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折+番外——湖籁

作者:湖籁  录入:04-14

文案:

他是明宪宗年间绝艳天纵的将军,又是游戏人间的小侯爷,偏偏好男风,十二房公子府中相敬……

他是明宪宗朝第一琴师,当年父弃母负心,养的冷眼薄情……

人说风流,人说游戏,到头来还是笑你,也笑自己。

他说,他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短短几个字,焚了一颗狂狷的心。

我为你折腰,仅差了一个指尖,你若仰起脸,便能碰到。

楔子

一,折花

“你可当真?莫要欺我。”女子捏了鎏金牡丹的小炉盖子,丢了截篆香进去,不敢回头看他。

“不信?”他嗤笑。

“想信,又不敢信。”发尾被一轮一轮勾成圈圈,循环往复。

“那倒罢了。”他起身欲走。

“别,我信!”女子回身扯住他,眼里已溢满水光。

罢了,就当作一场春梦,梦魂惯得无拘检。她不曾把话当真,不当真,只是信。这在他身上,并不矛盾。

“明年此时,我来下聘。”他瞅了瞅瓶中的花枝儿,随意折了一枝插她鬓间。

无意折花,有意插花,青枝为君君知否?明年……她手抚小腹思量着。

“好,我们等你。”她甜甜一笑,恍若春花明媚。

“名字。”她笑意盎然。

“什么?”

“名字。”她指指小腹,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蹲下来,笑的眉眼儿弯弯,侧耳贴在女子腹上。

“等我回来,小东西。”

女子微怔,轻轻揽住他后脑,这多像个欢喜团员的三口之家。她曾经沉醉过,可如今却清醒的让人生恼。名字?等得到他再来么?风流多薄幸。世人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怎奈得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她爱,甘心情愿,从遇他仗剑煮酒第一眼起,是甘是苦,自此浑然不觉。若非她太爱,一切或许还可当真,别人都是越爱越糊涂,怎的她却是越来越清醒?不过这既是天赐的,攀枝他手,也算如愿。

“在想什么?”他忽然起身,伸手抚平她眉心的浅川。

“在想……明年此时,我备新醅的敬亭绿雪等你。”眉峰是蹙是开,都一样的倾国倾城。她偏首,窗前梨花正荼糜。

呵,早晚花事了,她想。

二,送别

他到底是走了,很快。她不留,为成全了他的潇洒。那日,十里长亭,她抓了琵琶倚在马车上,予他的最后一只曲子,短的叫人无法遮挽,不忍闻。

她想,她要养只画眉,只当是报他曾几何时为她执笔描眉的恩情。恩情,不错的,他的流连,全被她当作恩,不是委曲求全,不靠施舍,可还是恩,现已冷了。

他打马而去,扬飞尘一片。缓行的马车忽的一斜,撞进他扬起的尘里。好得很,她看了看那硌了车轮的石头,手中琴弦两断,这般情景,不想伤心都不行。两条泪,顺着染脏的脸颊,小心的切割。

断弦无声,不成曲调,如今情境,早在心中演绎了千遍。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她早已不会痛了,所以她扮不了可怜的模样。伸手掸了掸衣上的尘土,她跪坐起来。

可好,他说她前半生的存在是为了等他预见。情话,霸道还带一些些自以为是却叫她欲罢不能。

可好?后半生也用来等他,虽说一切是假,但终究要等。她从不卑微,却依旧低到了尘埃里。她是最普通的一种,万千尘埃一粒,和太多旧故事一样,等待中尚无结局。

肯将红尘旧痕休?自是不肯。似水流年,锦屏人儿忒看得这韶光溅,溅在衣上,湿了一片浅痕,久了,就斑驳成旧的糠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此,但弃无妨。

但弃无妨,无妨?

