了。霍景宸似乎有些歉然,“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愿意看。我以为你跟景容一样……” 沈澄一怔,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景容时常做这种事,看自己的工作成品,有时看得满脸笑容,有时看得咬牙切齿,无论如何,他经常回顾自己的作品,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圈子的人都有这样的习惯。”霍景宸答得平稳。 “不。”沈澄顿了一顿,还是坦然说了实话,“我没那么自恋。” 霍景宸一听就笑出来了。 沈澄有些不自在,但瞧着霍景宸把那片叫人坐立不安的DVD取出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上吊着的那块大石头。 “我只是觉得跟你一起看这档节目会很有趣。”霍景宸仍然在笑。 “求你饶了我。”沈澄窘得耳根发烫,手足无措。 “我为什么要饶过你?”霍景宸手上拿着那片DVD,若有所思,“你今天一直跟景容待在一起,下了一下午的棋,还把我的睡衣换下来了……”他语气平缓,又有几分可惜,但似乎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澄别无办法,只好起身,干脆地堵住对方的嘴唇,讨好地亲吻。幸而霍景宸对这一招还算受用,过了几秒,就热情地回应着他,沈澄眼角余光瞥见DVD从对方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心中隐约松了口气。不知道亲了多久,霍景宸才放开了他,笑着道:“每次都是这招,真没新意。” 每每遇上说不出话,或不想说话意图岔开话题的时候,他总是直接吻他,拙劣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也难怪霍景宸要这么说。沈澄心中对这点倒是毫不羞愧,坦然道:“但是你又不讨厌这么做。” “是,你说得对。”霍景宸一笑,弯腰捡起DVD,走到柜子前想了想,换了一片碟片放入播放器,这一次响起的是陌生的前奏音乐,沈澄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霍景容刚出道时主演的某部电影,心情放松下来,专注地凝视着萤幕。 萤幕上,主角穿着一身学生制服,脸上满是阴郁的神情,在大雨中撑着伞,站在校门口等人。人群从他身边水流般地涌过,又如潮汐似地散去,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个人,雨愈来愈大,他负气地把雨伞扔下,脸上带着一点年轻人特有的骄傲,头也不回地走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窈窕的女教师在车内瞧见了淋雨的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喇叭,要这个并不熟悉的学生上车,开车送他回去。 师生恋,婚外情,年轻的女教师周旋在冷淡的丈夫与热情的学生之间,犹豫旁徨,举棋不定,偏偏又在这时获知了怀孕的消息,她甚至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一切想得到的狗血洒遍了整部电影,但是因为有个出人意表的结局,这部电影居然显得不那么庸俗从众,而霍景容毫不青涩的演技让他靠着这部电影拿到了当年的新人奖。 霍景宸在电影结束时,笑着评论道:“我一直觉得萤幕上的他很陌生。” “那是因为他演得很好。”沈澄就事论事地回应。 “你也想演主角吗?”霍景宸若无其事地望着他。 沈澄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道:“不想。我的演技又不好,当主角也只会成为票房毒药。” “是吗。”霍景宸彷佛若有所思。 沈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说起了霍景容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霍景宸听着他说话,却似乎有些走神,沈澄无端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沈澄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对演戏没什么兴趣……”他顿了一顿,鼓起勇气道:“还有其他工作也是,你不必那么费心地替我安排,我很感激你的用心,但是真的不必……” 霍景宸平静地凝视着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彷佛有些困惑,“既然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沈澄在心中苦笑,表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随便什么都可以啊。名表,或者跑车,还有房子,你要给我什么都可以,工作的事情就算了吧,我真的不会演戏……”他迟疑片刻,几乎有些尴尬沮丧地道:“就算你为我找了最好的导演,最棒的剧本,也没办法弥补我演技拙劣的缺陷啊。” 霍景宸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的话,“我不觉得那是缺陷。” 沈澄愣住了。 “说白了,你对电影本身确实没什么帮助,因为你不入戏,所以一直以来最多就是演个配角,你自己也很明白这点。”霍景宸说到这里,没什么神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彷佛带着些微安慰意味的笑容,“但正是因为不入戏,所以即使穿着戏服,说着别人的台词,用拙劣的演技努力模仿角色应该具有的模样,但你依旧还是你。” 沈澄一语不发。 “虽然拙劣,但看得出来你的努力,所以虽然称不上会演戏,但敷衍外行人已经足够了。”霍景宸说得举重若轻,“你自己没发现吗?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你为什么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到现在……一直以来,你就只是在扮演着试图模仿剧中角色的你自己而已。” 沈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地凝视对方。 霍景宸摸了摸他的头发,“对我而言,那样很可爱。” “我不懂你的意思。”沈澄苦笑。 “萤幕上的景容会让我觉得陌生,但你不会。对于你的支持者而言,不管你出现在什么样的故事中,无关优劣,不论好坏,你都还是你,你也只是你。”霍景宸语气温柔,然而却话锋一转,“不过,对我而言,你也不是没有缺点……” 沈澄有些紧张,几乎是立即问道:“什么缺点?” “你总是不笑。”霍景宸神情中有些遗憾,又有几分疑惑,“你在料理节目中,总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在我面前却一直不笑。” 沈澄有些局促,但仍努力解释道:“不是……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也还不长,我还是有点紧张,等过一段时间,等我们再熟悉一点,或许情况就能改善一些了……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怕生?”霍景宸神情平稳,一如往常,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辩解,释然地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想告诉你,我很期待你像那档节目一样,穿着围裙,笑着在我家的厨房下厨。” “别提那个节目了。”沈澄一阵发窘,然后就被拥抱住了。 就在霍景宸亲吻着他的颈子,手也深入了衬衫底下的同时,不远处响起了陌生的铃声,两人顿住,目光同时望向霍景宸的手机。霍景宸在沈澄唇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是景宜……等我一下。” 沈澄瘫软在沙发上,浑身发烫,一边略微尴尬地抹去自己唇边残留的些许唾液痕迹,一边竭力使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 霍景宸接了电话,同时将他搂到怀中,像是抚摸宠物一样,带着一丝爱宠意味地摩挲着他的头发与耳朵。 沈澄懒洋洋地趴在对方胸口,霍景宸似乎正在跟电话那头的霍景宜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完全听不懂,对这些也没有一丝兴趣,眼看这个电话一时半刻无法结束,他无意识地伸手把玩着霍景宸衬衫上的钮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听话地等待着对方。 “不。我不能答应……”霍景宸似乎与霍景宜有了争执,语气变得严肃,“你很明白,我不会同意。” 接下来就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沉默,电话那头的霍景宜似乎说起了长篇大论,大概是想要试图说服霍景宸,而霍景宸始终一言不发,先前温柔地摩挲着沈澄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原先慵懒的神情变得一丝不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简洁而毫不留情地回应:“我不同意。”然后就干脆地挂了电话,结束这场谈话。 “怎么了?”沈澄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霍景宸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又像先前一样温柔地吻他,“景宜跟我对于某些事情的见解有了分歧,不过问题不大。” “你们吵架了?”沈澄不太相信地反问。 霍景宸有些诧异,“不,不是吵架。”他顿了一下,神色如常地道:“虽然现在意见不同,不过他最后还是会听我的,别担心。”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霍景宸继续温柔地亲吻着沈澄,好像刚才那个对自家兄弟毫不温和也同样不留情面的人并不是他。这是霍景宸尚未在他面前展现的另一面性格吗?沈澄有些困惑地想着,但很快就被落在身上的吻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发出了近乎难耐的喘息。 九 在霍景宸的要求之下,沈澄回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暂且居住到霍家。在两周后,他便要回到山区继续拍摄先前中止的那场电影,两人之后未必会有相处的时间,所以霍景宸的要求其实相当合理,而沈澄当然也不介意挪出更多的时间跟对方相处。 白天的时候,霍景宸去上班,沈澄则去录影,顺便拍摄那个新的代言广告。章长碧对于这份工作的来源本来一无所知,但在广告拍摄结束的那天,霍景宸正好在附近,便来接他下班。当霍景宸出现在休息室门口时,沈澄心虚地望着一脸愕然的章长碧与小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章长碧与小桐从他刚出道时就一直在他身旁,尤其是章长碧,她是个合格的经纪人,总是努力地想为沈澄争取更多工作,让他更加出名,有时甚至会认为沈澄不与别人同流合污的作法过于自命清高,但却从来不曾真的勉强他;而现在她看到了霍景宸出现在沈澄的休息室,沈澄丝毫都不敢抬头确认,但他可以肯定,章长碧一定对他感到相当失望。 章长碧压抑着情绪,低声对他道,“沈澄,明天早上九点来公司一趟,我们需要谈谈。” “我知道了。”他答得无比心虚。 霍景宸就站在门边,完全没有介入他们的谈话,甚至不曾多说一句话,上车之后,两人并排坐在后座,告知司机目的地之后,他才若无其事地问道:“我过来接你,让你惹上麻烦了吗?” “不……”沈澄摇了摇头,沮丧之余,又有些茫然,“她迟早都会知道的,我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她。” “你很怕她。”霍景宸的语气中不带一丝疑惑,反而相当地肯定。 “不是怕,只是……敬畏。”沈澄几乎有些心浮气躁。 章长碧会说什么,他实在是无从想像;她或许会要他好好抓紧这个金主,藉以获得更多工作与利益,就像其他这么做的人一样,在失去利益源头之前抓紧机会榨取最多的获益,又或者,她也可能会痛斥他一番,责备他晚节不保,明明坚持了那么久,最终竟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沈澄当然可以说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霍景宸,而这是他接近霍景宸唯一的方法,然而事实是他确实卖了身,即使对霍景宸怀有好感与情愫,但形式本身并没有改变,霍景宸给了他各种有形或者无形的利益,而他用肉体偿还这一切,即使他从中获得了额外的快乐,但那仍旧不会改变这件事的本质。 车上开着暖气,明明是相当舒适的温度,沈澄却无端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有些难受。 “沈澄……沈澄!”霍景宸的嗓音忽然在耳际响起。 沈澄回过神来,连忙道:“抱歉,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霍景宸审慎地注视着他,“你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不用了。”他连忙拒绝,随便找了个藉口搪塞对方,“我只是有点累。” 霍景宸没有应和他的敷衍,只是伸来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彷佛没有意识到沈澄的手摸起来异常冰冷,泰然自若道:“要是你觉得困扰,我可以让江秘书去跟你的经纪人谈一谈。” 沈澄感到有些荒谬,同时不敢置信地反问:“你要让他们谈什么?” “这段关系的前景与后续的处理,还有过程将会如何进行。我既然提出了这样的邀约,当然也必须对此承担责任,如果你的经纪人担心这段关系让你蒙受不该有的损失,那么有些事情当然必须在那之前就商量好。”霍景宸语气沉着,彷佛仅是在谈一桩尚未标明价码的交易,神情一丝不苟,但眉眼间又显出一丝难得的温情,同时安抚地握着沈澄的手,似乎一时半刻间没打算放开。 沈澄一怔,低下了头,讷讷道:“我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损失。” “你的经纪人大概不会这么认为。”霍景宸失笑,“就算你不愿意让我为你帮上一点小忙,你的经纪人也可能愿意。毕竟她对于让你得到更多工作这件事怀有极大的热忱。” 沈澄没有去思考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谢谢你,不过不用劳烦江秘书了,我自己跟章姐谈就好。”他抿着唇,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怎么样的神情。 “你看起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霍景宸评论道。 沈澄顿时泄气,“因为章姐真的很可怕!” 在这之后,他们两人放下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起晚餐的事情。 今晚霍景容不在,只有他们两人,霍景宸下班前事先在某家餐馆预约了位置,准备在外用餐。 ……简直像是约会一样。沈澄在心中想道,但并未把这话说出口。霍景宸毫不掩饰地牵着他的手下车,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跟一个男人手牵手,沈澄几乎有些发窘,但霍景宸却没有任何要放开手的意思。 虽然沈澄是公众人物,但霍景宸既然敢这么做,想必就算被狗仔拍到了也不会容许照片见报,所以沈澄其实也不是非常担心,反倒是牵手本身带给他的压力还比较大。 “怎么了。”霍景宸拉着他的手,两人走在昏暗的巷弄中。 “没什么。”在迎面而来的寒风中,沈澄单手系紧围巾,遮去自己半张脸,有些不自在地道:“只是有点不习惯,第一次做这种事。” 霍景宸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他的手,“我知道你之前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不过,连约会也从来没有尝试过?” “没有。”沈澄答得坦然,意识到对方几乎有些过于漫长的沉默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奇怪……” “不是奇怪。”霍景宸瞥他一眼,目光奇特,彷佛看着动物园栏杆内的熊猫一样,“这样很……很独特。” “我不是有意这样的。”沈澄无端感到一丝尴尬,因为那样的目光而局促地辩解道:“你别误会,我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再加上工作性质跟别人不同,所以才……” “所以才到廿七岁都还是处男?”霍景宸笑着接话,近乎促狭。 “你就算知道也别说出来啊!”沈澄低声道,有些恼羞成怒。 “好了,别生气。”霍景宸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挠,终于松开了手,停下脚步。 沈澄还想争辩,但在这时,餐馆的门已经被轻巧地打开,侍者礼貌地领着他们走入餐厅深处,他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侍者在角落的一处位置停下,请他们上座。沈澄望着窗外的夜景,确认了这应该是餐馆中最好的位置。 霍景宸翻开菜单,对他道:“想吃什么就自己点。” “我没什么胃口,你帮我点吧,点你想吃的就好了。” 反正霍景宸那么挑食,干脆把点单的权力都给他,自己的食物也能分出一些给他,省得他没吃饱。沈澄心中如是想道。十数分钟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霍景宸。霍景宸喝着餐前酒,一副略微不满意的模样,虽然吃了开胃菜,但沙拉与汤连一口都没有动。 “我不喜欢汤的颜色。”霍景宸瞧着桌上的南瓜浓汤以及蔬菜沙拉,不明显地皱了皱眉,“也不能理解蔬菜沙拉为什么要放蕃茄跟紫甘蓝,配色突兀,口感也很奇怪。” 那是为了透过鲜艳的配色促进一般人的食欲,然而这个策略在霍景宸面前只起了纯粹的反作用。沈澄认命地拿叉子替他挑出了蕃茄与紫甘蓝,这位挑食的先生才勉为其难吃了几口沙拉,苛刻地评论道:“酱汁太咸了,我喜欢清淡一点的。” “难道真的从来没有厨师走出厨房冲到你面前跟你争吵吗?比方说大声咒骂你或者对你拳脚相向?”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霍景宸有些困惑。 沈澄坚信这件事总有一天一定会发生,在心中暗暗想像着那样的情景,觉得有些好笑,又连忙忍住笑意。 “笑什么?” 霍景宸神情平和,突然放下酒杯,伸手过来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那只手很热。沈澄微怔,对方的温度彷佛从指尖传递了过来,像是电流一样,沈澄忽然就说不出话了,近乎失神地注视着两人手指碰触的地方。 对方按住他的手,如同毫不费力便在打猎中大获全胜的猎人一般,怡然自得地捉住了他的战利品,确认质感似地抚摸着他的指甲与指头边缘,明明只是单纯的碰触,但却因为慢条斯理的动作而多了一丝调情的意味。 “霍……” “嗯?” 沈澄投降认输,“别这样。我……受不了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逐渐失序,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的。他有点丧气。 对方没有打算放过他,沉声道:“讨厌?” “别明知故问。”沈澄没好气地瞪了霍景宸一眼。怎么会是讨厌?即便他会为此而紧张,畏惧于旁人的视线,甚至因此而脸红心跳手足无措,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讨厌。 然后霍景宸就笑了,一如以往的温柔,“只是用餐闲暇的小小消遣,别拒绝我。”他的声调如此低声下气,彷佛是在认真的恳求;沈澄一僵,几乎无话可说。他当然不能拒绝他,从任何一方面都是,就连情理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沈澄已经记不清楚了。 对方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又或者中途曾经放开了一会,但接着又在餐桌下用自己的小腿若无其事地碰了碰他,有时又伸手摸他脸颊,好像这是一场游戏。对方的每一个眼神分明都带着暧昧难明的意味,每一个举止都像是在撩拨他,沈澄几乎分不清楚霍景宸究竟是来这里用餐,或者只是在用桌上的这些佳肴为真正的主菜做铺垫。 霍景宸看着他的眼神,好像正在决定稍后要怎么品尝他,既有几分踌躇,但也同样带有于众多选择中做出最后决定的愉快意味——配上气味浓烈芬芳的餐酒或许不错,而一道让人满意的主菜不需要别的调料作为点缀,因此霍景宸不会在他身上额外洒下胡椒或盐巴或其他的助兴物,当然也同样不需要无益的配菜与甜点——霍景宸大概更偏好于直接吃掉他。 沈澄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或许就像已经烹调到一半的佳肴,而霍景宸已经准备好刀叉,虎视眈眈,就等着主菜上桌而开始用餐。 从意识到对方用那种目光注视着他之后,沈澄逐渐难以忍耐地微微弓起身,他的下半身已经硬了起来,幸而今天穿的裤子还算宽松,要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走不出这家餐厅。 因为他的分心与失神,霍景宸体贴地拿叉子喂他吃东西,沈澄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甚至分辨不出主厨用了哪些香料,在霍景宸伸手擦去他嘴角残留的一点酱汁时,他无意识地舔了下对方的手指,饥渴得无以复加,原本空虚的胃逐渐被食物填满,另一种欲望却迟迟没有被满足。 等到用餐结束后,两人回到车上,霍景宸吩咐司机直接开回霍宅,沈澄才想顺势靠过去,就听对方沉声道:“坐好,别动。” 明明是并排坐在后座,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宽广得可以再让一个人坐下。霍景宸的表现跟刚才在餐厅里时截然不同,只能用严厉冷淡形容,沈澄不明就里,不免有些无措,但在抬眼瞧见霍景宸的目光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弄错了什么。 霍景宸并不是在拒绝他;相反地,他跟他一样期待这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否则那双颜色深暗的眼眸里不可能呈现出那么明确的灼热、焦躁与压抑。 可是对方偏偏不愿他在这时靠近……沈澄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这种维持距离的作法,其实也是前戏的一环,然而相较于释怀,这个认知反倒让他愈发地亢奋,如果不是顾虑着前座的司机,沈澄几乎要难耐地蜷缩身体,发出急促的喘息。 霍景宸神情冷淡的侧脸彷佛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完全的无动于衷,但是那目光中的压抑与炙热都不是假的,他确实也很想要他。光是这件事就足以令沈澄感到意乱情迷,宁可前座那名尽忠职守的司机从来不曾存在,那样他就可以全然不去顾忌场合,直接扑过去吻霍景宸了。 然而,回去的路程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漫长,等车子终于停下时,沈澄觉得彷佛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而在这一个世纪当中,他的欲火却一直不曾熄灭,反而依旧熊熊燃烧着,并且将他剩余的理智烧得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下车。”霍景宸开口命令道。 沈澄咽了口唾沫,即便走路姿态因为某种缘故而显得不太自然,却仍毫不考虑便急切地跟上了霍景宸沉稳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屋内,匆促间甚至顾不上开灯,在玄关就吻在一起。 霍景宸还有一些理智,在草率地结束一个热烈的吻后,灼烫的手扣住他手腕,低声道:“不能在这里,过来。” 沈澄早已无法思考,唯有全然的盲从;霍景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没有片刻迟疑。 两人匆匆上楼,来到霍景宸的房间内,没有开灯,只靠着窗外路灯的些许照明摸索着彼此,沈澄被压在墙上亲吻,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放开了他,一只手扣着他的手指往下一拉,直接按在裤裆上。沈澄咽了口唾沫,难得敏锐地读懂了对方的暗示,一边用笨拙的手指费力地解开裤头,一边屈下双膝。 对方的性器早已灼热坚硬,在黑暗中只有模糊大概的轮廓,沈澄口干舌燥,试探地舔着前端,尝试着以舌尖摩擦。他本来就喜欢男人,这种事情并不会让他觉得厌恶,况且霍景宸身上的气味相当洁净,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沐浴过的清爽气息,沈澄猜测他或许有洁癖,也可能在两人碰面前他就已经淋浴过了,显然早就预料到晚餐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猜想让沈澄异常兴奋,虽然并不熟练,技巧也相当生涩,但仍努力地用手与口取悦对方,一不小心含得太深时虽然有些作呕的感觉,但还能忍耐,而霍景宸适时地发出一声喘息,却令他愈发难耐。 坚硬的性器被他舔得湿漉漉的,在视线并不清晰的情况下,只能看到那里隐约反射着些许水光;沈澄想起自己过去无意间得知的知识,竭力将霍景宸的性器吞咽到喉间,霍景宸的手立即抓住他的头发,也不知道是要让他吞得深些或者阻止他继续做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他后脑上滑动,沈澄感觉自己的下身因为这种力道微弱的碰触而立即硬了起来,心中有些急促,又有点羞愧。 “沈澄……”霍景宸嗓音沙哑。 沈澄没有回应对方,只是努力地吞咽着,让那个硬物被紧紧裹住,接着小心翼翼地用口腔摩擦,霍景宸闷哼一声,无力地拉扯着他,沈澄始终固执地没有放开,过了片刻,口中便溢满了灼热的液体,他有些吃惊,但仍含住了颤动着的顶端,用舌尖刺激那里,霍景宸的手指立即用力抓紧他的头发,他感到头皮一阵疼痛,而口中的器官则亢奋的溢出了更多液体。 ……原来是这个味道。将那些东西咽下的同时,沈澄头晕目眩地想道,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你吞下去了?”片刻后,霍景宸语气如常地问道。 沈澄抹去嘴角残余的一丝唾液,垂着脸,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霍景宸沉默许久,就在沈澄开始感到有些尴尬,并且开始思考自己哪一步做错的同时,对方伸手将他拉起身,沈澄顺从地站直身躯,才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霍景宸一把按住,推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一片黑暗中,霍景宸的目光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像是某种隐匿在夜晚森林中的野兽似的,那种直接坦然近乎赤裸的视线令沈澄一阵胆颤心惊。霍景宸直起身躯,跨坐在他身上,一边松开领带,同时始终凝视着沈澄。他的动作缓慢克制,神情近乎一丝不苟,但眼神却灼烫得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霍……景宸……”沈澄有些犹豫地开口。 “嗯?”对方轻柔地回应。 即使曾经产生过想要请对方手下留情的念头,但在这一刻,沈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的性器早已硬得发痛,目光习惯黑暗后,便能清楚地看到霍景宸正在从容不迫地褪下自己的衣物,神情认真专注,裤头敞开,毫不羞耻地露出了刚才被仔细照料过的部位,那个器官上面甚至还带着一丝没被舔舐干净的白浊。 沈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我……”他口干舌燥,近乎虚弱地道:“明天还要去公司……” “别担心。”霍景宸似乎完全明白他那些隐晦的顾虑,若无其事地保证道:“我会克制的。” 十 霍景宸脱完了自己的衣物,便伸手脱沈澄的衣服。 沈澄顺从地任由对方动作,直到听见“啪”的一声轻响,眼前一亮,一时有些愣住了。霍景宸开了床头的小灯,灯光昏黄,照亮彼此的身躯。沈澄注意到霍景宸近乎专注严肃的神情,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沈澄。”霍景宸忽然开口,嗓音沙哑。 沈澄不明所以,但仍望了过去,同时握住霍景宸的手。霍景宸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拉,沈澄在这种事上向来迟钝,等他意识到对方究竟在做什么时,自己的手已经被一条领带绑在一起了。 他瞠目结舌,“你……你在做什么?” “我绑得不算紧,不会弄伤你。”霍景宸答得泰然自若,垂眸望向他,“有什么问题?” 他到底要做什么?沈澄头皮一阵发麻,根本无法预料对方接下来的行为,身体下意识变得紧绷,而下身却可耻地一阵胀痛,甚至抵住了霍景宸的大腿。霍景宸似乎也察觉到这件事,手指隔着布料在他下身划过,露出审视重要文件般的谨慎神情,沉声道:“你好像很兴奋。” 沈澄无从辩解,羞愧到抬不起脸,只能尴尬地别开目光。 两手被绑在上方,又被男人压制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主人给予惩罚的奴隶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想像让他的下身更加坚硬,几乎情难自禁。霍景宸低下头,带着几分打趣意味,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早该猜到,你会喜欢这样。” “不,不是……”沈澄语无伦次地反驳,早已潮红发烫的脸颊却让一切辩解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效果。 “那你为什么不挣扎?”霍景宸还在笑。 沈澄一愣,几乎无地自容。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想过要挣扎,这其中的缘故跟他们之间的交易根本没有半分关系。霍景宸压在他身上,很快就吻住了他,舌头与齿列都被仔细地舔舐,唇舌亲呢地纠缠,沈澄几乎没有迟疑便放弃了思考,适时地把那些纠结成一团乱麻的思绪都扔到了床下。 床上的两个人都裸着身体,在这种时候,除了彼此以外,根本不需要更多东西。 霍景宸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一边在他耳际道:“你很想要?” 