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用问，从顾凌渊下意识往后缩的动作就知道答案了。
“干嘛这副表情，不是要帮洛臻找个替补么，我难道不如他？”微凉的唇已经触碰到耳垂，心跳得飞快，顾凌渊眉头轻蹙，眼里闪现着抗拒的情绪。
他说的没错，直到现在，畏惧的感觉依旧盘旋在心间。特别是此刻男人靠他如此之近，身体居然本能地想要避开。
那是从第一眼起，就记忆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不管这男人有多温柔，危险的气息是藏不掉的。
“我说过，你是特别的。”看着骄傲的猫儿咬着牙隐忍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些得意，“跟了我吧。”
顾凌渊抬头望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辨不清那之中的情绪。眨了眨眼，说道：“抱歉，先让我把活干完吧，公证处还等着要呢。”
叶昊铭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站起身来，定定地注视着他：“一定要这样？”
注意到顾凌渊故意躲闪的眼神，男人也不再纠缠，嘱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离开了。顾凌渊松了一口气，安心之余才发现整个脊背都已被汗水浸湿。身上一阵发虚，摇晃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直到洛臻将吐司送到顾凌渊手中，连带着一大堆重要文件一起搬入叶昊铭的书房后，事情似乎才逐渐明朗起来。
“这是干嘛？”
“家主说这样方便工作。”洛臻沉声回答。
“这是计划让我长住了？”顾凌渊不懂叶昊铭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之前早已料想到了这点。
洛臻“嗯”了一句，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搡他。低头一看，吐司正晃悠着肥胖的身子蹭着他的裤腿，撒娇意味十足。洛臻轻轻往后一步，吐司大爷不嫌麻烦也往后几个小碎步，还顺带用小爪子挠挠他的裤腿。
“吐司向来更亲近你一点。”顾凌渊笑笑，“你忘了，它可没忘。”
洛臻看向顾凌渊的眼神中有一丝异样，几次踹猫未遂后也就不去管它。
“二当家到底也狠不下心。”若放在其他黑道人士跟前，准一刀子结果了这只不识相的死猫不可，“你也确实比我更疼它一点。”
说什么傻话……嘀咕着一把抓起吐司扔到顾凌渊怀里，匆匆离去。顾凌渊微笑看着他略有些慌张的背影，举起吐司的小猫爪不断摇晃：“他还是记着咱爷俩的，对吧？”
“喵呜～～”甜甜回应一声，吐司君表示同意。
“嘶——”藏在耳后的微型通讯器响了，顾凌渊四下张望，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打开通讯器。
“顾先生？”
“是我。上次交给你们调查的事，有进展么。”
“嗯，如您所料，叶昊铭将头目召回果然是为了稳固权力，借他人之手打击反对他的势力。”；隶属罗盘的手下人毕恭毕敬。这么好的情报网不可浪费，正主走了顾凌渊也得帮他照看着不是？
顾凌渊应了一句，又问：“还有呢？”
“我们调查到头目在您到叶氏工作之前从落叶逃过一次，却被发现昏倒在小巷里，而且头部受了重伤……所以才造成了选择性失忆。”
好一个选择性失忆，偏偏就忘记了和自己相关的一切。洛臻你个烂货胆儿够肥的啊。
到叶氏上班前……也就是与阳朔所说的失踪事件有关么。
可真是环环相扣，一个陷阱连着另一个陷阱啊，谁知道这一切又是谁的主意。
“那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谁？”顾凌渊忽然想起一事。
“最大的目标就是叶昊铭的堂弟，叶寻。”说起这叶寻，来头可不小，“争夺家主之位没成功反被弄到美国分部去，但他一直努力将势力慢慢渗透到落叶在东亚总部的每个角落。前几天的香港事件与此人不无关系。”
真能干的话，当初就不会败在叶昊铭手上了。冷哼一声，又询问了几句便关掉了通讯器。
叶昊铭千方百计要洛臻帮忙除掉叶寻，还让自己出面做好一切表面文章，是吃准了自己和洛臻不会有所行动还是说另有隐情？
上位五年才开始寻求二当家的帮助，的确有些奇怪。
“他们说，好奇心能杀死猫哦。”摇着手中的吐司，猫爷啧啧嘴，打了个哈欠，“可惜啊，咱是千年猫妖。”
“你说什么？”叶昊铭蹙眉问道。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顾凌渊躺在床上，居低临上看着男人，“你要我，我给不了；你要我的帮助，这倒不难。”
叶昊铭不动声色：“这就是你的回答？”
顾凌渊点头。
“你既知道我的身份，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能将意大利黑帮的少主掌握在手里，还怕什么豺狼虎豹不成。
“说到底，你的心还是给了洛臻么。”叶昊铭轻轻一叹。
“谁知道呢。”
忽觉额上一热，一副温暖的大掌覆上额头。顾凌渊刚想甩开，双手刚抬起却被一把按下。
“额头果然有些烫。”冰封的嘴角滑出温情的话，抚得人心里痒痒的。
