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马上清明，赶忙跳起来到浴室洗刷，刷牙洗脸，整个人都收拾的利利索索才敢走出来。
肖云端正的坐在餐桌上，面前摆了两碗小米粥。
楚乔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两口，“肖哥，我……”
“楚乔。”肖云放下勺子打断他，眼神平静，“你是不是不想演戏了？”
楚乔眼睛一酸，低下头来不知怎么回答。
肖云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不忍，却也明白这个孩子性格终究还是太软，不狠一些将来怎么在这个圈子里生活！
“告诉我，楚乔，你是不是不想演戏了？”肖云再次重复，眼神锐利而直白的盯着他。
中间是好几分钟的沉默。肖云并没继续，耐心的等着他。
过后，楚乔用勺子搅了两下，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眼睛水润，“不是的。肖哥，我想演戏。”
肖云笑了，站起来低头看他，“那就演。”
肖云开始频繁出入楚乔的公寓，孙衍也被他用私人关系推掉了在带的两个明星。每日来接楚乔去王学义家里上课。
王学义年过六十，是电影学院的客座教授，早年在电影圈打拼十年，三十二岁得一部《奇遇》让他摘得影帝桂冠，之后退出演艺圈，专心在幕后做教育。
老头子性格古怪，教学名气虽大，却从未收学生。不知肖云拖了什么关系，楚乔得以每周二和周四可以去王老师家里学习。
他年纪不小，被当做学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当王学义问他想从他为什么喜欢演戏时，他想了许久，才平静的说：“只有这一条路……”
是的，他只有这一条路了。大学专业学的不好，出道后父母与之断绝关系，他的人生似乎已经随着这条路而变得越来越窄，直到现在，才恍然发现，除了演戏，竟是一无所有。
楚乔战战兢兢的跟老师从头学起，站姿，动作，神态，如何揣摩角色心里，如何让自己尽快入戏，又是如何掌握全局。王学义虽然态度不屑，却是没有一丝的敷衍，认真的将知识教授与他。
期间，肖云也开始给他接一些小角色，跟四年前的情形相同，又有些不同。相同的是一样微薄的片酬，不同的是，肖云给他的是比以往稍微带点角色性格的小角色。比如沉默寡言的邻家哥哥，阳光开朗的大学生，又或者只出现一两面西装革履的集团老总。
由于角色无关紧要，三十几集的电视剧里只有一两场戏，对此，演员的选择只要通过导演就可。
楚乔这才发现肖云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高的许多。
王学义的课已经结束，楚乔几乎每天都呆家里研究电影。肖云带来的剧本，他的台词几乎都只有一两句，花费时间不多。
周末的时候，楚乔照例在家里看了一通宵电影，第二天还没起床便被震天响的敲门声给吓醒了。赶忙窜起来去开门，肖云一张脸黑的能滴墨。
“肖、肖哥……”楚乔尴尬的挠头，不敢看他。
肖云一把将手里的本子扔他身上，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你是怎么回事？就算现在不拍戏，也如此折腾身体？通宵有多伤身你知道吗？”
楚乔低着头打了个哈欠，心想自己这不是还在睡吗，你就过来了，你要不过来我就能补觉了。
当然只能口头说说。
“嗯，我知道，肖哥。”楚乔恭敬的答。
肖云看他的脸，楚乔心虚的别过头。
肖云突然气闷，有那么一丝的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错误。
“看看本子。”肖云叼着烟对他点下巴。
楚乔在他旁边坐下，狐疑的翻开本子，首页右下角明晃晃“尚氏娱乐”四个大字，一瞬间脑子发懵，不能言语。
肖云吐出一口烟，眼里带了些嘲讽，“往后看，喜欢哪个角色？”
楚乔稳定心神，强迫自己专心看文字。几分钟后有了效果，心思已经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等将所有的角色设定以及内容感慨看完，竟过了快一个小时。
肖云点完第三支烟，笑着问他，“怎么样？哪一个有兴趣？”
楚乔略微犹疑，“李三？”
肖云惊愕，最后哈哈笑起来。将烟碾灭在茶几上。楚乔张嘴要提醒，最后看他表情，不敢说话。
肖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那就好好准备。明天来公司签合同，准备几天，下周进组。”
“肖哥……？”楚乔看着他站起来说完这话便利索的转身离开，等门被风砰的一声带上，还没反应过来。
他能演李三？
新剧本叫《沧澜四子》，讲的是古代远离京城的一个偏远小镇里四个学武年轻人的故事。楚乔所说的李三就是四人里排行老三，性格最沉默、怪异的一个。
李三少年居无定所，直到十二岁才被师傅捡回沧澜殿，一年后成为正统三弟子，由于没有名字，便被大家称呼为李三，开始与剩下三个师兄弟今后长达十几年的成长与决裂的故事。
16、
第二天签了合同，肖云给他推掉了几个小角色，剩下五天直接在家里研读剧本。