彼此都裸着身躯,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一目了然,沈澄被绑着双手,也无法遮掩什么,耳边被那样的气息弄得一痒,他不由得低声喘息,感到神智一片模糊,对方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他干脆闭上双眼,自暴自弃地道:“我很想要……你快一点……” 因为这句话,压在他身上的人动作顿了一顿,接着便沉默地开始吻他的身体,有些粗鲁地套弄着他的下身,沈澄立即失声叫了出来,双腿被扳开,抚摸着那些过于敏感又隐密的区域,因为过度渴望,他甚至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身躯主动磨蹭着对方。 这一次,霍景宸的动作全然不像前几次那么温柔,手指挟带着些许润滑剂,只稍作润滑,便直接进入了他的身体,不仅不温柔,甚至显得相当急切,沈澄忍着疼痛,在被进入的同一瞬间,发出了低声的呜咽;不只是因为痛,更是因为欲望终于获得了满足。 “慢,慢一点……”他猝不及防,只能低声恳求道。 霍景宸的神情堪称一丝不苟,收起了先前的笑意,明确地拒绝了他,“不。” 沈澄还来不及意识到这个字代表的意思,就迎来了一阵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入侵。霍景宸彷佛把先前给予过他的温柔都收回去了,即使明知会让他疼痛,却还一再地深入,只暂停了片刻让他稍微适应,接着就开始了毫不留情的攻击。 因为有润滑剂的帮助,再加上身体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行为,那些痛楚很快就变得令人可以忍受,霍景宸的性器在他体内摩擦,带来了一阵难以想像的奇妙快感,沈澄竭力忍着声音,偶尔却还是会发出一声难堪的呻吟。 霍景宸似乎很喜欢听他的声音,看他竭力忍耐,便刻意去摩擦他特别有感觉的地方,手指拨弄着敏感的下身前端,甚至含住他的乳头又舔又咬,那种轻微的痛感却让沈澄愈发的亢奋,性器顶端溢出了些许体液,霍景宸却在此刻松开手,专注于用性器贯穿他的身躯。 他忍住已经冲到喉间的呻吟,口齿不清地叫道:“不要!等等……嗯……” 即使沈澄开口求饶,霍景宸却全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不仅完全忽视他的恳求,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每次都比上一次还要深入,力道也毫不温柔节制,沈澄浑身颤抖,难以忍耐地求饶了无数次,对方都不曾手下留情。 他的大腿早已绵软无力地被架到对方手臂上,一再被狠狠进入的地方丧失了排斥的意愿,顺从地容纳了入侵的巨物。他的下身硬到极点,霍景宸突如其来地深深捣了几下,沈澄终于忍耐不住,感到身躯完全失控,双手又被绑着,他甚至来不及阻止自己,便发出一声哽咽,近乎失禁地射出经验。 片刻后,腹部留下了一些乳白的痕迹,沈澄大口地喘息,感觉自己极度缺乏氧气,脑海中一片昏沉,脸上潮红发烫,浑身早已汗湿,一阵甜美的余韵残留在四肢百骸中,令他既疲惫又满足。 霍景宸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温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汗水与泪水,低声对他道:“抱歉,再陪我一会,很快就好……”说完,那个依旧坚硬的器官便在他体内温柔地一阵摩挲,接着开始抽送;沈澄呼吸一紧,即使浑身酸软,却也同样感到了一阵叫人无法抗拒的快感,他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被对方抱了起来,跨坐在男人身上。 “等一下……”他回过神来,惊慌而局促地道,“我不知道怎么……” 手上的领带被迅速地解开,霍景宸躺在床上,好像刚才那个在沈澄身上攻城掠地的人并不是他,甚至毫不愧疚地道:“刚才我已经满足你了,现在轮到你满足我了,不用手下留情。” 霍景宸这句露骨的言语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澄别无选择,手撑在对方的腹部上,努力地尝试着取悦霍景宸。 他向来笨拙,尝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最后还是让霍景宸主导了一切。在这一晚,沈澄发现,霍景宸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温柔男人,当然也不如他揣测的言而有信,但是当他终于发现这些事时,实际上已经太迟了。 这个骗子!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克制! 事后沈澄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欲哭无泪。虽然并不是对于发生的一切感到懊悔,但轻易相信了对方,始终顺从配合从未想过推拒反抗的自己还是不能原谅。霍景宸只做了一次,确实是克制的作法,但这一次支撑的时间长得令人难以想像,在一切结束之后,沈澄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在这样的疲倦中,他很快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醒来,腰部还残留着一阵酸疼,但是眼看着就要迟到了,沈澄匆匆淋浴,打理好自己的外表,觉得光是坐在椅子上都有些不舒服。霍景宸在他起床前就出门了,临走时在睡眼惺忪的沈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亲了亲他的脸就离开了,沈澄醒来才发现,那是一把车钥匙。 霍景宸确实把他之前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快就将东西送来了。沈澄有些感慨,但倒也没有为此而感到羞愧,毕竟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场景,他现在已经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多想。来到车库,他看到那辆陌生的新车,这一次倒是有些吃惊了。 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欢跑车,沈澄也不例外,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霍景宸是怎么选到这辆跑车的,不管是款式还是颜色都相当地合他心意。从先前的行为看来,霍景宸显然不是那种对着型录随便一指就买下礼物的人,所以沈澄愈发地好奇,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想到自己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沈澄赶紧上车,启动车子出发。 来到公司之后,章长碧早就已经在等他了。她的神情并不亲和,沈澄有些紧张,进了她的办公室后之后顺手关上了门,强自镇定道:“早安,章姐。” “早。”章长碧回得平淡,“坐吧。” 沈澄战战兢兢地坐下,感到一阵强烈的忐忑不安。 章长碧瞥了他一眼,终于道:“说吧,霍先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休息室?” 沈澄不敢隐瞒,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半分都不敢略去不提。先前在酒吧里吻了霍景宸,闹出那样的丑闻,章长碧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现在看到霍景宸出现在沈澄身边,她已经不能再对霍景宸与沈澄之间的事坐视不管。等沈澄说完,章长碧的神情已经冷了下来,锐利的目光刺得人坐立不安。 “你还有一件事忘了说。”章长碧语气冷淡,隐约流露出一丝怒意,“你喜欢他,对吧?” 沈澄一僵,看了看对方,终究默认地垂下了头。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玩火!”章长碧提高了音量,厉声斥责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交易也就罢了,这个圈子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也不差你一个。可是你偏偏是喜欢他……你既然知道他有未婚妻,以后是要结婚的,为什么还要答应?都在这个圈子混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糊涂!” 沈澄沉默不语。 “你从前总是不愿意跟别人一样,不肯跟人睡,不想被看不起,我也不勉强你,反正人各有志,你有你的想法,可是你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你根本玩不起这样的游戏!”章长碧一脸无可奈何,用失望的目光变相地谴责他。 沈澄踌躇半晌,终于开口道:“章姐,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章长碧气急地瞪他。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既然答应了这件事……就没想过要让人看得起。”沈澄苦笑,“反正他以后要结婚,对我也有点兴趣,眼前就只有这样的机会,我想要亲近他,当然就只能妥协。在他眼中,或许我只是一个能够出卖肉体的人,可是无所谓,这种评价完全没有错——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凭藉着爱的名义,然后变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你……”章长碧一脸恨铁不成钢,看起来彷佛有满腹的怒气与怨言要宣泄,但到了最后,诸多言语也只是化作愠怒的神情与无奈的目光。彼此相识多年,她自然也是相当地了解他,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因此不仅更加愤怒,也同样为他感到难受。 沉默良久,章长碧终于问道:“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没想过。”沈澄答得平静,“等他厌倦了,这段关系也就结束了,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不会奢求更多——当然我也没资格奢求。”他说到这里,拿出口袋中的车钥匙,在章长碧眼前炫耀般地晃了一晃,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你看,现在连这种东西我也收得理所当然了……这只是交易,他不欠我什么。” 章长碧瞪着车钥匙,不留情面地断言道:“你真是太蠢了。” “我也这么觉得。”沈澄笑了起来。 在这之后,办公室内的气氛终于趋向平和,章长碧的神情也不像先前那么冷漠,反而变得有些色厉内荏,质疑道:“先前的代言广告是他的手笔?确实大方,也肯下本钱,你这支广告让公司赚了不少钱。” “我正要说这件事。”沈澄想了想,斟酌片刻,鼓起勇气开口道:“虽然霍先生愿意投资,也乐意为我安排一些额外的工作,不过我已经婉拒他了。” 章长碧先是愕然,接着立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都已经卖身了,为什么还要拒绝他的提携!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澄放缓嗓音,试图安抚对方,“不是那么一回事,你误会了,章姐。我跟公司的合约只剩下一年,往后也没有续约的打算,根本没有接更多工作的必要——你也很清楚,我不是演戏的那块料,距离年老色衰也不远了,将来更是不可能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混水摸鱼。” 章长碧怔了一怔,最终压下了怒色,几乎有些艰难地道:“你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的?” “已经很久了。我本来就不适合这个地方,只不过这两年来,这个想法愈来愈明确……你不用担心我,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不是一无所有。”沈澄答得轻快,甚至还笑了一下,“我也知道这样做是辜负了你,毕竟章姐带了我好几年,不过我……” “别说了。”章长碧打断了他,松口道:“随便你要怎么样吧。不过既然是最后一年,你自己也要好好工作,少给我添麻烦,跟霍先生的事情也是……”她顿了一下,坦然地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拍到照片,不然就算你退出这个圈子,往后也只会走得更加艰辛……” “我明白。”沈澄低下头,忍着眼眶中骤然传来的一阵酸涩,哑声道:“谢谢你的体谅,章姐。” “总之,剩下的时间也不长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章长碧不自在地硬声道,原本严厉的神情却已然软化了不少。 结束了与章长碧的谈话,沈澄隐约松了口气。 与经纪公司的合约还有一年,他本来不打算这么快说出这件事的,不过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关系。这件事他确实已经考量了很久,只是到现在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上了车,一时心中感到有些怅然。 在车上发了一阵子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澄感到腹中一阵饥饿,这才驱车回到霍宅。霍景宸不在,霍景容也不在,偌大的屋子中只有他一个人,沈澄吃完厨师精心准备的午餐,到霍景宸的书房里随便找了几张影碟来看,不过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他意识到这场午觉睡得有些久,察觉到身上披了件毯子,这才意识到霍景宸应该是回来了。他起身关了DVD播放器,走出书房,一边打呵欠一边步伐迟缓地下楼,随后便听到客厅内传来了交谈的声响。 来到一楼,他的脚步一时之间顿住了,霍景宸与霍景容之间的气氛绝对称不上平和,他们的语气针锋相对,彷佛是在争吵,沈澄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回避。就在他因为犹豫而停下脚步的同时,霍景容已经气急地叫道:“你这个控制狂!” 沈澄一愣,就听霍景宸语气冷硬地道:“如果你这么觉得,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终以霍景容的妥协与道歉作为这场争执的终结。霍景容垂头丧气,像是一只被强行拔了漂亮尾羽的孔雀一样,整个人毫无生气,死气沉沉。他脸上仍有些怒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与妥协。 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沈澄忽然感到有些好奇。 “沈澄?”霍景宸率先发现了他,诧异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沈澄有点尴尬,小声道:“我只是刚好下楼,不是故意偷听……” 霍景宸微微一怔,“偷听?”他笑了起来,“我们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也没有偷听的嫌疑。过来坐下,晚餐再过一会就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去跟厨师说一声。” 沈澄有些受宠若惊,“什么都可以。份量多一点就好,我现在很饿。” 霍景宸点头,从容不迫地起身往厨房走去,神色如常,好像刚才那场争吵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沈澄模糊地明白,对方其实是要让恼怒的霍景容稍微冷静一下,所以才随便找了个藉口,起身离开了事发现场,因此一时也不敢多话,只是沉默地观察着霍景容。 霍景容恼火地瞥来一眼,“看什么?” “没什么。”沈澄语气平和,全然不打算介入这对兄弟的争执。 然而霍景容并未体会他的苦心,过了一会,便恨恨地开口道:“快要过年了,我们的父母不打算回国,大哥说今年可以换个地方,去泡温泉……我最讨厌泡温泉了,谁要去啊!而且每年都是这样,不管要做什么,要去哪里,都是他说了才算数……我真是受够他了!” “但是如果是冬天,泡温泉也没什么不好的啊……”沈澄没办法装作没听到,只好含糊地回应。 “我就是讨厌他这种专制的作风!”霍景容没好气道。 “姑且不论是不是他决定的……不过,你就那么不想跟他待在一起?”沈澄困惑道。 霍景容神色一僵,一时语塞,半晌后才道:“也不是……但每次都是他擅自决定一切,而且所有人都必须服从……”霍景容说到这里,神情怏怏不乐,“算了,随便他了……你要是没事的话也可以一起去。” “咦?”沈澄愣住了,一时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霍景容防备地瞪着他,“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要返乡过年?” “不是。”沈澄回过神来,有些发窘,“我以为过年是一家人的事情,而且我是外人……” “只是去泡温泉而已,又不是让你去见父母。”霍景容一脸不能理解的神情,皱着眉头继续道:“况且,我二哥也会带几个朋友过来,又不是只有邀请你,你在紧张什么?” 沈澄发觉自己想岔了,连忙道:“如果霍——他同意的话,我当然愿意……”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略带遗憾地道:“每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的,几乎没什么机会能跟别人一起过年,如果能一起去泡温泉,当然十分乐意。” “那就一起来吧。”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后说道。 沈澄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了霍景宸的目光,神情温柔平静。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如果……我说不能去呢?” “那也没关系,不勉强你,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泡温泉。”霍景宸语气平稳,在他身旁坐下,态度温和,“毕竟是过年,或许你早已有自己的计划与安排,不用为了我刻意推掉别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沈澄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一直以来感受到的态度上的落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时之间神情忽然变得僵硬。 十一 原来霍景宸只是在演戏。 对于自己的兄弟,霍景宸容不得任何反抗,所以才被说成是控制狂,但是对于沈澄,他却如此温和平静。说白了,他的温柔客气是给予外人的,霍景宸一直是将他当成客人一般地对待,所以才能那么礼貌讲理。 ……不愧是霍景容的兄弟,演技同样的优秀。沈澄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发苦。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曾经心血来潮地问过霍景宸:“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吗?”那时霍景宸只是微微一笑,答得坦然,“当然不是。” 沈澄原本以为霍景宸对他或多或少有一些感情,也许有几分不能为外人道的兴趣,但应该是有点好感的,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他才顿悟,霍景宸对他的感情原来只有这么少,以至于对方待他如此温柔体贴,客气得彷佛彼此仅是不相干的外人。 “你怎么了?”霍景容皱眉,口气不太好,但话语中的关心却毫不虚假,“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休息,不想去温泉也不用勉强。”他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可没有强迫你去的意思。” 沈澄闻言抬起眼,正巧对上了霍景宸的目光。温和,平静,甚至有一丝担心——就像是当真感到担忧一般——但也没有更多别的情绪了。自己果然不懂任何演戏的技巧,连这种事情都要过了这么久才能看出来,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他苦笑了一下,感到心口一阵发凉。 “喂!”霍景容又叫了他一声。 “我没事。”沈澄回过神来,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霍景容诚恳道:“当然不勉强,我真的很想去。” 霍景容倒也没有多话,只是望了望霍景宸,又瞧了瞧他,虽然眼中有明显的困惑与怀疑,但是仍旧识趣地没有问出口。霍景宸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从容不迫地转移了话题,“你今天去公司,跟章小姐谈得怎么样了?” 沈澄微微松了口气,“章姐那边我已经解释过了,你放心吧。”他迟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一年后,公司要安排我去纽约的学校进修一些表演课程,时间可能会比想像中的长,所以我想……” 他才说到这里,霍景宸就已经明白过来,笑了一笑,语调平稳,近乎大方慷慨地道:“你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规划,这样再好不过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管是签证还是学校那边的事情,尽管告诉我,不用客气。” 沈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心底一阵泛苦。 这样一来,也算是提前订下了分手的期限。出国进修只是他一时想不到别的理由而随便拿来用的藉口,不过霍景宸的表现就如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不仅没有任何挽留的言语,甚至理所当然地露出了为他高兴的神情。 如果霍景宸表达出一丝明确的反对意思,就算原先真的要出国,沈澄也会干脆地推掉那个机会的——然而,霍景宸并没有给予他这样的机会。沈澄心中有些失落,又隐约松了口气。至少霍景宸还没有糟糕到刻意玩弄他的感情,甚至表现得如此诚实平静,沈澄一方面因为这种冷酷的表现而难受,另一方面却又为此而放下了心。 他抬眼望向霍景宸,明明才刚谈好分手的期限,对方脸上却仍带着礼貌而克制的微笑;沈澄忽然想到,这个人要不是早早从商,而是跟霍景容走上同一条路的话,在这个圈子内一定也能混得很好——要不然,这收放自如的演技仅仅用在日常生活中实在是太浪费了,堪称暴殄天物。 “你要去进修表演课程?”霍景容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却是一无所知,一听这个话题就起了兴趣,“去哪间学校?” “还不确定。”沈澄含糊地回应,“我的经纪人还在规划这件事……” 霍景容这一插话,话题就被岔得更远了,直到晚餐上桌,这个话题都还没结束,也幸亏霍景容毫不厌倦地谈论着这个话题,又说起了他去美国留学的经验,直到晚餐结束,沈澄都无法分心去想先前的那些事情。 晚餐结束后,霍景容似乎与人有约,又出门了。 霍景宸与他来到书房,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沈澄喝了一口热茶,不动声色地瞧着正在挑选影碟的霍景宸,那张日渐熟悉的侧脸在此时没有任何笑容,挑选影碟的动作相当认真,专注地阅读着盒子上的简介,甚至有些一丝不苟。自从那次一起看了霍景容主演的电影,一起看影碟打发时间就成了他们常有的消遣。 对方没有回头,闲聊一般地问道:“你已经决定去纽约进修了?你不是不喜欢表演吗。” “嗯。”沈澄有些窘,压抑着心虚辩解道:“但也不能一直这样混下去啊,我总要为自己打算……” “是吗。”霍景宸答得漫不经心,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影碟的介绍上了。 沈澄凝视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霍景宸又开口道:“刚才说的,过年去泡温泉的事情……” “怎么了?” “你说你一直是一个人过年。” 虽然不知道霍景宸为什么对他有了兴趣,但也可能是这点从最初就没能调查清楚,沈澄倒是不以为意,坦然道:“国中的时候父母离婚了,我从高中就开始在外面租房子住,后来他们两人都各自婚嫁,有了新的家庭,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 “原来如此。”霍景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尽管沈澄认为自己不值得被同情,也没有凄惨到需要被怜悯的地步,但这天晚上,霍景宸的过份温柔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一想到霍景宸这么做或许仅仅是因为觉得他可怜,沈澄就觉得很想笑。倒不是对于霍景宸的作法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没想到霍景宸一直不曾因为他的感情动容,却因为这种小事而可怜他,对他更加温柔,这种作法简直让人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总体而言,霍景宸确实不是一个坏人,所以时至今日,沈澄仍无法真正地讨厌他——霍景宸只是不喜欢他而已,没有任何过错,当然也并不亏欠他什么。虽然会感到遗憾失落,也渴望得到对方的感情,但沈澄无论如何都不会因此而记恨他。 ※ 题外话: 再澄清一次,本文的CP只有霍景宸与沈澄……大家别站错队了TDT 那天以后,章长碧通知他,先前中止的电影拍摄工作即将重新开始,沈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中着实松了口气。虽然明白对方没有错,但他也确实相当难受,况且他又不是那种能把自己的情绪妥善隐瞒住的人,或许霍景宸早已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也说不定。 那之后的一个半月,沈澄跟霍景容一起,先到外县市的山区将剩余的外景戏份拍完,接着就回到了郊区的片场,继续拍摄工作。两人一起住在片场附近的旅馆内,倒也不算无聊。 等这部电影杀青,正式进入后制的过程时,农历新年也即将到来。 沈澄本来犹豫着是否要先回家一趟,但霍景容不由分说就将他推上车,沈澄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在霍宅打发剩下的几天闲暇时光,等除夕到来前,再跟霍景宸等人一起出发去泡温泉。 霍景宸似乎相当忙碌,沈澄到了霍宅,直到深夜才见到他。 当时沈澄在书房里看影碟,正拿着汤匙,吃着一大碗冰淇淋,这是霍宅聘雇的厨师亲手做的,味道浓郁甜美,沈澄相当喜欢,晚餐时吃了一些当成甜点,后来又嘴馋,忍不住到厨房里要了一大碗当作零食,而霍景宸进门时,沈澄正舔着汤匙上融化的香草冰淇淋,几乎没注意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沈澄?”霍景宸微微一怔,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是今天回来。” “嗯……”他咬着汤匙,有些窘,但仍笑了一笑,“好久不见。” 其实只是一个半月没有见到面,但沈澄却觉得眼前这人几乎变得有些陌生。也许是因为,在这一个半月之间,他们几乎没有联系,偶尔说过几次话,也是霍景宸打电话给霍景容时,他恰巧在旁边,于是出于礼貌也不冷不热地寒暄了几句。 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霍景宸,而霍景宸对他亦然,这或许是某种谁也没说出口的默契吧。沈澄不确定地想道。 “你瘦了。”霍景宸在他身旁坐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拍电影很累吗?你连眼眶底下都青了一片。” 沈澄一怔,连忙笑道:“也没什么,这几天没睡好。” 没睡好的理由,他自己心知肚明,只是说不出口。幸亏霍景宸没有追问的意思,只是摸摸他的头发,等他吃完一碗冰淇淋时,用微妙的眼神望着他,评论道:“你吃冰淇淋的样子真是……” 真是?沈澄有些困惑,不懂对方要说什么。 霍景宸失笑,话说了一半也没说完,只是拿开沈澄手上的东西,接着将他的头往下一按,沈澄的脸陡然被按到对方的大腿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有点尴尬,局促道:“那个,等一下……我去刷牙。” “你多想了。”霍景宸这一次却是低低地笑出声,“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而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沈澄脸上发烫,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的本意,但又有些不敢置信,嗫嚅道:“让、让我枕在你膝盖上?” “不要吗?”霍景宸语气轻柔。 “要!”沈澄立刻答道。 他放松了身体,偎在对方腿上,终于有了些许原本相处的感觉,那种无来由的陌生彷佛在一瞬间都消逝了,霍景宸还是那个他知道的霍景宸,或许他并非十分了解那个人,不过霍景宸的一些举止或习惯确实让他找回一丝熟悉的感觉。 霍景宸身上十分温暖,还带着一丝刚沐浴过的气味,再加上衣物上清爽的气息,沈澄忍不住嗅了又嗅,整张脸几乎要埋到对方腹部。 先前相处了一段日子,沈澄早已察觉,霍景宸绝对有洁癖,除了霍景容所说的控制狂以外,或许还有一点强迫症的倾向,证据就是这间书房里的东西总是按照着一定的顺序排列,有时他随手把影碟盒子塞到某个柜子里,过不了多久,霍景宸就会若无其事地去把盒子放回正确的地方。他悄悄实验了好几次,屡试不爽。 “别蹭了。”霍景宸一边按着电视遥控器,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忍不住了。” 沈澄这才发现,自己的下颌正压在霍景宸两腿中间的器官上,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挪开一些,安分地枕在对方大腿上。霍景宸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有意无意地抚摸他的头发,询问道:“不介意我看你的节目吧?” 沈澄早已对这件事死心,“看吧。”他一边闷闷说道,一边侧过身躯背对着电视,摆出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说到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过你在厨房的样子。”霍景宸似乎有些遗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沈澄当然不会听不出来那是什么意思,一时有点尴尬,“但是,你们家的厨房里面总是有佣人跟厨师……那是他们每天上班工作的地方,我……我……”他说不下去了,耳根泛红,神情显得不自在而僵硬。 “只是觉得可惜。”