是算准了他吃软不吃硬么。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戏，可是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的啊。
“怪不得今天头很沉……”低声喃喃道。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叶昊铭站起身来，帮他掖好被子，“在此之前，先把身体养好吧。”
关上房门径直来到书房，这么大晚上还有人在等着他。
“辛苦了，调查得如何？”开门见山问道。
旭尧递过一份文件，上边是叶寻近期的详细行踪记录。有资料显示，他连续几日出入境的时间与香港的码头爆炸案时间吻合。
“是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久没关心他了？”自把他驱逐到美国已有好几年时间，看来小孩子果然已经沉不住气了呢。外人都道落叶内斗激烈，真正的隐患却只有这一个。
若不是上任家主临终前的嘱咐，就凭叶寻之前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另一边呢？”
“有关顾凌渊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有回应。”不用故意说明，只要把鱼饵撒出去，鱼自有本事顺藤摸瓜寻到这儿来。
叶昊铭点了点头。
“逃家的小孩终要回到父母身边的。”他们所做的，只是在家人快要找到小孩的时候，故意转移目标，再扔下些线索，趁机拿点感谢费罢了。
“话是没错，我只怕洛臻那边……”旭尧不禁有些担忧。当初怎会想到洛臻身边带着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徒增许多麻烦。不过不是因为他，洛臻也绝对不屑回来当这个二当家的，算是因祸得福么。
“他不是‘失忆’了么。”叶昊铭毫不在意，“事情没解决之前，他又怎么敢恢复记忆呢。”
帮着他做事，洛臻至少还能与顾凌渊朝夕相对。若是带着心上人私奔，就得同时接受落叶和霍恩家族的追杀。他们期待的平静日子，也就到头了。
原来如此。旭尧连连点头。
“也要警惕着顾凌渊，他所谓的帮忙，恐怕有诈。”相信就算外表再无辜，也绝不是个善类。若是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叶昊铭也不认为他有多大利用价值，自然也不会……那么在意他了。
倔强的猫儿总是惹人喜爱的，看重的无非也是来自他身上那份特别的东西。
“那么接下来……？”时间可不等人，最近叶寻的动作越来越大。
“让叶寻回家看看吧。”叶昊铭目光淡淡，不带丝毫感情，“我们兄弟也好久没叙旧了。”
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霍恩家族二少、落叶二当家、霍恩家族寻子、落叶内斗……势必乱成一团的局面，玩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第九章
过了几日，叶寻将要回总部的消息已经传遍落叶上下，大家都搞不懂叶昊铭究竟在想什么。把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召回身边，是嫌位子坐得太稳了么？还是为了杀鸡儆猴？无论原因为何，都多少令人忐忑不安。
大概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顾凌渊了。伤已经好了大半，叶昊铭给他的工作也不太多，忙碌之余抱着吐司到处散散步，偶尔叶家主还亲自陪同——底下人都暗自嚼舌头，这顾凌渊长得不美，家主却跟着了魔似的，品位果然奇怪。还有二当家，和那人也关系匪浅呢。当然，这些话也只能私下讲讲罢了。
而当事人听到这些话只是笑笑，并无任何反应。
这种事谁传出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谁听得进耳朵里去。
玩阴谋诡计之类的，顾凌渊一向懒得去做。他现在的任务，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叶寻归来的日子。
其实顾凌渊根本不记得叶寻是哪天回来，或者说压根就不关心。只是好奇叶家主厅一下子热闹起来，来了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
“顾律师。”看他探头探脑的，洛臻冷着脸出声。
“有事？”连头也没回。
洛臻轻道：“家主的堂弟回来了，他希望你去见一面。”
“这算什么？”
“你身为叶氏的法律顾问，认识叶家的内部成员是应该的。”洛臻淡淡道。
顾凌渊真过头，挑眉道：“我是说，你这样把我往外推的行为算什么？”
像只忠犬似的按叶昊铭的意思做事，一口一个家主叫得比谁都亲热，对于之前的流言也不甚关心……守着个二当家的位子果然要比平淡的生活来得充实些吗？
“只是去见一面。”洛臻再次强调。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将怀里的吐司扔给洛臻，顾凌渊整整衣领，“如你所愿。”
深深看了洛臻一眼，顾凌渊转身下楼。而男人怔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
