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卫生兵 上+番外——陌夕月

作者:陌夕月  录入:04-02

 文案:

 卫生兵,军队系统最不起眼却也不可或缺的一个职业; 徐涛一个笨拙的只能用以勤补拙来增加砝码的农村孩子。 在这个充满了钢筋铁骨的绿色大军营里徐涛以自己的努力 给平凡的自己创造了一个充满了光明的宽敞大路。 说一下这个文,金手指很小,简单点说就是一个笨拙的孩子的奋斗史!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涛 ┃ 配角:部队里的战友 ┃ 其它: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上卷 前言 徐涛静静的躺在烟雾弥漫的手术室内,冰冷的地面透过单薄的夏装传递过来,让徐涛早已麻木的心感觉到了一阵阵刺骨的冰冷,被侧翻的手术床砸断的双腿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或许是忽略吧,忽略了被砸断的双腿,忽略了大火灼热的疼痛,此时的徐涛既没有喊叫也没有理会门外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呼喊,眼前闪过这十几年所发生的一切。 对于死亡很多时候徐涛觉得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种解脱,从去年接到姐姐去世的消息,徐涛就觉得活着,孤单的活着,太累太累。 徐涛是姐姐带大的,父母外出打工一走就也没了音信,从徐涛九岁开始,记忆中没有父母只有姐姐,就是自己当兵也是姐姐嫁给大队书记的儿子换来的,姐姐只比自己大五岁,却替代了父母的角色生活在自己身边,对于父母,徐涛从开始的憎恨到现在的淡然,如果恨能抹杀曾经造成的伤害,那么徐涛不介意去恨,但已经完全模糊的面孔让徐涛连恨都做不到,没有感情也意味着没有关系。 但对于从小带大自己、疼爱自己、严厉管教自己的姐姐,徐涛充满感情,姐姐漂亮,是在他们前水五大队都出名的大美人,可为了自己姐姐却嫁给了瘸腿的姐夫,好在姐夫虽然有些残疾但对姐却是真的好,好到那怕外人说姐姐一个不字就敢动刀子的地步,就因为这,徐涛承认那个残疾的男人是自己姐夫,因为那个残疾的男人给了姐姐,自己给予不了的幸福。 从十六岁离开屯里来到部队,因为瘦小徐涛分到了卫生队,成为了一名卫生兵,从开始的尴尬到后来的淡然,一群女兵中夹杂着自己一个男人,说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但徐涛非常了解自己,身材瘦小的自己既当不了炮兵也成为不了司务兵,卫生兵虽然不起眼却是最好的选择,而就这还是姐夫花钱给自己弄的。 徐涛知道回屯里自己只能种地,而且他们屯是全省最穷的地方,不是人们不能干,而是家乡那个地方发展的特别慢,同样的东西别的地方可能卖到一块钱,而自己家乡那个地方最多卖到五毛。 徐涛知道自己并不聪明,甚至有些笨拙,但徐涛知道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能转志愿兵,因为自己老实认真,因为自己不惹事,也因为自己不会争也不会抢,为了这个愿望,徐涛努力的学习一切卫生员所必须的各种技能,别人一次学会的,徐涛就背地里练,五年,足足五年的时间,徐涛出名了,成为了师部都知道的徐一针。 没人知道徐涛为了能够转志愿兵付出了多少辛苦,没人知道这个简单的称号徐涛是怎么一针又一针在自己身上练习的,更没有人知道为了学习更多的既能,为了能够在全军技能大赛中脱颖而出,徐涛怎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不断的拿自己当练习对象练习着如何快速绑绷带,如何快速的在不断奔跑中把小小的针尖一下子扎进血管。 徐涛永远也忘不了上小学的时候,因为一个小九九的乘法口诀,被老师不断的抽打的场景,那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徐涛在眩晕中不断的回忆着,想起来了,记得那时候自己经常哭着回家,最后一次,姐姐拉着自己在掉了漆皮的瓷盆里把脸洗干净,姐说,“小涛,勤能补拙,人家一次能学会的东西,咱学不会没事,咱可以多学,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十次,总有学会的一天。” 徐涛记住了,小九九自己足足背了两个月,那时候开始徐涛知道自己笨,是真的笨,老师都说自己笨的出奇,全班三十一个学生,就没有一个比自己在笨的。 当时站在老师面前低着头的徐涛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只是在心底记住了,记住了姐姐的话也记住了老师的话。 到了部队,整个新兵营三个月,自己的成绩是最差的,不是体力不行,而是自己很多时候理解不了新兵班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到了部队徐涛才知道自己顺拐,一走正步的时候,同手同脚的举动常常出现,因为自己班长没少挨批,班长虽然气的直骂娘,也踹了自己很多次,但背地里班长还是手把手的不断的教着自己,终于在三个月后的新兵结业中,自己全部的训练科目及格了,虽然仅仅是及格,但自己却龇着牙露出满口的白牙,笑眯了眼,那一刻徐涛是真的高兴,而班长也第一次对自己露出了笑脸。 新兵下分连队的时候,姐夫来了,从黑龙江老家来到了D市,徐涛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找到的部队,家乡没有火车站,而且从他们大队出来就是到客车站也需要走三个小时,惦记自己的姐打发姐夫来看看自己。 瘸腿的姐夫知道自己面临没有人要的时候,姐夫只是露出憨厚的笑,拍着自己安慰着,说会找到接受自己的地方,一瘸一拐的姐夫跑上跑下,最后不知道找了谁,卫生队同意要自己了,要自己这个没有一个连队同意就收的笨蛋。 徐涛不知道姐夫求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怎么求的,只是知道姐夫走的时候身上除了一张车票连买水的钱都没有,知道姐夫走的时候,残疾的腿瘸的更加厉害,站在站台的徐涛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哭了,从十岁那年知道爸妈再也不回来后,时隔五年多的又一次流泪。 擦着眼泪回到卫生队的徐涛一片茫然,最后终于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开始了苦练所有的技能,五年一次的全军技能大赛徐涛赢了,一个从小小旅部上来的小卫生兵成为了冠军,那一刻徐涛又一次笑了,咧着嘴笑眯了眼。 徐涛之所以参加比赛一个是要借此转志愿兵,还有就是想进特殊部队,按理说,以徐涛的成绩,徐涛完全可以进去,但当徐涛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人顶了下来,徐涛用了三年想明白为什么被顶下来,因为他徐涛不是独一无二的,因为特殊部队不光只有他一个选择。 恍然大悟的徐涛收回了心底的那一丝丝遗憾继续笑着行走在旅部的卫生队里,直到接到姐姐的死讯,徐涛懵了,完完全全的懵了,当大脑一片空白,脚步踉跄着不吃不喝跑回家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只是姐姐冰冷僵硬的尸体,静静的躺在棺材里的姐,瘦的不成样子,已经完全干枯的头发,瘦骨嶙嶙的脸颊与手指让看到姐的徐涛瞬间崩溃了,徐涛不知道自己怎么给姐姐送的葬,徐涛更不记得怎么回到的部队。 一年来的恍惚让徐涛终于犯了错误,停电的时候精神恍惚的自己拿着蜡烛进手术室找东西,却因为看见那一抹白而打翻了酒精,熊熊大火燃起,徐涛笑着流下眼泪,对不起,对不起死去的姐姐,对不起培养自己的绿色大军营,可惜一切都晚了,问徐涛是否后悔,徐涛却只是露出解脱的笑。 烟雾中一阵黑暗袭来,徐涛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是在不断下坠的黑暗中悄悄的说了一句,“对不起。”随着抱歉还有徐涛不知道的一滴泪悄然滑落。 第一章 徐涛在一阵阵哭声中感觉到了浑身上下一阵疼痛,却又具体说不出是那里疼,徐涛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没死成,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毕竟把卫生队仅有的一个手术室烧毁了,而且,徐涛想起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即使徐涛没见过,也知道以火势来看,手术室应该什么都不剩了,或许自己会上军事法庭吧。 疼痛眩晕中的徐涛不知道怎么想起,前几年参加的那次部队组织的观看,观看部队出现的杀人犯,被军事法庭宣判后,在部队所在地的山坡上执行的枪决,徐涛想着,自己给部队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会不会也执行枪决,一根筋的徐涛不断的回忆着记忆中少的可怜的法律知识。 “小涛、小涛,你醒醒,你别扔下姐,只要你醒,姐给你煮鸡蛋,双黄蛋,小涛,姐求你了。”突然熟悉的哭声夹杂着一阵摇晃和喊声,徐涛僵住了,自己死了?这、这明明、明明是姐的声音。 难道自己跟姐相会了?姐来接自己了? 忍着疼努力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人,让徐涛突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一个劲拽着自己的年轻到只有十几岁的姐,见鬼了见鬼了,徐涛心里只是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 徐燕看见睁眼的徐涛,赶紧擦了擦红肿的双眼,可看到弟弟发呆,以为徐涛还没有从昏迷中回神,眼泪又流淌下来,徐燕心底发狠,小涛要是没事,还有的商量,小涛要是出现任何问题,看她不砍死那帮欺负弟弟的小犊子。 抬起胳膊使劲擦了擦眼泪的徐燕扶起徐涛,端起放在地上的大瓷碗喂着徐涛,“小涛,喝点水,你别怕,有姐哪,姐不会让别人白欺负你,虽然咱家就咱俩,但姐去找他们算账,一个屯子住着,咋能这么欺负人。” 徐涛傻呆呆的看着徐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涛不知道眼前看到的场景是什么意思,姐不是死了吗?而且姐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六了,难道人死了以后都变年轻了?徐涛想不明白,可姐身上穿的还是以前打补丁的衣裳,姐夫不能啊,姐夫那么疼姐,怎么会给姐烧带补丁的衣服哪? 越想头越疼,越疼就越懵,徐涛又看了一眼徐燕闭上眼睛努力缓解着一蹦一蹦的头疼,徐涛想着等头不疼的时候问问姐咋回事,而自己也琢磨琢磨。 这一琢磨就是三天,要不然说徐涛这人是一根筋,要不是第四天徐燕让徐涛自己吃饭,徐涛被家里缺口的碗把嘴丫子划开个口子,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手背上,徐涛还会继续琢磨着。 徐涛看了看手背上的鲜血,抬头看向蹭的一下站起身的徐燕,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姐,你活着?” 本来连续三天找了五家欺负徐涛的孩子又看着五个孩子被打完心情很好的徐燕被徐涛的问话问的瞬间黑了脸,抬手啪的一下照着徐涛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虎啊,你姐不是活的还是死的,死人会给你做饭吗?死人会帮你找人家算账吗?虎了吧唧的。” 喊完的徐燕瞪了徐涛一眼低头啃着手里的玉米面大饼子,徐燕的这一巴掌彻底把徐涛打醒了,徐涛看了看手背的鲜血,抬头看了看徐燕,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并不妨碍重新看见姐的兴奋和知道真实的高兴。 徐涛嘿嘿的开始傻笑着,徐燕翻了个白眼,敲了敲徐涛手里的大碗,“快吃吧,傻笑啥。” 徐涛使劲点了下头,把手里的大碗送到嘴边刺溜一口,喝着碗里的清汤,虽然只有一点点的咸味,但徐涛却觉得比自己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还香。 “别老喝稀的,不抗饿,两泡尿没了,吃饼子,今个这饼姐放了点红糖,这是二狗子他妈给你的,说是二狗子给你打坏了拿来给你补血,那几家都送东西了,有鸡蛋有红糖。” 徐燕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饼子,抬头看向徐涛,“二蛋,不是姐说你,你咋那么熊哪,你都十岁了,还这么窝窝囊囊的,放假了放假了,回家路上还能让人把脑袋砸坏了,你呀,姐都不知道说你啥好了。” 乍然听到十多年没有人喊的小名,徐涛一阵淡淡的羞涩后就是欣喜,看来自己是活人了,要不然还有谁知道自己的小名,姐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叫自己二蛋,而一般的时候都是小涛小涛的,就连姐夫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小名。 徐涛大口的嚼着手里的玉米面大饼子边笑边吃,徐燕看到小涛终于露出了笑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弟弟窝囊点就窝囊点吧,反正有自己哪,再说,小涛还小,大了就好了,想到这里,徐燕露出了笑脸,伸手摸了摸徐涛的头顶。 吃过饭,徐燕手脚麻利的把炕桌收拾利索,把扎在腰上的围裙摘掉,“小涛,你休息一会,姐取给后院菜地浇浇水,现在天热,咱家菜长的挺好,别给晒蔫吧了,姐明天早上还要去县里卖菜哪。” 徐涛恩了一声看着徐燕带着破旧的大草帽走出了屋内,徐涛坐在炕上仔细打量着屋内,地上除了一个木箱子什么都没有,地上还是碎红砖的地面,而炕上也是只有一个炕桌一个木柜子,徐涛越看越熟悉,这不是自家的房子吗?徐涛跳下炕,走出屋子,站在门口打量着。 大大的院子,矮矮的树条扎成的围栏,院子内一垄又一垄种的整整齐齐的苞米,走进院子,一只两只,五只大母鸡一只公鸡在院子里来回溜达,院子侧面还有一口水井,徐涛走到水井边,低头看了一下,把水井内的桶拽了上来,一看出现在眼前的黑胶皮桶,徐涛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房子,低矮的房梁,土房砖顶,不说是村里最差的也差不多了。 徐涛想了一下徐燕刚刚说的话,十岁了,自己是八零年出生的,现在应该是八九年或是九零年,按照虚岁算应该是九零年。 徐涛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着,两间小土房,一间下屋(仓房)房子后面是高粱杆子搭的厕所,简简单单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但足够大,大到前院种着苞米后院种着菜。 重新回到屋内的徐涛看了看半堵墙隔开的两个屋子,以前爸妈在的时候,爸妈一间,自己和姐一间,后来爸妈走后在也没回来,自己一间,姐一间,现在里面的屋子应该是自己的,掀开布帘子走进里屋,徐涛打量着记忆中模糊的房间,跟前屋一样,除了少了一个炕桌,有些起刺的炕席,一床被褥,一个炕柜。 徐涛爬上炕,摸着起刺的炕席笑了,躺在炕上望着黑乎乎的屋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舒坦,虽然不知道为啥,但见鬼也好,撞大运也罢,反正自己现在回来了,又跟姐生活在一起了,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再去琢磨,这是徐涛十年志愿兵总结出的经验。 第二章 徐涛用了七天的时间完全适应了现在的农村生活,不管以前怎么样,毕竟离开了农村十几年,乍一回来,很多工具和事情都只是有着模糊的记忆,好在徐燕能干,家里也不指望徐涛能帮上什么忙,对于徐燕来说,只要弟弟好好的,别出去被人打了,让她能腾出手干活就行。 再说农村孩子,破个皮也不是啥大事,只是这次是打在脑袋上,徐燕才这么生气,那脑袋瓜子能随便打吗?小涛本来就不聪明,要是给打傻了,以后娶媳妇谁能给,徐燕想想就生气,徐燕想到这里,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徐涛,“小涛,你还记得小九九咋背不?” 徐涛楞了一下,点点头,“记得。”徐涛的话让徐燕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记得小九九,那么就说小涛没傻,不过,“哪你给姐背背。” 徐涛有些不明白,但并没有拒绝,老实的开始背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五七三十五、九九八十一。” 徐涛没有停顿的背诵着已经完全刻在心间的小九九,徐燕笑了,“真聪明,我就说嘛,小涛聪明着哪,怎么会是笨蛋哪。” 徐涛哭笑不得看着对面笑眯了眼的徐燕,怎么会不会背哪,以前那两个月自己就差睡觉叨叨梦话的时候也在背小九九了。 “姐,你出去卖菜咋去的?明天我也跟你去。”徐涛看到对面晒的黝黑的姐,有些心疼,以前自己傻,不知道家里没钱,上学的学费虽然不贵,但对于一年到头只有地里那点收成的自家来说,平时是没钱的,可自从爸妈走后,姐没有一次欠过学校的学费,就是上中学,学校要求的校服,姐都硬是挤出给自己把钱交上了,或许是重来了一次,以前的记忆完全不在模糊,而是清晰的刻在心间,徐涛想起,那时候,自家足足吃了三个月的疙瘩咸菜,那时候自己馋肉馋的,闻到谁家炖肉的香味都流口水,可那时候自己啥样?傻玩傻淘,没人跟自己玩,就是一根苞米杆子都能让自己玩一天。 “不用,你在家玩就行,姐跟着咱们屯子里马车去,每次交两毛钱就行,你要去了,还得多花一份钱。”徐燕笑眯眯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徐涛,心里美滋滋的,小涛懂事了,都知道帮自己干活了,虽然不指望,但徐燕还是高兴,谁家十岁孩子能帮家里干活,能想着帮家里卖菜,自家小涛就能想到,这说明啥?说明小涛比别的孩子知道心疼人。 要不说徐燕这人真疼徐涛,在农村十岁男孩都当半个小伙子使了,那可算是半个劳动力,也就徐燕护着徐涛,家里啥活都不让徐涛帮着干,自己一个人忙完屋里忙外面,屋里屋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也是为啥徐燕到了定亲的年纪,媒人一个劲登门的原因,漂亮,能干还泼辣,这在农村,绝对是好媳妇的人选,能把日子过起来,谁家不愿意要这样的媳妇。 徐涛看着对面说完话低头快速编着炕席的徐燕,鼻头有些发酸,姐啊,一直是这样,记忆中,家里的活计,自己就没怎么伸过手,都是姐一个人干,姐结婚以后三年没孩子,婆婆脸色都不对了,去医院一查,人家咋说的?说岁数小的时候累狠了,伤身体了,为了要外甥,姐,足足吃了一年的中药汤子,苦涩的中药味弥漫在屋内,好久都不散,也就是姐夫,姐夫全力护着姐,再加上姐出嫁后,也是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手,才没人当面说闲话,可背地里,闲言碎语能少的了吗? 徐涛是农村孩子,太知道在农村有点事,恨不得满屯子都传个遍,要不是别人说闲话让姐夫听见,姐夫扛着锄头把人家一顿砸,估计闲话更多,直到姐第四年年底生了个大胖小子,闲言碎语才算在姐这断了,才没人说姐是不下蛋的母鸡。 “姐,我大了,我能干活,你放心吧,以后,地里的活我来干,你只要赶早市卖菜就行,家里的地,你不用操心。”徐涛一本正经的话让徐燕扑哧一下笑了,“傻小子,行,姐等着,以后啊,姐就卖卖菜,地就交给你拾到了。” 徐燕带着些许调侃的话语让徐涛知道姐没把自己的话当真,但徐涛自己却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十岁孩子,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还是跟以前一样跟个二傻子似的,那自己真就是傻狍子了。 “对了,小涛,你们学校留暑假作业没?”徐燕突然想起徐涛放假回来这些天一直没学习,不知道作业能不能完成,别到时候上学作业交不上人家老师又该动手了。 “留了,我找时间就写,你别担心。”徐涛的话让徐燕笑了一下,弟弟虽然话不多还不是很聪明,但从来都不说假话,一是一二是二,从来都是实诚的孩子。 “行,你记得写作业,在把老师教的课好好看看。”徐燕交代徐涛一声,就低头继续编制着炕席子,家里的炕席都起刺了,好多地方坏的不成样子,自己得快点弄好,别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被起刺的炕席给小涛扎坏了,前屯那孩子可被起刺的炕席把眼睛都扎瞎了,想起今天卖菜听到的消息,把徐燕吓够呛,自家小涛可不能遭那罪,农村别的不多,就这苞米杆子有都是,没有芦苇还有苞米杆子,编好了一样用,而且徐燕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整个屯里就属她编制席子的手艺好,而且速度还快。 “姐,你歇会吧,灯光太暗,别把眼睛熬坏了。”徐涛看着低头快速编制的徐燕轻声劝着,家里这边虽然通电了,但家里穷,灯泡的度数太低,屋内特别的暗,再加上房子低越发显的屋内没有光亮。 “没事,一会就完事了,晚上睡觉前就能把你那屋的炕席换了,小涛,姐跟你说,你好好学习,姐把你下学期的学费都留出来了,咱不欠学校的钱,你也别总害怕老师,认真学,不会就问,没啥丢磕碜的,谁还不能学的慢点。”徐燕边干活边劝着徐涛,徐燕自己是没办法在上学了,所以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徐涛身上,徐燕不认为弟弟是真的笨,只是觉得弟弟接受的慢点,谁还没个长处短处,弟弟属于虽然学的慢,但绝对记的牢靠那种人,徐燕这么努力的干活攒钱,就是希望能让徐涛在学校多学点知识,在徐燕心里,只要徐涛能继续念书,那怕砸锅卖铁也绝对把徐涛供出来。 “哎,姐,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肯定好好学。”徐涛一直都知道姐的心思,也确实努力,但徐涛知道,不行就是不行,自己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对于课本上的东西,自己就好像一直不开窍似的,尤其是数学,只要老师一讲课,他就开始发懵。 直到八点多,徐燕才紧赶慢赶的把徐涛屋子里的炕席编好,又拿着抹布使劲擦了擦,弄干净了铺好,徐燕才算彻底放心,这下子小涛就不怕被扎了,徐燕看了下徐涛撤下的炕席,走回自己屋内,把自己炕上的撤下来,把徐涛用过的炕席重新铺在自己炕上,这个还能对付用,反正自己睡觉老实,就不用在换了。 徐燕的举动让站在屋内炕上的徐涛看的一清二楚,徐涛的心酸了,姐,这是舍不得在用苞米杆子编席子了,用自己剩下的东西对付着,徐涛蹲下身体,躺在了炕上,闻着还带着淡淡玉米甜香的新席子偷偷的哭了。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能够再次见到疼爱自己的姐,能够重新感受着只能在梦中感受到的亲情,对于徐涛来说好像做梦似的,以前三年只有一次假期,那时候并不觉得想家想姐,但自从姐没了以后,徐涛才发觉原来不是只有姐没了,自己连家也没了,想明白的徐涛瞬时觉得心空了,好像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躺在炕上,咯得慌的硬邦邦坑面,脸上流淌的热泪让徐涛觉得空荡荡的心好像一下子满了一样,有家了,家里有姐,流着泪带着笑的徐涛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燕悄悄的起床,还没等走出房间,“姐,我帮你收菜。”徐涛揉着眼睛走出里屋,徐燕笑了,走回徐涛身边,“睡觉去,小孩子家家,不用你,姐自己就行。” 徐涛拍了拍脸,揉了下眼睛,“不用,姐走吧,一会晚了。”说完拉着徐燕走出屋内,拿起放在门口的小铲子,往后院走去,徐燕看了看拽着自己的徐涛,什么都没说,笑了! 第三章 送走挑着两大箩筐新鲜菜的徐燕,徐涛进屋看了下时间,四点半,徐涛知道因为这是夏天,卖菜只能赶早市,要是走晚了,菜没等太阳挂起就被赶早市的大妈们拔棱破了,而那样的菜等上午早市结束,拉到市场门口的时候也就更加卖不上价格。 徐涛离开屋子,走到井边,提上一桶水,倒在家里唯一的瓷盆里,大红色的瓷盆,漆已经掉了很多,徐涛记得这好像是爸妈结婚时的物件,想到记忆中完全模糊的脸,徐涛笑了一下,甩了甩头,低头开始洗脸,又找出已经没多少毛的牙刷,刷牙洗脸收拾个人卫生,弄好一切,徐涛开始一桶又一桶的往后院挑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把整个菜地浇透。 徐涛拖着有些发虚的脚步回到前院,坐在井边拿着水瓢使劲喝了半瓢水,擦擦额头的汗缓了半天才算缓过劲,徐涛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露出一丝苦笑,还真是娇贵,自己干这么点活,就累这样,姐是怎么过来的?徐涛心底有着一丝愧疚心疼,那时候的自己是真傻啊。 从小在农村长大,像自己这么大的孩子,春天能帮着家里沤粪、耕地;夏天能帮着除草、放牛;冬天能去林子里砍柴火,可自己是什么样?徐涛低着头看着没有一点老茧的掌心,记忆中,手心里有老茧还是去部队以后的事,难怪屯里的孩子都叫自己徐二傻,自己是真傻。 自嘲的笑过后,重新打起精神的徐涛站起身回屋收拾屋子,当兵的人,尤其是当了十几年卫生兵的人,多少都有些洁癖,徐涛站在屋内四处打量了一下,家里虽然没多少家具,但家具上并没有多少灰尘,一看就知道经常收拾,要不然,在农村,烟熏火燎的,做饭烧柴火,一天不擦,屋内就会落一层烟灰。 尽管如此,但徐涛还是把所有的柜子桌子里外上下都擦干净,又给地上撒了点水,翻找出锤子钉子,把松腿的桌子钉好,十几年的部队生活锻炼出徐涛不说全能,但基本上的东西全会干,只是不精而已,但在农村只要能会简单的修理屋里家具、下地工具就够了,收拾好一切,重新坐在炕边的徐涛突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看了下时间才7点,仰面躺在炕上,看着漆黑发乌的房顶,徐涛想念部队,想念充满了忙碌却充实的生活,好一会,徐涛眨了眨眼睛,回神的看向屋顶,都是纸糊的,漆黑的屋顶和墙面,徐涛蹭的一下坐起身,想着是不是把屋顶和墙面重新糊一下,随即徐涛又堆挂了,以姐姐的仔细,肯定不能同意,要是因为干点活再让姐生气,不值当。 徐涛下炕来回转着,也不知道干点啥,转来转去,感觉好长时间似的,进屋一看,得,才半个小时,徐涛想了一下,走进下屋看了看家里的粮食,玉米面,高粱米,黄豆、小米,没有白面也没有大米,徐涛拍下额头,自家这地方根本不产这两样东西,要想吃这些东西,只能去县里买,虽然不贵,但姐绝对不会买的。 徐涛回灶台前拿出碗柜里的盆回到下屋,挖出两小碗玉米面,重新回到灶台前,往灶坑里塞了点干柴火,把压着的灶坑引起明火后,又往大锅里加了点水,水热后,徐涛开始和玉米面,等水烧开把盖连子放在大锅里,开始蒸大饼子,早上姐走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吃早饭,只是带了一个昨晚剩下的玉米面馒头走,十点多姐回来的时候肯定饿,徐涛边做吃的边在心里想着自己会什么?能给家里添点进项,也给姐减轻点负担。 徐涛把所有的大饼子蒸到锅里后,走出灶房,来到井边,洗了洗手,蹲在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开始在地上书写着。 自己会做饭,姐也会,不行。自己会养猪,姐会不会?家没钱买小猪羔,不行。徐涛揉了揉额角,坐在了井边,看着院子里的玉米地发呆。 十几年兵下来,说自己会的东西,细说精的只有卫生兵的那些技能,可自己说自己会打针会配药也没人信啊,别说外人了,就是姐也得以为自己撞邪了,想到会被跳大神的又是抽又是给喝神水的,即使徐涛笨也知道这事不靠谱,再说徐涛只是接受事物稍微慢了一点,并不是说没有常识。 想到十几年的当兵生活,徐涛眼神闪过一丝怀念,卫生兵啊,虽然最初不是自己的选择,但没想到一干就是十几年,卫生队女多男少,记得刚去的时候,整个卫生队除了队长、政委、两个男军医,算上自己只有四个男兵,两个志愿兵,一个当了三年兵的老班长,还有自己这个新兵蛋子。 突然徐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自己会种地啊,种菜地,种大棚啊,徐涛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猪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忘了,那时候基本上大棚的活都是自己的,因为自己是新兵,因为除了老班长都是女兵,唯一的自己成为了干活的主要劳动力,有活的时候干活,没活的时候跟着班长学技能。 徐涛笑了,咧着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生豆芽、种大棚,只要这两样完全可以给家里添进项啊,地自己家有,木条可以上林子里砍,就是柴火费点劲,那时候部队烧的是煤,自家没有,只能烧柴火。 徐涛开始琢磨这事的可行性,慢慢的在地上计算着,塑料布,想到重要的东西,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家里有是有,但只有小块冬天留着糊窗户的,怎么办? 