霍景宸语气平稳,甚至有些温柔地抚摸着沈澄的脸颊与耳朵,“你穿着围裙微笑的样子,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现实的向往,期望自己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存在。” 沈澄先是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甚至有心思开玩笑道:“如果想要厨艺优秀的妻子,现在就该开始努力训练未婚妻了,否则恐怕来不及……难不成你的未婚妻从来不进厨房吗?” “我不知道。”霍景宸答得简洁坦率。 沈澄倒也不意外,只是一笑。 霍景宸所说的向往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他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了。就像去百货公司逛街一样,瞧见一个不错的装饰品,会考虑着将它买下放在家中装饰房间,但是如果缺货买不到,那也没什么关系,店里并不是只有这一种饰品,顾客还有很多选择的空间。霍景宸对他,就只是这样而已。 “不去厨房也行。”霍景宸若有所思,“就在这里吧,不过还是需要围裙。” 霍景宸的动作很快,隔了一天,便带回了他说过的围裙,沈澄只瞥了一眼,接着就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他艰难地拿起那件薄薄的布料,嗓音干涩地道:“这个是……” “我请江秘书趁着午休去买的。”霍景宸答得理所当然。 沈澄奇瞧着那件一看就知道真实用途,布料极少,质料轻薄柔滑,还点缀着些许荷叶边与蝴蝶结的浅粉色围裙,整个人都僵住了。霍景宸到底是怎么跟江秘书说的?“我需要一件围裙,嗯,是情趣用品,不要一般的那种……今天就要用到,麻烦立即去买,谢谢”?光是想想,就令他脸上一阵发烫,羞耻到不敢直视对方。 “你、你怎么……”他欲言又止,几乎有些难堪。 “哦,这是女式的,你不高兴?”霍景宸凝视着他,似乎恍然大悟,“你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江秘书——” “不用了!”沈澄满心的慌乱无措,近乎崩溃地低声叫道:“这个就可以了!真的!不必再麻烦江秘书了!” 然后霍景宸就笑了,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沈澄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霍景宸在捉弄他,对方根本不可能真的让秘书去买这种东西。他心底一松,接着又感到一丝困惑,“不是江秘书买的,那……” “昨晚上网订的,没想到隔天就送来了。”霍景宸毫不吝啬地满足他的好奇心。 沈澄终于放下了心。 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必多说,沈澄在对方的催促下,窘迫地脱下所有衣物,穿上那件怎么看都该出现在AV里的围裙,尴尬地半跪在沙发下,过于短小的围裙根本遮不住什么,但沈澄仍下意识地扯着围裙下缘,试图遮挡住自己的下身。 霍景宸只命令他换上围裙,然后跪下来等待,接着就离开了书房。等待了片刻,沈澄等得有些心慌意乱时,门终于被打开,霍景宸拿着一盒冰淇淋踏了进来,接着反手锁上门。 “冰淇淋?”沈澄有些诧异。 霍景宸在沙发上坐下,微微偏首示意。沈澄过了一会才迟钝地明白过来,连忙来到对方的两腿之间,但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虽然室内开着暖气,但毕竟是冬天,背后完全没有任何遮挡,只有后腰上胡乱系好的蝴蝶结,沈澄愈发地坐立不安,甚至不由得打了个轻微的喷嚏。 “很冷?” 他诚实地点点头。 霍景宸神情平静,语气坦然,“等一下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沈澄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睁睁瞧着霍景宸打开了冰淇淋,直接用手指取了些许,接着将手伸到他面前……沈澄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游戏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脸,衔住对方的手指,顺从地舔舐着冰淇淋,就连些许融化的汁液也一滴不剩地舔得干干净净。 他比谁都要清楚,霍景宸有洁癖,所以他的手指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淡淡的清爽气息,或许他去拿冰淇淋的时候顺便洗过手了……沈澄这么想着,将最后的一点冰淇淋用舌尖舔去。 “好乖。”霍景宸语气隐含一丝赞赏,彷佛感到相当满意。 沈澄有些高兴,垂着头没说话,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主人赞赏而兴奋的幼犬似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有尾巴,现在大概已经亢奋地摇晃起来了。这么一想,耳根便是一阵发烫。 虽然已经知道想要得到对方的感情只能是奢望,不过得到对方的赞许,甚至只是一次温柔的触摸,这些琐碎的小事还是会让他感到喜悦,并且企图得到更多,根本不知道如何掩饰这种期盼与渴望。我说不定是个被虐狂。他在心中不无自嘲地想道。 接下来,霍景宸倒没有再让他舔手指,反而用灼热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接着说道:“你皮肤白,倒是适合这种浅淡的色调。”沈澄恍惚想起,这句话似乎也听别人说过,可能是服装师说的,所以他去录节目时,也经常在围裙下穿着淡粉色或淡蓝色的衬衫。 只不过,霍景宸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用那种视线打量着他,沈澄顿时感到浑身窜过一股电流般的感觉,既有隐隐的畏惧,又有几分不可告人的期待,一时间口干舌燥,说不出一个字。 分别了一个半月,沈澄忙着工作,自然没有宣泄的管道,而霍景宸……沈澄本来还有几分不确定,不过看到对方此刻压抑着情欲的目光,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霍景宸没有去找别人。 即使明知自己没有为这种事高兴的立场,但沈澄仍感到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十二 霍景宸的手伸过来,一边抚弄着他的唇舌,一边模仿着性交的动作玩弄着他的口腔。沈澄有些不适应,但仍顺从地含住对方的手指,将两根手指舔得湿漉漉的,唾液溢出口腔沾湿了嘴角,显得有些狼狈。霍景宸瞧着他,半晌后问道:“不讨厌吗?” 沈澄有点窘迫,但仍坦然地摇了摇头。 大概是这样的回答取悦了霍景宸,过了片刻,霍景宸便抽出了手指,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沈澄立刻意会过来是什么意思,便顺着对方的示意坐到了触感坚实的大腿上。身上那件围裙什么都遮不住,霍景宸拧了下他的乳尖,沈澄猝不及防,失声叫了出来,赤裸的大腿下意识地合拢,两腿间的物事已经半硬了起来。 他耳根一阵发烫,才想说些什么,就觉得胸口一冷,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抹了上来。霍景宸一手扣住他的腰部,接着用唇舌去舔食胸口上的冰淇淋,因为体温的缘故,那些冰淇淋很快就融化了,一点一滴地落在围裙上,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行为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霍景宸的唇舌非常灼热,而冰淇淋又十分冰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刺激着他,沈澄浑身一僵,气息很快就变得急促。霍景宸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有意无意地吸吮乳尖与胸膛,另一只空着的手在他裸露的后腰与臀部碰触抚摸,沈澄浑身发软,如果不是被人扣着腰部,大概连坐都坐不稳了。 “快……快一点……”他低声恳求道,察觉自己的下身已经完全硬了。 霍景宸从善如流,用刚才被沈澄舔湿的手指去抚摸那个紧闭的入口,即使沈澄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性器已经鼓胀起来,坚硬地抵着自己,但霍景宸的动作却仍然一丝不苟,似乎不愿意弄伤他,手指的动作缓慢坚定,彷佛一点也不急躁。沈澄配合地放松身体,低声喘息,但是对方扩张的动作不太顺利,毕竟只用了些许唾液。 沈澄有些急切地四下张望,没找到任何能代替润滑的东西,但他也不指望霍景宸会在这种时候起身去找润滑剂,于是干脆解开了对方的裤头,抚摸那个早已有了反应的器官。 “怎么了?”霍景宸语气平和,“别急。” “我帮你舔湿……”沈澄低声道,脸上一阵发烫,强忍着急切与渴求。 霍景宸微微一怔,就干脆道:“好。” 他一说完,便松开了一直抱着沈澄的那只手,两手放到一旁,显然是等着沈澄主动。沈澄有点窘,起身换了个姿势,半跪在霍景宸身旁,俯首含住那个器官努力舔舐。霍景宸一只手在他身上抚摸着,沈澄浑身发烫,脑海中一片模糊,直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淋到自己身后,才意识到不对。 “你……”沈澄一愣。 “我又没说没准备。”对方低声一笑。 霍景宸手上是润滑剂,而不是臆想中的冰淇淋,这点让沈澄松了口气。虽然如果霍景宸想要这么做,他也不可能拒绝,不过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沈澄并不乐意拿食物当成润滑剂的代替物。 沈澄努力吸吮着硬物,无数次吞到口中,用口腔努力地取悦讨好;而霍景宸的手也没放过他,相反地,因为有了充足的润滑,那只手的动作更加不留情面,在相当短暂的时间内就伸了三根手指进去,模仿性器进入的节奏抽送,顶弄着紧窒的内部。 他脑海中一片昏昏沉沉,相隔了这么长的时间,霍景宸的手指居然还记得他喜欢的地方与力道,来回弄了几次,就让沈澄忘记了痛楚,只记得那些奇妙的快感,掩盖在围裙底下的性器胀痛难耐,前端甚至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点液体。 “沈澄……” 他闻言抬起头,感到身后贯穿自己的手指迅速地抽出,而霍景宸已经堵住了他的唇,几乎有些粗鲁地吸吮着,沈澄沉溺在亲吻中,意识模糊地任由对方摆布,霍景宸将他的大腿往一旁拉开,坚硬的性器抵住微微松开的入口,几乎没有停顿,一瞬间就顶了进去。 沈澄浑身一僵,难耐地叫了出来,既痛苦又满足,下身愈发地胀痛,似乎叫嚣着想得到满足,然而霍景宸完全没有抚慰他的意思,沈澄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去抚摸自己,但才套弄了几下,那只手就被霍景宸扣住,毫不留情地扯开。 “霍……” “不行。” 沈澄心中急躁又难以忍耐,下身胀痛,身后又被蛮横地撑开,刚硬的巨物一再贯穿,他一向惯于隐忍,这时却已是忍无可忍,索性直起腰,藉着霍景宸俯低进入他的姿势,令自己的性器摩擦着对方结实的腹部;霍景宸也不管他,狠狠顶了几下,沈澄就发出了难堪的呻吟,性器前端颤动几下,弄得彼此腹部都沾上了乳白的液体。 他感到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简直连呼吸都忘记了。 然而,霍景宸的动作却尚未停下,沈澄还在快感的余韵中喘息,对方却持续地顶弄他,沈澄终于忍受不住过度的刺激,浑身颤抖地抿着唇,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瞧见霍景宸彷佛带着高温般的灼烫目光,他才意识到对方异常的亢奋究竟是为什么。那件情色的围裙还穿在他身上,但是什么都遮不住,甚至沾上了沈澄的体液,又被揉得皱巴巴的,看起来简直像是他被谁狠狠蹂躏过一样。 就算求饶也没用,沈澄哀求了几次,艰难地说着“不要”或者“不行了”,霍景宸都彷佛没有听见似的,持续地贯穿那个因为异样快感而痉挛着的地方,沈澄呜咽着绷紧身躯,在霍景宸射在他体内时,绵软的前端如同失禁地溢出了一些稀薄的体液。 在这之后,沈澄的记忆就变得相当模糊了,隐约记得霍景宸似乎抱着他回房间,然后两人在床上做了一次,去清洗时在浴室里又做了一次,到了最后,沈澄什么都射不出来了,疲倦到四肢无力的程度,几乎都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隔天早上,沈澄醒来,欲哭无泪地躺在床上,感觉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他终于把整件事都想明白了。霍景宸的欲望累积了一个半月,当然一发不可收拾,他只顾着高兴对方没去找别人,却完全忘了这件事,还愚蠢地以为霍景宸忘了准备润滑剂,甚至自告奋勇去舔对方的性器,再加上那件霍景宸期待已久的围裙,事态演变成这样完全是可以想像的。 然而,一想起霍景宸昨晚最后露出的餍足神情,还有现在的平静睡脸,沈澄又觉得那些都无所谓了,只要对方开心就好。我大概真的是被虐狂。他瞧着熟睡中的霍景宸,百感交集地想道。 几天后,年假开始了。 除夕当天,霍景宜带了几个朋友回来,沈澄当时正在跟霍景容学着打麻将,霍景宸在看书,霍景宜向他们介绍了沈澄,措辞含糊委婉,只说沈澄是霍景宸的朋友,其余的一概没有多说,幸而霍景宜的那些朋友似乎都相当和善,沈澄原先还有些忐忑不安,后来也渐渐放下了心。 这一晚,吃过了年夜饭,沈澄本想去休息,但却被霍景容拉着去打麻将。大概是因为新手的好运气,很快便将其他人手上的筹码都赢了过来,就连霍景容都输了不少。瞧着霍景容不服气的神情,沈澄不由得有些好笑,很快就随便找了个藉口离开牌桌,才想到阳台上吹点冷风时,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你是那个……沈澄?”对方似乎有些醉了,挠了挠有点卷的头发。 沈澄不好意思立刻转身离开,便点了点头,客气道:“真巧,夏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对方一笑,稍显稚嫩的脸上微微泛红。 沈澄只是笑笑,没有接话。他对这个人有几分印象,似乎是个摄影师,长年为一些电影杂志拍照,偶尔也会接一些商业平面广告,在业内也算是稍有名气;沈澄对于夏知萌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也从来不曾见过本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娃娃脸的青年。 里头忽然有人喊道:“萌萌去哪里了?叫他过来!” 然后夏知萌的脸色就瞬间僵住了。 沈澄忍着笑,宽慰地道:“很可爱的昵称。” “他们老是喜欢欺负我。”夏知萌悻悻道,眉头紧皱,一脸不快,“说起来还要怪我父亲,自以为取了个好名字,结果这个名字让我从小被笑到大,还不准我去改名字。” “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令尊确实很有学问啊。”沈澄不以为意地道。 “你知道出处?”夏知萌有些讶异,然后又反驳道:“他哪有什么学问?只是随便翻了翻当时用的国文课本,看到就直接用上了。” “国文课本?” “嗯,他是英国人,那时候正在学中文,我是混血儿。”夏知萌摊手,“不过我长得像母亲,只遗传了他的眼睛还有头发。” 沈澄细细打量,才察觉对方的眸色与发色确实比常人浅淡,先前在客厅内,霍景宜介绍他们认识时,沈澄忙着记住这些人的名字,根本没有细看的余裕。他才想开口继续这个话题,就被另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你们两人单独在这里做什么。”霍景容没好气道,目光质疑,“幽会?” “你怎么过来了?”沈澄连忙转移话题。 “二哥叫我过来的,说你们站在外头太久不好,会感冒。”霍景容答得飞快,又望了夏知萌一眼,神情微妙,目光犹疑,“我打扰你们了?” 沈澄一愣,赶紧道:“没有打扰,只是刚好遇上,聊了几句而已。” 霍景容一脸不信,也懒得多说,拉着沈澄直接回到屋内。沈澄感到有些抱歉,便向夏知萌做了个道歉的手势,瞧见对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也还带着笑时,才回过了头。 “那个姓夏的不是好东西,你少跟他说话。”霍景容有些不屑。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眼看对方完全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愿,沈澄只好把这个疑惑暂且抛到脑后,转而问道:“你拉着我要去哪里?” 霍景容瞪他一眼,“刚才二哥叫我请你们进来之前,大哥就在找你了。” 沈澄一怔,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手腕就被放开了。霍景宸坐在窗边,抬眸望向他,霍景容自觉达成任务,干脆俐落地转身离开;沈澄望了一眼窗子,忽然就明白过来了。霍景宸所在的这个地方,刚好看得见外头阳台的动静。 “我不是……”他下意识想为自己辩解。 霍景宸替他倒了杯热茶,打断了他,“别说。” 沈澄愣住了。 “你以为我生气了?”霍景宸语气平和,甚至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担心,最近寒流来了,你在外头待得太久可能会着凉。就算你跟夏知萌交谈也没什么,我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 沈澄抿着唇,原本急于解释的惶恐与无措骤然消逝,神色有些苍白,近乎生硬地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牢牢记住这件事的。” 霍景宸一语不发,半晌后,才无奈道:“你在闹别扭?” 沈澄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望着地面——霍景宸对他本来就没有感情,指望对方因为这种事情吃醋嫉妒,本来就是缘木求鱼。他明知如此,却又经常无意识地生出一些愚不可及的期盼,方才霍景宸阻止了他的解释,想来也是不愿他为此而产生误会。 ……这就是他所知道的霍景宸,温柔体贴,但同时也冷酷理性。 沈澄沉默片刻,深深吸了口气,才抬起脸微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跟他们一起玩吗?” “有些累。”霍景宸彷佛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情绪,语调平稳地道:“不过今晚要守岁,要是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去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好。”沈澄答得愉快,脸上甚至多了一丝迫不及待。他知道自己的演技不好,就算努力挤出笑容,神情也一定有些僵硬,不过那完全无所谓,就算自己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霍景宸也不会在意的。 隔天早上,沈澄坐上了霍景宸的车,霍景宸或许是没有睡饱,便在前座闭目养神,让司机开车,而沈澄与霍景容则坐在后座。霍景容告诉沈澄,要去的地方是一处私人民宿,再加上霍景容与沈澄都是公众人物,不便与旁人有过多接触,于是霍景宸干脆把整间民宿都包下来了。 沈澄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敷衍地回应着霍景容。 过了片刻,霍景容忽然皱眉道:“你是真的没发现?” 沈澄全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顺着对方手指的地方一看,才注意到霍景容指向自己的颈侧,茫然道:“你在说什么?” 霍景容找出一片镜子,沈澄一看,登时一怔。自己的颈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明显的吻痕,昨天之前还没有这个痕迹;昨晚他与霍景宸也没有上床,只是看影碟看了一整晚,直到凌晨才入睡;虽然这个东西的制造者是谁毋庸置疑,不过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而言,这也没什么值得吃惊的。 再说,霍景容现在告诉他也来不及了,早上所有人一起吃早餐时,八成就已经看见了,现在再欲盖弥彰地遮上,只会更加引人侧目。 “谢谢你提醒,我一直都没注意到。”沈澄一笑。 昨晚之后,他已经把这整件事想过了,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很艰难,不过他必须放下自己对霍景宸的感情。 事实上,沈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霍景宸什么,诚然霍景宸长得好看,身材不错,而且有钱,但是这样的人沈澄遇过无数个,为什么没有喜欢上那些人,反而喜欢上了霍景宸,他自己也不是十分明白,爱情或许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言,所以霍景宸不喜欢他也是相当合理的。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霍景宸并没有薄待他。 霍景容没说话,只是瞧着他,忽然哼了一声,质疑道:“你还在喜欢他?” “感情是不受控制的,这点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我也已经想清楚了……往后不会再让你们为难。”沈澄诚恳地道。 “我没有为难。再说这根本不干我的事,你少把别人也拉下水。”霍景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话都说到这里了,就顺便告诉你,大哥对他的未婚妻,就像对你一样温柔体贴。” 沈澄心中五味杂陈,却并不感到意外。霍景容之前也说过了,霍景宸不谈恋爱,这句话果然不是假的……不知道霍景宸喜欢人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然而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一瞬间,便很快地消逝了。 在民宿住了几天,沈澄跟霍景宜的朋友愈发熟悉,其中对他最为热情的,当属夏知萌。夏知萌不仅与他交换了联络方式,甚至还总是主动来跟他说话,沈澄有些受宠若惊,但也并不反感。 夏知萌为人和善,又好说话,沈澄在他面前,并不像在霍景宸面前一样紧张,反而比往常还要自在不少,虽然霍景容要他少跟夏知萌来往,不过沈澄很快就看出来,霍景容或许是以为夏知萌对他有意所以才那么说,一时间却感到有些好笑。 “总之,你少跟他来往。”霍景容不太高兴地道。 “你觉得他没看到我脖子上的东西吗?”沈澄忍着笑。 他指的是霍景宸在他颈侧留下的吻痕。 自从第一天出行之后,这个痕迹就没有从他身上消失过,沈澄偶尔会意识到旁人诧异的目光,到了现在也已经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动摇。霍景宸也许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者是一时失控,沈澄当然不会产生多余的误会。 “有些人只对别人的玩具有兴趣,等到真的抢到手里又失去兴趣了。这种事你是不会懂的。”霍景容鄙夷地瞪他。 “我又不是玩具……”眼看霍景容要反驳,他连忙道:“你放心,只是聊天而已,真的不会怎么样的。” 沈澄安抚着对方,心中一时有些怅然。 霍景容对他很好,可见确实是把他当成朋友的,虽然有时说出的话并不中听,但沈澄能明白,他只是在担心他。相较之下,这几天以来,尽管他跟夏知萌逐渐熟悉,偶尔还会一起打发时间,但霍景宸对他却是全然的放任,这种放任并不是因为不愿干涉他的自由,而就只是不在乎罢了。 他想到这里,无意识地露出一丝惘然神情,片刻后抬头瞧见霍景容皱眉的模样,便笑了一笑,“怎么了?” “别笑了。”霍景容毫不留情,“难看死了。” 沈澄有点尴尬,沉默半晌,终于苦笑道:“我知道……不过,你也明白失恋的人是怎么一回事,我还在努力调适心情,请你包涵。” 霍景容望着沈澄,过了一会,忽然咄咄逼人道:“不管怎么样,你要打发时间也不要找那个姓夏的,他是你没办法应付的人,你要是真的喜欢上他,下场绝不会比被我大哥拒绝还要好。话说回来,你要消磨时间,难道不能找我?” “我知道,以后找你就是了……谢谢你的忠告。”沈澄笑了笑。 霍景容所说的事,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圈子向来乱得很,他也不是没有听过夏知萌的一些传闻,但他并不在意那种事,况且夏知萌至今都没有对他表露出任何心思,两人相处跟一般朋友没什么区别,所以沈澄对此倒也不甚担忧。 ※ 十三 年假结束后,沈澄开始了新的工作,是某项金饰的代言广告。近年来娱乐圈内男女分际逐渐模糊,流行的气质渐趋中性,不少原本只由女性代言的商品都开始找上一些气质柔和的男星代言,例如珠宝或者化妆品,而沈澄就是其中一人。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代言广告,但在拍摄现场看到夏知萌时,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夏知萌对此倒是相当坦荡,“他们问我的意见,我就选了你。反正你本来就在候选名单里面。” 沈澄一想也对,夏知萌只是摄影师,这个代言广告就算参照了他的意见,最终也不可能全然靠他的意见左右人选。虽然夏知萌的热情让他无从应付,也多少有些困惑,不过合作的对象是夏知萌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是讨厌自己的摄影师要好。 他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几年,不是没有遇见过讨厌他的人,毕竟说白了,他就是只有一张脸,演技不佳,拍照时也不是特别上镜,诚然他的相貌让人挑不出毛病,不过那跟照片本身呈现的意境是两回事,他就像一朵鲜艳空洞的人造花一样,不管怎么样,都比不上半枯半荣的真花所能展现出的生命力。 夏知萌显然对此并不介意,他甚至不要求沈澄摆出更多相异的肢体动作,而只要沈澄坐在原处,按照指示以最小的幅度改变自己的姿势,让他能在短暂的片刻内抓拍光影浮动那一瞬间的效果,而最后的成品虽然尚未经过后制,但看起来居然相当不错,就连沈澄这种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看到都感到陌生,几乎要怀疑照片上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拍摄结束后,夏知萌把一叠照片给了沈澄,那是正式拍摄前用立可拍相机试拍效果的照片,反正也不会用到正式的代言广告中,于是夏知萌干脆大方地给了沈澄,然后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沈澄,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沈澄有些困惑。 “我预计要在几个月后开一场个人摄影展,不过现在还在筹备的阶段,如果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为你拍一套人像照?”夏知萌笑得有些腼腆,“不过,我没什么钱,大概没办法给你太多酬劳,价码可能会低一些……” 沈澄想了想,也没找出任何必须拒绝的藉口,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忙碌的工作,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你可以联系一下我的经纪人,跟她商量时间日程安排的事情。”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夏知萌显然很高兴,大概因为是混血儿的缘故,还过份热情地拥抱了沈澄一下,两人私下交换了联络方式,接着夏知萌便指挥着助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沈澄看着手中的照片,一时有感而发,没想到自己不笑的时候是这种表情,在几张最初的试拍照中,他神情紧绷目光闪躲,整个人显得紧张而戒备,在霍景宸面前,他是否也一直是这个模样?难怪霍景宸经常希望他能放松一些。他看着照片笑了笑,让小桐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了摄影棚。 “我回来了。” 沈澄走进客厅,瞧见了霍景宸,倒有几分意外。平常对方下班的时间向来固定,今天却早了一些,霍景宸像是读出了他的诧异,解释道:“今天工作提早结束,就直接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在霍景宸身边坐下,依偎着对方。虽然是春天,但也还有些冷,况且他知道霍景宸喜欢这样。果不其然,霍景宸一手揽住了他,目不斜视地看着新闻,沈澄才想问对方晚餐想吃些什么时,就听对方问道:“这是什么。” 沈澄一怔,低头一看,霍景宸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叠照片,恍然想起自己随手将照片塞进了外套口袋中,忘记拿出来了。 “是今天去拍平面广告的试拍照。”沈澄答得坦然,“摄影师你也知道的,就是那位夏知萌夏先生。” 霍景宸低低应了一声,注意力离开了新闻,转而翻看起他的照片。沈澄有些不好意思,干脆起身去泡茶,等他端着一壶红茶回来,发现霍景宸还在看他的照片时,即使已经知道不能再自作多情,心中仍旧不由得生出一丝异样。 “怎么了?”沈澄小心翼翼,“这些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霍景宸言简意赅,沉默半晌,才问道:“你没穿衣服?” “只是上半身而已。”沈澄答得诚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一套饰品的平面广告,照片中沈澄裸着上半身,神情略微忐忑地衔着一条白金炼子,而炼子上则挂着一枚造型精巧的戒指,照片只拍了他的上半身,光线在他脸上投下一片自然的阴影,令他不安的神情显现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这是最初开始拍照时的成品,沈澄甚至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因此显得有些局促。 他本来还觉得这照片不太像真实的自己,现在一看,自己衔着炼子的模样简直与叼着骨头的幼犬有几分雷同,一双眼眸直直地望着镜头,既像是渴求,又像是无话可说的沉默。 “拍得很好。”霍景宸抽出那张他一脸不安的照片,意味深长地道:“很像你。” 沈澄有些发窘,抬手想把照片拿回来,霍景宸却往后一退,不让他把照片拿回去。一整叠照片中,镜头下的沈澄时而微笑,时而偏头望着远方,时而露出了年轻人特有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不过霍景宸却不偏不倚地拿走了他一脸紧张的那张照片。 “不能给我吗?”霍景宸语气平静。 沈澄一怔,有些尴尬地道:“也不是……但是那张不是拍得最好的,除此之外的任何一张都比那张拍得好,你为什么选那张。” “没关系。”