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承父母连骂都没来得及,对话便在莫名其妙中被肖承中断了。
时莫无奈摇头:“你不用做到这一步的。”
肖承关机将手机放在茶几上,义正言辞:“用,并且很值得。”
两天后,肖承开机,手机瞬间被短信塞爆,基本都是妹妹来的。肖承一条一条认真的看完,大多数在质问哥哥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害的父母如此伤心。肖承只回复一条:“我是真想和他在一起。”
只这一句就够了。
然后肖承又拨了家里的电话,不出所料的妈妈上来就是一阵声泪交加的控诉,不孝子,供你上学就会学些歪门邪道,肖家要断在他手里,以后都没脸出门……
肖承默默听完,等到一个长间隙,才开口:“我以为三天够你们去理解我。”
然后又是一阵谩骂,肖承全部听下去。父母的顽固封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但是凡事总要试试才知道有没有结果,他想要和时莫一起走的,是光明的未来。
眼看着妈妈是骂不到头了,肖承匆匆道声“对不起”就挂断电话然后关机。这样子很难沟通,他要想别的方法才行。时莫一脸“你何苦”的表情在一旁静默,肖承凑过去拿他的手机,发短信给妹妹。
“二十多年我从未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表露自己的本性,只是这一次,我坦然的承认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够接受我,接受他。”
“无论如何,我都想和他在一起。你们是天赐的亲人,从骨子里便注定好的。他是我在这世上要相依直至白头的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真的不希望这两者成为矛盾。”
话至此,肖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对着家人,一向话少的他就更加沉默,再碰上这样的事情,翻来覆去只能不停强调:我要和他在一起。
时莫看他为难的几乎要把手机抠出来个洞,玩笑道:“你有预谋的吧!我的电话岂不是要被打爆了?”
索性不管,由着父母自己想通,肖承把时莫的手机也关掉还给他:“现在我们是与世隔绝的两个人了。”
这一切时莫都始终旁观着,并没有阻拦。他承认其实自己是有些期待的,内心的期许默认着他自己去放任这件事的发生。
其实已经不是自己坚守的那个样子了。
无论是肖承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还是自己对于他的态度。
时莫接过手机,无奈道:“出版商说这几天打电话给我,你要怎么解决?”然后看着肖承一脸石化紧接着慌张无措的脸,笑的明朗。
时莫的书真正出版前,又签了份合约五年的卖身契。条约苛刻了些,但是好在公司有心推这一批新人,前期宣传力度蛮大,首发时还安排了一场签售,同一期的另外一个人,和当红的一名写手在一起。
签售会是周末,主办方提供来回的机票及签售期间的食宿。肖承提出自掏腰包一起去,时莫想想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万一要拿个重物做个什么体力劳动,的确吃不消,也就没拒绝。周五肖承做完手里的活就溜回家,接上时莫一起去了机场。
第一次和时莫一起出去,算不上是真正的旅行,但还是难掩心头一丝的雀跃阳光。
结伴出行。结伴的含义有很多,可以是互不相识的人一同上路,也可以是心底认定的那个人,一起走完今生今世。
肖承想,今生今世,再没有更美好的词语了。
下飞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又是秋季,又是难熬的夜。肖承拉着时莫站在室内,仔细的把他的衣服拉好,将运动衫的帽子给他扣上去,才放心的让他自己动。像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那样自然和谐,一个不会别扭,另一个也不会拒绝。
坐飞机的时间不长,但是之前候机等了很久,一番折腾下来时莫也觉得有些疲乏。出了大厅,夜风吹在身上,断骨处隐隐的发凉,带着浑身都冷起来,禁不住轻颤了两下。
肖承将行李包扔到的车的后座上,又转过身接住时莫的拐扶着他坐进去,这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进来。时莫靠着椅背轻笑,以前总是很难想象肖承会有如此体贴入微细致关怀的一面,如今真的见识到了,也没觉得奇怪。回想一下其实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不愿去表达罢了。
肖承问他笑什么,时莫玩笑道:“这次出门要呆两天,你一晚上就把热情用光了,明后两天要我自力更生么?”
“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能自理?我就说这个签售不要来,腿伤不说,签售也不是要站着签。你手骨也是刚刚拆的夹板,你打算直接按手印给人家?”