三,为谁风露立中宵

扯下第一根白发的时候,她十八岁,舒忘两岁。

儿名单字忘,父姓舒,她随心取名儿。只两年,那人的容颜便记不清了,扯了素布薄被围住怀中的小小身子,白发随手丢弃。

春夜月明,她哄着怀中的小人儿,歌谣凄婉。

“南红痕,北红痕。

乱花翻向天际深,绿蜡随风攀枝瘦,雨打芭蕉闭深门。

千啼痕,万啼痕。

春草无根作梗萍,一川烟雨平生论,开箱验取石榴裙。

燕留痕,鱼留痕。

野梦无声看镜屏,知否潇湘归何处?怜自幽幽懒做人。

青酒痕,黄酒痕。

香车侵袭泪眼浑,十里长亭十里苦,野渡荒芜舟自横。”

她的曲从没有下半阙,当时来不及,之后一直就来不及。架上的画眉有些倦了,懒懒的影成一剪窗花儿。她只静静地站着,怀中揽着她的孩子。灯花越减越短,最后变的恍恍惚惚看不分明,一切事物,不去理,它便寂寞无声。

“阿娘,睡觉觉。”软糯的声音里和着化不开的奶香,那样一丝一丝沁人心脾。

她低头,贴上他水样的小脸儿。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没有奢望,就没有失望。她盖上桌上的白瓷儿小罐,那是今年新摘得的敬亭绿雪,年年味道如一,现被她推置角落里。

四,忘舒

他听话,她教他琴棋书画,他就认真地学。这是一座小庵,但香火不绝,其他的姑子都对他冷面相向,高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从不介意,因为她的温柔。

那一年,他十四岁,她最后一次唤他忘儿。

她走了,他亲手立了牌位,他是男子,无法再留在庵里。姑子们居然会舍不得他,临走前指点他侯府在招琴师,可去讨个生计。

包袱里只有两件旧服,还有,她的骨灰。

他走后,指点他的姑子被人骂,侯府?小忘儿那么俊,你叫他往侯府那火坑里跳?还不是肉包子打狗?

他是唇红齿白,细眉大眼和纤细柔软的身段儿像极了她。姑子们背地里都说,若不是母子,打死了都没人信,这若是长大了,又是位祸国殃民的主儿。

姑子们说的对,她确是他娘,她未婚产子违了人伦道德,她带他住进庵里,他不叫她娘。她从来不说前事,他问,她总能轻巧的转了话题。他想,这样聪慧美丽的女子,何以携他至如今田地?

有人负她,他想。他嫉妒,因为他爱她,但他不恨,因为他独独地拥有她。

他填了她那只曲儿的下半阙,他想,他再也忘不了她死前的祥和。

“风长痕,水长痕。

金屋玉兔难相逢,空待良人城门冷,任君一诺赔一生。

乌发痕,白发痕。

玉带银钩压帐疼,春宵红烛流云暖,巫山黄粱枉成真。

月下痕,廊下痕。

青梅窗前弄蝶影,竹马笃笃飞檐沉,唯剩旧墙总残生。

开无痕,落无痕。

黄土有恨吞香骨,事遗忘心舒至纯,虫吟;清明雨纷纷。”

舒忘,她是想让那人忘了她吧,这真是一种执迷,明明痴的要死,却偏偏希望他忘了她,还他潇洒干净的一生。她不做他的污点,不想他半分不自在。

笑话!

他也许早忘了,何必她来思虑。

她本家姓顾,他顺手拈来,日后他就叫顾望舒。你希望他忘了你,我希望你忘了他。

死循环,少了他,怎么也解不开。

番外:梨花酿(与正文内容无关)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依然满眼嫌恶。他以衣袖掩住口鼻,穿过大厅向园子走去。一路涂脂抹粉的香艳美人,愣是没勾了他低垂的眼皮儿抬开一下。

小小的后园儿,挂满了姑娘们新洗的罗帐,想起夜里这些帐下的低迷娇喘,他偏开脖子,躲过眼前飞来的一面罗帐,心中一阵恶心。

园中的水井旁,坐着个清瘦单薄的人影儿,罗帐其间飞舞隐现。

“今儿来的真早。”不足弱冠的少年抬头,手中翻过一只小小的酒杯,那眉目清幽,仿佛一碰就碎的古画。

春寒和缝,丝丝渗入骨子里,一面罗帐后闪出个人影儿,一声浅叹。“莫要饮酒。”