霍景宸答得坦然,“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他这么一说,沈澄就沉默下来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垂首望着地上,走神地研究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霍景宸彷佛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分心,又看了一会照片,才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说,拍摄照片的人是夏知萌?” “没错。”沈澄有些讶异,但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霍景宸默然地望着照片,彷佛正在思考着什么。沈澄也没有打扰他,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又喝了几口热红茶。 他们日渐熟悉,在一起时经常会有这样的情景,霍景宸常常会思考着事情而忽略了他,但沈澄也不介意,便无声地待在他身旁,偶尔递上一杯热茶或咖啡。自从总是吵吵闹闹的霍景容因为工作暂时离开这栋宅子后,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两个人都习惯了。 半个月前,霍景容的新片开镜,据说是一部小提琴家的传记电影,导演是近年来在国际影展间获奖无数的郑导演,而霍景容在这部新片中不是饰演主角,而是罕见地演了配角,主角则是钟衡,是打败霍景容而获得前届影帝桂冠的人,也是霍景容一直当成对手而敌视的对象之一。 霍景容对这部电影简直是志在必得,即使必须屈居于配角的位置,但霍景容还是咬牙答应了片约,纵然台词不多,他离开之前依旧狂热地背完了剧本,开镜之后就直接跟着剧组到欧洲去了,似乎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但仍经常打越洋电话回来,关心沈澄与霍景宸的生活。 沈澄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毕竟霍景宸与他不同,是真的对表演有兴趣,同时也具备了天份,跟著名闻遐迩的郑导演拍完这部电影,想来霍景容的身价大概又要涨上一些了吧。 而他自己的生活则一如以往,固定去录影,偶尔拍摄一些代言广告或杂志照片,不算忙碌,但也不是无所事事,而霍景宸则比他忙碌多了,时不时还要去外地出差,这让他多了一些时间与空间整理自己的感情,并且有意识地让那些东西沉淀到脑海深处,不再咀嚼滋味。 现在他面对霍景宸时,已经不会再像一开始那么手足无措,虽然偶尔还是会脸红心跳,不过他渐渐地学会如何若无其事地跟对方相处,并且对霍景宸的目光与举止做出最合宜的反应。 人果然需要压力才会进步与成长。沈澄感叹地想道。 如果是在过去,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做到这样的事,章长碧也说过,他心无城府,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旁人根本不必揣摩,现在终于学会了掩饰自己,就算不能将感情一笔勾销,也多少能让彼此相处得自然一些。 霍景宸对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像过去一样,温柔地对待他,偶尔给他一些昂贵奢侈的礼物,有时也会带他出门,不过,更多时候,他们还是待在霍景宸的书房中,用看影碟的方式消磨时间。 有时影片沉闷,沈澄忍不住睡着时,霍景宸也不以为忤,甚至让他枕在腿上或者肩上,让沈澄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愧疚。他渐渐发现,霍景宸需要的并不只是上床的对象,同时也是消磨时间的同伴。 霍景宸平常工作繁忙,似乎也没什么可以一起去喝酒谈心的朋友,沈澄曾经问过这件事,只得到这样的回答:“我没有那种对象。”沈澄也在对方的默许下看过他的手机,电话簿里头只有三个分类,工作、家人与其他,就连沈澄也被分在其他这个类组,而这个类组中只有寥寥几个人,其中的人也不是霍景宸的朋友。 “你就没有高中或者大学时的朋友吗?”沈澄纳闷。 “没有。高中同学早就没有联络了,大学还有硕士是在国外读的,那些同学也不常联系。”霍景宸答得坦率,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为什么不联络他们?”沈澄很讶异。 “为什么要?”霍景宸的神情比他更诧异,“联络他们要做什么。” 因为对方答得太过于理所当然,沈澄隐约有些迟疑,“跟他们打发时间,一起喝酒或打牌……要不然也可以一起去旅行?一般的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 霍景宸摇了摇头,有些困惑,“如果只是要打发时间的话,没有必要刻意去找以前的同学。像你这样的对象,不也可以一起打发时间?” 沈澄终于从他的话语中捕捉住一丝有用的资讯,犹豫地问道:“所以,在我出现之前,你一直是这样跟包养的情人消磨时间?” 霍景宸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没有情人的时候,你要怎么办?”沈澄疑惑地望着他。 “我有工作,而且大多数时候都很忙碌,没有担心这种问题的必要。”霍景宸直率干脆地道。 这个人的生活竟然如此沉闷。沈澄呆呆地想道。 现在想起来,霍景宸对外人温柔体贴诚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在一般同性间肯定不会受到热烈欢迎,那种态度甚至会是一种隔阂,因为太好了反而显得不真实而虚伪——当然这也是事实,霍景宸大概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真实的一面。 就连沈澄,也只是在偶尔瞧见霍景宸与家人的争执时,才能真正确定他的性格并不温和,然而霍景宸在他面前一向温柔,似乎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方式,那种温柔就像礼貌一样,已经深深刻在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中了。 沈澄有时会想,霍景宸是不是不知道如何跟外人普通正常地来往,也不知道如何与人加深情谊,所以才索性直接花钱包养一个对象,甚至与包养的对象一起打发时间,但是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谬,而且可笑,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下,很快就把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扔到了脑后。 转眼之间,夏知萌与他约定好拍摄照片的日子到了。 沈澄下车,瞧见河岸边有一个瘦高的身影,走近了便发现那是夏知萌,于是上前打了招呼。他打完招呼,又有些愣,“只有你一个人?”他本来以为会是像先前在摄影棚拍照一样,夏知萌带着助理一起工作,没想到左看右看这个地方都只有夏知萌一个人。 “嗯,这一次不需要助理,再过一会才要开始正式的拍摄,在那之前我们先试拍一下。”夏知萌没有看他,彷佛正在透过镜头确认取景的位置,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知道了。”沈澄不以为意,站在一旁等待夏知萌。 下午的阳光有些强烈,不过在初春微寒的天气中,这种温度正好,不远处的河滨公园有小孩子在玩闹,沈澄看了几眼,又把视线挪了回来。他并不是时常有到户外工作的机会,就算是拍摄广告或电影,也经常是在摄影棚或片场工作,再加上身为公众人物,虽然名气不算大,不过被支持者追着要签名的情景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今天是一般工作日,河岸旁没什么人,倒是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眼看夏知萌还在调整相机镜头,他垂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有些困惑。夏知萌事前就要求他只要穿合身的衬衫与长裤过来,沈澄到这时候才意识过来,夏知萌要拍的照片或许跟他原本拍过的那些平面广告或杂志内页不一样。 “好了。”夏知萌回过头,对着他一笑,“过来吧。” 沈澄不明所以,但仍走了过去,站在夏知萌指定的地点,按照对方的要求尽量放松身体,并且不要看着镜头。他望着远处的河水,过了片刻,就听夏知萌问道:“霍先生知道你跟我合作这件事吗?” 他一怔,“你为什么这么问。” “年假那阵子,你脖子上每天都有吻痕。还有,在温泉民宿的时候虽然是深夜,又有竹篱隔着,不过你们的声音还是很清楚。”夏知萌若无其事地说道,摆出一副闲话家常的态度,“没想到他是这种占有欲强烈的类型,真是让人讶异。” 沈澄脸上一阵发烫,镇定道:“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 “那个吻痕是刻意让我看的。”夏知萌歪着头调整镜头,朝他一笑,“谁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没注意到。” “这种事情不重要吧。”沈澄神情一动,却答得平淡。 “真是冷淡。”与他相反,夏知萌脸上满是笑意。 沈澄不明白夏知萌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对方话语间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人不太愉快,况且沈澄也不是真的听不出来夏知萌似乎对他有意这件事。想着对方刻意挑拨的态度,他沉默了一下,问道:“这也是你这次摄影的一部分吗?” “如果我说是呢?”夏知萌笑得愉快。 “我无法理解。”沈澄冷着一张脸。 “你长得这么合我喜好,而且不管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是很棒的摄影素材。”夏知萌停顿了一下,又抬眼瞧他,“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关心,不过我想帮你拍照,要是你配合一点,我们可以早点结束这件事。” 沈澄还没有开始后悔答应了这个摄影的邀请,然而夏知萌似乎早已认定了他很好欺负,于是毫不犹豫地一再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忍耐着对方的聒噪,包括“其实我对霍先生也很有兴趣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出来玩”、“是你在单恋霍先生吗不过我想他应该也很在意你”还有“你的脸色真可怕是想杀了我吗”……到了最后,他完全对夏知萌源源不绝的话语充耳不闻,沉着脸站在河岸旁。 即使对于一切一律采取冷处理的态度,但夏知萌反而因此更加兴奋了,一个人说个不停,甚至说起了那晚听到他们在温泉的事,钜细靡遗地叙述着细节,还有一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琐事。 沈澄听得耳根发热,神情僵硬,瞪着一旁的水草,终于开始有些后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知萌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天色,兴高采烈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快过来,就像刚才试拍的一样,随便做一些动作就好,尽量自然一些,不要太刻意。” 沈澄不笨,也看出了对方是要拿夕阳当成背景,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索性用手去拨弄一旁的芦苇,侧着身躯对着镜头,夏知萌终于沉默下来,在不曾间断的快门喀嚓声响中,沈澄总算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夏知萌开口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他有些警惕。 “想想别的事情,最好是让你感到强烈情绪的事情,快乐的事,难过的事,或者霍景宸。”夏知萌直率地指示道。 沈澄一怔,来不及阻止自己的思绪,就已经顺着对方的言语想起了那个人,一时之间神情怅惘。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夏知萌又告诉他,“继续,要是不愿意想霍先生的话,想点别的事情也可以。” 他这回倒是照着对方的话做了,但却收效甚微。 这廿七年以来,撇开霍景宸不提,对他而言,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也没有什么理当难过的事,父母失和,另组家庭,对他而言彷佛是很久以前的一场梦,他甚至不了解他的双亲,因为从来没有得到,所以也说不上失去;往后一个人独自生活成长,也活得浑浑噩噩,虽然在这个圈子里获得了一些东西,但是也没有什么是真正握在他自己手中而只受他掌控的。 他茫然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忽然听夏知萌惊诧道:“霍先生?” 沈澄闻言一震,仓促地回过头,目光在远处逡巡,直到确定河岸上空无一人,才意识到夏知萌竟然骗了他,神色一沉,霎时瞪向了镜头;而夏知萌却盯着镜头笑了起来,装模作样的感叹道:“好凶的眼神,真该让霍先生看看现在的你,他肯定会相当吃惊。” 又过片刻,夕阳终于消逝在地平线下,这一日的拍摄也算是结束了。 沈澄松了口气,正想离开时,就听夏知萌道:“等一下,先别走。”对方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等会我请你吃晚餐。”沈澄想要婉拒,就被对方一句话堵了回来,“我是真的付不出太多酬劳,你好歹让我请一次。” 他不愿意跟对方撕破脸,又想起这还只是第一次摄影,夏知萌跟章长碧说定的是三次拍摄,况且夏知萌又像麦芽糖一样,黏上了就难以摆脱,最终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这个邀请。 夏知萌带着他去了一间没什么名气的小店,沈澄原本也没有期待太多,但是当食物一入口,他就发现自己小看了这间店。明明只是单纯的烤鸡肉,但是调味却恰到好处,肉质软嫩多汁,香气也令人垂涎,吃完一盘还叫人意犹未尽。 沈澄身无长技,只有在料理方面还算有些心得,这时终于来了兴趣,也不理会夏知萌,自顾自把喜欢的菜色都点了一轮,末了,看到菜单上有店家自酿的水果酒,也一并点了。 反正酒精度数不高,就算是他也不至于当真喝醉吧。沈澄天真地如此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沈澄昏昏沉沉地接起了手机,“喂?” “是我。”那头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你在哪里。” 他含糊地说了一下地点,答道:“我在吃饭。” “已经九点了。”霍景宸的嗓音依旧冷静,只是多了一丝质疑。 沈澄看了一眼手机,确实已经九点了。脑海中一片模糊,思绪迟缓,过了半晌,他才愣愣地道:“嗯,九点了。”才说完,一只手就越过了他,夺过手机,沈澄抬起眼,感到这个人看起来相当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对方泰然自若地跟手机那头的人对话,沈澄听到耳中,却无法解读他说了什么,只记得要把自己的手机抢回来,那人大概是被他烦得受不了,索性把整瓶水果酒都推了过来,沈澄早已失了理智,自然都喝了下去。 脸上很烫,浑身发热,大概是酒精的作用,但这样的温度在微冷的夜晚里却是正好。耳际传来了一阵滑稽的笑声,沈澄茫然地望着四周,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笑声。 “你在发什么酒疯。”身旁传来了一个异常冷淡的声音。 沈澄抬起脸,才想下意识地扑过去,就被对方强行扯着手臂站直身体,对方对着一旁看起来很脸熟的人道:“真是麻烦你了,往后除了工作之外,请不要再纠缠他。” 那个人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没有纠缠他。况且,你凭什么说这句话?你们又不是情人。哦,我知道了……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所以觉得不舒服?确实像是你的作风。” 那两人似乎争执了起来,虽然态度礼貌,但彼此的言语都毫不留情。沈澄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感到一股浓厚的睡意袭上了心头,整个人依偎在男人怀中,过了片刻,便闭上双眼,又不时蹭一蹭那个始终平稳地支撑着他的地方,在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剩下些许断断续续的记忆。 隔天早上,沈澄醒来,只感到一阵头痛欲裂。 “你醒了。”霍景宸语气淡然。 沈澄心虚地瞧向对方,一脸尴尬。 他是酒醉,但不是失忆,虽然记忆确实模糊,不过大部份的事情都还记得起来。晚餐时不小心喝多了酒,后来霍景宸来接他回去,似乎还跟夏知萌交谈了片刻,在那之后,两人回到家中,真正的灾难这才开始。 首先是他醉醺醺地赖在霍景宸身上不愿放手,霍景宸颇有耐心地陪着他,接着他又嚷嚷着想要上厕所,但却连站都站不稳,最终还是霍景宸伸出援手,不仅扶着他到浴室,甚至还代劳一切事宜,想到霍景宸的手扶着他的……而他当着喜欢的人面前又做了什么……沈澄满心羞愧,简直想回到昨晚杀了那个有着自己脸孔的无耻醉汉。 当然,在这之后,这场惨剧还远远没有到可以称为结束的时候,沈澄在那之后被霍景宸脱了衣服,像对待无法自理的幼童一样,被有洁癖的对方彻底地洗净一身酒气的事情就不提了,喝醉的他简直亢奋得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直到半夜都一直纠缠着霍景宸,而霍景宸始终有求必应,对待醉了的他也依旧温柔。 奇怪的是,霍景宸并没有直接将他扔给佣人照顾,反而亲力亲为……他对每个包养的情人都是这样吗?这个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沈澄抬起脸,局促地望着霍景宸,尴尬地道歉,“抱歉,我昨晚喝醉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霍景宸语气淡然,只是一双色泽深暗的眼眸直直望着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想为自己辩解。 “真的没关系。”霍景宸又答,若无其事地道:“以后别跟夏知萌碰面了。” 沈澄一怔,有些为难,“恐怕不行,先前谈定的事情还没结束,我跟他至少还得再见两次,才能完成拍摄的预定计划……”虽然他也不是十分想再见到夏知萌,但是他同样也不愿食言,毕竟是自己亲口答应了夏知萌,事到如今也不好反悔。 他才想告诉霍景宸下次一定会带助理一起过去,就算喝醉也不会再给对方添麻烦时,就听霍景宸若有所思地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周,大概是周一早上。”沈澄不明所以地诚实回答,末了,有些迟疑,“怎么了?” “没什么。”霍景宸从容自若,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但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沈澄完全愣住了——“我打算去参观。” 十四 沈澄本来以为霍景宸只是随口开玩笑,没想到,过了几天,霍景宸竟然当真在清晨亲自开车送他去摄影的地点,并且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沈澄感到有些尴尬,毕竟不曾让对方看过自己工作时的模样,于是犹豫地道:“那个……其实你不用在这里等我的,真的太麻烦你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小桐过来……” “不麻烦。”霍景宸不动声色地停好车子,又淡淡瞥他一眼,“或者,我在这里,你觉得不方便?” “当然不是!”沈澄下意识地赶紧否认。 “那就好。”霍景宸唇角微微一扬。 沈澄无法劝退对方,只好垂头丧气地下车。因为是清晨,气温有些低,沈澄还是穿着上次拍照时穿的浅色衬衫与长裤,外头虽然披了一件深色双排扣羊毛外套,但整个人仍然瑟瑟发抖。 地点跟上次一样,是在河岸旁,夏知萌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好像正在兴致勃勃地拍摄着河岸边的水生植物。沈澄懒得去跟对方搭话,索性站在车子旁边,等着夏知萌主动过来找他。 过了一会,霍景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条围巾,体贴地为他系上。虽然知道对方这么做没有多余的意思,但沈澄依旧感到心底一暖,低声道:“谢谢你。” “不用谢。”霍景宸神色平静,“车上有早餐,先吃吧。” 沈澄有些诧异,但想了想又释然。霍景宸行事向来周到,为了今天清晨的工作而特地让人准备早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翻了一下,找出一盒凯撒沙拉与一盒起司鸡肉三明治,还有装在保温瓶里的热咖啡,登时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霍景宸看着他吃早餐,自己吃了几口沙拉就放下了叉子。沈澄明白对方的偏食症又发作了,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顺手把热咖啡递了过去,自己吃了几块三明治,接着又把一盒沙拉吃得干干净净。 “两位真有闲情逸致,这是在野餐吗?” 不远处传来这样的声音,沈澄抬起头,夏知萌正朝他们走来,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只是吃早餐而已。”霍景宸平静地答道。 “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尝尝看。”夏知萌还在笑。 “抱歉,没有准备你的份量。”霍景宸微微蹙眉,神色镇定地拒绝道。 “我不知道霍先生原来是这么吝啬的人。” “显然你并不了解我。” “如果多花一点时间相处的话,或许我就会更加了解你了。”夏知萌走到霍景宸面前,露出了几乎称得上虚情假意的浅笑。就连沈澄都注意到了,他的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我恐怕没办法抽出时间让你增进了解。”霍景宸神色冷淡。 “但是你还有时间陪沈澄过来,看来你其实比你自己想像中的还要空闲。”夏知萌彷佛意有所指。 事实上,因为霍景宸的偏食,三明治还剩下半盒,不过霍景宸显然没有要分给对方的意思,况且他们现在的话题……好像也不是在说早餐? 沈澄不明所以,但仍没有多嘴,一时又想起前几天自己酒醉后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他们两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就沈澄的观察而言,霍景宸与夏知萌大概不算熟悉,可是这两人交谈起来却默契地无视了他,这点倒是让他心情有些微妙。 过了片刻,他们结束交谈,沈澄脱下了羊毛外套与围巾,打了个哆嗦,迎着清晨的寒风,跟着夏知萌走向了河岸旁,霍景宸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瞧着他们,似乎没有要干涉摄影的意思,而这样的距离也让沈澄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这次可真是出人意表。”夏知萌一边调整脚架,一边朝他一笑,“怎么连家属都带来了?” “不是家属。”沈澄反驳,一时也有些莫名的心虚,“他想要来参观,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你让他过来,岂不是打扰了我们独处的快乐时光?”夏知萌一脸遗憾,“我可是很期待跟你独处的,就像上次一样……还有,你喝醉了真是毫无防备,以后要小心一点,一般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心,还替你接了霍先生的电话。” 沈澄一怔,忽然想起一事,犹豫道:“你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 夏知萌答得轻快,“什么也没说啊。”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可能特地跟着我过来。”沈澄质疑道,半分也不信夏知萌的话。 “你是在怀疑我背着你勾搭他吗?”夏知萌若无其事地道。 如果现在正在喝水,沈澄发誓自己一定会呛到。他先是一阵愕然,最终大惊失色地瞪着对方,简直说不出话来。这样说来也是很有可能的,夏知萌对霍景宸有意思,但碍于两人不熟,所以干脆从自己这边下手……他愈想愈觉得有可能,神色也不由得僵住了。 “别傻了,我不喜欢那型的。”夏知萌定定瞧着他,忽然笑得灿烂,“我看起来像是那种眼光不好的人吗?哦,对了,眼光不好的人……这里不就有一个嘛。” 沈澄被他说得耳根发烫,尴尬不堪,只能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到底还要不要工作!” “好好好,别生气,这就来。”夏知萌笑着摆摆手,调整好镜头,对沈澄道:“就像上次一样,随便摆些姿势,尽量放松身体,也别看镜头。” 眼看对方总算放过了他,沈澄打从心底松了口气,按照对方的指示动作。只是,过了片刻,他就注意到不远处的霍景宸,心中不由得一惊。对方似乎走近了一些,正在观察他们,沈澄一想到自己工作中的模样都被看到了,就有些局促,而这种情绪也在动作间表现了出来。 “放松一点。”夏知萌又说了一次,过了一会,皱眉道:“你别那么紧张,霍先生只是在那里看着你而已,你就当作他不存在。”他顿了一顿,似乎感到难以理解,“他连你的裸体都看过了,事到如今你还在紧张什么?” “那是两回事。”沈澄浑身僵硬,低头望着地上,近乎无奈地道:“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霍景宸大概是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竟然走了过来,沈澄一阵窘迫,索性别开目光,瞪着旁边的芦苇,霍景宸问道:“怎么了?” “你在这里,他很紧张。”夏知萌答得迅速俐落。 沈澄脑海中一片空白,也没心思听这两人的对话,只是僵硬着身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交谈的声响消失了,一个人朝他走来,沈澄以为那是夏知萌,才想开口道歉时,就听霍景宸的嗓音道:“抱歉,是我有欠考虑。” “你为什么要道歉?”沈澄立即愣住了。 “我不是刻意要影响你的工作。”霍景宸语气平稳,神情隐约有一丝歉然,目光幽深,“是我没有事先想好这件事,对不起。” 沈澄心底一阵发苦,表面上只能一笑,“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当然不是霍景宸的错,就算有错,错的也是被影响的那个人。其实只要把霍景宸当成别人就可以了,但是他偏偏做不到,一想到霍景宸就在旁边看着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神情不自然,倒不是因为害羞,他在霍景宸面前已经渐渐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害羞了,只是对方看着他工作,这毕竟是第一次,他感到很不习惯。 沈澄垂下头,才想随便说些什么让霍景宸放心,就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那只握着他的手很热,而霍景宸始终望着他,沈澄一怔,隐约有了几分模糊的预感,虽然有些惊慌失措,但更多的还是放纵了对方,霍景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大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低声道:“我去车上等你。” “嗯。”沈澄呆呆地点头,目送着对方挺直的背影,同时抬手摸唇,几乎有一丝尴尬。 霍景宸很少这样亲他,而这种连小学生都不屑的亲吻方式,却破天荒地让他不知道如何应付,好像这个吻完全没有任何情欲的意味,就只是率性而为,但这是在夏知萌面前发生的事,以霍景宸而言,这样的毫不顾忌几乎是相当难得。 不过……霍景宸究竟为什么要吻他?难道是觉得他工作不顺利很可怜才用这种方式安慰他?或者他看起来就是一副意图索吻的模样?沈澄不敢深想,只是咽了口唾沫,感到脸上一阵发烫。 浑浑噩噩地结束了拍摄工作后,夏知萌与他约好下次碰面的时间,便爽快地告辞了。沈澄终于冷静下来,回到车上,与霍景宸闲聊了几句,又提到下次拍摄的时间,霍景宸望着他,似乎有些迟疑,但仍旧道:“虽然可能会影响你的工作,不过我还是会过来。” 沈澄细细品味着这个句子,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你……你是不是很讨厌夏知萌?” “真要说的话,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霍景宸答得平稳,“你喜欢他?” “当然不是!”沈澄匆促地否认,窘迫地望着车窗,“我只是……我以为……”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踌躇半晌,剩下的话语又都吞了回去,终究沉默下来。不管霍景宸究竟为什么过来,又为什么吻他,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重蹈覆辙。自作多情这种事,发生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夏知萌是我弟弟的高中同学。”霍景宸突然道,“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他,但是一直都不熟悉,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为什么?”沈澄有些诧异,全然没想到对方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他是一个不可预测的人,很难应付。”霍景宸瞥他一眼,“跟你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因为不可预测,所以很难掌控?沈澄暗自揣测着霍景宸的思绪,突然想到霍景宸之所以这么说,大概是建立在“沈澄很好预测也很好掌控”的观点上,不由得有些尴尬,但又无话可说,只好闷闷地道:“这种事情我也知道,你不必一再提醒我。” “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贬低你。”霍景宸伸手过来,像以往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神情依旧温和。 沈澄心情有些低落,表面上仍维持着微笑,“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又过片刻,两人同时开口道:“你——” 沈澄一愣,下意识道:“你先说。” “我希望你尽量不要跟夏知萌见面。这个要求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正当理由,只是我个人的希望,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霍景宸没有看他,似乎正在谨慎地斟酌措辞,“如果你觉得我干涉太多的话,我道歉,不过……” “我可以答应。”沈澄答得直接,话锋一转,却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提出这种要求?” 