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斯因为刚才的大动作,心跳得很快,借着喝水喘了口气,“商队管事的告诉我,他给我们都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
迪卢木多苦笑地摇摇头,“我宁可睡在屋顶,也不愿在几个女人围攻之下度过一夜。”
肯尼斯看着迪卢木多因喝酒而显得更加红润的脸上那颗爱情痣,幸灾乐祸,“我听说费奥纳的骑士,不少人都有几个妻子和情人,对于这些主动找来的,你又再抗拒什么?她们所求的不过一夜良宵。”
迪卢木多严肃地说:“不,我只与我所爱的人在一起体会灵肉结合的美妙滋味。”
肯尼斯被这句话给哽住了。
上帝啊,他脑子犯什么抽,居然这么正经和迪卢木多讨论这些。肯尼斯在无语之后是对自己深深的唾弃,他按了按额头,指着房间里的另一张床。
“你小声些,我睡了。”
肯尼斯头晕晕地重新爬上床,忽然想起什么,又坐了起来。
他看见迪卢木多在梳洗之后直接和衣躺在床上。
这家伙不是喜欢裸睡的么。
迪卢木多见肯尼斯坐起来,也跟着起来,问道:
“肯尼斯大人,有什么事?”
肯尼斯吱唔了下,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他可不想半夜起来又看到目害的东西。
“你……不脱衣服吗?”
迪卢木多愣了下,“啊?”
他在晚宴上听到许多类似的话,导致思维一时往不该跑的地方歪了过去。
对着女孩子这种问题,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拒绝,但看着肯尼斯在夜色下如同金丝般的长发,迪卢木多的脸不由红了。
完全没有自觉引起误会的肯尼斯见对方没明白,又问了一遍,“你晚上睡觉不用换衣服吗?这样不舒服吧。”
迪卢木多这才理解刚才问题的意思,脸又红了红,心虚回答道:
“不用了,这样方便战斗,毕竟在外面。我要保护您的安全。”
肯尼斯又躺了回去。
怎么感觉气氛好诡异……
此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心理。
深夜,房内。
肯尼斯从巨大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他感到身体内部的组织在燃烧,骨骼在错位,神经像是快要断掉一样。
就如同真的断掉一般,肯尼斯一下子被某种阻力踢了出去,他睁开眼,发现意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感觉不痛了,但是肉眼发现身体很不好。
淡淡的黑气在肯尼斯的身体内翻动,黑气没有扩散,而是被一个图纹繁杂的魔法阵压制着,两者正在互相抗衡。
肯尼斯想试着返回身体,但是刚要靠近,就被阻隔了下来。
他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就好像看着免疫系统在与病毒斗争,而他就是旁观者,无能为力。
肯尼斯最开始在这个世界醒来时,对这个空间并没有太多的真实感,但随着在这个世界生活时间的渐渐拉长,肯尼斯越来越认同这个身体,他想用这个身体,学习更多魔法的知识,运用更多魔法的咒语,体验更多魔法的神迹。他完全不想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地死去。由魔术的世界探究至魔法,他才刚刚入门,刚刚起步,怎么甘愿就此结束?