徐涛想着一个大棚需要多少塑料能够,想了半天,徐涛有些打蔫,家里那点钱除了开学给自己交学费,基本上就是姐卖菜得到的那点,根本不够的。 可就着放弃徐涛有些不甘心,家里穷,还跟以前似的什么都指望姐姐,那自己成什么人了?以前不懂事也就算了,但现在明明就是三十好几的人还跟以前一样,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徐涛坐在井边一个劲琢磨怎么能自己赚点钱,直到一阵糊味传来,徐涛一下子回神,转头一看吓了一跳,灶房已经冒烟了,徐涛吓的蹭的一下蹦起来往里跑,拿着抹布把锅盖掀开,贴着锅边少浇了点水,又蹲身把灶坑里的柴火拽出来点,使劲踩灭,找了两根筷子把盖连子拿掉,一点点的往锅里放水,好一会发现只是干锅了,徐涛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转头看向放在一边的玉米面大饼子,起了一个下来,在两只手里来回倒了两下,闻了闻,又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有一点点的串味,放下手里的大饼子,徐涛仔细查看大锅,敲了两下,徐涛笑了,没漏。 不到十点徐涛站在院门外开始顺着小道往路口看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徐涛才远远的看见挑着箩筐满脸汗水的徐燕,徐涛赶紧小跑着迎过去,跑到徐燕身边接过徐燕肩膀上的担子,徐燕笑呵呵的看了看空空的箩筐,也没跟徐涛争抢,姐弟俩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家走去,进院子,徐涛把框和扁担放在墙根,抢过徐燕手里的水井绳,提了桶水倒在了一边的水盆里。 徐燕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喜的看着徐涛,懂事了,真的懂事了,不是早上那么一会,而是小涛开窍了,忙活着的徐涛不知道徐燕心里的想法,只是想着自己多干点,让姐歇歇。 看着徐燕洗完脸,徐涛把手里晒好的毛巾递了过去,“姐,累了吧,不行明天我去吧。” 徐燕笑了一下,“不累,你在家歇着,我去就行,街上的人欺生,那些买菜的都认识我了,要是换了你去不买你的菜不说,就是买了也把价格压的低低的,那样咱就合不上了。” 徐涛张了张嘴,没在继续,“姐,我蒸大饼子了,你进屋吃点,我收拾收拾咱家大门,我刚才站门口等你的时候,看见大门上的木条都掉了,我给钉上。” 徐涛说完转身就要走,徐燕一把抓住徐涛的胳膊,“小涛啊,一会姐钉,你别干,你不会别在砸到手,你等会,姐缓口气,吃点东西就干。” “姐,我会干,真的。”徐涛有些无奈的看着抓着自己胳膊不撒手的徐燕,徐燕瞪了徐涛一眼,直接给拽屋里去了,刚刚走进灶房,看见灶台上放着的一盖帘蒸饼,徐燕愣住了,回头看这徐涛,“你蒸的?” 徐涛点点头,徐燕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徐涛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徐燕,拿起一张大饼子递给徐燕,“姐,赶紧吃,这会吃正好,不凉不热的。” 徐燕哎的答应一声,低头看向手里的饼子,突然眼泪一滴滴的掉在了饼上,徐涛有些慌了,“姐,你咋了?有啥事你说,别哭啊?谁欺负你了?累了还是饿了?” 徐涛赶紧把徐燕手里的饼子拿下放在了一边,一个劲的晃这徐燕,徐燕擦了擦眼泪,“小涛啊,以后别干这活,灶台上的活计是女人的,男人别下厨,咱家虽然困难点,但姐能干,肯定不比别人家差,在咱们农村,要是那个男人跟个女人似的在灶台转来转去,会被锉脊梁骨的。” 徐涛楞了一下,随即想起,在老家这地方还真的是这样,灶上的活,男人绝对不沾手,那怕再疼媳妇的人,也绝对不会干,最多帮着抱点柴火,徐涛张了张嘴,没吭声,说什么?说自己不在乎?可姐在乎,徐涛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第四章 其后的几天,每天徐燕早起卖菜,徐涛在家给菜地浇水,时不时的修理一下家里的下地工具,或许是第一天徐涛给徐燕蒸饼让徐燕难受了,每天晚上,徐燕睡觉前都会把第二天的饭准备好,做好的大饼,馒头,头天做好挂在水井里,第二天热一下就能吃,徐涛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徐涛知道,姐是真的在乎自己做饭这件事,徐涛几次张口想说,但每当想起徐燕吧嗒吧嗒掉在饼子上的眼泪,到了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又一个送走徐燕的清晨,徐涛浇完水,收拾完个人卫生,找到家里闲置的破板子,准备钉几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冬天菜少,自己会虽说会生豆芽,但要是过年的时候,能搀着卖点蒜苗啥的,也能赚不少钱。 想到钱,徐涛就挠头,这两天,他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查了一遍又一遍,两毛五分,还都是钢镚,徐涛看到可怜巴巴的几个镚子,急的直挠头,虽然知道家里穷,但对于自己只有两毛五分钱的事实,徐涛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徐涛这两天想起点事,家里肯定是没钱买塑料布了,但自己可以出去卖冰棍,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凉哇哇甜滋滋的,虽然是在农村,但谁家都舍得这五分钱给孩子解解馋,徐涛记得就是自家那么没钱,姐时不时的还给自己买一根。 虽然辛苦,但大夏天的,下地的那些人,也能舍得出这五分钱,或许是重新回来的原因,徐涛清楚的想起,二胖曾经说过,五分钱的冰棍,上的时候只要三分钱,要是一次上的冰棍超过一百根,就是两分五,徐涛知道,别看不起眼,但周围的屯子一个挨着一个,下地的,放假在家疯玩的,一天多了买不上,但一百根肯定没问题,那样一天下来就能赚两块五毛钱,一分一分攒,到了暑期结束,即使盖不了大的棚子,也可以整个小的,就是辛苦点,但徐涛不怕吃苦,当兵这些年虽说没吃什么苦头,但徐涛不是个娇气的人,而自家的实际情况也不允许徐涛娇气。 每天在家守着,最多浇浇地,看着姐辛苦赚钱,徐涛自己过不去自己这关,可两毛五分钱,连十根冰棍都买不起,还卖什么卖啊。 “徐二傻,徐二傻。”大门外传来的喊声让徐涛楞了一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久违的称呼,小时候,在屯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招呼自己都是这个,徐涛摇摇头站起身顺着小道走到大门边,门外站着一个黑乎乎漏着豁牙子的男孩,徐涛仔细看了又看,熟悉,很熟悉。 男孩翻了个白眼,“徐二傻,你看啥哪?你脑袋咋样了?” 徐涛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二狗子?” 男孩咧嘴笑了,“我还以为你真傻了哪,咋样了?” 徐涛笑了起来,“进来。” 男孩有些犹豫,“你姐不在家吧?” 徐涛摇摇头,“进来吧,我姐出去卖菜了。” 二狗子乐的蹦了起来,蹭蹭的几步窜进院子,“还好你姐不在家,要不然又该训我了,你都不知道,你姐找我家去了,我爸给我好顿削。” 徐涛笑着没说话,张亮,小名二狗子,谁能想到就是这个黑漆漆,造的埋汰的孩子今后会是市里都出名的优秀教师。 “你咋来了?”徐涛带着张亮走进井边坐了下来,二狗子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二傻,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咱们一起走,扔砖头,谁也没注意,你在边上系鞋带,一下子砸你脑袋上了,咋样?还疼吗?给我看看。” 徐涛摇摇头,“不疼了,没事。”徐涛的话让张亮又挠了挠脑袋,“我妈说了,要是我把你打傻了,就把我腿打折了,再也不让我出屋,省着老惹祸。” 徐涛笑了起来,“没事,都好了,就是当时瞅着吓人。” 徐涛的话让张亮心有余悸的点点头,“你是不知道,当时给我们几个都吓完了,小嘎都尿裤子了,满头满脸的血,我们还以为你不行了哪。” 徐涛只是抿嘴笑着不说话,笑了一会,张亮开始打量徐涛,微微有些疑惑,“徐涛,你真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啥地方不一样了哪?” 徐涛微微动了下眉梢,“哪不一样了?” 张亮吧嗒下嘴,“不知道,就是觉得你比以前招人待见了,没以前膈应人了。” 张亮的表情让徐涛徐涛呵呵的笑了起来,“现在不膈应人了?” 张亮使劲点了下头,“不了,以后我带你玩,咱俩就是哥们了,有人欺负你,我帮你削他。” 徐涛看到坐在自己身边拍着胸口的张亮,心底微微一动,不一样了,以前的自己没有朋友,也没有人会说跟自己是哥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人天生就是孤独的,徐涛笑了,眼睛都笑的弯了起来,点点头,“恩。” “你干啥哪?”笑过后,张亮看到徐涛放在地上的锤子钉子和破板子,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要做几个长方形的木盒子。”徐涛蹲在地上把东西往一起拢了拢,“怎么了?” 张亮看了看徐涛,又低头看了下地上的板子,“几个?你这些破板子,也就够做两个吧?” 徐涛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我家就这些了,能做几个就做几个,找时间我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断树干拖回来点,在做几个。” 张亮眼睛一亮,“你等着,我家有不要的板子,我爸还说让我随便玩。”说完不等徐涛反应过来,跳起来就跑了,徐涛伸出手还没等喊,张亮一阵风似的就跑了,徐涛笑着摇摇头,收回来伸出去的手臂,低头开始一点点的钉着木板。 还没等徐涛钉上三个钉子,张亮抱着一堆长短不一的板子回来,脸上带着汗水,离老远就开始喊,徐涛赶紧站起身,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了出去,接过张亮抱在怀里有些下滑的板子,走回井边放在地上,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多?” 张亮两只手互相在前襟和胳膊上拍了拍,“我家前段时间收拾栅栏了,我爸把围院子的树条全换成了板子,这些都是剩下不要的。” 徐涛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难怪,家里大人要是能干的基本上围院子的都会换成木条或是木桩,像自家这样还有树条的屯子里基本上没有了,想到这里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树桩安全些,可自家只有自己和姐姐俩人,根本干不了,徐涛有些发愁。 自家这个地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无论是直属的市还是隔壁市,距离都是四个小时的车程,屯子正好在正中间的位置,去那里都不方便,好的是地大人不多,只要肯吃苦肯定饿不死,不好的是,想做点啥小买卖,真是能急死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么个地方,想到冬天卖菜,县里价格肯定不如市里,但要去市里,走一个小时到大队,然后才能赶上过路车。 徐涛想想就犯愁,就是种出来,这个往外卖也是个问题,习惯性的揉了揉眉心,徐涛叹了一口气,想赚点钱咋就这么难哪? “钉子给我,我说徐二傻,你琢磨啥哪。”徐涛回神看到张亮蹲在地上正钉木板,赶紧把人拉了起来,还是孩子哪,自己让人干活算怎么回事,此时的徐涛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孩子。 “你拉我干啥呀,我手快,干净干完,我带你去找小嘎他们打老家屁,昨天说好的,二傻,你没吃过吧,我告诉你,老家屁烤着吃可香了,每次我们几个都能打一堆,使劲吃一顿可解嘎哧了。”张亮说完擦了下口水,徐涛也觉得嘴里泛酸,不自觉添了下嘴唇,暗自嗤笑自己丢人。 “我馋肉了,我妈都一个多月没给我买肉吃了,家里这段时间收拾栅栏,还收拾屋子了,没时间上街里买肉,好不容易我妈上周去一趟大队服务社,肉还卖完了。”张亮说完还撅了下嘴,使劲踢了下地上的土了疙瘩。 徐涛看到低头的张亮,眼神闪过一丝笑意,“快点干吧,不是说一会去抓麻雀吗?” 张亮眼睛一亮,随即鄙视的看了一眼徐涛,“什么麻雀,装啥文化人哪,那叫老家屁。” 徐涛一哽,点点头,“恩,老家屁。” 徐涛的老实听话让张亮咧嘴笑了,蹲在地上开始叮叮当当的钉了起来,不断的指挥着徐涛递东西,徐涛看到手脚麻利的张亮,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张亮在家也是最小的孩子,平时爹妈也宠着惯着,可即使是这样,看张亮干活的速度就知道,平时也没少帮着家里,整个屯子,不,整个大队可能就没有一个像自己这样,在家什么都不干的,徐涛暗自苦笑了一下。 好在还不晚,想到突然的变化,徐涛眼神闪过一丝坚毅,会好的,无论吃多少苦,也绝对要在自己再次走进那个想念的橄榄绿之前给姐留下一个厚点的家底。 第五章 徐燕挑着空框往家走,走到路口的时候,没有看见徐涛,有些奇怪,这一个多星期小涛一直在路口等自己,冷不丁没看到,徐燕还真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想了一下,加快步伐快速的往家赶着,刚刚走到大门口,顺着小道看进院子,看到的场景让徐燕微微松了一口气。 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徐燕直接走进院子,“小涛,姐回来了。”徐燕边走边喊了一句。 “哎哟。”“你怎么了?”徐燕的喊声给钉木板的张亮吓了一跳,下落的锤子直接敲手指头上了,张亮的哎哟声和直接掉在一边的锤子让徐涛赶紧蹲下一把抓住张亮的手指,还好还好,只是红了,“怎么锤子还掉了?是不是累了?”徐涛拉起张亮坐在一边的井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一再要求自己能干,但张亮左一眼右一句,只是说自己干活太慢,也就一直没倒手。 “不是累,我是让你姐吓到了。”张亮龇牙咧嘴的边揉手指头边说着。 “我是母老虎啊,还让我吓到了。”徐燕走进院子正好听见张亮的话,笑骂的拍了张亮头顶一下。 张亮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比母老虎还厉害。” “二狗子,你嘀咕啥哪?”徐燕边洗手边问着旁边嘟囔着什么的张亮,张亮蹭的一下站起身,笑嘻嘻的摇头,“没说啥,大姐,你卖完菜了?” 徐燕笑着点点头,“今个生意好,没等去市场就卖完了,屯里除了小胖家的鸡蛋大家都早早卖完了,小胖他妈把剩下的鸡蛋拿回来了,明天在卖。” 徐涛看着跟张亮聊天的徐燕笑了一下,蹲在地上看着钉好的木盒子,四个应该差不多了,最后一个在钉几个钉子就行了,徐涛拿起掉落在一边的锤子当当当的锤了起来,也就几个钉子的事,徐燕收拾利索,徐涛这边也钉完了,徐燕走到徐涛身边蹲了下来,拨楞了几下,“你们俩这是作啥妖哪?” 张亮蹭了过来,“大姐,不是我俩作啥妖,是二傻,他,哎呦,大姐,你打我干啥。”张亮边揉着脑门子边带着些许疑惑的看向身边瞪眼珠子的徐燕。 “你才是张二傻,我家小涛哪傻了,在瞎咧咧看我不削你。”徐燕瞪着眼睛训着张亮,张亮嘿嘿的笑了,揉了揉脑门子,“大姐你可真叽咯,你看,你还叫我二狗子哪,我都没说啥,行,行,别打,我以后不叫了,我现在跟二傻,不是跟小涛是哥们,你别老操心个没用的事,你们娘们就是瞎操心。”最后一句含在嘴里嘟囔着,徐燕虽然听见了,但看到张亮认真的说着跟小涛是哥们,又看到小涛带笑的眼,徐燕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地上的木盒子。 看了一会,徐燕微微皱起了眉头,“涛啊,你钉盒子干啥?喂鸡?” 徐涛笑着摇摇头,“姐,我想种菜。”“噗嗤。”徐涛的话让张亮噗嗤一下喷笑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拍地面边哈哈哈的笑着说,“徐二傻啊徐二傻,你还真傻,你看谁家在木盒子里种菜,你家又不是没地,你作啥妖哪。” 徐燕也忍不住想笑,但到底是自己一直疼着的亲弟弟,徐燕把到了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伸手揉了揉徐涛的头顶,“小涛,别琢磨了,盒子里种不了菜,你放心你上学的学费书费姐真的攒出来了,不会拖欠学校的,你要是愿意就跟二狗子出去玩,要是不愿意,就跟姐在家待着。” 徐涛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看了一眼张亮,仔细想了一下,看向徐燕,“姐,你说为什么夏天的时候菜能成熟?而冬天的时候种什么都不活?” “这还用问,当然是天热乎了,冬天死冷寒天的,别说菜了,人都冻蔫吧了何况是菜。”张亮边笑边快语的说着。 而徐燕到底是了解徐涛,知道徐涛虽然有些笨,但却是个喜欢琢磨的孩子,收起了眼底的那丝笑意,微微皱起眉看向徐涛,“小涛,你怎么想的?” 徐涛垂下眼帘,拨楞着地上的木盒子,“姐,冬天屋里烧炕,把装好土的盒子放在炕上,温度上去了,菜自然就长出来了。” 徐涛平静的话语让徐燕愣住了,而张亮也不是笨蛋,收起笑容低头仔细想着,徐燕越想眼睛越亮,啪的拍了一下张亮,“张亮,回去,把你爸妈叫来,就说大姐有事求他们。” 张亮哎的一声,跳起来往大门外跑去,徐燕重新打量低头的徐涛,眼神中带着丝丝的欣慰,“小涛,你是故意在张亮面前说的是吗?” 徐涛微微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向徐燕,“姐,咱家就咱俩,真弄出来,满屯子的人都会来学,本身就不是什么技术活,老庄家把式一眼就能看明白,而张亮家不一样,胖婶跟咱家有些拐弯亲戚不说,胖婶还厉害,你看咱们屯子里谁敢惹人家,有张亮家在前面挡着,咱们还能少点麻烦。” 徐燕低头想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小涛长大了,知道为家里着想了,徐燕抬起头看向徐涛,“为什么找张亮家?” “胖婶是唯一一个没在后面说三道四的人,姐,我知道了,知道爸妈不要咱俩了,以后不管怎么样都靠咱俩自己,既然找人为什么不找个平时对咱们好点的人?我还知道咱家的地春天的时候就是胖婶和大明叔帮着耕种的,人家啥都没要,就是看咱家干不过来给搭把手,咱们屯子里人也不少,可你看看,谁给咱搭手了。” 徐涛平静的叙说却让徐燕眼泪差点没下来,原来小涛已经知道了,难怪觉得小涛突然懂事了,自己本想在瞒着点时间的,但徐燕也知道,小涛早晚会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徐燕红着眼眶,低头想着,为啥人家谁都敢欺负自家,为啥总有人说三道四,不就是因为爸妈不要他们了,现在满屯子都知道,爸妈在外面各自给自己找了个伴,用大胜叔的话就是都是有钱人,但徐燕理解不了,一家人在一起挣钱不好吗?为什么要撇下他们姐弟俩,徐燕不是没想过带着徐涛去找爸妈,但从大胜叔带回的五十块钱和一封信里说的很清楚,让自己和小涛当他们俩死了。 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徐燕心凉了,没有地址只有五十块钱和一句话,徐燕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记得等自己回神的时候,信和钱被自己塞进了灶坑,徐燕躲在菜地里大哭了一场后,真的当做没有爹妈一样疼着宠着徐涛,从今以后,小涛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个执念死死的扎在了徐燕心底。 “姐,别哭,不要就不要吧,他们已经狠下心不要咱们了,咱俩就是哭死,他们也看不见,姐,你放心,我啥都能干,我一定会给你攒下一个厚厚的家底让你跟别人家的女孩子一样风风光光出嫁。” 徐燕眼含泪的看着徐涛,“小涛,你啥时候知道的?” 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徐燕一看就知道肯定有段时间,忍了好久的泪到底还是掉落下来,握住徐涛的手,“涛啊,你放心,姐不会让你饿肚子,姐能干活,咱家的地也多,等秋收后,姐就去烟厂烤烟,一天人家给三块钱,要是每天干活的时间超过十小时就是五块钱,姐身体好,又能干,咱家的日子不会比别人家差,就是学校的学费姐也不会差一分钱。” 徐涛轻轻的擦拭着徐燕脸颊上热乎乎的泪水,笑着摇摇头,“姐,不用你去烟厂,那活太累,会把你累垮的,姐你相信我吗?” 徐燕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使劲点点头,“姐信。” 徐涛脸上的笑越发的柔和,“姐,你相信我,我能在冬天的时候把菜种出来,到了那时候,我天天给你买肉吃。” 徐燕笑着点头,“哎,姐等着。” “燕子,你让二狗子找婶子干啥?”大门外传来胖婶大嗓门的喊声。 徐燕赶紧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拉着徐涛站起来往大门外走着,刚刚走到一半,徐涛看见胖乎乎满脸笑的胖婶和高壮的大明叔跟着张亮已经走进院子。 于桂花走进院子看到迎面迎来的徐燕,一眼就看到徐燕微红的眼眶,脸上的笑消失了,微微瞪着眼睛看向徐燕,“咋了,燕子,是不是赵寡妇又欺负你了?” 徐燕摇摇头,“没有。”“胖婶。”徐涛站在徐燕身边冲着于桂花打着招呼,“哎,小涛啊,你姐咋了?真的不是赵寡妇欺负你姐了?是你就说,看我撕了那大破鞋。” 于桂花瞪着眼珠子看向徐涛狠狠的说着,徐涛笑着摇摇头,“婶,真没有,我姐找你和我叔有事。” 徐燕松开拉住的徐涛,走到于桂花身边,挽住于桂花的胳膊,“胖婶,咱进屋说,你和我说给看看能不能行。”于桂花有些疑惑的点头,跟着徐燕往屋内走去。 第六章 几个人走进有些发暗的屋内,刚刚坐在炕沿,于桂花拉住徐燕的手,“燕子,出啥事了,你跟婶子说,是被人欺负了,还是缺钱了?要是缺钱婶子那还有点,你先用着。”于桂花是真的心疼徐燕,看见徐燕就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自己爹妈去世了,嫂子恨不得立马把自己赶出去。 爹妈死了没到一年,大队刚分完粮食,嫂子就用自己的四亩半的地把自己赶了出去,大冬天的,大哥就蹲在炕边连句话都没有,于桂花现在想起还觉得心寒,天冷的刺骨,自己身上连个厚棉衣都没有,要不是徐燕奶奶把自己拖回家,才十四的自己真的就冻死了,自己在人家一待就是一年啊,那时候多困难,谁家都恨不得少两张嘴,满屯子只有徐婶子给自己口饭吃,她于桂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份恩情,她于桂花记一辈子。 而对于徐大庆王桂荣两口子,于桂花打心眼里瞧不起,谁家日子不难过,有手有脚的,就敢扔下孩子跑了,这也就是徐叔徐婶死的早,要不然,就那样的,早让徐叔徐婶把腿打折了。 徐燕知道胖婶是真的疼自己,笑了一下,不自觉的在胖婶胳膊上蹭了一下,徐燕的举动让坐在炕下小凳子的徐涛眼神闪烁了一下,心底有些发酸,姐才十五,还是孩子哪,可却早早的承担起了家的责任,平时的时候像个大人似的张罗着家里家外,要算计家里的吃喝,要算计自己的学费,要算计屯子里的人情往来,所有的事情全压在姐身上,徐涛微微低下头,看着不自觉握紧的双手,心底微微的揪疼着,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承担了多少,这一刻徐涛甚至有些不敢想。 “小涛,小涛。”耳边响起的喊声打断了徐涛心底的思绪,抬起头看向坐在炕边的徐燕,“姐,啥事?” 徐燕笑了一下,“想啥哪,叫你也不答应,你跟婶子和叔好好说说你的想法。” 徐涛点了点头,仔细想了一下,抬头看向于桂花、张大明,“叔、婶子、你们都是种地的老把式,肯定比我懂得的多,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们别介意。” 张大明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憨厚的笑,点点头,“成,你说。” 于桂花白了徐涛一眼,“别磨叽,赶紧说,咋这么肉哪,大小伙子就不能爽快点,我告诉你小涛,你可不能学前屯子那个二乙子似的,娘们唧唧的。” 徐涛揉了揉鼻子笑了一下,使劲点点头,“婶子,不能,我家以后还的靠我顶门立户哪。” 于桂花一下子笑了,一伸手,使劲拍了徐涛一巴掌,“这就对了,赶紧说吧。”徐涛一晃悠,好悬没坐地上,张亮在一边哈哈的笑了,徐涛也笑了一下,认真的看向俩人,“叔、婶,咱们这冬天为啥不长菜?就是因为北方冬天温度太低,要是咱能把温度提上去,那菜无论在那里都会生长,这也是为啥人家南方菜地里到了冬天依然有菜的原因。” 张大明抽出随身带着的旱烟袋,打开自己卷了一根旱烟,划着火柴使劲抽了一口,看向徐涛,“小涛,你是咋琢磨的?” “我想盖暖棚,就像盖房子似的,但咱不用砖头封顶,咱用塑料布盖罩上,里面用板条支架架上,棚子里面四外圈弄上暖墙。”徐涛缓慢的说着记忆中的大棚。 “小涛什么是暖墙?”张大明皱起了眉头,看向徐涛。 徐涛想了一下,看向张大明,“叔,你会砌炕吧?”张大明点头,“会。” 徐涛站起身拉着张大明走出屋内,徐涛的举动让徐燕于桂花一愣,赶紧跟着下炕出了屋,徐涛蹲在地上,顺手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细长条的图案,点了点,“像搭炕似的,只是在棚子内四周砌上一圈,不用多宽,细长条的就行,中间留出烟道,外面留出灶眼,烧柴火的时候,就跟炕似的,顺着烟道走温度,到时候棚子内的温度就跟屋里差不多,低也低不了多少。” 张大明蹲在徐涛身边慢慢的琢磨着,于桂花看向丈夫,不自觉憋了一口气,好一会张大明咧嘴笑了,看向徐涛,“小涛,你把你说的那个什么暖棚给叔画出来看看。” 徐涛看了一眼咧嘴笑的张大明,笑着点点头,低头拿着小木条在地上画出大棚的雏形,徐涛没有学过画画,只能画出个大概,但农村人对于这些不讲究,只要能看明白就行,徐涛画完,张大明蹲在画前开始琢磨起来。 徐涛看着皱着眉头琢磨的张大明站起身看向于桂花徐燕,“姐,婶子,你们怎么看?” 徐燕想了一下,“我觉得行,就跟在屋里种菜是一样的,柴火林子里有都是,咱们辛苦点,多攒点苞米杆子、枯树枝完全够了。” 于桂花则皱着眉头看向徐涛,“小涛,塑料布只能抗风,咱这到了三九四九的时候,可都零下三十多度哪,白天还能凑合,晚上咋整?” 徐涛微微点了下头,“婶,我知道,到了那时候就要靠人了,柴火二十四小时不能停,把暖墙烧的热热的,在去收破烂的那里找点破被褥破毛毡之类的搭在棚上,不过。”徐涛停住话语,皱起了眉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支架的板条肯定扛不住重量,要是能找到竹条或是钢板条就好了,不过随即徐涛想起自己完全是异想天开,北方哪有那些东西。 “小涛,说话别说一半,不过啥?”徐燕有些急的推了徐涛一把,徐涛皱着眉看向徐燕,“姐,要是那样的话板条扛不住重量,会塌的。” 徐涛的话让徐燕、于桂花愣住了,仔细一琢磨可不是咋的,别说一个塑料布搭的棚子,就是屯子里那些土房,年头久了,赶上大雪天的时候,还有被雪压塌的哪。 徐燕有些泄气的看着徐涛,“那你说咋整?眼瞅着能挣钱的道道就这么拉到了?” 于桂花也犯愁,谁不想给家里添点进项,过年给孩子做身新衣裳,家里隔三差五吃顿肉,都不用小涛给算,自己就能知道大冬天的青菜能卖上价格,可小涛说的根本不行,到手的钱没了,于桂花心里发堵,开始在井边转圈圈,嘴里还一个劲的叨叨,“咋整?咋整?” “上大梁行不行?”张亮看了看转圈的于桂花,又看了看徐涛,小心的说出心底的想法。 徐涛一愣,转头看向张亮,眼睛发亮,徐燕一把抓住张亮,“二狗子,跟大姐说说,你咋想的?” 张亮咽了口吐沫,“木板条扛不住,咱可以像盖房子上大梁的那样,给大棚架上大梁,行不?” 徐涛眼神带着笑看着张亮,难怪人家能成为老师,这脑袋瓜子转的真快啊,工字梁,能够完全把大棚撑起来,那样的话,就是雪大点也不怕了,想到这里,徐涛伸出手,冲着张亮翘起来大拇指,“张亮,你真聪明,我就没想到。” 于桂花眼睛锃亮锃亮的看着老儿子,一步窜到张亮身边使劲拍了张亮一巴掌,“好儿子,不愧是我于桂花的儿子,真聪明。”说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蹲在地上琢磨透的张大明站起身,也呵呵的笑了起来,用蒲扇大的手掌揉了揉张亮的头顶。 张亮咧着缺了两颗牙的嘴嘿嘿的笑了,不自觉挺直的小胸脯透着一股骄傲,徐涛带着笑转头看向张大明,“叔,你觉得行不?” 张大明露出憨厚的笑,“行,咱们算算大概需要多少钱,还有,小涛,你要盖多大的?” 徐涛看了看家里的前院子,摇摇头,转身往后院走去,站在后院,徐涛来回走了一圈,自家连房子带院子总共是一亩半大小,地方是足够大了,但自家只有自己和姐俩人,真要是种成了,只靠姐弟俩能累死,不能盖太大的,想到这里,徐涛转身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徐燕,“姐,咱家人少,盖大的赶不过来,咱盖个小的,你说成不。” 徐燕有些不乐意,种地有啥赶不过来的,不就是累点吗?不行,这事不能听小涛的,想到这里,徐燕摇摇头,“涛啊,这事得听姐的,咱盖大的,姐能干。”徐燕看见徐涛张嘴想反对,瞪了下眼睛,“咋的,你不听姐的话了。” 