“手上的夹板去了很久了好不好= =哪儿就那么娇贵了。我也不想总呆在家里,越来越自闭的倾向。”
“可娇贵着呢!”肖承低头嘟囔,时莫问他说什么,他改口算起来,“住院20天,回家到现在一个月你一点没说好好养身体。你知道你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么!”
时莫笑他像个老妈子,安抚性的承诺道:“这次签售结束回去,我一定天天床上躺着去,成了吧?”
肖承撇嘴,表示我才不信你忽悠。
当晚没有安排什么活动,也实在是时莫的身体不允许。简单清洗之后,时莫吃了药就沉沉的睡了过去。肖承躺在另一张床上听他略带沉重的呼吸,心脏也一点一点的被冲满,微妙的情绪在身体里膨胀,四处游走,充斥着大脑。
有人相依为命的欢欣。
时莫说,所有以“相”字开头的感情,无论是爱是恨,更或者是“相爱相杀”都是美好的。因为感情注定要求是两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贱到铁了心要拿肉包子打狗,任凭另一人冷艳高贵不屑一顾还拿真心当奉献一心做着圣母梦。
没有谁是圣母。
第二天起床,两个人一起去找当地著名的美食。肖承去拦的车,时莫扶着拐慢慢的跟在后边,等到司机师傅停下,肖承便会弯腰透过大开的车窗对师傅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师傅,我家那个腿伤到了走不快,您稍微等下。”然后转身接住时莫,小心翼翼的把他迎上车。
如此反复,肖承被这一路的和谐美好感动的满心温暖。
午饭之后,时莫想走走,肖承便陪着他。一路行至公园,时莫微微喘着气笑言:“不行了,小凳子,扶朕过去歇歇。”
两个人在石凳上坐下,时莫突然开口:“当年原叶和林立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绝对不可能。”肖承坚决否认。
“也对。他们俩哪能这么和谐。”
肖承适时的补充:“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时莫,我对你,是真的有情的。”
“我对你也有。”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时莫眨眼,略带狡黠:“是哪种都不重要的。”
肖承的呼吸越来越近,热浪扑在时莫面上,微启的唇渐渐欺上来,带着欲说还休的欲望,诉说着主人的心情。时莫惊愕之际,那热气硬生生止在耳旁,带着缱绻的情意,轻轻吐息:“很重要。”
四十六、
即使在肖承三番两次告白之后,时莫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是否答应他,今后的生活都不起任何变化。直到肖承的身体紧贴上来之后,时莫终于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签售当天早上,时莫因为头一天的劳累没能起床。肖承进进出出买退烧药找冰块,总算在签售前将时莫的温度降了下来。在宾馆吃了午餐之后就有主办方的车子来接,肖承看时莫蔫蔫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却无能为力。
签售两点开始,一番开场白过后主持人请嘉宾发言,自然由那名红的发紫的作家开始,许是刻意安排,作家几句话之间都表露了很看好时莫那两人的书,再加上官方之前的宣传,两个新人门前倒不会太冷清。
官方言论走了一圈,终于开始无聊的签售时间。时莫的手好了没多久,几本签下来就觉得骨头酸疼,时间稍微久一些,更是浑身发冷起来。想着是热度又上来了,也没什么,忍耐一下就好,强打着精神对每个人笑脸相迎。
签售是两个小时,时莫偶尔看表,掐着时间快要结束了,不由的觉得心里渐渐轻松,酸软的手也开始发抖。签完一个小姑娘,妹子略微激动的说从时莫发在论坛那篇文就开始追了,要求时莫再多签两句话。对于这样的要求时莫都没有拒绝,自己这里的人不算少,但是跟旁边大神比比还是差上几倍,基本不会出现签不完的情况。
时莫低头按照妹子说的原话签上去,合上封皮的时候顺便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还有几个人?”这样很没礼节,时莫也知道,只是他实在按捺不住了。身体上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再多几个人他保不准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接过工作人员递上来的另一本,时莫将手压在已经翻开飞封皮上,进来温和的问:“想签什么名字?”
抬头的时候看到一张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肖承满含微笑看着时莫:“还有一个,最后一个。”
时莫看看他身后已经拉起的隔离线,缓缓松口气,靠在椅背上休息起来:“不要告诉我你排了两个小时的队。”
“不这样怎么显示我的诚意?”
“诚意我收到了。”
“那帮我签吧。我也是花了钱买了书排了队的。”
时莫微微抬起胳膊,右手不易察觉的颤抖着:“一鼓作气你明白么,停顿下来,是签不了了。”
“那怎么办?”