霍景宸似乎想了又想,过了片刻,忽然拉着沈澄的手,彷佛宠物向主人撒娇一般,用脸颊轻蹭沈澄的手心,同时低声道:“就当作是成全我的任性?”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然炸开,沈澄先是瞠目结舌,接着却是一阵无来由的口干舌燥,嗓音干涩地道:“我答应……”他努力压抑着失控的心跳,强自镇定地打趣对方,“你对谁都这样做吗?简直是不择手段。” “也不是对谁都这样。”霍景宸索性亲了下他的手腕,笑了笑,“要看对象是谁。” 这一招对沈澄而言,显然是相当受用,而他们两人对这个事实都心知肚明。 十五 虽然并没有在车上做到最后,不过在沈澄终于能踏进浴室清洗身体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房间内一片狼藉,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沈澄竭力不去想之后打扫房间的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忍着腰酸腿软在浴缸内坐下。 霍景宸似乎事前就请了假,即使拍摄结束发生的事情大概是突发的意外,不过沈澄还是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来看一眼而已,没想到霍景宸陪了他半个早上,而且没有去上班。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沈澄还是有些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霍景宸平常对这种事从不缺乏热情,但这一天却特别热烈,连亲吻的力度都忘了控制,沈澄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身上肯定留下了不少痕迹,不过最近也没有需要露出身体的工作,所以倒也不是特别在意;令他好奇的,只是霍景宸的异常。 即使没有直说讨厌,不过霍景宸大概真的是相当排斥夏知萌,所以才用那种方式要求他不见夏知萌,甚至在夏知萌离开不久便迫不及待地对他做了这些事情……纵使理智上明白霍景宸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然而今天的霍景宸的确很不一样——虽然他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不过跟先前相比,确实如此。 “沈澄?” 他睁开眼,有些昏昏欲睡。 霍景宸踏入浴室,跨进浴缸,在他对面坐下。 沈澄有些疲倦,没有出声回应对方,过了片刻,感到一只手温柔地在自己身上抚摸,搓揉着四肢,他吓了一跳,倏地瞪大眼,才意识到那是霍景宸的手,手上沾满了沐浴乳的泡沫,正在他身上毫无顾忌地游走。 他坐直身躯,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来。” “没关系,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 霍景宸不以为意,拉过他的左脚放在膝盖上,拿沐浴乳搓揉出不少泡沫。沈澄怕痒,不由得蜷起脚趾,身体紧绷,慌乱地道:“等等,我自己洗——”然而霍景宸始终没有放手,连脚底与脚趾都一一仔细清洗,沈澄痒得受不了,气息急促,情不自禁地求饶,“放手,求你放手……我受不了了……” “怕痒?” 霍景宸不动声色地松开左脚,接着不容拒绝地扣住他的右脚,沈澄浑身一僵,几乎要崩溃了。幸亏霍景宸并非有意折磨他,很快就放过了双脚,转而清洗别的地方,沈澄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又绷紧了身躯;对方的手带着泡沫来到他的大腿与胯间,因为是敏感的地方,沈澄着实很难忽略被碰触的感觉。 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来到两腿上,先是在大腿来回摩挲,接着又来到腿根,沈澄提心吊胆,对方的手指拨弄着软绵绵的器官,好像相当有兴趣似的,灼热的目光也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够了。”沈澄尴尬地低声恳求,“我自己洗就好……” “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别担心。”霍景宸保证道。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会对你做什么了。沈澄在心中无奈地想道。 霍景宸的洁癖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沈澄感觉自己就像被主人捡回家的流浪猫一样,浑身上下都被仔细地洗得干干净净,身上满溢着沐浴乳的香气;将他打理干净之后,霍景宸放了满满一缸热水让他泡澡,自己则到一旁的莲蓬头下淋浴。 沈澄懒洋洋地泡在热水中,舒适地发出一声轻叹,同时望向了不远处的男人。 霍景宸彷佛全然不在意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清洗身体,好像并不明白自己的裸体对沈澄有多大的影响力;或者他其实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所以并不在意。不管是前者或后者,两种都让人有些郁闷,不过沈澄已经不会去多想这些事了,于是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倏忽即逝。 过了片刻,外头模模糊糊地传来一阵铃声。 沈澄认出那是霍景宸的手机,而对方只是一怔,皱了皱眉,冲净身上的泡沫,直接走出了浴室去接电话。沈澄又在浴缸里泡了片刻,直到感到有些昏沉,才起身跨出浴缸,随手拿了件浴袍披上,回到了卧室内。 霍景宸眉头紧蹙,神色凝重,沈澄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识趣地维持着沉默,过了一会,霍景宸挂了电话,沉声道:“景容出事了。” 出事? 沈澄愕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次听闻霍景容的消息还是在电话中,据说他跟着剧组去维也纳取景,当时两人还聊了一下,霍景容彷佛对于这部电影相当喜欢,拍片的时候也十分地乐在其中,沈澄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从霍景宸口中听到这句话。 他张了张口,来到霍景宸身旁,低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出车祸了。”霍景宸语气毫无起伏,脸色苍白,“正在医院中急救,不过……” “不过什么?”沈澄闻言,心中惶然又不敢置信,既想知道答案,又怕得知无法接受的真相。 “不过整辆车几乎都撞烂了……”霍景宸瞥他一眼,有些冷淡地道:“抱歉,你去休息吧,我要处理一些事情。” 整辆车几乎都撞烂了……这种情况只可能是凶多吉少,霍景容或许已是性命堪忧。沈澄脸色一白,压抑着心慌意乱,咬了咬牙,直接问道:“你要立刻搭飞机赶过去吗?” 对方点了点头。 沈澄抬起头,固执道:“我陪你去。” 霍景宸没有说话,目光复杂,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景容也是我的朋友。”沈澄没察觉自己的嗓音在颤抖,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有多僵硬,又干涩地补了一句,“让我去。”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沈澄试着去握住对方的手,这才意识到霍景宸的手冰凉得过份,忍不住又握紧了一些。而霍景宸像是被这个动作惊醒了一般,过了片刻才反握住他的手,同时打电话给江秘书,让对方订机票,接着又联络霍景宜,先说了霍景容在国外出车祸的事情之后,又表明自己会立即赶过去,同时将公司暂时托付给对方。 到奥地利的航班不多,距离现在最快的航班在明天早上,沈澄在一旁瞧着霍景宸将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凝视着那张沉郁疲倦的面容,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即使想告诉对方,霍景容一定会没事的,但是万一……万一霍景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又该怎么办?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安慰霍景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只能笨拙地握紧对方的手,竭力让那只冰冷的手温暖一些。 半晌后,霍景宸挂了电话,始终一语不发,也没有甩开沈澄的手,就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沈澄在卧室内似的,目光游离地望着远方,神情恍惚。 沈澄这才意识到霍景宸身上还满是水珠,腰间只随便系了一条浴巾,担心对方感冒,赶紧拿起浴巾替对方擦干身体,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霍景宸毫无反应,安静地任他摆布,沈澄匆匆替对方穿上浴袍系好带子,又拿了吹风机替对方吹头发,一切做完,霍景宸依旧维持着沉默。 一想起远在国外的霍景容,沈澄不由得感到心焦如焚,但比起情况还不清楚的霍景容,霍景宸的状况似乎也相当不对劲。他不说话,也没动弹,神情茫然地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身弥漫着一股忧虑与焦躁的气息,但又强自压抑着那些情绪,整个人显得相当阴郁。 沈澄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下午了,他们早已错过了午餐的时间,沈澄望着霍景宸,起身离开,下楼到厨房里准备了一些食物,端回卧室。 “霍景宸。”他有些迟疑开口,“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你要吃吗?” 霍景宸抬眼看他,目光深暗,好像花了一点时间才辨认出他是谁似的,近乎迟钝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 “吃吧。”沈澄难得地摆出强硬的态度,“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别拿挑食当藉口。”他煮了一锅清炖牛肉汤,又煮了一些面条,清淡又容易消化,霍景宸一向不怎么吃牛肉,但是这种料理方式却是吃的。 “我真的没什么胃口。”霍景宸不留情面地拒绝,“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沈澄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放软了声音,委婉地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不过你今天几乎什么都没吃,现在多少吃一点……又或者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跟我说,我去准备。景容那边已经出事了,你这样子也无济于事……你吃完这些我就走,不会继续打扰你。” 霍景宸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沈澄顿了一下,索性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微微吹凉,接着将肉递到霍景宸嘴边。 霍景宸似乎因为他突兀的举动而吃了一惊,但并没有顺从地张口吃下那块肉,反而别开了目光,用态度表明了明确的拒绝。 然而沈澄半分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不依不饶地维持着一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终于看了他一眼,张口咬住那块肉,缓慢地咀嚼着,最终咽了下去。沈澄抓紧机会,又喂对方吃了一些面条,喝了半碗汤,才匆匆收拾东西离开。因为明白霍景宸想要独处,沈澄直到晚餐之前都没有再去打扰对方。 他在霍景宸的书房坐下,先前听到那个噩耗时的愕然与不敢置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与忧虑。为了逃避繁乱的思绪,他没有叫助理代劳,反而亲自开车回家一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与出国需要的证件后才回到霍宅。 霍景宸一定很焦虑,然而他半分都没有向沈澄倾诉的意愿,也不想要沈澄的安慰。沈澄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强行令他吃完晚餐,接着又收拾餐具离开,就像下午的时候一样,体贴地留给他独处的空间。 虽然霍景宸没有开口直说,不过沈澄认为今晚自己还是在别的地方过夜比较妥当,于是向佣人要了一条毯子,打算在霍景宸书房的沙发上过夜。沙发柔软宽大,比起床铺其实也不算不能忍受,只是沈澄躺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半分睡意。 静悄悄的深夜中,忽然之间,门被打开了。 沈澄一怔,看到来人时不免有些吃惊,“怎么了?” 霍景宸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点以他来说很难得,语气平板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你可能比较想一个人睡。”沈澄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旧耐心地解释道:“这里有暖气,沙发也还算柔软,我睡这里就可以了。” “你没有跟我说。”霍景宸皱眉。 沈澄一头雾水,不明白哪里惹对方生气了,小心翼翼地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想被这种小事打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发生。”对方答得简洁。 说是这么说,霍景宸却走过来握住了沈澄的手腕,沈澄猝不及防,被对方拉了起来,霍景宸步伐极快,他几乎是被强行扯着前进,只能加快了脚步才能勉强跟上对方;毫无意外地,他们回到了霍景宸的卧室,沈澄被推到床上,甚至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就已经被厚实柔软的棉被盖住。 棉被底下,霍景宸仍然扣着他的手腕,隐隐有些过于用力,几乎弄痛了他,但沈澄也没有开口要对方放手。 “我以为你想独处……”他困惑道。 “现在不想了。”霍景宸的语气全然称不上礼貌,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辨认的焦躁。 经过长时间的独处,霍景宸的情绪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了。总觉得相当不对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澄茫然地想道,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往对方那边靠过去,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他从来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霍景宸,就只能用自己的体温稍微温暖对方。幸而对方并没有像先前一样拒绝他,彷佛怔忡片刻,就伸出手臂拥抱住了他。沈澄想了想,用手在对方背脊上安慰地来回抚摸,霍景宸虽然仍旧不愿说话,然而那股焦躁的气息却减弱不少。 两人拥抱在一起,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吵醒,沈澄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瞧着霍景宸背对着他起身接电话;霍景宸语气平稳,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换了几句对话后,便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沈澄茫然地问道。 “景容已经清醒过来了。”霍景宸回到床上,平静地道。 “那真是太好了!”沈澄感到心口一松,原先高高吊着的大石头终于被放了下来。霍景容还活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沈澄一时没忍住,激动地抱了抱对方,然后又想起什么,谨慎地问道:“那……他的伤势如何?” “全身好几个地方都骨折了,其他的还不清楚,不过没有生命危险。”霍景宸瞥他一眼,“明天过去就会知道了,快睡吧。” 沈澄依言躺下,却已经半分睡意都没有了。对他而言,今天确实是很艰难的一天,先是得知霍景容出事的噩耗,接着是霍景宸的反常,沈澄一方面忧虑着霍景容的伤势,一方面又担心着霍景宸,幸亏霍景容还活着。他想到这点,又忍不住瞧向霍景宸。 霍景宸也还没睡着,望着天花板,彷佛若有所思。但那也可能是沈澄的错觉,毕竟是在黑暗中,只靠着从窗子外面透进的一点光亮,瞧不清楚霍景宸的神情,甚至他的五官也只有模糊的轮廓。 “怎么了。”沈澄犹豫片刻,低声问道:“你还在担心景容?” 霍景宸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望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快睡。” 沈澄顺从地闭上眼,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终究还是相当清醒。他有些无奈地坐起身,身旁的霍景宸立即握住他的手腕,轻声道:“沈澄?” 这大概并不是真正的依赖,每个正在遭逢创痛或不安的人大抵都会希望被谁陪伴着,霍景宸也不例外,所以现在对方拉住他的举止也是相当合理的。即使明知如此,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还是让沈澄感受到些微满足。 沈澄安抚地拍了拍霍景宸的手臂,放软了声音道:“我有点睡不着……你先睡吧。” 霍景宸定定望着他,末了,回道:“我也睡不着。” 沈澄一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试探道:“我想去弄点宵夜,你要吃吗?” 霍景宸没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 因为已经是深夜,吃得清淡一些比较合宜,沈澄拿出先前剩下的清炖牛肉汤,打开炉火,又找了一下食材,准备煮一锅粥。他在厨房里忙碌时,霍景宸并没有待在卧室里等他,反而也跟着来到厨房。虽然被人直直盯着看有些尴尬,但沈澄很快就适应过来,动作俐落地切着葱花,同时将一些切好的食材与生米放到锅子里熬煮。 等粥煮好,已经是好一阵子之后的事了。沈澄盛了一碗粥,递给霍景宸,虽然他已经做好霍景宸一如以往挑食的心理准备,不过霍景宸用汤匙喝粥,居然没有挑剔地将洋葱与胡萝卜挑出来。 沈澄略微惊讶地望着对方,又从冰箱里找出一些腌制过的小菜,夹了一些摆到桌上,自己也跟着喝起了粥。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忽然开口道:“下午的事,很抱歉。” 沈澄倒也不介意,“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景容。” 况且霍景宸其实根本没有道歉的必要,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冷静,拒绝他也毫不留情而已,遭逢这样的景况,那样直接的态度是人之常情;而沈澄对此并不生气,即使他对霍景宸早已没有那种多余的奢望,但看到对方真实的一面,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有些高兴。 “是我不好。”霍景宸似乎难得地有些犹豫,“我……” 沈澄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说什么,也不觉得下午的事值得在意,索性直接道:“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也应该道歉。就算你没有胃口,我也不该干涉你,谢谢你还愿意吃我做的东西。”他想了想,斟酌着道:“你生气吗?” 他想起后来霍景宸来到书房,一声不吭地拉着他回房间的事情。 毕竟霍景容出了车祸,而霍景宸始终压抑着情绪,只有偶尔的一些举止与话语才能显现出他一点也不平静的内心,他确实对于霍景容的车祸感到相当焦虑,只是不愿说出口。而后来要他回去房间睡觉,也并不是想要倾诉,只是需要一时的陪伴。 这种举止对霍景宸而言,显然很不寻常,可见霍景容之于他确实非常重要。 “我没生你的气。”霍景宸诧异地道。 “那就好。”沈澄微微一笑,“这两件事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霍景宸欲言又止,用一种让人难以解读的目光瞧着他,但最终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喝粥。沈澄瞧着对方,忽然感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总觉得霍景宸的行为有些可疑,隐约像是示好,所以才把那些牛肉粥里的洋葱与胡萝卜都吃得一干二净,但是这种想法没有任何根据,说不定霍景宸就只是饿了而已。 他想到这里,便没有再想下去了。眼看霍景宸碗中已空,便拿着粥碗起身,问道:“要不要再喝一些?我记得你晚餐也吃得不多。” 霍景宸几乎没有停顿,很快就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仍凝视着沈澄,而过份平静的神情依旧令人难以厘清他真正的情绪。 十六 次日清晨,他们按照预定来到机场,搭上了前往奥地利的航班。 大概是因为得知弟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消息,霍景宸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自若,背脊挺直地走在前面,办理登机前的一切手续,沈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而然地松了一口气。 经过十二小时的航程,再加上时差的缘故,抵达维也纳机场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中午。 霍景宸与沈澄在机场附近随意吃了午餐,随后霍景容的助理就来接他们了。三人匆匆来到医院,助理领着他们到了霍景容的病房,沈澄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乍然见到身上大部分区域都包裹着绷带,一侧手脚上甚至还打着石膏,显然还不能下床走动的霍景容,心中仍不禁一阵难受。 霍景容躺在病床上,似乎昏昏欲睡,瞧见他们后明显地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你们怎么来了?” 霍景宸语气冷淡,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你认为我们不应该来?” 霍景容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兄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救地望向沈澄。 沈澄一怔,轻轻扯了扯霍景宸的衣角,而霍景宸就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一般,神情冷硬地在床前站着,语气严苛地道:“你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让我知道是你闯的祸。” 他一摆出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霍景容的神情就僵住了,沉默半晌,才有气无力地道:“就是出了车祸……对方酒醉驾车就撞过来了,我是受害者!真的!” “我记得你平常几乎不自己开车。”霍景宸露出质疑的神情,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 “出车祸时开车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一个同事……”不知道为什么,霍景容说到这里时微微垂下头,几乎有一丝心虚。 “一个同事。”霍景宸复述一遍,彷佛在咀嚼着这个词代表的意思,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又转头对沈澄道:“你先陪着他,我过一会就回来。” 沈澄知道霍景宸大概是要去询问医生霍景容的伤势如何,倒也不意外,顺从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霍景宸带着霍景容的助理离开,接着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感叹道:“还好你没事,听到消息的时候,真是让人吓了一跳。” “我才吓了一跳。”霍景容埋怨道,“明明都已经叫人打电话回去报平安了,结果你们怎么还是来了。” 沈澄一笑,诚恳道:“他很担心你。” 霍景容默然片刻,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废话,我当然知道。” 他的个性还是跟以前一样,再加上脸上并没有那种伤患特有的苦闷神色,想来这些伤势看起来严重,但是应该还没有严重到无法复原的程度,只需要一段时间大概就能愈合了,沈澄想到这里,终于放下了心。 “你要是很闲的话就去削苹果。”霍景容毫不犹豫地对他颐指气使,一点也不客气,“之前剧组的人送了一袋过来,但是我的助理不会削。” “你现在可以吃苹果了?”沈澄一愣。 “又不是我要吃,等下拿给我哥还有助理吃。”霍景容想起方才兄弟对峙的情景,似乎心有余悸,又瞪他一眼,凶狠道:“难不成你不愿意为伤患削苹果?” 沈澄早已习惯了他的性格,倒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拿起苹果便一个又一个地削了起来,就像过去霍景宸住院的时候一样,将苹果削成了可爱的兔子形状,整齐地装进保鲜盒内;霍景容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地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很少用这种近乎示弱的语气说话,沈澄若有所思,但仍不动声色地问:“什么忙?只要我做得到,就不会拒绝你。” “去探望一下某个病房的伤患。”霍景容语气迟疑,神情多了一丝少见的不自然,“要是他醒了的话,苹果……给他一些也没关系。” 沈澄也没戳破对方的异样,微笑着道:“好。” 他拿着一盒苹果,走出了霍景容的病房,沿着走廊而去,过了不久就找到了霍景容所说的病房。他礼貌地敲了敲门,得到一声模糊的回应,于是开门而入;令人讶异的是,霍景宸也在这个病房内。 沈澄顿住脚步,霍景宸瞥他一眼,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景容请我帮忙送苹果给……”他不着痕迹打量着病床上的伤患,发现自己认得那张脸的同时吃了一惊,“给他的同事。你也是来探望这位先生的?” “只是来看一眼。”霍景宸答得含蓄。 躺在病床上,一直维持着沉默的人对着霍景宸,态度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没什么好说的,霍先生。我需要静养。”他说完,目光挪向沈澄,“初次见面,你是沈澄对吧?” 沈澄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一时之间受宠若惊,赶紧走到病床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久仰大名了,钟先生。” 没想到跟霍景容一起出了车祸的,居然是霍景容成天挂在嘴上的影帝桂冠竞争者,虽然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不过沈澄一时也没有空档多想,与对方寒暄几句后,将手中的一盒苹果递了过去,“这是景容托我带过来的,钟先生要不要尝一尝?” 钟衡身上不像霍景容一样浑身绷带,也没打上石膏,沈澄下意识地认为对方的伤势似乎较为轻微,于是才这么问道。 “不用了。”钟衡直接地拒绝,“你拿回去吧。” 沈澄没料到会被拒绝,看着对方坚定的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过了片刻,就跟霍景宸一起告辞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走廊上,霍景宸似乎正在思考什么,始终维持着沉默,沈澄犹豫一会,随便找了个话题,“钟先生的伤势怎么样?看起来似乎还好,没有景容那么严重……” 霍景宸略微诧异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他的伤势比景容严重多了。” “什么意思?”沈澄愣住了。 霍景宸措辞含蓄,说出的话却让人胆颤心惊,“我问过医生,景容的伤势只要静养几个月就没事了。而钟先生的伤……就算经过长期复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景容知道这件事吗?”沈澄忽然想起霍景容托他送苹果过来时,那副不自然的神情,霎时明白了什么。 “钟先生不愿意让人告诉他。”霍景宸答得委婉。 两人沉默地并肩行走着,半晌后,终于回到霍景容的病房;霍景容一脸无聊地躺在病床上,瞧见沈澄进来,还有他手上那盒完璧归赵的苹果,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钟衡还没醒?” “不,他醒了。”眼看霍景宸没有开口的意愿,沈澄只好小心翼翼地道:“钟先生不愿意收下。” 霍景容愣了片刻,接着就别开目光,负气道:“不要就不要,谁稀罕给他。”他语气不快,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说话的同时,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失落。 因为接下来还有工作的缘故,而且霍景容的伤势也没有想像中的严重,沈澄只在维也纳待了几天,便订好了机票,准备搭机离开。只是,在霍景宸送他去机场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始终有些微妙。 这几天,两人住在医院附近的旅馆内,霍景宸除了去医院探视霍景容,还特地抽出一天带着沈澄去市区观光。 沈澄倒也没有推辞,两人走在街头,霍景宸一直握着他的手。只是对方起初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止,直到沈澄接收到路人善意的微笑,开始感到尴尬,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那只被握住的手时,霍景宸才意会过来,立即松开了手。 