徐涛一看顿时有些泄气,姐咋还这样哪,大棚盖起来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是真累人,进去干活只能弯腰,不用时间长,一个小时出来腰都要折了似的。 可徐燕严里认真让徐涛知道,徐燕打定主意的事,不会允许自己反对,徐涛无奈的点点头,到时候让姐卖菜,自己在家多干点。 徐燕看到徐涛点头,一下子笑了,满脸的笑容让徐涛露出了笑容,算了,到时候只要自己使劲干多干点,怎么也不能把姐累到。 徐燕看到徐涛点头,一下子笑了,满脸的笑容让徐涛也露出了笑容,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只要姐高兴,比什么都强,到时候只要自己使劲干多干点,怎么也不能把姐累到。 说通的姐弟俩一起看向张大明于桂花,于桂花脸上带着笑看向俩人,徐燕走到于桂花身边,“婶,咱俩下去去街里看看塑料布多少钱一米,回来好算算需要多少钱?” 于桂花摸了下徐燕的头顶,“燕子,婶子占你便宜了,你们就是不带俺们,你们俩也能干成。”徐燕看了一眼徐涛,冲着于桂花笑了。 于桂花看想张大明,夫妻俩眼神传递着彼此都明了的信息,先帮燕子家干活,等忙的时候让大狗子和大丫来帮忙,咋的也不能占俩孩子便宜。 第七章 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跑了一下午的徐燕吃过饭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旧的掉漆的木匣子,打开匣子开始一分一毛的数起钱来,徐涛坐在徐燕对面看着满满一匣子的零钱,心底有些发酸,全是零毛钱,这些钱都是姐靠自己的双手一分一分的挣回来的,不知怎么的,徐涛突然想起那时候走到道上经常能看见掉在地上没人捡的一毛钱,想想那时候,看看现在的徐燕,徐涛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徐燕数完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姐,你下午去看塑料布多少钱一米?”徐涛一看徐燕的表情就知道家里的钱不够,轻声问了起来。 徐燕抬头看想徐涛,“小涛,塑料布一毛五一米,板条大梁这些可以上林子里砍树,但咱家的钱不够,开学的时候你要交学费书费,那就是八块钱,这钱是不能动的,还要买本子铅笔,本子七分,怎么也要四五个,铅笔一毛钱三根,这些怎么也要留出十块钱,咱家全部的钱是五十一块三毛钱,要不是前几天买马了,咱家能有一百多哪?” 徐燕说完低头看着零散的毛毛钱有些发愁,徐涛楞了一下,想起小时候家里没马啊?“姐,你买马干什么?” 徐燕抬头看向徐涛,“种地,咱不能老指望别人帮忙,咱家二十多亩地哪?哪能老指望别人,前屯子合作社解散剩下几匹马,我拖人买了一匹,一百四十块钱,一次性交给屯子里,咱家这两年攒的钱基本上都交出去了。” 徐涛知道徐燕说的是事实,自家二十多亩地指望别人不现实,人家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买个马至少能减轻家里种地的负担,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姐,就算刨掉我上学的钱,也够了?” 徐燕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板着小脸认真的徐涛噗嗤一下笑了,伸手在徐涛额头敲一下,“傻小子,不够。” 徐涛揉了下额头,“怎么不够?” 徐燕笑呵呵的摇摇头,“小涛,姐给你算算,家里留出十块钱是你上学的。”徐涛点头,微微皱着眉,不是很明白。 徐燕继续说道,“三十块钱的塑料布钱?十块钱留出屯子里的人情往来,谁家生孩子了?谁家结婚了?谁家出丧了?小涛,姐跟你说,这些份子钱必须留出来,要不然到时候出去借,太磕碜,让外人知道了,会瞧不起你的,人家会说,一个礼份子都出去借,时间长了,没人会跟你来往。”徐燕收起脸上的笑认真的看向徐涛。 停顿了一下徐燕继续说道,“小涛,这就是为啥姐要留出份子钱不动的原因,不管到什么时候,就是咱在家吃糠咽菜也绝对不能让外人锉脊梁骨,小涛,人有脸树有皮,人活在这个世上,要是没脸没皮了,活着就没意思了,咱家虽然不富裕,但咱绝对不差事,人情往来是正常的交往,你来我往,才能闹个混合。” 徐涛点点头,“姐,我知道了。”徐燕笑了一下,“小涛,剩下的钱,人家来帮着咱家搭大棚,不管关系怎么样,你得给人做顿饭吧?饭桌上怎么也要有点荤的,要不然人家下次凭啥帮你干活,不用好,全下来怎么也要五六块钱。” 徐燕说完低头看向手里的木匣子,心底有些发愁,最晚到九月末怎么也要把大棚搭好,那时候院子里的菜已经罢园,要晒的要储存的,都要收拾,活还多,家里人少,徐燕只能往前赶,不能往后拖,而现在街上卖菜的多,自家那点菜根本卖不上价格,要是能在多出十块钱就差不多了,徐燕心底不断的算计着。 徐涛看着低着头嘴里叨咕的徐燕,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几块钱就把姐愁成这样,徐涛不知道徐燕的140块钱是怎么攒出来的,不外乎就是卖粮食的钱,徐涛也知道现在粮食价格很低,要不然自家也不会这么困难。 徐涛深吸一口气,“姐,给我五块钱行吗?”徐燕一愣,抬起头看向徐涛,“干什么?” “卖冰棍。”徐涛轻声的说着,徐燕腾的一下坐直身体,“啥玩意?卖冰棍?” 徐涛微微点了点头,“我都打听清楚了,冰棍上的时候两分五,卖的时候五分钱,对半利,一个泡沫箱子去废品收购站收也就一块钱,我在买点牛皮筋之类的东西,做个背带,全下来差不多要五块钱。” “不行,死热黄天的,一天冰棍下来,人都晒脱皮了,你没看现在干活的人都不赶中午干活了吗?再说了,一个屯子一个屯子走,一天下来,脚丫子都能给你走出泡,不行,我不同意。”徐燕瞪着眼睛看着徐燕嚷嚷起来。 徐涛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徐燕挥动的手,平静缓慢的说着,“姐,咱家不能老指望你一人,你会累跨的,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姐,我也心疼你,没事的,中午最热的时候我就回来行吗?姐,咱家的实际情况就是现在尽快把钱凑够,到时候,你让我干活我也不干,你看行吗?” 徐涛平静缓慢的声音让徐燕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懂事的徐涛,这一刻的徐燕异常的憎恨那对不负责的人夫妇,要不是他们,小涛和自己也不会被几块钱逼成这样,徐燕眼眶微红的看着徐涛,“小涛,要不然你去卖菜,姐出去卖冰棍。” 徐涛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摇头,“姐,我不会卖菜,还是你去吧,咱家辛苦种出来的菜要是被我贱卖了,我会心疼的,还是我去卖冰棍吧,那个不需要计算什么,五分钱一根,给钱我就卖,很简单的。” 徐燕看着淡笑的徐涛,不知道为什么,却从哪淡淡的笑中看到了弟弟难得的坚持,徐燕低头想了一下,抬头看向徐涛,“行,你去卖冰棍,但你要答应我,上午你去,下午我去,咱们俩换班。” 徐涛有些无奈的看着满脸坚持的徐燕,点了点头,“好。”徐燕露出一丝笑,“明天我卖完菜先去给你买泡沫箱子,咱俩拿回来好好糊糊,要不然不保温。”徐涛点头答应着,想了一下,“姐,咱家下屋的自行车还能用吗?” 徐燕想了想,不确定的看向徐涛,“应该能用吧,那是前几年那俩人花七块钱买的,当时是能用,现在我就不知道了,你明天找大明叔给看看。”徐涛点头答应着,有个自行车还能跑的快点。 第二天送走徐燕,徐涛干完活,把堆在下屋的自行车抬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推着前后轮胎全瘪,嘎啦嘎啦直响的自行车来到张亮家,站在门边喊了一嗓子,颠颠跑出来的张亮看到徐涛推着破旧不像样的自行车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自行车?” 徐涛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破烂,点点头,“张亮,大明叔在家吗?”张亮围着自行车转了两圈,吧嗒吧嗒嘴,“在屋,进来,徐涛,这玩意还能骑吗?” 徐涛摇摇头,“不知道,让你爸给看看吧。”说完推着嘎啦直响的自行车跟着进了院子,看到坐在院子里干活的张大明打了声招呼,张大明站起身走到徐涛身边,徐涛笑了一下,“大明叔,你帮我看看这自行车还能修吗?只要能骑就行。” 张大明点了下头,蹲下身开始四处看着,好一会才抬起头看向徐涛,“能,你要骑?” 徐涛嗯了一声,“我要卖冰棍,有个车子快点。”张大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张亮看了一眼拿着工具准备干活的张大明,把徐涛拉到一边,“这么热的天出去卖冰棍,你傻了?” 徐涛笑了一下,“我家盖大棚钱差点,左溜我在家也没事,我出去总比我姐出去强,我姐够累了。”张亮看着淡笑的徐涛没有说话,徐涛家的情况,满屯子全知道,好一会张亮挠了挠头,“我跟你去,省着外吞的人欺负你,要是有人抢你冰棍我还能帮忙,到时候,你要是蹬累了,我还能换换班。” 徐涛看着眼前这个认真的男孩,突然伸手敲了一下张亮的额头,“不用,我自己就行,我又不惹祸,谁能欺负我,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活没干完,一会大明叔收拾完,你帮我送回去就行。”说完徐涛转身跟张大明打声招呼离开了,张亮看着徐涛瘦小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鼻头有些酸,揉了揉鼻子,张亮跑到张大明身边,低声嘀咕了起来。 晚上张亮把自行车给送了过来,而徐燕也把泡沫箱子买回来,姐弟俩送走张亮继续没完没了的在泡沫箱子上糊着报纸,糊的越厚保温效果越好,晾晒了一天,第三天,徐涛揣着徐燕给的三块钱蹬着自行车开始了卖冰棍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徐涛黑了,徐涛瘦了,可徐涛脸上的笑却多了,为了怕徐燕替换自己出去卖冰棍,徐涛干完家里活走的时候都会往零钱兜子里装上两个包好饼子或是馒头,再带点家里腌的疙瘩咸菜和一罐头瓶子水,早出晚归,天天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从七月底一直到八月底,徐涛卖冰棍足足挣了147块钱,看着一分一分厚厚络起的零钱,徐燕偷着哭了好几次,直到这时,徐燕才第一次发现徐涛隐藏在软弱表象下的倔强。 现在家里的钱完全够盖大棚,也又一次有了余富,徐燕虽然心疼,但到底没强过徐涛,徐涛卖冰棍一直卖到第二天开学才算收摊,晚上坐在炕桌前,看着一匣子有零有整的钱,徐涛咧嘴笑了,“姐,这下不用担心了,等到菜种出来的时候,咱家钱匣子里的整钱会更多的。” 徐燕看着晒的跟黑炭似的徐涛,使劲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笑了,“姐相信。” 第八章 1990年9月1日,星期六。 早上五点爬起来的徐涛穿好头一天姐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收拾好床铺,跳下炕,直接来到灶房,看到忙活着蒸馒头的徐燕,“姐,今天不是不卖菜了吗?你怎么起这么早?” 徐燕快速的把手里揉好的馒头快速的摆放在冒着蒸汽的盖帘上,抬头看向徐涛,“你今个开学,姐送你去。” 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用,我跟张亮他们一起走就行,姐,你在家歇一天,明天不是要开始收拾地盖大棚。”徐燕笑了一下没有吭声,继续低头蒸馒头。 徐涛走出屋子,直接来到井边,打水洗脸刷牙,收拾完个人卫生回到灶房,拿出家里的掉了漆皮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小铁盔,把头一天姐准备好的咸菜装在里面,又拿出一张干净的作业纸放在一边,又把平时装水的罐头瓶子拿了出来,涮了涮,同样摆放在灶台上。 徐燕看到徐涛准备的这些东西,赶紧把手里最后的几个馒头放进蒸笼,盖上大锅盖,“小涛,今个姐给你两毛钱,你中午买四个烧饼吃,带点水就行。” 徐涛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徐燕笑了一下,摇摇头,“姐,我不喜欢吃烧饼,我就喜欢自家的馒头和蒸饼,我还是带饭吧。” 徐燕皱着眉看着徐涛,“怎么不喜欢吃了,你以前不是总想吃吗?正月的时候你还说九月开学第一天中午饭要吃烧饼。” 徐涛只是笑了笑,继续摇头,“我不想吃,外面的东西没有家里干净,姐,我带点馒头和咸菜就行。” 徐燕一琢磨就知道徐涛是舍不得花钱,徐燕心底发涩,看着徐涛,把徐涛手里的罐头瓶子拿过来放在一边,拉着徐涛走到院子里,拽过挂在绳子上的毛巾给徐涛擦了擦手,“小涛,咱家现在有钱,你忘了吗?还是你挣的,别说一天烧饼,就是你天天吃,姐也能供的起,小涛啊,你看你,本来就比别的孩子矮了一头,大鱼大肉姐现在没能力,但几个烧饼姐能满足的,你们学校现在带干粮的越来越少了,到时候人家看你天天吃馒头咸菜会笑话你的,听话,带两毛钱,买四个烧饼。” 徐涛抬头看着低头眼眶微红的徐燕笑了一下,“姐,我先带着,等冬天的时候我就不带了,我天天在外面买大麻花或是烧饼吃你看行吗?再说了张亮他们也带饭的,我们几个也是伴,姐,你放心,我保证,只要到了冬天我肯定每天带钱行吗?” 徐燕看着眼前带着笑坚持的徐涛没有说话,好一会才缓慢的点点头,“那咱说好,到了天凉的时候,你带钱在学校跟前买吃的。”徐涛点点头,“我保证。” 徐燕笑了拍了拍徐涛脑门,松开徐涛的手,走进灶房给徐涛装午饭,学校离家远,像他们这些屯子里的孩子中午都留在学校吃饭,好在农村学校很松,基本上是早上八点上课,下午两点就放学了,六点半,徐涛背着书包拿着徐燕给装好的干粮冲徐燕挥挥手,跟着等在门边的张亮离开了家门口。 “徐涛,咱们去后趟叫小嘎还有歪嘴。”张亮边走边跟身边的徐涛说这话,徐涛嗯了一声,边把手里的干粮塞进书包,破旧的军挎已经洗的发白,但徐涛不在意,只要能用就行,自己还算好的,有不少学生都是自家用破布做的手袋当书包。 塞好干粮徐涛抬头看向张亮,“除了他俩还有谁跟咱一起走?”张亮疑惑的看了一眼徐涛,“还有道边的大牛和鼻涕虫,咋了,你不记得了?” 徐涛一顿,笑了一下,“不是,我就是寻思咱们屯子也不少孩子,要是一起走能热闹点。” 张亮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是啊,不过不是一个年级的,人家大点的不愿意搭理咱们,小点的,我才不愿意带哪,就咱几个挺好,对了”张亮笑嘻嘻的碰了碰徐涛,“你姐给你带啥了?” 徐涛有些不明白,歪头看向张亮,“啥给我带啥了?”张亮白了徐涛一眼,“中午饭,你姐给你带啥吃的了?” “馒头嘎瘩咸菜,我姐给我拌了拌,可香了,里面还放了一滴香油。”徐涛边说边拍了拍书包。 张亮一听有徐燕特意把咸菜拌了还放香油了,眼睛锃亮的看着徐涛,“中午给我吃点,你姐做的咸菜拌的可香了,你姐对你真好,咸菜还放香油。”说完嫉妒的看了一眼徐涛,徐涛笑眯眯的点头,“我姐对我好。” 张亮哼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我妈给我烙饼了,还给我带了点豆角,用荤油的炖的,也可香了,中午你给我点咸菜,我给你点豆角。”徐涛笑了,好一会才点了下头,转头看了一眼挥着手里的小木棍好似没心没肺的张亮,徐涛知道肯定是胖婶特意给做的,而张亮也是故意的,咸菜在香哪有荤油炖的豆角好吃,徐涛没有揭穿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默默的记住了,记住了曾经有一个男孩为了维护自己少的可怜的自尊所撒的拙劣的谎话。 招呼好所有的小伙伴后,一伙人连打带闹的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位于大队边上的小学,站在院子里,徐涛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一排破旧低矮的砖房,在这里自己曾经度过了六年,在这里自己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笨拙,在这里自己低着头走过了孤独的童年时期,再一次走进这个破旧的不像样的小学,徐涛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有涩又有淡淡的盼,又一次的开始,或许自己能够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吧。 “徐涛,走了,班级门开了,赶紧走,要不然大老秃又找事了。”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徐涛心底淡淡的纠结,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看向那一排排的房子,慢慢的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徐二傻。”徐涛笑着抬头看向站在教室门口边蹦边挥手的张亮,笑眯了眼睛,“来了。”说完迎着太阳往教室跑去,不一样了,真的已经不一样了,自己有了朋友,今生的第一个朋友,第一次有人担心自己被老师训斥而站在教室门口冲自己挥手的朋友。 徐涛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在奔跑中,徐涛心底的那丝郁气与胆怯消失了,此时的徐涛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慢慢的开始蜕变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胆怯瘦弱掉落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徐涛会像美丽的蝴蝶一样,化茧成蝶绽放独属于自己的风采。 跑进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徐涛擦了擦课桌,坐了下来,刚刚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班主任张裕海走了进来,握紧拳头咚咚咚的敲了几下讲台,“都别说话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上午上课,下午打扫卫生,收拾完就可以回家了,第一节课后把学费书费交到我这里,现在上课。” 徐涛坐在下面眼神复杂的看着讲台上这个曾经带给自己刻骨自卑的老师,心情有些复杂,此时此刻再次见到这个小时候让自己惧怕到了极点的人,徐涛突然发现没有了当初的惧怕,而是淡淡的平静与复杂,徐涛不能去说老师当初的行为是否正确,但不可否认,当初一次又一次的抽打却给自己以后的生活留下了很深的痕迹,要不是到了部队到了卫生队,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建立起来的自信,自己会是什么样,徐涛无法想象。 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讲台上那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的男人,微微低下头小心的把书包里的午饭塞进课桌拿出课本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上午的时间还没等徐涛适应再次的学生生涯就结束了,吃过午饭,看着也不休息撸胳膊挽袖子的同学,徐涛默默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张亮提着教室内唯一的铁桶出去打水打扫教室。 下午一点没到放学时间,收拾利索的一群人,呼呼啦啦嘻嘻哈哈的跑出了学校,徐涛背着书包不快不慢的跟在张亮身后离开了学校,走之前,徐涛回头看了一眼烈日下越发破败的小学,笑了一下,转身快步往前赶着已经走的有些远的张亮等人。 刚刚走回屯子,徐涛就看见站在路口等待着的徐燕,徐涛心底一热,这才几点?姐就等在路口,徐涛冲着徐燕使劲挥了挥手,“姐。”徐燕看着脸上带着汗水带着笑的徐涛,一直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 徐燕自己也不记得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徐涛上学她就担心,徐燕知道老师不喜欢自家徐涛,因为老师觉得徐涛笨,教什么都不会,尤其是去年家里没人去开家长会更是带着一股瞧不起,徐燕不是没想过自己去,但第一次去就被老师赶了回去,老师说过要是家里没有大人,以后的家长会就不要在开了,徐燕一路哭着走回家,满教室的家长,唯独自家小涛没有父母,徐燕回家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徐涛,晚上又哭了半宿,谁不想有父母依靠,可摊上那样的爹妈,不是她和徐涛可以选择的,徐燕咬着牙拼命干活,在困难也不拖欠学费,就是怕老师借机会欺负徐涛。 可让徐燕无奈的是即使是那样,徐涛也经常带着伤回家,不是同学打的不是伙伴打的,而是老师打的,徐燕不能去找老师,只能一次又一次安慰着徐涛鼓励着徐涛,好在徐涛到底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不乐意去学校,但还是没有拒绝。 “姐,回家了,以后别出来等了,天太热了。”徐涛跑到徐燕身边,拉着徐燕往家走,徐燕回神看着满脸黑红的徐涛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张亮,“二狗子,今个老师说小涛了吗?” 张亮摇摇头,“大姐,第一天开学,基本上没啥事,中午收拾利索卫生我们就回来了。”徐燕松了一口气,咧嘴笑了,拍了张亮头顶一下,“二狗子,我可把小涛交给你了,学校要是有人欺负他,你回来一定告诉大姐。” 张亮斜眼看了一下徐燕,“大姐,你说啥哪,有我在哪能让徐涛挨欺负,徐涛是我哥们,没事,你别担心,有我哪,我张亮看看谁看欺负咱们屯子的人。”张亮边拍着胸口边跟徐燕嚷嚷着。 徐燕噗嗤一下笑了,“行,那大姐就把徐涛交给你了。”张亮咧着嘴笑着点头,“放心吧。” 徐涛有些无奈的看着完全忽视自己自说自话的俩人,张了张嘴,没有吭声,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招灾惹祸的人,随便吧,暗自摇摇头,徐涛继续老实的听着徐燕张亮说着闲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涛每天重复着上学放学一成不变的生活,在学校,徐涛好像隐形人一样,为了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基本上不说话,除了按时交作业,很多时候大家想不起班级还有徐涛这么个人,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徐涛就达到了自己所期盼的效果,笑过之后,徐涛继续可有可无的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隐藏着自己。 第九章 1990年10月9日,星期二。 “下课。”伴随着咚咚的钟声,还有张裕海的喊声,徐涛默默的收拾好书包,抬头看想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一整天,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一场秋雨一场凉,大棚早就盖好,可秧苗却还不到移植的时候,徐涛心里有些着急,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北方的十月气温已经开始降低,早晚的温差越来越大,秧子移植到完全成熟怎么也要两个半月到三个月,徐涛怕赶不上年前出货,要是那样,今年就彻底赔了。 微微低头拽出课桌内的塑料布,背上书包,抖搂开塑料布披在身上,“徐涛,走了,赶紧回家。” 站在门口的张亮喊了一声,徐涛检查一下书包没有露出,裹好身上的塑料布快速的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张亮,“走吧。”,说完徐涛走出教室。 或许是心底装着事,一路上,徐涛没有了往日的悠闲,低头快速的走着,张亮也惦记家里的地,闷头跟着,徐涛张亮的沉默让往日嬉闹惯的小嘎、歪嘴、大牛、鼻涕虫有些发憷,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歪嘴胡玉柱推了下小嘎宋大海,“小嘎,你去问问他俩咋了,怎么都满脸不高兴?” 宋大海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徐涛,凑到张亮身边,“二狗子,你咋了?” 张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滴,看了一眼宋大海,摇摇头,“没咋,我惦记我家的地。” 宋大海哦了一声,“是不是你家那个牛棚子?”张亮立棱下眼睛,“你家才是牛棚,我家那是菜棚子。” 宋大海伸了下舌头,嘿嘿笑了两声,“我说错了,你家菜棚子还没种哪?”张亮烦躁的摇摇头,“细的秧苗还没到移植的时候,我爸前几天说还要等等。” 看到小嘎已经跟张亮聊上了,歪嘴三人凑了过来,“二狗子,你说你家那玩意能出菜吗?过两天一下雪可啥都没了,我爷爷说了,咱们这祖辈开始就没有冬天种地的。”张亮白了一眼说话的大牛牛大国,“咋不能,我爸说能行肯定就能行。” 张亮早就被家里交代过,这事对外只能说是张大明琢磨出来的,绝对不能露底说出徐燕徐涛,否则的话,家里只有俩半大孩子的徐燕徐涛会被屯子里的人淹死,张亮也见识过屯子里那些老娘们什么样,无论谁问都说是张大明自己琢磨,至于徐家的,是自家带的。 虽然屯子里的人半信半疑,但好在张亮的大姑嫁到了城里,而张家人也一口咬定是自家琢磨的,议论了几天也就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关注着。 心里烦躁的张亮呛完牛大国在没说话,只是闷头走着,匆匆忙忙赶回屯子,刚刚拐进小道,张亮发现自家门口围了好多人,张亮心底一慌,以为家里出事了,撒开紧抓的塑料布甩开胳膊使劲往前冲去,走在张亮侧面的徐涛也看到了围在张亮家门口的人群,紧皱眉头跟着张亮身后往前跑。 张亮拨开人群冲进自家院子,发现原来不是出事了,而是爸妈哥姐还有徐燕大姐在移植秧苗,而跟着冲进院子的徐涛看到忙碌的几个人,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把身上的塑料布拿掉把书包包在里面放在院子边的自行车上,甩开胳膊赶紧过去帮着干活。 看着手里一颗颗手掌大小的秧苗,徐涛脸上露出了笑容,“姐,大明叔说秧子好了?”徐涛干活间隙问着身边的徐燕。 徐燕也是满脸笑,“好了,上午大明叔最后看了一次说可以移到棚子里了,中午先把咱家的移种好,对付一口饭后才开始弄婶子家的,咱家的都移植好又浇完水,还把暖墙火引着才过来的。”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他还以为会先弄张亮家的,没想到,徐涛抬头看着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胖婶和大明叔,心底一热,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柔和起来,胖婶、大明叔真是……,徐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底的感激又增加了一层。 张亮家的大棚因为家里人多的原因,比徐涛家足足大了半个,挖苗、栽种、浇水、烧暖墙,所有的一切都弄好,那怕是人多,也干到了晚上七点,这还是后来张家小叔跑过来帮忙才赶在天彻底黑透了干完。 冻得哆哆嗦嗦的徐燕徐涛以惦记家里的菜棚为由拒绝了胖婶的挽留,姐弟俩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冰冷的家中,徐涛使劲蹦了几下,赶着徐燕赶紧进屋换衣服,自己蹲在灶房快速的把火引着,又往大锅里添了点水,把家里的老姜切了几块扔进锅里,徐燕换好衣服,把毛巾往头上一扣,赶紧跑出来替换徐涛。 看见徐涛进屋,徐燕把放在碗架子里的剩馒头拿了出来,又拿出两个鸡蛋,一个柿子,开始做饭,等徐涛换好衣服出来,徐燕已经把馒头蒸上,灶台边放着一碗姜水,“小涛,赶紧把姜水喝了,省着感冒。” 徐涛答应一声微微皱着眉头一口把姜水喝净,放下碗擦了擦嘴,“姐,我去棚子里看看。” 说完拿起放在一边的塑料布披在身上,“赶紧去赶紧回来,马上吃饭了。”徐燕交代一声把锅盖打开准备做汤,徐涛哎的答应着出门往后院的大棚走去。 来到棚子边小心的打开大门,掀开门里的破棉被走进暖棚,拉开灯绳,挂在棚顶的两个十五瓦的灯泡亮了,昏暗的灯光下,宽七十米长一百三十米的暖棚里,种植的整整齐齐的小苗此时此刻在徐涛眼里就是一张又一张的大团结。 小心的顺着中间只能行走一人的小道慢慢的行走着,低头看着一个又一个小苗,徐涛脸上的笑越扯越大,从头走到尾,徐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湿润的土壤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徐涛笑着顺着小道走到暖墙的灶眼处,弯腰小心的打开挡住灶眼的铁板,低头看着里面的木头绊子,烧的红红的木头、摸着热乎乎的墙体让徐涛眼睛亮亮的。 