开机仪式楚乔没参加，是肖云安排的。到下周二就直接进了剧组。
《沧澜四子》里，李三的戏份并不多，台词也少，大多时候都是闷闷的练武，唯一能表现他性格的就只有面部表情，以及动作形态了。
这个少年幼时失母，流落街头，要饭，乞讨，被人追，被人打，三年多里都是这样的生活。直到十二岁时被路过的师傅捡到，收到门下。
不知肖云是如何帮他拿到这个角色的，楚乔真的是十分感激。
拍摄地点在影视城，现在天气已快入夏，而今天第一幕戏便是十二岁的李三的在街头跟师傅相遇的场景。由于画面只有蹲在地上的，所以角色选的还是楚乔，没有用小演员。
化妆半个小时搞定，等楚乔从化妆师出来时，剧组人无不惊讶。好好一张俊秀的脸给弄成的黑黑白白。
头发沾满了泥土，脸颊也黑不溜秋，唯有一双眼睛大的出奇，十分有精神。
楚乔有些不习惯，呼啦着破破烂烂的袖子往前走，结果差点被裤脚给绊倒。助理孙衍哈哈笑着把他扶住，眨着眼调戏：“楚哥，您可慢着点嘿。”
楚乔扯了扯脏兮兮的假发，十分无奈，“你快别闹了，给我拿瓶水。”
天气炎热，而他们拍摄的背景却是在秋天，李三虽然是乞丐，但也是破棉袄破褂子的套着。弄得他感觉十分怪异。却有带了点兴奋。
一整天的拍摄还算顺利，等结束的时候，肖云已叼着烟在门口等着了。
楚乔抖落一身的泥土，肖云怔愣半响，继而大笑，“嗯？没有找小演员？自己演的？”
楚乔往嘴里灌了半瓶子水，“导演说不用。蹲在地上看不出来，只拍到脸。”
肖云“哦”了一声，抱着肩膀看他，“感觉如何？喜欢吗？”
楚乔脱衣服的动作一顿，看他，“谢谢你，肖哥。我很喜欢。”
不是以前那种故意迎合的喜欢，而是真正的喜欢。角色虽然扮相不好看，但是人物经历和性格都十分有趣，他以往没有机会接这样的角色，这样将自己带入进去，那种感觉真的是十分奇妙。
肖云摘掉烟，笑，“那就好，走吧。我送你回去。”
楚乔受宠若惊，“肖哥……”
“快点，孙衍给他换衣服。”肖云打断他，呆了一会儿太热便走回车里去等着了。
片子名字虽然叫《沧澜四子》，但李三在里面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性格隐忍，不爱说话，通常也都是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看着其他兄弟玩闹。故而楚乔在剧组呆了一个月便完成了所有的拍摄工作。离组的当天晚上，肖云带他好好打扮了一番，说是要参加什么慈善晚会。
楚乔对晚会这种东西有点发憷，当即就愣了，嗫嚅的想拒绝。
肖云看出他的想法，笑笑，“你在想什么？娱乐圈里也总得有正常的人际交往，你以为光凭演技就能接到好角色？”见楚乔蹙眉不语，一副不愿意的样子，又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相信肖哥么？”
大半年的生活多少也让楚乔成长了一些，懂得了一些。刚从那段噩梦里出来，他并不想重蹈覆辙。
肖云看他，“楚乔，我想你应该明白。你能从这个事儿里出来，并不是偶然的，我既已下了赌注，怎么会让自己赔本？”
冒了风险将你打捞出来，教你演戏，教你做人，肖云是星娱的王牌经纪人，手下有前途的艺人无数，为何要花费时间来指引一个身上背着绯闻的男明星？
楚乔脸色有些变化，最后点点头，“我明白，肖哥。晚上几点？”
肖云暗自松一口气，“六点半。我来接你。”
“好。”
楚乔应了一声，两人没别的要谈的，便开门出去了。
晚上六点，肖云独自开车到他公寓楼下接他，孙衍不在。楚乔对时尚并不精通，但现在心态大不相同，在某些方面来讲，没有大的差错，他想，穿着如何大概没那么重要。
这点也该归功于他出众的长相。由于是慈善晚会，楚乔便是一身简单休闲西装。头发也随意的散乱着。
肖云开车门，上下打量他，笑着说：“小乔，你天生就该是做明星的。”
楚乔弯着嘴角坐进去，“肖哥说笑了。”
肖云从后视镜里看他，笑得意味深长，“你肖哥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楚乔一愣，平静道：“不会的。不会赔本的。”
肖云大笑，说了一句好样的。楚乔在后座抿着嘴回想过往。
车子停下，肖云领着楚乔在里面穿梭，千篇一律的老总发言结束，楚乔便跟着肖云身后不知往哪里走了。
“带你见一下元导，他下个片子正在选角。”
肖云边走边跟他解释，突然脚步一停，又快步走上去，跟一中年男人握手，“元导，您好，好久不见了。”
元明春大笑着拍他肩膀，“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比以前瘦了啊？”
肖云笑眯眯，“元伯伯，哪里的事，我是健康了，你精神也很不错啊。”
元明春呵呵笑着回应几句，这才看到肖云身后有些局促年轻人，有些惊讶。
肖云一拍脑袋，脸上是无奈的表情，“您看我这记性。元伯伯，给您介绍一下，楚乔，我带的艺人，您看怎么样？”
他话讲的直白，楚乔莫名的紧张，手心的一层层的往外冒，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肖云抓住他胳膊，笑容不变的看着元明春。
元明春蹙眉打量楚乔，从身材到脸，突然问一句：“楚乔？半年前那个楚乔？”
