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猫鸟

作者:猫鸟  录入:04-29

 文案:

 一座城市有多少人口你清楚吗? 你认识你的邻居吗? 你对你的亲人、朋友、同事真的了解吗? 身在其中,却不明其所然 黑灯夜行、贪欢醉梦、暗结心藏…… 你真的……看清楚这座城市了吗? 内容标签:惊悚悬疑,近水楼台,强取豪夺 第1章:深藏 浓郁的肉香不知从哪一户飘出,家属院楼下乘凉聊天下棋的闲人们抽抽鼻子,惯例地看见了高个出挑的青年戴着副方眼镜,大包小包地朝里面那幢楼走去。 似乎接收到了注视,青年放慢步伐侧过头朝他们笑笑,双方打了个招呼,直到他转弯走进楼里那群闲人才收回目光,浅浅叹了声。 这娃俊归俊,就是瘦了点,人也太文静了些,不然若是能把自家闺女推销出去多好啊! 老一辈的人看人自有一套,聚女当娶贤良淑德,安安静静守本份的,可嫁人嫁个大闺女似的男人算什么呢?早晚要被外人欺负死。按他们的眼光,那小青年老来探望的朋友倒是不错的……哎,就五楼许家那娃,他们从小看大的知根知底,精神开朗,就是做事还不够成熟。不过男人嘛,结了婚就长大了……说来那娃都已经快三十了,怎么还没听到消息呢? 有心人径直琢磨……真是好福气咧,老许聚到个会做饭的媳妇,还连生两带把的,交了超生罚款也还是赚啊!现在还多了个跟自家亲生儿子似的,每次来都带好几大包东西……就算两脚一伸留下老伴,等老了也不愁没人照顾呢! 只闻五楼那家的肉香越来越重了,纪祥笑着把外面那些闲话八卦抛在身后,拐进楼梯底阴影的一瞬笑容倏地有些冷。等他爬完五层楼微喘地按下尽头那户的门铃后,青年看上去格外出色的脸上又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谁啊?……”啪! 门才开了条缝,来人一看见是他便反射性地甩上了门。 纪祥意料之中地挑起眉,等着几秒后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穿了件家里常穿的旧汗衫在门那边露出脸来,摸着后脑勺腆着脸就像条大型犬般凑了上来,目光停留在纪祥手里的东西上。 “哈……那个……程程他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较为稚嫩的另一个声音从屋内响起,门口两人都当没听见。 许明志又抓了抓乱成鸟窝的头发咳了咳:“那个……唔……” “在你准备为你弟弟注解前,能先帮我开个门吗?”纪祥无力地叹了口气,看着友人方才意识到手忙脚乱地开门,顺势把手里重的要死的两包递去,对方也顺手接过。 “小祥来了啊?!” “伯母好。”纪祥朝厨房里冒出头的女性打了招呼,年近六十开始发福的许母在围裙上拍了几下走出来:“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这么重的东西还要你拎上来,如果不是刚好油用光了这两个不孝子又不肯去买的话……” 说罢朝隔壁那对光看脸就长的挺像的兄弟一瞪,那两人立刻齐声叫冤:“妈!我不是不肯,这不刚才正忙着跟客户聊呢……”“我才不要帮他的忙!” “你哥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油买来是我们家用的你以为给谁买的?还有你怎么每次见到你祥哥哥都这态度……” “咳……伯母没关系的,刚好我也是顺路,再说这点小忙算啥呢?我不也常来蹭饭吗?如果不是你老招待我……” “哎哟哪有这么客气,每次你来都买一堆东西我才不好意思呢……你看你,又买了这么多……”眼看自己娘亲已经陷入惯性客套模式,许明志不得已打断两人:“妈,红烧肉要糊了。” “咦……啊啊……我先去忙会,再一会儿就有饭吃了,你们先玩着吧!” 眼看家中掌权的走开了,纪祥悄悄一撞友人手肘:“跟客户聊天?不会是在打游戏吧?还没通关?”上次来的时候这对不太会找藉口的兄弟就是用同样的理由逃过「出差」的义务,两人关在房里玩的昏天暗地错过了楼下电器维修店营业时间搞的家里断热水断了三天……当然后来被许母发现后骂的半死的事就不提了。 他还想着这回大概又差不多吧,谁知友人竟然低下了头,脸有些红,咳了几声:“才……才不是。” 咦?稀奇。 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的许家弟弟冷冷地开口:“我哥有女朋友了,他才不会喜欢你呢!” 许明志大囧:“……胡说八道什么?!我和纪祥是好兄弟!好·兄·弟!……去去!自己找东西玩去,你才八岁懂个屁!” “你和我是兄弟还是和他是兄弟?我才不要和他当兄弟!喂!”活像只狼崽子似的许启程被拖到厨房由许母强行「扣留」后,许明志才有机会和纪祥细谈。 他磨磨蹭蹭蹭到纪祥面前被后者一把抓进房间,锁上门。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那个……”去年已经过了二十五的男人微红着脸坦白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喔?那很好啊,你不是很久没女朋友了吗?……自从大学以后。”纪祥戏谑地瞧着他,许明志果然着急了:“这次不一样!我是真的……” “有困难?”打断了他的表白,相当了解他的友人直击红心,心想如果他不是追求上有困难,或者有什么不可明言的难处,这位总是先斩后奏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才不会把这事告诉他——和外人想像的不一样,名为许明志的这个男人有时候其实心思特别重,手段也出乎别人意料——对此纪祥深有体会。 “我……其实她……她什么都好,人特别阳光外向、好动、有活力……”许明志描述那个女孩子时眼睛都要发出光来了。 纪祥沉默地听着,只觉得听起来和他很相配,而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就是……唔……她有个三岁的儿子……” “……你再说一遍?” “呃……她……” “行了……够了。”纪祥闭了闭眼,觉得头有点痛。 “我一定要娶到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会爱的女人!” “我说够了!!!” 从来没有见过友人这么大声说话,许明志吓得立即闭上了嘴,小心地打量他,看见了他眼底的乌青就自以为是地说道:“你是不是不够睡?” ……确实是够了。纪祥觉得自己已经忍够了这位朋友说风是风说雨要雨的个性,还有他……他永远都不会安份的那一面。 如果能让他安静下来……他定定看着许明志,对方被他的眼神看得连连后退作讨好状,直到纪祥转过头,推开房门:“伯母饭大概要烧好了,我去帮她忙。” “喂!程程在厨房呢!你去要和他吵起来的……还有我的事怎么办啊?” 纪祥半转过头来,只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侧脸:“私奔……如何?” “……” 两人出去后,饭确实要烧好了。脸盆那么大的一锅红烧肉放在饭桌中央,两盘注定不受青睐的青菜,四碗白米饭搁在旁边。纪祥眼明手快抢走了许启程要拿的那碗,那孩子立刻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尖叫:“你干什么!!” “没什么。” 纪祥不作解释,许母正好拿着餐具出来,见状连忙打圆场:“哎呀……干嘛吵架?白米饭不都一样吗?程程乖,这碗给你。” 许启程瞪着被放到自己面前那碗……最终还是嫌恶地挑掉了顶上的一小撮白米。 他哥好奇地问纪祥:“他怎么了?” “大概每碗都吐过口水了吧。”纪祥特淡定地吃饭,许明志顿时一口饭含在嘴里不知道是喷还是不喷瞪着他弟,许启程刮了纪祥一眼,又有些小心虚地回避了他哥的目光。 “怎么了?”忙着布菜完全处于状况外的许母察觉气氛有异,许明志僵了僵,硬着头皮把那一口吞下恶狠狠地:“没什么……没……什……么……” 许母疑惑地看了他两眼,给他又添了块红烧肉。家里两孩子都随着许父是肉食动物,饭量又大,她总有种怎么喂都喂不饱他们的错觉,从小如是。不过纪祥比较喜欢青菜,能和从三年前开始茹素的许母吃到一起,这才有了那两盘青菜的存在意义。不过她总觉得啊……这孩子反而就要多吃点肉,瞧这瘦的……要能沾上一点那两小子的油星就好了。 一桌四人,如果许父能在这里便是五个人了。 自从老伴躺进医院,原本就以同学身份常和许明志来往的纪祥就开始常常留下吃饭,彷佛取代了许父的位置一样为饭桌上值添了些生气。纪祥虽然话少,但是文静乖巧又贴心,跟自家两个好动粗鲁的混小子完全不一样,多少让许母心里安慰了一些,只可惜小儿子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人家老跟人捣蛋,兴许还是年纪太小了。 这顿饭吃完,纪祥头一次没有顾着老朋友那眼角抽疯的暗示硬是挤进厨房帮许母洗了碗,又无视那充满肢体语言的挽留,径直当着那张让人浮躁的脸把许家大门一关,离开了这幢已经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的公寓。 楼下闲聊的人已经散去回家吃饭,他一个人沿着来路回去,穿过时明时晦的路灯影子,眼中也满是闪烁的阴影。纪祥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要坐好几个站公车,在旁人看来那个地方算有些偏僻了不过好歹便宜。 而纪祥的额外开支又总是有点多。 “我回来了。” 他住的地方没有院子也没有围墙,几幢看上去只待清拆的矮楼组成鬼楼一样的建筑群,外墙窗户通常都被各种窗帘墙纸封着透不出太多光,唯一的点缀物就是各色热红粉艳的霓虹灯管,怎么看怎么不正经的那种。 这些建筑群中的其中一幢便是他的住所,有些年头的老楼走廊总是那么狭窄又太黑,灯泡一直是坏的没人投诉也没人修理,楼道经常积着各色废纸垃圾,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下流涂鸦,左右邻居从他搬来那么长时间都没见过一面。总的来说整幢楼的住客都鬼祟得要死,和外面的灯管广告搭在一起给人的印象就是一看就知里面住的不是好东西……至此,纪祥都认为和自己很相配。 鬼楼鼠客,谁嫌弃谁呢,是吧。 他关上门,开灯,落锁,把拎回来的东西搁到门口鞋柜上,顺手抽一张面纸替单人沙发上那个人影轻轻拭走眼角蜿蜒而下的泪水:“怎么哭了呢?” 他问得温柔,每个字都说得轻柔烫贴,那些眼泪却越流越凶,手下肌肤轻微颤抖着,那人气若游丝地求他:“……放……放了我……” 纪祥上一秒还面带微笑,下一秒面无表情地把面纸扔他脸上,丝毫没有笑意地剜了他一眼,坐到旁边再也不理他。 想起姓许的,想起那些话竟然从那张脸那张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种扑灭不下的烦躁。 当这种冲动上升到一个顶点时,他在有气无力的抽泣背景声中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对方没有对这边的异响有任何疑问,仍旧是惜字如金地从鼻子发出一声哼以示电话接通了有话快说。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纪祥一手捂住脸,话音彷佛即将崩溃,语气却很淡,像是复述别人的话一样又重覆了一次。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作声,纪祥也不需要谁的安慰,只是自己沉默了一会,得出了结论:“我决定好了,就到这里结束吧,楚幸良你要帮我……” 面对这通意味不明的求助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让他等待太久,立刻给出了回覆,彷佛只是一直就在等他这句话出口。 “好。” 低沉的男声说完也没挂断,纪祥思量片刻,开口:“……他既然喜欢那个女人,我便让他喜欢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阴沉的狰狞,每一个字都恶狠狠的,就像一匹冬天里快将饿死的恶狼。 第2章:潜伏 纪祥和许明志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一直是朋友。既然在同一间公司上班,无论是午休时段还是空闲忙碌加班轮休彼此都很清楚,他们工作的公司楼下有许多冷饮店,其中几间布置不错很适合长坐聊天,纪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许明志会选择哪一间,就连他会选择哪一个座位会点些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如此熟悉,若不是家人情侣青梅竹马,便是对这人观察已久,久到对一个人的爱好比自己的都还了若指掌,也就不会奇怪那人真的坐到了自己预计中的位置上。 坐在纪祥对面的女人撩起眼皮望了眼那对刚入座的男女,有些意外无论时间、位置和人数都在纪祥的预料中,但她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好奇心,今天只是应朋友要求来当个挡板,随手拨了拨茶匙把仅有的一丝好奇淹死在一杯果茶中,自始而终都保持着最高品质的沉默。 她的同伴也很满意这种沉默,满意到直接视她隐形,只一直观察着那两个人的互动。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因为无论那对男女怎么互动这人的脸色都凝如死水,时而动作自然地取出手机看似要为对面的女伴取景,实质对准了斜对面的两人拍照。 大约十五分钟后他把手机放到女伴面前,说出这次「约会」以来第一句话:“能帮我查到这个人吗?” 她看了眼照片中拍到的女人,眨了眨眼:“我试试,不过我可不是专业的。”外貌完全可以用「冷艳」两字形容的女人,声音出口却是清澈微沉的男音。章秀当然不是女人,他也不是女装癖或者性别认知障碍,只是……最近有点事要做刚好需要女装罢了。 “没关系,我要知道的不多。” “你信得过我?” “你是楚幸良的朋友。”纪祥双手交握,垂着头盯着自己完全没碰过的冰饮,座间再次陷入沉默。 章秀虽然认识楚幸良不久,却已经有了「那个男人是怪人,他的朋友也都是怪人」的认知。纪祥不说话没关系,他主动取过纪祥的手机把照片转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还回去:“好了,有消息再告诉你,我先回去了。” 纪祥没有拦他,章秀走了两步发现作为窥视目标的那桌已经空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午休时间已过,这个时段冷饮店里多是附近工作的职员,会来这里匆忙约会的情侣不在多数,此时空了大半人人都像催命似地赶回去,纪祥坐的这边角落竟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章秀看着这个摆出祈祷姿势陷入一种莫名苦思思绪的男人,似乎也能感到从他四周气氛中透露着的一种压抑、危险的东西。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 摆了摆价值不斐的新款女装手袋,章秀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冷饮店。 在电子信息的时代,只要一日,到晚上那名女人的基本资料和日常生活规律习惯就出现在纪祥的电脑里。章秀只是拿大概年龄、性别、居住区域、户藉和警察局里的资料对比了一下,打了几个电话,再用名字查了查,便查出了不少事。 例如那个女人私生活不太检点,除了许明志以外还和公司里另一个男同事搞暧昧传绯闻,甚至还和孩子生父藕断丝连……纵然学校那边对这位常常来接送孩子的家长评语不错,也不能确定她是真的想要跟许明志好还是骗钱又或者纯粹只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游戏。 不过对纪祥来说无论哪一种都分别不大。 ****** 隔了不久周末许明志打电话来的时候纪祥正忙着,他脱下弄脏的橡胶手套接起电话:“喂?” “……纪祥?是我,唔……” 许明志一向电话一接通就噼哩啪啦直接讲一大堆,从来都是摆出一副不怕别人错认的模样,难得也有打过来吞吞吐吐的时候。以纪祥对他的了解,他这种语气要么是闯了祸找他去收拾,要么就是想避着许母干点坏事之类。 “怎么了?” “……我想请你……唔……陪我去挑挑戒指……我想买结婚戒指给她!可是……我没这个经验……这辈子连进都没进过珠宝店……” “……”纪祥敛下眼,很想说「难道我又有这种经验吗?」但想想不过是又一次对牛弹琴,便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脱下手套的手轻轻拂过冰冷的、仍有一丝弹性的表面,指甲剪得整齐短平的指尖沾上了一些液体,电话那边的人没什么耐性,没听到他的回应就一直在像小狗一样哀求耍赖……怎么会有人这么多情又无情?纪祥凝视着沾着透明液体的手指,鼻腔里全是难闻的化学物品气味。 他一直看着,直到指尖被腐蚀性液体螫得微痛发红才放到水下冲走,顺便给了好友一个答覆。 “好啊。” “……你答应了?你答应陪我去吗?!……哈哈哈就知道纪祥你对我最好了……” “废话少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纪祥打断他的话,在得到时间地点后估算了路程时间,索性现在就洗个澡换衣服出门——许明志那个粗神经的家伙,从来不怕他没能及时赶到,也没问过他住在哪里。 等他洗完澡准备出门,发现沙发上那个半成品睡着了。纪祥扣上上衣最后一颗扣子,着迷地看着颈侧那条跳动着的灰绿色的生命之线,想像着当它停下来时会有多么美丽……那一刻从有变无,从无变有,从生至死……一刹间的转变就此发生。而每次他都为那瞬间迷恋不已……就像他对许明志,对那个人的迷恋一样。 可惜这么多年有人从来不知道。 睡着的男人抽搐了一下,眼球转动,眼看就要醒来。纪祥立即失去兴趣,冷淡地移开视线出门去。 …… …… 到了两人约好的地方,纪祥才发现许明志连要去哪一家店、想要哪一款婚戒都没有想过。这让他再一次认识到许明志确实是一个想到就做、想要就要,却从来没有为别人考虑过的男人。 既然没有想法,纪祥便要陪他逛到有想法为止。两人在商场里打转,看过柜台,一路听着许明志罗罗唆唆说着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一路忍受柜台小姐们好奇的打量注视和人流的挨肩碰擦……纪祥讨厌任何人多吵闹的地方,应该说他讨厌任何带有热度的、会动的活物,可他从来没让这位好友知道,而想要掩饰这点一点也不困难。 “这个怎么样?” 看着一脸兴奋挑挑拣拣的男人,纪祥忍住一直翻腾的厌恶感接过戒指假装看了看:“不错。” “唔……不,戒托不太好看……这个呢?” 一只只戒指被接连递来看过又放下,最后好不容易选好一款,要去付钱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连信用卡都没拿。 “纪祥……”许明志眼睛弯弯看着纪祥。 近两万一对的钻戒不是谁都会帮别人付的,但是纪祥出门前就知道会出这种状况,见状也只是叹了一声转头去结帐。 戒指要改尺寸并不是立刻能拿回家的,柜台服务员们目视着两名有些奇怪竟然相伴来买婚戒的男人走远,还未给她们更多八卦的空间,就见其中一名长得格外好看的回过头直直朝她们走来。那些女孩还以为对方耳尖听见了对她们态度不满,因为那张方才还挺温和的脸此时面无表情到吓人……等对方一开口她们才松了口气。 他问的是:“刚才的女戒,麻烦改成这个号。” 给他们推销的那个女孩一看……这个尺寸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刚才那名先生明明说女方手挺小的要买小一点……她意识到哪里不对又想不出头绪,看了看走远了的那位又看看面前这个人,只好小心问道:“可是……这个号会不会太大了?万一戴不上……” “我记得我才是给这对戒指付钱的人。”男人冷淡的脸上露出些尖锐的嘲意,但很快那些富攻击性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敛下眼,轻轻说:“照我说的做,不会投诉你们的。” “……好……那么请您……” 被异样气氛逼着说出的好字刚消散在空气中,纪祥一得到肯定的答覆连后面的话也没听完就转身离开那排快要闪瞎眼睛的柜台。许明志刚在纪祥的介绍下排队买了两个奶油烘饼就看见纪祥回来,按口味分了一个给他笑道:“你回去说了什么?” “我说既然帐单上是我的卡号,到时候还是我帮你去拿吧,发票给我。” “给。” 许明志是婚戒使用者,纪祥只是代付,当时带他们结帐的女生知道这点所以是把取货发票慎重交给许明志的,而现在他毫不为意地把那一张薄薄的纸条递给纪祥,好像他不是在递出多重要的物品似的。 纪祥沉默地接好:“那好,周一再见。” “嗯。” 短信声传来,许明志开始看手机,看都没看他一眼,连再见都没有说。 纪祥在他身边站了片刻,默默地转身离开。 第3章:蚕食 假设必须有一个诱因人才能变坏,那么纪祥觉得许明志就是他的因。 但其实世事并非如此,当然也没有什么所谓人性本恶,纵使如此深信,他还是觉得有些人恐怕真的从生下来就注定只有一条路可走。皆因如果连这条路都不走,这些人的人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一出戏了——乏味无趣、全凭演技的谎言。 纪祥觉得任何事物都会改变,从温热而富有弹性的,变得冰冷平静、硬化、发热、膨胀、软塌……然后腐烂,新的生命从中而生。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种改变也是本来就注定好的,注定好的改变算是改变吗?已知的结果算是未知吗?他觉得如果套用在自己身上,那么确实……许明志正是打开那扇理应封上的密室的金钥匙。 而现在,这把钥匙沾上了血,黄金与鲜红交辉,再也遮盖不住。 男人发出一声呻吟,纪祥靠近他,用戴上手套的两指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会,开口说:“你想走吗?” 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立即亮起来了,先是惊喜然后在怀疑中挣扎又黯淡了些许……这个人不常听见纪祥说话,他不是不说话,只是很少和自己——这间屋里唯一的活人说话。 “……想……” 试探着勉强挤出的声音没有动摇纪祥的眼神,就像零下三十度的天气一盆热水泼出去……还未落地就变成了冰渣。 纪祥厌恶地缩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试图把残馀的人体温度蹭掉。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男人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让尾随自己的饱含希冀的目光狠狠撞在了门上。 ****** 婚戒要加工一星期,上次纪祥说是星期一见,但事实上他已经四天没逮住许明志。两人明明身为同事还在同一部门,可是某人每天早上踩点进公司大门、中午失踪去会他的无业女友、下午一下班就跑去约会……平时老板又盯的紧事情多,根本没时间聊天。 其实纪祥也不想再浪费心情和他聊天,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也没必要再继续以前的角色……只是对许明志他不能太粗暴,有些事还是要一步步来。 于是星期五,他终于在下班前拉住许明志:“我有话跟你说……” 许明志已经在收拾东西,闻言愣了愣,还未说话就听见老板在背后瞪着他们故意咳了声。 “抱歉,有点急事,我们不会聊太久的。”纪祥歉意地笑着和老板解释,把许明志硬拉到茶水间:“那个……对不起。” 许明志直接傻眼了。 他和纪祥认识这么多年,说实话他也知道如果两人之中非得有一人说对不起的话那一定是自己没错……这些年来只有他闯祸说对不起的份,纪祥是个把柄从来不落他人手里的人,何时有机会让他说对不起? “等等你别跟我说这三个字我头晕……”他确实是晕了一会,直觉就想到说不定是出了世界末日的大事,当即扯住纪祥西装领子:“到底是什么事?” “……我带着的发票不小心被你妈看见了。” “……戒指那张?” “嗯。” 纪祥低着头,几缕发丝贴着脸庞显得格外秀气……许明志晕头转向间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有点熟悉……“怎么回事?” “最近你回的晚,昨晚我到你家吃饭,从钱包里拿上次答应给你妈的折扣卷时不小心就把发票一起抽出来了……”接着可想而知,许母只要看一眼就能发现那一串零,然后再问就知道这是戒指。纪祥没有女友哪来的婚戒要买,多问几句真相自然而然就被发掘出来了。 自从许父出事后,许母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看着儿子娶个好女孩,在许明志的心中他的求婚对象也许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女孩,但显然他也知道「带着小孩」、「离婚记录」和许母心中的标准相差甚远,不然他也不会至今不敢把女方带回家了。 现在他准备先斩后奏求了婚再说的计划意外地被揭穿,许明志觉得他早上出门时没被他妈拿棒子好好教育一顿可能是因为他妈真的气过头了,也许正想着怎么周末好好炮制他呢。 “……先别说话……我头晕……” 纪祥有些担忧地看着靠在墙上的人,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 花了五分钟接受「已经完了」的事实,许明志回过气来,开始原地转来转去焦躁地想对策:“你说我是干脆回去求饶呢?还是买点东西去哄哄我妈呢?不……如果她一晚上都没发作,现在去认错岂不是自己撞到枪口上?” 纪祥看着他自言自语,状似无意插了一句:“不如先避避风头?” “我能去哪啊!小沁那边有孩子不方便,其他人……”许明志脑袋空白了几秒,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朋友?不过很快他看到了纪祥,立即高兴起来:“我可以去你家啊!” “不行。” 纪祥从来没拒绝过他,许明志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被这两个字打击到。 “我家太小了不放便,而且你妈一定能找上门来的。” 许明志想想也对,纪祥对自己老妈一向顺从乖巧的比亲儿子还乖,让他在老妈面前说谎好像不太可能……他又急了:“那怎么办?” “这样吧,你先到我朋友那里住几天避避风头,过几天你妈开始担心你了我再替你探探口风……” “好啊!” “……那你是不是应该先跟你女朋友把今晚的约推了跟我去买衣服用品?我朋友那里平时没人住可没有客用预备的。” “喔。” 如他所料,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就连住哪里都没问,乖乖地按照指示打完电话跟着他上出租走了。但没等车开完一程,许明志又接了一通电话。 “喂?啊……是你啊……” 纪祥斜他一眼,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倒也没聊多久,似乎是遇见熟人,简单几句就答应去吃饭,纪祥不好阻止他,想想反正他晚上还是要一起回去的,就没有说话。 “师傅,麻烦换个地方。”许明志说了另一个地名,纪祥知道这是一家饭店的名字,里面专吃海鲜,所以他从来不去。好友不知道这点,他对纪祥露出毫无阴影的笑容……这人八成已经把刚才担心老妈发火的事完全忘了:“是徐子麟,还记得吗?你也认识的。” 纪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当然记得,许明志大学时的死党,大学头两年来一直挺不喜欢他的,第三年有人照顾换了学校,据说后来去当了警察……工作地点南辕北辙,平日忙得饭局都约不上时间,于是这些年来也少有见面的机会。 不见最好,每次见面徐子麟都拿像是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看他,纪祥不在乎,他有的是方法让自己留在许明志身边,但他又不是被虐狂,始终无法「包容」像徐子麟那样讨厌他还隔在他和许明志中间的人。于是至今每回三人相见都是暗潮汹涌,纪祥不会明着和他对抗,徐子麟也不会用些卑鄙手段,两人又都了解许明志结果就是气氛糟糕到死,许明志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熟的外人还以为他们三人是好朋友。 还好自从他入职后就忙得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偶然纪祥听见两人有约都不去掺和,免得自己心烦。 “他找我去吃饭,你和我一起去吧,难得见徐子麟一次,也不知道他最近怎样,你也想见他吧?” ……只是他态度明显,许明志心思迟钝,看来这个误会到今日还未解开。 “……” 以前可以推,今天可不行……纪祥不置可否地看着窗外风景变化,按捺下心底蠢蠢欲动的怪物。 ****** 刚进门,就见海鲜酒家里面一名穿着长身风衣的人站起来挥了挥手,脸上高兴的笑容在看见许明志身后那个人时扭曲了几分,但很快熟练地把弧度勾上去……只可惜原本清爽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假了。 “来得真快!我还以为要等你半小时呢!” 许明志完全没有察觉,大咧咧地坐过去:“刚好在出租上,直接就拐过来了。” “喔?本来是要去哪里吗?” “呃……”许明志当然不是觉的把纪祥朋友家的地址说出去不太好,而是觉的整件事说来有些太丢脸……怕被老妈打吓得不敢回家什么大学时倒算了,现在都是出来工作了几年的成年人,也太……于是便顾左言右带开话题:“你呢?怎么突然有时间吃饭?” 徐子麟脸色沉了下来:“最近你没听说吗?这区发现了弃尸案。” 正常人在吃饭时间听到尸体之类的字眼恐怕第一个反应都是皱起眉头,许明志就是最佳例子,他立即一脸恶心地伸出手制止:“靠,别说了,还让不让人吃饭啊。” 徐子麟摊摊手:“是你让我说的……总之我是因为这件事过来调查,组长正在等人临时放我去吃饭,想着这个时间你也该下班了便打电话给你试试,看有没有机会小聚一下。” 正说着一大盆虾子端上来了。虾是白水煮出来的橙白相间色泽动人,一端上桌迎面就是扑头扑脸的混杂着海腥味的热气。 许明志立即动手去抓,纪祥却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你们先吃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喔。” 见碍事的人走了,知道纪祥最讨厌海腥味的徐子麟暗自把得逞的笑容收好拉过许明志的袖口小声问:“你怎么还跟他一起?” “跟他一起怎么了?我们是朋友啊。” 