在那之后,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就变得很奇怪。 其实沈澄可以理解,霍景宸牵着他的手,大概不是特意要这么做的,只是下意识地就做了,并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举动;然而霍景宸彷佛真的没有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松开他的手之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尴尬,幸而章长碧打来电话,催他快点回去,沈澄才有了理由离开。 “回去之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霍景宸平稳地道。 沈澄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机场内,接着就无话可说了,登机的时间还没到,霍景容的伤情也并不是一个好话题,沈澄有些不自然地望着地面上,正在心中想着该怎么办的同时,却瞥见霍景宸手指一动,似乎要向他伸手,沈澄抬起脸来,就见霍景宸凑了过来,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克制短暂的吻。 沈澄微怔,再看霍景宸的手,那只原本正要伸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去了。他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最终霍景宸还是走了,沈澄独自搭上飞机返国。 十数个钟头的航程过后,沈澄踏出机场,坐上了霍家的车子。霍景宸先前就嘱咐过他,会让人来接他,所以他也没有另外联络助理过来机场接机,直接搭上车子回去霍宅。 大约两周后,霍景宸终于从奥地利回来了。 对方回来的那天,沈澄正在外地工作,那档料理节目出了新的食谱书,大受欢迎,沈澄到外地开了一场签书会,直到深夜才疲倦地回到霍宅,而霍景宸就坐在客厅内,跟以往一样,手上拿着一杯咖啡,回头望向他,嗓音温和地道:“你回来了。” 沈澄一怔,唇角下意识扬起,“我以为你还会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景容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还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等情况好一点就会回来了。”霍景宸放下杯子,朝他走来,目光幽深,“你看起来很累。” “今天开了签书会,忙了一整天,手好酸。下周还有一场签书会,在南部。”沈澄不以为意,甚至朝霍景宸举起手,展示自己僵硬的手部肌肉。 霍景宸也不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替他按摩一般地揉捏着,若无其事道:“要是觉得太累,减少一些工作就好了。”对方顿了顿,又温柔地道:“要是你不好意思亲自跟章小姐说,我也可以代劳。” 沈澄愣住了。 这是霍景宸第一次说出这种话,试图插手他的工作,这跟替他介绍工作这件事的性质全然不一样,沈澄感到相当惊讶。过了半晌,他才为难道:“这个工作应该是没办法推掉的,况且当初跟出版社签约的时候,就答应过要配合宣传……” “没关系。”霍景宸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我让江秘书去问问看经纪公司,关于违约金的事……” “真的不用了。”沈澄连忙阻止他,“我也没有那么排斥工作,而且我答应章姐了,在离开之前都要把工作做好——” “离开?”霍景宸微微眯起眼。 沈澄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想起先前编过的谎言,于是顺口道:“我不是说过,明年要去纽约的学校进修表演课程吗?到时候大概会离开一阵子,章姐希望我在那之前都要认真工作。” 霍景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是记起这件事了,沈澄松了口气,就又听对方道:“学校的事情联络好了吗?要是你愿意的话,我——” 沈澄没有让他再说下去,扯着对方的衣领,在一瞬间堵住了那张唇。 霍景宸并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人,相反地,在被沈澄吻了的那一刹那,他就立即给出了回应。有力的手臂拥抱着沈澄,双手在他身躯近乎情色的上下游移,偶尔揉捏着敏感的部位,沈澄被摩挲得浑身发热,只能忍着急促的喘息,艰难地轻声道:“嗯……不要在这里……” 这里是客厅,虽然明白霍宅的佣人都很懂得察言观色,决不会打扰到他们,但沈澄还是不想在客厅做这种事,只是他们都太过急切渴望,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分出心力离开彼此。 说起来,他们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做这件事了,先是霍景容的事故,接着是出国探视霍景容,接下来是两周的分离,算起来已经将近三周了。察觉自己将这些琐事记得清清楚楚,连日子都算得分毫不差,沈澄几乎有些羞愧。 “你想我吗?”霍景宸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沈澄说不出话来,只好胡乱点头,霍景宸正在亲他的耳朵,灼热的气息掠过耳际,他浑身一阵颤栗,几乎有些手脚发软,两人又交换了几个吻,便匆匆上楼了;等回到卧室,霍景宸便迫不及待地关门上锁,接着开始解下自己的领带与衬衫,沈澄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然而脱衣服的动作也没有慢下来。 等到褪去身上所有的累赘,两人拥抱着彼此,甚至等不及去到床上,就在地毯上疯狂地需索彼此,沈澄发出一声无法控制的呻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霍景宸居然低下头舔舐他的性器。 “别舔了。”他相当尴尬,“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我不介意。”霍景宸轻描淡写地道。 果然有什么地方相当不对劲,霍景宸的洁癖去哪里了?这之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然而沈澄还来不及深想,就被下身一再传来的快感逼得浑身乏力,只能敞开大腿,同时抓住霍景宸短短的头发,手指无力地抓挠对方的头皮。 “嗯……不要,等一下……放开!”他忽然发出了急促慌乱的恳求。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霍景宸舔吮着颤动的前端,微微一吸,将那些液体咽了下去;沈澄满脸通红,耳根发烫,一想到那张平常对一切食物都挑剔至极的口中竟然吞下了自己的体液,他就觉得尴尬到说不出话,一方面是察觉自己居然因为这种事感到亢奋而羞耻,另一方面又压抑不住愧疚,简直无措到了极点。 “味道好腥。”霍景宸毫不留情地道。 沈澄登时愣住了。 霍景宸没有像往常一般微笑,反而抹去了唇边残余的一点白浊,神情一丝不苟,严苛地道:“让我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要怎么赔罪。” 那是你自己要吃的——虽然这么想着,但沈澄的脸皮也没厚到可以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张了张口,最终无奈地道:“我没有要求你吞下去……”他顿了一下,忽然察觉不对,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我刚才不是叫你等一下了吗?是你故意不放开的!” 霍景宸毫不愧疚地一笑,“我只是想尝一下味道,没想到这么难吃。”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好吃!”沈澄有气无力地反驳道。 “我觉得你的说不定很甜……”霍景宸若有所思,神情遗憾,“原来不是。” “别说了。”沈澄遮着脸,忍无可忍,“你到底还要不要做。” 霍景宸微笑,拉着他的手去摸那两腿间的物事,带着他的手指在坚硬的顶端揉搓,沈澄主动垂下头,舔舐着对方的性器,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浊的液体溢出来,沈澄将整根器官仔细地舔干净之后,才抹去唇角唾液,小声地道:“我也吃了你的,算是扯平吧……以后不要为我做那种事。” 霍景宸没有给他正面答覆,只是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沈澄……” “嗯?”他困惑地抬起脸。 “真想把你锁在这间卧室里。”霍景宸叹息一般地道。 沈澄一愣,分不清那究竟是玩笑还是实话,最终笑了笑,“好啊。” 不知何故,霍景宸听见这句话,却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目光。 沈澄忽然想起一事,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收到了夏知萌的邀请函。” “邀请函?”霍景宸望向他。 “嗯,他的摄影展再过两周就要开始展出了,希望我能过去捧场。” “在这种时候还提别的男人,不怕我生气吗。”霍景宸突然将他压倒在地毯上,在他耳际低声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他有过那种想法?说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生气……” 沈澄呆住了,“你在胡说什么?” “没什么不可能的,即使我对他没有好感,他也不算是非常糟糕的对象。”霍景宸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道:“又或者,你有过别的性幻想对象?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斯文的、高大的,还是可爱的?” 沈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出于彼此的谨慎与避讳,他们几乎不曾谈论过这种话题,他也不知道霍景宸为什么忽然对这件事有了兴趣,想也不想,就说道:“我喜欢你这一型的。”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真的?”霍景宸凝视着他。 “真的。”沈澄垂下头。 然后两个人就都沉默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突兀地开口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那是什么意思?知道但是没办法给出回应的意思吗……沈澄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只是表面上仍竭力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搂住霍景宸的背脊,轻声道:“继续做吧。” 霍景宸也不说话,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润滑剂,直接塞到沈澄手中。对方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沈澄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只得顺着对方的意思打开润滑剂,倒到手上,鼓起勇气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响,“不……你别看了……” “为什么?”霍景宸好整以暇地在他耳边问道。 沈澄摇了摇头,涨红了脸。 霍景宸坐在椅子上,而他整个人虚脱地靠在霍景宸怀中,双腿敞开,对面是一面穿衣镜,镜子内的他浑身赤裸,手指在那个隐密的入口不断地进出,为了让男人进入而竭力让身体放松,并且努力地润滑着入口与内部。 平常并不会意识到这样的事情,然而现在一切都映入镜中,沈澄甚至被迫观看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羞耻心彷佛全部都复活了。 霍景宸强硬地扣住他的手腕与腰部,只过了片刻,胀硬的性器便突如其来地贯穿他的身体;沈澄发出一声惊叫,耳根泛红,下身诚实地溢出了些许体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然不用多说,沈澄早已失去大部分的理性,只能四肢发软地配合着对方的进入,压抑不住地发出叫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一切结束后,沈澄几乎是被抱上床的同时就睡着了。 霍景宸坐在床沿,一边凝视着熟睡的沈澄,一边拿起手机拨了号码,待接通后,语气平稳地道:“江秘书,请你替我联系沈澄的经纪人章小姐,我有一些事想与她商量。是……就是这样,麻烦你了。” 十七 隔天早上醒来,霍景宸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澄感到自己无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霍景容的事故以后,霍景宸就变得有些奇怪,沈澄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对方,但是霍景宸的改变也并不是假的,他想了又想,觉得霍景宸或许是陷在之前的情绪中尚未走出来,大概过一阵子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安心下来,于是起身下床,从惯例的洗漱开始新的一天。 因为已经跟章长碧说定了关于不再续约的事情,所以沈澄的工作其实相当清闲,章长碧不再帮他接洽一些新的电影或电视剧的拍摄工作,取而代之的是接了一些商品代言或者广告,再加上原本那个料理节目,这就差不多是沈澄现在所有的工作了。 今天要去拍摄的广告,正是先前跟夏知萌合作过的饰品广告,当时的平面广告推出后得到的评价相当好,市场反应也不错,于是该品牌决定进一步拍摄电视广告,主角当然还是沈澄,只是广告中多了另外一个女角色,是一名最近才靠着饰演偶像剧女配角而崭露头角的模特儿,沈澄到了现场,与对方打过招呼,接着就进了休息室。 平常拍摄广告的时候,通常是小桐陪着沈澄到现场,只有在极为偶然的情况下,章长碧才会跟着到摄影棚来,比方说这一次。然而,沈澄实在不知道章长碧为什么特地跟来,而且神情始终不大好看。 “章姐,到底是怎么了?”化妆师离开后,沈澄困惑地问道,“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章长碧瞥他一眼,目光复杂,似乎并不想说实话。 沈澄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接过小桐递过来的广告脚本看了起来,愈看愈是不对劲,他印象中的脚本主线是他与女主角在萤幕前嬉戏,两人甚至还有接吻的镜头,不过这一份脚本似乎是修改过的,把原先的设定完全删掉了,除了主角没有变化以外,内容更动了不少,几乎成了完全不同的广告。 他微微一怔,联想到霍景宸与章长碧的不对劲,忽然福至心灵,“这是他做的?” 章长碧有些意外,但仍坦然道:“你知道就好。” “什么意思?”沈澄愕然,“他找你了?” “只是通过电话而已,幸亏导演那边原本就有广告脚本的备案,也不算是太过为难他们。”章长碧神色不太好看,“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觉得你也该要有点心理准备了。” 沈澄呆呆地望着章长碧,神情茫然。 她叹息了一声,“霍先生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让你有亲热戏还有裸露戏,尺度大一点的工作必须跟他商量,还有就是,你对这个圈子也没什么兴趣,要我不必勉强你接太多工作……我知道你不懂,不过这大概是想要跟你长期维持关系的意思。” 沈澄一脸不解。 章长碧用力戳了戳他的额头,“仔细想想,那些女星一旦跟富商有了交往,哪一个不是渐渐淡出幕前……不过你又不是女人,也不可能嫁入豪门,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她撇了撇唇,“他想长期包养你。要是你不渐渐淡出,万一改天被狗仔队拍到,这对你们两人都不好。” “这不可能吧。”沈澄干笑,“他……他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的。”章长碧瞪他一眼,“你们是在谈恋爱吗?显然不是,他手上的戒指还戴着,根本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如果不是想要长期包养你,为什么还要特地插手你的工作?” 沈澄不说话了。 章长碧说得对,不管霍景宸为什么要插手他的工作,总之不可能是因为单纯的喜欢。 或许仅仅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算放松,所以想将这个关系延续下去,也可能只是因为习惯,而霍景宸不知道他半年后就会与公司解约,或许对方还以为沈澄那个关于进修表演课程的谎言只是离开几周或几个月的时间,之后还要回来这里继续工作,所以才对章长碧这么说。 然而这也正是沈澄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还记得当初跟霍景宸说过自己要出国进修的事情,他确定当时两人都有共识,那就是他们分开的时间,而霍景宸现在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更加茫然了。 霍景宸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控制欲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了他的存在,所以才擅自做了这些安排。沈澄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心中十分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需要跟霍景宸谈一谈。 虽然那个情景可能会很尴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他们必须把话说清楚。 沈澄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拿出手机发了简讯,内容是:晚上有空的话,能否一起用餐?我有话想跟你说。 对方回得迅速且简洁,只有一个“好”字。 到了晚上,霍景宸准时地在晚餐时间回到霍宅,两人相对默默吃完晚餐,沈澄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那个……工作的事,我听章姐说过了……” “嗯。”霍景宸从容自若地喝了口茶,“怎么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望向霍景宸,艰难地道:“虽然没有明说过,不过我想你还记得我明年要出国进修的事情,也默认那是我们之间关系的最终期限……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工作,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我以为你对现在的工作没有热情与兴趣。”霍景宸神情平淡,眉头不明显地微微一皱,“所以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沈澄摇了摇头,有些语无伦次,“不是那个意思,我并不介意你插手我的工作,可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太突然了。就算是因为工作要跟女人接吻,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演过不少戏剧,也拍过类似的广告,亲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是那都只是工作,做与不做都无所谓。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这么做……” “我想做,就做了。”霍景宸脸上没什么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要微笑的意思,显得严肃而不近人情,“就只是这样。” 沈澄愕然,半晌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霍景宸点了点头。 沈澄沉默下来,突然丧失了继续谈话的意愿与兴致。 既然霍景宸喜欢这样,那就随他高兴好了,事实上沈澄也不是真的反感对方插手他的工作,只是不能理解原因;现在想来,霍景宸自己或许也不甚明白,所以才用一句“我想做,就做了”概括了一切理由。 兴趣、好感、占有欲、控制欲……霍景宸对他的感觉,大抵就是这些情绪所构成的,况且霍景宸又是个被弟弟称作“控制狂”的人,隐藏在温柔外表下真正的性格可想而知,所以霍景宸时至今日才会表现得这么矛盾,明明不喜欢,却还想要掌控他,虽然看起来像是喜欢他所以想要控制他,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霍景宸就像小孩子一样,中意的东西不愿与人分享,甚至不想被别人多看一眼,但是等到那种无来由的热情过去之后,又会毫不留情地将原本的宝物弃之如敝屣,那不是爱,甚至不是喜欢,而就只是对自己的东西为所欲为罢了,投注喜爱的感情,且随时都能够收回去,完全是对方单方面的决定;这很常见,也并不让人意外。 沈澄想明白这一点后,稍微感到一丝释怀。 “沈澄,我……”霍景宸难得地有些迟疑。 他没有让对方说下去,反而打断了对方,心平气和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你有什么希望的话,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配合你的。” “真的?”霍景宸幽深的目光望着他。 沈澄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不要去见夏知萌,也不要出席他的摄影展。”他措辞委婉,语气却斩钉截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介入你的工作。” “好啊。”沈澄干脆地答应,望着霍景宸的视线像是望着一只任性的猫咪一样,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纵容。而被他视为猫咪的那个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丝不苟的神情终于消失,接着展颜一笑,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沈澄心底一软,立即亲了回去,随后又想起将来已经注定的分离,突然生出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绪。 既然答应了霍景宸不出席摄影展的事情,那就会说到做到,沈澄出于礼貌,决定亲自告知夏知萌这个消息,岂料他才将话说完,就听电话那头夏知萌笑着道:“见一面都没办法吗?霍先生把你看得真紧。” “我很抱歉。”沈澄不为所动。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夏知萌顿了一下,用无辜的嗓音一字一句道:“在河岸边的那天早上,我没调整好镜头,不小心拍到霍先生了……” ……这是威胁? 沈澄沉默良久,最终与夏知萌约定了见面的地点与时间。 在某个午后,他踏入了夏知萌的工作室,目光胶着在墙壁挂着的照片上。虽然他确实欣赏对方的作品,不过夏知萌的作法让他多少生出了一些反感,他并不介意夏知萌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但如果牵涉到霍景宸,那又另当别论了。 “午安。”夏知萌从里面走出来,爽朗一笑,“你真准时。” “午安。”沈澄答得平淡,“照片呢?” “别急,等一下就给你。”夏知萌笑得有些失落,“你真的很在意他。” 沈澄生硬地别开目光,心中有点尴尬。他没有任何与外人谈论这件事的意愿,即使他们对事实都心知肚明。 “我想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有一点兴趣。不过那不是今天要说的重点,你跟我来。”夏知萌转身打开大门。 沈澄不明所以,暗自怀着警惕,跟着对方走出了工作室。 夏知萌没有说话,领着他走过一条大路,又绕过几条巷子,最后从看起来像是后门的入口进入一栋建筑物。沈澄走进去之后便发现是哪里了,这是夏知萌摄影展展出的地点,布置得相当典雅,只是似乎尚未完工,墙面上有些地方空着,还没挂上应该展示的作品。 沈澄跟在夏知萌身后,走走停停,听夏知萌介绍作品拍摄的背影与感言,最终在一个角落停下了脚步。照片上的人是他,但又不像是他,相较于平常拍摄广告时平易近人的微笑,照片中的他显得一点也不容易亲近,相当地陌生。 “你的表情像是迷路了一样,不知道前进的路,也不知道回去的路,总之很茫然,甚至隐约有一点惊慌。”夏知萌着迷地凝视着自己的作品,“我记得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我说了关于霍景宸的事,一提他的事,你就忘了要掩饰自己……当然你本来就掩饰得不好。” “那又怎么样。”沈澄镇定道。 “只是觉得很有趣罢了。”夏知萌对他一笑。 沈澄没有答话,看向一旁的照片,这个角落展出了夏知萌为他拍摄的作品,沈澄看到一半,忽然愣住了。照片中的自己看着镜头上方,视线似乎望着远方,脸上夹杂期盼与焦虑,还有微不可见的一丝慌乱与强自镇定。那是夏知萌骗他霍景宸出现时拍下的照片。 即使对夏知萌没什么好感,但他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摄影师。 沈澄不由得想,自己在霍景宸面前也是这副样子吗?那些渴望与自以为隐密的期待是不是都写在脸上了?所以霍景宸才会认为他是个容易预测也容易掌控的人,自己的思绪在对方面前被看得清清楚楚,如同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一样……这样一想,沈澄忽然感到一丝难以忽视的羞耻与挫败。 “这些给你。”夏知萌拿出几张照片给他,同时道:“放心,底片已经销毁了。” 沈澄接过来一看,确实是霍景宸的照片,当然画面中也有他,正是在河岸边的那个清晨,霍景宸握着他的手腕,略微低头亲了他的情景。他没有细看,直接把照片收了起来,毫不掩饰地对夏知萌道:“我该告辞了。” “我送你出去。” 沈澄无法推辞,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 两人来到后门,夏知萌朝他一笑,“我还有事,只能送你到这里。” 沈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才想道别,就见夏知萌突然靠了过来,一时之间猝不及防,脸上被亲了一下。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后,他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望着对方,连神色都不曾变过分毫。 “你不生气?”夏知萌微笑。 沈澄想了想,诚恳地道:“没有生气的必要。” “为什么?”夏知萌奇道。 沈澄犹豫一下,斟酌着言词,“我觉得……你应该是打算不再纠缠我与霍景宸了,这是最后一次,所以甚至不惜用这种东西威胁我,强迫我跟你见面。” “其实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敏锐,除了事情跟霍景宸扯上关系的时候,就变得异常迟钝,不过这或许是谈恋爱的后遗症。”夏知萌笑得愉快,率性地朝他挥了挥手,语气中彷佛含着一丝不知真伪的留恋,“再见了,沈澄。” 沈澄朝他颔首,又看了最后一眼,终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们两人谁也没注意到,这一幕恰巧被某个路过的陌生女孩看在眼中,一脸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当天下午,这张照片便流传到网路上,在各大讨论区与社群网站不断被转发,等沈澄接到章长碧联络而得知这件事时,认识他的人也几乎都已经看到了照片了。 出于谨慎,沈澄没有回自己的住所,也没有去霍宅,直接去了自己名下一处空置的旧房子。 不到晚上,照片上两人身份就被查出来了,一个是最近接了不少代言广告的男星,另一个则是与该男星合作过的新锐摄影师,沈澄本来以为这件事应该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在这之后,又爆出了别的照片。 时间是他与霍景宸一起去奥地利的那天清晨,当时在机场内,沈澄戴着一顶帽子系着围巾,遮住了半张脸,以为这样就够了,没想到有网友贴出另外一张他出席代言商品记者会时的照片,证明那顶帽子与围巾都是他曾在公开场合穿戴过的,而霍景宸的身份也呼之欲出,虽然并没有明说详细资料,但却有网友直指那是影星霍景容的兄长。 两张照片对照一看,时间相隔不过数周,记者们向来擅长捕风捉影,在当天的晚报影视版上,沈澄被写成一个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精于勾引男人,同时又脚踏两条船的同性恋败类。 他瞧着网路讨论版上热烈的讨论与谩骂,心中着实是哭笑不得。 过了片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沈澄看了一眼,几乎胆颤心惊,但仍不敢拖延,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是我。”霍景宸声调低沉,“你在哪里。” 沈澄说了地址,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你。” “我现在过去找你。”霍景宸不由分说地道。 沈澄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 关于霍景宸插手沈澄工作的事…… 章长碧:减少工作→防止丑闻与淡出幕后→长期包养的前兆 沈澄:减少工作→霍景宸习惯性的占有欲还有控制狂性格发作→不在意所以随他高兴 霍景宸:沈澄不喜欢工作但还是在努力工作→被经纪公司压榨?!→沈澄人这么nice一定不知道怎么抗议→他需要我帮忙→他的工作还有生活都必须由我好好的管理(控制)这样才能过得轻松一点→结果:沈澄好像不太高兴这是为什么QAQ 请大家为笨拙的霍先生默哀五秒钟XD 十八 不到半个小时,霍景宸就抵达了他所暂居的旧房子,沈澄有点吃惊,同时也隐约紧张起来。而霍景宸进门后,倒没有急着跟他谈论那件事情,只是打量着屋内四周,沉默了半晌,居然开口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句评语相当客观,沈澄有点尴尬,解释道:“这里是我以前住的旧房子,搬家以后一直空置在这里,所以也没几件家俱……” 客厅内只有两张沙发,不仅没有茶几,连一些惯用的日常用品都没有,幸亏稍早之前小桐开车来过一趟,替他带了一些日用品与食物,要不然沈澄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住下去。 “你打算暂时住在这里?”霍景宸的目光望向一旁,沙发上放着小桐临时买来的毯子与枕头,神情隐隐有几分不以为然。 