站直身体,徐涛关上铁板,重新看向地里的小苗,现在还没到冷的时候,一天一遍柴火就够,等到了霜降后,暖棚的温度一定要保持住,还有就是地的湿度也要保持,靠在暖墙上,徐涛默默的想着需要注意的事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天冷的时候这样的暖棚完全需要靠人来维持温度,柴火绝对不断,否则温差过大也会影响菜苗的生长,而且,徐涛想到那时候D市的温度最低的时候才零下几度,可自家这边,到了最冷的时候是零下三十几度,徐涛看着此时菜地里青翠的小秧苗,深吸一口气,眼神闪过一丝坚定,这地里种植的不仅仅是菜还是自家的希望,那怕熬死也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只要第一年摸准规律,以后只会越来越轻松。 “小涛,回去吃饭了。”暖棚外传来的喊声打断了徐涛的思绪,回神的徐涛又看了一眼菜地,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一股气,快速小心的往门口走去。 披好塑料布,关灯掀开破棉被打开大门,又小心的把大门管好挂上绳扣,徐涛转身看向徐燕模糊的身影,“姐。” 徐涛喊了一声,徐燕伸手一把抓住徐涛的胳膊,“走,回家吃饭。”徐涛跟着徐燕踩着泥泞的菜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屋内走去,走进屋里,姐弟俩使劲跺了跺脚,把粘在脚底的淤泥甩掉。 进屋上炕坐在炕桌边,徐涛端起放在面前的大碗汤喝了一口,“把馒头吃了,饿坏了吧。”徐燕把馒头递给徐涛,徐涛抬头笑着点了下头,“真饿了。” 徐燕呵呵的笑了,“回家就开始干活,能不饿吗?你也不看看啥时候了。”徐涛笑了一下,低头快速的吃着,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徐涛就着一大碗汤吃了两个大馒头,徐涛放下碗筷,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 “姐,咱家地啥时候收?”徐涛看着对面快速吃饭的徐燕边揉着肚子边问,徐燕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抬头看向徐涛,“差不多了,小涛,姐跟你说点事。” 徐涛点点头,“你说。”“小涛,咱家不是有马了吗,姐想给马做个后槽子,等菜好了,出去卖菜,得有东西拉菜,咱不能总借队里的车使唤,咱自家打一个用着也方便,你看咋样。”徐燕边吃边说着今天的想到的事情。 其实徐燕今个想打车也是因为干活期间大家的闲言碎语,尤其是赵寡妇几个最喜欢嚼舌根的老娘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自家跟着胖婶打算借着种菜的名义占二小队的便宜,徐燕想了一下,与其等到用车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的,不如自家打一个,自家用着方便不说,菜真种出来的时候,也省着人家用车卡自家大脖子。 徐涛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姐,早就该打了,要不然等出菜的时候,你们咋把菜拉到大队?总借队上的肯定有人说闲话。” 徐燕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去后屯子把车定了,然后准备准备工具,再有一个星期就收地。” 徐涛笑着点了下头,“姐,咱家今年有马了,咱俩自己干,谁也不求,省着到时候屯子里的人不干活还看咱笑话。”徐燕使劲点了点头,“行,你给姐牵马,姐自己割。” 徐涛笑了笑没有说话,徐燕敲了下徐涛的头,笑了,昏暗的灯光下,姐弟俩的笑给这个贫瘠的家带来一丝暖暖的希望! 第十章 1990年11月18日,星期日。 徐涛裹着棉被哆哆嗦嗦的爬起床,使劲搓了搓冻的有些发僵的手指,突然徐涛的动作停住了,一下子把棉被扔掉,抓起放在一边的衣服快速的穿了起来,套上二棉鞋走出里屋,看到空荡荡的炕面,徐涛摸了摸已经发凉的被窝,心底一阵懊恼。 快速的走出走到门口,推来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飞舞的雪花,呼啸的寒风中,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徐涛抹了把脸往后院跑去,刚刚拐弯就看见棚内亮着灯,来到后院的大棚前,棚上已经堆了一层雪片,徐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心的拉开大门掀开棉被走了进去,一股暖流袭来,徐涛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昏暗的灯光下,徐燕正不断的给四个灶眼塞柴火。 徐涛顺着小道走到徐燕身边,“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徐燕抬头看了一眼徐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一下,“刚起来,我看下雪了,怕昨晚压的灶坑火灭了,再说天冷,要是把菜冻了,咱就白干了。” 徐涛心底微颤的看着徐燕满眼的红血丝,粘在额头湿哒哒的发丝,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姐那是刚起来,来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已经盖到了脚腕,只要看雪的厚度,姐至少起来三个小时了。 深吸一口气,徐涛使劲眨了眨眼睛,“姐,我饿了,你回屋给我做点饭吧,我收拾院子。顺便把雪扫扫。” 徐燕看了看菜地,站直身体点点头,“行,姐进屋给你做饭,你看着点火。”徐涛点头看着徐燕穿上棉袄套上围巾离开了大棚,徐涛静静的站在灶坑边,通红的灶眼内烧的发焦的木头绊子噼里啪啦的响着,好一会徐涛才苦笑了一下,使劲揉了揉脸,转身走到菜地,蹲在地上摸了摸土壤。 微微发干的土壤让徐涛站起身走到门边,抓起放在一边的两个水桶,温度够湿度不够,徐涛提着两个水桶来到井边,一桶一桶的开始打水,徐燕把饭做好,走出灶房,看到徐涛站在井边,额头冒着热气,一下子冲了过去,“小涛,放下,一会姐浇地,你先进屋吃饭。” 徐涛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水桶,拉住徐燕往屋内走去,“姐,我真饿了,你给我做啥吃的了。” 徐燕伸手擦了把徐涛额头的汗水,“热汤面,赶紧吃,吃完你歇一会,姐去浇地。” 徐涛站在灶台前认真的看着徐燕,“姐,一会你先睡觉,休息好了在去后院换我……”“小涛。”徐燕焦急的打断徐涛的话,徐涛把手放在了徐燕肩膀,微微使力,“姐,你听我说完好吗?” 徐燕看着眼前的徐涛,认真的表情,眼神中透出一股坚持,徐燕抿了下嘴,点点头,“你说。” 徐涛笑了一下,拉着徐燕坐在了灶台前的小凳上,把面条递给徐燕,“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忘了,我也心疼你,咱家就咱俩,我平时要上学,家里全靠你一个人,我知道你能干,也知道你肯干,但是姐姐,你忘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累出个三长两短的,这大棚还干个啥意思?”徐涛微微发沉的声音让徐燕鼻头发酸。 扯出一丝笑,伸手揉了下徐涛的头顶,“小涛,姐知道,你说的姐都知道,小涛啊,你放心,姐不会扔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无论如何姐都会看着你成人的。” 徐涛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看向徐燕,“我知道,姐,你不能这么熬下去了,要不然不等菜成熟,你先熬垮了,我白天上学,你在家收拾大棚,晚上的时候,咱俩换班,”“小涛”徐涛按住徐燕的手,“姐,咱俩换班,我头半夜,你后半夜,这样既不耽误我上学,你也能松口气。” 徐燕看着徐涛难得的伴着的脸无奈的点点头,“可你上学咋整,要是觉不够睡,上课不得困啊。” 徐涛笑了,“不会,姐,听我的,就这样吧,等我放假就好了,我们再有半个多月就要放假了。”徐燕看着露出笑容的徐涛敲了徐涛的额头一下,“快吃饭吧,一会面条陀了。” 徐涛笑着点头,捧起大碗面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几分钟就把一大碗面吃完,擦了擦嘴,徐涛站起身,“姐,你吃完赶紧睡觉,我看着雪得下一天,晚上还要靠你看灶眼哪。” 徐燕点点头,“行,我知道了。”徐涛转身离开了屋内,来到井边继续挑水,一桶又一桶的井水浇在有些发干的的土壤,直到天亮了,徐涛才算把菜地浇透,站在菜地边,徐涛擦了擦额头脖子上的汗水,缓了一会,又给灶眼塞点柴火,走出了暖棚。 站在棚外,徐涛看着粘在棚上厚厚的一层雪,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大棚是用工字梁顶起来的,但是塑料布毕竟不抗压,徐涛走回前院,把摆放在墙边的梯子拖到后院,小心的杵在了大梁的横杠上,按了按,估计没问题,徐涛笑了一下,拿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小心的爬上梯子,开始扫雪。 小心翼翼的干着,寒风中,徐涛精神高度集中,徐涛可是知道自家这个大棚支架是什么,而且晃晃悠悠的梯子也让徐涛有些发憷,他到不怕自己摔了,厚厚的雪摔下去也摔不坏,他就怕砸下去的方向不对,在砸到棚上。 不知道干了多久,徐涛就觉得手指的指关节一阵阵像是针刺的疼痛,徐涛看了看还有一面没有清扫的棚顶,爬下梯子,抓起地上的雪使劲揉着指关节,冰冷的雪刺激的手指越发的疼痛,好一会才感觉一阵热气从手指内传出,徐涛笑了,把手上的雪在衣服上抹干,使劲蹦了蹦,把梯子往前挪动了一下,抓起放在一边的扫帚又一次往上爬着。 “徐涛,下来下来。”刚刚爬到一半,身后传来喊声,徐涛回头看见站在后院拐角的张亮、张海哥俩,徐涛笑了一下,“大海哥,张亮,你们咋来了。” 张亮小跑到梯子边扶住梯子,瞪着眼睛看向徐涛,“你傻了,这么滑没人扶着你就敢自己上,这要是摔下来不磕坏了,下来下来。” 徐涛笑了一下,“不会,我小心着哪,我还有一面就干完了。” “小涛,你下来,哥上去,你跟二狗子在下面给扶着就行。”张海走到梯子边伸手抓住徐涛的脚腕,微微使力,徐涛挣了一下,没挣开,无奈的点点头,“大海哥,你撒手,我下去。” 张亮咧着嘴嘿嘿的笑了,“你要是不下来,我哥直接给你扯下来,赶紧的。” 徐涛把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又爬了下去,站在张亮身边,看着咧嘴笑的张亮,“你家整完了吗?” 张亮摇摇头,“没有,我妈说你家人口少,让我和我哥过来这边干活,家里的她和我爸就能干。” 徐涛微微皱了下眉,看向张海,“大海哥,要不你回家吧,我家棚子小,我和张亮一会就能干完,可你家棚子大不说,现在溜滑的,胖婶大明叔来回上下也不方便。” 张海哈哈的笑了,拍了徐涛一下,“不用,先干你家的,完事在干我自家的,反正你家也没多少了,等我扫完雪让二狗子留下给你打下手,我回去换大丫过来。” 徐涛看着说完话就直接拿着扫帚上梯子的张海,看了看张亮,赶紧上前扶住梯子,晃晃悠悠的梯子让徐涛有些心惊,“大海哥,你下来吧,我上去。” 张海低头笑了,一口白牙在雪光的反衬下有些发光,“咋,怕我把你家棚子压塌了?” 徐涛有些无奈的看着开玩笑的张海,笑了一下,“不是,我怕扶不住给你摔了。” 回答徐涛的是张海的一阵笑声,“放心,你哥我结实着哪,摔不坏,二狗子,你给我好好扶住了,要不然我摔下去直接砸你身上。” 张亮笑嘻嘻的凑到梯子跟前扶住,仰头看向张海,“哥,你小心点,你要是把徐涛家棚子锄漏了,你就等着咱妈削你吧。” “滚犊子,你以为我是你哪,干起活顾头不顾腚的,好好扶住了。”张海抓起一把雪砸了张亮一下,笑骂了一句快速的开始扫了起来。 站在梯子下的徐涛看着梯子上的张亮手脚麻利的快速动着,心底一阵羡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张海一样干活又快又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瘦肉的小身板,徐涛有些沮丧,自己吃的也不少,怎么就不长个哪,就是身边的张亮都比自己高半头。 “徐涛,想啥哪?”张亮看了一眼身边低头的徐涛,踢了一脚,徐涛抬头看了看张亮,摇摇头,“没想啥,张亮,咱快放假了吧。” 张亮眼睛蹭的亮了起来,使劲点了点头,“快了,总算放假了,又能好久不看老秃的臭脸。” 张亮的话让徐涛呵呵的轻笑起来,不记得什么时候起,所有的学生都叫张裕海老秃,其实张裕海只是有些谢顶,完全没到学生说的那种。 “徐涛,等菜好了,我妈说卖菜的时候带着我,我还没去过城里哪。”张亮添了下嘴唇高兴的跟身边的徐涛说着,徐涛点头,“去看看也挺好,不过,你姑家不是城里的吗,你怎么还没去过哪?”徐涛有些奇怪的问着。 张亮一撇嘴,“我姑不喜欢我们去,我妈从来不带我们,有一次我姑带着她家小丫头回来,人家丫头片子说了,咱们这都是土老帽,德行,我才不稀得去她家。” 徐涛沉默的看了一眼脸上明显带着不忿的张亮,其实这种情况到什么时候都存在,就好像自己当兵的时候,城市兵与农村兵中间就有一条很深的隔阂,城市兵瞧不起农村兵,徐涛记得新兵连的时候,甚至因为城市兵出口侮辱农村兵,而打起来的事件。 徐涛不是很理解城里人高人一等的心态,徐涛更不明白农村人有什么值得让城市人瞧不起的,没有农村人辛苦的种粮,城市人吃什么粮?没有农村人种菜,城市人吃什么菜?在徐涛看来,无论城市人也好还是农村人也罢,都是相辅相成的,谁也离不了谁,就好比商品,城市人是求,而农村人是供,供与求缺少哪一个都不行。 “等菜好了,咱一起去。”徐涛轻声安慰着张亮,张亮使劲的点了下头,呸的吐了一口吐沫,“好,徐涛,你不知道,我大姑总怕我们求她似的,总是说什么家里只靠姑父一个人挣钱,吃的用的全要买,你知道吗,我爷前两年有病的时候,我大姑说家里没钱,就给了二十块钱,转身都没到一个月自家就买了台电视,我奶知道了,哭了一宿,那次要不是我爸出去台钱,我爷就扔了,徐涛,我不服气,凭啥?都是一样的凭啥就她那样?我们都是土老帽,难道她不是土老帽出身吗?” 张亮的声音在寒风透着一股茫然,徐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梯子,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张亮,“别想了,以后自家过自家日子,咱不求就是了。” 张亮使劲的点点头,“我才不求她哪。”说完突然嘿嘿笑了一下,四处看了一下,凑到徐涛耳边,小声的说道,“我跟你说,其实我姑她婆家也是屯里的,只是我姑父复原回来,不知道怎么分到城里了,她们每年过年都要回屯子里过年,只是我姑她婆家离咱们这远没人知道而已。” 徐涛看着脸上带着笑的张亮,跟着笑了起来,“你别出去说,万一传出去,你妈该遭罪了。” 张亮白了徐涛一眼,“我没你那么傻,我知道,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徐涛笑了笑,“别唠了,赶紧的扶好,我干完了。”张海喊了一嗓子,徐涛张亮赶紧扶住梯子,看着张亮踩着梯凳,咯吱咯吱的下来了。 张海抹了把脸看向徐涛,“小涛,哥回去了,你们俩把院子看住,今个冷,还有,小涛,弄点雪把手搓搓,你看你手冻的。”说完指了指徐涛的手指,徐涛笑着点头,看着张海快速的离开。 第十一章 1991年1月22日,星期二。 睡醒一觉醒来的徐涛拉开电灯,拿起放在一旁的闹钟看了一眼,十一点十分,徐涛揉了揉了脸,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里屋,直接来到灶房,打水洗了把脸,把身上的狗皮袄裹紧,推开房门,呼的一股冷气袭来,徐涛打了个冷战,闷头顶着呼呼的大风往后院走去。 拉开大门走进棚内,徐涛抬头看向棚内,看到坐在暖墙边困的直点头的徐燕,徐涛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天气越来越冷,这段时间给姐熬坏了,徐涛脱下狗皮袄走到徐燕身边,轻轻的蹲了下来。 “姐、姐。”徐涛小声的叫着打瞌睡的徐燕,徐燕腾的一下抬头,“咋了咋了。” 徐涛按住徐燕的肩膀,“没事,姐,回屋睡去,我来守着,你好好睡一觉。”徐燕松了一口气,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徐涛,“不用,小涛,你快回去睡觉,姐能行。” 徐涛没有说话,拉起徐燕,把手里的狗皮袄披在徐燕身上,看着徐燕眼下乌青,微微皱眉,“快回去吧。”徐燕看了一眼徐涛,使劲眨了眨眼睛,“我不困。”徐涛被徐燕的举动弄的露出一丝笑,“姐,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咱家就咱俩,说好的轮班,你要是在这样,以后晚上不用你了。” 徐燕瞪了徐涛一眼,“知道了,我回去睡觉,灶眼里的柴火刚添没一会,你坐着歇一会,看住了,今个可腊七了,熬过这几天没准天能缓缓阳。” 徐涛点了下头,轻推了徐燕一下,“好了,别推,我回去了。”徐燕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看着徐燕离开大棚,徐涛长出一口气,检查了一遍四个灶眼的柴火燃烧的情况,又试探性的摸了摸暖墙,刺,徐涛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暖墙烫的手已经搭不上去了,仔细感受着棚内的温暖,徐涛坐在了放在暖墙边的狗皮垫子上,又把徐燕放在一遍的旧棉袄披在了身上。 静静的看着菜地里已经要成熟的菜,徐涛没有了往日的欣喜,皱着眉,慢慢的算着家里柴火的数量,算完徐涛心底却有些发愁,家里的柴火已经不够,没想到今年冬天异常的寒冷,怕影响暖棚内的温度进而减慢菜的生长或是把已经长了老高的菜冻死,暖棚内的不断的烧着柴火,尤其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家里的柴火眼瞅的蹭蹭的往下降。 二十几亩地的苞米杆子就这么一扎一扎的往灶坑里塞,总算熬到现在,再有半个月菜地里的菜就可以拉出去了,可事实的情况确实家里的柴火别说半个月了,连一个星期都熬不住,而现在已经是北方最寒冷的时候,老话说的,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别管是不是真的冻掉下巴,话里的意思却是告诉人们天气寒冷的程度。 看着已经发紫的茄子,徐涛抹了把脸,眼神划过一丝坚定,九十九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怎么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等天亮就去林子里拉断木,反正自家不拉,有缺少柴火的也会去,不行就在去柴火垛多的人家买点。 打定好注意的徐涛站起身小心的顺着地垄沟查看的菜的生长情况,自家大棚内只种了三种,按照当初跟胖婶家商议的,两家完全错开,自家种的是豆角、茄子、尖椒、,而张亮家种的则是黄瓜、柿子、芹菜、菠菜、小白菜、小油菜,只是黄瓜、柿子这两样种的比较多,而剩下的四样种的相对少一些。 看到豆角已经快有自己手长了,徐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好,总算这两个多月没白辛苦。 棚外是呼啸的北方呼呼的刮着,棚内是徐涛嘣嘣劈木头绊子的声,棚里棚外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给这个寒冷静寂的冬夜带来一丝丝让人发涩的淡暖,随着徐涛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斧头,一滴又一滴汗水顺着徐涛的鬓角往下淌着,把堆放在门边所有的木头全部劈成一块一块的,徐涛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抱着绊子挨个塞进灶坑。 干完所有的一切,徐涛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消消汗,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徐涛摸了摸脖颈和后腰感觉已经不在潮湿,站起身走到门边提着放在一边的水桶,徐涛希望尽量在自己守夜的时候把所有力气活干完,虽然因为年纪和气力的关系,干的有些慢,但徐涛还是希望尽可能的减轻徐燕的负担。 顶着大风一桶又一桶浇灌在菜地的井水不仅仅是土壤所需要的水分,也是徐涛姐弟俩的全部希望,等徐燕六点钟起床的时候走进暖棚看到的就是刚刚浇完菜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徐涛。 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徐涛鬓角额头不流淌着,徐燕看着湿润的菜地,堆放在一边高高的木头绊子,弟弟瘦小的身影,鼻头突然觉得发酸,徐燕知道徐涛这是怕她累到,可徐燕宁可累的喘着粗气的是自己,也不是瘦小的徐涛,小涛本来长的就比别的孩子小,现在却当一个壮劳力似的干着家里所有的力气活,徐燕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蹭的一下紧紧攥住拳头,还有半个月才能出菜,要是真的因为这点地把小涛累坏了,自己真是哭都找不到调了,不行,不能再这样熬着小涛,这一刻徐燕后悔了,后悔死要强拒绝胖婶安排大狗子二狗子替换她们姐弟俩。 徐燕抬头看了一眼徐涛,决定一会去胖婶家找胖婶,人情已经欠下,一次也是欠,十次也是欠,她徐燕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欠下的人情,一定会还清。 “姐,想啥哪?”徐涛有些好奇的看着站在门边发呆的徐燕喊了一声,徐燕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徐涛,脸上露出笑容,顺着侧面小道走到徐涛身边,坐了下来,“没想啥,小涛,回屋睡觉去吧,姐来。” 徐涛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我不困,你走后我把柴火塞完睡了好一会哪,等我困了我在睡。”徐涛说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菜地,“姐,咱家柴火不够了,咱们屯谁家柴火垛多,咱买点吧,要不然下周就一点苞米杆子都没有了。” 徐燕拍了一下徐涛的头顶,“姐知道,我前几天就问过了,昨天下晚前院老赵家三奶过来说今个给拉一垛过来,不要钱,小涛,虽然人家说不要钱了,但这都是人情,以后要还的,小涛啊,你记住,钱债好还人情债难偿,以后人家有个什么事咱头拱地也要上,你明白了吗?”徐燕认真的看着徐涛,徐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这些事和欠谁家的人情我会做到心里有数的。” 徐燕笑着揉了下徐涛的脑顶,“记住就行,不过你也别担心,这些事姐心里有数,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对咱好的,咱感激,找机会一定能还上,对咱不好的,咱也记住,找机会给他一闷棍。” 徐涛眼睛一眯点头笑了,徐燕自己说完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姐弟俩坐在暖墙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直到徐涛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徐涛揉了揉肚子,“姐,给我做点饭吃吧,我饿了。” 徐燕呵呵的笑着站起身,拉起徐涛,“走,跟姐回屋,现在没啥活了,咱俩回屋吃饭,吃完饭你睡一觉。”徐涛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姐弟俩关好大门回到屋里,徐燕把火挑着,准备做饭,徐涛则打水刷牙洗脸,剩饭剩菜热了热,一顿早饭就对付过去,姐俩刚吃完,门外传来喊声,徐燕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房门。 看到站在门边的于桂花、张亮抿嘴笑了,“婶、二狗子进来,吃了吗?” 于桂花看着眼底发青的姐弟俩,心里叹了一口气,“吃了,燕子,这两天太冷,晚上全靠人熬,我晚上让大狗子二狗子过来替替你们姐俩,别跟婶说不行啊。” 徐燕爽朗的一笑,“不客气,婶,你这会不来,我也打算一会去你家借人,我跟小涛熬不住了,让我哥和二狗子替替我俩。” 徐燕的话让于桂花瞬间笑眯了眼,拍了徐燕一巴掌,“这就对了。”徐燕呵呵的笑着,张亮凑到徐涛身边,“徐涛,咋样?” 徐涛笑着摇摇头,“没事,张亮,一会我要去林子拉木头,你去吗?” 张亮蹭的一下眼睛锃亮锃亮的,使劲点点头,“去,我顺便下两个挂网,等下次去的时候能挂不少老家屁哪。” “那行,一会吃完饭咱就走。”徐涛说完快速的把放在灶台的碗筷放进大锅,转身进屋带上狗皮帽子又把大棉鞋拽了出来,收拾利索走出里屋,在外屋的柜子里扯出麻绳,出屋直接来到灶房,“姐,我去林子拉点木头。” 徐燕一下子站了起来,“小涛,太冷了,别去了,等中午姐去拉,你先睡一会。” 徐涛摆摆手,拉着张亮往门口走,“不用,我一会就回。”说完没等徐燕说话快速的离开了,来到前院的马圈,把马牵出来又套上车,牵出院子,招呼着张亮坐在马车上,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马鞭,“架”马车缓缓的动了。 “小涛。小涛,等会。”徐涛回头,看见徐燕抱着狗皮袄跑了出来,“吁。”徐涛赶紧拽住马绳,徐燕跑到徐涛身边,把手里的大狗皮袄递给徐涛,“你俩裹上点,省着冷。” 徐涛接过点头,“姐,回去吧。”说完又把马车赶了起来,把狗皮袄递给张亮,张亮抖搂开搭在徐涛和自己身上,徐燕站在门边看着慢慢消失的马车和徐涛,直到马车拐弯看不见车影才转身跑回屋里。 坐在灶坑前的于桂花看到冻的小脸通红的徐燕,赶紧把徐燕拉到灶眼前,使劲搓了搓徐燕的手,“燕子,小涛太懂事了。”于桂花边搓边感叹着。 徐燕点了点头,“嗯,小涛懂事了,婶,你知道吗,今早我起床后去暖棚,看见小涛把所有的木头都劈了又把菜地浇了,累的坐在直呼哧,我着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这。”徐燕抽出手敲了敲胸口,“堵得慌。”说完眼眶红了。 于桂花叹了一口气,自家几个孩子也算懂事,但跟人家徐燕姐弟俩一比就完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不懂事谁能疼啊?都是逼的。 于桂花拍了拍徐燕后背,“行了,别寻思了,小涛懂事是好事,一年年大了,早点立事也能早点把门户顶起来,燕子,你也别怪婶子说话直,你都十六了,过两年也要开始说婆家,到时候要是小涛不立事你咋整。” 徐燕擦了擦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心疼。”于桂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徐燕没在说话,好一会徐燕情绪缓和了,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向于桂花,“婶子,咱们大队说啥时候收公粮了吗?” 于桂花一拍大腿,“看我这记性,你家也赶紧准备准备吧,这两天就要组织把粮食拉粮站去了。” 徐燕微微瞪大眼睛,“这么快?那粮食价格下来了吗?”于桂花点头,“下来了,一毛二。” 徐燕瞬间笑眯了眼,“今年比去年长了三分,婶子,粮食一年比一年价格高了,咱把粮食卖了,菜成熟的时候咱又能赚不少,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于桂花呵呵的笑着点头,“可不是,我还寻思过年给几个孩子扯点布做衣裳哪,家里欠着饥荒,这两年都没给孩子做新衣裳了,今年没准能把饥荒还清,这欠钱的滋味压的人太难受了。” 徐燕也知道欠钱的滋味,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可不是,欠人钱老觉得低人一等似的。”于桂花点头,“可不是,我们还是借的大队钱,还有你叔台的钱,我每次看见人家,就觉得这脸都燥得慌。” 徐燕跟着于桂花在家憧憬着过年的好日子,雪天路滑,徐涛张亮赶着马车跑了四十多分钟才到离家五里地外的林子里。 第十二章 终于到了林子边,徐涛松了一口气,把马车拉住,跳下车,使劲蹦了几下,摘下手闷子,使劲搓着发僵的手指,“张亮赶紧活动活动,太冷了,回家别在感冒了。” 徐涛一边忙活着搓手一边招呼着张亮,张亮僵硬的抬头看向徐涛,“徐涛,我咋感觉屁股粘在车上了似的。” 徐涛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坐在车上不动的张亮,走上前把人拽了下来,“等会等会,腿麻了。”张亮嚷嚷着一把按住徐涛的肩膀,徐涛转头看到张亮冻的发青却抽挤到一起的五官,忍不住笑了一下,蹲下身体,“左腿还是右腿。”“右腿”徐涛微微用力按压着张亮坐麻的右腿,不管张亮叽哩哇啦的叫嚷,又使劲给撸撸,直到张亮咧着嘴笑着说不麻了才站起身。 拽着张亮的胳膊,“跑两圈,太冷了。”说完不等张亮回答,拉着张亮围着旁边的大树跑了几圈,感觉身体活动开,而张亮脸色也不发青了,才停住脚步,“咋样,好点了吗?” 徐涛看着张亮露出笑容,脸色才轻松下来,这要是给张亮冻坏了,回去可没脸见胖婶了,张亮伸伸胳膊腿,咧嘴笑了,“好了。” 