男人皱起眉:“我看到他就不爽,以前大学时就算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跟他混在一起……”他思考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像褚东城吗?” 第4章:狼猎 徐子麟说的是在许明志中学时经常跟踪他的一名男生,当时两人是邻居但不在一间学校,后来徐子麟收到消息带人去把那男生打了一顿,又上门找他家长投诉。对方倒挺识趣,一家三口连日搬走才算是把问题解决了。自此徐子麟就总觉得许明志有招惹怪人的特质,大学时干脆考到同一家大学盯着,如果不是大三时被选中应预召进司法机构恐怕都会一直跟下去。 许明志回忆了一下,那个成天跟踪他的男孩子并没在他记忆中留下什么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是个戴着眼镜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发型很呆神情也很呆,没有任何出色之处,除了看着人的目光有时候挺刮人以外没有任何值得让人记住的地方。相反纪祥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出色的男人,外表一流性格稳重,公司同事都喜欢找他解决问题……他也喜欢笑,不是很大的笑容,但总是有很温和的弧度,在自己家吃饭时总是温顺有礼的,连程程的挑衅都没一句怨言……他不认为两人有任何共同点,再说纪祥也没戴眼镜。 “不觉得。”于是他摇摇头,一门心思扑在虾子上面……反正他身边的朋友徐子麟总能挑出毛病,次数一多就干脆直接无视了。 徐子麟看着他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犹豫了一会,终究是语气厌恶地报料:“听他寝室里的人说,他床位的上方全是你的照片,恶不恶心啊。” “太夸张了吧,隔壁室小林也往墙上贴照片啊,我还去看过。” “哪里一样!小林那贴的是团体照,纪祥听说只贴你一个人的照片!还欲盖弥彰地用帘子挡着!” 许明志舔了舔手指,觉的手上满是海产品特有的腥味:“你也说是听说的……唔,这个好吃。” “你!……算了,我懒得理你!反正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徐子麟颇有些后悔当年没趁早处理掉这事,现在看许明志这一副没心没肺天大的事都不着紧的表情就气。 “我觉的你太神经质了,我一个没钱没房的大男人,他能图我点什么?就算他对我有什么心思又能怎样?他打的过我吗?再说不是还有你吗。”许明志讨好道。 随便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到他跟纪祥两人都不会觉的他打不过纪祥,而且说真的,他连房子都是父母的,老爸还住院每月要缴一笔医护费,哪有钱可骗。而且纪祥在他身边都五六年了,如果有所企图早就动手了。 “随便你。”徐子麟翻了个白眼,真的不理他了。 等了大概十分钟纪祥才回来,两人看他脸色有点白但也没人问,徐子麟只当他是心情不好摆脸色,许明志只顾吃饭根本没看见。 花了一小时多吃完饭徐子麟也该回去工作了,本来他还想陪许明志走走,许明志只推说还约了人,烫手山芋似地把他甩开了……徐子麟这兄弟是挺好用的,只是有时候真的太神经质,黏的紧又管的多,还是纪祥安静什么事都会帮他挺他。 想到这里许明志偷看纪祥一眼……脸比很多明星还好看几分的男人正在替他召出租,并体贴地为他打开车门……从说地址到付钱,只要许明志和纪祥在一起永远都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纪祥好就好在他不黏,挥之来招则去,许明志从来不用专门和他联络感情,似乎什么时候想转头了,便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他身后等着。 久而久之他总会忘了纪祥的存在,这个人变成一种理所当然的东西,像一件摆在客厅的家俱,不用寻找甚至用不着维护,久到比起朋友许明志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手脚的一部份,又或者是一件工具,用惯了便难以舍弃。 ……如果徐子麟说的是真的,纪祥对自己真的……? 他看得太久,纪祥早就察觉,忍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转过脸,扯开一些笑容:“怎么了?” “没……你那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 纪祥敛下眼轻声回答,较常人瘦一圈的脖子和手腕让他看上去有点像唱花旦的戏子,添了几分女相。许明志觉得有些不悦,心想这朋友都是什么人,他竟然不认识……然后才想到何止朋友,连纪祥住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头脑中从来少有动用的区域努力运作了一两分钟,他终于还是放弃思考。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无聊。 ****** 这个星期五的下午似乎确实不太寻常——许启程照常下课回家,他学校离家近,总是能赶在黄昏前回到家,因此也不劳烦许母接送——至今还没出过事。 他按了门铃没人应答,心想老妈又去买菜了,便百般不情愿地掏出了钥匙开门,把书包往屋里一丢,找了些果冻饼干舒舒服服地坐到沙发上准备先看会电视,免得老妈回来又抢他的遥控唠唠叨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有些自我中心、心高气傲,此时也没想什么只顾偷懒。只是等到看完一轮晚间新闻开始了,又闻到隔壁的饭菜香才觉得今天老妈买菜也太慢了吧……而且哥哥也没回来——这倒不少见,许明志作为上班族总有些活动消遣的,不过他更习惯回家吃完晚饭再出去,不吃也会先打电话回来报备一声。 又过了半小时,许母已经买好东西回来开始做饭了,老哥还是没打电话来。 “你哥怎么这么晚?饭都好了……哎他没打电话回来吗?”许母从厨房探出头来,许启程摇摇头。 “去去,打个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来吃饭……这孩子不回来吃也先打个电话啊,我怎么知道要做两人份还是四人份的……纪祥万一一起来了吃不饱怎么办……” 在老妈的碎碎念中许启程打了许明志的手机,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 “哥,你在哪呢?妈问你回来吃饭不吃。” “喔……我在外面吃过了……程程,妈看起来怎么样?” 许启程疑惑地看了厨房一眼,跟电话那边说:“没什么啊?” “……唔……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喔……她今天买菜特别晚。” “……” 许明志纠结了好一会,半天还是决定先缓到周末看看情况再说:“你跟妈说我后天再回去,我在个朋友那先住两晚。” “噢……妈!哥说要在朋友家住!”许启程朝厨房喊过去,许母皱着眉从厨房喊道:“问他在哪个朋友家住!” 这个问题许明志确实不好回答,纪祥叮嘱过他不要把地址乱跟人说以免许母一怒之下逮上门连累朋友,许明志也许心里不当一回事,不过此时纪祥正在旁边看着他打电话……在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下他只好别扭地乱编了个地址说是大学朋友……没聊几句挂了电话,他又打给女朋友温情了一番,至于怕被老妈骂离家避难这种丢脸事则绝口不提,反正对方也还不知道他家住哪,家里电话怕老妈发现也是一直没说过,现在不解释也无妨。 纪祥安静地在一旁看他跟女友卿卿我我,许明志也没法多聊,等他不多时结束了电话便适时给他递上一盒纸包牛奶。楚幸良提供的这处住宅平时没人长住,冰箱空空如也,牛奶还是刚才在楼下便利店买的。 “牛奶?我讨厌牛奶……” 许明志厌恶地看着那盒印有乳白色液体的盒状饮品,纪祥知道他口味,平时从不买牛奶给他,这次偏偏拿的是牛奶。 “抱歉,刚才在便利店拿错了,手头就只剩牛奶了。” 谎言眼也不眨地说出,他看着许明志一边抱怨一边拿过牛奶喝了起来……比起牛奶更讨厌白水的男人对奶制品的味道不太熟悉,自然也尝不出其中的异味。 纪祥看着他边喝边玩电话,看着他逐渐昏昏欲睡,看着他手机掉落地上。 他把比自己更重肩膀更宽的男人抱入怀中,撩开额前落下的发。那些发丝轻轻擦过合拢的眼脸,他看上去很安祥……纪祥发出满足的叹息,脸颊贴上脸颊,神情温柔地闭上眼睛。 第5章:剥夺 当意识不情不愿地从一片黏稠的纯黑海洋醒觉后,许明志有几分钟的浑噩。他感到一阵持续的头痛,嘴巴也很乾……等到神志更清醒后就觉得不光头在痛,连手脚也在痛。他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让他差点误会自己还没睡醒,不过等他挣了挣后就发觉确实不是没醒,而是因为周围太黑了……眼睛花了好一会适应过来,他注意到虽然四周很黑但不是全黑,从脚边的小孔能看见黯淡的光线透入,足以证明他眼睛没瞎。 他似乎是被困在了一个小箱子里。 箱子也许并不大,因此他全身蜷曲成一个难受的姿势,头被压下顶着膝盖,手脚被牢牢固定着,这让好歹有一把年纪平常也不做运动的人觉得老筋酸紧抽痛。忍了一会,他听到引擎声,时而晃动也表明了他是在车子上,鼻间全是纸皮和干燥的塑胶气味。他试着又一挣,身周沙沙轻响,填充物不光让他难以动作,连努力发出的叫喊也变得软弱无力。 谁……谁来……谁来救救我? 又过了好一会,迟滞的意识才想起晕倒前的事。无疑,把牛奶递来的纪祥嫌疑最大,但许明志很难想像纪祥会把自己这样绑在箱里……在他的认知里,如果自己突然晕倒,那个总是表情温和的男子一定会手忙脚乱地接住自己,把自己紧急送院的。 无他,只因为在许明志的潜意识里,纪祥就是这么一个总会把他的事过度重视、处处小心、照顾周到的人物。光是平日不小心割伤就能让他紧张好一阵子嘘寒问暖恨不得什么事都帮他做了,如果发现他被绑架纪祥还不得急死? 车子时停时走,许明志几次听见车后门的开关声,有人挪动他的时候每次他都希望能被发现,即使能和绑匪谈判也比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全然无力的状态要好。可惜每次他都失望了……箱子始终未被打开,他似乎被绑匪遗忘了,明明能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经过,但无论任何动作声响都无法为他获得一丝注意力。 不过事情有了好转,就在许明志绝望得以为绑匪要饿死自己时,他终于感觉到有一对手拉扯自己所在的箱子。 隔着填充物和箱子感觉不是很清楚,不过被放在推车上的动静还是很明显。他听见人的脚步声,听见车轮和金属推杆抖动着,感觉到被抱起……人走路的晃动和推车并不一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难道要去的地方有台阶却没有电梯吗?许明志不由得这样想。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不容小看,这个抱起他的人明显力气不大,时走时停,不时又拖又拉颠的许明志浑身生痛,没一会就听见隔着箱子传来的闷闷的喘气声。 许明志难受的发恼使劲踹了踹,他相信抱着箱子的人一定发觉了箱子里有会动的东西……但那没有用,他还是没有停下。 是绑匪本人或者共犯吗?此时也只能这样想了。 “……你这家伙可真沉。” 突然有人说话,许明志立即双眼发亮了——虽然声音隔着纸箱听不清楚,但很明显不是纪祥的声音! 不是纪祥……许明志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更担心了。如果不是纪祥那自然好,但如果不是,也意味着会是更大的危险……一直到听到这句话前他还怀疑会不会是纪祥跟他恶作剧闹着玩呢。 “我只是打个兼职,但不擅长体力活啊!” 那人小声埋怨了几句,走走停停,在颠到许明志骨头散架前目的地总算到了。 有人打开了门,然后是有关门声,之前那个声音喘着气向另一个人投诉:“你……你的快递送到了……真是的,明明是你的东西你也不下来帮忙抬一下,看我这身板像是能搬能抬的人吗?” 没人回应。 划纸刀的声音响起,纸箱被切割着,许明志努力斜眼看着头顶,心里满是忐忑不安的害怕。 那人又急忙说:“我看他已经醒了,你小心……好了我就不看现场了……恶……你这屋子可真阴沉……” “谢谢。” 另一个人说话了,许明志心里一沉,看着箱子终于被打开,昏暗的光线中出现的是纪祥的脸。 平平无奇的纸箱打开,许明志躺在一堆白色的发泡胶球中被包扎完好的模样让纪祥心跳猛地跳快了几拍……他几乎不忍心破坏幻想般美好的场景,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箱中的人,就连章秀走了关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在许明志看来纪祥就是面无表情地以一种令人发毛的眼神一直看着他,无论他怎么使眼神挣扎都听而闻视而不见,直到男人一声轻叹,把他从箱子半拖半拉抱起。 小小的发泡胶球从许明志衣服上滚落洒了一地,随着纪祥移动视角转移,他才勉强看见全屋的景象。 这是一间一看就很破旧穷酸的房子,竟然连客厅都没有窗户,光照来源全依赖头顶那最简单的灯管。地方很小一看就能看全,目光能及的地方看不见一件电器,客厅除了一组沙发就真的空空如也,不过侧面走廊有两扇门,门口紧闭,看不见里面有什么,许明志猜是洗手间或房间。 这个地方甚至不像是用来住人的,但门边挂着几件纪祥平日穿的西装又告诉了他纪祥确实就住在这里。 他一直住在这种地方吗?许明志不可置信地看着纪祥,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关心过他的住处,但也无法想像好友住在这种低档到像民工住的地方。 抱着他的人没有看他,从这个角度望去,没有表情的侧脸陌生得很。 他被搬上沙发,反射性扭腰试着调整位置,但很快手脚都被固定在沙发扶手上——前后竟然有两个连着沙发支架的手铐。 纪祥! 想喊的名字被嘴中的堵塞物过滤后只剩下模糊的闷哼。许明志被摆成一个仰躺的姿势,他眼睛一直追随着纪祥,纪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径直拿出两个橡胶手套戴上。 “嘘……等一等,现在可不能让你说话。”纪祥轻哄着,在许明志嘴角印下短促的一吻,转身走入屋内。 许明志瞪大了眼看着他的背影不能反应,嘴角还留有那抹轻柔的触感……虽然不合时宜,但他无由来地觉得纪祥现在的模样果断美丽得令人心惊。在这个房间里的他似乎像鱼缸里的鱼洗去了一层黏稠物,摇身一变从一条黏糊糊的活物变成一件艺术品一样,散发出一身金属的、锐利的异样美感。 那种感觉……非常危险,但也是最能刺激男性的致命的吸引。 “走,水放好了,我们去洗个澡。” 纪祥再次出来时脸上泛着一层红潮,他几乎是兴奋地把许明志拖到地上,半抱半拖地来到浴室,连着衣服把他放入水中。手脚被绑的人当然不可能撑得住,他一下子沉入水里,呛得挣扎不已,嘴还被堵着咳不出水。 不过纪祥很快把他的头托起来,温柔地把他嘴里东西去掉,顿时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许明志咳得半死,好不容易稍停一下只觉得委屈不解——纪祥何时会让他受这种苦?他许明志又何曾如此狼狈过?于是他只能抓住纪祥的手艰难地喊道:“纪祥……” “嗯?”轻拍着他背的男人不解地轻哼,他看着被满面水痕凄凄凉凉的许明志的模样透着一种异样的温情。 “……为什么?” “……”男人刻意地忽略过他的问话,用一种轻淡的口吻道:“既然洗澡,衣服脱了吧。” “等等……!” 这不是问话,下一步他拿来剪刀,熟练地沿着肩线剪了起来。许明志才发现身上穿的好像不是昏迷前穿的那一套……难道就连这种细节也预想到了吗? 湿透的衣服被逐一剪得破烂,冰冷的剪刀刀刃贴身而过他又不敢闪避,僵硬的尴尬中又想到了先前的那个吻,想到了徐子麟说过的话……纪祥喜欢自己吗?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好友,仍旧是那张好看的脸,他却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 “……纪祥,如果只是一个恶作剧,就放我回家吧?”僵持了几分钟,他浑身无力地说道。 “想回家吗?” 依然是那种清淡的语气,许明志大声道:“当然啊!你费力气绑我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我家没钱你也知道的,这么多年朋友,你也知道我身上没什么好图啊!”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手上继续动作着。衣服剪完他开始剪裤子,剪刀留在腰腹敏感部位上冰冷的恶心感也让许明志开始挣扎:“玩够了吧!你到底要做什么!如果是开玩笑的话现在就够了!” 连最后一件遮羞布都被扯掉,纪祥才回答他:“我当然有我要的东西。”他贴近瑟缩遮掩的男子耳边:“还有,这不是恶作剧,这不是。” 第6章:噬喉 许明志在纪祥的地方已经住了三天。 这三天他几乎一直被绑在沙发上,除了洗澡上厕所纪祥会来押他去卫生间解决,其馀时间他都像个残废一样被逼局限在这方寸地方……应该感谢纪祥选购的沙发还算柔软吗? 作为「绑匪」,纪祥倒也算温柔,不光大小事一切亲手处理,那办事态度比之以前对许明志的殷勤也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就例如洗澡,那模样一点也不像一个男人帮另一个男人洗澡,他就像洗一件易碎品一样,许明志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肤都要洗干净,无论他怎么喊叫挣扎都不放,往往洗得许明志从浴室出来一脸通红,接着还要每日按摩保证血液循环。 其实到了现在,许明志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纪祥「绑架」了他的事实,原因还是和之前想的一样。一是觉得没有理由,自从父亲住院家里值钱点的都当了去交医护费,要钱没钱要物没物,绑谁也不会绑他。二是时机不对,纪祥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没下手,怎么会突然暴起?三是……许明志苦恼地想了很久,始终不相信纪祥会伤害他……他可是纪祥啊!那个纪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他身边从自己照顾到家里的纪祥……而且他看着他的眼神一直只有温和的暖意,怎么会害人? 左想右想,无聊之中他终于回到了感情问题……莫非纪祥真的喜欢自己?可是这三天他也没做出点什么……用自己作参考,许明志打死都不信有男人能在喜欢的人身边忍耐那么久,人都到了砧板上还不动口会是真的喜欢他吗?纪祥不会是性无能吧……好像也没见过他有女友。 无奈许明志的大脑对这种事一向不灵光,头一天察觉没危险后就故态复萌,这两天时不时嚎几声不过是因为太无聊罢了。 周一纪祥照样上班,他一个人困在又暗又小的破烂客厅沙发上无聊地想着纪祥会不会帮他请假,不请的话主任又会是什么脸色……想了一会,突然便听见房间里传来细细的异响。 他听了一会似乎不像隔壁屋的,这楼破归破,却因为是老房子用料充足隔音相当的好。 转念一想难道还有另一个人同样被困在这里?便试着喊两声,反正没人的话也没人看见他丢脸。 喊了两声似乎确实有效,那边传来的声音更大了,轻轻的像猫爪抓在木门上的声音,随后更有个人声在说话,只是声音太弱半点内容也听不见。 “你是谁?我这边听不清楚!” 这几日纪祥只给他灌汤水,虽然没力气但也没饿的太厉害。他的声音显然传过去了,那边也放大了声音,但许明志也只能勉强听出是个男人。 纪祥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啊?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救人,自救都是难事一件。 皱着眉扯了扯,两指宽的金属手铐连着沙发底杠十分结实,他又没多大力气……便也只能朝那边说明自己情况,以示无力相助。 对方似乎绝望了,不再发出那种声音,许明志想了想又喊了声:“绑你的人应该是我朋友,等他回来我帮你求求情啊!” 他也不想纪祥既然连他也绑了,又怎么会听他求情? 如果纪祥在,听见这话大概也只会挽唇一笑……他太了解许明志了,这个男人从小到大都很擅长干这种先把人打进谷底,再给一线希望的事,然而如果真抓住那条蛛丝爬上来,看见的恐怕也只是另一个地狱而已。 因为……纪祥也亲自到那里游览过呢。 可惜他不知道。 当纪祥下班回家后便收到了好友的「求情」。 “哎……你是不是还抓了谁?放他走好不好?我听他喊的很可怜的样子……” 刚脱下西装外套的男人颇为无语地看着蹭到沙发这头撒娇的好友……他以为还在做游戏吗?这个人真是一点紧张感也没有呢。 那边还在讨好地问:“小祥?” 心底一把无名火起,纪祥忍住猛然侵袭的头痛,换上橡胶手套扯住许明志的手铐便往里走。 “你跟我来。” 那张看似普通的木门隐藏在屋子的最里面,许明志跌跌撞撞被压到门前,看着纪祥单手开锁…… 木门打开,一股异臭扑鼻而来,他瞪大了眼睛。 里面确实有一个男人没错……但那可以说是人吗?男人同样双手铐起,可是许明志好歹有裤子毯子,他却身上连保暖衣物都没有。在接近严冬的天气被铐在墙角颤抖得不能自己,虽然看上去身上没有外伤,但脸色青白确实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 看见他进来,那双已经虚脱得变形的眼睛只能微微一转便了无生息。 “他……他他他……” 再往里面一望,屋里东西还真不少,最引人注见的必定是那个长长的铁柜,除此之外桶装液体也几乎堆满了一面墙脚。 纪祥似乎也猜到他在想什么,用力踢开那个不知姓名的垂死男人,一言不发直接就带他到铁柜面前亲自打开…… 许明志只觉得那股臭味更重了,眼睛被刺得反射性闭了一下,再睁开便看见面前赫然是一个人! 不……应该说那已经是尸体了,生前应该还算好看的男人死不暝目,沉没在一柜不明液体中,那双眼睛透过水面看出来,许明志觉得他好像在看自己……又或者看到了更多…… “纪祥你杀人了!” 这次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下一个反应便是想退到墙角。不过纪祥不容他后退,他本来力气不比许明志,但把人饿了两三天后现在他只要一只手就能像抓住狗项圈的主人一样让许明志怎么都脱不开。 ……这种感觉简直美妙得无以复加。 “我当然杀人了,我早就杀了人了。”这样说着,他声音透出一些疲累,可惜在场两个活人一具尸体都没有听到…… “他不是第一个,那边那个快死的也不是第二个……当然你也不会是第三个。” 不光声音,就连眼神都透着深切的疲惫,他看见许明志闻言抬头瞪他,忍住不把视线挪开,他笑了笑继续说:“你终于明白过来了吗?我不会让你走了,你会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你疯了!” “或者吧。” 许明志看着纪祥把自己拉到已经绑了一个人的地方绑起,惊慌失措地看着因为之前那一脚已经一动也不动瘫在眼前的「前任」,一转头又看见纪祥不知道从哪取出了一管针剂。他终于意识到大祸临头,脑袋平生第一次急切地转动起来试图寻找对策:“纪……纪祥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才这样做?” 纪祥停住动作,他一看有希望,顿时满脸喜色。 一直看着他的纪祥对他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一想便知他的意图,失笑道:“谁告诉你的?” “徐子麟……” 他蹲在许明志身前,心想这个男人到死都不懂得维护别人……他就不怕把名字说出来他会找人灭口? 不过他也不怕了……虽然比计划中快了一点,不过今晚……就是结果落蒂的时候。 “嗯我想也只有他能看出来,不过他倒是没发现,他自己看你的眼神和我是一样的喔?” “什么?你是说徐子麟他也……” 没等他说完纪祥又摇头:“不是,虽然差不多但目的却不是完全一样……不过算了,反正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针管迫近,许明志意外于局面急转直下,来不及收拾表情一急便喊道:“什么意思?我愿意和你一起不行吗?我……我我做你情人也可以的……你冷静一下!” “……你还不懂吗?”一只感觉不到温度只有橡胶触感的手温柔地抹起他额前的发,让他得以第一次以如此近的距离看清楚好友的脸……纪祥的脸无疑是好看的,许明志一直知道他比大多数男性都要好看,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用这种眼神注视着自己。 他甚至连眼神都是温柔的,柔软内敛,和嘴角锐利的笑意产生强烈对比。 “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 下一秒手臂一痛,许明志吓得大叫,但很快被前一刻还动作温柔的手大力捂住了嘴。 那你爱的是谁? 他很想这样问,意识却已经迅速陷入昏沉。手脚微颤,痛楚漫延,浑身发冷的模糊中他似乎听见纪祥的大笑声,眼前熟悉的脸容轮廓晕染成一片黑……就在这一瞬,他忽然看出了一点……异样的……从回忆深处掏出来的碎片组合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庞。 不过那又是谁呢? 无论怎么想,渐渐停止运作的大脑也再记不起来了。 许明志被从心底铺开的睡意捕获,不再挣扎……不……应该是连挣扎的意识都没有了才对。 他就像一条将要死透的鱼,缓缓停止了动作。在他已然麻木的意识深处莫名地想着……为什么纪祥不先问问他?如果是纪祥告白的话,说不定他会接受呢。 不过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盘旋着的电流消失,以许明志为名的这个人最终拖着这个念头消失在人间。 第7章:剔骨 纪祥一直看着他。 他等他呼吸彻底停了,连温度也开始消散,才动了动蹲得麻木的脚,把人温柔轻缓地抱回怀里。 “……你终于是我的了,你终于完全……是我的了。” 他轻轻吻着这几日被自己护理得很好的肌肤,从眉额眼角一直吻到嘴唇,先是像孩童般柔和贴上,再浅尝深入,心中因这个等得太久的初吻感动不已。 怀里的人体表已冷,但口腔中还带有余温,纪祥逐寸舔拭,舌头拨弄口中没有反应的死肉,鼻间全是那人的气味。太过美好,他忍不住解开被绑了结的披肩埋首在他胸前流连啜吻,留下自己在这具身体上永远不会消褐的标记。 不可以再等了,时间过了再放入福尔马林就不好了。 他心里告戒自己,但明明已经有过那么多的预习,最终得手时仍然是战栗心悸的。 抱在怀里的身躯在别人那里寄存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办法靠近,竟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要斟酌思量。作为不被重视的朋友,他没办法阻止许明志去接近别人,没办法阻止别人接近他,多少次看着他去牵别人的手、吻着别人的唇,心里的怪物都在无声尖叫着要破笼而出。 讨厌、憎恨、恶感,爱恋、渴望、欲望……因同一个人产生的两种极端情感几乎把他撕成两半。 但他一直忍耐着,用尽全力扮演好一个跟班的角色,告诉自己还未到时候——许明志的身体未到最佳状态。他要的是最完美的,尸体不会痊愈不会成长,仅仅是一点外伤都会成为大问题。 可是……明知道一切的流程,明知道再迟一些会是什么样子——尸体升温、腹腔胀裂、腐烂……他就是无法放开怀里这具身体。 他是那么爱他……赔上自己的、许明志的一生来爱他…… 再次深吻,手下的这具身体是如此甜美合意,纪祥满意于手指下不再跳动的脉搏,用尽这些年修练出来的全部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放手。 “……我爱你。” 他深情地向着不可能回应的人告白,对方靠墙而坐,全无声息任由他郑重地套上戒指——讽刺地,由许明志自己亲自挑选的戒指。 他的表情太过庄严,让画面既滑稽又恐怖。 “好看吗?” 戴上配套的另一枚,纪祥第一次真心笑出来。他吻了吻那只手……虽然男人戴女款戒指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既然是他自己挑的,那就什么都好。 纪祥根本没准备让另一个女人戴上和自己爱的人配对的戒指,多亏这个人没心没肺的性格,当天他就成功改了戒指尺寸,就连钱都是他垫的。戒指终于在前两天被他抽空取了回来,如今戴上,凭他对眼前这具身体的了解当然分文不差,而钻石和铂金质地坚固耐腐蚀就再好不过了。 不能再拖了。 稍稍满足后这次他果断地放开了手,让许明志好好靠在墙边,首先察看了一下旁边的另一个原本作为「预习」的道具,确定他是真的在那一脚后就咽气了,才走到铁柜前。 熟练地拿起一个铁钩,拖过原本装过许明志的纸箱,他钩起沉在溶液中保存完好的尸体——另一个预习用的半成品。无用的半成品被他堆进箱里,经过及时处理沉泡的尸体不算僵软,甚至是柔软的,让他很顺利地把人体堆进去——那姿势竟和许明志困于箱中来到这间屋子时的姿势巧合地重迭了。 然后他回到深爱的人面前,解开他的手铐,心疼地吻了吻因为挣扎勒出红痕的手腕,心想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消失。原本打算再饿几日,调养的同时消耗力气,处理起来才不会留下疤痕,想不到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过也不是大问题,他相信自己会喜欢那对对称的紫红色瘀痕的。 把多余的衣服脱光,略微清洗后,原本属于许明志,现在属于纪祥的身体被泡入刚更换过的清澈溶液中,而这个状态足要四个月之久……纪祥咬着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代替了前一具尸体沉在溶液里的人……他现在安静多了,表情不再显露出天真的恶意,而是安静平稳的,甜美得纪祥能想起第一天看见他的情形……那时候他伏在课桌上睡觉,周围孩子们吵得要把天拆下来,他还能睡得两颊透粉。 那时候纪祥第一次萌生了这股震撼心灵的感动……但很快他发觉他喜欢上的不是睡醒的那个男孩子,而是另一个「许明志」。 一个安静的、不会动弹的、无声无息没有温度的许明志。 这样是不对的…… 不管性别还是状态都出了错。 年纪尚幼他就早熟地察觉到错误的地方出在哪里。或许刚开始还嫌懵懂,但如果花了大量时间心力去想一件事,就算傻子也能想出几分道理。于是很快地,纪祥知道了自己犯了个错:他错在选了错的性格,也爱上了错误的模式。 人,如果要相爱、结婚生子得到幸福的话,那只能是一男一女。