肯尼斯感觉灵魂似乎也被那股黑气所熏染,意识开始模糊,感觉越来越冷,他不由自主地寻找最近的热源往上面靠。当他最终感觉到舒服发出满意的叹息时,他睁开眼,发现热源的主人是迪卢木多,而自己居然像树熊一样挂在迪卢木多的身上。
即便是灵体形态也从未如此亲密,肯尼斯马上跳起,躲开几步。
马上又感觉到冷了,肯尼斯忍不住又挨近了些。
人的欲望就是这样,得到之后,尝到了其中的美妙,便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
来回折腾了几次,肯尼斯终于放弃了挣扎,听从了心灵上的需求。
反正是灵体,他看不到,也不要紧吧。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肯尼斯这么安慰着,抱着巨大的暖炉,闭上眼睛。
迪卢木多在做梦。
说做梦似乎有些奇怪,因为他看到很多想象不到的东西,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在旁观那个世界展现出来的画面一样。
那个世界很古怪,许多奇怪的建筑,奇怪的物体。但那些奇怪的画面始终围绕着一个男人,一个和肯尼斯很像的男人。比起他所认识的肯尼斯,这个男人要年长一些,高一些,严肃一些,金色的短头发,穿着深蓝色的合身长袍。
不知是不是因为外形上的不同还是记忆中的先入为主,这个男人眼神更冷漠,神情更严肃,语言更刻薄。
迪卢木多看见这个男人站在一个讲台上,下面的环绕着坐了很多人。他听见那个男人在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直到一个男孩站起来,随后又被打击地坐下去,周围一群人在笑。
魔术师的刻印?血统?那是什么意思……
迪卢木多弄不懂。
画面忽然发生了变化,迪卢木多好像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所拉扯,身体被包裹在一片迷雾中,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宣告。汝身在我之下,托付吾之命运于汝之剑。 遵从圣杯的召唤,倘若遵照这个旨意和天理,汝立时回答——
——在此起誓。吾做世之善者,除尽世之恶者
——缠绕汝三大之言灵,来自于抑止之轮,英灵迪卢木多·奥迪那——”
风吹去眼前的迷雾,脚底下闪着魔术阵的光芒。
迪卢木多听见的声音:
“试问,汝可是召唤吾之——master”
迪卢木多睁开眼,坐起来。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汗湿。
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大概是刚睡醒,梦境还记得很清楚。
他看到了另一个肯尼斯。
迪卢木多侧身,看向睡在几步远床上的肯尼斯。
窗外夜色犹深,自己似乎并没有睡多久。
肯尼斯穿着简便的衣服,沉睡。睡得很沉,连呼吸几乎都听不到。
迪卢木多静静地看了会,决定把刚才的梦境当做神灵开的一个玩笑。
第二天清晨,商队开始在城镇里补给食水,在集市里兜售货物,收购货物,然后按照原定行商路线,前往下一个城市。
迪卢木多与肯尼斯在旅馆与商队分别。
临走前,那个绿头发的小法师信誓旦旦地对迪卢木多说,一定会赎回自己的法杖。
肯尼斯从他人处得知小法师已有15岁,马上从小法师的身高开始无情的嘲讽。
最后,在小法师满脸不甘的抱怨中,大家挥手作别。
肯尼斯经过一夜的休息,脸色好了很多,前往传送阵的路上忍不住走走看看,对当地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迪卢木多牵着马,放慢速度,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解释肯尼斯所疑惑的地方。他看着肯尼斯一脸仿佛看到喜欢的玩具又不好意思伸手要的表情,默默对比了下昨晚梦到的迷雾散去后那张绷紧一根弦的冷傲脸,实在很难将眼前的肯尼斯等同于那个人。