沈澄犹豫片刻,便直接道:“下午那件事是我不够谨慎,现在也不方便回去你那边,暂时在这里住几天也好……” “你在心虚?”霍景宸凝视着他。 沈澄气息一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地望着对方。 “你答应过我不去见他。”霍景宸没有看他,迳自在沙发上坐下,声调异常地沉闷。 沈澄不敢拖延,连忙拿出了先前夏知萌给他的照片递给霍景宸,小声道:“我去见他,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已。” 事到如今,他被夏知萌亲吻的照片都已经被放到网路上了,霍景宸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沈澄并不是刻意瞒着霍景宸去见对方的,他其实问心无愧,只是不知道霍景宸会不会接受这个理由。 霍景宸仔细看着照片,一张又一张,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却逐渐变得怔忡,安静地望着照片发呆,一副突如其来地陷入了沉思中的模样。 沈澄察觉了一丝异样,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霍景宸收起照片,似乎根本没有要还给沈澄的意思,神情中多了一丝自嘲与释然,彷佛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道:“原来如此。” “什么?”沈澄反问。 “没事。”霍景宸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平静地换了个话题,“你住在这里方便吗?这附近距离市区有些远……” “没关系。你是指工作的事吗?”说起这种话题,沈澄也不在意,还笑了笑,“之前章姐跟我联络过了,公司那边决定暂时中止我的一切工作,所以说……我现在算是开始放长假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 霍景宸才说到一半,沈澄就立即打断了他,“不用,真的不用。”他脸上带着微笑,坦然道:“工作的事……就先不管了,不要紧的。”他顿了一顿,将剩余的话吞回了喉咙中,并没有全部告诉霍景宸。 在出了这个丑闻之后,章长碧代表公司告知了他一个消息,原本的合约只剩下半年时间,公司希望能够提前解约,其他关于违约金以及代言广告中止的事情都可以再商量。 章长碧劝他不要贸然行事,不过沈澄怎么可能不懂,出了这样的丑闻,他已经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继续混下去了,虽然并不算是留恋,但毕竟是待了好几年的地方,陡然要离开,他多少有些情绪复杂。 “沈澄。”霍景宸忽然望向他,神情依旧一丝不苟,往常幽深的眼眸却亮得令人心惊,“你有没有想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潜意识明白霍景宸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才会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唇;他们彼此都知道,沈澄在逃避这个话题,只不过这一次霍景宸仍旧纵容了他,在这个吻结束之后,也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沈澄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也只是抱住了霍景宸,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人拥抱在一起,沈澄想起自己脑海中已经逐渐成型的计划,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希望那个计划中能有谁的存在,但是那不可能,也不现实,就算是现在,他们抱着彼此,霍景宸的手上也仍旧戴着那枚戒指,而他自己心中对于这段关系也并非全无芥蒂。 “夏知萌亲了我的脸,我来不及躲开。”沈澄轻声道。 “我知道。”霍景宸抚摸宠物一般地碰触他的背脊,温柔地抚慰着他,缓解了他心中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点委屈与烦闷。 其实夏知萌的那个吻倒不是最需要介意的事,只是这之后发生的一切迫使他不得不提前自己的计划;沈澄失去的并不是他不在意的名声,也不是他没兴趣的工作,而是最后半年与霍景宸相处的时光。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将对方抱得更紧,脸在对方的肩窝处轻蹭。 霍景宸似乎有些诧异,彷佛忍着笑意一般,问道:“你在撒娇?” “不可以吗?”沈澄第一次在面对霍景宸的时候,摆出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 “当然可以。”霍景宸语气柔和。 这一夜,他们没有做爱,反而说了不少以前彼此都谨慎避讳着的话题,比方说过去的感情生活,喜欢的类型,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时的心路历程,又或者是求学时的趣事;沈澄意识到自己好像见识到了霍景宸不轻易示人的那一面,觉得新奇又有趣,同时又隐隐有些愧疚。 隔天下午,沈澄的经纪公司召开了记者会,沈澄也到了现场,没有接受记者的提问,只是简单地澄清自己与夏知萌还有霍景宸都只是朋友,不希望媒体记者在不实的新闻上多做文章,同时也语带保留地提及经纪公司有意对造谣的八卦周刊提出诉讼的决定。 与章长碧见过一面,又谈好了关于公司一切损失与违约金的赔偿,沈澄最终离开这间待了好几年的经纪公司,章长碧眼眶通红地送他离开,小桐也跟在一旁,一脸难过,沈澄最后抱了她们一下,低声感谢她还有小桐这些年的帮助。 回到家中,沈澄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甚至懒得动一下。 霍景宸早上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到外地一趟,大概会在一周以后回来,让他在这里等他。然而沈澄并没有听霍景宸的吩咐,记者会结束之后,他就开始忙碌于准备出国的事情,因为先前已经查过资料了,现在开始准备也不算仓促,到了国外先去申请读一年语言学校,其他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沈澄忙碌了几天,敲定即将申请的学校与将来的住处,将投资的几间餐厅托付给合伙人,数天之后,便搭乘飞机离开了这个城市。 就在他忙于打理新居的时候,一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沈澄没有犹豫,接了起来。 “沈澄?” “你怎么打来了,景容。”沈澄一笑。 电话那头的人口气不太好,“你又没有换手机号码。直到秘书去你经纪公司那边打听之后,我大哥才确定你真的出国了。” 沈澄感到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你现在出院回家了?” “嗯,才刚回来就听说你畏罪潜逃的消息了。”霍景容没好气地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去美国跟父母出柜,另外一个居然一声不吭地逃走了——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游戏吗?” “出——出柜?!”沈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差点连舌头都打结了。 “恭喜你,我大哥特地为了你去向父母出柜,同时也跟那个有名无实的未婚妻解除婚约了。”霍景容冷嘲热讽,毫不留情,“王子披荆斩棘回到城堡,才发现公主居然胆大包天的逃走了,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感觉?”霍景容顿了一下,发出了异常畅快的笑声,“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他那么生气的模样,你死定了。” 沈澄一愣。 霍景宸居然出柜了?为什么?这完全不合情理……他根本没道理这么做啊。她真的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他可能会失去工作、家庭与婚姻,甚至众叛亲离……光是想到这些事,沈澄就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他一听说你已经出国,即使才刚从美国回来,就立刻又订了机票,连夜赶到纽约,我想他找到你大概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江秘书已经在调查你申请的学校了,说不定他等一下就会找到你家了。”霍景容边说边笑,彷佛深感有趣。 “纽约?”沈澄疑惑地反问。 “你不是说过要去纽约的学校进修表演课程吗?”霍景容不明所以,本能地察觉一丝不对劲,茫然道:“难道不是吗?” 沈澄霎时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充斥着尴尬与无措,但仍鼓起勇气,艰难地开口道:“不……那个,我现在根本不在纽约……” “什么意思?”霍景容愕然地提高音量。 沈澄咬牙,嗓音干涩地道:“我在日本东京——说实话,我怎么可能真的去进修什么表演课程?我准备在东京先读一年语言学校,接着去厨艺学校上课。当然,留学签证还没办好,我现在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过几天还会回去办理其他手续。” 电话那头的霍景容沉默良久,最终用一种压抑着所有情绪的口吻干巴巴地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真的,我现在开始觉得你可能死几次都不够了。” 自从听到了霍景容的警告之后,沈澄在挂掉电话的瞬间就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中。霍景宸的所作所为他虽然没有预料到,但是也并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那天晚上,霍景宸本来要说些什么,又被他所阻止,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相信那些被自己一再忽略的细节是真实存在的,而那些细节又明确指向同一个方向。 ——霍景宸喜欢他。 听上去荒谬又可笑,霍景宸怎么可能喜欢他?几个月前,他还在因为霍景宸对待他的态度而不知道如何自处,然而现在事情却彷佛完全变了个样子。 如果霍景宸真的喜欢他,那么那些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如何产生的?沈澄毫无头绪,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竭尽心力思索也没得到一个自己可以认同的答案,两人之间的相处居然曾有过一丝萌生感情的时机,而他甚至毫无所觉。 霍景宸起初明明就是不喜欢他的,而沈澄也用这个原因说服了自己不要再对那个人抱持期望,霍景宸却突然喜欢上他了,这完全没有道理,也无法令人信服,听起来像是个荒唐的故事,沈澄一点都笑不出来。 听到霍景容说霍景宸去了纽约时,他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并不是因为先前的不告而别感到愧疚紧张,当然也不是害怕霍景宸的愤怒与失望——那仅仅是最纯粹的期待罢了,别无其他。 霍景宸既然愿意去纽约,当然也不会介意来一趟东京。更不要说,他甚至背着沈澄悄悄地解决了婚约与出柜的事情,姑且不论他为什么这么做,也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自己明明已经不告而别,霍景宸仍旧愿意寻找他,即使在这之后要承受对方的怒火,沈澄也觉得无所谓。 原来霍景宸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而他也并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取代的。只是这一点,就让独自待在屋子内的沈澄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像个傻子或者疯子似的,而他却全然不在意。 他等了好几天,没有等到霍景宸,却等到了霍景宸的电话。 “我现在刚下飞机,也从你的合伙人那里问到了你的地址。”霍景宸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相当冷静,“从这里过去大概要花一些时间,我先跟你说一声。” “为什么要先说一声。”沈澄疑惑。 “为了让你有机会避开我。”霍景宸笑了一声,嗓音有些冰冷,“我想至少必须给你选择要不要见到我的权利。上次我离开之前特地请你等我,显然你不愿意。我不知道原来你已经厌恶我到了必须不告而别的地步。”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澄一下子就愣住了,只能用无力的言词辩解道。 他本来对霍景宸的怒气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直面霍景宸的负面情绪,又听到对方用这种不近人情的口气说话,沈澄感到心口一阵抽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现在想起来,霍景宸特地到美国去出柜,商量解除婚约的事情,或许是为了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们能有一个崭新的开始,这一次他们之间不会有其中一方的未婚妻,也不会有父母的干涉,然而毁了这个开始的人正是沈澄自己。 “不是那个意思?”霍景宸语气平淡,“那你的不告而别是为了什么?” 沈澄僵了半晌,几乎放弃地道:“等你过来,我们再谈这个话题……” “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霍景宸语气平和,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我以为我们至少还算是处于一段关系之中,即使那不是恋爱,也不构成你只字片语都不留下就离开的理由。” 沈澄沉默不语。 “你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人会担心你吗?有人可能会以为你失去联络是因为出了什么严重的意外,有人可能为此而心焦如焚,有人甚至会以为你失踪是因为被绑架……”霍景宸低哑的嗓音挟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情绪,“又或者,你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也不重要。” 起初的愕然过去后,沈澄立即意识到霍景宸在表达什么,眼眶已经不由自主地一阵发酸,甚至隐约有些潮湿。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他几乎语无伦次,只知道自己必须为这件事道歉,“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即使明确地表示了宽恕与原谅,然而霍景宸的语气却冷淡到了极点,听起来彷佛纵使过了一百年也不可能谅解沈澄不告而别的事,并且有生之年都会一直记恨着这件事。 沈澄说不出话来,但却始终不愿挂掉电话,也不愿放下手机。 彼此沉默良久,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霍景宸终于又开口:“现在来说第二件事。” “嗯。”沈澄低低应声。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家一趟,当面澄清一下那件事。”霍景宸语气平稳,“那个关于你跟我还有夏知萌的新闻闹得有些大,我父亲也知道了;既然你还知道得用那种方式委婉地拒绝,显然你很明白我当时准备要说什么。如果这是我自作多情,只是我单方面会错意,你可以直说的。我原本以为……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 沈澄无话可说,窘迫地维持着安静,听着对方的话语。 霍景宸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压抑,隐约含着一丝嘲讽与尖锐,“我不会因为你不再喜欢我而生气,那是人之常情,我也不要求你必须对我付出感情,那不现实;但是你不告而别这件事……我很难释怀。” 沈澄鼓起勇气开口道:“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时机?”霍景宸声调质疑。 “最好的……离开你的时机。”沈澄小心翼翼地道,“这个丑闻对你的事业肯定会有不利的影响,而我恰巧也早就决定要离开你,只不过是提前了半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就算你或许对我存有一些感情,那也可能只是错觉而已。” “错觉?”霍景宸反问。 “你的习惯,还有你的性格……也许你只是错把占有欲还有控制欲当成了喜欢而已。”沈澄说得急切,压抑着紧张与无措,尽量放柔了声调,“所以我想,离开你只是迟早的事情,一般的告别方式并不适合我们。”他咽了口唾沫,隐忍着尴尬,“我们这种关系,难道还要说什么有缘再见之类的话吗?我以为我主动离开,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霍景宸语气冷硬,“我只知道你的不告而别对我造成了伤害,这件事与我们是什么关系无关。” 沈澄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霍景宸说得对,即使是这样的关系,但那不表示自己可以用这种方式逃避,即使决意离开,至少也该留张纸条,或者让人代为传达消息,而不是一声不吭地出国,造成别人的困扰与担忧。 “现在我已经到东京了。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见我,那么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也无所谓。”霍景宸彷佛正在进行着谈判一般,语气沉着冷静,“请你直接拒绝我,我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只要说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沈澄一愣,“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肯定的答覆让自己死心。就只是这样。”霍景宸停顿了一下,“我想你大概也不愿意玩什么暧昧的感情游戏,不喜欢也只要直说就可以了。” “但是我不——”沈澄停顿下来,斟酌着言词,最终期期艾艾地道:“我不是……不喜欢你……” 电话那头登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对方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沈澄有些担心,“喂”了几声之后,才听到霍景宸低哑的嗓音问道:“你现在是在说,你明知道我对你或许有感情,你也喜欢我,却还是悄悄地离开了我?如果我不追来,你就打算永远不再见我?” 沈澄静默良久,终究低低应了一声,默认了这件事。 在这之后,霍景宸突如其来地道:“我当时真该直接把你锁在卧室里。” 沈澄一怔,被这句话勾起了那一天在镜子前留下的下流回忆,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诚然霍景宸的感情不知真伪,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占有欲,真的会让一个人因为他的离开而担忧焦虑,甚至不惜在短短几天内经历长时间的飞行,就只是为了见过去被包养的对象一面? 或许别人会那么做,并称之为浪漫,但霍景宸并不是那种人,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有明确的目的,他不会去做他不情愿的事情,即便不得已做了,也会确保自己从中获益,所以他绝不可能仅仅为了宣泄一时的怒气向沈澄兴师问罪而远赴纽约与东京。 光是想到这件事,沈澄便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他是为了沈澄而来的。不管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他只是来寻求一个答案。 沈澄嗓音干涩地开口唤道:“霍景宸。” “什么事。”对方应得平静。 “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努力将这句话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我不知道。”霍景宸似乎有些惊讶于他提出的问题,但仍坦然地给出答案,“一开始,我对你确实只有一点兴趣与好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顿了一顿,有些艰难地道:“至少,在那次陪你去见夏知萌时,就有些喜欢了。” 沈澄没有说话,努力地回想着那时发生的事情。 “他拍了照片,就是那天你交给我的那些照片。”霍景宸彷佛为此深感羞耻或者尴尬,语气少见地显得迟疑,“照片中的我……看起来很奇怪,一点也不像是我认知中的自己……我不觉得那是我,也不觉得我会用那种表情看你,但是那又确实是我。” 沈澄努力回想那几张照片,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照片中的霍景宸神情温柔,也说不上跟平常有什么不同,所以并不是特别在意,但现在想来,或许照片中确实有什么他没有发现的端倪,所以霍景宸那天看照片时才会表现得那么奇怪。 他有些恍惚,被电话那头细微的对话声拉回神,他听见霍景宸用英语说了一句“谢谢”,接着传来一声车门被关上似的声响,霍景宸开口道:“我已经到了,现在就在你家门口。” 沈澄望着玄关,几乎有些手脚发软。 “开门。”霍景宸不容拒绝地命令道。 听到这句话,沈澄彷佛突然有了力气似的,迅速地起身,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仍机械地执行了霍景宸的指令,在下一瞬间,门被打开,沈澄呆呆地凝视着面前风尘仆仆但仍背脊挺直的男人,彷佛哑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十九 他们谁也没说话。 霍景宸沉默地进门,沈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客厅,霍景宸毫不客气地坐下,沈澄想了想,匆匆走向厨房准备茶水。他的手隐约在颤抖,动作缓慢地拿出茶叶,心中充斥着紧张与不知所措,又想起了刚才进门的那个人。 霍景宸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笑意,甚至显得有些疲倦,沈澄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心慌意乱地准备好茶水,又花了几分钟聚积勇气,这才端着茶水回到了客厅,虽然竭力想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心中却仍忐忑不安。 “喝……喝茶吗?”他干巴巴地道,浑身都紧绷着。 霍景宸瞥他一眼,似乎衡量着什么,半晌过后,才接过了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热茶;沈澄心中隐约松了口气,在霍景宸对面坐下,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低着头,一语不发。 其实他本来并不为自己的离开感到愧疚,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一旦知道霍景宸离开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他便不自觉地开始感到内疚与歉然。 对方放下茶杯,平静地开口道:“沈澄,我有一个疑问。” 沈澄浑身一僵,“什么疑问?” “刚才,你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错觉。”霍景宸目光幽深,态度并不咄咄逼人,但却让人无从逃避,“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我不知道……”谈到这个话题,沈澄几乎有些难堪。 “一直以来,你都不觉得我会真的喜欢上你,是这样吗?”霍景宸语气平淡,彷佛只是在闲话家常,“我没谈过恋爱,不太懂这些事情,如果这就像你认定的一样,只是一时的错觉,我为什么要特地去美国出柜,甚至解除婚约?这些事情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你认为我不喜欢你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为什么还认为这不是真的?” 沈澄说不出话来,低垂着头,静默了好半晌,才小声道:“我根本分不出来……” 霍景宸直直望着他,目光深暗。 沈澄沮丧地望着地面上,彷佛身在一个长长的梦境之中似的,恍惚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太温柔了,我以前以为那是因为你对我有好感,后来才知道那只是礼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我不想再自作多情。” “就算我用行动表明,你也依旧不相信。”霍景宸若有所思。 “我不知道……”沈澄讪讪地道,“我以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喜欢我。” 霍景宸怔愣片刻,“为什么?” “你一开始就没有喜欢上我……我以为你对我没有其他的感情。你就只是想跟我上床,我本来也就只有这张脸而已……”沈澄喃喃道,不敢看向对方。 “你在自卑?”霍景宸的神色表明了无法理解。 沈澄不说话了,心中感到难堪又尴尬。 与其说是自卑,倒不如说是心结。在认识霍景宸之前,他活得很自由,不去做自己认为不该做的事,但在认识霍景宸之后,他答应了对方包养的要求,即使霍景宸不介意这件事,他隐藏在心中的芥蒂也不可能立即消除。 “我们之间原本就只是一桩交易……你觉得嫖客跟妓女之间会有真爱吗?”他鼓起勇气道。 “你介意的原来是这件事。”霍景宸深深地凝视着他,彷佛恍然大悟,“你觉得我们过去的关系是一种耻辱?你后悔了?” 沈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茫然地望着霍景宸。为了自己的欲求而出卖肉体,这当然是耻辱。就算喜欢霍景宸,但是他做的事情跟卖身其实没有差别;即使现在他还是喜欢霍景宸,而霍景宸也喜欢上他,然而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依旧不会改变——事实是,他做了自己以前最不愿意做的事,而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即使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霍景宸语气平稳,声调如常,“我没有后悔过当初提出那样的要求,如果没有相处,我不可能对你产生感情。但是你却因为介意那样的开始,所以打算跟我划清界线?” 沈澄张了张口,苦笑道:“你不介意吗?” 霍景宸答得毫不犹豫,锐利的目光胶着在他脸上“我不介意,介意的人是你,所以你根本不相信我会喜欢上你。” 沈澄一阵胆颤心惊,即使一度欲言又止,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霍景宸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彷佛对这件事并不认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沈澄已经开始有些惴惴不安的时候,霍景宸终于开口道:“已经过去的事情无法更改,这点你很清楚。” 沈澄点了点头。 霍景宸谨慎地道:“你觉得性交易是罪恶的?” 沈澄没有回答。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即使过去自己并不认同这种事,但他也认同旁人有自由选择的权利,而自己无权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对错;然而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却无法像过去一样一笑置之,因此面对霍景宸简洁的问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在一部分的国家之中,性交易是合法的。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愿意被我包养而看不起你。”霍景宸语气淡然,“所以,你也不要看轻自己。” 在这句话过后,霍景宸突如其来地起身来到他身前;沈澄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而霍景宸却在他腿边坐下,双手按住他的大腿,突兀地换了个话题,“如果我说,我出柜之后,我父亲将我赶出家门,解除了我的职务,银行户头也被冻结了,我花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买机票过来……” 沈澄原先还一头雾水,但听见“赶出家门”这个关键字,心神不由得一凛,急切道:“你是说真的?” “只是假设。”霍景宸不承认,但也不否认,只是平静地道:“沈澄,我失业了。” 沈澄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就攫住了他的右手,微微用力一拉,让他的手掌隔着一层衬衫在他身上游走,彷佛刻意引诱一般,灼热的视线隐约挟带着一丝期待,沈澄口干舌燥,浑身跟着发烫,结结巴巴道:“你……你到底……到底要做什么……” “卖身。”霍景宸嗓音低沉,“你觉得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沈澄慌乱到了极点,简直坐立不安,无力地推拒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一谈。” “我没钱买机票回去。”霍景宸慢条斯理地道。 沈澄脑海中灵光一现,“我可以借你钱!” “我宁愿自食其力。”霍景宸不为所动。 “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这……这跟我们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是同一回事!”沈澄急忙道。 “哪里不是?我出卖身体,你则用金钱或其他东西作为报偿,这很正常。”霍景宸不以为耻,答得坦然。 沈澄说不出话来了。 “又或者,你觉得嫖客比妓女高尚?”霍景宸一边暧昧地摩挲他的大腿,一边义正词严地问道:“我现在对你提出这种要求,你也看不起我吗?” “不是!”沈澄连忙否认。 霍景宸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质疑:“那你为什么看不起自己。” 