这一男一女年纪不能相差太大,不能条件差太远,不能违背道理伦理,不能生理状态相异…… 他们必须要是两个活人,一男一女两个活人。 全部都错了。 他错在爱上了一个男孩子,而且爱的不是活着的他,是死去的他。 纪祥的童年算是孤独中渡过的,父母感情冷淡各有各忙,他是家中独子性格又太过内向不懂讨好,就算有人主动示好也因为反应迟钝不够耐性跑掉,他苦恼了那么长一段时间竟然都没有人知道。 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挣扎,挣扎着是顺从自己,还是顺从社会道德。 杀了他,他就是属于你的了。 不可以杀人,杀人是犯法,而且死了就…… 死了就怎么样?他没法保存一具尸体,也没法眼睁睁看着爱着的人变坏烂掉……死人无法永存,在他当年的认知里是这样的。 如果顺从了一时的痛快,他得到的将会是无底深渊的痛苦…… 所以在后来许明志对着他笑,说「看你老是偷偷跟着我,我们交个朋友吧?」的时候,他用尽力气忍住了诱惑,笑着放弃了自己可能是一生唯一有过的爱情。 那一年他相信自己有生之年不会再对其他人产生这种感情,他也不想祸害别人,既然无法喜欢活人的碰触,他也不会欺骗别人感情故意找个人……反正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怎么过也是过,并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如意的,就当作他错了的代价,专注于工作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不过很快地,这个带着善意的心愿就被许明志亲手戳破了。 想起那段日子,纪祥勾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渐渐地,变成了倾尽力气的大笑。 这个许久之前暗中打下的结,现在终于要解开了。 ****** 徐子麟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他的上司逼于上头破案压力开足马力工作,自然也连带着他脚不沾地跟着查。 弃尸这种事可大可小,大部份都很快破案,但这次却是连环弃尸,而且性质特殊,其中一些被发现的尸体碎块还真够「新鲜」的。 最先的尸体发现于一个垃圾站里,似乎是不慎被野狗挖了出来,接着又被检破烂的人以为是塑料模型卖到收废站,才发觉原本以为是塑胶玩具的玩意不是塑料是真的人体残肢。 徐子麟亲自看过,那只断手肌理分明无臭无烂,解剖一看外层皮肤明显是事后裹上连结的,里侧填充了软塑让皮肤按下去仍有一定弹性,断手的脂肪组织被人为地剔除得很干净,血管神经都安好无损,工艺堪称完美。如果不是切片看出的确是人体细胞,就算拿到医学生面前说这是人手都不一定有人信,也因此有很多人认为是医用处理大体时的意外事故,不过很快就被各医学院的大体登记记录打消了这个推测。 无臭无烂的断手连野狗都嫌弃,却被人检获也不能不说是侥幸。就是顺着这点侥幸,他们新设的专案组连夜追查,找到的证据也越来越多,凶手也被确定只有一人。 连环作案,手法相同,挑选对象均为成年男性,标准身材,身高不定……原本有这些推测应该很快破案,却因为不能确定受害者身份和凶手动机,弃尸地点不定,被塑化 的残肢也无法验出死因,因此迟迟无法确定搜查对象。逼不得已也派合适人选夜里在街上逛了几回假扮猎物,徐子麟自己都去演过,抓回来的却只有零星小贼劫匪数名。 唯一能确定的是,不同时期的尸体上的塑化技术程度不一,「质量」不同的尸塑让警方得出了「凶手也许是在拿人练手」的结论,可惜因为样本不完整又经过人手处理,无法知道凶手是原本就掌握了人体结构的医科相关人物还是完全的门外汉。 不过在看过那样的尸体后,所有人都会以为凶手是个精于人体解剖的外科医生吧? 在看到的第一眼徐子麟也被震撼过,他兴奋了整整三个多月,最终因为线索太少案情陷入迟滞,他也从热血沸腾变得闷闷不乐。 一旦退烧,便想起另一件火大的事,立马抓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好友让他提防一下,最好把他骂醒,彻底跟那个感觉不舒服的人断清关系。 结果响了没几声,却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答复。 “……什么?”不可能欠费吧?他记得许明志的手机费是由……徐子麟一惊,他突然想起大学时,不光许明志的手机费,就连车票饭卡的钱都是……纪祥帮他充的。 该不会到现在还这样吧? 按照许明志的性格,如果习惯依旧,很可能现在所有生活大小事还由纪祥那个阴霾的家伙打理着,而纪祥那个人从大学都没一件小事会漏了许明志的,又会是什么理由让他忘了给许明志交电话费? 徐子麟一向是个行动派,想到这点心里就焦急,趁着午饭那点时间连忙从局里偷溜出来打车赶到许明志家楼下。可是他等了近十分钟,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无法可想下只好问楼下趁早上阳光好天气稍暖出来聚着下棋的一帮老人家,就赌他们有没有留意许明志走过。 没想到刚问出口,几个老人便反应热烈七嘴八舌地嚷着:“啊……许家媳妇啊,到派出所去啦!” 旁边一个大婶插嘴叹着:“哎,她也真是可怜,嫁了个老公现在躺在医院,儿子又失踪了……” 徐子麟一听也不顾不得礼节:“他失踪了?!许明志失踪了?!!” “啊?……啊啊……”大婶被他吃人的眼神一吓,吓得话都乱了:“哎哟你这孩子急什么?她儿子都不见三个月了,听人都说是私奔了,天知道……” 私奔?徐子麟惊疑地想了想,突然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许明志那个没大脑的人做的出来的事……上次见面他好像也提到过他有女朋友了……不过,他还是想不出来许明志会丢下伯母和弟弟孤儿寡母的不管自己去私奔,这位青梅竹马虽然很多时候都不太靠谱,但总的还算孝顺。 “你要知道细节去派出所问问不就成啰!” 旁边一个老伯提醒着,徐子麟一楞想说对啊,立马谢过后直奔这区的派出所。 第8章:腐土 刚到地方,就在派出所门外,他正好迎上从派出所回来的许母。 也许是得不到消息,她看起来也是刚哭过一场,旁边搀扶着她的正是纪祥,正给她递纸巾拭泪。 徐子麟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许明志失踪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纪祥还没说话倒是许母先喝止:“子麟!别这个语气对小祥说话!……要不是……要不是这几个月都是他陪着我……” 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纪祥连忙细声好话哄着,末了才不咸不淡跟徐子麟回了句:“我没你电话。” ……你怎么可能没有,就算你没有许明志也是有的,你连他手机开户资料到电脑帐号密码等等全都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就怕一提许明志伯母又要哭,徐子麟忍着火一路默默陪着纪祥把人送回家里,才两人到走廊谈判。 “程程呢?” “还在学校。” “……许明志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 看着对面这个好看过头的男人眼睛直盯着外面就是不认真回答他的模样,徐子麟气得就想打他,忍了又忍,最后一拳捶在墙上,震落一小片白灰。 纪祥总算回过头,看着他捶在墙上的拳头,带着嘲意地笑道:“打墙多伤身啊,不痛吗?” 然后这次拳头就真的落在了他身上。纪祥被打的弯下腰,后退了几步,缓了缓还能笑着说:“哟,警察打人,这是刑问吗?” “……”徐子麟紧盯着他:“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许明志的下落,你从大学看着他眼神就像狗见到骨头似的,你会不知道他在哪?谁说这话我都信,就是你说的不信!” “你是想说我是狗还是许明志是骨头?”一手捂着肚子他笑着歪歪头故作无辜,接着才在徐子麟要揍下一拳前正了正态度:“你再打我就带伤到医院验伤把验伤单寄你局里去。” 看着眼前这位天敌一脸隐忍的咬牙切齿,再想到家里那张已经属于自己的安祥的脸容,又想到许多年前落下的那身皮肉伤……纪祥就笑得更痛快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三个月前他跟我说要私奔,我没赞同,接着他又一意孤行买了戒指说是要求婚,钱还是我付的到现在都没还,随后很快就下落不明了……现在你找上门,是想代替他还我戒指这笔钱吗?” “……”徐子麟来当然不是要送钱的,他只是想知道许明志的下落……:“私奔?就算真的要私奔,他肯定找你帮忙了吧?” “那当然。” “你不要说你没有帮。” 纪祥冷笑一声:“他和女人私奔我为什么要帮?” 这句话的语气相当不对,在徐子麟印象里纪祥就是那块又好用又打不掉的狗皮药膏,以往有哪件许明志的事情他不是一叫就凑上去的?哪里有这么冷淡过? “好吧就当你不知道,他不见了难道你不担心?” “我担心?”纪祥直视着徐子麟,那眼神在走廊的阴影中格外尖锐:“徐子麟,人是有自尊的,就算他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白忙活了大学三年,接着又是这几年,这其中他换过多少女友你知道吧?所有事都要我帮他张罗,他却没把我当知己,眼里连我的影子都没有……这样你说我怎么忍下去?” 他笑了笑:“不过现在也好,他私奔去了,我最多来安慰一下许母尽尽人事,以后就过自己的人生了。” 面对说出这句话的纪祥,徐子麟发现他根本无法阻止他离开。 ……他好像也没有理由去阻止。没错,纪祥是像金鱼屎一样在许明志后面跟了五六年,但论关系最多是走的比较近的好友,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恶感认定纪祥有鬼去针对他指责他一定知道许明志去向。 他看着那个男人笑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忍住殴打他逼问出来的冲动,看着他走下楼梯。脚步声一步一步远去,徐子麟觉得有些脱力……老友啊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次就整出这么大单事给我? 往许家跑这一趟没有收获只有坏消息,回来后又错过休息时间,开会时脑袋昏沉答非所问,理所当然地开完会徐子麟就被带组的上司叫到房里骂的狗血淋头闷不吭声,直到连他上司都看不过眼,歇了歇气,忧心道:“小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子麟心里有怨,抓住机会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末了抱住一点希望说:“你说他会不会是凶手?他人一直很阴沉,除了许明志也没有别的朋友……” 上司反倒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说那位叫纪祥的人?……小徐啊你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怎么到这时候还公私夹杂分不清楚呢?就算他是导致许明志失踪的人,再退一步假设他杀了你朋友,那也是情绪暴发冲动行凶。我们这单案要抓捕的是个持续了起码两至四年以上有计谋、冷静行事、细心又有洁癖的连环凶手,你觉得会是那个人吗?你倒是找个理由出来说服我啊。” “……可是……”徐子麟纠结地左想右想还真想出一点:“时间……如果说两者犯案时间相差不远?” 他上司都要气笑了,抱着手臂问:“你倒是告诉我哪里差的不远了?” “发现的尸体残肢中如果按技术从最差到好排列可以推测也许最后一位受害人死亡时间就在半年前,我最后一次见许明志是三个多月前,假设凶手是纪祥,得手后不再犯案那是不是可以……”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太强词夺理。 纪祥不是医科生,大学时的纪祥甚至连西餐都没吃过,他都怀疑纪祥会不会拿刀叉,又怎么做的出技术熟练的解剖?刚才这段说法作为一名合格的执法人员完全可以说是失职,但是一想到好友的失踪,他根本没法停止对另一个人的怨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段话里的假设也太多了吧?还有证据呢?……算了,不如你先休息三天,之后再来上班……” “组长!” 徐子麟正急着要道歉,突然一通电话打入,他那位中年上司听着电话的神情十分值得玩味。很快他放下了电话:“发现新的弃尸了。你现在跟我去看看……也许……”他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对徐子麟笑着说:“你的胡乱推测确实有一定可能性。” …… …… 打电话来的是另一间分局警员,他们接报有人在一处废弃工地发现尸体,怀疑跟最近这单弃尸案有关就直接报告上来。 一组警员刚到场,徐子麟就捂住了鼻子……这尸臭味也太浓了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上司说他的推测有一定可能性了……眼下发现的这两具尸体都没有被塑化完成,其中那具较完整的只经过福尔马林处理,另外那具根本就是完封不动。 两名死者一贯地光裸着,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同样是年青男子,如果不是没有塑化那么确实可以归案到连环弃尸案中。 会是拷贝猫做的吗?还是说自己的推测真的成真? 到了这个时候徐子麟反而希望不是纪祥做的了,因为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许明志现在八成也…… “取证后带回去,暂时不能确定这件案件和我们手头的案子有关,等鉴证人员报告后再作决定。” “是!” 被上司的声音惊醒徐子麟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要让我失望。” 上司的眼神在面前掠过,他看着那个多年来一直提携自己的背影,定了定神急步跟上。 ****** “……你喜欢我这样吻你吗?” 纪祥坐在铁柜边上,捧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冒出液体表面的手冰冷光滑,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摸上去滑腻微硬,理所当然地不会是太好的触感。不过这一切某人都甘之如饴,他看着沉没在液体中那人的面容,把这只手玩来弄去,从指尖吻到指缝,不时轻啄那枚钻石戒指。 “你喜欢这样?还是这样?” 轻轻咬着其中一截指尖,腐蚀性的液体在舌头上留下灼痛,但他不以为然地舔了又舔,直到那截手指干干净净从冰冷变得微暖才放开。纪祥……是如此贪恋这个人的一切,他虽然对名为「许明志」的存在了若指掌,但眼前这个却是不同的。 他们是不同的。一个为他所恶,一个心中至爱。 “说来今天许明志的朋友来找我了,他似乎认为我知道他的下落。呵……我又怎会知道?许明志不是说要私奔了吗?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纪祥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室安静中只有他的声音和电器运转的微小噪音。 “我只知道你在这里就好了……你会陪我的对吧?放心吧,很快地,再几个月你就不用躺在里面,你会回复原本的样貌再次和我见面。” 然后我们再次相见、相识、相恋……这次会是一个最为美好的结局。 他的眼神透过水底,贪恋地在这具身体每一寸肌肤上徘徊。这个身体的一切都由他守护着,他守护了如此之久,为了他甚至杀人分尸……纪祥喜欢死去的许明志,却一点也没有暴力倾向,每次动手其实都在逼迫自己,转个头又要对本尊各种忍耐……他计划了这么多,事至如今根本不可能失败。 “很快……很快了……” 当年那截若隐若现的脖子,微微起伏的身体已经停止了呼吸,他想要的一切以最美好的姿态躺在他面前,只要再多一点耐性…… 那段手臂重重地沉回溶液底部,几滴液体溅上纪祥可以用精致形容的侧脸。 他面无表情地抹去,稳稳地盖上铁柜柜门。 唯有残留的灼痛提醒他,这不是一场梦,他确实已经……美梦成真。 ****** “尸体体表无外伤,防腐处理过的那具尸体检查出致死量氰化钾,另一具死因是虚弱器官衰竭和冻伤……看来我们要找的凶手范围可以缩小到瘦弱的男性或者女性,他无法直接杀死健康的成年男子,必须依靠毒药,也许会先把人囚禁一段时间,这个地点我们要找出来。” 这也意味着离徐子麟的「妄想」更近一步。 原本是本末倒置的推理,在徐子麟的上司看过这位不省心的下属暗暗递上的纪翔个人资料后不得不认为也许他们这次是瞎猫抓住死老鼠,也许真的有必要把纪翔定性为嫌疑人。 “你看,他住在这种地区,银行存款和收入对比明显表现出资金去向不明,外表年龄都和我们的嫌疑人推断相近……你看?” 当时徐子麟的表情真是令人发笑,一脸期待加上明知故犯肚子里狂抽自己的纠结,把他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容扭曲得十分喜感。 “这个改名记录是怎么回事?” “什么?他改过名吗?” 徐子麟好像也是刚注意到这点,惊讶地瞪着那个标注。 不过也是,哪个人会怀疑身边认识许久的人曾经改过名字?越是熟识便越容易忽略。 上司拿起文件拍了拍他的脑袋:“去,查清楚再回来找我。” 查户口不难,难在等徐子麟真的去查却发现纪祥的户口没落在本市,他才知道纪祥一直以来说他是本市长大的话也许都是骗人的。不过这又是为什么? 一切理由,在他跟远在千里外另一个内陆城市调来资料后终于一清二楚。 他看着姓名栏上的名字,恍若梦魇,久久不能动弹。 第9章:入瓮 褚东城……原来是他。 那么这一切一切……所有的推测都有了理由。 他是记恨许明志吗?可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必要花这么多年犯下重罪吗? 徐子麟对比两份资料上的照片,简直不能相信他们是同一个人。 年轻、文弱得毫不起眼的书呆子,和亮眼得比美偶像派明星的奶油小生,他不光整容还做了矫视手术,相同的大概只有那对阴霾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一点思绪,彷佛两口埋藏秘密的古井。 初步调来资料后他趁着还没下班,在验尸房拦住了上司:“假设纪祥真是凶手,他的目标是许明志,现在许明志失踪,他放弃了两具半成品,是不是可以从推断上解释整件事了呢?” 上司看了半响,敲敲那两份资料:“证据,你没有证据是他做的……”眼看下属垂下了摇得正欢的尾巴,他话风一转,笑道:“不过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去查。” 这意味着徐子麟总算可以动用警方人力了。 纪祥老家那边家庭现状等等要查,本市住宅交际关系也要查,两边分头行事,务求最快估计出嫌疑比重更好地分配警力。 纪祥在本市的交友网简单,仍有联系的校友只有许明志一人,公司里能跟他说上话的不多,徐子麟没有在这部份纠缠太久,目标主要是可能的藏尸地点——他那可疑的住宅。可惜他暂时没有证据去申请入屋搜查令,组长给他行方便的事不能做得太高调,但他也料定没有这张纸以纪祥性格无论有鬼没鬼都不会放他们进屋,便想到要借他房东的道进屋。 房东姓林,是个看上去格外爽朗的男人,很轻易地便答应了和徐子麟见面配合调查的事。 真见了面,也确实是个看着很好说话的人,他甚至在人来到前就准备好租约和房产证:“你看,我是按法律条例和他签的合同,不过同样的住宅当时为了升值我在市内先后买了不少,你要是问我住户生活状况我还真的没法去一一关心……” 谈到入屋搜查他又有些为难:“那房子虽然不算值钱但好歹也……这样我很难做的,你看住户隐私也很重要,没有证据的话我也不好去打扰是吗?” 屋主是个好人,说话又客气,徐子麟被暖风吹的一阵一阵脑晕离开了他的住所,等回到墙薄湿寒的局里才想起……不对啊,不是说配合调查吗,他倒是态度相当良好,可是实际结果还是一点进展都没,这种租约文件拿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又不是第一天当警察,怎么还会犯这种菜鸟错误。 面壁思过后,徐子麟准备绕过油盐不进的房东,侧面调查他和纪祥的关系。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什么——他们都出现过在同一家酒吧。 “喔这个人啊,见过啊,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还挺招人注意的记到现在。”常客A指着纪祥的照片说,至于房东他说见的更多……不过还没等徐子麟惊喜,那人又疑惑地补了一句:“可是我们大家都认识他啊?他是吧里的常驻钢琴师,找他聊天的人也很多,看不出他们走得特别近啊?”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如果是钢琴师,就算纪祥和他聊过天甚至气氛友好,也确实无法说明两人关系好到房东是在故意包庇他。但提供住所给一个一看就不应该住那里的人……而且长期不关注,连警察上门都不像一般人那样战战兢兢帮忙调查,这样的房东真的没问题吗? “……小徐,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没有人证物证,化学品方面没有纪祥的采购记录,我们不能把人扣留多久的……你明白的吧?”上司看着审讯室里的漂亮男人……那个人确实很聪明,知道说多错多,这点很让人疑惑……那副皮相下隐藏了太多。 失踪者许明志中学时的同班同学,因为流言搬走,多年后又独身一人换名整容回到这个城市,重新潜伏在有过纠纷的同学身边……不能单纯地从善意的角度去解释他的行为,如果他是另有目的,图的无论是什么都十分可怕。 “纪祥一家搬走后父母离异,父半年后自杀,母亲带他再嫁,户口名字也是这段时间更改的,一年后全家死于车祸……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问题?问题大了,但他父母的死亡那边警方也好好调查过确定是意外,褚东城不是凶手,他整容改名的手段全部合法,我们没办法从这点定罪。至于回来报仇……为什么他不在刚回来时就下手?他在等什么?等得越久,和许明志关系越亲密,许明志不见他的嫌疑就越大。” 男人摇摇头:“找人在楼下盯了两星期没有任何异样,我觉得我们在浪费时间。” “……” 真的没有办法吗? 十分明白他的心情,上司拍了拍他肩膀当作安慰:“也许你朋友的事是有内幕,但是目前弃尸案要紧,这件事就交给下面查吧。” 徐子麟很清楚这事真交给下面人去查,有其他重案在前,那些人肯定不会太重视他没证没据的怀疑,要想真相出来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想起许伯母的眼泪,想起还那么小的许启程,就没法安心去查其他。 但是追根究底还是他对许明志的重视……以前虽然不常见面,但起码知道他人在哪在干什么电话打的通,一不知道他在哪里徐子麟就连饭都吃不下。 “放弃吧。” 或许这件事应该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可能真应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一个月后一场深夜大火,烧出了徐子麟想要的证据。 徐子麟和他们组的成员接报到场,迎接他的是一幢烧得漆黑还冒着火舌的大楼,和楼下穿着睡衣的纪祥那双目中反映着火光的疯狂神色。 他戴着手铐,有警察推着押他上车,两人擦身而过,没有一句交流。 冬天大半夜的,徐子麟站在那里浑身冰冷,脚下生了根似的挪不动一步。 防火措施老旧……不,是根本没有的旧楼,大火从纪祥住的单位烧起,火势烧的的异常凶猛,一连波及好几户,火势太猛消防员上去了又被逼了下来,估计这几户也是凶多吉少,他这名户主倒是命大没被烧死。这事多亏接到火警的人机灵,一知道起火地址就察觉这是个调查的好时机,叫人找到户主用纵火当理由带回局里。 一群专案组加鉴证的人聚在楼下等了两小时,消防员忙碌了半夜总算把火完全扑灭,等室内冲水降温后调查的人就冲了上去,没多久就只凭在起火单位简单搜查后发现的大量易燃液体残馀、烧得变形的手铐、可疑的药剂刀具器具等……可惜没有发现尸体,有人心里猜查不会是被烧成灰了吧?但看着徐子麟脸上的表情就没人敢说出口。 证据确凿,作为房东的林某连忙提供资料,配合的不得了,虽然细节上仍然是一问三不知,就连纪祥曾经光顾他工作的酒吧都说不知道——「我每晚都见到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得他呢?」他背景清白,律师又来得飞快,警方也只能留下一句有事协助调查就先放他回去。 至于纪祥,因为纪祥房间的违禁品很多,鉴证组大丰收——只除了一点——违禁品出现的原因,而押回警局的纪祥对一切一律沉默以对闭口不语。 他以为不说话就没法定他的罪吗? 徐子麟心里暗想,不过不管名为纪祥的褚东城怎么狡辩、怎么对药剂对违禁物和起火原因的事不说一个字,事情最终还是称了徐子麟的意——纪祥被定性为连环弃尸案的首要嫌疑人。 “不说其他受害者,最后这两位……”上司点了点最新发现的两具未分解的完整尸体:“指纹能够提取,脸也算完整,受害人身份就能查出来了,有目击者证明这两人先后和纪祥接触过,起火房间验出甲醛成份,稀释后也就是福尔马林溶液……另外还有铁盒中密封良好的氰化钾药剂,光凭这三样就足够定他的罪。” 徐子麟点点头,反常地没有说话。 审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天半夜,他走到拘留处,看着栅栏里的纪祥:“许明志呢?” “……”被吵醒的人只给了他一抹满是嘲意的微笑。 “……褚东城,看来你还没被打够啊。” 面对他的威胁,纪祥艰难地坐了起来……他的胳臂被轻度烧伤,燎起了大片水泡。“不,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被打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害他?!”徐子麟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你要寻仇回来找我就好了!是我找人打你的,关许明志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找你?”纪祥轻笑起来:“我又不爱你。” “……你那龌龊的想法还没消失吗?难怪你纠缠了许明志那么久,原来你还没对他死心!” 这次他得到的是纪祥的大笑:“哈哈哈……谁跟你说我喜欢许明志?我恨死他了!” “所以你还是报仇?许明志又没害你!”徐子麟这次是真的搞不懂了。 “他是没害我……”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纪祥低下头,想着那张面容,想起当他被打到吐血时站在墙角的身影……许明志的确是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而已。 那是一个……明明一切事情都因他而起,但因为与他无益,他便不拒绝也不参与只是默默看着的人。 也许他对褚东城说「做朋友吧」的时候的确出自真心,但这个真心太过廉价,仅仅浮于字面意义罢了。他能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的死党殴打另一个朋友,也能看着自己女友投入朋友怀抱,一脸无所谓地挥霍着别人珍贵的东西,事到临头还无辜地不知所谓。 那是一个随意行善随意行恶的男人。 纪祥打死都不要承认这个人还和他喜爱的那一个有任何关系。 许明志曾经有过的一切,包括朋友家人财产,都和他爱的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徐子麟这个许明志的朋友……呵……反正许明志也不在了。 见他只是冷笑没有说话,徐子麟耐不住又吼:“说话啊!许明志呢?你这样对的起伯母吗?” “……许明志私奔了关我什么事?我帮他照顾了家里几年还不够吗?” 他说得太认真,徐子麟看着那对眼睛竟然有些发毛。 ……他不对劲,这个人不对劲…… 不过光是他之前做过的事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徐子麟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精神病,但这和弃尸案那位「冷静有计划行事」的凶手也太不像了。 “徐子麟。” 一个声音惊醒了他,他扭头看见明明应该回家了的上司就站在门口。 “陪我去加班吧,一切留给证据。” …… …… 半个月后……尸塑案的决定性证据警方没有,但最后那两个人证明是纪祥杀的却证据不少,凭着这些已经足够把他定罪送入死刑监房。 又过了一段时间,徐子麟虽然仍然对许明志的不知所踪耿耿于怀,但随着时间消磨,加上他的工作不容许分心,很快就在上司的监管下收心专注工作。也是因为如此,等他听见纪祥竟然凭律师提出精神病鉴定成功摆脱刑事责任进了市内一家精神病医院的时候,差点气得掀了桌子。 “怎么……怎么会这样!他凭什么!!” 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他上司冷静地按住他:“我去查过,鉴定是真的,不是伪造。” “……我不信。” “我也不信,可是结果已经这样了……往好处看,他既然进了医院也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弃尸案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我接受不了……” “谁又接受得了?可是……”法律就是有保障精神病患者福利这一项,凭他的力量还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很丢脸,但这是事实。 “……真没办法?” “……” 拍拍徐子麟的肩膀,他一言不发走出了房间,把安静留给这个还未曾经受过太多挫败磨练的年轻人。 第10章:合葬 “下次你再突然冲进火场我可不会去拦你了。” 就在徐子麟从拘留所离开没几日,在转移监牢前通知有人要见他,一身西装的男人便笑眯眯出现在探视窗外。 老实说,纪祥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朋友穿成这副样子还笑得这么灿烂,同样也没听过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但正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才按捺下暴烈的狂燥没有乱来。 