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撒谎从来不脸红,而且,都是些无厘头的缘由:“每次进来都要带官牌,麻烦,还要被搜身,痒。”
“你怕痒?”
痒?这是大实话。
之前旒彮跟他闹着玩,花他痒痒把他花死了。后来旒彮玩够了,何青笑得肠子都抽了。旒彮说吧,阿青,还好你是男的,要是女的,啧啧,我一定娶你!那时何青听不明白,后来旒彮又说,你知道么,你这么怕痒,说明你这人比较……敏感。洞房花烛夜,那声音,啧啧,一定很销魂!
何青想到这里,刚一口酒,“噗!”的一声就给喷出来。何青抬头,韩邵晟一脸湿嗒嗒地愣在那里,那模样,刚做了脸部桑拿水珠子还在往下掉。何青笑翻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赶紧帮韩邵晟做清理,韩邵晟的表情一直很纠结,最后打开宫女的手:“给朕端水来!”又很嫌弃又无奈地看了何青一眼。
何青目送韩邵晟离开,小李子从围着韩邵晟转的一堆宫女太监里抽出来:“哎呀!何大人!你这是做孽啊!普天之下,有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敢这样侮辱皇上的!”
何青很无所谓:“我这是不小心。”
“哎呀!我的爹啊,我的娘啊,遇到你可真是……”小李子找不到措辞,“哎哟!”最后还是冲进宫女太监堆里去了。
何青好笑死了,往里头望望,瞧韩邵晟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往里头喊一声:“皇上,没事儿,那我走了阿!”
乘韩邵晟还被群围着,来不及出来,赶紧溜之大吉。
第19章
河边的柳树上挂着干瘪的新芽,波光粼粼映衬着头上一轮皎洁的弯月。
何青沿着小路走,无奈天黑,不认路,问了好几次巡逻的士兵,最后他都有投河自尽的打算了。
何青蹲在河边,一口气吸进去,瘪了很久,“匹——匹——匹——”地给他从嘴里放出来。
何青感觉到身后有团光在靠近,“喂!”一声后,何青回头看,是秀儿那丫头!
秀儿提了个灯,一双眼睛被灯光照得亮闪闪的:“你怎么在这儿?”
何青又不好说自己迷路了,多丢脸,他说:“看风景。”
秀儿被他吓了一跳:“在这儿看风景?”
何青看秀儿一身白衣,宫里宫女都穿粉红色衣服的,喜庆,她这穿白衣服,送丧阿?
“你干嘛?”何青手指抖阿抖,指着秀儿一身白衣服。
“哦,今天是我主子的忌日,我在花园里给她烧点纸钱。”
“……”
何青跟着秀儿一起走,一路上,何青都与秀儿特别保持距离。因为何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没事实体尤其大晚上还会出来晃荡的生物。
何青胆小,跟秀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何青发现,秀儿真是个衷心的丫头,一路聊天来,话题永远离不开她的主子,前面还一定得带一句:“我那个已经去了的主子。”
何青一颗小心肝更抖了。
秀儿说,她那已经去了的主子是两年前去的。何青“哦”了声,秀儿又提高几个分贝强调:“就是今天!”
何青“阿!”一声惊叫,两手放嘴唇上,眼睛直骨骨地转,就差咬指甲了。
秀儿又说,她那已经去了的主子是被太后赐毒酒赐死的。何青沉闷地“嗯”了一声,脑子里马上联想到市面上讲书的讲鬼故事,前面时常带着的后缀“某某朝某某妃因为某某原因被投井/被下毒/被上吊”,然后鬼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何青精神紧张,冷汗已经开始分泌出来了,他靠近秀儿一些,又不小心见到这丫头一身白衣,走开点。
何青说:“秀儿,你累了,我帮你提灯吧。”
秀儿说:“不用,诺,快到了。”
何青往前一看,那个被他念成“兆园”的“桃园”就在前方……
“你不是带我到宫门的嘛?!”
“宫门?”秀儿奇怪了,“你没说到宫门阿。何况这时候,宫门早关了,你出不去。”
何青取出韩邵晟给他的铜牌,抖阿抖阿抖:“我有这个,可以。”
“这个只能出入宫门时不用搜身,”说着,掏出块一模一样的,“喏,我也有阿。”
“什么?!”何青看着手里的牌子,真有砸了它的冲动!
秀儿推开桃园的门:“进来吧。”
何青往上头的门匾看看,“桃园”在他眼里等同于两个字——“鬼宅”!
秀儿看何青这一路也有些不对:“你……怕?”