“我欠着你。”
时莫几乎是被肖承拖回家的,进门脱了外套就被扔到床上,肖承拿水和药给他吃,临走时,时莫叫住他。
“你今天想签什么?”
“一生一世。”
周一。
时莫早上被肖承叫醒吃了药之后,继续昏昏沉沉的睡着,这一觉到大中午才醒过来。
窗帘拉得很严实,四周蒙蒙的灰暗。头天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太记得,窗帘一定是肖承拉上的。他不喜欢睡觉有光,很喜欢拉窗帘。
门外又朦胧模糊的声音,隔着一堵墙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时莫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挣扎着坐起来,反手摸摸额头,似乎不太烫了,时莫穿好衣服,扶着床站起来,挪了两步去够远处的拐。
肖承一定是故意的,才会放那么远!
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一阵饭菜香,炒鸡蛋的味道充盈着整间屋子,淡淡的。肖承不喜欢吃炒鸡蛋,但是时莫喜欢。
听到拐杖敲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肖承从厨房探出头,笑眯眯的看着时莫:“睡醒了?你先洗洗,饭马上就好。”
肖承还围着浅蓝色的围裙,手里握着勺子准备尝鸡汤的咸淡。所有的一切拼在时莫眼里,形成奇异的风景。时莫挪进卫生间,就着化妆镜上的灯看自己。
苍白,病弱,却露出一阵发自内心的暖意。
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自己了。
时莫低头拿牙刷,挤上牙膏,日常生活这样继续便也很好。刷了两下时莫再抬头,从镜子里看到肖承斜倚着门框,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就是这个笑容,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自己也不知道。只要自己回头就会存在,不是包容不是宠溺,暖暖的,诉说着想要一起并肩前行的愿望。
时莫转过身,拉着肖承的胳膊向自己的方向拖动,微微仰起头,双唇碰到对方的嘴角,缱绻旖旎的一吻。
肖承还在发愣,身体已经被时莫顶在墙上。不能动,双手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时莫的拐杖被碰翻,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如梦幻般遥远。
不能动。只能张着嘴任凭时莫的舌头像灵活的鱼一样窜进来,带着清凉的牙膏在口内四处游走。本该是火热的激吻,凉的风骚别致。
时莫撤离,带着亲热后的喘息,伏在肖承耳边轻喃:“欠你的一生一世,现在开始还你。”
肖承从梦幻中醒来,所有的感官一同清醒,低头看着脸色微红的时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迈向卧室。
谁的卧室不重要,随便哪一间都好,以后会变成,两个人共同的卧室。
时莫心一横,闭着眼躺在床上。肖承的手在时莫身上游走,指腹在他侧腹上的伤口摩挲,一圈一圈的轻柔辗转,然后顺着腹部向下,时莫忍不住打个激灵。
肖承停下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时莫。时莫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瞥向一边:“你可以继续。”
肖承重新欺身上去,指尖在时莫腰际徘徊,一点一点向下滑,最终停在洞穴边缘,一本正经的看着时莫:“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
时莫不耐烦的吼道:“说。”
“我想去漱漱口,一嘴的牙膏= =”
“不可以!”
气氛重新凝聚。
肖承缓了缓,手指在他腹上的伤口处滑了几圈,重新向下。靠近穴口时,不经意的颤抖一下,然后继续向下。指尖触碰到的一瞬,时莫浑身紧绷起来。肖承在那个尴尬的位置静默片刻,支起身子略带歉意的说道:“我还是想去漱漱口……”
时莫绷起的身体直接僵硬,抓起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滚!”
肖承站在洗面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面上的羞赧喜悦不知如何分配,满心欢喜印在眉梢。镜中似乎能看到那个人的双眼,墨黑的瞳深情,微笑着说,我叫时莫。
谁曾在黑夜里四处徘徊觅不得一处安宁归宿泪流满面。
谁又曾在悬崖上踟蹰不行远远观望犹豫自恨。
桌上的饭菜蒸腾出热气,余香和阳光在空气中跳舞。
谁对着镜子扯起嘴角的笑,谁又暴跳如雷怒火四射。
屋内传出吼叫:肖承,你再别想碰老子一根指头!
肖承说,时莫,换个内容帮我签吧。
时光你莫要走,留我看一眼他的小时候。
时光你莫要留,带着我陪他共度余生,直至尽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