“肯尼斯大人,等我们到了塔拉,我带您去那里最大的交易市场。那里聚集着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还有许多从海外运来的珍贵物品。”
肯尼斯眼睛马上亮了,他轻咳了声,淡淡道:“到了再说。”语气里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迪卢木多暗自好笑 ,“是,我们走吧。”
塔拉是爱尔兰国王康马克的都城。整个爱尔兰最宏伟的城堡在这里,最繁华的集市也在这里。这里还有全爱尔兰最美丽的公主,塔拉目前最大的事,马上筹备举办十几年来最盛大隆重的欢庆,为了格兰妮公主与费奥纳骑士团团长芬恩。
婚礼前的一月,来自全国各地区的领主酋长,纷纷赶来塔拉,参加这场意义重大的婚礼。具有政治眼光的人已经看出,这是场政治联盟。康马克国王忌惮费奥纳勇士团日益坐大的实力,而芬恩为了打消国王的疑虑,与国王的女儿结亲,以弥合二人之间的嫌隙。
无论是想借此机会套取资本,还是借著名头另有目的,全国各势力的高层代表,纷纷赶到了塔拉。
于是,现在各地区通往塔拉的传送阵,严重堵塞。
肯尼斯与迪卢木多,足足等了四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长久的站立,导致肯尼斯即便第一次经历传送阵,也没有精力去细细体会其中魔法波动的奇妙。只感觉一阵晕眩,白光一闪,人已经到了另一个环境,然后听到旁边有人喊着:“请马上离开传送阵,不要占用资源。”
肯尼斯猛的往前走了十几步,才有松了口气,有闲暇观察周围的环境。
巍峨的城堡,像山一样,层层叠叠。一环一环的城墙,慢慢沿着山体往上攀升。每一环城墙之间,都像是一个小城市,绿树成荫,房屋错落。一道巨斧一样的山屏,将环城切割成两半,山屏上安置着攻防一体的工事。在最高处,白金色的宫殿好像神之花园,高耸的高塔直入云间。
肯尼斯看的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能看到这样的城,这样的建筑。
“我最初来的时候,也被它震撼。”迪卢木多站在一旁,很是自豪,“它是爱尔兰的中心,爱尔兰的骄傲。”
这样的建筑出现在这里,不科学。
“我不认为,以目前的人力,可以建成这样的山城。”
迪卢木多笑了,”是的,当初修建时,巨人和矮人,帮了不少忙。“
肯尼斯决定除了魔法知识,他还要补习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
两人离开神庙范围,经过市中心,人流越来越多。
“啊!是迪卢木多——”
“费奥纳骑士团的首席也来了”
“神啊,他真是少女心上之人。不愧是光辉之貌。”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迪卢木多·奥迪那。
迪卢木多不时停下来和靠近他的人谈话。
肯尼斯早早把兜帽给盖上,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个忽略咒。
他本想直接往糊一个给迪卢木多,但看到他面对崇敬者不厌其烦的态度,尽量回应大家热情的礼仪,觉得对方未必抱有厌恶躲避的心理,于是打消了念头。
两人前进的速度虽然慢,但也越来越远离市中心。
肯尼斯松口气,正打算开口问迪卢木多接下来去哪里,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带着呼呼声砸了下来。
迪卢木多迅速拔剑,但当他看清落下来的黑影时,一抬手,将从天而降巨大的酒桶接了下来。
木桶塞好像就等在这个时候滑落,顿时,红色的液体哗啦啦喷洒而出。
正当迪卢木多急忙转手想将酒桶放下时,屋顶上又掉下一个黑影,随同着俏皮嘹亮的高喊。
“嘿,伙计,大礼物来了。”
迪卢木多连酒桶都来不及放,急忙上前伸手一捞,转了两个圈,缓掉了冲击力。
软香暖玉的身体抱了满怀,合着沾满全身的酒香,让空气都醉了。
一个年轻的光头男人站在屋顶上,弯腰行了个礼;
“代表全体团员,欢迎我们的团中至宝,”
随即,男人伸直了腰,插腰大笑:“空降美酒加美女,感觉如何啊?”
迪卢木多放下酒桶和满脸通红的女人,也不生气,高喊道:“科南·莫纳!你这个混小子!”