楚乔脸上颜色一下子褪个干净，身形急不可查的晃了一下。肖云问问扶住他的肩，仍旧得体笑容，“是的，元伯伯。您看，怎么样？”
元明春犹豫不定，也猜不出这个后辈的真实意思。最后意味不清的说：“气质还不错。后天来参加试镜吧。”
肖云笑意更浓，“小乔如果能上元伯伯的戏，那一定会学到很多东西的。是不是，小乔？”
楚乔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肖云轻推了一下，“是，是。谢谢元导，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元明春哭笑不得，两顶大帽子扣下来，虽说承着肖云的人情，但演戏是演戏，他虽然跟肖云父母关系匪浅，但也不会为此胡乱往剧里塞演员。但能参加试镜也算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至于能否成功，元明春其实并不看好。
物极必反，这个年轻人太漂亮，眼里的神色也没有他想要的感觉。他无奈的摇头，“后天来就好了，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好。”肖云应答。周围又走过来几人，元明春被围了过去，他本是鲜少出席这种晚会，这次也是因着肖家的关系才来的。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肖云没了事情，领着楚乔往门口走，突然停下，问道：“小乔，晚饭吃了没？”
楚乔糊里糊涂，茫然的答：“没有……”
肖云往大厅看，“嗯。那就先别急着走，在里面吃点吧。我先走了，一会儿孙衍来接你。”
肚子的确扁了，楚乔点点头，“好。”
肖云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后天试镜，不用紧张。这两天可以好好休息，你没有通告。”
说罢不待他回答便走了。楚乔看着他的车子开远了，这才转身重新走进去。
晚会的举办公司他没听过，似乎也并不是娱乐行业的。楚乔看了看周围，低下头去专心的吃东西。
“你倒是心态很好啊。”冷不丁一男声冒了出来，楚乔被噎的咳嗽起来。
对面那人并没上前帮忙，耐心的站在一旁等他咳完。楚乔咳的面红耳赤，最终还是侍应生路过时递给他他一杯红酒，喝完后咳嗽是止住了，却在看到面前的人时，脑袋晕了起来。
谢尉抱着肩膀冷冷的看着他，嘲讽道：“楚乔，今天来这里又是打算找哪一位？你是不是走错酒店了呢？”
不待楚乔回答，话风又一转，“哦……我想起来了，也不一定是导演，制片人投资人都是可以的？是不是，乔美人？”
楚乔一手扶住餐桌边沿，另一手捏着高脚杯杯柄，几乎要将之捏碎。
“谢导，你好。”他稳住呼吸，抬头笑着说。
谢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如常，“好，你也好。”他往后看了看，“刚才是元明春导演吗？”
谢尉笑了一声，“不过元导看起来年纪不算很年轻，不知小乔的能否受得住？”
楚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玻璃杯，“谢谢谢导关心，应该能受得住。”
谢尉笑声一滞，严重厌恶更浓。楚乔垂着眼等他继续，耳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身体里某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瞬间僵住，不敢抬头。
“小乔？”温润的男声，不用抬头他都知道对方脸上那优雅的笑容有多迷人。
楚乔握紧手心，抬头看他，“尚总，你好。”
尚易蒙看看他，又看看谢尉。神色有一瞬的不虞，再次转向楚乔时，已经恢复一贯的从容优雅，“嗯，你好。跟鸣风有合作？”
他指的是今晚的晚会，主办方是鸣风集团，里面跟娱乐圈不沾一点儿边。
楚乔愣愣的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想着这个人是永远不会生气吗？
“没有……我、我先走了。”他僵硬的回答，放下杯子便转身快步离开，到门口时，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17、
谢尉弯着嘴角笑，讽刺的说：“尚二少爷，看清楚了？这就是和你睡了大半年的人，风头刚过，就迫不及待的又出来找人了？”
谢尉讨厌楚乔，十分讨厌。尚易蒙目光还盯着门口，看到那个身影在下台阶时还差点踩空一脚跌下去，腿脚已经下意识的迈了出去，听到这话又顿住，门口楚乔已经飞快的站直身体，往外走。
“阿尉，不要针对他。”尚易蒙口气不明，神色却也没有太难看。
谢尉一梗，简直怒不可遏：“尚易蒙！你到底怎么回事？当初就跟你说过不要碰他，你偏碰，还养了大半年，现在明白了？这个小演员哪里是你想的那样，什么三国美人，我看倒像是那荷塘里烂掉的荷花！”
谢尉停下话来，脸上怒气还没消散。对面尚易蒙表情仍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突然有些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