沈澄一时语塞,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只好放弃了争辩。 “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挽回,不过,现在我们交换身份,就算是扯平了。”霍景宸迳自下了结论,末了,强硬地拉住沈澄的手,不容拒绝地按在自己的两腿之间,若无其事地道:“抱歉,我不会下厨,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这件事。” 霍景宸说得含蓄,态度却堪称露骨,沈澄哪里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光是感受到手下那个部位熟悉的触感,便令他双颊泛红,窘得手指颤抖浑身僵硬。 “霍景宸……”他近乎求饶,尴尬地别开目光,“你……你别这样……” “你讨厌我这么做?”霍景宸却扣紧他的手腕,甚至用脸轻蹭他的大腿,像是猫咪卧在主人膝上一样,如同撒娇,又像是故意撩拨。 沈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明明只是些许身体接触,却让他勾起了过去所有的回忆,即使他不愿意说出口,他的身体却远比他的思绪还要诚实;光是被碰触到,就窜过了如同电流一般的感觉,他一方面想要更多,一方面又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心中矛盾,神情也十分僵硬。 “沈澄。”霍景宸低声道,“从进门之后,我一直在等待。” 他浑浑噩噩,下意识地回道:“等待什么?” “我在等你带我去参观卧室。”霍景宸微微直起身,凑到他耳边,衔住了泛红的耳朵微微一吮,“我觉得,现在应该已经差不多是时候了,你究竟要让我等多久。”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沈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都被那句变相求欢的话烧得连一点灰烬都没剩下;理智上明白这么做并不恰当,但是当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楼梯上了,而霍景宸的唇正狂热地在他颈侧亲吻着,两人的身躯紧密地贴靠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彼此都无法掩饰诚实的生理反应。 他的性器抵在霍景宸的腿上,而霍景宸的也抵着他,两人交换了一次热烈的亲吻,沈澄终于口干燥地道:“卧室……在上楼左转的第一间。” 仅仅是说出这句话,就令他尴尬得无地自容,而霍景宸显然对此并不在意,拉着他的手来到卧室内,同时平静地道:“你喜欢怎么做?” 沈澄一愣。 “告诉我,你喜欢怎么做。”霍景宸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次,视线中彷佛蕴藏着焦灼的火花,似乎早已急切到极点,却又强自忍耐压抑,镇定地与他对话,近乎诚挚地保证道:“不管想怎么做,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努力取悦你。” 说完这些话,霍景宸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纵使神情如常,耳根却红得异常。 直到这时,沈澄才意会过来,霍景宸之所以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只是为了要解开他的心结,去除他心中的芥蒂;为此,霍景宸甚至不惜忍着尴尬向他提出这种诡异的邀请。 他是笨蛋吗?即使这么想着,沈澄却全然说不出话来,甚至感到心底一阵酸涩;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才清了清嗓子,略微不自然地道:“我知道了。” 他们在床上相当克制地做了一次,沈澄几乎不说话,由始至终忍耐着喘息与呻吟,只是偶尔说一句“深一点”或“轻些”,其他时候仍旧是霍景宸掌控了一切,而霍景宸的动作始终温柔,途中沈澄哭出来的时候,霍景宸以为自己弄痛了他,甚至还略微慌乱地试图抽身而出,而沈澄却执着地要霍景宸继续做下去。 一切结束之后,沈澄浑身酸软地卧在床上,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你……那个,你的……” “什么?”霍景宸困惑望向他。 “价码……”沈澄嗫嚅道。 他笑了笑,“你觉得我值多少?” 沈澄一言不发地起身,找到了皮夹,又在卧室内四下翻找了一番,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现金都拿了过来,堆在霍景宸身前,里面有日币也有台币,还有几张零零落落的美金,沈澄有些窘迫,“这样……够吗?” “够了。”霍景宸从地上的长裤口袋内找出自己的皮夹,坦荡大方地将那些钱都收了起来。 “你……真的不介意?” “不介意。”霍景宸摸摸他的头发,“这种事不会让我觉得羞耻。” 他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又不愿意被看到,于是垂下了头,讨好地靠了过去,轻轻地蹭着霍景宸赤裸的肩膀。霍景宸从善如流地抱住他,轻声道:“那么,你现在愿意接受我了吗?” 沈澄忍着泪意,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霍景宸语气平和,“我们接着算帐吧。” “算帐?”沈澄一愣,迷惑地抬起脸凝视着对方。 “我已经原谅你不告而别的事了。”霍景宸声调平稳,脸上露出了从容不迫的微笑,“不过,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教训,才会记得以后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因此接下来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不会再手下留情? 沈澄忍着呜咽,忽然意识到霍景宸这句话并不是假的;从他们两人发生关系以来,霍景宸向来温柔,大部分时候相当热情,但一切都还在控制之内,几乎没有过完全失控的时候,这大概是第一次。 “腿张开一点。”霍景宸从后面咬着他的耳朵,语气淡然,好像那句话一点都不下流,只是普通的命令而已。 沈澄不敢违逆,听话地张开腿,霎时那个已经被撑开的入口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压迫感,他听到霍景宸发出一声低哑的喘息,那个器官还在逐渐深入,突如其来且毫不留情地顶到深处,沈澄咬着唇,目光涣散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视线无法聚焦。 被进入的地方一阵胀痛,明明先前已经做过一次,这一次直接进入也不至于受伤,但是霍景宸近乎粗鲁的动作还是让他感到相当不习惯,直到现在,他才察觉霍景宸的怒气其实尚未消散,如今正在藉由这种行为宣泄感情。 “霍……景宸……”他忍着喘息,满心的懊悔与难受,“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 霍景宸动作一顿,在他耳际低声道:“没关系,你还有赎罪的机会。”说着,便是狠狠一顶,使性器连根没入,沈澄发出一声惊叫,意识到自己的性器因为过深的贯穿而溢出些许体液时,脸颊发烫,心中感到一丝羞愧。 “沈澄。”霍景宸一边亲他的后颈,一边不容拒绝地道:“放松身体。” “等一下——”沈澄忍着痛,脚软得几乎无法跪着,要不是霍景宸扣住他的腰部,或许就要整个人陷到棉被上了;他努力地深呼吸,眼前一片模糊,只有身后紧密贴着自己的热度特别明显,彷佛一团火一样,烫得让人心慌意乱,但又温暖得让人舍不得推开。 霍景宸的动作果然停下来了,但是却没有就此放过沈澄,霍景宸微微俯低身躯,一手扣住沈澄的性器,指尖强硬地揉搓着前端,沈澄被弄得气息急促,猝不及防地射出了一点稀薄的液体,弄湿了底下的床单。 “好快。”霍景宸语气平稳地道,“刚才不是才射过一次吗?” 沈澄尴尬地垂下头,整张脸埋在枕头上,含糊地道:“很久没做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自己做?”霍景宸问得直接。 沈澄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摆出一副决定逃避这个话题的模样。霍景宸倒也不生气,手指像是逗弄着什么小动物一般,温柔地揉弄着敏感的前端,同时又开始了深入的抽插,沈澄被顶得气息不稳,虽然竭力忍住声音,但偶尔还是会有一丝呜咽般的呻吟从喉间泄漏出来。 “你哭了?”霍景宸忽然问道。 “没有……”沈澄闷声道。 “听起来像是哭了。”霍景宸狠狠一顶,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肉体撞击的声音大得让人心生羞愧,但他却恍若未闻,似乎想了一下,低声问道:“我弄痛你了?” 沈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摇了摇头。说痛也不算精确,虽然确实是有些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快感;沈澄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霍景宸每次进入都会摩擦到那个敏感的地方,那种尖锐的快感总是令他腰部酸软,下身愈发胀硬,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来。 “我以为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霍景宸语气平稳地道。 沈澄明白对方是在说发现他不告而别时的事情,一时心中涌出无限愧疚,同时又感到些许无法说出来的窃喜;他从来不知道霍景宸也在意他,现在终于确信这是事实,比起喜悦之外,更多的却是得到了回应的满足。 “不是,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都……”他鼓起勇气道。 “骗子。”霍景宸不留情面地反驳他,贯穿他的力道愈来愈大,彷佛刻意行使暴力,又如同故意欺负他似的,一边蛮横地进出,一边用力咬着他的耳朵,近乎苦闷地道:“我明明叫你等我,你却偷偷溜走了……你真是不听话。” 沈澄再也忍不住呻吟,下半身一僵,前端已经又一次溢出了体液;他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心中泛起一阵他自己也没预料到的酸涩,他握住了霍景宸撑在一旁的手腕,握得很紧,接着又用泛着热潮的脸庞去磨蹭那只手,像是犯了错的幼犬祈求主人原谅一般,小心翼翼又难掩懊悔无措。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终于反握住他的手,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次。” 因为背对的姿势,沈澄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是大概可以想像对方现在严厉的神情;霍景宸并不是不生气,但还是选择谅解,沈澄心中一松,忍不住将对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讨好地亲吻对方的手与手腕。 再然后,身后一直填满着他的东西忽然抽了出去,沈澄被翻过身,从正面承受对方。霍景宸一句话也不说,皱着眉头,神情中隐约有一丝渴求与压抑,动作却更加急切,每一次都深深抵入,又专横地摩擦着内部,被进入的地方还有宣泄过的性器都充斥着一阵甜美的快感,沈澄终于忍不住抱紧对方,呜咽着咬住了霍景宸的肩膀。 “等……等一下……”他神智模糊地蜷缩着身躯,低声求饶道。 “不要。”霍景宸拒绝得干脆俐落。 一连宣泄了几次,沈澄已经什么都射不出来了,被进入的窄道也能够感受到快感,下身难耐地胀痛着;霍景宸突如其来地狠狠插入,毫无章法地顶弄,发出了低低的呻吟,性器一阵颤动,顿时在沈澄体内宣泄出来。 沈澄忍着过于强烈的刺激,脸上一片潮热,察觉到那些液体因为不断进出的动作而溢了出来,沾湿了大腿与身下的床单,弄得他下半身满是体液,简直是狼狈不堪。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霍景宸整个人都压在沈澄身上,谁也没说话,但沈澄却因为这样的静默以及对方的重量而感到安心;即使不说出口,也已经不必再去猜测对方的感情,这一切都不是假的。他满足地想道。 安静良久,沈澄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霍景宸……” 对方没有回应。 沈澄感到一丝不对劲,推了推身上的人,“霍景宸?” 霍景宸身躯一歪,气息平稳,双眼紧闭,沈澄瞠目结舌,过了片刻才意识到霍景宸居然是睡着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好推开对方,让那个还半硬着的器官从自己体内滑出去,动作轻柔地替霍景宸盖上了棉被,有些好笑地瞧着那张平静的睡脸。 现在想来,霍景宸一方面担心他的行踪,一方面又花了长时间在搭乘飞机上,显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即使知道不该这么想,但是知道对方如此疲倦却仍坚持过来见自己一面这件事,沈澄既有些心疼,心底却又隐约涌出些许满足。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两情相悦,霍景宸不远千里地过来见他,甚至还用那种方式为他解开心结。 沈澄躺了下来,紧密地依偎在霍景宸身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必再想,什么都不必思考,只要身旁这个人还愿意待在自己身旁就已经足够了。自己期望了许久的东西,以为竭尽心力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却在此时如此就轻易地来到他的掌心之中……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奢望。 他终于得到他了,即使这才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即使那些情感脆弱得如同下一瞬间就会破灭消逝,但是现在,沈澄终于能够确定,他们之间确实是有一些什么东西存在的,并非虚假,也不是错觉。 二十 霍景宸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才醒来。 沈澄趁着对方睡觉的时候去采买了一些食材,霍景宸向来挑剔,想来在飞机上可能也没吃什么东西,而对方花了这么长时间在飞机上,都是为了他,虽然这其中也有因为误会而使霍景宸白跑一趟纽约的因素,不过沈澄觉得还是不要提这件事比较好。 他准备好晚餐,独自吃完自己的份,接着便在客厅里艰难地读起了日文文法书。当初决定来日本,也是因为在大学时修过两年日语,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都还记得,不过这种程度要去上课还是远远不够,所以他才决定先读一年语言学校。 只是谁都没想到,霍景宸竟然会追过来,沈澄呆呆盯着书本,觉得左右为难。当然他很喜欢霍景宸,也想与对方一起生活,但是去厨艺学校上课却是在认识霍景宸之前就已经存在的计划之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从中抉择。 “沈澄?” 沈澄被这个嗓音吓了一跳,抬起脸一看,霍景宸似乎才刚沐浴过,头发上尚存一丝潮湿的气息,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与长裤,沈澄愣了一下,才记起不该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同时回过神来,赶紧道:“我准备了一些食物,你饿了吗?我去热一下。” 霍景宸定定瞧着他,然后点了点头,举止间似乎有些不自在。沈澄原本还有些困惑,但是到了厨房里才想起先前发生的那件事,霍景宸才刚做完就在他身上睡着,想必对方也还记得这件事,因此而感到尴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副强自镇定却又显得不自然的样子很有趣,他几乎不曾在霍景宸脸上看过那种表情,沈澄感到新奇,也同样有些好笑。 热好晚餐,沈澄把食物一一端到客厅,霍景宸坐在沙发上,等他在茶几上放好碗碟后,才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沈澄在一旁坐下,一边拿起文法书,一边悄悄往霍景宸那边瞥去一眼,只是他看向霍景宸时,霍景宸也恰巧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沈澄心中一跳,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地立刻别开目光。 虽然当时鼓起了勇气表明心迹,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相当尴尬,即使在某些事情上,他们已经有了些许不用言明的默契与共识,但是陡然从肉体关系过渡到两情相悦的阶段,沈澄还是觉得很奇怪,甚至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 霍景宸端着碗,动作斯文地就着马铃薯炖肉吃着热腾腾的白饭,尽管看起来是一副相当镇定的模样,不过沈澄在注意到对方看也不看就吃完了平常绝对不吃的配菜时,还是察觉了一丝不对劲。 原来为此而紧张不安的人,不是只有他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察觉了这个事实,无论身心都忽然放松了下来,沈澄犹豫了一下,决定说点相对安全的话题,“听说景容出院了?” 霍景宸瞥他一眼,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平静地道:“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沈澄下意识地问:“那钟先生呢?” 霍景宸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仍坦然地回道:“我不太清楚钟先生的事情。” 沈澄“哦”了一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明明过去还是那种关系时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虽然不会甚至太过深入与私人的部份,但至少不会像这样,连话题都不知道怎么找,即使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过了片刻,霍景宸忽然道:“你很焦虑?” 沈澄一怔,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那只手正无意识地抓着书,更让人尴尬的是,沈澄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居然把书拿反了;他脸上发烫,索性把书扔到一旁,自暴自弃地道:“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焦虑的吧。你不也是一样吗?刚才都把花椰菜吃下去了。” 霍景宸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逃避似地迅速别开了目光,耳根泛着一层不太明显的红。 眼看对方也一样窘迫,沈澄终于有了种出了口气的感觉,虽然霍景宸装得从容自若,而自己甚至连书都拿反了,不过两个人紧张的情绪是一样的。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有心想要努力,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景宸终于道:“沈澄。” “嗯。”他直直望着对方,压抑着心中的焦躁。 “我没有谈过恋爱。” “我也是。” “所以……我发现得有些晚,我本来以为那只是独占欲,但其实根本不是。”霍景宸似乎有些犹豫,连神色都难得地显得迟疑,“沈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他顿了一下,又改口道:“不,不只是像以前一样,我还想要更多。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一旦超过某个界线就不能再用金钱交易解决问题,再加上那个绯闻,所以我决定先去向父亲解释清楚这件事情。” “所以你就直接出柜了?”沈澄接话道。 “是,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是事实,只是认识我的人都心照不宣。”霍景宸神情平静,“如果要跟你像一般的恋人一样交往的话,婚约也必须解除才行。” 沈澄沉默良久,终于把自己心中埋藏已久的疑惑问出口:“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地方?” “脸,身体,还有性格。”霍景宸答得坦然,又想了想,补充道:“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没有讨厌的地方,不管哪里都很好。” 陡然被这样称赞,沈澄有些尴尬,含糊地应声,接着想了一下才发现不对,愕然道:“你现在说的是顺序吗?先喜欢上脸、接着是身体,最后才是性格?” “起初知道你这个人的时候,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你的脸。”霍景宸不以为意,语气坦荡,诚实地道:“我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不过到了现在,如果只是喜欢你的长相,我也不可能特地来这里见你。” 其实沈澄也没有资格说对方,他刚认识霍景宸的时候,也是先被对方的相貌气质言谈举止吸引,后来才喜欢上对方,时至今日,或许他已经能够说出喜欢对方的一些理由,但他依旧明白自己对霍景宸的了解不够,而霍景宸对他亦然。 “你已经决定要在这里读书了?”霍景宸忽然问道。 沈澄点了点头,因为谈及这个不能回避的话题,心情自然而然地变得沉重。 “可以的话,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霍景宸语气淡然,“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住下来吧?” 沈澄一怔,随即瞠目结舌。 “但、但是你的工作怎么办——” “平常可以远程办公,有必要的话,每个月固定回去一趟就好了。”霍景宸不以为然,眉头微皱,“说起来,或许这个工作也未必能继续下去,父亲知道我解除婚约的事情之后不太高兴。如果我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弥补自己造成的损失,大概会被解雇。” “你这算是被赶出家门了?”沈澄难以置信。 “没有。”霍景宸笑了笑,“你很担心我吗。” 他说得太过肯定,沈澄一僵,心中生出一丝恼火,“担心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真的没事。”霍景宸平淡地解释,“他生气归生气,但是也没有到决定跟我断绝亲子关系的程度。”他犹豫了片刻,接着谨慎地道:“景容说你的签证还没办好,接下来还要回去一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父亲想要见你一面。” 沈澄一愣,脑海中立即浮现霍景宸的父亲拿出一张空白支票,用尽威胁利诱种种方式要求他离开霍景宸的情景,一时之间,几乎浑身都紧绷起来,嗓音干涩地道:“他……他为什么想要见我?” “只是见一面而已,你不愿意也没关系。”霍景宸语气平淡,同时鼓励地握住他的一只手。 “不,我没有不愿意……”沈澄有些艰难地道,“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做心理建设。” 才刚开始谈恋爱就要见家长,这真是太可怕了。沈澄感到压力很大,但却半分都没有想要逃避的意思。已经逃过了一次,不能再逃第二次,况且霍景宸都已经出柜了,于情于理自己确实都该去向霍景宸的父亲打声招呼。 想归想,但他直到下了飞机的那一瞬间还是十分紧张。 霍景宸早先就联络了司机来接他们,不过让人诧异的是,霍景容居然也来接机了。两人甫一上车,坐在前座的霍景容就开口埋怨道:“你们太过分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霍先生前天就回来了。” “他又怎么了。”霍景宸问道。 “他不准我出门。”霍景宸不太高兴地道。 霍景宸打量着他,客观地道:“这件事倒是没错,你的伤势虽然好了,不过还是需要遵照医瞩休养一阵子。话说回来,你出门要做什么?如果只是杂事,请助理去做就可以了,没必要亲自出门。” 霍景容的神情顿时显得不太自然,别开目光嘟囔道:“我只是想去探望一下朋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跟霍先生干脆把我关在笼子里好了。” “你愿意的话当然好。”霍景宸不疾不徐地道,“说起来,既然他不准你出门,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呃……”霍景容登时一脸心虚地垂下了头。 沈澄听了片刻,才意识到他们说的“霍先生”,指的就是他们兄弟三人的父亲。虽然这种称呼用在父亲身上着实引人疑窦,但光是意识到即将见到霍先生这件事就已经让沈澄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压根没有注意霍景容的异样,甚至忘了问所谓的探望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汽车在霍宅前停下,沈澄提着简单的行李,硬着头皮踏入了这间自己曾经居住过数个月的屋子。霍景容走在最前面,一踏入客厅,就对坐在沙发上的人道:“我接大哥还有沈澄回来了。” 沙发上的那个人不置可否,回过头来,沈澄与对方目光一对上,登时一愣。 那个人长得就像是霍景宸的翻版,只是更老一些,神情也相当严肃,堪称面无表情,再过十几年,霍景宸大概也会是这个模样,一身西装整齐雅致,连端着茶杯的动作都显得十分斯文,霍景宜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好像对于眼前的情景感到相当有趣。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澄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打招呼道:“你好,霍先生。” 对方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就在沈澄觉得对方可能要拿出空白支票时,霍先生忽然道:“过来。” 沈澄听话地走到对方面前。 “倒茶。” 沈澄战战兢兢地拿起一旁的茶壶替对方倒了茶。 “坐下。” 沈澄连忙在一旁坐下,姿态恭谨而背脊挺直。 霍先生依旧凝视着他,半晌之后,喝起了他倒的那杯茶。 “你也太听话了吧?”霍景容皱眉道。 沈澄没有反驳,只是紧绷地望着霍先生,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霍先生喝完那杯茶,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澄一眼,终于开口道:“我不做没有获益的事,景宸要解除婚约无所谓,但是他必须想办法挽回因此蒙受的损失,其他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沈澄一阵愕然。 ……说好的空白支票还有威胁利诱呢?这些都没有吗? “恭喜你加入我们的阵营。”一旁的霍景容死气沉沉地道,“往后你也要被我哥管着了。” “没有空白支票吗……”沈澄喃喃道,接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心中想的话都说出来了,而另外四个姓霍的男人默契地一起望向他,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顿时颇感尴尬地低下头,简直有了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霍先生像是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一般,皱眉道:“比起空白支票,难道不是拥有空白支票的人价值比较高?你还这么年轻,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吗。” 因为一时走神说错话,沈澄陷入前所未有的窘境之中,整张脸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霍景宸没有说话,露出了像是在忍着笑意的神情,一旁的霍景宜脸上多出一丝颇有兴味的微笑,而霍景容则用谴责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他僵在原处,又窘又慌,几个人面面乡觑,最后还是霍景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支票本,撕了一张签名盖章,接着递给他,恨铁不成钢地道:“给你,好好收着,以后不要再说什么空白支票的事情了,会被别人笑的,少丢我们家的脸。” 沈澄讪讪地拿着支票,只觉得那薄薄一张纸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拿都拿不稳。 霍景宜微微一笑,也跟着劝道:“收下吧,就当作是聘礼。” 沈澄张口结舌。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发展成谈婚论嫁的阶段了?这也未免太快了,他们不是才刚开始交往吗!他看向霍景宸,对方完全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反而从容地示意他收下那张支票,沈澄只好把支票收了起来,并且决定一辈子都不要再把这张支票拿出来,省得自己回忆起这件事就想一头撞死。 结果到了最后,霍景宸还是没办法如愿以偿跟着他去日本,反而被霍先生强行留了下来,继续担任原本在公司的职务,只能在每个月抽出几天去日本见沈澄,而沈澄也会抽出几天回来,算是维持着远距离恋爱的模式。 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不过感情倒没有因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变淡,除了日渐增进对彼此的了解,再加上见面机会一直不多,反而像是始终处于热恋期一般,这点经常被霍景容嘲笑。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 飞机落地后,沈澄提着自己的行李走出机场。 夏天午后的阳光相当刺眼,沈澄眯着眼睛,而不远处的那个人在瞧见他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模糊的微笑,彷佛一点都不在意长时间的等待。沈澄心中一阵悸动,迫不及待地走向对方。 这远远不是一切的结束,而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正文完
推书 20234-05-03 :重生之特种兵也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