说完纵身一跃,一个长枪横扫,把人从屋顶轮了下来。
两名年轻勇猛的战士你来我往,用他们的方式表达久别重见的喜悦与热情。
被抛在一边的女人几乎连目光都舍不得从迪卢木多身上移开了。
迪卢木多打了一会,发现不对劲,跳开几步,示意停下来。
在他们周围不知在何时布了一个结界,无论他们怎么折腾,路过的人都像是看不到他们一样。
科南·莫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吹了声口哨,“好厉害的技术。”
迪卢木多左右来回看,没看见肯尼斯,心里有些急。
“有没有看到随我一同来的同伴?”迪卢木多问旁边的女人。
女人摇摇头,依然盯着迪卢木多看。
迪卢木多捶了下科南·莫纳的胸口,“和大家说,我晚一点回去。我得去找个人。”
“咦?找谁?要不要帮忙?”科南很少见迪卢木多露出这么紧张的神色。
迪卢木多摇头:“我大概知道他会去哪,到时候带他回去,你们就知道了。”
科南莫纳嘀嘀咕咕地看着迪卢木多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街道拐角。他搓了搓手,满脸笑容,走到被他抛下来的女人身旁,伸手:
“来,兑现承诺吧,十个金币,来自迪卢木多的拥抱。”
迪卢木多最初想到的是肯尼斯或许等得不耐烦,一个人去交易市场,但考虑到他不认识路,走了一段路又折了回来,返回最初的地方。
结界已经接近消失,迪卢木多拿出肯尼斯送给他的琥珀,按在地面上残存的魔纹,通过感受魔力上的共鸣追溯魔力本源的方位。这是他年幼时在捉迷藏中为了尽快找到父亲而学会的几个法术之一。
或许是因为长久未用,迪卢木多过了一会才大致确认出方位,是远离集市的地方。迪卢木多问了附近的住民,得知是索菲亚利家族购下的房产。
肯尼斯曾说过,返回索菲亚利的目的是正式提出退婚,那么,此时是否不应该打搅他?
出于礼节,应该这么做。但是一想起那封仍被他保管的“信”的内容,迪卢木多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他决定到那里等肯尼斯。
就算肯尼斯认为这件事可以一个人处理,也无法置之不理。迪卢木多如此判断着。
肯尼斯在等待迪卢木多的时间里,出于不想引发围观避免麻烦的心理,释放了一个刚刚学会小型伪·固有结界,作为初次的实验,肯尼斯对该结界的效果,表示非常满意,简直是比忽略咒语还要神奇的法术。忽略咒只是让自身的存在感最大性降低,看起来像一个路人,但存在感还在,而伪·固有结界,就像在空间里切割出一块透明罩,只要不破坏正常的现实物,旁人便不会注意到“被透明”的人在干什么。
但是魔纹的施放需要改良,否则对魔力的要求输出太高了,而且结界维持的控制时间也需要进行掌控,造成对精神上的负担与时间的比例是…… 肯尼斯陷入了学术研究的世界里,以致于没有发现不远处具有一定抗魔性的红头发女人因为发现了自己而目瞪口呆的表情。
“肯尼斯,是肯尼斯吗?”一个中年男士的声音带着欣喜,让肯尼斯从沉思的世界中醒来。
肯尼斯抬头,看见一个深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正走过来,随后,他看见男人身后的女人,索拉。
肯尼斯微微一愣。
和记忆中的索拉一摸一样,容貌、气势,除了那头长长的红色秀发,还有看着自己带着些害怕的表情。
为什么会害怕?肯尼斯不明白。
中年男人热情地说:“我们最初还以为是哪里的骗子在冒充你,所以回信让他到塔拉以让谎言不攻自破,没想到真的是你。索拉,”男人后面的话换了对象,“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为什么说肯尼斯……这是身为未婚妻该有的态度吗?”
索拉咬紧嘴唇,没有说话。她倔强地看着肯尼斯,神情冰凉而防备。
肯尼斯大致猜出索拉回家后说了些什么,比如自己因为某种原因而身亡,也推论出眼前的这名中年男人的身份,想必就是索菲亚利的族长,索拉的哥哥。
和记忆中的男人并不像,这个世界与原来的世界只有极少的重合,恰好都是圣杯战争中与自己最密切相关的,那么可以看成是圣杯引发的奇迹?肯尼斯想着,再次把视线转向索拉。
依然不爱他的索拉。肯尼斯对这个事实,发觉自己已经能用平和的心情去看待,不再有以往酸楚得难以抑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