“哼!”何青马上鼻子出气,“你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我怕?笑话!”说着,大手大脚走进去。
但一走进去,何青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他被里面的景象吓死了。
原本进去先是一片桃树林的。现在天虽然转暖和,花苞有几颗,也还没开花。但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而是里头每棵树上,都给绑了白色布条,又每隔几步路,都点了盏小灯,这些歌布条没事还跟着风摆阿摆的,简直就是进了一块墓地!
何青欲哭无泪:“你用得到这样吗?!”
秀儿笑一笑:“反正没事做嘛。”
“不行,我要回去!”义无反顾地往回走。
被秀儿拖回来:“不行!陪我!”
“陪你干嘛,反正你这两年排场一样这么大的都过来了,还要我陪?我被吃了都不知道!”
“往年皇上都会来的。”
“那不就行了,他会来陪你的,你怕什么。”说完,继续往回走。
秀儿松手也不拦了:“他今年不会来了。”
何青往回走的脚步停了停。
“你没发现,他最近都不来了吗?”
“这很正常,他前两年还想着你主子,现在感情随流水,淡了。”何青说得很急,他急着走。
“才不是呢!”
“就是!”何青强调,“男人感情都这样!”
秀儿脸不红心不跳:“他不来,那是因为有了你!”
何青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捂住她的嘴:“我的故奶奶,这话说出来是要杀头的!”
“你要是不留下来陪我,我就说你跟皇上断袖!”
“什么?!”何青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秀儿这小丫头,之前都被她的表象骗了,原来她的城府这么深!
“对!”秀儿义正言辞,“反正宫里一直在传皇上是断袖的事,那是你传出来的,你跟皇上平日里贴最近,别人不相信都难!”
“你不能这样!”何青整张脸都要垮下来了……
“哼!”秀儿脸一扭,一板,“陪不陪,随你!”
何青憋着一口气,往里头的“坟场”望了望,又看了看依旧无动于衷的秀儿,整张脸都要憋红了去。
往面前的火堆里头扔了块木头,何青裹了裹身上的棉被,环顾四周。
房里挂着的白绫都被何青扔进面前的火堆里送葬了,他再环顾一遍是为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秀儿将一些新的木块放到何青旁边:“你真的决定在这里坐一夜?”
何青没好气:“不然干嘛?跟你睡啊?”
秀儿的眼睛大了下,却马上恢复:“龌龊。”
何青吃惊不仅眼睛睁得老大,气也吸得很足:“秀儿,我发现你这人最近不对劲了!”
秀儿蹲下来:“我可听说了,你今晚上跟皇上一起用的晚膳,感情进步不错。”
“……”这宫里头,消息传真快,喜欢嚼人舌根的也真多。
“秀儿,你想说明什么?”
秀儿眨巴她的眼睛:“没什么,叫你小心点,这皇上之前一直喜欢我家主子……”
“你主子会索命?!”何青一脸的惊惧。
“乱说!”秀儿一拳砸过去,何青整个人缩在棉被里就露出个脑袋,只能任她砸。
“皇上一直想念着我家主子,所以这两年都没进过后宫。”
“不对!那淑妃不是怀他孩子了么?”
“是啊。”
“那怎么没进过后宫了。”
“就一个女人,一次,怀了。你想啊,皇上当太子的时候从不进烟花之地,也没有太子妃,后来他当了皇帝娶了我家主子,但我家主子不喜欢他,皇上是个君子,尊重我家主子,但后来我家主子去了,他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又过了两年。一个淑妃,一次。”秀儿伸出一根食指。
“喂,你到底在说什么阿?”
秀儿伸出的那根食指又在何青面前晃阿晃阿晃:“一次!”
何青沉思半天,抖掉棉被,惊天奇案被他破解——“你是说,皇帝的第一次给了那个淑妃!”
秀儿当即一个脑袋瓜子给他拍过去:“蠢!”又耐心解释:“你想,一个大男人,这一辈子就有过一次,你要是跟他好上来,到时候,你,你吃的消吗?”
“我呸!”何青直吐口水:“秀儿,你脑子都装得些什么阿?!还说我龌龊,你自己那?一天到晚想着两个男人在一起,还吃不吃得消?”
秀儿道:“我是为你想!到时候,你估计腰都要断了!”
……
第二天回去以后,何青发誓从此再也不去桃园里,因为里头一个原本水灵灵的好姑娘已经变成了他的好“哥们”,还动不动就会跟他聊他与韩邵晟的感情,尤其是那方面,秀儿这“哥们”似乎懂的经验比他还多。
到了晚上,旒彮跑来找他,还神秘兮兮地带了只烧鸡来。
看着何青味滋滋地将他吃完后,旒彮道:“阿青,兄弟有事情想拜托你。”
何青一愣,看一眼面前吃剩下的一堆鸡骨头,咳了咳:“什么事?”