屋内起火的事,老实说真的与他无关,那时候他也不在屋内,看见红舌从里面撕掉遮住狭小窗口的窗帘时,他脑内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回去把爱人救出来。 他差点就成功了——成功火海殉情,幸好这人及时出现用一句话拦住他——「许明志在我那里」。 ……纪祥差点整个人虚脱,不过没有亲眼看见,他根本无法相信楚幸良能从福尔马林燃起的熊熊火海中把人救出来。 没错,这个笑得让人很有好感的男人就是楚幸良。 纪祥无疑是个偏执的人,他对楚幸良说的话半信半疑,非要等火灭了回去确认,楚幸良也不劝他,任由他留在那里被随后寻来的警察带走。 ……两人都没料到良久没有动作的警察竟然还未撤销对他的怀疑,这次一出事几乎是第一时间把他拘住,随后的定案也极为快速,看的出上头压力有多大。幸好对纪祥而言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们没有发现尸体……徐子麟还会来问他许明志在哪里,就表示他们在火场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这也是他可以保持冷静的主要原因。 “他呢?” “你放心。” 男人笑得温文舒心,但纪祥的表情说明他一点都不放心。 轻易地看出这点,本着毕竟也算朋友这点,一点也不像楚幸良的楚幸良加重了笑容:“放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他没事?” 看着纪祥提心吊胆问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一点也没法把他和记忆中的人对上号。正如在纪祥的认知中楚幸良一直是个「面无表情比死人还沉默的人」,在他的认知中,「纪祥」也是一个眼中只有许明志,只活在由自己和许明志组成的世界里的人。 只限以死人身份存在的「许明志」。 所以如果以任何一个外人的角度来看,那个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无比冰冷、封闭、孤单…… 不过要他评价的话,他会说这是活该。 ……他也没有评价的资格吧。 男人笑出了声。 “他很完整,之后的工序还要靠你亲自完成。你是楚幸良的朋友,人我会帮你好好保管,机器照旧借你,但我就不适合做这种手工活了。” “谢谢。” “……”见他太过果断的转身离去,男人忍不住叫住他:“你不问吗?” “问什么?”纪祥一脸疑惑地回头。 “……”问为什么许明志在他那里,为什么房子会起火,为什么认识许久的朋友一点也不像本人。 纪祥不傻,见他一脸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浅浅扯开一点笑意:“知不知道真的有必要吗。” 能把一具重量可观的成年男子运走必定是起火前准备好的事……但不管是不是眼前这人放的火,是有心还是无意,目的为了什么,甚至害他入狱面临死刑都好……只要结局是和「许明志」一起,纪祥都毫无怨言。 应该说再美好不过。 ****** 又过了小半年,偏离市区的一所封闭式精神病医院,今日迎来了一位访客。这座医院只收留重度精神病患,大多数患者都因为判断可能危害社会安全被收容,从护士到医生全副武装经验丰富,只是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机械式的不近人情。 访客烦躁地抓了抓头,在外面犹豫了好一阵才踏入门关。精神病院平日没什么人来探访,许多病人也不适合接触外人,因此连个接待处都没有,入口昏暗没有半个人影,通往内院的门又有密码锁,来访者在门口走了好几圈才抓住一位戴上口罩的护士:“请问……我能见见纪祥吗?” “你有登记吗?” “……要登记吗?” 护士的眼神转冷:“那你是家属?” “不……不是……” 眼见护士语气越发不善,访客——徐子麟连忙掏出警员证:“只是想看看情况,我不会打扰太久的。” 有官方身份的确不同,护士顿了顿转了方向:“你在这里等等,我问问他的主诊医生。” 见她转入走廊敲开一扇办公室的门,问了几句很快就回来:“医生说没问题,但必须隔着门,纪先生的病房禁止所有人包括护士出入。” “……”有这么严格吗? 等徐子麟被带到地下底层一间房门外时,才真的被吓了一跳。 门是金属门不说,门上也有着光用眼就不容易强行打开的巨大门锁,只有门下一个不足一人宽的活板门以供投放食物必须品和里面递出换洗衣物等。 这种待遇,恐怕连监狱里的犯人都比他好一些,也只能和动物园里的猛兽持平了。 护士敲了敲门板上的铁板:“纪祥,有位名叫徐子麟的先生来看你。” 徐子麟一惊,正后悔自己没早点提醒护士不要说自己的名字,还在想纪祥肯定不会应门吧,里面却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这就来。” 病院的单人重症病房里家俱稀少,除去洗浴用品也只有必须的病和桌椅一套,位于地下层也意味着房内没有窗,幸好有抽湿机长年运作还算干燥冰冷,但纪祥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却觉得比之自己家里好上百倍。 他温柔地吻了吻床上那人的唇,停下原本要替他翻身擦拭的动作,扯起被子替他盖好:“等等我,一会就回来陪你。” 铁板打开,徐子麟才发现中间还隔着一层起码两指厚的玻璃。纪祥那双乌黑阴沉的眼睛出现在玻璃后,纵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他了一跳……这双眼中的疯狂意味又比半年前更增许多。 “来看我?”竟然是纪祥先开口,徐子麟都不知道应该答「是」还是「不是」好。他原意的确是想看看所谓的精神病是真是假,会不会又是借病脱罪关两天就放出来的把戏,但真来到这里却发现医院方面……好像是准备把他一直关起来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隔着一扇称不上窗的洞口,这位怨恨缠绕算起来前后共近十年的仇敌对他笑了,笑容谈不上阳光,但也没有了拘留时的讽刺敌意,徐子麟却仍然不觉得那笑容好看,总觉得其中夹杂了太多的沉重痴狂。 “我不会再出去了,他在我身边,我们会很好地……是的……我们会一直好好的……”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耳语,渐渐神情恍惚,眼睛似乎也没在看徐子麟。 护士警觉心强,拉着徐子麟后退了一步:“小心,病人经常出现幻觉,曾经有从窗口袭击人的前科。” “……”所以才装上玻璃的吗? 自言自语了一会,纪祥好像又清醒了点,重新对上徐子麟的眼睛:“反正我不会再出去为害社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徐子麟想问他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对那些不管证实还是怀疑是他杀的受害者,还有许家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的母子。 事到如今近一年下来,许母从不信到相信,还找人查过可能和许明志私奔的女人,对方身份是知道了,却发现那个人也一起失踪了,丢下年幼的孩子在福利院。 虽然双方亲友都没人愿意相信这两人能做出如此冷酷没有人性的事,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认识的那个人都有可能这样做的潜在性格。 许父最近从医院醒来,许母才收起哭得苍老的脸容,花了一整天整理妆容打起精神。她还有一个小孩要养大,大儿子的事她还没敢告诉先生怕把人惊回佛祖那去,最终也只能催眠私奔就私奔吧,就当他私奔也比失踪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倒宁可相信儿子是在异地他乡好好活着。 至于徐子麟对纪祥的怀疑……她也不是不信,但是……这事也是不信比相信好的。 对于一个已经囚在精神病院曾经以亲儿子都比不上的态度待她的孩子,即使在心中始终和亲生的有所区别,她也不愿意再追究下去。谈报复什么是年轻人才有的精力,她现在唯一的力气就是把小儿子拉扯大,有朝一日把丈夫接回家,安度晚年。 徐子麟听过她的想法后没法认同,但可以理解。正因如此他才来到这里,却发觉自己面对纪祥的眼睛长久说不出话来。 “……许明志真的私奔了吗?” 纪祥的笑容变得诡异,他眼角弯了弯:“谁知道呢?” 铁窗擦的一声关上了,护士经验十足地断言他不会再搭理人了,带着徐子麟原路出来送出病院。 院外阳光明媚,林荫小道,徐子麟却只觉寒意渗骨,树影阴森。他郁闷地走了好一段距离,莫名地因为某种感觉回头一望,似乎看见其中一扇窗后有个人影。 大约是某位医生,远看穿着白袍戴着口罩,却给人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像谁呢? 徐子麟回想片刻才想到那人给人的感觉有点像纪翔那位林姓房东,就是远远看着都会觉得舒心清爽的气场。 要不要回去问清楚? ……不过他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呢,真是太疑神疑鬼了。 嗤笑一声,徐子麟抬脚往前走,离开了密林中偏僻的精神病院,没有再回头。 第11章:夜袭PLAY 梁丹合上书本,揉了揉太阳穴……大量的资料让他有点吃不消。 然后他失望地看见水杯早已空了,便动身准备到楼下接杯水——睡前放一杯水在床头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之一。 楼梯下到一半,他诧异地发觉楼下的灯光全部熄灭,楼梯的尽头漆黑一片……记得他在上来前是开着客厅夜灯的,这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住,屋内电力统一供应,既然不是停电……那么…… 男人脸上的表情很快从惊讶变成面无表情,眼镜下滑过一抹了然,在几秒后他选择把杯子放到阶梯上,空着手走入黑暗里。 这间屋子是他亲手布置的,楼下的空间、物品摆设他一清二楚。现在客厅悬挂的窗帘不知被谁拉上了,只剩下昏暗的光源照出屋内大型家俱的轮廓,不过从楼梯上层透入的光线够不到客厅,只要再往下踏几步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意味着夜里要下楼会变得很碍事,所以设计上梁丹特意把客厅的灯具开关一个设在玄关,另一个就设在阶梯尽头的墙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按到。 黑沉沉的客厅似乎谁都没有,没有呼吸也没有动静,但更改过的布置明显表示了「这里有人」。 梁丹挑起眉,缓缓地把手伸到开关上。 未等他按下,一只冰冷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随即用更大的力道把他拉入一个渗着凉意的怀抱中。 他被扯着头发向后昂起头,熟悉又陌生的嘴唇侵占了他的嘴,他能闻见比对方身体更早熟悉的属于对方的体味,也能尝到对方口里的味道……一种专属某个人的标志。 “唔……” 对方松开了扯住他头发的手,趁梁丹不防,迅速地除下了他的眼镜。 这下好了,近视几乎上千度的梁丹同志彻底成了个睁眼瞎,但即便如此闯入者也没有开灯,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近乎啜咬地欺负他的嘴,然后沿着脸颊脖子一路攻池掠地,期间阻止了一次梁丹的反抗,加重了力道以示回报,直到把他上身的睡衣每一个扣子都扯掉,利用那可怜巴巴的长袖条纹睡衣束缚住梁丹两只手才放开了他的身体。 听见钮扣绵线绷裂的声音,梁丹有些懊恼地骂道:“你也太好意思了,知道把这些玩意儿缝回去要花多少时间吗?” 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梁丹努力睁了睁眼睛,终于适应黑暗的眼睛勉强能看见一个人形坐到沙发上……没错,那混蛋把他这副样子丢在客厅地上,自己却坐到沙发上气定神闲地「不作为」了。 又骂了声,梁丹好不容易找回平衡感站起来朝那人形走去,暗叹这事如果说给友人们听不知道要被笑死还是视他为疯子……和一个闯入者、入侵私人住宅的家伙玩性游戏……就连他们之间最大胆的恐怕也不敢做,因为这已经无关道德与否,而是犯罪行为了。 这样的畸形关系,当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第一晚察觉到那人的存在是在一个平常的夜里,那时候他还和家里人一起住,只是比起作息规律的家人梁丹睡的不沉,因为各种原因醒来的次数也多。 那晚他一如往常地半夜醒来,迷迷糊糊地上了个洗手间,怕刺眼也怕吵着家里人于是也没有开灯,等回到床上时突然想起第二天有个会议不知道几点要开,原本明天早上再看也是一样的事情却因为想了起来就没法置之不理,他挣扎了会,烦躁地准备开灯翻翻看秘书给他印的时间表。 结果手还没放到开关上先按在了一个硬实的、微微起伏的障碍物上,梁丹才迟钝地骇然发觉不知何时他的房间门边站了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握住他想要缩回的手,趁着梁丹吓得未反应过来前放入口中,一根一根含着、舔过、啃咬,那力度微紧,仿佛宣明了一种威胁。 手指在人嘴里,对方的行为也超出了理性的认知范围,梁丹不敢冲动,生怕对方一发疯把他手指咬一根下来。 他颤着声音,还算镇定地问:“你……你要什么?钱抽屉里就有,寻仇的话……不如把要求告诉我,看看有没有商议的余地?” 对方没有作声。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刷新着可能的仇家名单,没发觉自己有什么足以让别人拿这种程度的行为当寻仇的理由。 可是这人又没有动手去拿现金,他只是一遍一遍用牙齿感觉着梁丹的手指、手臂,情色地舔着咬着,直弄得梁丹隐隐的恶心感都褪了下去,甚至下身微微兴奋起来才住了嘴。 心脏跳的极快,梁丹看着他,他也似乎在看梁丹……当然其实当时的光线里能看见人影就不错了,所谓对视不过也是一种猜测下的说法罢了。 那个黑暗中的人影缓缓放开手,梁丹立即退到床边,察觉不妥,又退到了窗台边。看着拉上的窗帘他灵光一闪,迅速地扯开,回头一看门边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 他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那个可能存在的人,折腾得隔壁房间的小妹都被吵醒才终于确定对方已经手脚敏捷地逃出屋外去了,可耻他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听见,白找了大半夜。 下一步就是报警,梁丹拿起电话刚要按下去,又僵住。 这事要怎么说?入屋盗窃?可是对方什么都没拿,他对梁丹做的那些事也不好说……对没错他手上还留着牙印和唾液,采证也许很简单,但要梁丹把细节说出去却是撕了他的嘴都做不到。 如果让熟悉梁丹的猪朋狗友们来评价,恐怕十之八九都要说梁丹是个自相矛盾、人模狗样、闷骚到不行的家伙,对着外人一表正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当作金龟婿,对知道他底细的人却放荡得不行,了解他的越多,走得越近,他就越肆无忌惮。不熟时还会披着皮遮丑生怕露了马脚,熟起来就生冷不忌,外表冠冕堂皇内里百无禁忌。所谓远看美好近看是草的「海市蜃楼」型说的大概就是他,这些年也不知道碎了多少人对他的幻想。 当然还有两个更常用的词可以形容——虚伪。 爱不成则生恨,不过梁丹还真不是故意的,他纯粹天性如此。有人因此觉得被骗了愤而断交甚至报复,同样理由在背后戳他背脊的人也不少,可惜不了解他的人又都很难相信这些谣言……梁丹总有办法靠着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把人哄得一楞一楞的,最终结果是不了解他的人继续被骗,了解他的人到底还是剩下一些愿意留在他身边,从此接受梁丹的「荼毒」,不过也只限酒肉朋友……毕竟没人希望跟一个总是装模作样的人深交是吧? 左思右想,梁丹叹了一声,无奈地放下电话。 这事他对警察说不出来,对朋友没关系,但那些人肯定要逼他报警处理,说出来徒惹麻烦……而且他要怎么说自己被一个男人舔手就舔硬了啊? 挠了挠头,梁丹若无其事地看过会议时间表,竟然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睡了。 本来以为经历了这种事情会作个恶梦什么,第二天醒来连梁丹自己都惊讶一夜无梦的精神爽利。 难道自己真是这么缺心眼的人?还是有变态潜质? 这个问题梁丹自己也得不出答案,但反正没有后遗症,他所能做的事也只是换个锁、继续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直到几日后,他又再次察觉那个人的存在。 这次他能看见的同样只是一个人影,待他一转头要抄家伙,便发现那只「鬼」又消失了。 隔了几日又是如此。 连续两个星期换了三次锁,梁丹终于停下这个虐待钱包的无意义行为,房子新买的,没法跟家人解释又不可能搬家,便被逼无奈默许了陌生来客的作为。 后来他才发觉,其实几乎每晚他都能从黑暗中感到对方的气息,大部份时候是在家里,有时是在外面黑暗的街道上,有时在昏暗的酒吧或电影院里。这个跟踪狂出现在他身边的次数恐怕要比他原本以为的更多……只是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没能找出对方,他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却无法分辨出是谁,这技术高超的变态便按兵不动,只有他太过接近或采取行动时对方才会阻止或避开他。 忍耐了整整两个月对方「如空气般的存在」后,梁丹无力地发觉自己的确……习惯了。 习惯突然熄灭的灯、习惯突然出现在床头或角落的人影、习惯时而自动拉起的窗帘和关上的门窗……还有偶然发生的一些肢体接触,在家里人熟睡的夜里,他就在黑暗中习惯那人的气味、那人的轮廓、那人的存在。 有时他视若无睹就当自己没发现地路过,对方也不会出手骚扰他,有时他设下陷阱给对方跳,每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让自己被「回报」了个彻底……他的第一次贞操就是这么交出去的。 那次他装作没看到跑到洗手间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对准那人的脸一按,电筒却屁光都没有。 他的惊讶他的尴尬全曝露在对方眼中,然后他第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愉快的笑声颇为低沉好听,如果他能多说几句,说不定光凭声音就能把梁丹勾搭到手。 笑声短促,那人轻飘飘地取过几欲逃走的梁丹手上的手电筒,拉进房间,下一秒便粗暴地把他按倒在床上,麻利地把他办了。 顺便提一句,那天的道具PLAY是两颗AAA型号的电池和比电池大得多的「某物」,外加几乎被咬遍下半身的待遇。梁丹力气没人大,死命地咬着枕头体会着自己都不能想象的激情快感,几乎是刚被允许发泄出来就沉睡过去。 第12章:羞耻PLAY 第二天早上,除了后面留下酥麻难受的异物感和下半身的青紫牙印,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没能在屋里找到任何一丝男人留下的痕迹……直到如今两个月了,他连对方名字都没套出来。 弱暴了,梁丹你就是个蠢到死的笨蛋男人……不对,你根本不配称为男人,打不过人家不说,连一次马脚都没逮住,设陷阱倒把自己赔了下去……蠢死了。 对着镜子骂了几句,梁丹发觉没什么效果,对一向没脸没皮的他来说不管怎样骂都显得不痛不痒。 郁闷了一会,他扭着腰吃早饭、上班、照常工作……然后半晚被似乎是吃髓知味的「不明人士」返回现场再次神速按倒又办了一回。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那变态对梁家熟门熟路不知道未被发现时都来了多少回了,到了今天梁丹也不可能报警了不然他还真解释不清楚「强X变和X」是怎么回事。于是黑暗里的性游戏便逐渐成为梁丹的日常……日常到有一次差点被难得晚上作恶梦起来的小妹逮到。 那时候妹妹敲他房门,稚嫩的声音在外面说:“哥……我作恶梦了睡不着……你陪我一会嘛……” 他能怎么说?说「你哥现在正在陪一只变态呢」还是「哥屁股被一根大XX插着下不来啊」呢? 身后那「变态」倒是很知趣地,就着背后插入的姿势一边狠命把他往死里干一边推他下床,梁丹不愿意靠近门口让小妹听到「啪啪啪」抓着床边死活不肯下去,身后那人倒是来劲了冲撞的更用力,他被撞的暗骂一声,不情不愿地磨蹭下去假装刚睡醒似地气若游丝状道:“……哥哥明天要开会呢,睡不着……找妈妈去。” “可是……哥……” 亲爱的小妹就在门外可怜兮兮地叫着,梁丹被身后那家伙蹭得离门越来越近,无法只能死命抵住门边墙上,只觉得自己像被戳了一个孔的饮料盖子,任那根粗大的吸管在后面进进出出,快感强烈到脚几乎不像自己的了。 “乖,没事的,下楼自己拿杯饮料喝了睡觉去,梦里……唔……梦里的事不是真的,再睡一觉就好了。” “哥……” “睡……睡不着就找爸妈去!” 也许是声音克制不住地冲了一点,小妹似乎被吓到了,喔了一声终于回了自己房间。 梁丹因为刚才努力维持的平静语调冒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因为怕被小妹撞破,他只是毫不怀疑万一爸妈真被小妹吵起来撞进房间,背后这家伙也有办法第一时间抽身逃走,就留他一个光着屁股后门全是白沫地瘫在床上……到时候被误会是变态的倒一定是自己了。 可能梁家人多少的都有点没心没肺,第二天早上小妹已经完全把这事忘了,梁丹却从此长了个心眼,花了好大功夫用养老和小妹上学地点当借口在城里另一个区又买了套房让父母和小妹搬了过去,自己以「上班比较近」为理由留在这边,从此过着一天黑就随时被推倒的放荡生活。 遗憾的是至今他不知道对方姓名,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得特别丑不敢露面,但仅仅听过的几次声音都足够把梁丹杀死了……何况他摸过对方的脸脑补着没残没缺长的应该不算差,身材又好皮肤细腻,床上功夫又高超过头……几次性事后没病没事,他朝对方叫嚣了几声不许带回来任何性病便也就这么认命了。 而且是认命的相当愉快,愉快到连把自己从大学开始投资期货加炒股嬴来的钱全用来买房也不觉可惜……反正买房也是投资的一种,本来他如果结婚了也是要另买一套当婚房的。虽然……新娘暂时还没影,而且每每想到床上的幸福度,梁丹就会怀疑女人能不能让他达到同样程度的满足。 ……不过现在这种关系能维持多久?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偶然梁丹也会因为不小心检到漏光了的节操如此自问,但很快这个节操长期负债的男人又会没出息地沉溺在对方带来的刺激快感中,一次又一次,就像那个「猴子一旦学会撸管就会撸到死」的笑话一样沉沦下去。 挣了挣被绑在背后衣服里的手,梁丹咬着牙发现那人绑的还挺牢的,顿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你想怎样啊?”他站在那个人影面前咬牙切齿地问,作为回答对方拍了拍大腿,梁丹窒了窒,慢慢坐到他腿上。 像小孩子一样的坐法意外地带给梁丹几分异样羞耻感,他确实不记得上次是几时这样坐到别人腿上了……就算在孩童时代,因为那时候父母长年在外工作,他也没什么机会被抱坐在腿上,他对被人抱着的坐法格外不习惯,也因此感觉更敏感。 “压不死你……”他轻声嘀咕了句用以掩饰自己的窘迫,自己却也对此没多少把握。要知道两人「斗法」以来梁丹还没羸过一次,如果变态也有级别,这名跟踪者绝对是神级的……房间全贴满梁丹偷拍照电脑里全是梁丹生活行程近况交友关系外加历史资料的那种。 人影慢条斯理地,像打开一只放在腿上的公事包一样,从梁丹的睡裤里掏出那团正因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快感自行苏醒的器物,轻轻的触摸,又扯了扯,握住迅速变大发硬的冠部像玩弄不倒翁一样推来推去。 他的另一只手正按在梁丹胸前没有多少动静,只是偶然地,似乎无意地扫过胸前那一点,让细小得通常不会成为重点的部位产生一些感觉。 干燥微温的手绕到梁丹背后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没用多大力度,只推得梁丹往前晃了晃疑道:“你想干嘛?” 作为回答,那只手再次推了推,男人凑上来像大型犬一样用整条舌头舔了他乳头一下,又靠回沙发背上只用手推了推。 与一个看不到脸又沉默寡言的人做了那么多次梁丹也培养出一些默契,顿时知道了对方想做什么,笑骂道:“有病啊?这么简单一件事你不会用说的?花那么大功夫示意我你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又不是哑巴至于么你。” 男人漏出近乎气音的笑声,只是往前推了推。梁丹径直不动巍然道:“你说出来我才听。” 刚说完他就觉的「弟弟」上揉着的手紧了紧,似乎在暗示他把柄在手,要听话。 梁丹本来就没多坚持,一被威胁顿时便耸了,把胸口往前一挺像喂奶一样凑到男人嘴边:“大爷,好好吃。”心里暗骂着吃吃吃……吃死你。 虽然不像女人一样丰满地突出来,梁丹游泳游出来的胸肌还是有点肉的,男人一张嘴顿时便堵的满满,那条柔软偏偏又带着硬度的舌头刷过小点,像逗猫棒一样来回挑逗弹拨打圈,牙关一紧,那颗开始发硬的果实被咬在两齿之间,男人的乳头本来就小,他也不敢用力,力度不松不紧地边舔边咬,很快食髓知味的梁丹便哼哼了起来。 “够……够了……”梁丹脸孔发热,等有了感觉他才后知后觉这个主动喂上去的姿势好像是有点羞耻PLAY了,一旦意识到便无法不去想,只觉乳头被玩得又湿又热又麻,当下就想把胸口收回来,可是随即胸口那张嘴加大了力度,被突然拉扯的微痛吓得他立马止住动作重新凑了上去。 “……”玩脱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的…… 这个下半身思考的男人竟然到今天还没明白他早在第一天默许男人入室猥亵的变态行径时就已经玩脱了,还在努力思考着怎么哄对方改变主意。 突然他哼了一声,随着股间凉冰冰的湿滑触感而来是忽然探入的手指,手指的尺寸并不算粗但男人的手指总要比女人粗了不少,眼下这位虽然手指瘦长但指节微突,探入穴口时总让梁丹有种吞了根三节棍的感觉。 这当然是夸张了。 第二根手指闯入,两根手指肆意玩弄着私密入口,时而扩充时而抽插,在黑暗中弄出一片润滑剂湿漉漉的声音,男人似乎是怎么响怎么来,因此后面的水声倒是比梁丹的喘息响亮好几倍。 他突然想到,如果现在灯光大开的话,自己这副骑在男人腿上前后都被把玩着、胸膛一片舔咬水渍的模样,一定足够银荡吧?……似乎自从父母跟小妹搬走后他就越发放纵了,这样……好像不太好吧…… 难得冒出头的羞耻心随后就在越来越骚痒不能忍耐的渴望中像正午阳光下的雪片一般晒化了,他越来越觉燥热,就算是眼下上衣大开下半身裤子被脱光的模样也减不去多少热度,像只发情期的公狗一般不由自主地往胯下已经硬成一根棍的柱物上蹭。 “亲爱的……”他轻轻呻吟着,男人在他肋侧舔咬得他一阵阵颤抖:“快点……” 梁丹的夜贼情人是个不会说话只会以行动表示的家伙,他不会用「想快?你BLABLA我就BLABLA」或者「小妖精这就让你BLABLA」之类的话和他交涉,要不要满足梁丹的需求完全按他自己的步调来——他会让梁丹爽的天翻地覆没错但前提是先满足他自己。换着一个自尊心比较高的男人都不会在非爱情关系下随他乱来,但梁丹这个面子已经糊墙上了的货偏偏无所谓,反正之后有爽到就行。 这一点,恐怕男人也是明白的。 心里沉浮着自己也不清楚的思绪,男人忽然把梁丹一推,梁丹便茫然地跪在了他两腿之间,一根热呼呼的硬物凑了到嘴边紧贴着脸颊,梁丹挣不过那只按着他肩膀和后脑的手,半推半就地让「热狗」塞满了嘴。 刚开始梁丹也不愿意的,他毕竟前二十几年都是跟女人过的,含男人那根东西这课命题从没在他脑里出现过也没考虑过,第一次嘴唇被热呼呼带着腥味的玩意顶开还被流出的粘液糊了一嘴,他几乎是震惊着就范的……一个不知道长相也不知道那根东西长的好不好看的男人,他也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玩意脏不脏、到底有没有洗干净这类问题,但随着第一步被强迫着完成,梁丹就贯彻着「既然生活是一场强X那就躺平享受吧」的宗旨「享受」了下去。 男人的事物很粗大长,梁丹牙关都被撑的发酸,舌头在缝隙间努力移动着,难免便吞下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腥膻的男性气息从口腔灌进喉咙体腔,他在生理性和心理的双重刺激下迷茫地渗出了眼泪,但很快一只手指抹去了那些液体,贴着他嘴唇和肉柱的连接处打转,让梁丹的「菜单」中加入了些微咸。 后脑的按压放松了些,梁丹试着吐出一点,眼睛反射性地往上瞄,但那里只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看不见男人是什么脸色,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全吐出来,反而又吞回去,迟缓地做起了生涩的活塞运动,只记的努力不要让牙齿碰到那玩意,不然他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有点惨。 说实话这人也许还挺爱干净的,起码梁丹重来没在冠沟或气味上挑出任何脏臭的味道来,他身上有股清爽的肥皂香,似乎是某种草木或者植物的气味,梁丹说不清楚但起码他并不是那么抗拒学口活……他足够好奇,也有足够的学习心。 男人时而泄出的轻喘让他很有冲劲地来回了好一会,直到他觉得嘴唇好像肿了点,皮薄的地方都磨的发麻热痛,牙关也酸的不行,才吐出湿漉漉的硬物,用舌尖去勾它的硕大的冠部。 “你不吻我吗?……”微带鼻音湿意的撒娇下一秒梁丹就被两只手架了起来,富有男性气息的柔软嘴唇再次袭上了他的嘴,舌头肆意地闯入与他的交缠,从来没有接吻对象会对他如此粗暴硬来的梁丹很快败在这个带着啃咬性质的啜吻下,他的嘴唇被咬的又麻又痛,偏偏却给心中那把烈火又加了把柴,梁丹整个上身靠在男人身上,如果不是两只手被绑住现在早就无尾熊一样抱上去了。 “啊……” 男人似乎觉得够了,一个用力把梁丹翻过来压在沙发上,让两人换了个位置,从背后顶进了梁丹体内。 近来已经相当习惯被侵入的私密部位表现得就像主人一样无节操地配合,最粗的冠部「噗」的一声便被整个吞入,虽然梁丹一直在尖叫「慢点慢点!」但负责实际操作的男人觉得很顺畅,便根本没有理会他地一插到底。 