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物……”由依自言自语，然后转换了问句，“自杀么？”
“应该不是，”高源摇了摇头，然后继续说道，“6名少年都是一个药物崇拜团体的成员，之后我们顺腾摸瓜找到了两个当天没有参与活动的成员。两个成员都表示他们只是单纯的药物崇拜，绝对不会去做出自杀这样的事情，而且他们说社团的首领也一直很注意身体的安全，从来不使用那种会造成身体不可恢复性创伤的药物。”
由依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赞许这个首领的工作一样。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首领大概也死了吧？”
高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黄色头发的那个，名叫顺诚，是附近市一中的高一学生。”
“一中的学生？”由依几乎脱口而出，并不是因为那是他和高源的母校，也是因为那并不是普通的高中。
“没错，现在媒体上已经吵开了花了，作为两百年名校的一中这回也算是一个大事件了吧，说不定会因此走上下坡路也说不定。”
因为一中的缘故，由依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但嘴上只是笑笑。
“嗯……如果头领也死了的话，事情果然就难办了……那么仇人呢？”
“如果要是说有过节的人的话，那么这六个人在私下里和别人都有些冲突，但是如果真的调查起来的话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可能会有杀人的动机的。”
“通讯方面不用说，一定是用黑镜来传输的吧？”
“嗯，是的，所以对药物上游卖家的追踪也很困难。”
由依仔细的看着眼前飘过的照片，然后又将其中一张放大，直到能够清晰地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从死者的尸体中总共检查出几种毒品？”
高源似乎没有预料到由依会问这么专业的问题，所以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很快的在自己的电子卷宗中找到了相关的数据。
“只有一种，一种目前还未被缴获过的新型致幻剂，成剂是膏状的，在受害人的血液、食道还有皮肤上都有残留……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咳，你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高源有些尴尬的偷偷瞄了一眼妹妹，高淼正好不关心的织着虚拟的十字绣，“药代动力学分析现在还在进行中，所以还并不知道……”
“还有一个人。”
由依喃喃的打断了高源的解释，高源满脸疑惑的看着若有所思的由依。
“哈？”
“嗯……从这个现场来看的话，应该是还有一个人你不这么觉得么？”
由依在那张图上画了一个圈，圈住了一个放在桌子上的透明小盒，盒子里面可以看出是黑色的软海绵。
高源看到图片也立刻恍然大悟：“这是别的药物的盒子吧？”
“有两种可能……”由依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第一，他们只吃了一种药，但是有人在他们死前或者死后拿走了这一部分的药。第二，他们吃了不同种的药，但是只检测出一种，说明他们中间有一个能够使用URDS进行治疗。但显然，那个人最后并不在现场。照着这个思路去调查脱离现场的第七人的话应该会获得更多线索吧。”
不管是哪个猜测，都是基于现场存在第七个人而进行的。由依现在甚至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第七人”是谁，但是他却并不打算说出来。
“这件事大概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说说URDS停运的事情吧……”抓住这个时机，由依不慌不忙的切换了话题。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毕竟我们警察局也不是URDS的运营部门，我们本身也只是协助调查而已。不过，虽然说是协助调查，但是网络管理局那边连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都没有和我们说，这不是纯粹拿我们当猴子耍么？”高源没好气的骂了两句，“说什么『有了URDS之后就再也不需要武装和警卫了』，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最后还是要靠我们么？”
“也是……URDS也不是完全万能的，至少在它停运的时候。”由依附和道。
不过，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只要URDS系统正常运行，那么它就是万能的。
“而且关于URDS停运的事啊，我真的是想骂你……明明局里面都知道有个圈外探险员在辖区里，关键时刻却一点都用不上。”高源气鼓鼓的样子好像是由依欠了他的人情，“那天虽然是在凌晨停运的，但是还是有很多住户受了惊吓，本来想通知你协助警方安抚一下群众的，结果你的网络账号竟然离线……过来敲门也没人应，话说你睡觉有那么沉么？”
由依心理听的一阵冷汗，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啊，真是对不起，连续赶了三个录播节目，回来还要补上落下的课程所以一不小心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给国家和人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还是以死谢罪吧。”
以讥讽的口吻这么说完之后，一只手握着假想的太刀在自己的腹部以标准的姿势完成了一次扇子切。