徐涛走到车边把麻绳拿下来别在腰上,又把斧头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张亮,“你去挂网吧,我去砍枯树。” 张亮看了看拿在手里的挂网,又看了看徐涛,有些犹豫,“要不,我先跟你砍柴火吧。” 徐涛摇摇头,“不用,就一把斧头,你快去吧,我也馋鸟肉了。”张亮瞬间笑眯了眼睛,使劲点点头,“哪行,我去挂网,等我弄完我跟你砍柴火。”说完没等徐涛反应撒欢的往林子里跑去。 徐涛看着张亮撒欢连跑带颠的身影,眼神带着一股笑意,拿着斧头转身找枯树枝,一路行走着,看到掉落在地上被雪掩盖露出枝头的枯树,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些被掩埋在雪地里的枯树枝回家烧的时候要冒烟的,不许要烘干,最好还是找一棵干死但没倒的大树。 转悠了老半天,总算在林子中间找到一棵一人能环抱住的已经完全枯死的树干,徐涛走到树前,把别在腰间的绳子拽下扔在一旁,又把身上裹住的大厚袄手闷子脱下,哆嗦的抡起了斧头,一下又一下斧刃劈在枯树底部,砰砰砰的闷响声不断的回荡在树林里,渐渐的徐涛找准了节奏,一下接着一下的砍着,等张亮挂好网又拿弹弓打了四五只老家屁找到徐涛的时候,徐涛头顶冒着热气,满脸潮红的干着。 张亮远远的开始喊着,“徐涛、徐涛,你看看,你看看咱晚上能吃鸟了。” 徐涛停住手上的动作,喘口气抬头看见跑过来的张亮,露出一丝笑,一手拿着斧头,一手伸起挥了挥手臂,张亮跑到徐涛身边,把串好的家屁给徐涛看,徐涛微喘的笑着,“行,咱晚上解馋。” 张亮显摆完抬头看向徐涛,把手上的鸟塞进徐涛手里,“你歇会,我来。”说完直接抢过徐涛手里的斧子,徐涛也是真累了,感觉两个胳膊都有些发抖,也没在挣扎,捡起地上的大棉袄裹在了身上,靠在了旁边的树木上调整着呼吸,天冷气凉,胸口感觉有些发疼,徐涛知道自己干的有些急了,揉了揉胸口,缓慢的吸气吐气调整着。 俩人轮班砍着枯树,徐涛趁着换班间隙又捡了很多枯树枝,也不知道干了多久,等终于把枯树全部劈好装车,已经饿的不行,徐涛跳上马上,“赶紧回去吧,天又阴了。” 张亮抽着脸跟着上了马车,“赶紧走,要饿死了。”徐涛挥舞了一下马鞭,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连冻带饿的俩人回到家里脸都紫青紫青的,急的出去看了好几次徐燕终于等到俩人,也没管马车上的柴火,一手拽一个赶紧把俩人扯进灶房,也没敢让俩人坐在灶坑边,直接按坐在门口,又跑出去端回来一盆雪放在俩人脚边,“赶紧的,把手好好搓搓,还有脸、耳朵,要是冻坏了以后可遭老罪了。” 说完转身跑到灶台,把火引大,转身从碗架子里拿出两个鸡蛋,两把面条,左右两个灶坑全部引大,趁着水开这会功夫,切了一大块老姜,扔进左侧的大锅里,听见右侧大锅响边把鸡蛋打进锅里,没一会两大碗姜汤两大碗热汤面出锅。 徐燕把姜汤递给俩人,“赶紧喝了,暖乎暖乎胃去去寒气,一会在吃饭,省着胃疼。” 徐涛接过大碗,吹了吹,慢慢的喝了进去,而张亮则盯着大碗面撅起了嘴,“大姐,我不乐意喝姜汤,我不会感冒也不会胃疼,我想吃饭。” 徐燕蹲在张亮跟前,“二狗子,听话,你喝了,大姐晚上给你爆嘎嘣豆。” 张亮眼睛一亮可看到散发辛辣味道的姜汤,抽了抽鼻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徐燕仔细一琢磨张亮的话,忍不住笑了,站起身走到碗架子边,拿出一个大罐子,又拿出双筷子,走回张亮身边,打开罐子,挑出两大筷子的红糖放在张亮碗里,张亮一看,咧嘴嘿嘿的乐了,“大姐,你听见了。” 徐燕笑着点头,“听见了,你早说不就完了,跟大姐还客气哪?”张亮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低头捧着姜碗大口喝了起来,徐燕又给徐涛往碗里挖了点红糖,拍了下徐涛的头顶,“快喝吧。”徐涛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喝完姜汤,徐涛看向徐燕,“姐,大海哥在后院哪?” 徐燕笑了,“嗯,上午婶子走了,大哥就来了,把棚子上的被扯下来把上面的雪都抖搂掉,又帮着把柴火运到暖棚内,这会在棚子里看灶眼哪?” 徐涛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美滋滋捧着大碗稀里哗啦吃面条的张亮,心底的感激又叠加一层,语言很苍白甚至可以说除了让人暂时乐一下没有任何作用,说的好听不如去用心对待,徐涛低头捧着碗大口吃着面条,心里却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欠下的恩情还上。 吃过饭,徐涛跑去后院暖棚里看了一下,走进暖棚的徐涛看着忙活的满头汗的张海,走了过去,“大海哥,你歇会吧。” 张海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向徐涛,“不用,咋样,冻坏了吧。”徐涛笑着点点头,“真冷。” 张海笑着看着徐涛,“都啥时候了能不冷吗?”徐涛笑着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菜地,又感受着暖棚内的温度,拍了拍脸颊,压下吃饱暖和后升起的困意,看向张海,“大海哥,你家暖棚的温度是不是没有这边温度高?” 张海收起脸上的笑容,微微皱眉点头,“可不,小涛,你有啥想法。” “你家的暖棚太大,大海哥,你回去让叔在前后两面搭个小灶台,两面烧上炉子,在上面架上一条炉管,温度能上去,大海哥,最后这半个月太重要了,咱能不能赶在小年过后把菜卖出去就看着最后半个月了。” 张海眼睛一亮,啪的拍了徐涛后心一巴掌,“好小子,有你的,行,一会让二狗子去告诉我爸。”徐涛笑了,“我去吧,张亮就在前屋哪。” 张海挥挥手,“那你快去,我自己来就行,燕子说你昨晚没睡,你赶紧进屋眯一会,岁数小可不能这么熬着,身体会出毛病的。” 徐涛笑着答应,又跟张海说了会话才转身回到前屋,告诉张亮,张亮套上棉袄往家跑去,徐涛回到里屋把棉袄棉裤脱下躺在炕上,酸疼的身体也没有挡住睡意,没几分钟小呼噜声响起,徐燕端着一缸水放在炕沿,看到睡熟的徐涛,脸上带着心疼,轻轻的摸着徐涛的额头。 好像感受到徐燕的这份心疼,徐涛动了动头,蹭着徐燕的掌心,徐燕扯动嘴角笑了,难得的一次机会这么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徐燕,不知道为什么,徐燕就这么坐在徐涛头边看着,直到徐涛藏在被窝里的右手伸出挠了下耳朵,徐燕才回神。 当看到徐涛红肿的指关节,徐燕眼眶红了,小涛的手冻了,轻轻的拿过徐涛的右手,轻轻的摸了摸指关节,突然快速的翻过徐涛的手,打开半握的手掌,露出了掌心手指上一个挨着一个的大血泡,徐燕眼泪刷的一下下来了,赶紧捂住嘴,站起身走出里屋,静静的站在炕边,捂住嘴偷偷的哭了。 好一会徐燕才擦了擦眼泪,拿着毛巾洗了把脸,找出针线包,拿了一根小针,用火烧了烧,又找出家里以前的剩酒擦了擦,回到里屋用毛巾把徐涛的手擦了擦,才小心把徐涛手上的血泡一个一个挑破,右手弄完弄左手,看着徐涛满是伤痕的双手,徐燕感觉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憋的难受。 重新把徐涛的手摆放会被窝,徐燕站起身走出里屋,想了一下,开始找秋天晒好的干辣椒,她记得用辣椒梗子能治冻伤,虽然会疼,但至少以后不会遭罪,只是现在小涛手上有伤只能等伤好了在泡,不知道好不好使了,但徐燕还是先找出来备用着。 第十三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到了腊月二十三早晨,徐涛跟着张海把菜地浇完,看着挂满枝头的果实,无论是张海还是徐涛,脸上的笑怎么也挡不住,刚刚干完活,徐燕掀开棉被走进暖棚,“哥,小涛,回屋吃饭。” 徐涛回头看向徐燕,脸上带着笑,招手让徐燕过来,“姐,你来,你看看咱家的菜。” 徐燕一听徐涛说菜地的菜,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容,眉毛弯弯的走到徐涛身边,看着细长的比手掌都长的豆角、紫的发亮的茄子、翠绿的带着点点水珠的尖椒,兴奋的眼睛都好像会发光似的。 “姐,你和胖婶明天就去城里卖菜吗?”徐涛笑着问着徐燕,徐燕点头,“明天就去,其实我昨天就想进城的,但胖婶说过了小年再去,菜价还能长点,我寻思着也是那么回事。” “姐,你们想卖多少钱?”徐涛想了一下缓慢的开口问道。 徐燕脸上的笑小了很多,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小涛,我和胖婶这两天也琢磨这事,你说我们想卖五毛钱一斤贵不贵?” 徐涛有些惊讶的看着徐燕,徐燕脸上带着些许犹豫,好像这五毛钱的价格很高,“五毛是不是太高了,夏天的时候不是才一毛一毛五吗?要不咱买三毛,翻一倍。”张海的话让徐涛彻底了解了家里这些人对反季蔬菜的不认知。 徐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徐燕,徐燕皱着眉看着徐涛,“你看我干啥?咋了?价格高了?” 徐涛摇摇头,“低了。”“啥玩意?低了?”徐燕张海惊讶的喊了起来,徐涛慢慢的点点头,“低了,姐,咱先回屋,我跟你们详细的说说。”说完,徐涛拿着棉袄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徐燕张海互相看了一眼,张海小声问着,“燕子,小涛没受到啥惊吓吧?”徐燕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没有啊,咋了?” 张海一咧嘴,“那咋说胡话哪?五毛还低?他想卖多少钱?七毛还是八毛?谁买啊。”说完还搓了下牙花子,徐燕也纳闷,“他没说啊,那时候就说能卖钱,但是咋的也不能比肉价高吧,五花三层的肉才卖八毛钱啊。” 张海龇牙咧嘴的看了一眼徐燕,徐燕想不明白,“得,哥,咱俩回屋听听小涛咋说,小涛不是喜欢说胡话的孩子。”张海一想也是,徐涛可不是二狗子,满嘴胡咧咧,那孩子平时话都少,除非必要,很少说话。 徐燕张海回到前屋,看到徐涛已经坐在炕桌边等待着,饭菜碗筷摆放的整整齐齐,张海看到徐涛小脸一本正经的板着,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徐涛后心,“小子,毛都没长齐,装啥大人哪?” 徐涛抬头看着嘴巴咧的都能看到小舌的张海,放缓面部表情,揉了揉鼻子,“哥,吃饭。” 张海笑着点头,坐在徐涛身边,接过徐涛递给自己的卷子(花卷),张开大嘴咬了一口,徐涛看到徐燕张海已经动筷,低头快速的吃着,没到十分钟,两个卷子一碗糊糊就下肚了,徐涛放下碗筷擦擦嘴,静静的等待着徐燕、张海吃完。 “小涛,你赶紧说说卖多少钱?”徐燕没等放下碗筷就着急的问道。 “两块钱。”徐燕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眼珠子瞪的好像要掉下来似的,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海也瞪大眼睛看着徐涛,好一会缓过劲伸手摸了摸徐涛额头,“你发烧了?” 徐涛把张海的手拿掉,“哥,我没发烧。” “没发烧说什么胡话?撞邪了?”张海使劲搓了搓脸惊讶的说着,徐涛摇摇头没有说话,而张海被徐涛的举动闹懵了,这会张海就觉得脑瓜子里面乱糟糟的,只是不断的回荡着徐涛刚刚说出的价格,不自觉的开始换算,猪肉八毛一斤,粮食一毛二一斤,盖三间砖房一千五百块钱,一斤豆角两块、十斤二十、一百斤二百,最后把张海算迷糊了,眼前除了四处飞舞的大团结什么都没有。 徐涛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俩人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徐涛看了一眼明显不再状况的徐燕、张海,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又倒了两杯热水重新回到屋内,把水杯放在了俩人面前。 看着还在发呆的徐燕、嘴里嘟囔着张海,徐涛揉了揉额头,使劲敲了敲桌子,砰砰砰的敲击声总算让俩人回神,徐燕回神照着徐涛脑门子就是一巴掌,大声嚷嚷着“你撞邪了,还两块,猪肉都没这么贵,谁买?一块都没人买。” 徐涛无奈的笑了一下,蹭了蹭脑门子,“姐,你听我说完行不?” 徐燕瞪着眼睛看向徐涛,“你说,你今个要是不说明白看我不削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张嘴瞎咧咧不让人笑话,这是在家,要是在外面,不得把外人大牙都笑掉了。” 徐涛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认真的看向徐燕,“姐,你以前见过冬天有这么新鲜的蔬菜吗?”徐燕楞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徐涛转头看向张海“大海哥,你那?” 张海摇头,“小涛,别说我和燕子了,就是咱们全大队全乡的人都没见过。” 徐涛点点头,“哥、姐,你们听过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吧。” “啥意思?”张海挠挠脑袋疑惑的看着徐涛问着,徐涛看着张海好一会没说话,不是徐涛不说而是徐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海看着坐在旁边盯住自己不说话的徐涛,一呲牙,照着徐涛脑门就是一脑瓜崩,“啥意思?直勾勾瞅我干啥?” 徐涛这会感觉特别的无奈,把头转向徐燕,“姐,你知道啥意思吗?” 徐燕笑着点头,“意思就是说东西越少越值钱。”徐涛露出一丝笑,点点头,“就是这意思。” 张海看着笑眯眯的姐弟俩,嘟囔了一句,“谁说东西越少越值钱,粑粑一天就一遍,也没看值钱。” 张海的话让坐在旁边的徐涛听的一清二楚,脸上那丝笑一下子僵住了,斜眼看了一眼抠手指甲的张海,决定当没听见,否则这要扯下去不知道扯到啥时候。 “大海哥、姐,你们也说了,从来没见过大冬天卖新鲜蔬菜,那么就是咱们这独一份,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价格还定的那么低,而且,城里人有工资,你以为像咱们农村哪?全指望地里那点收成?” 徐燕、张海沉默了,虽然觉得徐涛说的有道理,但俩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落地,好一会徐燕抬头认真的看向徐涛,“小涛,你真的认为两块钱的价格不高。” 徐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姐,你相信我,肯定不高,要不然我不会说出口的,实在不行你们试试看,第一天少带点,要是卖不出去,咱们宁可带回来,第二天再说,姐,你记住,无论谁讲价,你就一口咬死,就这个价格,姐,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就咱农村过年还吃点好的哪,何况城里人。” 徐燕看着徐涛,徐涛没有躲闪的任由徐燕打量,好一会徐燕缓慢的点点头,“哪行,我试试,要是不行在降价。”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徐涛觉得与其自己在这里劝说,不如让姐自己去了解行情。 第二天凌晨两点姐弟俩把采摘下来的新鲜蔬菜装进夏天卖冰棍的泡沫箱子,为了防止菜冻了,箱子里铺了一层棉被,又把菜用塑料布包好,小心的把菜放进箱子又在菜的上面盖上一块狗皮垫子,箱子装好,徐涛又拽出一条当初去废品收购站买来剩下的棉被把箱子包上,用绳子绑好,做好一切,把箱子放在一边,徐燕热了点头天晚上做好的剩菜,还没等吃完,听见院子外张海的喊声,徐涛跑出去把大门打开,把人迎进屋子。 进屋的张海、于桂花一人抱着一个和徐涛家一样包好的泡沫箱子,等徐燕吃过饭,凌晨三点钟,张海赶着马车三个人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家。 天黑路滑,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到大队的车站点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张海把马车存在大队部,三个人坐早晨五点的过路车赶往市里,因为三人怎么也不同意把箱子放在车棚上,于桂花甚至跟售票员吵了起来,才按照三个箱子算一个人的车票留在了车厢内,一个人八毛钱,三人三箱子,花了三块二毛钱,于桂花心疼的,要不是路程远,都想让车把菜捎去,她跑着去。 嘎悠了四个小时,总算在九点多一点到了市里,三个人一下车就开始发懵,除了于桂花来过一次城市,剩下的徐燕、张海都是第一次进城。 总站在车站也不是那么回事,徐燕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的让人眼晕的车站,咬咬牙红着脸跑到售票点小声的问清楚最大的菜市场在哪里,问清楚后,徐燕红着脸跑回了等待的于桂花身边,按照人家说的,最大的菜市场离她们真是不近,做交通车要一个小时,三个人连问带走,总算在十一点赶到了旺盛农贸大市场。 徐燕抱着箱子刚要进去,一把被于桂花拉住,“燕子,先别进,让大狗子进去看看有没有卖菜的,什么价格然后咱们再进。” 张海有些犹豫的看着于桂花,“娘,我进去,人家不能赶我出来?” 于桂花眼睛一瞪,“犊子玩意,不买还不能看啊,又不是让你去偷去抢,你怕啥,平时在家那股虎劲哪去了,赶紧去赶紧回来。” 张海一想也是啊,自己看看咋了,咧嘴一笑,颠颠的往大市场内跑去,徐燕、于桂花等在门外,好半天,于桂花都急的直抻脖才看见张海脑门子带着汗跑回来。 转了一大圈的张海眼睛锃亮锃亮的,跑到于桂花身边,“娘,里面没有卖新鲜菜的,一份都没有,就是咱在家用小涛的办法生的豆芽子都没有,娘,咱进去,我问了,人家说了,要在里面占地方,要交三块钱。” 于桂花使劲的点点头,“咱交,走,进去。”说完抱着箱子挺着胸脯雄赳赳的走进了菜市场。 事情完全出乎了徐燕她们的预料,交完钱,占好地方的三人,打开一层层的包装,露出里面的带着水珠的新鲜菜,第一个问价的人摇头走了,第二个问价的人又摇头走了,还没等徐燕心掉底,一个年轻女子给两家开张了,好像一下子打开了市场似的,菜一点点的下降,到了箱子底的时候,站在三人身边的人已经把三人围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人因为一个茄子一个尖椒吵起来的。 三个人,徐燕、于桂花收钱、张海称重量,仅仅一个多小时,三箱子蔬菜卖的干干净净,徐燕看着没买到菜而围着三人转的众人,笑眯了眼,“各位大娘大姐,我们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大家明天再来买吧。”徐燕大声的喊着,“小丫头,你明天肯定来吗?”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娘问着,徐燕笑眯眯的点头,“指定来,你放心吧大娘。” 收拾东西的时候,三人有些傻眼了,卖菜收钱忙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可袋子里鼓鼓囊囊的钱让三人瞬间觉得心慌,徐燕于桂花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背过身把钱塞进线裤上缝好的口袋里,重新扎好腰带,三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往车站赶着。 第十四章 一路扛着空箱子,三人吓的连交通车都没敢坐,直接走回的车站,到了车站一问才下午三点,除了早上的一顿饭,已经一小天没吃饭的张海、徐燕、于桂花,饿的前胸贴后背,怕赶不上车也是怕兜里的钱被偷,三人直接在车站花三块钱买了十个大包子,三个人分吧分吧,打开塑料袋蹲在车站边吃了起来。 肉馅的大包子,徐燕吃第一口的时候就觉得香,看了看手里的三个包子,徐燕慢慢的吃了一个,把剩下的两个包子直接塞进了棉袄里,把手上的油在衣襟上蹭了蹭,徐燕站起身跑到水管子边弯腰就着水管子灌了一肚子凉水,站直身体的徐燕拍了拍咣咣作响的肚子得意的笑了。 走回于桂花身边,徐燕蹲在了于桂花身边,“婶,咱们明天多带点菜吧。”于桂花使劲的点了点头,“行,咱多带点,反正也是卖,看今天的行情,只会越卖越好,啧啧。”于桂花吧嗒吧嗒嘴四处看了一眼继续小声说道,“这城里人就是有钱,一个淡的没味的蔬菜能花两块钱去买,都能买二斤猪肉了,也是小涛脑瓜子好使,要不然咱哪知道可以卖这么多钱。”于桂花说完就笑了,徐燕也点头呵呵的笑着。 吃完手里的包子,于桂花才发现徐燕没吃,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徐燕空空的双手,“燕子,你吃完了?” 徐燕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吃了一个,我不饿,剩下的给小涛留着。”于桂花看着徐燕笑眯眯的脸,心底一阵酸,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走到卖包子的地方,花了三块钱又买了十个包子,走回徐燕身边递给徐燕,“拿着,赶紧吃,剩下的给小涛。” 徐燕赶紧站起身推给于桂花,“婶,这可不行,哪能让你花钱买包子啊,我兜里有钱,我是真不饿,你给大海哥吃,或是留着给二狗子和大丫,他们俩还没吃过城里的包子哪。” 俩人撕撕巴巴的,最后徐燕拿了两个包子,剩下的无论于桂花怎么说就是不同意再要,于桂花没办法的拍了徐燕一巴掌,把剩下的包子塞进棉袄里面,蹲在了地上。 五点车来了,徐燕早就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的数出两块四毛钱,上车还没等于桂花反应过来,直接把钱交了,于桂花看着徐燕哭笑不得的使劲掐了掐徐燕的脸蛋子,徐燕嘿嘿的笑了,晚上天黑后车跑的慢了点,兜里揣着钱,徐燕困的直模糊,也不敢睡,直到九点半才到大队车站点,三个人困的迷迷糊糊的下了车,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了,打了个冷战,张海赶紧跑去把马车赶过来,三个人上了马车往家赶。 徐涛在家守住暖棚,虽然知道菜肯定好卖也肯定能卖出去,但徐涛心里却还是担心,姐第一次进城,能不能找到卖菜的地方?会不会被城里人欺负?一天的时间,徐涛就在担忧中度过,当天一点点黑了,甚至到了彻底黑透的时候,徐涛有些着急,回屋看了下时间,才八点,还没等徐涛回暖棚,大门外传来喊声,徐涛站在院子里,仔细听了下声音,张亮,知道肯定是张家人也担心了。 “张亮,自己进来,大门我没锁,就是挂钩挂上的,你把挂钩拿掉就行。”徐涛站在院子里喊着,听见张亮的答应声,徐涛没有动,只是站在院子里等着,没一会张亮走了进来,脸上明显带着一丝担忧,“徐涛,我妈他们咋还没回来哪?” 徐涛拉着张亮往屋里走去,“先进屋。”张亮低着头跟着走进了屋里,坐在炕沿,张亮看向徐涛,“徐涛,你说能不能出啥事啊?” 徐涛摇摇头,“不能,市里离咱们这里太远,坐车就要四个小时,来回哪,估计会晚,多等会,没准一会就回来了。” 张亮歪头看向徐涛,“你咋知道的?你咋知道市里离咱这四个小时路程?” 徐涛顿了一下,“无意中听张老师说的要去市里,但要坐四个小时的车。”张亮哦了一声,“秃瓢他妹妹家在市里,他最喜欢在学校显摆这事。”说完还撇了下嘴。 徐涛笑了一下,心底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提醒自己以后注意,别让人当自己撞邪了在给作法,徐涛可不想把钱花在跳大神儿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十点三个人还没回来,徐涛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出院子,站在大门边不断的抻脖看着,张亮眼眶都有些红了,“徐涛,你说到底出啥事了,咋还没回来,我妈我哥还有大姐不能出事吧?要不,咱出去找找吧。” 徐涛拍了拍张亮,轻声安慰着,“没事,不能有事,路这么滑肯定是马车跑的慢,再等等。”张亮抽了抽鼻子嗯的答应着。 徐涛带着张亮在自家门口在黑暗中努力的瞪大眼睛张望,而张大明则带着大姑娘张梅站在自家门口等待着,张梅已经开始抹眼泪窝子。 张大明虽然心底急的不行,但身边哭的抽抽搭搭的姑娘让张大明只能强压下心底的焦急不断的重复着“肯定没啥事,就是车开的慢,一会就回来。” 到了十一点,俩家人急的都要冒眼珠子了,才隐约听见马蹄声,徐涛脸上僵硬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下来,还没等徐涛招呼,张亮嗷的一声窜了出去,黑暗中徐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着,还没等迎上去,就听见张亮带着哭音的喊声和张海哈哈的大笑声,徐涛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揉了揉僵硬的脸,露出一丝笑容。 加快步伐跑过去,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到虽然脸色冻的发青,但脸上却无法掩饰的兴奋的徐燕,徐涛知道肯定是菜卖出去了而且还是按照自己说的价格卖的,彻底松口气的徐涛走到徐燕身边把还没有下马车的徐燕搀扶下来,“姐,冻坏了吧。” 徐涛轻声的问候让徐燕脸上的笑越发的灿烂,使劲拉住徐涛的手,转身看向于桂花,“婶,我跟小涛先回家了,明天早上还是今个那个点走,马车直接放在你家,明早大海哥直接赶过去捎上我就行,你们赶紧回家暖和暖和睡吧。” 于桂花一把拉住徐燕,“燕子,先进屋吃口饭再回去,这么晚了,你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徐燕抽出手臂,摇摇头,“婶,不用,我不饿,我先回去了,你们赶紧进去吧。”说完拉着徐涛一溜小跑的往家赶。 姐弟俩跑进屋,徐涛让徐燕进屋,转身来到灶房,把温在大锅里熬好的粥给盛出一碗,又拿双筷子端着咸菜碟子回到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炕桌上堆了一下子钱,徐涛笑了一下,走到徐燕身边,先把粥放在了桌子上,腾出手把钱往旁边推了推,“姐,赶紧吃饭。” 徐燕哎的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钱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熬的稠稠的小米粥,皱着眉抬头看了一眼徐涛,徐涛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徐燕,“姐,先别管我做饭这事了,你们今天卖的咋样?” 徐燕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涛,你是不知道,买菜的差点没打起来,抢菜的人把我和婶子和大海哥围的死死的,姐蹲在地上收钱除了看见大腿就是脚丫子。” 徐涛笑着没说话,端起粥碗塞进徐燕手里,“边吃边说。”徐燕笑着点头,吃一口讲一句,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哎哟一声,徐涛看向徐燕,“咋了?” 徐燕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姐给你买好吃的了。”说完转身从放在炕上的棉袄里掏出一个口袋递给徐涛,徐涛微微疑惑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包子?徐涛抬头看向徐燕,徐燕喝了一口小米粥,笑眯眯的抬了下下巴,点了点包子,“尝尝城里的包子,可香了,大肉馅的,就是太贵了,一块钱三个,买三块钱的送一个。” 徐涛看着手里姐省下带给自己,被塑料袋捂的外皮发馕冰凉的四个包子,心底不断的发颤,低头使劲在冰凉的包子上咬了一大口,慢慢的嚼着,感受着冰凉的包子中隐藏的那抹呵护,顶着发堵的嗓子眼咽下去后,徐涛脸上扯出一抹笑,“姐,好吃。” 徐燕瞬间笑眯了眼,添了添嘴唇,“香吧,你去热热,热乎吃更香。”徐涛哎的答应一声走出屋子,来到灶房,站在灶台前徐涛觉得眼眶发热,缓缓吐出一口气,徐涛把手里的包子放在了大锅里的盖帘上,串串气后,拿出包子回到屋里,递给徐燕两个,徐燕刚要张口,徐涛直接把包子塞到徐燕嘴里一个,徐燕瞪大眼睛看着徐涛,徐涛呵呵的笑了。 “姐,四个咱俩一人一个,等啥时候咱家自己买点面咱自己蒸,你和的馅子比这香多了。”徐涛的夸奖让徐燕不自觉的挺起胸脯,“那是,我特意学的,咱屯子赵太奶家传的手艺,就交我一人了。” 徐涛快速的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擦了擦手,指了指一堆钱,“姐,你们今个卖了多少钱?” 徐燕一拍大腿,“赶紧数数,光顾着卖菜了,也不知道多少钱。”徐涛点头没说话,抓了一把钱放在自己身边,一块、两块、甚至还有十块钱的大团结,徐涛暗自摇摇头,这城里人和农村人还是有差别,一个毛毛钱都没有,放下数好的钱,姐俩一对帐徐燕有些发愣,嘴里嘟囔着,“198、198,。”突然蹭的一下蹦下炕,把堆放在一边的泡沫箱子拿过来,蹬蹬蹬的跑出屋拿了一个抹布回来,开始使劲擦着,徐涛开始没明白,直到看见徐燕擦箱子才反应过来,无奈的跳下炕,走到徐燕身边,按住徐燕的手,拿过抹布,“姐,你先睡觉吧,早上不是还要出去卖菜吗,我来,我给你准备箱子,你赶紧休息。” 徐燕看看手里的箱子,又看了看徐涛,放下箱子,“那行,姐睡觉,你记得一定要多擦出两个,三样菜三个箱子。”