丹砂幽兰描黑绢,领口紧着金色腾云图样恍惚不清,一条藏青色织锦带子横系腰间,那人低眉。

“唔,不是这儿的酒,放心。前儿个托人在天香楼打的梨花酿,尝尝?”白玉般的面庞渐渐靠过来,颊上还晕几缕微醺的水红,水葱样的手指擎了酒杯送到他面前。

他低眼,蜜汁中映了眼波沉浮,看不出情绪。仰头,喉结滚动。

“哧——”少年轻笑,手中酒杯扔在一旁,右手一挑,勾住来人脖子,呼吸越来越近,他贪那人唇上一点儿残余的酒香。

倏地,颊晕红罗帐翻,少年倒在一边低眉浅笑。他慢慢撑起身子倚在地上瞧着他,那眼神明亮悠长,还带一丝轻嘲。

“对不起。”他想伸手扶他,却被他躲过。

“我会接你走,但不是现在。”他顿了顿,却还是任他在地上躺着,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嗯。”少年把目光移开,与他一起沉默,良久,看他的背影消失在罗帐之后。

夜,多寂静,也抵不过青楼的弥琴浅唱。少年依旧倚井而坐,以水为镜。小筑豆光当年晚,夜漫漫。拾了手边的石子儿,敲碎这一面假月,就像酒冷香散,刚经过的和没经过的都是错误。

他是个窑子里的孩子,大概天下男人都可能是他的父亲,他嫌他脏。

还记得那日初见,元宵佳节,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此后他便常来看他,却没有一次许他靠近。呵,反正明天他就走了,他答应了妈妈不再见他,答应了去相府,做那个老头子的襟肘。什么襟肘,说白了,是个什么词儿,他自己知道,这才是他的未来,与他无关。

于是,第二天打早儿,一顶乌漆麻黑的小轿从侧门入了丞相府,那眉眼儿清澈的少年死了,随之死去的,还有他心心念念死活要保住的那点儿尊严,但那点尊严,不是他的。

仲春已过,经眼酷暑,蝉鸣斗天。当朝丞相三朝元老,满门抄斩。家丁下人远亲,男子流放,女子为奴。如此惊动京城的大案,据说主审竟是当今天子。圣上登记尚未足月,敢放如此大案,足见其魄力。抄家当日,一顶缎面儿紫红小轿,又偷偷从侧门被送了出来,去向哪里,没人知道。

青色缎面流云靴,织锦料子绣金龙,腰里儿同样金色的云锦带,一边挂着的双龙玉佩温润如水。

他望着眼前的少年,一双眼睛望的深不见底。

“我终究没带走你。”

少年不答,抬眼望他,那瞳中没有焦点,一道斜疤横过鼻梁,深如沟壑。

“嘿,嘿嘿……”少年笑声嘶哑,他心里一阵绞痛。水葱般的十指满是脓痕,他抬手,想握住。少年向后一躲,眉峰微蹙。

“脏……脏……”

他一怔,眼里升上雾气。双手强硬的捧住少年脸颊,眼中少年无力挣扎,却锲而不舍。

“哼。”一声闷哼,手指竟被少年咬破,鲜血顺溜,犹如汩汩温泉。少年陡然安静,满目恐惧,犹如一只受惊的猫。

蝉鸣依旧,一个眼神屏退了将要围上来的宫女太监,狠狠拉少年入怀。

“别怕,我在这儿,你不记得我没关系。”少年瑟缩在他怀中微微发抖。他缓缓勾起嘴角,带出一抹笑。

“真好,你又在我身边了。”

……

天香楼的梨花酿,从此专供,皇家。

第一卷: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一章:调戏

他是当朝第一乐师,皇上亲封,得益于小侯爷引荐。

他还记得那日他寒风里抚琴,潦倒不堪,只有一只旧色的古琴,那时,夜色里乌黑的枝桠直戳天际,他遇见他,寒风里的呼啸恍惚间化作了低喃。

崔无欢,他后来想,真是个任意的名字,比他还任意。

一下子,那人拿一双眼睛锁住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喜欢你,你跟我回府。”