“混蛋，你是想这么一死了之然后让全国的粉丝把我踩死么！”高源激动的说道。
高淼似乎突然找到了槽点一样，头也不抬的一边十字秀一边幽幽说道。
“如果由依哥哥被高源哥哥逼死了的话，我一定会把高源哥哥的神经挑出来一根一根的织成围巾给由依哥哥烧下去的。”
一阵莫名的沉寂过后，高源有些战栗的说道：“好可怕……”
“是么？”高淼完全没有抬头的问道。
“确实好可怕，而且好恶心……”由依补充。
“啊，不说那些题外话。总之，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去学校和工作室也都问过了，他们说你从天之后就开始请假，再联想起这两件事，对你的安全也有些担心。”
由依微笑着点头，暗自分辨着高源这句话究竟是出于礼节还是真诚。
“再怎么说，咱们也是高中同学，如果你要是在我的辖区里有个三长两短的以后我还怎么混。”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高中同学看的好，”由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高源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因为我现在的身份你也知道，如果经常有警察往家里跑的话，会对工作室有影响的。”
“是……是这样么？”高源尴尬的笑了笑，“我以为我还挺受欢迎的呢，不过其实每次都是高淼想要过来。”
“不是哦……其实每次都是……呜……！！！”
高源用自己的手掌捂住了高淼的嘴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高淼想要来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哦，不过不要把你哥哥带过来就可以了。”
高源面对着由依明显的双重标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也稍微改改吧，对熟人和对粉丝的这种态度，虽然也不是不知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每次看到你这幅模样出现在媒体上的时候我都有一种精神错乱的感觉。”
“不可能改的了吧~”由依笑了笑，“熟人不就是那种可以不用付出成本也能随时拿来利用的人么？”
第四节
在Layer2的THU虚拟城里，由依正百无聊赖的在课堂上玩弄着手中的钢笔，心思虽然完全没有在课程上，但是虚拟的笔记本上还是源源不断的将板书和老师所教授的内容图文并茂的自动记录下来。
“那么，这个问题……请谁来回答一下好呢？”
带着红色窄框眼镜留着茶色长发的女教师停顿下来如此发问，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装作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似乎没有人愿意回答的样子啊……”女教师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期盼的眼神抛给由依，“那就请由依来给大家讲解一下吧。”
由依愣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露出完美的笑容。
“老师，十分抱歉，因为前两节课我都没来的缘故，所以这个问题我也不会。”
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教师因此而大跌眼镜，只好悻悻的自己接过了话头。
“那么我就再讲一遍这个部分好了，计算机认识世界的两个阶段和两次飞跃……”
首先是理性认识，计算机通过最基础的传感设备可以获得周围环境和事物的准确信息，这些信息能够被清晰的量化成为数字并通过逻辑运算进行处理，这是计算机的一层认识。之后，在AI领域花费了将近两百年的时间，人类才终于能够让计算机开始进行感性认识，那是基于模糊控制论理论再加上生物计算机的发展共同带来的结果。
毕竟让从一开始就可以看清世间万物精确属性的计算机，学会犯形而上学的错误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从理性认识到感性认识的进化被称为AI认识世界的第一次飞跃。之后就与AI的发展没太大关系了，为了让AI能够切实的成为人类生活生活的一部分而建立的URDS被人称为AI认识世界的第二次飞跃。
这样的问题对于高中时期计算机和网络工程课程修得满分的由依来说即便是完全不用听也可以轻松的说出来，但是……从心情上来说，由依并不希望自己还记得这些东西。
就在由依发呆的时间里，女教师似乎已完成了关于计算机认识两次飞跃的讲解。叙述的内容和由依印象中的完全一样，虽然这是研究生课程但是这不过是为那些在本科阶段选择非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补上一课而已，难度并不会要求到能够深入掌握的程度。
“你们知道科学家们是如何促使AI产生由理性认识到感性认识的转变的么？”女教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进入了下一个话题的讲解。
大概是知道并没有人愿意回答的原因，这次她没有再为难别人，而是自问自答式的说道：“是通过『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模拟……”
社会达尔文主义……换句话说就是纳粹。一百年前的人们大概永远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然人恨之入骨的理论会再次成为大学课程的内容吧，虽然这次是在完全不同的层次和意义上有了全新的解释。
由依叹了一口气，两手伸直趴在阶梯教室的桌子上，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充斥全身，感情上的厌恶让由依不打算继续听下去。