“喵呜～～”一声猫叫，洛臻如梦初醒，看着怀里的吐司，狠狠咬着下唇。
他从来都不想那样的……
“他，已经等不了了。”这样的日子，再多一秒都是煎熬，“我，也等不了了。”
而顾凌渊来到主厅，穿梭于人群中，终于发现了目标。
“叶总。”顾凌渊打着招呼。
叶昊铭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转而对身边的人介绍道：“顾凌渊，我的法律顾问。”
顾凌渊颔首，抬头对上一双探询的眼睛。那人面部轮廓与叶昊铭有些相似，只是处处透着精明，一双凤目更有种邪气的味道。
“顾凌渊，你好。”
“叶寻。”声音微有些上扬，带着傲气。
看出来了……臭屁得这么明显，难怪斗不过你哥。
“顾律师，久仰大名了。”叶寻笑眯眯地开口。
“您过奖。”
叶寻望向叶昊铭，笑容暧昧：“大哥品位不错。”
叶昊铭只是淡淡一笑，盯着顾凌渊的眼神意味不明，后者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还听说，洛臻也回来了是吧？”
目光一转，忽然停在正走向这边的那人身上。
“叶寻。”洛臻招呼了一句。
“‘二当家’客气。”叶寻话里尽是尊敬，脸上不屑的表情却生生摆在那里。好歹也是落叶的继承人之一，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洛臻那点儿过去他可比谁都清楚。
叶昊铭够胆的啊，真扶他上位了，还真是走了一步险棋呐。
“真的很久没见了呀。”叶寻依旧云淡风轻，“我以为你早死了。”
当事人缄默不语，旁观者将整个过程看的是清清楚楚。之前总认为洛臻不告诉自己关于落叶的事是故意欺骗，现在看来，这娃还隐藏着一段辛酸的血泪史呢。与其说他不提起落叶，倒不如说他是不愿再想起落叶。
而在场其他人，表情不一，但大多是看热闹的居多。
“多谢惦记了。”洛臻冷冷回了一句。
叶昊铭在一旁作壁上观，有想劝阻的也不好开口。素来叶寻就是这个臭脾气，洛臻自小隐忍，这样的情景也不是第一回了。何况……洛臻确实没那个资格在叶寻面前摆二当家的架子。
“家狗羡慕野狗的自由，当初不顾一切的要离开，现在又何必回来？”盯着洛臻，话里有话，“还是说，放不下家里的肉骨头？”
后者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说来也是碰上了个不计前嫌的主人呢。”叶寻笑道，“想当年……”突然话卡在一半说不出了。
表情一凛，狭长的凤目正对着一个漆黑的枪口！
众人都愣住了，一切转变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笑容不变看着叶昊铭。
“当心祸从口出。”叶昊铭缓缓放下枪，又瞥了一边面无表情的洛臻，“原谅他吧。”
洛臻无所谓地笑笑。大手一翻，藏在指缝的长针瞬间没回袖中。
也亏得叶昊铭眼尖，否则此刻叶寻哪里还有命在。
“我说这是在干什么啊，都是自家兄弟……”有人连忙上去按住叶昊铭的枪，另一些则把叶寻拉开。叶寻一把甩开那些人的手，狠狠瞪了洛臻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会客大厅。
洛臻皱了皱眉，什么表示也没有。
顾凌渊一直安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刚刚好像有点了悟的意思，现在又抓不着头绪。
“一条看门狗罢了，居然也想对我动手？”叶寻坐在软椅上，眼带怒火。
那带毒的长针只要擦破一点皮就一命呜呼，当时洛臻眼里的杀意他可是看得真切。
“您何必跟他较劲，他什么出身大家都清楚。”一堂主不屑道。
哼，什么出身——洛家区区一个私生子，抑或是顶着洛家子孙头衔的野种？
“不过，他现在毕竟是二当家，落叶的第二把交椅。”血统从来都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东西，特别是这种时候，谁手上有权才是最重要的，“叶昊铭果然好手段。”
“这下怎么办，叶昊铭肯定会利用他来打压一切反抗势力。”他们几个年纪稍大的堂主不满家主乾纲独断已久，家主八成早就想换新血了。
叶寻暗忖片刻道：“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呢。”
身边的人……老堂主一愣，难道叶寻想要……？
“不是传得挺热闹的嘛？”叶寻冷冷一笑，“叶昊铭跟他的小情人最近正打得火热。”
虽然身在美国，关于落叶事无巨细自然有人时刻禀报。顾凌渊跟叶昊铭那点破事早被人渲染得五花八门传到叶寻的耳朵里。
“您是指顾凌渊？这跟铲除洛臻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洛臻可是为了顾凌渊才回来落叶的呢。”早在轰轰烈了的追杀事件之时就调查到顾凌渊和洛臻的特殊关系。叶昊铭利用洛臻，还把他的情人攥在手心里，这种一劳永逸的方法果然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您的意思是说，把顾凌渊杀掉？”这样做也未尝不可。
“不必。”叶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又不是只有叶昊铭一个人会玩人质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