看见徐涛点头,徐燕笑了,站起身,揉揉眼睛,衣服也没脱,趴在炕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徐涛眼神闪过一丝心疼,低头把箱子擦干净,拿着三个箱子回到后院的暖棚,守着时间,两点开始装箱,一层又一层,边绑棉被边感叹,得亏那时候买棉被的时候姐想着占便宜了,多买便宜,要不然只能把他们姐弟俩盖的被子拿过来包菜。准备好一切,徐涛把箱子搬回前屋,把火引着,热粥、热馒头,想了想又拿出一个鸡蛋给徐燕煮上。 做好一切看了看时间,还差十五分钟三点,走进屋里小声把徐燕招呼起来,徐涛洗了洗毛巾递给徐燕,徐燕擦完脸准备吃饭,当徐涛把鸡蛋递给徐燕时,徐燕刚想推开,看到蹲在自己旁边的徐涛脸上的笑消失了,徐燕想想卖菜挣钱,笑了,接过鸡蛋敲开大口吃。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天,送走徐燕,徐涛开始收拾院子,这几天带出的菜是一天比一天多,现在是连大丫姐都跟着去了,为了多一个人拿菜,四个人十三个箱子,徐涛想想就觉得头疼,这越到过年车上的人越多,这几个人怎么带,可看到小匣子已经装不下去的钱和因为缺觉而脸色憔悴的徐燕哪兴奋的怎么也合不上的嘴,徐涛什么都没说,只是尽可能的给徐燕多加点营养,虽然家里唯一有营养的就是鸡蛋,但徐涛还是天天小米粥加鸡蛋的给补着。 刚七点,徐涛还没等谢过劲,张大明走进徐涛家,徐涛看着掀开帘子走进的张大明,站起身迎了上去,“大明叔,你咋来了?” 张大明呵呵的笑了,“小涛,走,赶紧拿上你家户口本跟叔去大队取钱,粮食款下来了,让去会计那里取钱哪。”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叔,我家就剩我自己了,这要是我去了,没人看屋了,而且暖棚还需要塞柴火哪。” 张大明一手拉着徐涛一手拿起徐涛放在一边的棉袄就往外走,“二狗子来了,我让他小叔去我家看屋,让二狗子过来给你家看,咱赶紧走,去晚了不定排到啥时候哪。” 徐涛哎的答应着,接过张大明手里的棉袄穿上,跟站在院子里摘鸟毛的张亮打声招呼跟着张大明坐着小队的马车往大队赶去。 到了大队满院子的人让徐涛露出一丝感慨,农民一年到头就指望这点地,总算在年前粮食款下来了,手里有钱也能过个好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排到徐涛,把户口本和收粮食的白条递给会计,可会计查完后,直给了徐涛不到三百块钱,徐涛楞了,可随即会计说出的原因让难得生气的徐涛气的脸色涨红,浑身直哆嗦。 第十五章 原来去年粮食款下来的时候,徐大庆、王桂荣领完粮食款后又从大队借了两千块钱,说好的今年年底粮食款下来一并还上,看到会计手里大红本子上的签名与红的刺眼的手印,徐涛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抓住手里的二百多块钱,徐涛干瘦的手背上青筋都蹦了出来。 徐大庆、王桂荣一走了之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和姐怎么活?那俩人到底有没有把他们姐弟俩当做亲生骨肉,人都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父母,可徐涛不明白,为什么摊到自己和姐身上的却是这样狠心的俩人,这一刻徐涛心底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哀,为自己也为累死累活的徐燕。 那可是两千块钱啊,不是两百,家里一年的第二年种地的种子、吃喝、人情往来全指望那点钱,人家二十几亩地能出息两千多块,可自家因为实在干不动,干了一年才换了一千七百多块钱,而就这一千多块钱还是姐,恨不得汗珠子跌成八瓣累死累活硬干出来的,徐涛低头看到手里的二百多块钱,觉得这心都直抽抽。 一千七百多块钱直接被扣除了一千五的欠款,而这还是因为要瞅着过年了,而大队长也知道借钱的两口子跑了,扔下俩孩子,人家特意给他们姐弟俩留出的过年钱和些许的活钱,耳边传来的议论声和指指点点让徐涛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好像着火似的火烧火燎的憋闷,低着头,顺着人群中留下的过道,徐涛走出了大队会计室。 站在寒风中,徐涛觉得想哭,想替徐燕哭,难道那两个人不知道种地的辛苦吗?难道那两个人不知道家里的困难吗?死死抓住钱的手,手指上的裂痕因为用力慢慢的一个接着一个开口留出丝丝鲜血。 家里现在是因为卖菜不缺钱了,但这不是简单的钱的事,而是从根本上讲,那俩人就没把他们姐弟俩放在心上,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从这一刻起徐涛恨了,恨那对狠心的夫妇,深吸一口气,徐涛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把钱小心的放进棉袄里面的口袋,这不是简单的二百多块钱,而是姐的心血,徐涛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缓缓的吸气吐气,借由缓解心底的抽痛。 张大明领完钱走出会计室看见站在院子中连棉帽子都没带眼眶微红的徐涛,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自家也欠大队钱,但只有一千块钱,而且早在借钱的时候就说好的,分两年还钱,去年扣除五百今年又扣除五百,拿回来了一千五百多块钱,可徐大庆两口子太不是人了,拿着钱跑了,把债扔给了两个孩子,暗自摇摇头,张大明走到徐涛身边。 “涛啊,别难过啊,要是想哭你就哭,这眼瞅着就过年了,你可别憋出点啥毛病。”张大明的劝慰让徐涛鼻头微酸,露出一丝苦笑,“叔,我不哭,哭解决不了问题,没事,我就是心疼我姐一年种地钱全没了,怕我姐知道上火。” 张大明叹了一口气,年初种地的时候,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徐燕是怎么干的,那真是挣命的硬干啊,那时候家里连个牲口都没有,全靠两只手,徐燕也是个硬气的孩子,就是累的走不动道了,也没张口求人,要不是自己和媳妇看不下眼,拉着驴子去搭手,那孩子就累伤了。 张大明不知道该说些啥,只是拍了拍徐涛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对于徐大庆、王桂荣两口子,张大明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两口子到底想干啥,咱是农民,咱把地种好,守着老婆孩子过点舒心小日子多美,这人也不知道咋想的,扔下孩子就跑了,孩子是啥?孩子是根,张大明讲不出大道理,但他知道一点,无论到啥时候,孩子都是自己的,是自己后半生的指望。 徐涛擦了擦眼角的泪,带上棉帽子抬头看向张大明,扯动嘴角,“叔,咱回去吧,家里还一堆活哪?” 张大明哎的答应一声,往小队等在门口的马车走去,一路上,徐涛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楞楞的看着被大雪覆盖住的庄家,马车上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徐涛家的钱被扣除了,虽然有同情,但哪不解决丝毫问题的同情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一种锥心的伤害,徐涛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听。 没人知道从大队院子里走出的那一刻,徐大庆、王桂荣在徐涛心底再不是父母,连熟悉的陌生人都不是,他们彻彻底底的从徐涛的生命中被徐涛划掉,今生,至少徐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在去相认,曾经有过一丝既然死都没死还见到想念的姐,徐涛以为也会见到父母,心底不是没有那丝遐想,但今天那鲜红的手印把徐涛心底最后一丝遐想击的粉碎,虽然疼但却松了一口气。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靠父母父母跑,只能靠自己,支撑着这个家也支撑着姐是徐涛心底唯一的念想。 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小队,徐涛下车跟着张大明往家走去,到了张亮家门口,徐涛扯出一丝笑,“大明叔,你快进去吧,我回家换张亮。” 张大明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四只到自己胸口的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徐涛带着棉帽子的头顶,徐涛笑了,挥挥手,往家跑去。 晚上徐燕回来,徐涛没有一丝隐瞒把事情交代清楚,徐燕没有说话,只是大哭了一场,擦了擦眼泪,从此以后只字不提父母,好像那一场大哭把曾经的感情全部哭没了一样,其实徐燕心里早就知道父母不会回来,但却并不知道他们竟然会从大队借钱还把债务留给自己和弟弟,哭泣中,徐燕本质上与徐涛一模一样的那丝狠升起,在心底与徐涛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徐涛、徐燕本质上属于同一种人,你对我好一分我还十分,你对我好十分我还一百分,你对我不好,那怕只有一次也彻底把你从生命中划开,绝对不会有一丝的手软与留恋,或许有些偏激,但不得不说,三分天性七分后养的这种性格让姐弟俩发挥的很彻底。 第二天凌晨,当徐燕红肿着双眼没用徐涛招呼就爬起床时,让徐涛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看到小小的徐涛紧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自己,徐燕噗嗤一下笑了,使劲掐着徐涛没有肉的脸颊,“傻小子,姐没事,在卖两天菜就差不多了,剩下点要送礼,对了,小涛,姐给你买布料了,姐现在没时间,等你开学前,姐给你做新衣服穿。” 徐涛看到虽然憔悴但周身却带着一股轻松气息的徐燕,心底松开一口气,昨晚自己悄悄的看了好几次,虽然睡着了,但依然抽泣的徐燕让徐涛心疼不已,好在今天算是彻底放下了。 徐涛心底的想法在脸上表露出来,徐燕笑着揉了揉徐涛的头顶,“给姐做啥吃的了?” 徐涛笑眯眯的掀开大锅,徐燕低头看了一下,瞬间笑眯了眼,“小涛,你会蒸鸡蛋闷子啊。” 徐涛笑着点头,“姐,赶紧吃,我把菜都装好了,一会大海哥他们来你们就赶紧走吧。”徐燕哎的答应一声坐在灶台前的小凳,接过徐涛递过来勺子开始闷头吃着。 送走徐燕,徐涛把地浇完又把木头绊子塞进灶坑,回屋衣服也没脱躺在炕上睡了一会,当门外响起喊声时,徐涛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爬下坑,走出屋子,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大丫,徐涛招呼着,“大丫姐,进屋,你咋来了。” 张梅笑着往屋里走,进屋坐在炕沿,“我来收拾屋子,娘走的时候说了,燕子姐去卖菜,你要看暖棚,让我今个把被褥都拆了洗洗,放在炕上一天就干了,晚上我在过来给做上。” 徐涛赶紧摆手,“不用,大丫姐,一会我自己干就行,你快回去吧,你家不是也需要收拾吗?对了,大丫姐,你在家二狗子去卖菜了。” 张梅有些郁闷的点点头,“能不让他去吗,都满地打滚了,正好家里的被褥也需要拆洗,屋子也要收拾,我娘是没时间了,只好我留下他去。” 徐涛呵呵的笑了,满地打滚,这还真是张亮能干出来的事,这小半年的熟悉,徐涛算是知道了,虽然平时也算懂事,但到底是家里的老儿子,张亮还是很能作人的,尤其是不高兴的时候。 张梅想起躺在地上哭的满脸鼻涕的二狗子也忍不住笑了,站起身,挽起袖子推开徐涛,“去看暖棚,最后两天了,别在把菜冻了,我自己来就行。” 徐涛站在一边拦着,被张梅照着屁股给了一脚,这给徐涛臊的,小脸通红,也不拦着了,跳起来就往外跑,张梅站在屋子中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嘴里还喊着着,“还知道害臊了,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时候我都看见过。”徐涛脚下一个踉跄,跑的更快了。 二十九晚上十一点多,徐燕回来,算是彻底的结束了冬季卖菜的生意,姐弟俩把暖棚收拾收拾,看了看还剩下三箱子菜,徐涛有些心疼,可徐燕却瞪着眼睛使劲敲了敲徐涛的头顶,“死脑瓜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在小队住着,又归大队管,以后麻烦人家的地方多了,送点礼以后咱能得多少好处?” 徐涛揉了揉鼻子没说话,徐燕按照人头,每三样菜装一个袋子,都收拾利索后,刚想弯腰搬菜,突然被徐涛按住了手,“姐,我问你点事,这段时间有人像你打听咱家卖菜挣多少钱吗?” 徐涛突然响起去大队取钱的时候,后院牛婶话里话外问自己挣多少钱的事,心里有了一个不算成熟的想法,徐燕坐在地上,拉着徐涛坐在身边,撇了下嘴,“怎么可能没有,就是住在咱们屯子西边的赵寡妇就问过,不过不是问的我,是去胖婶家打听的,胖婶气的要挠她。” 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慢慢的仔细想着,徐涛的沉默让徐燕有着奇怪,转头看过去,发现徐涛好像在琢磨什么,徐燕推了徐涛一把,“小涛,你琢磨啥哪?” 徐涛抬头看向徐燕,“姐,你先把菜放下,咱们去一趟胖婶家。” 徐燕惊讶的看着徐涛,“这个点?”徐涛点点头,站起身拉起徐燕,“胖婶家不能睡,咱们赶紧去。” 徐燕死死抓住徐涛的手,“等会,你等会,小涛,你要去干啥啊?都啥时候了,你先跟姐说说你要干啥。”徐燕边大声喊着边拉住徐涛不让徐涛走。 徐涛看着徐燕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不说清楚姐肯定不会去的,徐涛拉着徐燕又坐了下来,“姐,不用时间长,过完年,全屯子人就都会知道咱们两家卖菜赚钱了,到时候上门的人更多,一个屯子里住着,你家连她家,算来算去,都能搭上亲戚关系,到时候你想过咋整吗?” 徐燕楞了一下,“咋的?还能上门抢啊。”徐涛摇摇头,“抢到是不能,但会有人眼红,而眼红的人多了就会出事,姐,要是大家都穷谁也不比谁家强,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现在不是,咱家和胖婶家挣钱了,你想让人家咋想?”徐涛停顿了一下,认真的看向徐燕,“姐,你是不是没数过咱家有多少钱?” 徐燕白了徐涛一眼,“你看我有时间吗。”突然徐燕盯住徐涛,“小涛,咱家有钱?” 徐涛无奈的点点头,“有。”徐燕咽了口吐沫,咳嗽一下,小声问道,“咱家有多少?” “八千七。”徐涛说出的数字吓的徐燕腾的站了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结结巴巴的又问了一遍,“八、八千、八千多?” 徐涛点点头,拉着徐燕坐下,等待徐燕回神,徐燕彻底傻住了,她徐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突然徐燕腾的一下蹦起来,撒腿就往外跑,连棉袄都没顾的上穿,徐涛赶紧抓起棉袄在后面撵。 冲回屋里的徐燕跳上炕就把炕柜打开了,拿出一个大的木匣子,打开以后看到里面塞的满满登登的钱,十块的、一块的,彻底懵了。 第十六章 跟着跑回屋的徐涛看到徐燕看盯着钱匣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呆样有些好笑,爬上炕把钱匣子扣上,轻轻的推了推徐燕,“姐、姐。” 徐燕嘴里哎的答应着,却并没有马上回神,好一会,徐燕呆呆的转头看向徐涛,“涛啊,咱家真有钱了?” 徐涛肯定的点点头,“姐,咱家真有钱了。”徐燕点头突然使劲掐住徐涛的脸蛋子,“疼吗?”徐涛一咧嘴,把徐燕的手拿下来,“疼。” 徐燕咧嘴笑了,慢慢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拍着大腿哈哈哈哈的大笑着,徐涛微微皱眉,“姐,你没事吧?” 徐燕摇头,可没一会徐燕的笑声慢慢的变成了哭声,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徐燕死死抓住徐涛的手,嘴里囔囔着,“咱家有钱了,咱家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了,有钱了。” 徐涛心底发酸的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大滴大滴的掉着眼泪的徐燕,轻轻的用自己瘦弱的双臂抱住了徐燕,徐燕把头放在徐涛肩膀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徐涛一下又一下拍着徐燕的后背,“姐、咱有钱了,咱不看人脸色,姐,你放心,我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哭啊。”一声又一声带着坚定的安慰不断的从徐涛口中轻声说出。 徐燕饱含着心酸的压抑哭声,让徐涛红了眼眶,眼前出现了一年又一年徐燕累的挺不直腰板的身影,徐涛不知道以前徐燕是怎么把这两千块钱还上的,但徐涛知道,倔强的徐燕肯定是跟老黄牛似的硬干出来的,难怪、难怪徐燕结婚三年没孩子;难怪徐燕后来厉害的全屯子没人敢惹,吐沫星子淹死人,他人的同情与指指点点一定让徐燕承受了异常巨大的压力。 徐涛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哭的徐燕,瘦弱的脊骨即使是穿着夹袄也能摸到,徐燕总说自己瘦,可她自己哪?何尝不是瘦的只剩下一小条了,脊梁骨隔着棉衣都能清楚的看到摸到,徐涛收声,只是让徐燕发泄出心底的憋闷,无声的安慰着,抬起头定定的看向窗外,眼神复杂。 好一会徐燕发泄完,坐直身体,擦了擦眼泪鼻涕,睁着红肿的双眼带着些许的羞涩看着徐涛笑了,徐涛呵呵的轻笑出声,握住徐燕的手,认真的轻说“姐,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徐燕眼中带着泪笑着点头,“姐相信。”这一刻姐弟俩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一股从内散发出的坚韧。 好一会徐燕抽抽鼻子,抽出被徐涛握住的手掌,拿过放在一边的钱匣子,打开又一次看着里面塞的满满登登的钱,码的整整齐齐的钱,十块的,两块的、一块的,轻轻的抚摸着这些钱,徐燕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徐涛只是看着徐燕带着欣喜的摸着钱,脸上同样露出一丝笑意,等徐燕盖上盖子抬头看向徐涛时,徐涛脸上的笑让徐燕瞪了下眼睛,徐涛赶紧收起脸上的笑,“姐,你先别看钱了,咱赶紧去婶子家一趟。” 徐燕一下子想起刚刚在棚子里徐涛说的事情,把钱匣子塞回炕柜里,又拿出一把小锁头把柜子锁好,抓起放在炕边的大棉袄,“走,赶紧去,胖婶家肯定不能睡。” 徐涛看着又重新恢复活力风风火火的徐燕,眼神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下炕穿鞋穿棉袄,姐弟俩锁好门抹黑往胖婶家走去。 刚刚来到院门外,看到屋内的灯光,徐燕笑了一下,“婶子、大丫,我是燕子,给我开门。” 而从回到家吃口饭就开始数钱的于桂花、张大明当把所有的钱数数出后,两口子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亮坐在一旁,看着发傻的爸妈,小心的推了推刚装完箱子的张海,“哥,咱爸咱妈咋了?” 张海挠挠头,看了一眼爹娘,“我也不知道。”坐在俩人身后的张梅听到嘀嘀咕咕的哥俩,翻了个白眼,一人踢了一脚,张海张亮不解的回头看着张梅,张梅看了一眼还没醒神的于桂花张大明,小声招呼着“往后来。” 张亮蹭的一下蹭了过去,张海也笑呵呵的挪过去,兄妹三人脑瓜子凑到一起,张亮眼睛锃亮的看着张梅,“姐,你知道咋回事?” 张梅得意的点点头,“笨蛋,你俩看看桌子上那些钱,肯定是挣钱了呗。”张亮有些泄气的看着得意的张梅,“拉倒吧,咱爸妈才不会那么没深沉,你看看都是一块的能有多少钱,咱爸今个拿回来的卖粮食钱都是十块的,那才多哪。” 张梅脸上的得意一僵,瞪着张亮,“咋的,你不信?”张亮张海同时摇摇头,张梅瞪了两人一眼,蹭蹭蹭一下挪到张大明身边,推了推张大明,“爹,你咋了?” 张大明楞楞的转头看向姑娘,“咋了?不知道。”张大明的傻样,让身后的张亮张海噗嗤一下喷笑出来。 哥俩的喷笑声让发呆的于桂花醒神,使劲抹了一把脸,伸手掐住张大明的胳膊,“大明子,疼吗?”张大明被这一下子刺激的刺啦一下抽了一口气,使劲的点点头,“媳妇,你干啥?疼啊。” 于桂花收回手指,点点头,“疼就对了,那咱就没数错。”张大明揉揉胳膊,突然动作一僵,抬头看向于桂花,“媳妇,咱家真有那些钱?” 于桂花小心的把钱用布包包好,“你不是才数完吗?”张大明一想也是啊,第一遍以为数错了,两口子足足数了三遍,的的确确是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块钱,张大明呵呵的笑了,“媳妇,咱家是万元户了。” 于桂花淡定的点点头,“嗯,万元户。”好一会突然惊呼了一声,“万元户?” 张大明看着媳妇哪咋呼的样,咧嘴呵呵的笑了,原来媳妇不是比自己镇定,而是才缓神啊,点点头,“媳妇,咱家是万元户了,咱们乡不说头一份也差不多了。” 于桂花的惊呼让张亮哥三知道了为啥爸妈发傻了,哥三也愣住了,张亮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一张又一张的大团结,最后大团结把他给盖上了;张梅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一块又一块花布,最后花布把她给包上了;张亮脑子里出现的是一头又一头肥答答的大肥猪,最后满桌子的猪肉让张亮口水流出来了。 于桂花满脸兴奋的又把布包打开,瞅着钱呵呵的笑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把布包包好,抬头看向张大明,“大明子,咱明个去把最后欠的八百块钱还上,咱家就彻底没饥荒了,无债一身轻,还清钱债,咱过个轻松年。” 张大明拿出烟袋,自己卷了一根烟,点着后使劲抽了一口,点点头,“总算把这点饥荒还上了,这两年因为欠着饥荒连给孩子吃顿好的都费劲巴拉的。” 于桂花看向自家三个孩子,当目光落在张海身上时,眼睛突然亮了,张海已经十八了,可以给儿子想看想看媳妇了,虽然不是马上就结婚,但自家现在条件好了,可以先想看想看。 于桂花锃亮的眼神让张海有些发毛,不自觉挪动了下屁股,把自己的大身板子藏在张亮身后,看着只能把头藏起来的张海,于桂花笑骂了一句,“顾头不顾腚,你大屁股还在外面哪,躲啥,我是你妈,我咬人啊。” 张海抬头嘿嘿笑了,“娘,你别那么看我,我心底发毛。”于桂花被张海的话气的抓起身边的枕头扔了过去,张海一下子抱住了,歪头看向于桂花,笑嘻嘻的“没打着、没打着。” 于桂花看到平时很成熟但在家很幼稚的大儿子,一阵头疼,还是等等吧,就这样的,找了媳妇也会被欺负死,不行,怎么也不能让儿子让人家姑娘拿住。 还没等于桂花拿好主意,门外响起的喊声让于桂花惊了一下,转头看向挂表,十二点多了,这是燕子,出事了?于桂花吓的蹭的一下从炕上窜了下来,胖胖的大身板这会灵巧的惊人,张大明赶紧跟着下地,而张海早就窜出去开门。 于桂花被徐燕突然的到来惊的鞋都穿反了,刚刚走出屋门,就听见徐燕跟张海的说话声,“燕子,咋了,出啥事了?咋这个时间来了?” 黑暗中于桂花的声音显的有些尖锐又带着些许的颤悠,徐涛一琢磨就知道吓到胖婶了,姐弟俩有些不好意思,徐燕快步冲了过去,扶住于桂花的胳膊,“没事、婶,真没事,我俩寻思你们不能睡,找你和我叔商量点事。” 徐燕的话让于桂花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松口气的同时气的锤了徐燕后背一下,“死孩崽子,你想吓死婶子啊,我还以为出大事了哪。” 徐燕嘿嘿的笑了,“没有,真没事,不是,是有事,有事跟你和我叔商量。” 于桂花没好气的拉着徐燕的手摸了摸,冰冷的小手让于桂花瞪起了眼珠子,“赶紧进屋,都啥时候了,出门连手闷子都不带,女孩子家家的手脚凉是大事,赶紧进屋。” 徐燕嘿嘿的笑着跟着于桂花进了屋,进屋徐燕徐涛就被于桂花赶到炕里坐着去了,还没等于桂花说话,张梅蹬蹬蹬跑到灶房给倒了两杯热水回来,于桂花笑着揉了下张梅的头顶,“我姑娘就是会来事,像我。” 于桂花的自夸让坐在炕上的张亮做了个鬼脸,徐涛带着笑看着张亮,等于桂花上炕坐在徐燕身边,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燕子,这么晚咋回事?” 徐燕指了指徐涛,“婶,小涛说屯子里的人要是看咱们挣钱了会眼红。” 简单的一句话让于桂花张大明皱起了眉头,怎么把这事忘了,可不就是吗,屯子里的人什么样,还有比他们在屯子里住了半辈子的人更清楚的吗?大家都穷的时候,谁也不笑话谁,谁家也不眼气谁家,但现在可不是啊,尤其是这段时间家里可没少来人要看大棚的,要不是张大明拦着,估计早就冲进去了。 于桂花抬头看向徐涛,脸色缓和了下来,“小涛,你跟婶子说说,你咋想起这事了?” 徐涛笑了一下,“有人问我了,话里话外就是套我,咱大棚挣了多少钱,菜是多少钱卖出去的。” 于桂花眼睛一立睖,“谁?谁这么不要自己那张大脸?” 徐涛指了指后面,“牛婶。”于桂花呸的吐了一口,“呸,什么牛婶,牛大屁股肯定跟赵大寡妇商量好的,赵大寡妇找到我家,牛大屁股找的你家,不要个B脸,欺负家里没人咋的,你等着,看我不找机会撕了那两张破嘴,一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满嘴喷粪,还真当没人能治的了她们了,我就是这段时间忙,现在忙完了,我看谁敢来。” 于桂花的一阵怒骂让徐涛忍不住想笑,其实徐涛也知道,胖婶这还不算骂人厉害的,据他所知,前屯子有一个大婶,可以坐在人家门口骂一天,中间都不带重样的。 张大明推了推于桂花,“行了,先听听小涛咋说,等人家欺负上门,咱使劲削她一顿,人家不来,你咋呼也是白咋呼。” 于桂花喘口气接过徐涛递给自己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张大明看向徐涛,脸上带着一丝暖意,“涛啊,你咋想的?” 徐涛笑了一下,微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缓慢的开口,“叔,咱们想捂住这事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做大队和小队的工作,看看能不能把咱俩家变成试验田。” 徐涛的话让徐燕、张大明、于桂花愣住了,于桂花回神紧皱着眉头看向徐涛,“小涛,啥意思?把你的意思说清楚,婶子没太听明白。” 徐涛想了一下,“这么说吧,就是咱们找小队找大队,把咱们俩家菜棚子变成实验田,但是带上几家,只咱们两家肯定是不行,把大家的目光分散出去,至于人选让大队去找,然后让大队长带人来学习。”徐涛停顿了一下。 看向张大明于桂花,继续组织语言说道,“叔、婶,人不能贪心,市场那么大,肯定不是咱们两家能吃的下去的,与其等着别人来抢,不如咱们自己送出去,但是一定要跟大队定好时间,三年内,只是这些变试验田的人家,等三年后,全大队推广,我想大队长会很乐意给自己的政绩添上浓重的一笔。” 无论是张大明、于桂花还是徐燕、张家三兄妹,都沉默了,慢慢的去想,张家三兄妹和徐燕想没想明白,徐涛不知道,但张大明、于桂花肯定是想明白了,只要看到俩人越来越亮的眼神就知道。 张大明笑了,伸手摸了摸徐涛的头顶,“小涛,还有什么?把你想的都说出来。” 徐涛笑了一下,“叔,咱们屯子人什么样 ,你们要比我清楚的多,能出馊主意的人绝对不少,但咱们把利润分出去后,咱们就成了大队重点保护的人家,没有谁敢惹咱们,那怕他眼红的眼珠子掉出来也白红,只要他还想在屯子里住着,只能溜须着咱们,叔,婶,你家在盖一个大棚,但是这个大棚不是让你们自己种自己卖钱的,而是以学习的名义租给大队,我家也加盖一个,同样是以学习的名义租出去,一年象征性的收点钱,但是至于最后归大队长还是会计咱们就不管了,只要这两棚子在,咱们在整个前水五大队就彻底安全了,大队长会安排人来看护咱们的棚子。” 徐涛的话让想明白的于桂花、张大明对视了一眼,呵呵的笑了,于桂花啪的一下拍了徐涛一下,“好小子,脑瓜子真好使。”徐涛揉了揉鼻子笑了。 第十七章 谈完事情已经是凌晨两点,徐涛徐燕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张家,回到家里,徐燕微微皱起的眉头让徐涛露出一丝笑意,也不忙着回里屋,坐在炕沿看着自己琢磨的徐燕,“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想明白?或是说有什么事你没听明白?” 徐燕抬头看向徐涛,橘黄的灯光下,徐燕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涛已经变了,清瘦的小脸上不再是怯懦的表情,尤其是眼神,不再是过去的躲闪,而是带着淡淡的平静,是的,就是平静,好像一下子不再是十岁的半大小子,而是能够充当家里顶梁柱的爷们,徐燕的心情有些复杂,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可以,徐燕真的很希望徐涛能够像张亮一样调皮捣蛋,而不是这样一副大人的模样。 徐燕看着眼神暖暖带着笑意的徐涛,心底叹了一口气,伸手摸着徐涛的头顶,“涛啊,姐是不是很没用?姐过完年都十六了,可家里还让你跟着操心,不说别的,就是这次种菜卖菜都是你张罗的,姐也就给打个下手。” 徐涛拉下徐燕的手,呵呵的轻笑起来,徐燕带着丝丝的不解看着眼神暖暖轻笑出声的徐涛,“涛,咋了?” 