“如果今天没来上课就好了”——由依用手中的笔在桌子的一角写下扎样的话语，然后扔到了自己的Timeline里。
虽然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公众人物，每一条updates都会被粉丝们过度解读，但是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不发牢骚吧？
由依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又隐隐的有些害怕被工作室的上司骂，头部更加隐隐作痛起来。
尤其是高源那个混蛋竟然把协查通告令送到“深绿”去了，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工作室老大一句话之下，由依不得不和警方联手展开调查这次的事件了。
虽然由依本身从事的工作也天天和危险打交道，但是至少还没有到和杀人犯和瘾君子过不去的那种程度，相比起险峰、沙漠和极地这样自然带来的危险来说，由依对人类的恐惧更胜一筹。
烦恼的由依干脆将头埋在了双臂之中，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之中。
“由依？月城由依？”
听到声音的由依立刻坐了起来，却发现坐在周围的同学早已经没了踪影，黄昏的阳光正从教室一边的巨大窗户中投射进来，让刚刚睡醒的由依感到眼睛一阵刺痛。
“虽然我到是不介意你继续睡下去，但是这间教室马上就要关闭了，如果这么睡下去的话会被强制送到其它地点的，”女老师温柔的笑了笑，“由依同学总不想现在这幅模样被大家在街上看到吧？”
由依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压的扁平的头发，然后站起来向老师道谢。
“倒是不用谢我啦，要是你学习能再认真一点就好了……啊，我不是怀疑由依的能力，不过同时兼顾着明星的工作又要来这边学习，难免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吧。毕竟，现在还是学生……”
由依笑了笑，和老师一起走出教室，身后的教室在他们二人踏出的瞬间从Layer2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师，我要纠正一点，我的工作并非是明星，而是圈外营救哦~虽然辛苦，但是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即便是我不去做，也得有人去做吧？否则的话，对于那些被困在圈外的人未免也有些太可怜了。”
接着又是一个无瑕的笑容，由依自然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比自己不大几岁的女教师，没几句话下来袁虹就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批评由依这件事。
“我正好有些不懂得地方想要请教老师，还有前两天的笔记想要找老师补一下，不介意的话和我请老师喝杯咖啡吧？”
没有给袁虹拒绝的机会，由依就已经打开了一条虚拟通路，从Layer2的THU校园城连接Layer3人偶咖啡厅。
虚拟通路并非是在Layer中切换虚拟场景时必要的过程，但是对于习惯了使用徒步来进行移动的人类来说，虚拟通路的方式总是比瞬间的场景切换能够给人带来更加亲切真实的体验。
虚拟通路是一条500米长的枫叶大道，正好和现实中正在落日的时间吻合，虽然一路上并无多话，但是由依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此时的袁虹已经卸下了老师的架子。
自然的把袁虹请进咖啡厅之后，由依选择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落座。因为对前几天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于是并没有进入私人房间。这个举动倒是引起了袁虹的注意。
“呃？这个位置就可以么？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由依摇了摇头，故作为难的说道：“私人房间刚好到期了，过两天我再来续费。和我坐在一起被别人看到会给老师带来什么麻烦么？”
袁虹的脸上一阵不经意的发烫，急忙摇头。
“那就好，我今天其实除了笔记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一下身为老师。老师还是先点一下饮料吧……我来请客。”
“哦……啊，不用了……再怎么说老师也是工作人了，怎么能让学生请客。”
“没关系啦，就当是明星由依请的好了。”
在选定好饮品之后，精致的烫金陶瓷杯子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里面盛满了刚刚下单的饮料。当然，所有这些斗不过是Layer中的一堆数据，通过深潜系统将咖啡的香味、苦涩和视觉上的美感通过神经信号直接传递到人的大脑中。
“我记得袁虹老师是THU的正教授没错吧？”由依喝了一口无糖无奶的咖啡缓缓的开口，“而且还是URDS研究组的研究员之一？”
袁虹当然不会想到由依会问及这些问题，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最近，URDS在个人MythoSuit上有什么新的规定么？或者技术上的突破……”
“个人MythoSuit的话，因为已经基本是成熟项目了，所以现在在版本上的更新并不快……能够称得上是突破的改进的话……”说到这里袁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由依你不用担心，虽然现在确实还没有实现，但是总有一天你也能够使用MythoSuit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