梁丹被顶得整个人贴在沙发上,大脑一片发茫,差点以为自己是一只被串在铁签上的烤小鸟……不对,后面那玩意怎么也该用「铁棒」来形容才对…… 突然被打开的肠道紧密包裹着闯入的凶器,把那玩意的大小形状都勾勒得相当清楚,随着男人后退一股肉质的吸啜摩擦感传来,男人在退出的部份挤上更多的润滑剂,然后又是粗暴地一插到底。 润滑剂挑得很专业,几下之间已经被蹭满了体内体外都被拉出丝来了,梁丹耳边全是「啪啪啪」的声效,他的腰间盆骨处被两只手卡住根本没法反抗,颠簸在凶猛的快感骇浪间差点连魂都要吐出来了。 家里的沙发是布质的很适合抓挠,梁丹也没给自己的沙发客气,两手塞在坐垫缝里全当发泄,自己那一根也在推撞中一晃一晃地往布上蹭,几乎只在一两分钟内就满脑子充满了「要死了要死了!」的感叹。 可惜男人的腰力是相当足的,快起来马达一样顶着,休息时会细致地研磨梁丹敏感的部份,然后又是一轮快攻,这样一套下来往往可以做上半个多一小时做的梁丹几乎要半昏迷才罢休。 就像现在,他听见叫声中带了哭腔往梁丹脸上一摸就是满手湿意,男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想这人又哭了,下半身却无怜悯之心地加快了速度。 他喜欢这个人哭泣、喜欢做到他毫无廉耻地哭求、喜欢他小小的心机与狡黠……这个人其实和小动物意外的像——简单、没有伤害性又有趣,让人玩着玩着舍不得离手。 自从某天开始,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梁丹一个人了,男人不是不明白为什么,但也有些费解……这是生怕被撞破为了自保而退缩的行为吗?还是一种无声的邀请?更令人疑惑的是梁丹从来没有对他解释过半句,仿佛「另外买一间房子把家人赶走」这种大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没有埋怨没有讨好,梁丹是他生命中少有的、遇见过的人之中最有意思的。 他会好好报答他的。 男人加快了冲刺,身下的肉体松软无助,梁丹已经叫得声音微哑了,真的像小动物一样只能趴在那里发出不知是痛是乐的呜咽……可惜没法看见他的表情,真是一大憾事。 他持续了几十下的猛烈冲撞,把释放出来的浊液打进梁丹的深处。 第13章:纯情PLAY 梁丹一觉睡到天亮,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爬下床换上衣服冲到公司去……如同以前的每一次,只要梁丹被做狠傻掉了,男人都会在黑暗中帮他清洗干净,再送回床上裹好,如果天气太热甚至连空调温度都会帮他调的恰恰好,床头上放着梁丹留在楼梯上的水杯(满的)和眼镜(擦过的)……简直贴心到没话说,所以梁丹也挺乐意被做到断电。 他想起睡前昏昏沉沉无力动弹的自己被光裸地塞进被单中,男人在唇下留下的吻,不由得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是不是该在房间弄一个定时器用来开灯呢?这样两人也不用躲躲掩掩了,反正到现在梁丹也没法真抓住这位贴心的采花贼扭送警局,不如光明正大地把事说清楚,好歹以后能看着脸做…… 地铁里他沉思了几分钟,摇摇头觉得还是算了。 万一对方灯一亮就跑了,自己可没本事抓住他,岂不是白白少了一个……唔……睡前热身的? 算了,就这样也不错吧,不用考虑感情考虑双方家庭朋友关系等等拉拉杂杂一大堆现实中的琐事也许比较好,梁丹喜欢玩,但可不喜欢麻烦,所以什么都看不清楚也许比较好吧。 眼看快要到站,突然一阵颠簸,上班时段地铁车箱中塞得满满的人群恰好朝梁丹的方向倒过来,慌乱中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梁丹已经觉得自己快要贴在车门上被挤死了。 不过还没等他真的被挤死,身后的冲击力又突然消失了。他扭头一看,一名乍看上去比他还斯文瘦弱几分的男子替他挡住了身后人群,两手撑在他背后车门上隔出了一小片可以让他呼吸的空间。 见他转过头,略显狼狈的男子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刚才撞着你了,没事吧?” 梁丹心想哪止你撞我了,明明是后面一堆人都撞上来了才对。不过面对生人他自动又摆出了人模狗样的那套彬彬有礼地客气了起来:“哪里,意外而已,我一点事都没有。” 对方点点头,附送了一个清风送爽柔和的要死的笑容:“那就好。” 梁丹鲜少收到来自男人如此温情的笑容,更多的是女人暧昧的笑和狗友们的嘲笑,顿时就有点脸发热。 四周人群已经开始吵起来了,有人惊慌地尖叫、有人指责被推撞痛了、有人议论纷纷认为不是地震就是停电了、还有人第一时间掏出电话给公司请假说明事故……总之一时间平日满是沉默板脸的车箱顿时便热闹了起来。 那位帮了梁丹一把的男子毕竟是一人之力,没能撑多久就被骚乱的人群挤得越贴越近,几乎与梁丹脸对上脸。注视着梁丹微不自在又躲闪不开的表情他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嘴里说着没关系,但男性燎热的呼吸轻拂在脖子上还是很让人尴尬,他又不能把脸转正,只好一直偏着头眼瞧他处装作若无其事。 车长的处理很迅速,很快广播就响起来,说是前面发生事故,要稍等十分钟才能到达站台。说到事故难免便联想起「那个」,当下就有多嘴的说:“不会是有人跳轨了吧?” “诶?” “不要啊!!!” “……真是误事。” 一说到跳轨,便会联想到他们现在乘搭的列车底下说不定有一具鲜血横流的尸体,有不淡定的恶心的想吐,也有人开始抱怨,几个看起来像初中生的女孩发出了细小的尖叫……梁丹被吵的受不了,狠不得能把耳朵捂起来,转眼一看面前这位被挤的贴着自己的男人脸上仍旧清爽的微笑便觉得格外赏心悦目,但也有些好奇:“你不怕吗?” 他倒是想直白地问「你在笑个什么」但又不好问出来。男人不知道是了解了他问话的用意还是没听出来,只是疑惑地问:“怕?怕什么?” “……可能有人自杀了。” “唔?你是指尸体吧?你怕那个?” 被这样一反问,梁丹反而觉得自己被小看了,立时申明:“当然不,只是遇到这种事难免有点霉气吧?一会回到公司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上司刷,你不担心吗?” 他三言两语把问话的本意转到另一个角度,男人也很随和地应答:“还好,我自己就是老板,总不能自己扣自己人工吧。”他似乎觉得有趣笑了出来,梁丹有些惊讶:“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真是前途无量。” “没什么,一家小医院罢了,地方也很偏僻,花不了多少钱。也许……比买一间房子还便宜。” 不知为何梁丹觉得后半句时他的笑容突然有些微妙,不过别人的事,只是被逼聊个天的场合他也不欲多问。 安静了一会,他突然想起还没问名字好像不太礼貌便又开口:“对了还没请教,我叫梁丹,你呢?” 那种稍微有点微妙又饱含深意的笑容再次出现,男人的眼睛弯了弯:“我姓林,单名一个琅字,琳琅满目的琅。很抱歉现在抽不出手给你卡片,一会下车再补上好吗?”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有些压低,梁丹听在耳内觉得有些熟悉,后腰不自禁一阵酥麻,愣了一下才连忙回道:“别这样说,我不也一样吗。” 没能等他多想,列车便再次动起来了。上班时间只要不是车坏了,其他导致堵塞的情况都处理的很迅速,没花多长时间车子便照常到站,林琅和梁丹下了车,照约定交换了卡片,两人便一个出站一个转车告别了。 那张底色纯白配浅蓝楷体的名片躺在梁丹手心,款式素雅,没有现在市面上追求独特设计务求让人印象深刻的风格,简单得只剩下头衔、名字、公司、地址和电话,但因为字体凹印用的颜料和卡片纸质都相当精致,和其他名片放在一起时反而一眼就挑的出来。 ……林琅……青森精神病医院……医生吗?他不是说自己是老板?为什么不是院长?……不过看外表真看不出来,他看着更像教会里的心灵导师或者幼儿园教师那一类的。 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传来,梁丹把卡片贴近鼻子一闻,发觉这卡片还带香味的,那香不是香水或香料类的那种,倒像是和花草放一起时间久了薰上去的,清新之馀带点植物特有的苦…… 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让梁丹皱起眉头。 手机铃响了,梁丹刚接起,那边便是急喊:“你是怎么回事?还没回到公司?!……”他才想起刚才没拨回公司请假连忙解释一番,等解释完毕朝公司赶去时早就把名片的事抛在脑后了。 对他迟到的事,梁丹的上司不是很高兴,但在核实了列车事故后发出的公告后,他也不能说什么,闷闷不乐地走开去了。 老板一走,同事迅速地靠了过来,挤眉弄眼看他:“兄弟我还以为你是玩女人玩的起不了床呢!” ……承你贵言,他是被男人玩的差点起不了床才对。 梁丹只能呵呵几声,冷笑地从金丝眼镜后面瞪他:“我是那么堕落的人吗许明志?” 被取了一个很正能量但个性并不是很好的家伙露出个粉饰太平的笑……说实话梁丹不想和他靠太近,虽然他阅历不深,但他能感觉出来这个人身上一些「缺陷」。那是一种恶意,可能他也不是故意的,但直觉告诉他和他走太近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被拖累,何况还有这个「人」在。 “许明志,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放在茶水间的冰箱里,你要吃自己去拿。” 长得相当有明星脸的瘦削男子走来,他叫纪祥,是和许明志同期进来的一批,据说两人以前是同学也是好朋友,进公司后职位相近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一个难以被人打破的小圈子。 很多人觉得纪祥脸长的好不如去做明星,或者模特儿应该也很有市场,但每次有人这么说他都只是淡淡带过,留下一堆的不解。 不过梁丹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他抱着马克杯,两只眼睛从热气后方无辜地目送许明志奔去茶水间的背影和纪祥的脸,那张精致得不像活物的脸孔正看着许明志离去的方向,然后他转过头,看了梁丹一眼。 冰冷刺骨。 梁丹加重了眼中无辜的意味,对方缓了缓,嘴角上扬成一个很假的笑容,点了点头离开了。 梁丹看着他走远若有所思……他觉得纪祥是喜欢许明志的,他对许明志很好,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他比许明志的亲妈还亲妈,但有时候他看着许明志的背影也会露出那种阴霾的眼神,那不像是在看自己喜欢的人,倒像是下一秒就要咬上猎物喉颈似的。 他……的话,又会怎样看自己呢?黑暗之中的他会是怎样的眼神?热情?不屑?高傲?冷淡?…… 难免想着想着就想起自己的事。 梁丹喝完咖啡,一边核对数据一边继续思维发散……他从来没跟男性谈过恋爱,以前也有人表示对他的屁股有兴趣,可是他没有,当场便拒绝了顺便推荐了一家男女均有坐台的夜总会给那个人,对方也表示不勉强,说到底只是肖想着他的身体想以恋爱为名义搞个炮友玩玩罢了。 他十分理解,因为他也对炮友关系没兴趣,如果为了做,起码得把对方搞成自己女友才行,大不了没爱后再分手……这也算是他的底限。 ……不过现在这样也算是炮友吧? 不,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每晚他过来也只是做罢了,他们有干过别的吗?就连名字脸孔都不知道……那样连炮友都算不上吧?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像这种关系没法进一步也没法后退,那个男人如果单方面消失,他就真的无招可使了。 梁丹盯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才发现自己想来想起其实就是不想失去他罢了,要问他是否真的想更进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想法。 如果只是对男人的身体有兴趣,为什么他不去找个男朋友呢?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发展了,也不会有这种一方不主动就永远失去联系的可能性。 男朋友嘛……他想了想身边的男性,纪祥和许明志就算了,这两位虽然脸不错但他真心惹不起……公司其他同事也没哪个他喜欢的……女生倒是有跟他示好过,不过为免声誉受损他不太敢跟同事来往,对方也不是他的菜,便到现在也没下过手。至于一起玩闹的朋友……他还真怕染上花柳梅毒。 ……说来早上那位林先生……梁丹回想起男人撑在他两边的手和贴近的脸……当时没有留意,现在想想其实林琅长得相当不错的,笑起来也让人很有好感,不过像这种好好先生老师型的人交往起来会很有压力吧。 梁丹不介意装,但男女朋友关系面前要他二十四小时的装他也会觉得很痛苦。 ……还是算了。 明明还没行动已经先行放弃的人按了按残留着异样感觉的尾椎,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就算在一起也没法去约会,那位不明人物一定能跟踪的到而且会找他算帐……或者更可怕的……会在他对象面前侮辱他……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足够让梁丹明白他不是一位脾气很好的人了,相反还颇为强硬。 而且……他也不想惹他厌,即使对方可能根本不在乎。 梁丹的心有些躁动,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他明白一件事——这段带有犯罪色彩强迫性质的关系,不由他开始,也由不得他终结。 第14章:双面PLAY 梁丹工作的地方位于市中心地带,附近开了很多家餐馆、咖啡厅饮料店之类,其中也有一些酒吧。 这些酒吧中有一家名字叫Narcissus的虽然不是人最多的但格调最为安静浪漫,因此在上班族中很受好评,梁丹认识几个同事都喜欢把女孩子往那里带,他自己以前也带过几回,但如果不是为了把妹,他更喜欢去热闹一些的地方和损友们胡闹而不是装模作样地喝马丁尼听莫札特。 自从没有女性对象后他就再没去过Narcissus,但今天下班后却莫名地,停在了Narcissus的门口。 Narcissus翻译过来是水仙,也就是众所周知神话中顾影自怜的「自恋症」美少年那西斯。切合店名,酒吧的门面招牌上除了艺术字体的花体英文以外有着两朵扭曲的水仙花样图案,两朵花对影相望,就像传说中的那西斯一样。 比起公务员的上下班时间,梁丹下班时也不算早了,但对于酒吧而言却还是太早,而且穿着上班用西装一个人去酒吧算什么,被公司同事撞见说不定会以为他失恋了…… 他看着招牌心里这样想,正准备笑一笑回家,门内刚好有位侍应出来收拾,看见他停在门口也没有奇怪,先是朝他笑了笑,片刻又走上前,用让人颇有好感的声音邀请道:“这位先生,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下?” ……因为侍应太帅的缘故,梁丹喉头颤动犹豫再三还是乖乖跟着进去了。 水仙店的服务出了名的好,侍应见他一个人又似乎有什么内情的样子,十分有眼色地没把他往点了蜡烛的情侣座上领,反而带到三角钢琴的后侧,一处位于吧台和钢琴夹角的地方,那里散落了一些单人沙发,安静昏暗,相互之间又有些距离,很适合来放松心情的客人,就算一个人坐着也不会显眼。 店显然还在收拾当中,侍应先给他了杯水和一些小吃,然后递上酒水餐牌,缓声道:“有什么需要的按铃就好。”和很多新型餐厅一样,每张桌子上都装了服务铃,无论是点菜叫人结帐轻轻按一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来服务,方便客户也节省了人力服务。 梁丹四周打量了一下,出现在店里的侍应们有些正在调整座椅位置,有些在摆放餐牌摆设,还有人正给每一桌的装饰用水杯里插花……一朵新鲜的白水仙,天然香味来源。 比起侍应,更早在工作的是驻店钢琴师。从梁丹坐的位置只能勉强看到一角他的侧脸和两条长腿。隐没在黑色三角钢后的男人穿着便服,正随意地弹着曲子,梁丹听了一会觉得他的工作态度也真是够自由的了,也许因为还没正式开始营业,那些曲子有些反反覆覆地弹,有些弹到一半就连上一段间奏换到另一首。曲风也很随性,上一首才温情脉脉,下一首突然便歌特了,再下一首哀愁心碎,突然又换到没人能听懂的后现代曲风。 侍应们彷佛司空见惯,没人去打扰他也没人跟他搭话,直到店内收拾完毕开始有客人光顾,随性的钢琴师才转回较适合一家浪费酒吧的柔和蓝调,懒洋洋地弹了起来。 等到调酒师也出现在吧台后,梁丹要了些吃的和喝的,窝在沙发里开始犯困。 耳边的音乐声没有断绝,他却已经在细碎的人声中睡了过去。 他睡着了也没人吵他,让他突然惊醒的是一个声音。 「那个人」的声音! 他一睁开眼睛便发现身上多了件男装外套而不是店里的毯子,桌上还多了杯酒,对面沙发上似乎也有谁坐过的痕迹……外套上熟悉的气味更让他确定刚才也许那个人真的来过!!! 抓起外套他也没管自己的包就往外跑,直跑到门口左右看了许久没有嫌疑人物,他才有些失落地回到店里。 那个人会不会还留在店里?他想机率渺茫…… ……其实也不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在这家酒吧门口,也许……也许只是有一点点的,他开始怀念起以前想要甩开那个人时却总拿在黑暗中抓到一些蛛丝马迹的日子,他也许也有点期待,那个人可能会出现在这间酒吧中,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看着他,就像一场有意无意的约会。 他确实来过了,可惜自己没有抓住。 挠了挠头对上门口几位情侣有些讶异的目光,好面子的梁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丢脸了,暗自庆幸竟然没有侍应把他当作吃霸王餐的追上来……咦但是为什么连问一声的都没有呢? 小小的疑问在回到座位的途中看见坐在三角钢琴前的钢琴师时就丢到了脑后,他怔了怔顿在那里……Narcissus的钢琴师竟然是林琅?不过林琅现在的气质和早上遇见时有些不同,也许是专注弹奏的关系他看起来更沉稳严肃,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相反有种生人莫近的气场。 不过也许是所有玩乐器的人都自带一种特殊的氛围吧。 梁丹欣赏着那挺直的腰背和长指的弹动,这时候林琅也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就像盘石泉涌似的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朝他点了点头。 乐曲以一个不算突兀的间奏中断了,林琅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来这里玩吗?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 “公司就在附近,我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里的钢琴师……”以前带女孩子过来都光顾着把妹哪会真的去听音乐还关注钢琴师呢……心里暗自嘀咕梁丹指了指钢琴笑道:“没问题?你不会又告诉我你是这里老板吧?” “呵……还真被你猜中了。”林琅笑着朝侍应拍拍手,立即有人接替了钢琴师的职责。他看着呆住的梁丹笑了笑说:“你的座位在哪?欢迎我去喝一杯吗?” “啊……当……当然。” 两人坐下,梁丹迅速把那杯意义特殊的酒拉到自己面前,好像那是自己之前点的似的。林琅也没问,梁丹正怀疑他有没有看见之前自己追出去的那一幕,对方却径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其实这家店也是请人打理的,我就负责提个意见偶然来弹弹琴罢了。虽说因此省了一笔钢琴师的费用但是一个人总不能支撑一整晚,而且我也有可能突然有些急事什么……所以当初请人时就考虑到这点,优先雇用了一些擅于钢琴演奏的员工,需要的话随时有两三个人都能代替我,事后会补贴一笔临时加班费,放心吧。” 温柔的男人缓缓解释,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朦胧柔和。他似乎看出了梁丹另有心事,也没要求梁丹特别说些什么,挑着些不用深思的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梁丹不由得心想……难怪这里的员工都特别贴心,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带出来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两杯酒后,梁丹因为酒类混搭格外强烈的后续力开始眼前发晕,鸡尾酒容易入口,很多人都会一不小心中招。梁丹平常用这点把到不少妹子,今天却因为心里一股「老子撑死都要把这杯喝下去」的怨念自己跳下了坑。 林琅说话语气缓和,声音听在耳内很舒服,又或者是林琅给他的感觉太舒心,在酒精的作用下梁丹很快丢开了面子问题大口喝起来,灌完那杯「送」的又在林琅的推荐下灌下了第三杯第四杯……然后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我……先走了……呃……” 林琅连忙扶着他:“你没事吧?你这样还怎么回家?我去送你……” “不……不用……”梁丹大着舌头推开他:“我……打个的就好……” “……你这样怎么可以?我这里有几间员工休息室,不如你先去那睡一觉,家里有人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通知……” “没……没有……”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傻笑起来,他想到了「可能」会等他的人,笑容有些黯然:“有……也通知不了。”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突然强势起来的男人如此断言,他招了招手,先前招呼梁丹进来的侍应上前帮忙,两人把人连东西一起打包运到了休息室,那里有张双人床和一个柜子,平时不光员工,有客人不舒服时也会送到这里来,只是这个休息室又似乎比别的多了点什么…… 成年男人的身体十分沉重,进了员工通道就让侍应拎包自己把梁丹像抱孩子一样迎面抱起来的林琅一点也没有力气不支的迹象,他把人放到床上,再回头时刚放好东西的侍应看见的又是老板面无表情的脸。 他也没惊讶,只是拎着那件多出来的外套有些犹豫:“老板,你的外套……” 林琅一指柜子,侍应便听话地把外套叠起放在梁丹的公事包上方迅速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知趣地给关了门。 房间里此时便只剩两人,调得很暗的灯光下梁丹闭着眼睛正在喃喃自语说着胡话。林琅怔怔地看着他,伏下身,似乎就要亲下去。 酒气浓重,而危机感薄弱的猎物还是没有醒。 第15章:咬咬PLAY “……呵……”他笑了笑,声音比之前说话时的音调相比低了许多,低沉之馀有些磁性,声波消失在空气中的颤动会让人不由自主联想起大提琴的音色。可惜……听过他说话的人并不多。 眼前这个人可以算是一个。 应该名为「林琅」的男人一边替酒醉的男人除下眼镜开始解他领带,那条金银相隔的骚包领带被三两下解开,醉猫还是醉猫,浑然不知自己的领带在有心人的故意下绑住了他的手,还被戴上了一个眼罩,形成一个有些可笑的姿势。 “……梁丹……”比酒吧还要再暗的光线下,他贴近男人的身体,先是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好让他呼吸顺畅一些,顿了顿又一路往下解,露出大片还留有吻痕的胸膛。 他为那些吻痕逐一加深颜色,吸啜的过程中梁丹因为熟悉的感觉发出几声呻吟,扭了扭身体发觉没能避开伸手去拨,迟滞的大脑才意识到手被绑住了。 他毕竟没到醉死的地步,当下就吓得清醒了些,昏沉中还想挣扎:“你……你干什么!” ……这里不是林琅的地方吗?他没带人去开房啊…… 运作不灵的大脑还在努力思考,身体却更先投降在胸口传来的快感下,习惯性地往源头挺去,又被按下,熟悉的低沉声音出现在耳边:“不要急。” 因为这个声音,梁丹无力的挣扎像断电一样停了下来。 在惊讶和疑惑之前安心感率先降临,他推出去的手立即转为拖拉,好让身上那具点火中的身体更贴近自己。他一边吻上去一边咬着牙挤出一句:“……坏人……” 本来就心情不错现在被热情主动的猎物撩得心情更好的男人少有地刻意迎合讨好,舔咬柔软的嘴唇,搅动就连唾液都是酒味的口腔,两条舌头就像交配中的蛇类一样不依不饶地相缠……他察觉到梁丹的下身立即就硬出了一个包。 有这么舒服吗? 男人低笑,摆脱梁丹试图追上的唇舌,朝下含住他的喉结,在那块包裹着软骨的皮肤上舔动轻咬,感受着身下这个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像一只慵懒的野兽般不急不忙地享受他的大餐。 “……你是不是来过?那件外套和酒……” 随着梁丹说话喉咙一阵空气通过的颤动让男人觉得很有趣,他再次含入那块突起,没有理会梁丹说话的内容径直玩弄着。 “喂!”梁丹抬腿顶他,下一秒便被按下去了。 “吵。” 只有一个字的声音才让他确定了那个人确实存在……也只有那个怪人总是不愿说话,惜字如金而且脾气糟糕。 确实脾气糟糕,彷佛惩罚他的多话,男人开始转移阵地,隔着西装裤按揉他的敏感部份,把他弄硬得都顶在裤子上了还不拉开裤链,害他闷在里面隐隐生痛。 不过虽然强势脾气又坏,梁丹总会察觉到男人隐约的温柔……一个强势得像君主一样的男人的温柔体贴,说起来是件很矛盾的事,但他有些行为确实……会让他看见那些东西的存在。 就像现在,好像知道他喝的酒多会口干,几口水喂了进来……如果这时候再加一句「喝酒过多会令身体脱水,这杯水给你」就像是林琅会做的事了…… 梁丹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别的男人,不过喝完水后男人把他裤头解开的动作就很快让他叫了出来。 “啊……好爽……” 滑溜溜的唇舌隔着一层内裤移动,大概是布料的味道不好,最后一层遮丑布也很快被脱掉。梁丹的东西被包含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所在,爽得他一时只哼哼,再想到含住他的是谁,他心里激动得简直就要上天了。 ……好想开灯好想开灯……想要看着他的样子,看自己的东西是怎么在他嘴里进出的…… 梁丹喘息着,被绑住的手虚按在来回晃动着的头发上……发丝很松软,滑在指间的感觉很好……但他还是不敢真的按下去。 也幸亏他不敢,因为随后他的那根就被轻轻用牙齿磨了一下以示警告。梁丹痛呼一声,男人便又给他舔了舔,然后温暖的包容物离开了,他的裤子被整条脱下来,两腿被架起直压到贴着自己身体……大约可以想像中自己是什么样子,梁丹按捺着捌开脸,却觉得更是兴奋。 温暖湿滑的舌尖在大腿内侧来回移动,男人很有耐性地用舌尖细细描画着肌肤内侧少见天日的白皙,从大腿到膝弯,再从膝弯到那野草茂盛的三角地带……他闻到潮湿腥热的气味,那对于正在兴头上的性欲动物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 舌头像蛇蜿蜒而过,他咬住那两颗静伏在中间的囊袋,稍稍施加压力、松开、滑动舔弄、又再咬住。他像玩弄一颗水球似的戏弄那两颗随着主人勃起微绷的球,却对像根指示牌高高竖立轻颤的肉柱视而不见——明明没多久前他还在那上面留下不少的湿印子。 已经习惯性事的穴口难以抑制地打开又收缩,他几乎不用太多的努力就探进了一根手指。不久之前还在黑白琴键上优雅地弹奏的手指现在深埋在另一个男人的股间,用着和弹奏钢琴相似的力度、时而轻快时而沉着、稳定和轻柔来回交替探索、深入……随后熟软如沼泽的所在很快就迎来更大更有充实感足以填满空隙的巨物。早就互相熟悉的器官胶着在一起,肉块与肉块间痴缠追逐,无论梁丹怎么叫唤怎么欲拒还迎,穴口被撑得不留一点皱摺的肌肤都保持着毫无节操地张开着的状态,让闯入者随意抽出插入,渐渐地便带出一片黏液,汇聚到狭窄的臀缝直淌到床单上。 “慢……慢点……啊……不行……不行了……”梁丹下意识地用绑住的手去推他,但很快手也被架到了头顶上。火热的男性气息逼近,和双腿快被折断的酸痛一起增加的是后方更深入彻底的快感,还有钻入口中扫荡的舌。 “唔……” 双人床的质量很不错,被摇晃得这么剧烈也只是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梁丹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感到眼皮上湿漉漉的不太舒服贬了贬眼,睫毛扫在布料上有些痒才发觉自己被戴了个眼罩。 醉酒的人都不太讲道理,他当下便闹起来摇着头叫喊:“脱掉!呜……我不要这个东西!” “闭嘴!”男人恶狠狠地低喊了声再次封住了他嘴巴,下身不住地挺动试图让他老实一点。梁丹一时被上下堵的只剩嘴角漏出呻吟,整个人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一般只能随海浪折腾听天尤命。 他全然的柔软姿态似乎满足了身上那头野兽,撞击一下一下地加快加深,重重地传递过来不容反抗的力量,直到他只能张开嘴作垂死状,男人才在他体内爆发开来,顺道也满足了他竖了半天的前方。 彻底魇足的男人半边重量压在他身上,梁丹可以感觉到男人的头就倚在他颈侧,急促的喘息中传来一些熟悉的东西……但还未等他从身心俱麻的状态恢复过来,那人就已经回过神把他抱了起来。 每晚的事后清理梁丹都要经过这一遭,第一次是没力气抗议,也来不及害怕,之后的第二、第三、第……次就是习惯。他知道这个人有抱住他的体力,也有知道他不会失手把他摔地上的安全感,这个时候靠在他肩上反而成了一件享受的事,只是丢脸了些。 水声传来,梁丹听见他打开瓶瓶罐罐往自己身上抹的声音,才奇怪这个地方又不是他家,他倒是很熟悉的样子……而且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怎么进来的?难道他和酒吧也有一定关系? 他逐一回想今晚见过的侍应……会是那个带他进来的人吗?还是……这项工作对于被酒精和性爱轮流折磨了一轮的大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很快他就在暖水的冲刷下昏沉过去,只挨到重新沾回枕头就人事不醒了。 第二天醒来后梁丹正对着床上自己身边似乎有人睡过的痕迹惊疑不定,有人敲了敲门推开:“梁先生,老板说这个时间你也该上班了让我记得叫你起床……” 推门而入的是昨天招呼梁丹进店的侍应,面对梁丹彷佛受到惊吓但强装镇定的神情,褐色头发的清秀男子淡若自如好像没有看见梁丹上身露在被子外面那一大片少儿不宜的红红肿肿,径自从柜里翻出一套新的衬衣西裤:“老板还说你的衣服昨天染了酒气不好穿回公司,他的西装外套你穿起来估计不是很合身,但衬衣和裤子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谢……谢谢……”窥见侍应眼底那一片青黑,想到别人昨晚也是工作一通宵还因为老板有令没法睡好来叫自己起床,梁丹也不能因为他擅自进来把人赶出去。 “那我就放这里了,店里已经备好简单的早餐,希望能合先生的口味。” 真有趣。 早年天天通宵养成夜猫天性的侍应有礼地鞠了个躬,整了整制服上的黑领带,模仿着外国管家的步调关门下楼。 第16章:亲友PLAY 楼下在吃早饭的人还不少。很少有人知道其实酒吧楼上连着的一幢五层宿舍和酒吧一样都在酒吧的老板名下,平日店里的侍应还有一些别的人大多都住在宿舍里……但当然,因为作息关系店里平日是不供应早餐的,这个时间点通常该睡的都睡了,不睡的都在干活,难得做一次早饭完全是因为某位「被迫留宿」的「尊贵客人」的缘故,引得一小群看稀奇的人竟然违背自己的生物钟也要爬起来吃相等于他们夜宵的早饭。 “……客人呢?”有人暧味地问道,侍应抓了抓头发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一大群无事生非明显就是要看八卦的家伙们:“去去,吃完的赶快滚回去,惊着梁先生的话……老板还算了让楚先生知道你们是想死啊?” 这句话的效果彰显,在脑补自己的下场之后凑热闹的闲人们一个一个黑了脸默默遁走,侍应没好气地给他们收拾碗筷,接着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敢留下正坐在吧台前吃一碗皮蛋瘦肉粥。 那是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子,脸容艳丽带点冷的女性有着一头长到腰间的黑发,不过原本配搭起来可以用「灵异」或「诡秘」这类词形容的装扮在她脖子上那条绿松石项链和同色手袋恰到好处的点缀下显得更为时尚而不是「有补。 侍应的嘴角抽了抽,女人一边大口喝粥抬头看见,安慰似地说道:“我可不是来凑热闹的,老楚约了我有东西要拿。” 她一开口竟然是男声,侍应似乎也早已习惯没有表示惊悚,只是边转身边丢下一句:“你等着。” 没有等多久,他拿着一个牛皮袋回来丢给应该是「他」的「她」:“身份证、个人资料、履历都在里面,楚先生说应该就在这个月,你先去做好准备吧。” 章秀打开牛皮袋看了看,抽出那张用眼看和真的完全一样的身份证,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照片……老楚的眼光还不错,眼光不错不是指他挑的人长得好看,而是这个人的脸很适合他的轮廓,适合就表示容易化,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妆就算化上一个月也不会嫌麻烦。 不过……为什么有人恋爱了别人都是去当电灯泡,而他却是要给人做牛做马干体力活啊?虽然也挺有趣的就是了。 “像你这么有才的人真的就没想过反水吗?” 章秀问的漫不经心侍应也回答得若无其事:“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忘不了楚先生给我的一口饭。”侍应笑了笑。 有些人要得很多,先是想要一口饭,在吃到嘴里后又想要喝的,要了喝的便要穿要用要玩……等到一切物质都满足便要自由,要道德和心灵上的充实,要爱情又或者人生。 他见过很多山穷水尽的人,明明嘴里说只要有人给一口饭养着就什么活都干什么话都听,但事实上一喂饱了就嚷嚷起穷人的「骨气」或者反咬一口的多得是……他曾经也是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其中一员,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正因为有楚先生给的那口饭他才活了下来,有着现在很多在那时候无法设想的东西。 所以不管楚先生还是老板,他都愿意尽一切所能让这两位更称心满意。 章秀似乎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又或者纯粹的只是无心之言:“真可惜,你要是来帮我我就把正职辞了,开个侦讯社好了。” “专办假证黑户假资料和偷取电脑资讯吗?” 侍应不留情面地呛他,他捌捌嘴,沉默地把牛皮袋往包里塞。而梁丹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吧台的灯光下,一身黑的美人正扁着嘴不太高兴地把一份明显比女士包大得多的公文袋往进塞…… 看见他美人停住了动作,梁丹看了看他面前那一「海碗」粥,心中默默地点点点的同时反射性扯出灿烂的笑容:“你好,我叫梁丹。” 他并不是想泡妹子,只是真是……反射性的。因为下一秒他坐上吧台的椅子时从隐秘处传来的不可言说的麻痛就让他后悔了。 可惜他一瞬即逝的扭曲和死撑脸皮的作风早就被「妹子」看在眼里,美人当场回了个同样灿烂的微笑,为了保存自己小命立时用男声活生生地击碎了梁丹残馀的粉色泡泡:“你好,我是章秀。” ……褐发的侍应看着梁丹那张发青的脸默默忍笑,等笑够了才从厨房端出碗粥放他面前:“请慢用。” “那么……我先走了。”章秀提好包,朝侍应告别,又朝面无人色的梁丹抛了个媚眼,用微沙的低音女声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梁丹先生。”他十分少有地没有向人推销他的业馀业务——想也知道,假如他真的给这人打广告,第一单接到的生意肯定就是寻找楚某人……这是想砸自己的招牌呢还是砸自己的小命呢? 章秀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步速飞快地离开这幢建筑。 “……” 悦耳又带着性感尾韵的女音绕梁不息,梁丹挖着粥,手抖着问一旁看热闹的侍应:“他是你朋友?” “不是。”肉眼就能看见梁丹呼出的那口气,侍应等了等,等到他把第一匙粥放进嘴里才施施然说:“他是老板的朋友。” ……哎呀,好可惜没喷出来。 虽然没喷也鼓成了包子脸的梁丹艰难地咽下去:“是吗。” 他没追问也没更大的反应让侍应反而好奇了:“你不介意?” “那是林琅的私事吧?我和他也不是太熟。” ……不太熟不太熟不太熟……侍应暗笑到掐了一下自己才维持住脸面上的和谐,用一种微微扭曲的声调说:“老板会伤心的。” 回头通报楚先生看他不晚上去做死你。 侍应如此兴灾乐祸状。 “……”梁丹有些疑惑不过因为某种危险的意味没再追问,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林琅呢?上班去了?” “是的,老板上班的地方有点远,而且今早他有一位病人预约。” “精神病人呢……他也很辛苦吧。” “……很少有人这么想的。” 通常十之八九都会觉得在精神病院里工作不太吉利,为了各种原因厚着脸皮贴上来的那些也不喜欢提到老板的病人……毕竟那些人通常和疯子是同义词,离正常人的社会越远越好,都是些应该被隔离遗忘的存在……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再者认识老板的人也少有替他担心的——没有人会觉得那个男人也需要别人的照顾或安慰之类,他是如此的事事周到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至于另一位更是冰冷坚硬,他不去砸破别人的小心灵就不错了。 “不是吗?”梁丹皱起眉:“精神疾病比身体上的病痛更需要细心医治吧,国内的精神科又经常被兼当心理导师,一不好运又会被当作神棍……总之我觉得那些看不见的病痛要比看得见的难搞得多。” 真是可爱的发言。 侍应给他递上一杯刚榨出来的豆浆,没有参与评论:“梁先生去过老板的医院参观吗?” 长相知性,性格却大咧咧的男人接过豆浆吹了一口,戴着金丝眼镜的侧脸很适合坐在西式古董沙发上看着四五寸厚的精美读本,而不是拿着豆浆吃粥。 “还没有……其实我们昨天才认识。还有,你叫我梁丹好了,一直这么客气不辛苦吗?听你一直叫林琅老板感觉倒好像古时的奴隶叫主人似的。”他们喊那位小气刻薄肥头大耳的上司私下都是直接叫猪头董,听他一直尊敬地老板老板地叫感觉十分微妙。 “……”糟点多到无处吐起,侍应花了五秒思考应该反驳他「昨天才认识」这句话好呢还是赞同后半句呢,最后决定少说少错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叫你梁丹,也请你叫我林暮河。” 反正之后的谈话录音交给楚先生就好了,干死他。 “和林琅同姓?你是他家亲戚吗?” “不……当然不是。”不过确实有一定关系,只是不说也罢。林暮河同志笑着端走他空掉的碗顺便提醒道:“现在已经九点十分了如果先生你再不起程……” “糟了!迟到了!!!” 笑眯眯的褪发侍应目送他离开店门,把半拉闸的店门重新关好,等收拾完后厨那些锅碗后他还能睡四五个小时然后做些先生交待他的……「副职」,例如去订购足以淹死一个人的福尔马林溶液还有把一些包裹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第17章:躲避PLAY 等回到公司一边开工一边被上司暗射冷箭喷毒时梁丹才想起那位侍应还是没叫他名字。而且他又忘了结帐……都是他们对客人招呼的太好了,昨晚醉了就直接抬进房睡了一晚,今早又给吃给喝陪聊的……算了回头晚上交给林琅就好了。 说来他还真的很少这么受一个见面没几次的人恩惠,通常刚和人认识他都习惯客套一番送礼回礼啊因为怕人情还不起的好处也不太会接受,不像熟了后都是抢着拿……大概是林琅为人太治愈向了,又或者是在他面前醉过一次的缘故,梁丹觉得自己意外地跟他放的开……那是一种较真起来有些怪异的,彷佛可以尽情在长辈面前撒娇的小孩子心态。 因为会被包容、会被喜爱、会被容许、会被善性对待,所以不用去顾忌自己的行为和心情……不过为什么是林琅? 他苦思片刻,得出一个答案——大概因为是医生吧。 还有……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吧里? 梁丹沉下脸……他正经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住人的。男人伸出两根手指,从上衣口袋掏出几根头发看了看……黑色偏长,不会是侍应的,那么还可能是谁? 他早上起来四处检查过,不光床上有人睡过,浴室也有人用过梳洗用品的痕迹,下水口有些胡渣的黑点,几条毛巾的其中一条还是湿的,身上的衣服气味也很熟悉恐怕不是林琅的而是那个人的吧……还有……虽然很不想说,但是那位林暮河推门进来时对他露出半身被人蹂躏过的痕迹也没反应,甚至没有责怪床单被弄脏了的行为,要说他不知道内情真是够勉强的。 所以,他们两人会有某种关系吗?林琅也知道吗?还是只是单纯地林暮河瞒着他帮了那个人一把?……总不会是那个人妖吗?!! ……那个人和Narcissus肯定有某种关系……真想去验DNA啊。 可惜DNA验出来上面又不会写名字,没有对比样品也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梁丹只能捏住头发把它们好好放回口袋中,坚定了最近要常去Narcissus看看的决心。 真当他是笨蛋吗?呸。 许明志刚好就在隔壁,梁丹眼睛转了转,瞅见老板走开了椅子一滑靠了过去:“老弟,晚上去泡吧吗?安静一点的,就隔壁两条街那一家……” “不行啊不行,晚上约了女朋友,要去也是和女友去谁跟你去。” 梁丹才想起这阵子他似乎一直维持在阳光明媚到让人想揍的精神状态,而且午休和下班后就不见人影,只是自己有些心事不曾在意。 似乎觉得回绝了有些对不起兄弟,许明志连忙提出了个建议:“不如你找纪祥去?最近他都挺闲的。” ……这是什么馊主意?难怪纪祥最近低压气严重呢,他是因为你有女朋友了没法跟着才闲的好吗? 一边默默呐喊着「不要推给我啊啊」一边打了个冷颤,梁丹转头一眼就看见了纪祥的脸从隔屏后路过……我擦。 他八成听见了! 不过微妙地,纪祥的表情似乎很平静,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隔开所有和许明志贴得太近聊得太久的人,只是像背景一样走远。 因为许明志有了女朋友所以放弃了吗?他不像是那样的人……虽然不算了解纪祥,但是……梁丹下意识地感觉到他身上危险执拗的某种特性,这样的人词典里大概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吧。 不过这也是别人的事。 ****** 晚上梁丹没有鲁莽地直冲酒吧,他选择了先回家换下一身西服,把自己和别人的都拿去洗干净晾起来,简单地吃过饭、好好地把自己整理了一番才穿上休闲装前往Narcissus。 到了地方正是人多起来的时候,林暮河见到他愉快地打了个招呼,歉意地解释钢琴附近没有空位了于是把他带到吧台安顿好。看见钢琴前坐的不是林琅他也无所谓坐哪,但当梁丹表示要先把昨晚的帐结了的时候,褐发的侍应摆了摆手笑道:“有人结过了。” 谁?是林琅还是那个人?不过以前经常用这套把妹的梁丹很清楚在这个问题上侍应们的嘴巴都会紧如蚌壳,想问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照常递上酒水餐牌,梁丹正要打开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竟然看见了纪祥的身影,连忙把餐牌往脸前一竖,有种似乎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感觉,末了才暗骂自己到底是躲什么啊。 从吧台这里望去越过出餐窗可以看见一点员工通道门边和楼梯形成的三角空位,纪翔就站在那里,他身上穿的是上午那套西套所以梁丹很容易就认出他来,而在他旁边的……竟然是林琅。他们原来认识吗?梁丹从来没有听说过……不……应该说纪祥的私生活恐怕除了许明志公司里没几个人知道的。 林琅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严肃,他也没有回话,只是时而点头……两人都面无表情,但又长得好看,放在一起就彷佛某种精雕细琢出来的雕像。 突然林琅看了过来,梁丹一惊,还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以示自己没有恶意,那边林琅却对他笑了笑,其中的深意复杂得梁丹连忙低头把自己挡在餐单后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梁先生?”侍应好笑地望他。 “……呃……不……没事……那个……我要这个这个……” 如果他继续看下去,也许还能看见纪祥好似被雷劈了的样子——比偶像派明星还精致的脸微微扭曲,他看着身边的男人良久才吐出一句:“楚幸良,你撞邪了吗?” “……”不过事实证明他也许只是眼花罢了。 被他唤作楚幸良的男人回过头望他,眼中全是不耐烦和极地冰封般的冷硬。纪祥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那么,我明天就会带他过去,其他的,都拜托你了。” “嗯。” 得到答覆,纪祥也不欲久留,很直接地从另一边后门离开了。 楚幸良……又或者应该称呼他为林琅都好,这个穿着简练的黑色长袖衬衣看上去有种低调的性感的男人重新往那个窄小的视角望去,在那一片空隙中外表看上去像某位年轻学者的人正在小口喝着一杯透明冒着气泡的青柠梳打水——并不是兑入了伏特加或者杜松子酒任何一种的酒精饮品。 他在这里,却不想喝醉吗? 男人一瞬间便意识到他的意图,嘴角泄出一点笑意……即使这点浅薄的笑只是微微把唇线拉平了一些,但他确实心情有所好转。 ……不过,很可惜的,他不会再一次心想事成。 他还没有明白,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只有林琅,而黑暗中的永远只有楚幸良。 侧过身挥了挥手,召来早就静候在门的阴影下的褐发侍应,他简单地丢四个字然后指指外面那个人:“我先走了。” 侍应微一颔首,之后的事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让那个人等一阵,然后再传递出老板不在的消息,最后解决追问把失意的客人送回家……再然后楚先生就可以开餐啦!皆大欢喜。 忙忙碌碌忙忙碌碌……在第五次忽略过梁丹朝他挥起的手后,侍应挺了挺胸,确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温暖自然的微笑走过去。 “……不好意思老板他……” 第18章:电话PLAY 梁丹几乎是是跌跌撞撞跑回家的,手碗和手指上几件专门戴着撑门面的祖南迪男士银饰互相敲击出细碎的金属声,他几乎一进门就打开灯……没有,谁也不在……上到二楼看了一圈再次确认了这个事实,男人几乎是颓丧地坐到沙发上……那里两日前还覆盖着两人烫热的体温,现在却只有夜晚的凉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段关系中投入了如此多的心思,多到他屡次拒绝女人和朋友们的邀约,只因为心存侥幸想在某一晚遇见夜里潜入屋里的变态色狼。 笑死人了……起初明明只是觉得做得痛快而已。 梁丹抹了把脸,他现在确定了林琅有足够嫌疑,但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探寻下去——那实在有违他的初衷而且会带来相当长期的麻烦。 好吧……搬家?照以前被跟踪的经验来说他敢保证搬了还是会在下一个夜晚被找上门,而且激怒对象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至于找人合租,下场凄凉的说不定还是自己……再者林琅已经知道他的公司地址和电话号码,除非他连工作都辞了……但他有必要为了躲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吗? 可是不躲的话……无论私生活还是未来都大受影响,梁丹矛盾地实在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一项,那个人对他就像毒品一样,明知不可为不可再为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念起那些源源不绝的快感,而自己的自制力又该死的差。 差到只是侍应口中一句「老板已经回家」的「家」字,他就被触动到某条神经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奔回家,结果证实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电话响了,梁丹自然去拿起听筒,但手刚把听筒提起一厘米,忽然眼前一黑,一对手带着微凉体温拨开了眼镜挡在他眼前。 “……” 手当然不会是梁丹自己的。 电话那边有个女声,他淡定地照旧把听筒搁到耳边还顺手拿下了要掉不掉的眼镜:“喂?……妈。” 右耳听着电话,左耳就感到一阵湿热……大约是听见他抽了口冷气,电话里传来追问,逼得梁丹连连解释。 不过几句话,左耳就被咬得发麻烫热,不用看都知道红的不行了,一对比贴着听筒的右耳更是凉得可怜。梁丹努力忍着,心里三字经狂飙偏偏又毫无怨言,思绪被电话和身后那个浑蛋搅得台风一般乱刮,嘴上倒是很有条理地应对自如,只是时而要沉默一会咬住下唇好让自己挤出还活着的脑汁想想该说些什么。 “小丹啊,妈跟你说,你还记得搬到八台县的表妹吗?她啊最近回来了……”下面自然就是有没有空出来聊个天、喝个茶、谈谈人生、谈谈婚嫁、哎哟妈要给人家这个面子BLABLABLABLA…… 梁丹没觉得相亲这个话题在此时提起有什么不妥,但后面那个男人肯定不会如此认为。他艰难地深呼吸:“妈……迟点再说……” 他以前在外面对象不算太多但也不会少,从来就没让家里担心过,大约是看他最近都没传出女朋友的消息才终于给找了相亲这路子,只是通知得也太不合时宜了。 始终罩在他眼睛上的手逐渐用力,他被压得头微微往后抬,露出毫无防备的脖子,湿滑的软舌在上面流连,带起他体内一阵劈啪的电火花。那男人就像吸血鬼一样舔完他的喉结又啜咬到颈侧动脉去了……梁丹开始考虑明早要不要戴个医用护颈的东西就声称是落枕好了,一边努力说服他妈最近有想追的对象,暂时不想去相亲。 “嗯……”他巧妙地把一声快乐的闷哼夹杂在肯定的鼻音里:“他……人很好,很体贴……”颈侧的攻击有一瞬的停顿,梁丹翘起了嘴角偷笑着:“对……有正职……唔……是个医生,又温柔……唔唔……” 最后一个字的语调有些不可抑制地扯高,那是因为冷不防地那条舌头刷过右耳的耳后,顺带把梁丹握着听筒的手指也刷了一遍,然后一点一点地描绘着他的指缝。 梁丹的身体算是挺敏感的,尤其是指缝、脖子、腰间和大腿内侧这种平日不会蹭到的地方。其实以前他也没这么「懂」,但自从这具身体在黑暗里一点一点被开发后,每次只要这个人一贴上来,他就像巴甫洛夫之犬一样非得流几滴口水以示忠心。 然后吃到那兴许会有或者没有的肉骨头。 他的睫毛努力往盖着自己眼睛的手掌心扫了扫,期待以痒到他作为自己小小的报复。 “小丹?丹丹?问你话呢!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啊?” ……什么时候?我自己都还没见着呢! 一边吐自己糟一边甜蜜温柔地回了句:“还没是时候,我怕吓着他。” 他自己说的恶心,听着的就更恶心。 楚幸良很快就听得忍无可忍,抽回一只手在口袋里按住一枚小小的电子道具……章秀出品,优质保证。其用途很简单,这是个小型无线遥控器,对普通人家的灯具电器可能不好用,但却十分适合用于高尚住宅里不管是声控口令或者自动侦测人影都好的灯光控制装置。 梁丹住的房子没有装那种装置,不过楚幸良可以让他「有」。 要说怎么做到的呢,方法有很多种,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楚幸良……又或者说林琅曾经是这个单元房的前·主人。 租客转屋主未曾重新装修过的现任屋主梁丹当然不知道这一点,这间房子的出售转手程序全由第三方房地产中介代理,林琅的名字只会以花体字出现在某一份合约上,如非出了命案或者政府插手调查,这些合约都会被锁在绝对保密的铁柜子中,不久就会完全丧失让人好奇的价值……而在这些过程中,楚幸良要想做些什么实在太方便了。 就算他重新装修了楚幸良也有的是办法,他有得是懂锁的朋友。 眼前骤然一黑,梁丹只惊讶了几秒,随即就感到那双被解放的手转移到自己胸前开始解扣子。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明白再这么下去自己绝对会大事不妙的男人急于摆脱电话那头母后执着的关心,偏偏欲速则不达,被许久没逮到一逮到就说个没完的母后念的要生要死,偏偏她的话的都跟着问号,梁丹只好有一句没一句胡编,但更可怕的是他编的当事人就在现场,听的恼了也不管是恼羞还是恼怒都要「报复」回去,到头来火还是烧回自己身上而且是两面夹烧只烧的皮焦肉脆要吐烟圈了。 梁丹都要哭了,今晚窗帘只拉了一层,隐约的光线下他能看见一个男人的头正埋在胸口活动着,其他部位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男人的一根手指已经插在他屁股里,偏偏他还得回答母上「那女孩长什么样?家在哪里?气质如何?」等等的无聊问话。他先前一时脑残拿了林琅来做蓝本原本只是想激得「可能跟林琅有些关系」的男人反应,结果也不知道自己某程度上歪打正着,这「反应」便来得格外凶猛。 报……应……啊……不!这又不是他的错!! 虽然这样想着,但在腰被一把按过来死命捏在沙发里捅了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只能弱气地捂住话筒流下了某种原因不可明言的生理液体。 最后还是男人把他从这个痛苦并快乐着的漩涡里解救出来。 他凑近话筒似乎无意地喊了一声「梁丹……」那边母后便已经听到了,惊讶了一声:“咦?你有朋友在吗?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行行不要怠慢客人,去吧。” ……我……可没有怠慢啊……而且他也不是客人…… 梁丹紧握着迅速被挂断的电话哭叫了出来,终于不怕被人听到的解放感让他比平日更不知廉耻地呻吟着。楚幸良忍不住笑了几声,接着就被抓住了胳臂,和那双带着隐约反光的眼睛对视在一起,听着梁丹恶狠狠地骂道:“不都是因为你吗!” 距离太近,两人不由自主地吻在一起,唇舌交缠中他们像交配中的蛇一般缠得死紧,在沙发上翻滚着,其间那玩意不慎脱出又被楚幸良直挺挺地捅回去,随后便是一面倒的压制。 梁丹被他抱在怀里,两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趁着还没加快速度,一下一下的酥麻快感中他深吸了口气,眼神湿润地看着他:“这个游戏你还想玩多久?你听见了,我妈叫我去相亲,我可变不出来一位温柔体贴的医生给他,我最多只能拿出一个叫林琅的男人,至于像你这样没名字没脸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认识也有段时间,在属于楚幸良的夜晚里梁丹一向是个很爽快、好玩好散的人,他知道梁丹并不是真的只是下半身思考要不然他之前就不会有那么多女朋友而不是419,这个人只是有着一种疏离的淡泊、虚伪和自私……不想要麻烦所以就算成为女朋友一样会分手,不想被指责所以就算419也要先当女朋友……到自己这里了,就变成「既然对方不明着来自己也没有明着的义务」……肉体关系,这本来是自己对梁丹的需要,也是梁丹对自己的需求,但不知何时两人都变了味,那味道越来越醇厚美味,美到当林琅在地铁事故中看见梁丹被人群压到的第一刻就什么都没想起挣扎起来,在所有人都还慌乱的时候挤到他身前为他挡起一片空间。 林琅的保护欲,楚幸良的独占欲都是些可怕的东西,他还不确定梁丹能不能在这之间活下去。 可是……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怀中半带威胁半装着可怜告诉你想要比单纯的肉体关系超出更多的牵绊时,即使是楚幸良也忍不住动容,几乎想说出一个「好」字。 最后他还是选择狠狠地吻住他,把他带进更疯乱的情欲中。 还是太快了,他要梁丹更多、更主动,直到他把自己当作祭品奉上,这个游戏才能结束。 第19章:寻夫PLAY 自从那天早上恍恍惚惚醒来,梁丹几天都没等到那个人。 ……明明是周末的说,真浪费。 打着哈欠的男人更浪费地把周末花在在家看电视、看书、睡觉、揉自己酸麻痛的腰上……他每天晚上都去一趟Narcissus打卡,每次都被林暮河那个狗腿子侍应招待得服服帖帖,但没有一次能见到酒吧的主人,钢琴师一职也一直由别的人代替,他看着别的人坐在那台黑色大三角琴前就觉得莫名的不爽。 在听过两三个有关「老板为什么不在」的理由后,他忍无可忍地打断侍应的解释道:“停!……没关系的,你不用给我任何理由,你只要告诉我他在不在就好了。” “不在。”褐发侍应同样直白地迅速回答,脸上一副「你这么识趣真是太好了」的表情。 “他是不是躲着我?” “哎怎么会呢?哪有的事,老板把你当朋友怎么会躲着你呢,纯粹是最近太忙了BLABLABLA……” 梁丹面无表情地用一个停止的手势再次打断他,他微微抬高头看人的时候还是能给人一分贵气的:“那他什么时候不忙?” “不知道。”侍应眼观鼻鼻观心一秒给出答案。 行,懂了。 梁丹倒没有太不高兴,反而有点兴奋。 越是躲着,不就越代表里面有猫腻吗?……欲盖弥彰……呵呵。 只是……说来奇怪,林琅逮不到人,怎么许明志也玩失踪?希望他赶快回来比较好,猪头上司的脸色最近已经黑如锅底成天嚷嚷着要把他开除了,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好歹也算精英份子不是谁都可以代替,许明志的位置早就换人坐了。 又等了一个月也禁欲了一个月后,梁丹终于从另一个角度解决了那道「到底是赔上未来的安逸还是辞职搬家拒绝不良炮友关系」的命题——他要从林琅那问出话来,好好地,无论怎样也要把自己的意思转达给他,告诉他这段关系不是他想失踪就失踪的,既然一开始梁丹选择了屈服合作,他也有权利选择是继续玩下去还是不玩!! ……好吧翻译过来就是弱气的「你给我个面子嘛好歹是我甩你不是你甩我老子人都赔下去了好歹脸皮给我留着啊啊啊」……不愧是要脸一族摆谱最重要的梁丹。 可是……从林琅那里问出话,绝对是比高数会更让他想吊死在树上的一个难题。 ****** 青森路位于环河区,一个二十年前极为荒凉现在因为附近有瀑布林区被私人发展商开发成避暑渡假区的地方。梁丹挑了个风气日丽的日子请假,尽量把自己打扮得荷尔蒙外放,买张票、坐着旅游大巴去了。 他有点后悔当初因为觉得市区堵车严重自己开车比坐地铁还慢就没买车的决定,以致现在只能和旅行团的游客挤一车……倒也不是他想坐旅游大巴,买票时他问过卖票的人,卖票人说去那家精神病院的都是自己开车,去渡假区的车子不经那个地方,走过去要绕一段路。不过他还可以选择坐公车——四十五分钟一班,有这时间梁丹都可以自己走过去了。 这个因为不知名原因自动给自己禁了一个月欲、因为没劲连DIY都没有的「欲火中烧」的年轻男人彷佛都可以闻到自己荷尔蒙烧出来的焦味,当即决定买票坐上即将开出的一辆渡假区旅游巴,在离医院最近的地方下车然后自己走去,也许还可以用步行降降火。 负责开车的司机是个话唠,知道他要去青森路末端那家精神病医院立刻精神来了,一路上不停的跟他八那家医院有多邪门、一般的精神病还看不上眼,专收各地转来的重症病人,堪称「精神病中的战斗机」,门面看上去又那么豪华,不知道是给那些神经病养病还是渡假的……他说的口沬飞溅,声音和后面渡假区导游的介绍此起彼落,加上大车的引擎声吵得人心烦。也许因为是林琅的医院,梁丹不喜欢他把那里说的像什么妖魔鬼怪当地特产似的,虽然对方不是恶意的,但口口声声神经病精神病的始终感觉不好。 司机特意好心把车停在离病院最近的路线上,梁丹连忙下车,草草道别后总算能把那僵在脸上的笑容卸下来。 ……专收重症的精神病院……吗。 踏入一个人都看不见的山道,旅游巴继续往山里开去那里是渡假区范围,往侧正好有一条蜿蜒小道,两旁人为地种植了一片树影供人遮荫,还有好些花草灌木。梁丹对此没有研究,只认出其中有几棵粉白的是夹竹桃,还有些鲜红的杜鹃花,把人行道装饰得很漂亮。 林琅其实很有钱吗?这里和他想像中的精神病院差得有些远……他一边想着一边沿人行道走去,再往里便与车道分离,人行道收窄,大树组成的树荫一直连绵到一座蓝白色组成的建筑物外。 建筑物看上去只有三层高,从人行道正面看来不大,但能称做医院收纳的病人恐怕也不少,里面应该比眼见的更深才对。林琅给他的名片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时不时要掏出来把玩一番,此时他又拿出来,和医院外墙同样白底蓝字的卡片在他手里转了几圈,他把卡片放到鼻子前捂着深吸了口气……在地铁站时人多味杂没有察觉,那晚特意对比过后才发现这张名片和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几乎是一样的。 