旒彮眼睛放光:“我听说你跟皇上挺熟的,把我介绍给他吧!”
何青一听,惊了,马上想到秀儿说的折断腰的话,但他更是从上到下打量了旒彮一番,相处了这么久,这小子居然是……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旒彮道:“我这辈子的抱负可就全在这里了,你帮个忙嘛。”
何青更惊讶了:“什么?你的抱负是这个?”
旒彮正色道:“是啊,我师出药王谷,我不容易的,你要是不帮我,我之前学的,用的,都废了!”
何青吓地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你……你还专门学这个?!”
旒彮道:“那是自然,我可是有准备的!”
何青无可奈何地劝道:“兄弟,真不是我说,那皇帝因为那个什么妃禁欲两年多了,你要是这么一上去……我怕你扛不住啊。”
旒彮当场黑脸,随即爆发:“你当我什么了阿?!”
何青小心又小心地试探:“你……难道不是……?”
旒彮一拳头打在昨日秀儿打出来的脑袋包上:“放屁!我是说进宫当太医!”
“我错了……”
“真是!交友不慎!”旒彮火气冲冲,“砰!”的一声关上门。
“哎……”何青坐在凳子上叹口气,感叹自己被秀儿荼毒至深,不想,门又被旒彮一脚踹开。
旒彮直奔何青攒老婆本的床底下掏出一个陶管头,打开,拿钱。
何青惊道:“你干嘛!”
旒彮拿出一串铜钱数了数,藏自己袖子里,又火气冲冲离开:“鸡钱!”
这下好了,何青坐凳子上,大叹自己交友不慎……
第20章
韩邵晟盯着手中的奏折紧蹙着眉,已是午时三刻,可韩邵晟手中的这份奏折连一个圈,一个点都没动过,桌案旁边还有厚厚一叠的奏折在等他批阅。
虽然天气不热,小李子在旁却一个劲地擦汗。这皇上从下朝开始就不对劲了,如今已是午时,一张奏折都没动过,外头送食的宫女太监排得密密满满,这饭菜冷了就换,都换三遍了,他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小李子也不敢开口提醒,韩邵晟的表情太过严肃,谁都不会去想得罪他。
韩邵晟静默了半晌,扔下手里的奏折,小李子这才舒了口气,正准备上前问他是否要传膳,韩邵晟道:“小李子,今天谁没来上朝?”
小李子顿了顿,毕恭毕敬:“回皇上的话,何青,何大人。”
韩邵晟知道是何青,但一听这名字,一手掌愤力地往桌案上拍去:“又是他!”小李子一听那声音,好不容易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他已经多久没上朝了?”
“回皇上的话,有五天了。”
“五天?是六天!”韩邵晟的声音马上提高了几个分贝。
“皇,皇上英明。”小李子说话都成结巴了。
韩邵晟一想到何青就气不打一处来,六天前,他冒冒失失冲进蟠龙殿,又说不当探子又说要金牌,结果一顿晚饭还没吃就喷了他一脸酒,这些都算了,现在倒好,已经一连六天没有上朝了!这不是在躲他么!
“你去告诉他,明天再上朝,朕就收了他的牌,革了他的职!”
“是,是!”小李子叩首,下去了。
桃园。
何青和秀儿两人在桃园子里搭了个火堆,旁边摆着从御膳房“拿”来的各种生食,一边聊着天一边烧烤吃。
“秀儿,你说你那个主子是被太后毒死的,皇帝那么喜欢她,他舍得?”
“没办法呀,当时皇上不在宫里,而且,主子是自愿的。唉?你怎么改口了,不是都叫‘韩邵晟’的么?”
“去!”何青骂道,“他那个狗娘养的!提他一次嘴巴烂一次。”
秀儿觉得自己渗得慌:“阿青……还好太后已经死了,不然你的脑袋长十个也不够砍的。”
何青偷偷掩耳道:“废话,知道她死了我才说,不然,你真以为我的脑袋多阿!”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这时,从园门口进来个一路哆哆嗦嗦过来的小李子,一边哆哆嗦嗦一边“我的娘啊”。
在得知韩邵晟要革他职的时候,何青不屑:“哼,一身像个官样的官服就说让我当官,什么官都没有现在要革职?去告诉他,爷爷我不稀罕!”
何青一脸凶神恶煞,小李子也不想惹,又哆哆嗦嗦跑回去了。
秀儿道:“你不是一直当着官么?”
何青掏出个官牌,上面白底黑字地写着,但他不认识:“什么官?穿着官服一走大街上,到处都是人躲着我,不是什么好官。”
秀儿端着何青的官牌看了看:“这不是提督么。”
提督?一听这两字,何青当即抢过秀儿手里的牌,夺门而出追小李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