“你一直是这样么?引狼入室可怎好?”他心下好笑,抬眼看他,嘴角扬起,唇边一左一右浮出浅浅的酒窝,唇红齿白,月光下似着了慵懒淡雅的粉。

“你这样的,绝不是狼,是狐狸精。再说,哪怕是狼,我自愿意,与人无尤。”崔无欢上前两步,上挑的眼角里都是认真明媚的笑意。藏青的锦袍,下摆暗绣月白腾云样儿,腰间的羊脂玉璜结了缠绵的如意扣,随着他的动作缓慢摇摆,亦在暗淡的月色里染出淡淡的荧光。

“我是男子。”忘舒低下头,不再看他。

“那又怎样?”那如意扣结着温润的玉泽,又蓦地向前,堪堪就在眼前。

“不怎样,我不会跟你走。”他依旧没抬头,手掌放在琴弦上,夜色里莹白似月。

“那我跟你走。”崔无欢抬手,覆在他手上,语气里头竟含了三分无赖三分认真。

他猛地抽出手,微怔半晌,终于笑出声来。他不会跟任何人走,他不懂承诺,他更知道,一诺一生的凄苦惨烈。

这便是他与他的初识,想来好笑,说来又懊恼。

他只献艺于想容楼,每周一日,但凡午后,赏钱多的令人叹为观止。想容楼的老板娘名唤顾想容,与他同姓,是个年过三十的寡妇,却温柔端庄,容貌年轻的像个姑娘。太多茶馆酒肆想留他被拒,他却亲自背了把琴在一个天清气朗的日子里找上门来,自此一待三年。

是夜,迷蒙的月色染白了雕花的窗棱,光华转过小几,在地面上都铺了层淡淡的乳色。窗外又传来摩擦的声响,忘舒披衣坐起,微叹了口气。

“小侯爷何必夜半翻窗而入,平日里大门来访即便。”忘舒擎了茶壶斟上半热的香茶,左手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这侯爷真是持之以恒,夜夜风雨无阻,美名曰学艺,实则三年来一事无成。若非曾得恩于他,忘舒真想一口回绝了他,倒也落得清闲。

“啧,白日里事繁,夜里良辰美景,倒也乐得清净乐得清净。”窗外翻进个人影儿,自是凤眼儿勾魂身段儿风流,勾着眼角冲忘舒妖冶一笑,月华里似是冥府深夜入室的艳鬼。那人站定了伸手就往忘舒脸上刮一把,说笑间还留恋手中余味。

“哈哈,爷的小忘舒又变滑溜了,手有余香啊。”说着又伸手过来,忘舒赶忙将杯子塞他手里抵住。

这小侯爷好龙阳之事早非旧闻,侯府十二房公子被宠的厉害,他自与忘舒相熟之后便时常打趣占便宜。小侯爷常说,得忘舒如此,夫复何求?忘舒不置可否,只报以淡淡一笑。他与小侯爷君子之交谁都知道,可关系至此为止,绝不逾越。

小侯爷自是喜欢忘舒的,第一眼便看上了,只是他从不强人所难,他以往流连花丛,府里那十二房公子哪个不是甘心情愿。若论魅力,他还是有的,而且是大大的有,奈何忘舒是个直的,看着心里痒痒,却像个石头样啃也啃不动。日子久了倒也罢了,看得到吃不到又何苦来,弄得人心里不自在,倒不如转个心情,一来二去,两人倒真成了知己好友。

“今儿满面春风,可是又得了什么好东西?”忘舒径自坐下,挑了眼皮儿看他,微弯的眼角里似是风情无限,看的小侯爷心下一紧。

“啐,你是算命的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小侯爷伸手放了茶盏,自怀中掏出个发黄的残本,不满地瞥了忘舒一眼。

“喏,《琴风》——可是失传了的真迹啊,小爷我找了好久。既是看我如此辛苦,给爷香一个如何?”小侯爷随手把残本往忘舒面前一撂,舔着脸便凑过来。

啪叽——声音够响,忘舒脸颊上应声红了一块,他颇为无奈地伸手揩了把脸上的口水,用尽力气给了小侯爷个白眼儿。

“说了多少次,你可正经些吧!我又不是你府里的公子,你下次再这么,我就往脸上涂毒毒死你。”

忘舒偏过头去,衣袖蹭了蹭脸颊,烛火下淡淡的晕上一层浅红,篆香味儿在鼻尖儿弥漫,着了诱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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