他会在里面吗?他专门挑工作天请假突袭,林琅在这里的职位是医生,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会在里面工作没错。 走近了才看见「青森精神病医院」几个字小得跟啥似地刻在门侧,司机说的没错,近看这地方简直是座小别墅而不是医院。 推门进去,梁丹才发现别说门面这家医院竟然连接待处都欠奉,左看右顾倒是发现几扇门可惜都是带锁的,进门的大堂只有两张黑皮沙发和一个按铃,按了几响都没人过来他也只好耐心地坐那等人发现。 两分钟后一名戴着口罩的护士出来,看见他也不惊讶,语气不怎么和善地问:“你是访客还是病人?有预约吗?” ……原来是预约制吗?梁丹开始不安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不定在见到林琅前他就要被护士赶出去,还怎么能拍到他桌子?! 灵机一触他把手上捏着的名片递上。“……这个,我朋友在这里上班,就是……想来见见他。”护士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也不顾梁丹那烂理由,把名片还他时那语气好了不少:“请跟我来。” 第20章:强迫PLAY 路不远,护士把他带到一间看似会客室的房间,那里比之门口随便两组沙发又舒服多了,和暖的阳光穿过白色窗帘投设进来,办公桌和书柜都是浅色木,看着让人舒心不已。梁丹在奶白色的沙发上坐了会,忍不住去观察十分显眼的巨大五层书柜里的那些书……全是些心理学或精神病科的医学书,还有外科手术、解剖学、化学和药草相关的书目,不过在这个房间的内置下就算旁边再配副骷髅架子也不像医院,比较像某某富二代的小书房。 “你来了。” 梁丹猛一回头,正看见林琅推门进来……他还是满脸温文尔雅的笑容,不过随后传来的上锁声让梁丹有些紧张。 “喔这个……”林琅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人打扰我们的谈话,可以吗?” “……请随意,这是你的地盘。” “别这样说,好像我会把你关起来不让走似的……放心,这个地方只关精神病人。”他意有所指地说着,边打开另一侧梁丹还没注意到的木柜,从里面取出两只高脚杯和一瓶冒着寒气颜色澄清透澈的白葡萄酒:“来点吗?” 梁丹不太想喝,但是炎热正午的冰葡萄酒……而且还是个让他很心动的牌子。 大概是看懂了他的表情和迟疑,林琅没有再问,而是笑着起出木塞,把酒倒进两个杯子里:“就当陪我喝点吧,这一年的葡萄很不错,比起红的我还是比较喜欢白的。” “因为比较甜?” “不,”他摇摇头,把酒递了过来:“因为没那么像血。” 梁丹手抖了抖,杯里的酒灌到了嘴里……微辣的味道从舌尖传来,随之是香甜的果香和松木的香气,末了带点酸涩……不能说是最顶级的,毕竟林琅没把它放在湿度严格控制的地下酒窖自然冷藏而是选择放在冰箱,但这味道也已经很不错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唐突地过来?” “你愿意来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无任欢迎。” 忍无可忍,梁丹露出一个假到掉渣的笑容:“你这样说我会以为你是在追我。” “你别误会。”坐在对面的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可对你没那方面的兴趣。” “那林先生想必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梁丹瞪他,他意味深长地回视过去:“你想知道?凡事都有代价的你懂吧?” “……所以?” “例如……这种代价。” 身材修长的男人站起来,把梁丹手中的玻璃杯拿起放在一旁,蹲在他面前然后伸出手,从容不迫地把他特意拉低露出锁骨的白色衬衣第一枚贝母钮扣解开……然后他恶意地停下仔细打量全身紧绷的梁丹,声线暧昧圆滑地说:“还要继续吗?” “你不是说你没打算追我?” 梁丹的声音有点抖……一个会接纳夜袭他的男人的男人……他应该不是害怕,只是紧张。 林琅心里估量着答道:“唔,是没有,但占点便宜还是无妨的。”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梁丹很想大喊,但想到自己前科,似乎没有太意外,只是忍住对方身上一直散发的无形压力皱起眉头:“不能换一种?” “换一种还有什么乐趣?” 林琅彷佛只是说了个笑话,他解开了下一枚,然后又是一枚。指甲敲上贝母钮扣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在全身紧绷的男人耳中非常清晰,他掐紧手心,安静地看着林琅轻挑地拨开他大开的上衣,特意露出两侧粉褐的小点——接触到冷空气,乳头和四周的鸡皮疙瘩很快硬挺起来,直到林琅无比凑近它们,微热的吐息呼在那一点上,反而让它们更为兴奋。 “你这里……真是少见的敏感呢。” “……” 没有得到回答,林琅朝上一看,才看见梁丹正紧咬着唇,那对遮挡在眼镜后的黑眸里满是复杂的挣扎。 那种纠结又有些可怜的模样让林琅的心变得柔软。 还是算了……他心想。 他抚上梁丹的唇,揉了揉把那抹透出脆弱的忍耐揉碎,然后抓住他的一只手腕压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反正这具身体你也很熟悉了吧?你在介意什么呢?” “是你!” 对方身上的体味和触感……熟悉过头的触感一下子打开了梁丹脑内某个开关,他怔怔地看着这张脸,试图把这个人和黑暗中那个人对上号……不是很成功,他们的声音相似但不是完全一样,但这是唯一一项他能挑出不同的地方,毕竟他一直在黑暗中和那个人相处,实在没有太多资料供他对比……但理性点说,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梁丹心里的某一处却喊着:不是! “好啦,不欺负你了。”林琅被那张又迷惑又惊吓甚至带着点痛苦的脸看得笑了出来,他把手放在梁丹头上似个大哥哥似的揉了揉,然后替他扣好那几颗钮扣。 “不过,我还是不会把他还给你的。” “……为什么?你们是……双……”是双胞胎吧,但这个答案连梁丹自己都无法认同。 他的犹豫安慰了男人。 “解离性人格疾患,俗称双重人格。”男人仍旧蹲在眼前,却已经再没有半点压迫感。 他站起来似乎要走,在梁丹反应过来前他发觉自己已经伸出手扯住他的袖口,接下来的动作如同早已设计过千百次的行云流水,他俐落地把林琅压倒在沙发上,然后用自己的体重压上去。对方惊讶地看着他,他也无辜地回望。 “你……要做什么?” 梁丹伏下身,几缕发丝落在林琅脸上……他看见林琅那双少有慌张的眼瞳里映上了自己影子,突然有些得意,舔了舔嘴巴:“你说我如果给你上你就把他给我是吗?” “我可没说把他……唔!”话没说完梁丹就压了下来完成了一个缠绵的热吻,末了等他确认完味道再抬头,林琅的后半句话才溜出来:“……也没说要上你。” “真的?他不是挺喜欢操我的吗?反正你们是同一个人吧!那么说我也不算出轨……早知道你们是一个人我干嘛忍得那么辛苦……对了,他不会揍我吧?” 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确是吧,但谁会把双重人格看作同一个人?就连知道内情的人都习惯用「老板」和「楚先生」区分他们,他们各自的习惯和行为态度也完全不同,有些多种人格的案例中不同的人格甚至有不同的口音、口味、性向、喜好……怎么能简单把他们视作同一个人?还有……他之前的抗拒原来是在考虑出轨的问题吗?楚幸良挑中的这个人脑神经到底是怎么长的?! 糟点太多,林琅一时只能强调:“双重人格也不代表会喜欢上同一个人!” “总之你对我有好感吧。” “可是……唔……” 再次被堵在嘴里的话已经想不起了,梁丹这次没有轻易放开,他一直吻到林琅伸手挽住他脖子,并趁机把林琅的长裤扯开才退开一些空间喘气。 “就当我强买强卖……让我看一次阳光下的他好吗。” “……” 比之楚幸良那种即使丢他一个人活到世界末日都没问题的性格不同的是,林琅有着极之护短善于沟通的细腻感情,以前他就习惯去收拾楚幸良留给他的手尾或者解释楚幸良会令人误会的行为态度,楚幸良想跟踪他他就帮他跟着,但在地铁里会主动插手去维护一个人还引发后续许多次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从那一次后他似乎就没办法再拒绝梁丹……即使算起来这个人其实只是第四次和他见面。 真是多亏楚幸良了。 林琅带着不知道应该感谢他还是无奈的心情想着,一边看着梁丹把他的内裤也硬扯下来,然后看了那根半硬的玩意片刻说了句话:“就是这个东西差点折腾死我的吗?” 他说完立刻便把它含入口中,林琅倒是因为他的话迅速硬了起来,再不多想抓住梁丹的头发让他一含到底。 这个长度自然是到不了底的,到也只能到他的喉咙底,梁丹被噎的难受又被塞了满嘴,就听见身下那男人幽幽的说:“都说了,虽然是精神疾病但不同人格还是会差很远呢,你可不要指望我像他那样……温柔。” 一手按住他的头,林琅挺身抽插了几下,看着那张斯文有礼摆起架子时一副精英典范的脸在自己的戳刺下难受地扭曲,愉快的心情就油然而生。 他甚至还带笑地隔着梁丹的脸颊按了按自己的硬物:“好吃吗?” ……梁丹确定了果然还是另一个比较好,沉默是金啊自己之前怎么会嫌他话太少了呢? 不过林琅也没欺负的太过份以免楚幸良暴走,他又顶了几下抽了出来,把口袋里放的一管润滑剂抛给猛烈咳嗽的男人:“自己来,做给我看。” 第21章:骑乘PLAY “……混帐。” 原本这管润滑剂是计划里吓唬梁丹时的底线,在林琅的设想中他最多用一根手指顶进去加上一些羞辱人的技巧梁丹就该知难而退了,现在有人愿意做到最后他也不会拒绝。 梁丹的脸有些发红,他看着不愿起身懒洋洋躺倒在沙发上的男人,和那根挺有精神竖着旗的硬挺,觉得他们其实分别也不大……最多那一个喜欢用动作暗示,而这位则直接言语调戏,而当林琅压低声音的时候就和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声音几乎一样……当然一样了,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他颇有些狼狈地脱下自己被顶出小包的紧身裤,然后是内裤,接着就有些不知所措了——梁丹不是同志,他唯一的男性对象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总是强势地事先帮他做好一切直接闯入,少有磨蹭的时候。 见他一派「纯洁」的茫然,林琅好心提示道:“腿跨过来。……不对,你转过去,背对着我……没错……” 看不到脸梁丹其实有些放松又有些紧张,他听着对方的指示:“一手掰开臀肉,一手沾上些润滑剂,先湿润四周再进去……要抹仔细点。” 负责指挥的林琅也不催促,他好整以暇地躺在「VIP席」看着梁丹保养得宜的手指颤抖地触上自己两臀,瑟缩又犹豫地僵持着另一手的润滑剂迟迟未能到达位置。 阳光真是个好东西。 他安静地看着,欣赏着透着光的衬衣下背部顺滑的曲线,因为手在努力往后够着,男人的腰弯曲成一张圆弓,上方被称为蝴蝶骨的肩胛向内收缩颤动,他不由得想撩起碍事的衬衣,亲自去触摸它们。 “唔……”冰凉的润滑剂在失误几次后终于点在穴口上,这其实也是林琅和楚幸良,两人共同的眼睛第一次看清楚这处容纳自己许多次的地方,而且是近距离。林琅感到心脏跳得更快了,楚幸良确实在透过他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冲动逐渐膨胀,他努力安抚着他:还不到时候……如果你想他彻底属于你,而不是用上纪祥的方法,那就还不行……还未到你出来的时候……你会是诱惑梁丹步入黑暗的饵,只有他奉献得足够无法回头你才能出来,懂吗? 楚幸良安静下来了,林琅知道他也在看着,看着梁丹带给他们充满诚意的一出好戏。 “对,好了已经湿透了,手指伸进去吧……别害羞,你很久没用过这里了吧?现在不充份热身,待会可是会痛的喔……你还记得你们第一次的时候他花了多久给你扩充的吗?” “闭嘴……” 梁丹有气无力地朝后面吼一声,他颤抖着伸进体内,感觉到被打开的微痛和异物感,手指在温暖柔软的内部很不习惯,一想到林琅会看得很清楚,他就真想反悔……不,不能反悔,他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如果到这里还退缩他就真的太懦弱了不是吗?他可不想带着古怪的遗憾在自己七老八十时还记得一个夜袭自己的男人。 感谢林琅的提醒,他想起当时被压在床上,男人是怎么用那两颗电池玩弄他的,还有手指……他试图模仿那种感觉,虽然略有进展但没一会便腰身脱力地坐在林琅腹上。他两腿微抖着使不上力,自己的勃起和林琅的抵在一起倒是很有快感,但他怀念更多的、想要更刺激的…… “怎么了?没力气吗?” “……你要帮我吗?” 他决定改变策略。梁丹握住那根不属于自己的硬物舔了舔冠部,然后把应该处理的部位往林琅鼻子下再推了推……没人能看见他的睑红,所以他可以做得到。 “帮帮我吧?”微沙带颤的声音说道,随后又是一舔:“你也想快点……让我把这个塞进去吧?……我会好好地,把这个,全部吞下去……” ……糟糕。 林琅发觉他根本无法拒绝,楚幸良也不能。他几乎是没法控制自己手指地,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接手了原本属于梁丹的工作。 鉴于在场两个男人都忍得够久的了,林琅用最快时间让梁丹的内部湿软透彻,让他转过身来,一边品赏他满脸收拾不及的狼狈情色,边下指示:“来,扶着它好好坐上去。” 梁丹刮了他一眼,下意识舔舔唇,立即想要面子的心态便被欲望冲散了,当下不管不顾地扶住那根肉柱小心翼翼地纳入腹内。 两人都满足地叹了一声,梁丹感受着一直钻进体内的深度有些发痴,直到全部坐下紧贴着林琅胯部,他眼神痴迷地一寸寸注视这个人……他的发、他的脸、他的胸膛、小腹……曾经打量过的手指无疑也好看到不得了,它们落在自己胸前,逗弄了几下乳头,随后像蹑手蹑脚的猫般带着轻痒描到梁丹脸上…… “在发什么呆呢?” 林琅笑道,看着自己的手指钻入两片被蹂躏得微红的唇中,梁丹顺从地含住他的手指,任由他玩弄着舌头时而模仿抽插的节奏,配合偶然有些挣扎的犹豫,但从来也没有反抗过。作为旁观者,他一直看着这两个人,不仅觉得楚幸良对梁丹是前所未有的好,其实也对梁丹的不作反抗相当意外。 从第一次,楚幸良咬住他手指,他能听见梁丹不能抑制的急促呼吸,他在害怕也在紧张,但却没有呼救,甚至在楚幸良转移到手臂时也没有反抗。楚幸存和林琅都察觉到他体温升高……他在吞咽……很好。林琅能听见楚幸良在心里如此判断。猎物没有逃走没有惊吓而是动情了,真有趣。 正因如此才会再而三、三而四,一直旁观的林琅才会开始介入。 梁丹也许说中了一点,他们毕竟是一个人。他是楚幸良,楚幸良也是他,楚幸良想要的他没有不给的道理。 有着和内在落差颇大的皮相的男人,缓缓撑着林琅的小腹借力起伏着,情欲驱使得狠了他脑袋顾不得思考,紧张和羞耻便从四肢褪去,臀部一下一下的吞吐便越来越快和有力。楚幸良怕弄伤他,每次做之前都会先拿掉他的眼镜,而林琅觉得自己更喜欢他戴着眼镜的模样……该死的知性、该死的禁欲,那会让他有种在玩弄古老家族的大少爷又或者某个道貌岸然的正直人物的错觉。 偏偏不是那一回事。 “啊啊……唔……你也……动动……” “好像是你求我上你的?我再帮你就不知道是谁为谁服务了。” 梁丹肯定对他的戏谑很不满意,动作没停,只是戳了戳林琅的腹肌:“原来……你这个人格比较没力吗?唔……没力就换他来啊……真是的……” 他轻哼着抱怨的模样很勾人,林琅眯了眯眼,心里觉得这人真是不知死活。 当下便勾住梁丹的大腿根往下压,腰身猛烈地挺起来,把这个换了个人格就开始得瑟的人顶得一时间只能哑声无言。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林琅胸前,以前就知道梁丹做到兴头会哭,但还是第一次见到。阳光下那些眼泪看上去很纯净,一滴滴从他眼角渗出,润得眼内全是一片混沌湿漉,虹膜在阳光下是红茶的棕色,被泪水一润似上好的琥珀,有一瞬林琅真有冲动想把它们收藏在自己的玻璃瓶中……他想他有点了解纪祥的心情了。 不过林琅是林琅,纪祥是纪祥,他能做的只是更狠更快,让那对眼睛彻底失神。 他要他每一次的快感都只能想起自己,永远地只能看着自己。 再也没有退路。 第22章:道具PLAY 阳光洒满一室,书柜里的书脊被齐齐染上暖色,茶几上两杯酒已经暖和,旁边放着一副金丝眼镜,让这副场景看上去像某位贵族的书室一样……只除了奶白色的沙发上有位下身一片狼藉的人。 男人没有昏迷,他只是一时脱力不想动弹,半敛着眼看着地上,也不顾这副上身只有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衣下身全裸的模样是不是太失礼,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林琅判断他是在发呆。 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拿起办公室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下内线按钮,那边很快有人接起:“小肖,把最近新进的那个拿来会客室……对,没错,就是十二号入货的那个。” 挂了电话,估计没到三分钟便有人敲响会客室的门。林琅也不作遮掩,只是把裤子扣上便去开门,门外是之前那位护士,仍然是冰冷冷的眼神,她也不探头好奇会客室里发生的事,也不问林琅要那东西的用意,只是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搁:“医生。”这两个字她咬得重重的:“以前你嫌这里地方偏远老是迟到我就不说了,但是在会客室乱搞是不是太……?” 听到远处传来的指责,沙发上「白日宣银」的另一位红了红睑,考虑一会出去要怎么直视护士。 “行了,谁发你工资的?东西给我你继续巡房去。” “反正你是老板……玩得愉快。” 立场相当不坚定的护士转身就走,还没等梁丹迟滞的大脑感叹一下世风日下,他就看见林琅拿着个颇为古怪的东西回来。 “这是什么?” “让你爽个够的小玩具。” 随手从柜子里抽出一副手铐把梁丹铐住,以前夜里也常被各种各样捆绑PLAY的男人有些呆滞地任他动作,随后才想起要挣扎……林琅给他的安全感和那个人差不多,只是眼前这个人明显比那个更难猜测。 简单来说就是阴险、狡猾、虚伪、黑。 林琅还没给他时间像徵性地挣几下,就抬高他的大腿,把那个形状怪异的白色器具的圆滑头部对准微红的后薛插了进去。专门针对肠道设计的弧形外表让那款最新型前列腺按摩器格外顺畅地顺着之前留下的残液滑进深处,卡在某个要命的点上。 他抹去了些被挤出肠腔的白浊恶劣地涂在睁大了眼睛的梁丹脸上,笑得依旧一派清爽明朗:“对我用激将法的后果可不是三两下就放过你的。” 不能自控的汹涌快感从体内像开关失控的水管一样源源而来时梁丹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不是终场结幕,其实还有第二轮啊啊!!! 梁丹恍如被某人一拳打倒在地似的软瘫在沙发上,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抽搐,一个月的禁欲让他的下半身很快又精神起来。林琅蹲下打量他,沾起他码眼处涌出的稀薄浊液,再次涂鸦般抹在他身上:“你看,你都把我沙发弄脏了,这可是真皮的呢。” “……滚!” “我滚了谁帮你拿出来?嗯?你现在手够不到后面吧?” 这具肥瘦恰到好处线条美好的身体像野生动物似的绷紧着,林琅忍不住用唇舌细细吻过刚才涂抹上浊液的地方,他也不介意那腥味,一点点细舔碎咬,用近乎膜拜者的姿势一寸寸品尝这个即将属于自己的人。 按摩器对男性的作用是不能控制、不动但又折磨性的。梁丹很快就忍受不住在沙发上翻滚,喉间发出猫一样的呻吟,已经是忍耐到极点。突然他停下动作,眼睛微红湿润地盯着林琅,万般委屈地控诉:“你答应把他还给我的。” 林琅失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都上过我了。” “那是你自说自话……” “我不好操么?” 他几乎被浪荡下流的话弄得哑口无言,眼看那些眼泪又要掉下来了,脑袋一空白想都没想就说:“算了我怕了你了……” 他一把抱起这个开始学小孩子耍赖的男人,让他软瘫下去的手臂环着自己脖子,抽掉按摩器另一手解开裤子就把早硬起来的东西挺进去。 梁丹发出一声魇足的细哼,两个脑袋空空全由下半身支配的男人就这样做了起来,直做到三点过去阴影又挪了个位置才停下开始谈正事。 “你什么时候把他还给我?” 这是声音沙哑得不行的梁丹。 “还没到时候。” 这是声音比之他不遑多让的林琅。 他把两只高脚杯里的酒又换了冰的,两个男人便隔着茶几各据一张沙发一边润喉一边谈话。林琅想起以前听说男人会被床上契合但没有感情的女人迷惑,他觉得自己跟梁丹简直要把这句话更进一步。为免坐在一起会不小心又耗一下午真像小肖担心的那样精尽人亡,他们还是稍微分开一下的好。 为此他还供献出衣柜里备用的工作服。就像醉酒隔日一样,梁丹穿他的衬衣西服还好,对肩腰尺寸要度很高西装外套就绷得太紧了,不过反正今天他也不上班。 于是重新换好衣服的两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人模狗样地各坐在一张沙发上。 梁丹悄悄挪了挪屁股,使用过度的地方现在又麻又痛,偏偏一碰到还会勾起残馀的快感……他万分祈祷林琅不要又突然搞出个什么东西折腾他,好让他还能坐个公车回家。 “到底是什么时候?你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 “……” 见林琅没回答他又径直道:“如果你想说是因为双重人格又或者别的什么精神疾病……放心,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不会歧视你的。”只要你两个人格的床上功夫一样给力。 梁丹好心安慰,看见林琅那微微怪异的表情,又若有所思状道:“还是你还有别的性癖?我想只要不是伤害性的性虐、人兽、拳交这种太变态的我都能接受。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听你的和别人做,男人里面一个你我就受够了……”女的另说。 “还有什么别的吗?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甩我也让他来甩好吗?我不知道你有些什么天大的理由,但如果你想说你开的精神病院收了什么贿赂或者你不是什么正直好人我也只能说……” “我收受贿赂?!” “咦难道不是?”梁丹奇道:“你在市中心行政金融区开了家高级酒吧,又在渡假村旁边开了家比渡假村还像渡假的精神病医院,而且是有条件收人,护士见个外人都跟狼狗似地盯着,我又听说本市的富二代里没有姓林的,这些钱倒是哪里来的?” “……”林琅开始头痛,他揉了揉额角半是好笑半是心烦地解释:“你乱猜什么,我虽然不是富二代,但我继承过一笔遗产。”他顿了顿,没见梁丹表示出什么歉意也不气恼,只是笑:“我十八岁时父亲过世,他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母亲又是个精神病患者,能继承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于是……” “你杀的?” “什么?” “我说你的父亲,”梁丹看着他,眼神有一种通透:“是你动手的吗?死得太巧合了。” “……你怀疑我?” 被怀疑的人没有生气,怀疑别人的也没有尴尬。 梁丹就像问了一句单纯的问话,林琅要解释,他就一根一根开始掰手指算:“……解离性精神病患……或者说双重人格,大部份都是由童年阴影诱发,而其中和父母有关联的个案又占了极大数量。你说你家可以继承父亲遗产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你父亲死亡那年又正好是你十八岁可以合法继承年龄……加上你会做出多次夜闯民宅,强上一个男人这种事……你不会以为我还当你是什么正直好人吧?” 他也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太多虚假,但很柔软:“不过你说你母亲也患有精神病,我不太懂这些,姑且当你的病因是因为家族遗传病史……虽然我在被你操的舒服的时候显得很没面子,但你没真把我当智商八十吧?所以你到底是在等什么时候?林琅?” 男人走到林琅面前,他的眼神真摰,发丝还带有情事后的凌乱,但额头光洁脸擦得干净再不露一点方才的狼狈。他拉住林琅的手腕,林琅下意识要抽回却没能抽动,才真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其实不像他印象中的弱小被动……这也是一个男人,一个事业有成情场呼风唤雨的男人。 他觉得头痛越来越剧烈了……不过也算是常事。沉默片刻,林琅反握住那只手站起来:“你跟我来,难得来一趟我带你好好参观一下。” 第23章:剖白PLAY 从进门时梁丹便发觉了,这间医院可谓处处都是锁,有些锁古旧有些锁先进,但想必不是只要一把钥匙就能开遍,要想在这里通行畅顺恐怕要先花一番功夫去记各扇门对应的钥匙。 从外面看只能看见医院的一面,进去后才发现内部果然很深,整体结构呈一个回字,外圈是病动,中间则有片种满花草的座院。他们经过被落地玻璃包围的中央庭院,座院布置得很美,这里种的花木比之外面还要名贵好看,甚至还养了一些小动物。两人隔着玻璃窗经过时看见有几个病人在里面散步,各自有一名戴着口罩的看护陪同。 散步的病人中有些穿着束缚服、有些坐在附有手铐的轮椅上、有些却看上去和一般人一样正常。他们倒没有对身上的束缚物有太多意见,表情也很安然。梁丹看见一名穿着束缚服的中年男人几乎整个人躺倒在地上去逗一只三色花猫,那只猫懒洋洋看了他一眼自觉地跳到他膝上,他便极满足地笑了。 “刚开始布置这个庭院,放进去的动物……猫啊狗啊什么总是给我捣乱,后来凡是会抓人咬人损坏花木鱼鸟的都换走,只剩下极为温驯亲近人的。”林琅笑着介绍:“这里的病人照等级制按排住处和自由活动,你能在这里和后面的运动场上看见那些都是轻微病患,他们有些即将康复,有些是被误送到我的医院……现在人对精神病还有很多误区,某些闲得要命的大人物总爱把这里当渡假村,不管大病小病一旦心理科也控制不了就送进来,没穿束缚服的便大多是这类型。” “一定要穿着那些吗?” 梁丹指的是手铐和束缚服,林琅摇头:“其实他们之中有暴力倾向的也不多,但之前发生过病人突然病发把一只鹦鹉咬死的事,后来其他病人要进去多数都会主动要求穿上些什么。” “……” “我带你去看重症区。” 梁丹跟在林琅身后,两人走进电梯,他才看见原来这幢楼还有两层地下室。 “所有重症病人都住在地下室,空气和湿度替换全靠中央系统管理,即使停电也有小型发电机后备,只要医院里还有人供应食物和水就不会有事。” 和楼上彷佛学生宿舍的设计不同,地下室完全便是金属和管道组成的走廊,如果不是灯光用的温色就更阴沉了。 林琅对这里的锁了如指掌,他带着梁丹一间间看过去,有些铁门上的隔窗打开着,病人听到声音便贴上来打招呼,林琅也笑着应答几句,如果不是双方态度都很好梁丹会以为住在里面的是囚犯。 而的确,也有些发狂的会专门拉开隔板向他们咆吼示威,林琅的应答仍然细心温和,尽了一个医生应有的态度,离开的时候脚步却同样迅速。 “这家医院以前就在这里了,后来我买下重新装修改良。小时候父亲有时候把我关在这里,只隔着门洞放进食物……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其实应该属于他们的一份子,这里其中一个房间一直在等着我入住,好让外面的人把门锁死,然后我便一辈子都出不去……” 房间和走廊墙壁都经过隔音改造,寂静的走廊中梁丹听见林琅很淡地陈述,心里忽的有些心痛。 “你已经出去了。” 带头的男人回首,脸上的笑仍然温和:“也可能一辈子都没出去过。” 他看着梁丹的神色,笑着拉起他的手指咬了咬:“不用安慰我,那只是我十五岁那年的想法。” 被欺骗了感情一瞬间脸有些发烧的梁丹瞪着他。 “不过……我会成为精神病科医生买下这里可能是有这部份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进入这片领域比较方便我通过心理鉴定测试……那些问卷又长又臭,我可不想在某一天要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答案。” 听他这样说梁丹突然又有些伤感。 林琅不在乎,他一直牵着梁丹的手:“这里许多病人的神经系统、精神科和心理学知识比医生还高,久病成良医这句话有时候没错,我遇见过很多病人想用我十五六岁时那一套骗过心理鉴定,但他们最终都失败了。十八岁那一年父亲死后,在舅父的监督下,他的律师让我做了可能是世界上最全面的心理精神测试才放过我……我那时候面见过的心理医生足足有十来个,大约反覆了半年他们才承认我没有被亲母的精神病影响,那笔遗产才不情不愿地过渡到我名下。” 随即他便做了很多,不理舅父和亲戚们的集体抗议迅速分拆变卖了父亲的所有产业,包括公司和从小长大的豪宅,然后买下市内许多处房产,有些出租、有些低买高卖、有些自用,在近年急升的房价变动下赚了不少。 “后来我接管了这家精神病院,请了个擅长生意管理的人来当院长,自己继续医生的职责,一开始也是有病患就收,后来逐渐完善……我必须时时刻刻看着他们才能警惕自己,提醒自己要小心。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做了更多,有些是因为有利,有些是放任楚幸良的喜恶。 例如章秀、例如纪祥。 两人再次走回中庭,之前带梁丹进来的护士等在走廊尽头,林琅拉着他亲了亲,把他推往门边:“你先回去吧,晚上见。” …… …… 梁丹都搞不懂林琅是什么时候通知了护士,那位叫小肖的护士冷着脸开车把他送回家,他一开口要拒绝就直接丢出来一句:“不行,医生这样吩咐的,有意见你可以先去问医生。”那态度倒是和林暮河有异曲同功之妙——都一样奉他们的老板为主。 他隐约感觉到什么,但他暂时无力多想……他注意到林琅回避了他那句直白的问话——「你的父亲是你杀的吗?」或者说翻译过来叫做「你父亲的死和你有关系吗?」……林琅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答他他的人格分裂是否与家族遗传有关。 梁丹拿不准林琅会有什么答案,但他不认为那个其实挺温柔体贴的人——无论哪个人格——会是丧心病狂的坏人。当然没有人是纯粹的坏人,只是……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梁丹自问,但也没有答案。 他纠结了好一会自己的三观和社会道德间的平衡问题,才骇然发觉他已经为林琅退让了那么多。 第24章:侦讯PLAY 林暮河打着哈欠,昨晚他出公差,折腾到清晨才一身寒意回来,现在可已经入秋了,早上中午虽然还算热,但晚上那会的风可冷得入骨。酒吧中午十二点到三点兼做午餐生意,只睡了五个小时就起来干活直到下午四点多才收拾完毕的男人放弃了小睡一会的诱惑,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在晚上的营业准备前为自己沏杯咖啡,便听见有人拍打铁闸,过去一看,剩下一点睡意也顿时惊跑了:“梁先生?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姓梁的某人毫无自觉地跨进来:“你们老板跟我说「晚上见」,考虑到现在已经五点了我就等他在这里「晚上见」可以吗?也麻烦你告诉他一声「晚上见」。” ……还没换上制服的褐发侍应一脸崩溃地望着他,大脑中的CPU狂转几秒重启,收拾好表情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电话里被无良老板笑话了几声又叮嘱了好好招待,林暮河全部接下来,末了麻木地转过头一脸假笑:“这里还没整顿好,梁先生随我到后面休息一下吧?” 于是梁丹又被带到了那间久违的员工休息室,这次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其实根本不员工,除了家俱朴素一些生活装饰欠缺以外基本就等于一间普通的小睡房了。 “这是你们老板平时的房间吧?” “哈……老板有时候是会在这里睡。那个……有吩咐的话梁先生可以用这台电话内线按一,小的先去收拾去了……” “等等。” 一句话止住林暮河往外偷溜的脚,他正做好心理准备有求必应,但下一句话就差点让他哭出来。 “你留在这里,告诉我一些林琅的事行吗?” 梁丹翘着腿坐到床沿,那姿势很大爷也很……犀利。林暮河反退一步抱着门框:“这……这不太好吧?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行了……”梁丹缓缓道,他正要松一口气……“但你还是要告诉我,我会帮你跟林琅解释的。” ……这可不是解释就能解决的问题啊!!枕边风也不行! “这……” “你想看见你老板幸福吗?” “哈?!!” “我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这个坑的,林琅那个人顾虑的事情多,他不告诉我就算了,你倒是给我点安慰奖吧?” 林暮河犹豫了好一会,又是抬头看天又是看地的,不提防梁丹突然出声:“医院的小肖你也认识吧?” 他一惊,勉强压抑住突然看他的反应,但当他缓缓看向梁丹想要否认时一看对方表情便知道自己已被看穿,于是打了个哈哈:“老板医院的员工,偶然也会带来一起聚餐。” “你也太假了,普通认识的人用得着你那样掩饰?” 梁丹逼得紧,他有些恼了,敛下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知道多少?先说好,你知道了……可就轻易回不去了。” 这就是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梁丹有些想笑,但他见林暮河的样子很认真,便好好地答应了下来,只是取了个巧:“你就说些我可以知道的。” 这其实也让林暮河好做一些,他明显松了口气,坐到一旁的铁桌子上,再无那套异次元的管家做派:“我就先说说我和老板的事好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了,被拐的下场自然不用多说,他被连夜带到另一个城市和一群小孩像货品一样堆积在一起,男生比较值钱但女孩子却往往「去货」比较快……小时候他也没明白为什么,只是知道被卖出去就会有饭吃,不像在人贩子那只能勉强维持着不饿死。 「被卖」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是个美差,小孩虽小却很容易被小小的利益直接诱惑,一颗糖一块饼都能让他们答应下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林暮河记得他小时候也吃过很多更美味的东西,但现在他连肉都吃不上,身体瘦得胳臂一捏都是骨头。 他比较难吃胖,没营养又要干活自然瘦骨嶙峋,但偏偏长得好看……看着身体不太好价钱又贵,于是大多数要养童工或当养子的人来挑就很难挑上他。人贩子对此很气恼,不过还好在六岁那年之前他也被卖出去了,卖到一家豪宅当童工。那绝对是个肥差,其他同龄人都很嫉恨他,因为照惯例再长大点还没人要就很可能打成残废被丢去当讨饭的。不过他是里面最好看的,客人只要他一个也没办法,林暮河便在一边防着被其他孩子陷害一边为未来提心吊胆了几天后来到那幢豪宅。 惊叹着被领进去大了好几天,大宅的主人还没看见,他便先见到了那家的小少爷——林琅。 当时他也只有七八岁,穿着一身进口童装,打扮得整整齐齐,却经常爬树玩沙把自己弄脏,脸和手脚常常是瘀红破损的伤疤。其他在里面工作的仆人女佣流传说那是因为夫人也常常神智不清,少爷和夫人一定都是……疯了。 他想也是,因为他亲看见过穿戴得漂漂亮亮的男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就自己撞了上去,撞的头破血流的脸上反而出现笑容。林暮河有些被吓到,但他还是很冷静地趁着看护去叫医生的空档抽出自己备用的纸巾给满脸血也不哭不叫的小少爷。 男孩接过,劣质纸巾很快湿软成一个红纸团,林暮河看着那玩意出神,不知为何想起以前吃的血馒头…… “喂,你有机会就逃出去吧。” “嗯。” 可能以为他没听进耳内,当时的林琅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覆了一遍,再加上两个字:“快走。” 其实他听进去了,他在进来前就觉得不对劲,进来后更是不对。有些人大概天生比较敏锐,他看见那些女佣看他的眼神,有怜悯有同情也有不当一回事的嫌恶,给他的活也是最少的——不干活却有饭吃,会让他想起待宰的猪恐怕也是一个待遇。还有,他换上的童工装不是新的是别人用过的,衣服似乎没被穿过几回,料子还算新,这是不是意味在他之前也有童工在这里干活?那为什么他一个都没见到呢? 当天晚上那家的小少爷有意无意地借头上的伤口闹到进医院,吵着有人要杀他把保安都叫过去跟着,他便趁乱跑了出去。 可是一个从小被拐没读过书的孩子出去了又能怎样?用不了几天他就饿的瘫倒在桥洞里,看着那污水从旁流过,想着里面起码会有几条小鱼,却怎么也吃不着。 “喂。” 裹了很厚一件外套的林琅站在桥洞前,日暮时分,他站的位置逆着光看不太清楚表情,想来也没有表情,但林暮河知道就是在唤他。 他挣了出去,林琅给了他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炒饭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饭里混着乱七八糟的菜和肉,却很干净。他看着他狗一样吃完,又接着把自己穿在外套下面的黑色毛衣脱给他:“穿在里面。” 两个那么小的小孩,他却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零钱所以帮不了你多少,也不能给你太好的东西不然你会被打。还有,你不能去儿童福利院,父亲在那里有人会把你找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到隔壁街去等,我上课要经过那里,每隔两天我会来给你送一次饭,其他时间你可以试着去找工作,去餐厅里找,饿不死。” 这些道理其实林暮河也懂,他虽然没受过正规教育但别人说的话、做的事都记在脑里,林琅前后做的事也自然印在心中。 从那天开始,三天一口饭,有时候送些衣物字书,林暮河从烤串店收签的帮工做起后来搭上一个办假证的便改了行,再后来有些其他违法的事也干过,遇到麻烦就抬出林琅父亲的名头吓唬人,真有危险就往林琅的学校一躲,自然有其他林琅的狗腿子来帮他解围。 他没上过一天学,但一身风骨全是从林琅身教学来的,坚决以不给林少爷丢脸为最高原则,一路便在他身边混到现在,混成了「林暮河」。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姓便是林琅的姓,他的名便是被林琅救了的时间地点。 ……当然这些事不能真的全说出去,他给梁丹说完删减版的,梁丹听起来没有很同情也没有很感动,只是想了好一会:“你是跟着林琅最久的吗?” “……算是吧?” “所以是你杀死林琅的父亲的吗?” 第25章:告白PLAY ……侍应再次跳起扒住门框目瞪口呆……等……这是什么神展开?这个……这个对话是怎么回事? “等……等等等等……” “你为了林琅什么都可以干吧?” “没错但是……” “你也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吧?这点你刚才已经承认了,那么父亲死因有古怪的林琅又不承认不否认是他杀的,自然就有可能是他指使别人杀的……以他的性格,你觉得他会找谁呢?一定是认识最久、最可以信任的人……他很信任你吧?” 林暮河很想说「不不不不他一点都不信任我」但是面对梁丹的眼睛,他却很难说出话来。而且梁丹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吓,他就像猜出小说中凶手是谁的读者,猜出来后也不需要后续便完事了。 “我只想问……这件事它还有任何后续麻烦吗?” “不!绝对没有……呃……” 林暮河紧张地喊完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但他发现梁丹一点也没为肯定了他的猜测激动,只是松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床头:“呼……那就好,吓死我了。” ……吓着你哪点了啊? 你看起来哪里像被吓着了啊?!!! “没有后续麻烦就好了,我可不想和他交往个一两年后某一天有警察上门把我的床伴带走……” ……喂。 “其实没有岳父的压力就最好了,既然当时他提醒你林府有危险,那么一定是因为当家的岳父不是个好人,不是好人就早点死掉好了,免得遗害万年。” …… 林暮河正自黑线,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他回头一看正是笑得阴森森的林琅。 “我让你好好招呼他可没让你说多馀的话……嗯?” “老……老板……” 他声音很低柔,低得就像楚幸良的声线,而林暮河越发惊吓,寒毛都竖起来了。只听他说:“算了,既然说都说了……你先开店去吧,这里我来。” 得到恩准,林暮河连滚带爬逃出这间可怕的老板休息室……没人告诉过他老板的对象是侦探小说爱好者啊?明明以前跟踪他时都没被发现过的! 他跑到酒吧前厅,才发现已经有好几个同事在收拾了。 “再等你天都黑了!”看了看外面,他才察觉原来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其中一个见他傻着发愣,把他往后门推去:“去去,先回宿舍换衣服再来。” 旁边的人打趣着「大总管你也敢动手动脚」、「总管是受到什么惊吓了啊真可怜」、「难道是被老板刷了一通吗?」……他站在通往宿舍楼梯的后门口,听着背后热热闹闹的人声,才惊觉……原来也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男孩长成大人,当初的自己也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再也没有危险,没有饿肚子,没有流浪。林琅其实后来说过,他赚到的东西学到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么多年里也有别人说过类似的话,让他离开林琅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他总会记得,是林琅一句话、一袋子饭让他活了下来,也教会了他怎么体面地活在社会上,而不是成为扒手流氓之一。 而且还多了很多可以称之为「朋友」又或者「同伴」的人。 ……不过梁先生好像很讨厌有警察上门?那他以后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跟章秀一起开办副业?! 无证黑户林暮河先生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失业问题烦恼起来。 ****** 房间里梁丹看着林琅,他挑起眉:“我猜对了吗?” 林琅不知道他明明已经全中却还想向自己确认是为什么,到底是不相信林暮河,还是想要尊重自己。他有点想笑,这本来是他擅长的,但当他面对梁丹的脸时发觉自己无法再镇定如夕。 梁丹已经走得太近,这本来是他一直想梁丹做到的事,但当他真的站在这里,比他想像中的更快、更干脆的时候,他自己却觉得无所适从。也许在他尝试着更进一步时,他们原本对双方都一无所知、亦无所觉、更不为动,轻易就能丢弃的关系就无意中认真起来,彻底失去了控制的节奏。 他竟然忘了,虽然对梁丹而言无论林琅或者楚幸良都是全然陌生,他又能对梁丹熟识到哪里?他所知道的无非是梁丹几点会去哪里,有人和他通风报信他也就在暗中看着他喝喝酒、和朋友或者女人嘻闹罢了,又怎么能了解一个人的真实。 他每接近梁丹一步,就更了解他一点,但相对的,梁丹也就看到了他更多的面目。 黑灯舞会,把一切妖魔鬼怪都藏匿起来,当灯光逐渐明亮,天不再黑,其中的不堪便曝露得彻底,在日光下让人随意评鉴。 ——没有逃走的机会、没有安全感、没有遮掩装饰,突然之间主动权被握在他人手里,无形的……恐惧。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随便。” 梁丹低下头:“说到底别人的事也是别人的,你说不说我知不知道关系都不是很大。但我来的时候想过了,我不能让你继续把我地下情人一样对待,随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有一天我们真分手了我连自己爱过的男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太可笑了。” 他提到了「爱」这个字。 或者是梁丹这几句话说得太平淡又太真实,十分擅长用笑容粉饰谎言、用手段埋藏秘密的林琅嘴巴微张,顿了顿,他吞回了原本想要继续回避的说辞,重重地咬下一个字:“对。……没错,你的推理很正确。” 他看梁丹没准备说话,便继续说下去:“……十八岁那年,我让林暮河到父亲住的医院下毒,那时他只是去做一套例行的身体检查,其中有胃镜和取样等需要麻醉的项目。父亲麻醉未醒,原本留在房里看护的我在楼下和护士说话……”不出所料的,那些女人一见他有点意思,立即不顾职责围了上来。 他大概一辈子都记得在走廊那里和妆扮成医生的林暮河擦身而过的一幕……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他知道林暮河是来做什么的,也知道他拐进了父亲的单人病房……那时他心脏跳得极快,却一眼都没有回头。 他在兴奋,在兴奋着自己父亲的死亡。 虽然……其实他也没让林暮河去杀父亲,林暮河也没提出过,但两人都知道从八岁相遇那年之前林琅的唯一一个心愿就是让父亲死,所以林暮河才在林琅刚过十八岁没几天拥有支配遗产能力后就出现在医院,甚至没和林琅打一个招呼。是因为他的关系林暮河才去医院的,所以要说是他指使也没有说错。 但这些也没必要和梁丹细说。 “林暮河很容易就进去了,他用的是注射性毒药,十分明显的他杀。警察虽然怀疑我但没有证据,毒药生效时间我正在外面有一大群目击证人,他们也没能查出我雇凶的资金流向……事实上当时我连一碗饭都要靠父亲的钱买,不允许打工,身上连一分一毫都没有。” 这话说得简单了,他何止不被允许打工?从中学开始陪在身边对他还不错、会允许他跟陌生人聊天的保姆兼看护就变成心肠冷硬监视着他的男性司机,他在学校里有老师看着,来回外出都有司机监视,家里有仆人盯着,不被允许和陌生人交谈,身上多出任何别人的东西都会被没收,想要什么包括一顿饭都只能先去求父亲批准,跟在身边的人才会拿出钱来帮他买。 有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相似情节,主人翁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逃走再说,不过现实就是现实,这边警察和父亲关系很好,他一走,当天晚上通缉令就会贴满大街电视,回头被找到父亲肯定会给他植入晶片。 他几乎能想像自己的绝望——他一定会跟母亲一样疯掉的。 “林暮河呢?警察难道没查到他?” “没有。中学开始父亲管我很严格,我没办法跟他说话也没办法给他东西,除了就像他跟你说的,他实在有困难就躲到我学校里,我指点几个同学去给他解围,再经常做类似的事给他打掩护,远远地对视一眼……不过也只限这样了。” 他故作轻松笑了笑:“总之警察们找不到证据,林家的律师也不是吃素的,没办法也只能放弃。父亲在外面结仇结得多了,谁下的手都不奇怪。”只是之后他就更擅长这种事——如果一个人做会被怀疑,那么越多人插足把水搞混就越容易脱身。只要找能信任的人,没有人能怀疑他们的关系就一切无恙……就像是……纪祥的实验品是他自己杀的,他用的药剂仪器是小肖和林暮河分别采购的,负责丢弃他家「包裹」的不光有林暮河,还有章秀和好几个人……每个人都不怎么干净,但却能让本来显眼的污秽显得好像没那么脏了。 这是一种共生关系,始作俑者是楚幸良,帮凶是林琅,从犯是林暮河和许多其他知情或不知情的人。 他不知道梁丹会怎么想,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拒绝了……如果……他也不能接受…… 兴许并没有接收到林琅带着些危险意味的眼神,倚在床头的慵懒男人打了个哈欠朝他招招手:“……过来。”那模样不像是唤狗,倒像是另一种不经意的勾人诱惑。 林琅不由自主走过去,被他一把抓住死死捏着手心:“你不会再走吧?” “什么?” “我说你不会再搞避而不见这套吧?你突然说这么多我还以为你要讲分手。” “……”林琅看着他,笑容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情:“你喜欢的不是楚幸良吗?” “什么?原来你们名字还不一样?太好了不用一个林琅A一个林琅B的叫你们……”他把林琅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压到他大腿上,蛇一样……不,是树袋熊一样把他抱的死紧,又开始掰手指。 这一幕似曾相识,林琅看的眉角有点抽。 “首先……你人格分裂又黑又没良心,而我呢……”他突然有些别扭:“老实说我也知道我自己礼义廉耻中起码缺了一半……不过你有一家医院一家酒吧,我有两套房子,你是医生我也有份高薪、你存款多我存款基本为零……另外你家里人口少,我全家待养……” 他罗嗦地细算着,声音倒像是律师给客人讲解条款似的,语气很淡没有起伏一字一句都很认真很清楚。 “总结一下是你有点吃亏了,但是算来我清白了二三十年的菊花和三观都毁在你手上(林琅一口气差点呛住)……还是我比较亏。”他圈住林琅脖子瞪他:“既然如此你还不快上门提亲帮我把表妹的相亲挡掉?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我妈有多烦,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女人烦起来的程度简直比减人工还可怕,都说你跑了你让我从哪再带一个又温柔又对我好的白衣天使给她?” “重点是……”梁丹叹了口气,努力用心发出一个自认是此生最有诚意、最甜蜜、最XXOO、最……饱含爱意的笑容:“我喜欢你,不管是哪一个我都要。……咦买一送一好像还是你亏了……唔!” 终于也算是把他的嘴堵一次了,林琅心想。 他按住梁丹的后脑认真地加重这个吻,两舌缠绵相叠吸啜,带着点兽性的凶猛,直到梁丹和自己都气喘不过来才罢休。 一室都是喘息声很煽情,无奈两人中午折腾的太过火,现在都是有心无力,不过林琅还是把他紧抱在胸前,非常用力地揽着他的腰和肩。他也知道自己太用力了,梁丹却没有抗议,他静靠在另一人颈窝上,觉得手下胸膛又结实又火热软硬适中,舔了舔嘴巴,感觉挺不错的又有点可惜。 ……如果不是下腹都虚沉了他一定要…… 林琅当然看不穿他满脑色情,他还在感慨。 他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没办法这样抱住一个人……楚幸良的性格有缺陷,他又何尝不是,楚幸良因为这样老是夜里去偷窥别人私生活搞跟踪,他则选择了禁欲,但结果梁丹出现了…… 低头吻了吻贴在脸侧的头发,梁丹的头发细软顺滑,总是服服帖帖地贴在脑后,像个打理干净的小少爷。林琅明明最讨厌会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人,却无比喜欢梁丹里外不一的个性。 那是种像看见自己终于打破牢笼的快感。 一只鬼祟的手终于按耐不住伸进了他裤裆里打断了他的感慨。 “……” 梁丹看看他,眼神好无辜。 “……” 他眨了眨眼,舔了舔嘴唇:“……林琅……” 于是很作孽地,两人又做了一次,睡在了员工办公室。 第26章:性福PLAY “啊……慢点……不……快点……不……还是慢点……唔……” “闭嘴!” 自从那天后梁丹无论在笑容可掬的林琅面前还是总是面瘫寡言的楚幸良面前都有点丢脸少皮的,偏偏偶然想起来他还要正色以示严肃正直,旁人看着都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床上浪荡丢脸下床纯情少男。反正他男人不嫌他,也没人再说他假说他虚伪之类,他便乐此不疲总是以挑战床伴的脾气极限为目标。 林琅搬到梁丹家里有些日子了,不过很快又搬了出来,因为他发现如果长期住在那房子里早晚有一天不是他就是梁丹其中一个会精尽人亡。也因此,现在楚幸良不玩夜袭了,他玩起了突袭。 “呜……” 梁丹被按在床上,他的手被楚幸良分两侧各自和脚绑在一起,逼使他只能臀部高翘着匍匐在床上,面前是一整面倒影清晰的镶墙镜。 镜子是林琅以测试梁丹脸皮下限为名买回来的,效果很好,几次之后梁丹的下限就已经突破天际找不回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楚幸良粗大的玩意在后面进进出出时梁丹的眼神都能痴迷出火来。 有人说性爱比毒品的上瘾率更高,梁丹觉得自己对身后男人的依赖简直是重度上瘾的等级了。 林琅在床上喜欢耗时间玩花样细磨软操,楚幸良则更直接兽性一点,再见面的那一晚直接就把梁丹操昏过去,第二天十分体贴地给他上司打电话以梁丹的家庭医生自称请了病假……连续三天的病假。顺说医生假条是林琅给签的,理由梁丹已经不想再提了,为此他面对了上司连同事加朋友连续三个月的隔离措施和无数同情目光。 不过,看着屋内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逐渐多起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喜欢林琅陪自己约会,也很喜欢不知什么时间楚幸良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刺激,为此他可以对楚幸良有时候半夜消失又回来的举动视而不见,最多为自己逝去的三观烧几张黄纸。 楚幸良当然不会外遇,他只是去做了说起来比外遇更可怕的事而已。 粗长的肉柱不断研磨戳刺着梁丹体内某处,不得不说林琅的医学知识丰富绝对是他床技高超的原因之一,梁丹哭喊了半天,手脚被绑住下身无人抚慰的勃起成为他更大的折磨,偏偏楚幸良又死没良心,一边挺动着一边在他肩胛骨上吻出红斑,任他怎么求饶就是不帮忙撸一下。 室内灯光被开到最大,梁丹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被操的模样,看着楚幸良吻他的背,全身快感都集中在快要暴掉的下半身和后薛麻热酥痒的那处。就这样折腾了起码有半小时,等他手脚都麻掉了才被终于被插射出来,可怜的男性像徵狂吐白沫,像白粥溢锅似的一直流到稀薄了才休止。 梁丹瘫在楚幸良大腿上只剩半口气一点都不想动,充份体会了什么叫「牡丹花下死」的风流。 “说了可以做到。” 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一边温柔地帮他按摩手脚。只见梁丹抽搐了一下似乎要伸脚踢他,最终还是继续装死节省体力。 事情源自于林琅和他吃晚饭时说男人也可以被插射,梁丹强调自己不是同性恋只是没节操,摸几下就射还行但一下都不摸是绝对不可能的,眼见他似乎已经忘了在医院被个前列腺治疗器具玩到要死要活的经历,林琅当下决定用实际行动帮他温故知新,于是便有了以上楚幸良为虎作伥的那一幕。 “喂。”梁丹突然哑着嗓子问他:“最近我也看了些书,人格分裂有所谓主副人格是吗?” “嗯。”楚幸良哼了一声,换了只手继续按着。 “那你和林琅谁是主人格?” “……猜。” 他惜字如金,梁丹也不觉得是问题,只是伸手反握住他的手,从前臂沿胳臂锁骨摸到下巴,勾了勾:“我猜是你。” 楚幸良看着他,眼眸如墨。无论在谁看来他和林琅的气质都差很远,前者如沐春风后者简直是严冬霜冻,就算是外人,单单用看的都能分出谁是谁,而且能一言道出——楚幸良绝对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 可是偏偏梁丹看着这张脸,就好像看见当日林暮河口中自己往石头上撞的小男孩一样,觉得其实两人也没太大不同。他见楚幸良看着他,分明是在等一个答案,便笑了笑:“虽然林琅用的名字才是真名,但你……”你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副人格的产生多半来自主人格自小的环境和情感创伤,要怪到家族遗传上实在有些牵强,而且梁丹后来问过林暮河,林琅母亲患的是精神分裂,至今还在病院里长期发疯,而精神分裂听上去和解离症很像但其实并不是同一种病症。梁丹以前对林琅说过他的双重人格可能是童年阴影又可能是家族遗传,但其实心里早已认定是前者,因而林琅坦言在父亲的死亡中插了一手时他一点都不意外,简直是意料之中。 他的父亲一定是他童年时期的灾难,也即很可能是他双重人格的病因。换言之,副人格的出现就是帮主人格挡灾,是一种极欲逃避产生的人格,因此很简单地,只要看看林琅和楚幸良两人中谁承担得更多、充当着平衡和保护者的角色就知道了。 怎么看都是林琅。 梁丹看了他片刻,用一个吻代替了不想说出口的分析。 他觉得有些话可以不用说得太清楚,也不用知道太多,因为一旦认真去想,他就真的会心疼这个男人。 可能是明白他的心情,楚幸良没有追问。他坦然接受了这个吻,在两唇分开后梁丹看见了他嘴角的笑容。 “梁丹。” “嗯?” “我去你家提亲吧。” ****** 又隔了一两个月正式进入冬季,市内路人都穿上厚长大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乘着暮色往Narcissus走去,长至小腿的麂皮大衣摆荡着,配着他的模样气质,怎么看也像是都市老板级的人物。 路上经过一家派出所时他顿了顿,遥望了一下派出所里身穿警服的哥们,又再提起了脚步。 那天在酒吧里听林暮河和林琅说完当年秘密的第二日清早,他从酒吧出来时也在这里犹豫过。 老实说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林琅的坦言吓得不浅,他看着他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会沉尸小南湾海底,但在害怕之前他首先看见了那对眼睛中的其他情感……林琅也在挣扎、在害怕,他那么不想失去他、渴望他……就像梁丹一样。 梁丹向来不喜欢做那些败兴的事,随心所欲一向是他的人生准则。 所以他那天也只是在派出所门口哀悼了一下自己和正义使者之间的立场变更,就拖着疲软的两条腿上班去了。 穿着大衣的梁丹继续往前走,只是他刚走到酒吧门口,就被一名看上去挺年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截住了。 “你好,我是警察,问几个问题可以吗?”男人出示了他的警员证,那上面有着一个挺文艺的名字。 当即梁丹的心跳直飙一百以上,但他随即从这位便衣的态度察觉到没有太大问题,于是他定了定神冷静下来:“没问题。” “你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吗?” 他问的问题很普通,语气却很焦虑。梁丹心里考虑了一下,自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吧,我几乎每天都来。”找我男人。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正义使者出示的照片很熟悉,一个是他同事,一个是他男人。梁丹故作思考几秒,先指着纪祥的照片道:“喔这个人啊,见过啊,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因为还挺招人注意的到现在还记得。”确实见过,那张脸也确实很引人注目……在公司。 然后又指着林琅的照片道:“这个人我更常见。”几乎天天见、天天被操。 “不过……你是想问他们的关系吗?”他露出恰到好处的八卦和不解:“可是我们大家都认识他啊?他是吧里的常驻钢琴师(虽然担任常驻钢琴师的还有好几个),找他聊天的人也很多(主要是吧里工作人员和我),看不出他们走得特别近啊?(怎么可能让他们靠太近)” 他自觉不算说谎,那位警察还是失望地谢过走了。趁他转身,梁丹走进后巷,看着他在附近又拦了几个人问,不过楚幸良在吧里从不与人交际,其他人知道的只会更少,最终他也只能满脸失落地离开。 不知道他明后还会不会继续来。 他用林琅给的钥匙从后门进去,酒吧里林暮河已经穿好一身制服正在和红发的调酒师聊天,楚幸良面无表情地从休息室中出来,一身便服,看见梁丹嘴角露出点暖意亲了亲他,然后敲着吧台:“一杯橙汁。”然后指了指梁丹,分明是点给他的。 梁丹失笑:“你就给我橙汁?太过份了吧?” 林暮河凑热闹插嘴调笑道:“楚先生不如你给梁先生来杯SEX ON THE BEACH好了。” 见梁丹一脸「好歹也是酒总比橙汁好」的表情,楚幸良勾起嘴角靠到他耳边:“你想喝SEX ON THE BEACH,还是想真的SEX ON THE BEACH?”语罢还要舔了一下梁丹的耳轮。 梁丹难得被楚幸良用近似林琅的语气出言调戏,那声音直钻进体内激发出一阵电流,当场就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旁观全场的调酒师和褐发侍应很不给面子嚣张地大笑出声,在这样的气氛中,楚幸良也微微笑了,那抹浅笑在梁丹看来如此生涩可爱。 看着他们三人,想到林暮河事实上是林琅「杀父仇人」的身份,但两人反而如此谈笑自若,就觉得这群人的关系真够……微妙。 却快乐。 默默地听见了自己三观再次碎裂成渣的声音,他再也忍不住瞪了楚幸良一眼,昂首边笑边巴了上去:“这可是你说的,刚好明天周末,不如今晚我们就飞马尔代夫兑现?” …… 正文完
推书 20234-04-28 :花鬼——唐人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