徐涛摇摇头,“姐,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别看我说的头头是道的,其实我就是瞎琢磨,家里还是全靠你张罗,要是没有你,我瞎折腾啥?姐,咱跟人家不一样,咱有父母跟没有一样,他们走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咱俩是血源亲人,你依靠我、我依靠你,咱们俩少了谁都不行,啥叫没用,姐,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徐燕摇摇头,摸了摸徐涛黑瘦的小脸,“涛,你不用安慰姐,姐知道,要是没有你琢磨出来的那大棚,不用别的,就他们俩欠下的债就能把姐压垮了,姐是既高兴你懂事了,知道琢磨怎么给家里添进项,又心疼你过于懂事,你看看二狗子,你俩一般儿大(一样大的意思),二狗子还比你大两个月,可人家才是真正的孩子,每天虽然也干活,但更多的是玩,姐也希望你能像那些跟你般对般大的小子似的四处疯玩,但事实上,姐离不开你,家里也离不开你,这个破家把你绑的死死的,小涛,你怨吗?怨姐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说完话的徐燕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紧张,徐涛看着徐燕眼神中带着的那点点胆怯,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暗自摇摇头,决定把话说清楚,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自己变了,姐能感觉到,没想到感觉到的竟然是觉得自己没用。 徐涛收起脸上那一丝笑意,认真的盯住徐燕的眼睛,缓慢中带着隐藏在骨子里的丝丝韧性轻声开口,“姐,我为什么要怨你?没有你,我早在他们跑了的时候就饿死了,是你陪在我身边养活我,是你在我受伤的时候出去给我讨公道,是你一口饭一口饭省出来供我读书,不是他们,我为什么要怨你?姐,我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的支柱是你,姐,不怕吓到你,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想活着,活着太累,有你才有我,姐,什么没用的话以后不要在说了,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谁也不能少。” 徐燕笑了,带着泪露出了灿烂的笑,橘黄的灯光下,徐燕的笑在徐涛眼里,美的惊人,徐涛说不出怎么形容这种美,但徐涛知道,这一刻的徐燕好像挣脱开满身的枷锁,冲出牢笼一样,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美。 徐涛笑了,使劲握住徐燕的手,“姐,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徐燕使劲的点点头,“姐会,无论你走的多远,姐跟你保证,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姐在你身后站着。” 1991年2月14日,农历除夕。 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徐燕,睁开眼看着被烟熏的发黑的屋顶,脸上露出一丝笑,像是怕吵醒徐涛似的,把头缩进被窝,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了起来,心里不断的咀嚼着徐涛说过的话,徐燕心里美滋滋的,徐燕觉得自己就是徐涛心里最重要的人,正如自己跟徐涛说的那样,要一直站在徐涛身后陪伴着。 重新钻出被窝的徐燕,脸色潮红,眼睛湿漉漉的,淡淡的晨光中透出一股少女的妩媚,要说徐燕漂亮,是真不假,不是时下流行的圆脸大眼睛的富态相,而是小小的鹅蛋脸,细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中带着一股泼辣的美,笔挺的鼻梁,微微有些厚的嘴唇,一笑的时候嘴角边还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而且徐燕属于特别受端相那种人,越看越俊俏,要不是因为吃的不好干活又多,外表乍一看又瘦又黑,徐燕早就被屯子里的那些二流子盯上了。 不过以徐燕的泼辣,也没人敢,徐燕上学的时候,曾经因为别的同学拽她头发,反复说完不听,直接抓起凳子削了过去,要不是男孩子跑的快,当时脑瓜子就干开瓢了,从那以后,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徐燕手黑敢下手。 一个人偷着美完的徐燕爬起来,穿好虽然洗的已经掉色但很干净的衣服,小心的把被子叠好,打开炕柜,拿出装钱的匣子,拿出所有的十块钱,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一半,零零散散的十块钱、两块钱、一块钱,凑够欠大队的五百块钱钱,用一个大花手绢包好,放在了被跺底下,上午送礼的时候要欠大队的钱还上,既然已经打算跟大队长这些人打交道,而且也打算暴底,就没有道理欠着钱不还。 收拾好的徐燕下炕来到灶房,把压好的灶坑引着,烧上开水,一年到头了,别管有没有新衣服穿,但至少要把自己和小涛身上洗干净,去去灰尘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到了八点多,门外传来喊声,徐涛才睁开有些发涩的双眼,使劲抻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惬意,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真舒服啊,这几个月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大棚里的菜总算清干净了,能够一觉到天亮,徐涛觉得很幸福。 在徐涛心里幸福很简单,有饭吃、姐还在,时不时的睡个小懒觉就能让徐涛美上一整天,一个人追求的越少,得到的幸福感也就越强烈,现在的日子对徐涛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可以,徐涛真想让时间停留,不过听到灶房传来的说话声,徐涛笑了一下,起床穿衣服,直接来到灶房。 徐涛徐燕姐弟俩走后,于桂花撵着三个孩子睡觉,自己收拾一下,就躺进了被窝,想到站在门口送徐燕姐弟俩的时候,看到互相搀扶着回家有着瘦弱背影的两个孩子,于桂花心底有些发酸,于桂花从来没有怀疑过徐涛为什么突然聪明了。 在她的心中,徐涛一直是个有些内秀的孩子,虽然话少有些沉默,甚至还有些胆小,但这些年一个屯子里住着,徐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就曾经看过徐涛拿着一个苞米杆子自己琢磨的编出了一个小玩意,虽然有些难看,但是人家孩子自己琢磨的,而且燕子也说徐涛知道了爸妈不要他们姐弟了,于桂花只是以为徐涛长大了,懂事了,自己那时候不也是吗?爹娘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是啥活不会干,可爹娘死了一年,自己被赶出去以后,不是也啥都会干,人啊,就是没逼到份,要是逼到份,啥都能干。 想起吃晚饭的时候,大明子跟自己说的,徐大庆那俩不是人的东西在大队借钱把债务扔给俩孩子,当时小涛站在会计室就傻住了,回神后气的眼眶子都红了,满眼的血丝,于桂花呸了一口,在心底把徐大庆两口子一顿骂。 洗完脚收拾完自己的张大明回屋看到躺在炕上的于桂花,心里有些心疼,“大花,过年没啥事了,你好好歇歇,你看你这段时间,那下眼袋又黑又肿的。” 于桂花有些好笑的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头边的张大明,自家老爷们啥样,于桂花可是知道,结婚二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老爷们给自己一句让人舒坦的话,于桂花也知道张大明对自己对孩子都好,但这个闷葫芦的性格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火大。 于桂花拍拍炕面,“赶紧上炕抻抻腰,这抜趾一天了,也歇歇脚。”张大明哎的答应一声,上炕躺在炕上,看着明显瘦了很多的于桂花,张大明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对于于桂花,张大明是愧疚的。 从大花进他老张家门那天开始,因为娘当初不同意自己娶,于桂花进门的时候一分钱彩礼都没给,进门开始伺候老人,等二弟妹进门,就把他们两口子赶了出来,要不是老爹偷摸给了一百块钱,他们两口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可就这大花虽然生气,但还是跟着自己一手建起了他们这个家,这些年无论娘怎么对待,大花没说过一个不字,那怕气的脸色铁青也没跟娘顶过一句嘴,前两年爹有病,无论是大姐还是二弟都嚷嚷着没钱,也是大花张罗着出去台钱给老人治病,虽然从那以后娘对大花好了,但二十年的夫妻,张大明知道,媳妇早就被老娘把心伤透了,二十年的时间,就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可惜! 偷偷的,张大明把手伸进了于桂花的被窝,握住了媳妇满是老茧粗大的手指,“大花,谢谢你。”于桂花一琢磨就知道因为啥,呵呵的笑了,“谢啥?谁让咱俩是两口子了,为了这个家为了三个孩崽子,我就是累死我乐意,你呀,别琢磨哪没用的,想想明天去大队长家咋说吧。” 张大明在黑暗的屋内笑了一下,“直说,其实绕圈子反而让人觉得咱不怀好意,全屯子都知道我张大明是啥人,咱就实话直说,也别藏着掖着,咱是为了大队好,虽说有私心,但谁没私心?不信你就看着,跟咱学习的肯定基本上都是队长家亲戚或是会计家的,即使有外人,也肯定是我这种好拿住的,你呀,别想那么多,到时候咱就直说。” 黑暗中,于桂花仔细琢磨着张大明的话,越想越对,忍不住呵呵的笑了,翻个身面对张大明,“大明子,你也没那么笨,咋家里还啥都是我张罗哪。” 张大明笑了,“你是我媳妇,你当家不是正常的吗,谁家不是媳妇当家。”张大明毫不犹豫的话语让于桂花在黑暗中露出一丝笑,虽然已经快四十了,虽然脸上因为常年下地干活有着点点小斑,但于桂花脸上那种带着幸福的笑还是让人觉得温暖,这一刻的于桂花是美丽的,至少在张大明的眼里于桂花没有变过,一直还是年轻时的那个圆脸大眼睛笑起来让人高兴的好姑娘。 当天亮后,张大明于桂花干完活,交代一声张梅兄妹三人,赶着赶着马上来到了徐涛家,被迎进院子,看着门上刚刚糊上还没粘牢的对子,两口子笑了,走进屋内,三个人站在灶房说话,于桂花挽袖子帮着徐燕揉面,张大明坐在靠近门口的小凳子上。 徐涛走进灶房看到的就是徐燕、于桂花满头汗水的揉着一大盆面,徐涛一下子想起了,自家这地方,过年期间要蒸好多馒头放在外面的大缸里冻伤,以备家里来人准备好的饭不够吃,虽然家里没什么人来,但每年徐燕都会蒸出两大锅,只是几年忙活到昨晚。 徐涛洗完脸,回屋看了下时间,赶紧把徐燕拉开,“姐,你们赶紧去,赶早别赶晚,可别赶到人家吃饭点去,那可真是磕碜了。” 徐燕擦了擦汗,“几点了?”“八点半了,你们赶紧走。”徐燕哎的答应一声,赶紧摘围裙洗手,于桂花跟着在盆里洗手。 徐燕边洗手边看了一眼准备接手的徐涛,瞪了一眼,徐涛准备伸出的手蹭的一下收回,放在了鼻子上,讨好的笑了一下,徐燕笑了一下,“小涛,你有啥要交代的吗?” 徐涛想了一下,看向三人,“叔、婶,咱也别藏着掖着,直接说,但重点是咱们挣了多少钱一定要在不经意间说出去。” 于桂花皱了下眉头,“小涛啊,那不是让人都知道了吗?本来现在大家就知道咱们往外倒蹬菜,说酸话的就不是,这要是在让大家知道咱们挣多少钱可不是大队长能拦住的。” 徐涛笑了一下,摇摇头,“婶,我没说让你把实数说出来,一半,你家四五千就行,我家三千左右,而且要说第一年因为自己琢磨干的,技术不成熟,所以要求三年的时间休整,还要说咱们是怎么轮班干活的,累成什么样的,这些宁可稍微夸大点都行。” 于桂花想了一下,眼睛蹭的一下锃亮,呵呵的笑了起来,“行,你放心,婶肯定会说秃噜嘴的。” 徐涛瞬间笑眯了眼,走到于桂花身边,“婶,还得麻烦你点事,你就说是看我们姐弟俩可怜带上我们的,别说这里面跟我有关系行吗?” 于桂花眼神复杂的看着徐涛,“涛啊,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徐涛笑着点点头,“知道,婶,你看看我家,除了我姐和我,连个挡门的人都没有,我没啥要求,只想过点安稳日子,在等个两三年我姐就要找婆家了,让人知道我姐能干可以,但是一旦让人家觉得我姐主意正,会觉得我姐脾气硬跟婆家处不来的,我不能让我姐身上背上这么个名声。” 徐涛深知在农村,一个姑娘家你可以能干,但绝对不能让未来的婆家觉得你主意正,话赶话就会变成这个姑娘是泼妇,外人可以说姐厉害,可以说姐能干,可以说姐能过日子,毕竟自家的情况在这摆着,一个十五六的姑娘家带着个十岁的弟弟,厉害点也是正常的,大家只会觉得这姑娘能把日子过起来,尤其是现在自家真的把日子过好了,这样的话对姐以后在婆家绝对是个好依仗。 但绝对不能让姐被灌上泼妇的名声,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到时候嫉妒自家的,不敢惹大队的,肯定会说三道四,可能说些什么?到那时候被攻击最多就是徐燕这个人,虽然厉害但护短,没有爹娘的情况下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自己种了二十几亩地不说,还跟着种大棚,虽然挣钱了,但也累够呛,这要不是张大明家搭手,也是白搭,徐涛自己琢磨着,他知道虽然有的时候同情是种伤害,但你利用好就是一种压倒舆论的有力武器。 较大清楚,徐涛送走了徐燕三人,回到灶房前,吭哧吭哧开始揉面揪面团,揉馒头,一个又一个圆圆的大馒头被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多小时,徐涛才算把一盆面的馒头揉好,放进大锅。 又收拾了一下灶台,徐涛进屋喝了口水,喘口气,好一会,感觉歇过来了,徐涛又把屋子收拾了一边,等卫生收拾好,徐涛进灶房把馒头出锅,留出几个,剩下的全部装袋放进外面的大缸里。 直到十二点半了,三个送礼的人还没有回来,徐涛的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是不是没谈拢,穿上棉袄走出院子,站在大门口不断的看着回来的小道,心底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事情琢磨了一遍,没感觉到任何纰漏,但徐涛也知道,很多事情即使你计划的再好,也会又突然的状况出现,徐涛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料外的事情。 焦急的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涛感觉自己都冻的发僵了,才看见马车晃晃悠悠的过来,越来越近,车上三个人脸上那寒冷的天气也没有办法阻挡的喜气让徐涛的心咣当一下落地了。伸伸胳膊伸伸腿,稍微活动了一下,徐涛往马车方向跑去。 看到徐涛跑过来的徐燕没等马车停稳一下子蹦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要不是于桂花扯了一把,就直接坐雪地上了,徐燕稳住身体,冲着于桂花嘻嘻的笑了,转头看向徐涛,兴奋的跑了两步,一把抓住徐涛的胳膊,“小涛,小涛,成了,成了,年后他们就来先看看啥是暖棚,然后回来帮着先把暖棚搭上。” 徐涛笑了,轻轻拍了拍后背,徐燕兴奋的有些发喘,但就是这样也没挡住徐燕的兴奋,于桂花跳下马车,走到姐弟俩身边,一手抓住一个,“走,今个中午这顿饭在婶子家吃了,谁都不能说不行啊,只是中午饭,年夜饭婶子不留,别管你家人口多少,过年家里怎么也得有点火气,把来年的生活带的旺旺的,晚上没事让二狗子大丫也去你家陪你俩。” 于桂花的话让徐涛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笑着点了点头,“行,婶子,我饿了,咱进屋赶紧做饭吧。” 徐涛的不装假让于桂花发出一阵愉悦的大笑声,“好,婶子早上走的时候把东西都准备出来了,白面大馒头,红烧肉,还有咱自家种的蔬菜。” 徐涛不自觉刺溜吸了一下口水,徐涛都想不去来多久没吃过一顿纯肉了,不说不想,这胖婶一说,徐涛就觉得自己馋肉馋的口水都要出来了。徐涛难得的孩子气让几个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对第二年的憧憬,带着对好日子的期盼。 第十八章 三十晚上,徐涛徐燕姐弟俩吃了一顿韭菜猪肉馅饺子算是把年过去了,累了几个月,姐弟俩连守岁都没坚持住,吃过饺子洗洗就睡了,一天又一天,在焦急的等待中,初六一大早,徐涛所在正兰二队队长唐朝福赶到两家,分别通知张大明、徐燕,上午大队下来看暖棚,徐涛让徐燕收拾一下屋子,自己跑到后院把大棚烧上柴火,从菜卖完,大棚就一直没有像以前似的没完没了烧柴火,只是早晚烧了一遍,怕的就是人家来了,走进冰冷的暖棚失望。 不到十点,大队长王荣发、会计张玉柱跟在唐朝福身后在两家暖棚转了一圈,又仔细询问了一边,最后定好农闲的时候过来盖大棚,而多盖的两座大棚,以每年三百块钱租给大队长和会计,但说好,两家不负责种,第一确实是没时间,第二也是看到了徐涛家实际情况,满脸笑容的王荣发、张玉柱离开了正兰二小队,至于下面三人怎么商量就不是徐涛他们能够知道的。 终于解决了麻烦,徐涛觉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看着满脸笑容的徐燕、于桂花,徐涛心底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算计着,三年,三年不多,只要给姐攒出一个拖拉机就能让姐风风光光的出嫁,记得以前姐出嫁就带了四床棉被,因为这姐没少被妯娌奚落,徐涛微微握住拳头,无论如何也要让徐燕在婆家挺胸抬头的。 徐涛想起刚刚侧面看到的王荣发,心底有着淡淡的感激,王荣发是个即正直又带着小小狡猾的人,有着自己的底线却又带着一丝小狡诈,徐涛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走的时候,王荣发曾经偷着给了自己五十块钱,钱不多,但对于满身上下只有一百块钱的徐涛来说却是不小的数字,而这次之所以鼓动胖婶他们去找大队长,就是因为徐涛知道王荣发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护短却又面面俱到不会让人挑出毛病,只要他答应护着你,就一定会一护到底。 想到这里,徐涛隐晦的看了一眼徐燕,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到了九月自家多盖的那所大棚绝对会是王荣发家的,虽然不知道到时候来干活的是谁,但如果能够让徐燕先跟婆家熟悉熟悉,那么对于以后的徐燕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 徐涛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过给徐燕换一个丈夫的念头,姐夫王贵柱对徐燕的好,那是连徐涛都自认不如的,徐涛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但在徐涛心里,没有什么事能够比徐燕找一个真正疼她的人重要,徐涛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过女朋友,但徐涛从徐燕的口中不止一次的听过,这辈子嫁给王贵柱是她选择的最对的路。 瑕不掩瑜,王贵柱虽然有些残疾,但哪有怎么样?能够因为别人说一句徐燕是不下蛋的母鸡而扛着锄头把人家砸的稀巴烂的男人,一个能够因为徐燕三年没孩子而挺直着腰板挡住各方指责甚至透话说自己有毛病的男人,就是他徐涛承认的唯一的姐夫人选。 时光流逝,转眼间寒冷的冬季过去了,春天来了,顺着房檐滴滴答答融化的冰雪除了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不便,也意味着对于农民来说,一年中最辛苦的两个季节春季播种的辛苦要开始了。 1991年3月21日,春分。 放了学,徐涛收拾好书包走到张亮身边,“张亮,你先帮我拿着书包,我去找老师请假。” 张亮抬头看向徐涛,有些不解,“你咋了?请啥假?” 徐涛笑了一下,把书包交给张亮走出教室往教师办公室走去,咚咚咚敲门推开教师办公室,看到站在桌子边跟同事吹牛的张裕海,徐涛喊了一下,“张老师。” 张裕海转头看向门边,当看到站在门边黑瘦的徐涛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啥事?” 徐涛走进办公室,“张老师,我想请假?” 张裕海眉头深皱,上下打量了徐涛一眼,“有病了?”徐涛摇摇头,“张老师,我家要种地了,家里就我姐自己干不过来,我想请假回家帮着把种子抢种上,要不然会耽误节气的。” 张裕海脸色一沉,“就你家种地,别人家不种?要是都像你似的种地就请假还上什么学?” 徐涛脸色平静的看着沉着脸的张裕海,“张老师,我家什么情况你也了解,我父母不在家,我家的地不能不种,咱是农民,一年到头就指望这点地。” 徐涛的话让张裕海一哽,看着眼前这个黑瘦的少年,没有一丝表情的说着家里的情况,其实学校上下都知道徐涛父母跟人跑了,但没想到这孩子自己说了出来。 “行了老张,赶紧给假吧,地里的活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旁边的别的班老师帮着劝了两句,张裕海看着不说话的徐涛,皱着眉摆摆手,“回去吧,回去吧,给假,什么时候种完地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你徐涛,你要是耽误学习,教鞭可不会说话。”最后的威胁徐涛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点了点头,“谢谢老师。”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轻轻关门,徐涛听见张裕海的话,“这没爹妈的孩子就是不行,连个感激的话都不会说,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不好管教,哎,老胡,你说徐涛他妈跟谁跑了,不是……。” 徐涛看着关闭的办公室大门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吃过晚饭,徐涛把请好假的事跟徐燕说了,徐燕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做主的徐涛,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呼哧呼哧直喘,徐涛轻轻的笑了一下,“姐,你别生气,听完说行吗?” 徐燕指着徐涛,大吼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为啥不上学,我早就说过了家里有我有我,你好好上学就行,我说话是放屁啊。” 徐涛把徐燕的手指拿下,“姐,我知道咱家有你,可我心疼,虽然有马,但地里的苞米梗子必须从地里挖出来才能在种地,二十几亩地,靠你自己,挖到啥时候?要是在耽误节气,什么都晚了,就算你全部挖完了,还要挖坑撒子吧,这都不是一个人能干完的,要是真耽误了种地,咱家今年的收成可实在是不像话了,本来因为咱们挣钱了,屯子里就都盯着咱,要是因为没干过来耽误了地里的收成,屯子里这帮人还不知道咋说哪。” “管她们说什么干啥?自己活自己的,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听别人话还不活了哪?”徐燕继续吼着。 “姐,我不在乎别人说啥,但我不能让别人说你有俩钱得瑟的连地都种不好,那样不行,姐,你别生气了,假我都请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咱俩明天一早就下地,赶紧干,我也好赶紧上学。”徐涛的慢声细语让徐燕的火气憋在胸口,看着已经拿定主意的徐涛,徐燕气的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转圈圈。 徐涛静静的坐在炕上,什么都没再说,徐涛知道,这会说的越多,徐燕就越生气,还是等等徐燕自己想清楚,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燕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徐涛心底露出了一丝笑意,徐燕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徐燕缓过劲盯住徐涛,“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你赶紧给我上学,啥事都不能耽误学习。”徐涛想了一下,算计着应该差不多,缓慢的点点头,“行,一个星期后我上学。” 徐燕狠狠的瞪了徐涛一眼,转身走出屋子,去下屋把明天下地的工具拿了出来,等徐燕拿着工具进屋,徐涛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有毛病的修修,没毛病的放在一边。 第二天天还没亮,徐燕起床烧水做饭,姐弟俩吃了早饭赶着马车往自家的地走着,车上除了放有中午的午饭还有一水壶的开水,到了地上,徐涛把马车赶到一边拴好,拿着铲子开始挖深埋在地下的苞米梗子,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干了多久,等徐涛站起身的时候,感觉腰都不听使唤了针扎似的疼,两条腿也直哆嗦。 徐涛擦了擦满头满脖子的汗水,缓了一会,走到马车边到了一大碗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又倒出一碗给徐燕送了过去,看着徐燕满脸的汗,徐涛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递给徐燕,“姐,你歇会,喘口气。” 徐燕接过水大口喝完,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又用毛巾把脖子和脑袋上的汗擦擦,“不用,赶紧干,咱的赶在清明前把种子撒上,要不然会耽误苞米的生长,涛啊,你悠着点干,别累着了,你没下过地要是一下子累伤了,以后麻烦着哪。” 徐涛拿过徐燕手里的碗笑着点点头,转身往马车边走去,放好东西,徐涛没有休息继续顺着垄沟走到自己挖了半截的地方,继续蹲下挖梗子。 起早贪黑,又加上张亮、张海哥俩的帮忙,总算赶在一个星期把地里的梗子全部挖干净,干完活的那天晚上,徐涛躺在炕上,感觉整个身体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徐涛不知道,因为疼,晚上睡觉的时候,徐涛会不自觉的哼出声,这让无意中起夜的徐燕听到,心疼够呛,可徐涛的倔强也让徐燕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自己使劲的干,为了怕上厕所耽误时间,徐燕连水都不敢喝,就怕喝水上厕所耽误时间,徐燕想着自己多干点徐涛就能少干点,而徐燕不知道,徐涛的想法和她一样,一水壶的水,姐弟俩每次晚上回家的时候都会剩下不少,都是一样的理由,但谁也没说,只是默默的以自己的方式去疼着最亲的人。 紧赶慢赶,总算在清明前把所有的苞米籽撒在地里,而徐涛也在挖完坑后回到学校继续上学,虽然张裕海对徐涛没有什么好脸,但徐涛却没有让张裕海的教鞭在落在自己身上,作业按时完成,考试不上不下,课堂上既不举手也不主动回答问题,在徐涛心里,巴不得老师忘记他这个人才好,慢慢的,或许是徐涛的沉默对策见效了,一个学期过后,张裕海慢慢的忘记了坐在角落里的徐涛,徐涛松口气的同时暗自笑了,只要保持这样毕业,就算可以了。 早在开春的时候,徐涛就已经跟徐燕说好,今年夏天什么都不干,避着点人,只要把自家二十几亩地种好就行,省着屯子里的人都盯着,时间一长,新鲜事一出,他们两家这点事也就慢慢消停了,于桂花张大明两口子也是这个意思,于桂花没有跟徐涛姐弟俩说,连城里的大姑姐话里话外都打听他们挣了多少钱。 于桂花孝顺老人,可不会惯着大姑姐,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挣的钱全部还当初老爷子看病的饥荒了,大姑姐一句话没说,脸色微微有些尴尬的走了,于桂花只要想起那时候的事,就恨不得扇她两个大耳光,真没钱,你一个出嫁的姑娘没人攀你,但你不能这边说没钱,那边掉屁股给自家买电视,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吗。 天气一天天热了,今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学校六月底就开始放假,这让张亮徐涛乐坏了,徐涛计划着趁着假期把家里院子的树条全部换成木桩,中间糊上黄泥,高点垒着,省着到了冬天大棚开始种的时候老有人隔着树条往里看。 跟着张亮和小嘎他们回到家的徐涛看了看屋里没人,放下书包洗了把脸,转到后院,看到徐燕带着个大草帽正在收拾大棚旁边的菜地,虽然今年徐燕没出去卖菜,但自家还是有点自留地,前院开春的时候,张海帮着移植了两颗大秋果树,两棵大李子树虽然今年没希望结果,但还是让徐涛乐坏了,本来反对的徐燕看到徐涛难得的高兴,也就没有在阻止。 “姐。”徐涛边往徐燕身边走边喊了一声,弯腰正豆角架子的徐燕抬头看见徐涛笑了一下,“小涛,回来了。” 徐涛点了下头,“姐,我们放假了,你完事了吗?完事你回屋,我跟你商量点事。” 徐燕把手里的绳子绑好,站起身,“完了,走,回去,外面太晒。”徐燕边说边走。 徐涛等徐燕洗完手回到屋里,把倒好的凉白开递给徐燕,徐燕接过喝了一口,放下手里的大茶缸,“说吧,啥事。” 徐涛微微笑了一下,“姐,我想把咱家院子的栅栏收拾了。”徐涛的话让徐燕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想咋整?” “打上木桩子,中间糊泥,高点垒着,省着咱种大棚的时候,总有人隔着栅栏往院子里看,黑灯瞎火的,在吓个好歹的。” 徐燕早就想把围院子的树条换下,但家里就俩人,根本干不动,徐燕想了一下,“行是行,可到时候又要麻烦大明叔了。” 徐涛摆摆手,“不用,我到时候找大海哥和二狗子帮我砍树桩就行,糊泥我自己来,那不是啥技术活,姐,你还是找胖婶商量一下,咱家把下屋该一下吧,冬天人家来种大棚可是要在咱家住的,你让人家住哪?要么就是在加盖一个西屋,我搬过去,要么就是把下屋收拾出来搭炕。” 徐涛的话让徐燕有些惊讶,“咋的,用咱家地种大棚,还要住咱家啊?”徐涛看着惊讶的徐燕揉了揉额头,“姐啊,你不会以为人家来回跑吧,咱的给人家准备地方,不住是最好,万一人家要是住哪?你让人家住哪?” 徐燕还真没想过这事,她以为就是来种大棚也是会自己找地方,现在徐涛给提了醒,徐燕想了想,可不是这么回事,人家不来是人家的事,但是自家要是不准备,那不是明摆着不欢迎人吗? 徐燕想了一下,看向徐涛,有些犹豫,“涛,你是啥意思?” “姐,我想加盖一间西屋,我都这么大了,咱俩还住一个屋哪,虽然隔着墙,但也不方便,要是加盖一个西屋,有三四百块钱就够了,你到时候把这屋好好收拾一下,你住里屋,外屋来人做客啥的,也有地方待,你说咋样。” 徐燕有些心疼,三四百块钱哪,这要干多久才能挣回来,可徐燕也知道徐涛说的是事实,小涛一年比一年大了,自己也十六了,洗澡换衣服啥的都不方便,徐燕抬头看了一眼徐涛,咬了咬牙,“行,咱加盖,反正挣钱不就是为了让咱自己过舒服点吗,走,咱找胖婶商量一下,她家去年收拾的房子,我前几天听胖婶说想批房场,要是行的话,就在咱家隔壁,咱去问问看,她家去年收拾房子花了多少钱。” 徐燕说完下炕又顺手把徐涛拉了下来,徐涛也想着找张海张亮帮忙,姐弟俩收拾一下出了家门。 7月5日,商量好又找大仙看好的黄道吉日,徐涛家开始动土起西屋,其实按照正常的房屋假设,徐涛家应该是东西两个屋子,但当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盖了东屋,正好这次有机会,徐燕姐弟俩商量后又问了胖婶,总算在今日开始盖房,虽然只是加盖,但农村讲究这事,还是又看日子又找人算的。 而从上次跟张海商量后,徐涛第二天就开始赶着马车去林子里伐木,一趟又一趟,一天又一天,三个人足足干了十天才算把院子和房子的木头准备齐全,徐涛也没有休息,第二天开始,清理所有的树条,打木桩和泥,制土坯,徐涛硬是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把一亩多地的院子围墙全部干完了,而加盖的西屋也总算在徐涛收拾完院子的前两天彻底弄利索,连东屋姐弟俩当初相隔的土墙也打掉了,重新盘炕又重新砌墙,算是把两下分开了。 徐涛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瘦的都窝进去的眼睛都笑眯了,徐涛是乐坏了,可徐燕看着花出去的四百三十七块钱,心疼的直絮叨。 这天徐涛徐燕姐弟俩正在屋里糊墙,大门外响起喊声,徐燕满手的浆糊,碰了一下徐涛,“小涛,快去看看谁来了,咋还站在大门外喊哪。” 徐涛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出去,被苞米挡住的大门根本看不到人,徐涛一下子想起自家换墙换大门了,赶紧蹦下炕往外跑,不过想到大门敞开着,这人谁呀,怎么不进来,不是屯子里的? 徐涛还没等跑到大门,就看见站在大门口站着的男人,徐涛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愣愣的看着男人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他,他怎么、怎么来了。 第十九章 大门边那个中等身材有着黝黑脸庞的年轻男子让徐涛愣住了,“这是老徐家吗?”门边男子看见站在院内看着自己发愣的徐涛微微挪动了一下右腿,不自在的问了一句。 徐涛回神,看着久违的,只在记忆中的脸庞,眼眶微微红了,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自己有个去处上下奔波到到腿脚跛的站不住的男人,使劲眨了眨眼睛,“是。” 男子露出憨厚的笑,“我是王贵柱,王荣发家二小子,我爹让我来问问什么时候开始盖大棚。” 徐涛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快步走到门边,抓住王贵柱的胳膊,“哥,进屋,外面热。” 徐涛的热情让王贵柱脸上憨厚的笑越发的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哎的答应着,一瘸一拐的跟着徐涛往屋内走,徐涛刻意放慢脚步,配合着王贵柱,徐涛知道,王贵柱的腿走的越快跛的越厉害,王贵柱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徐涛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脚踝粉碎性骨折脚筋断裂之后没条件接好后落下的残疾。 徐涛把王贵柱迎进院子,边配合着王贵柱的脚步边大声喊着,“姐、姐,你快出来,家里来人啦。” 徐燕听到院子里徐涛的喊声,连手上的浆子都来不及洗洗,赶紧跳下炕往外跑,站在门边看到徐涛满脸笑的带着一个笑的憨呼呼的傻大个过来,徐燕有些疑惑的看着徐涛,徐涛笑着指了指王贵柱,“姐,这是大队王大叔家的二哥。”说完看向王贵柱,“哥,我叫你二哥行吗?” 门口站着的徐燕让王贵柱脸一下子红了,越发的不自在,要不是脸庞黝黑肯定看的一清二楚,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听到徐涛的问话,王贵柱赶紧点头,“行,你要是不嫌弃就叫二哥。” 徐涛瞬间笑眯了眼,目光看向徐燕,“姐,这是王大叔家的二哥。”徐燕难得看到徐涛笑成这样,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贵柱,当眼神落在王贵柱后脚跟不着地的右腿时,目光露出一丝好奇,而徐燕的打量让王贵柱不自觉的动了动残疾的腿。 徐涛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徐燕的目光,徐燕抬头看向王贵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其实徐燕还真不是看不起王贵柱的残疾,虽然有些好奇,但更多却是觉得这么年轻腿脚就不好肯定不好受。 “二哥,进屋吧,外面热。”徐涛看了看都不说话的俩人,笑呵呵的招呼着王贵柱进屋,徐燕也赶紧错身,“对、快进屋喝点水,咋这天过来了,这时候多热。” 王贵柱笑了一下,“我爹让我来问问啥时候开始盖大棚,顺便看看你家是不是有啥活,让我给搭把手。” 徐涛徐燕都笑了,徐燕摇摇头,“没啥活,大棚要到九月开始干,我们到时候把东西准备好,你回家备好种子就行。” 边说边让王贵柱坐在外屋的炕上,王贵柱看着乱糟糟的屋子有些不解,徐燕笑了指了指房子,“我家收拾房子了,这不是在跟小涛糊墙哪。” 王贵柱看到地上放着的一盆自家打的浆糊和墙面糊了一半的报纸,一下子站了起来,“还差多少,我来糊,我家墙面都是我糊的。” 徐涛赶紧拦住王贵柱,“哥,不用,我俩一会就完事,你看你一头的汗,赶紧歇歇。” 王贵柱笑了笑,直接走到放在地上浆糊盆子边,拿起盆子,仔细看了一下姐弟俩糊的墙面,这一看,王贵柱微微皱了下眉头,“你俩是打算糊一遍还是两遍?”王贵柱边看边问。 徐涛看向徐燕,徐燕有些不解,“咋了,这糊一遍就行吧。” 王贵柱伸手摸了摸糊完但都是泡的报纸,摇摇头,“这不成,你家报纸够吗?要是够多糊一遍吧,你们这底子没打好,到了冬天一热全都得起包,闹不好要掉的。” 徐涛徐燕姐弟俩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糊的挺好啊,徐涛目光看向王贵柱,“哥,那应该咋糊?” 王贵柱收回看向墙面的目光,“你家有板子吗?” 徐涛点头,“有,我家收拾房子了,剩下点,咋了?” “哪你给我哪一个过来,我告诉你咋糊墙面。”徐涛点头跑出去在下屋拿了一根手臂长的细长条木板,回到屋里递给王贵柱,王贵柱接过,拿起放在浆糊盆子里的刷子轻轻的在墙面刷了一层,接过徐燕递过来的报纸从下往上开始用板子推,徐涛都没看清楚,一张报纸就贴在了墙上,徐涛走近一看,平整的报纸好像是墙面自来就带的似的,完全没有他们姐弟俩糊的那样一个地方浆糊多,一个地方浆糊少的情况,徐涛转头笑着冲着王贵柱伸了下大拇指,“哥,你真厉害。” 徐燕也凑上前轻轻的摸了摸,回头冲着王贵柱就笑了,徐燕嘴角的两个小酒窝让王贵柱脸轰的一下黑红黑红的,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下脑袋,但却忘记了手里还拿着刷子,直接把浆糊刷子按脑袋上了。 王贵柱傻憨厚的样子让徐涛徐燕都笑了,徐涛上前拿过王贵柱手里的刷子,“哥,你快洗洗去吧,看你一头浆糊。” 姐弟俩的笑让王贵柱越发的不好意思,闹出这么个笑话,王贵柱不好意思的连脖子都红了,重新拿过徐涛手里的刷子,“我干完一起洗。”说完拿着刷子开始干了起来。 徐涛慢慢的后退到门口,看着屋内,王贵柱刷墙徐燕递报纸,你递我接,彼此之间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有着一股淡淡的默契,虽然俩人都没有说话,但在徐涛眼里,好像又看到了姐夫和姐结婚后那种只存在俩人之间的默契与温情。 徐涛看着王贵柱满脸认真的干着活,眼神闪过一丝淡淡的温和,姐夫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憨厚,认真。 或许是多了一个人干活,没等到中午,徐燕的东屋里外墙面全糊完了,徐燕站在门口看着糊的整整齐齐显的干干净净的屋子,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王贵柱,“哥,谢谢你。” 王贵柱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说完就傻住了,好像又说错话了,王贵柱自己有些沮丧,也不知道为啥,只要看见徐燕,王贵柱就觉得自己好像老闹笑话,在灶台边烧火的徐涛眼神闪过一丝笑意,以前王贵柱第一次见徐燕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不断的说错话,不断的闹笑话。 徐燕微微有些不解为啥说应该的,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要用自家地种大棚也就没在意,“哥,小涛烧水了,你洗洗头,我做饭。” 王贵柱偷看了一眼徐燕满脸的笑,微微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答应着,徐涛兑好水,招呼着王贵柱,徐燕看了看家里也没啥荤菜,可人家第一次登门还帮着干活,想了一下,拿出几个鸡蛋,又摘了一把韭菜,咣咣咣的开始剁馅子,和面和馅子,手脚麻利的用了一个半小时包出一百多个饺子。 而徐燕做饭这功夫,王贵柱徐涛也没闲着,王贵柱看到徐涛家摆放在墙根的工具,坐在门口又开始收拾,徐涛坐在一边,边看着王贵柱干活,边问了冬天自家大棚是谁来种,是住在自家还是来回跑。 等终于送走王贵柱后,徐涛脸上的笑怎么也藏不住了,正如自己想的那样,冬天自家的大棚是王贵柱家来种,而来种菜的人就是王贵柱和他妹妹王二梅,徐涛看了一眼收拾灶台的徐燕,心底有种感觉,是不是这俩人注定是夫妻,怎么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给自己一种他俩注定在一起的感觉? 徐涛越想越高兴,呵呵的站在门边笑了,徐燕被徐涛的笑声引的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徐涛身边,拍了拍徐涛的额头,“小涛,你咋了?” 徐涛笑眯眯的看着徐燕,摇摇头,“没咋的,高兴。” 徐燕看了一眼美滋滋的徐涛,“傻乐啥呀,你高兴啥哪?”徐涛摇摇头,“姐,我收拾一下我那屋。” 说完就转身往西屋走去,徐燕笑着摇摇头,没在搭理徐涛转身继续收拾灶台。 而离开徐家的王贵柱赶着马车,脑子里不知道为啥总出现徐燕笑眯眯的眼和挂在嘴角的酒窝,王贵柱已经十九了,这在农村,早就可以说媳妇,要是单单因为瘸腿,只看王贵柱家的条件和王荣发也能说上好媳妇,但王贵柱自己不同意,无论相看几个王贵柱就是摇头。 这把王荣发两口子愁的够呛,可王贵柱看似憨厚没什么主意,但却极其倔强,只要是他不同意的事,谁说也没用,因为残疾王荣发两口子也不忍心逼自家二小子,就这么拖了下来。 等王贵柱晃晃悠悠的赶着马车回到家里,看到站在门边抻脖子的娘曲大华,脸上露出一丝笑,“娘,你咋出来等着了。” 曲大华等了半天可算看见王贵柱,顿时满脸笑容,“我这不惦记你吗,咋这时候才回来?吃饭了吗?” 王贵柱下了马车,牵着马绳,边走边点头,“吃了,中午在老徐家吃的饺子。” 曲大华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王贵柱,这二小子难得啊,曲大华可是知道自家孩子啥样,很少在别人家吃饭,总怕麻烦人家似的,就是自己亲舅舅家也是,“咋还在人家吃上饭了?” 王贵柱背对着曲大华把马车栓好,“我去正赶上徐家姐弟俩糊墙,我帮着干活了。” 曲大华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难怪,想到王贵柱说吃的饺子,曲大华暗自点点头,是个知礼的人家,大中午的还给包顿饺子,“我还惦记你没吃饭哪,吃了就行,进屋吧,你爹等着你哪。” 王贵柱哎的答应着往屋里走,王贵柱家是正经八百三间大瓦房,爹娘住中间,左边是王贵柱,右边是王二梅,结婚的王宝柱当初定亲时就批房场自己盖房子搬出去了,当初说好的,因为王贵柱腿脚不好,老两口以后要跟着王贵柱,而家里的三间大瓦房也归王贵柱,虽说王宝柱媳妇周淑华有些不乐意,但王宝柱却点头答应了,周淑华也就不敢在说些什么。 走进正屋的王贵柱看到坐在炕边卷烟的王荣发,脸上露出一丝笑,“爹,我回来了。” 王荣发抬头看向王贵柱笑着摆摆手,“赶紧坐下歇会,累了吧。”说完转头看向王二梅,“二梅子给你哥倒点水喝,看你哥热的。” 王二梅笑着指了指放在炕沿的大水杯,“爹,我早就把水倒好了。”王二梅的话让跟在王贵柱身后进来的曲大华笑了,“我姑娘啥时候都这么有眼力见。”王二梅一仰脖,“那是。” 王贵柱坐在王荣发身边呵呵的笑了,王荣发点着卷好的旱烟抽了一口,“咋样,问清楚了吗?” 王贵柱点点头,“问清楚了,九月开始盖,人家说啥都不用咱管,只要咱把种子备好就行。” 王荣发点点头,看了一眼满头汗的王贵柱,“二柱子,回屋歇会,晚上让你娘给你熬点绿豆水喝。”王贵柱点点答应着,离开了正屋,王荣发又把老姑娘打发出去,坐在炕边卷烟仔细琢磨着。 王荣发好半天没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抽着烟,曲大华看了一眼老头子,“二柱子他爹,你是不是有啥想法?” 王荣发抽完烟,把烟掐了抬头看向曲大华,“你不了解老徐家情况,人家就姐弟俩,一个十六一个十一,虽说人家说啥都不用咱管,但到时候盖大棚的时候咱的让二柱子去帮忙,咱用人家大棚虽说是花钱租的,但咱不能心里没数,而且……”王荣发想起看到的爽快利索的徐燕,虽说年纪小但稳重的徐涛,暗自点点头,“那姐弟俩不简单,绝不是眼皮子浅的人。” 曲大华有些不在意,“话不能这么说,咱虽然用她家地了,但咱给钱了,再说了,咱也是变相护着她们家,要不然,就凭她们姐弟俩也护不住。” 王荣发皱着眉看向曲大华,“你知道人家一个大棚能挣多少钱?你那三百块钱好干啥?人家用的着讨好你吗?就凭人家那手冬天种菜的手艺,上杆子的人有的是。” 曲大华有些好奇了,身体前倾看向王荣发,“挣多少?”突然曲大华仔细打量起王荣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别给我绕圈子,你是不是有啥想法?” 王荣发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我相中徐家大姑娘了,我想把那姑娘说给二柱子。” 曲大华有些吃惊的看着王荣发,“你虎啊,那是什么人家?爹妈都跑了,老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姑娘的妈跟人跑了,都说姑娘像妈,万一以后那姑娘跟人跑了咋整?不行,我不同意。” 王荣发砰的一下把烟簸箕墩在了桌子上,立睖着眼睛瞪着曲大华,“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二柱子亲爹,要不是那姑娘真好,我能说吗,利索能干,从她爹妈跑了,人家的日子全靠徐燕顶起来,你看看人家那日子过的,一个大棚一个冬天挣好几千,咱二柱啥样你不知道?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不找个厉害的,以后咋整,而且徐燕那姐弟俩属于你对我好一分我还十分的主,你以为我这段时间老找唐朝福喝酒是为啥?你以为我为啥要种她家的大棚?为啥要让二柱子去?” 曲大华看到不高兴的王荣发,不确定的问道,“那姑娘真那么好?” 王荣发缓口气点了下头,“你自己打听打听,不过,那丫头岁数小点,二柱子他俩要是能成,咋的也要等两年。”说完皱了下眉头,徐燕唯一让王荣发不满意的就是岁数小。 曲大华开始仔细琢磨开,自己儿子啥样,她可是清楚,好半天才看向王荣发,“你想好了?” 王荣发点头,“想好了,找时间问问二柱子,要是二柱子自己乐意,冬天种菜的时候,就让他自己好好品品那姑娘。” 曲大华摇了摇头,“老头子,要是那姑娘真那么好,人家能相中咱儿子吗?咱自己知道儿子好,可二柱子毕竟腿脚不利索。” 王荣发楞了一下,仔细想着唐朝福说的话,不确定的微微点了点头,“应该能行吧,哪姑娘不像是光看外表的人,看看吧,看看俩人接触的咋样。”曲大华无奈的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王荣发的话还是勾起了曲大华的一丝好奇,决定找时间去看看徐燕。 而王家两口子在说徐燕徐涛,吃过晚饭的徐涛也装作不经意的在徐燕面前提起了王贵柱,“姐,你说今个来的老王二哥咋样?” 徐燕有些不解的看向徐涛,“啥咋样?” 徐涛看着不明白的徐燕,“就是人咋样,姐,你看看人家这活干的,真漂亮。”徐涛说完指了指墙面,徐燕转头看向糊好的墙,脸上露出笑容,“是漂亮,比咱俩干的好多了。” 徐涛也点头,“姐,我觉得老王二哥人不错,虽然有些残疾,但能干还老实。”徐燕想了一下王贵柱有些模糊的脸,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吧。” 徐涛一看徐燕的表情就知道徐燕没太在意王贵柱,想了一下,还是等冬天的时候常接触以后在问,徐涛了解徐燕,徐燕不是一个注重外表的人,或许是那两个人给徐燕的影响太深,徐燕极其不喜欢长的俊俏的男人,憨厚老实的男人才是徐燕的首选,虽说王贵柱有些残疾,但徐涛相信徐燕会透过表象看到王贵柱珍贵的内在,徐涛笑了一下没在说什么。 第二十章 1993年12月22日,星期三。 下午四点徐涛收拾好书包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皱起了眉头,“徐涛,走了,别看了,大姐夫在门口等着了。” 张亮从隔壁班出来,看到停在学校大门口的马车,站在徐涛班级门口喊了一声,徐涛赶紧穿好大棉袄又把棉帽子戴在头上,拿着书包往外跑,走出教室,顶着大风闷头快速走着。 来到大门边,看到坐在马车上的王贵柱,徐涛笑了一下,“姐夫,你咋来了?” 王贵柱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的拿过徐涛张亮手里的书包,“今个冬至,燕儿看下大雪了,不放心你俩,让我迎迎,我寻思着左溜也出来了,就接你俩一趟得了,赶紧上车,燕儿包饺子了,赶紧回家,要不然该着急了。” 徐涛张亮笑呵呵的跳上马车,啪的一声,王贵柱把手里的马鞭在半空中甩了一下,马车缓缓动了,马车轱辘压在积雪上咯吱咯吱的直响,徐涛把脸埋在了棉袄里,王贵柱回头看了一眼徐涛,赶紧把脖子上徐燕给织的大围脖解下来挂在徐涛脖子上,徐涛抬头看到笑眯眯的王贵柱,笑了一下,把围脖围在脖子上。 徐涛的动作让王贵柱咧着嘴呵呵的笑了,又甩了一下马鞭,快速的往家赶着,坐在一旁的张亮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徐涛,“涛子,大姐夫对你真好。” 徐涛笑着点点头,看着坐在前面缩着脖子赶着马车的王贵柱,眼神带着点点温情,经过两年的相处,徐燕王贵柱今年十月初终于订婚了,想起订婚那天徐燕羞红的脸和王贵柱怎么也闭不上的嘴,徐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从前年九月王贵柱来帮着盖大棚开始,家里的活计在不知不觉中都被王贵柱接手了,徐涛在徐燕没有发觉中慢慢的退后,让徐燕去发现这个憨厚男人的好,正如徐涛所想的那样,从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看到所有的好。 王贵柱是一个只要你认真去观察认真去感受就能发现的好男人,老实、憨厚,虽然不会说不会道的,但眼里有活还知道以自己的方式去疼人,这样默默的疼宠方式让情感缺失的徐燕在不自觉中慢慢的对王贵柱产生了依赖,进而得到了真正的关爱。 虽然有些发酸,但徐涛却很高兴,从心底往外的高兴,徐燕脸上的笑越来越多,神色也越发的轻松,顺理成章的,在胖婶的帮助下,徐燕王贵柱在两家人的笑声中,过了彩礼,算是正式订婚,只是因为徐燕年纪的关系,要等到明年十月才能正式领证办婚礼。 虽说农村不讲究领证不领证的,但徐燕在乎,因为有那对不负责的父母的原因,人前人后屯子那些喜欢嚼舌头的人因为家里的大棚挣钱没少说闲话,说不出别的,只能拿徐燕的外表说事,无外乎就是徐燕以后肯定会跟那个女人似的跑了,徐燕虽然生气,但闲话是堵不住的,徐燕只能装作不在意,尤其是家里这两年条件好了,吃的也好,徐燕算是彻底张开了,漂亮的脸蛋,高挑的大个,饱满的胸脯这些让人在嫉妒的同时也给徐燕带来不小的麻烦。 到了订婚的时候,王家拿出的一万五千块钱的彩礼和三金更是让那些没挣钱的人嫉妒的两眼发红,尤其是王家说的结婚还有6666的改口钱,这在整个前水五大队都轰动了,没有谁家娶媳妇拿出这么多钱的,而王贵柱的残疾,徐燕的漂亮让所有的嫉妒的人闲话都说飞了,说什么的都有,徐燕虽然难受,但徐燕不想去解释,有的时候,说的越多,闲话也就越多,只能这么冷着。 好在王荣发曲大华不在乎,王贵柱也不在乎,所以徐燕哭了两次也就甩开了那些闲言碎语,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徐燕哭后心底发狠,让那些嚼老婆舌的人好好看看她徐燕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徐燕相信,相信时间会给自己一个公正的答案,也会给那些嚼舌头的人一个大大的耳光。 而从那以后,徐燕反而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认真的对王贵柱好,对未来的公公婆婆好,而徐燕订婚后的表现让曲大华王荣发越发的觉得徐燕是个好姑娘,不光别的,单看徐燕对王贵柱的上心,两口子就觉得值了,订婚时徐燕给王贵柱做的里外全新的衣服,一针一针织出来的毛衣毛裤,针脚板正的棉袄棉裤,曲大华笑的眼睛都没了。 尤其是订婚后,王贵柱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全是徐燕给做的,合身不说还漂亮,最让王荣发两口子觉得贴心的是徐燕给王贵柱做的鞋子,因为右腿残疾,王贵柱的右脚因为萎缩比左脚足足小了两码,无论是买还是做都费劲,可徐燕就是想出办法做出一对完全看不出两只脚是不一样的棉鞋,右脚里面不但有着厚厚的棉花还缝了一层皮毛,又在脚后跟的位置给稍微垫高了一点,连鞋帮子位置都特意做高点,就是为了护住伤过的脚踝,当王贵柱把棉鞋拿回家的时候,曲大华看着棉鞋就哭了,当爹妈的图啥呀,不就图个儿子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吗。 曲大华看到这双鞋算是彻底放心了,她知道徐燕是真的对自己儿子好,曲大华这人就这样,你咋对我无所谓,但你必须对我儿子好,从那双鞋子开始,曲大华是三天两头的给徐燕稍吃的用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一个当妈的心意,而徐燕也会来事,即使在忙,一个星期也去看看两人,又给曲大华织了毛衣,给王荣发做了一件棉外套。 这么一来,曲大华对徐燕更好,就连徐涛也被照顾到,棉袄棉裤早早的就让曲大华给做了出来,手闷子,外套,全是曲大华或是买或是做给拾道的,俩好嘎一好,徐燕在感激的同时越发的对老人好,对王贵柱好,你来我往间,彼此之间的关系越发的融洽,而通过徐涛的仔细观察,徐涛知道,王家老两口是真的疼徐燕,放心的同时也暗自替徐燕庆幸,这两年总算不白折腾,以后徐燕进门不会出现相处不融洽的情况。 而这些让夹在中间的王贵柱乐的简直找不到北了,未来的媳妇说啥是啥,从来不说一个不字,每天乐呵呵的抢着干活,就怕累到媳妇和小舅子,而徐涛是只要徐燕高兴他就高兴,这么弄下来,家里的气氛极其好,连张亮小嘎他们也愿意待在徐涛家,有吃有喝,姐姐、姐夫还愿意招待,张亮更是连家都不着了,整天以学习的名义待在徐涛家,胖婶说过两次,被徐燕给拦住了,这些年于桂花张大明两口子是咋对他们姐弟的,徐燕心里明镜的,再说,她也是喜欢张亮,机灵还会来事,在家也不白待着,总是帮着干活,虽说不图他干的那点活,但这就说明人家孩子有心。 “涛子,你们老师说啥时候放假了吗?”张亮哈着气撞了一下旁边的徐涛,徐涛回神看向张亮摇摇头,“没说,反正咋的也不能像上小学似的早早放假。” 徐涛的话让张亮的胖脸蛋都抽抽到了一起,嘟囔着抱怨,“上初中干啥呀,你看人家小嘎他们都不念了,就我妈和大姐还让咱俩上学,你看咱们屯子有几个上中学的。” 徐涛碰了碰张亮,“那还不是为你好,多学点知识以后干点啥不行,再说你又聪明,不上学在家瞎晃悠婶子不担心啊。” 张亮自己也知道,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念书,只是有的时候看到以前的朋友会觉得有些羡慕而已,今年虚岁已经十四的张亮、徐涛九月一起上了大队边的中学,虽然教学质量不咋地,但怎么也比小学严了许多,这让在小学一直接受放羊似的教育的张亮极其不习惯,经常抱怨老师拖堂不按时放学。 而徐涛则继续自己的隐形人政策,上了半个学期了的课了,除了班主任别的任课老师愣是叫不出徐涛的名字,这让徐涛心底很高兴,徐涛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也以自己的方式去学着,但徐涛同时也知道自己接受事物慢,虽说以前学过,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要是让徐涛跟老师的进度走,徐涛自知拍马也赶不上,与其那样,不如自己这样慢慢的学。 晃悠中徐涛看了一眼前面赶着马车即使冻的抱膀依然哼哼着小曲的王贵柱,眼神闪过点点笑意,姐夫今个又不知道因为啥事这么乐呵,徐涛暗自摇摇头,也没打算问,反正自从订婚后,姐夫每天都眉开眼笑的。 马车哒哒的快速的奔跑着,半个多小时,马车驶进屯子,直接奔家跑着,到了大门口,徐涛张亮跳下马车,王贵柱下车牵着马绳,把车赶紧大院,一进大院,伫立在前院的两个占地一亩地的大棚在院子中间。 现在家里前院后院一共有四座大棚,总占地两亩地,当初为了这四个大棚,徐燕特意找了队长唐朝福,又在自家旁边批了房场,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对于批房场管的不严,只要屯子里小队长同意,大队就会签字,而有王贵柱的关系,房场很快就批了下来,现在自家的院子前后有近三亩地,想到以后自己要当兵走,家里的房子也没重新盖,反正以后这里就是作为冬季种大棚的点,房子不冷就行。 徐涛拉着张亮等着王贵柱拴好马绳,一起往屋里走去,拉开房门,一股热气袭来,徐涛赶紧把帽子围脖摘下,徐燕饺子已经包好,就等着几个人回来好下锅,看到先走进眼毛都带霜的徐涛,徐燕笑着站起身,走到徐涛身边,“咋样,冻坏了吧。” 徐涛摇摇头,“不冷,姐,你看看我姐夫去吧,我姐夫把围脖给我了,又在前面挡风,冻的脸都白了。” 徐燕赶紧转头找王贵柱,看到后进来的王贵柱,徐燕赶紧走到王贵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咋没把狗皮袄带着,你看你冻的,要是冻坏了咋整,腿疼不疼。”徐燕边嗔怪的说着,边蹲下身体看王贵柱的右腿。 王贵柱赶紧把徐燕拉起来,“没事,你忘了,你给我做的护脚踝的皮套子了,我走的时候特意带上了。”说完拉起裤腿让徐燕看,徐燕瞪了王贵柱一眼,“那也不行,要是冻着了,你晚上又该疼的睡不着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次大半夜为啥没完没了烧柴火。” 王贵柱呵呵笑着赶紧点头,“行,我以后一定注意。”徐燕听到王贵柱的保证露出了笑容,而徐燕的笑让王贵柱的嘴角扯的越发的大,张亮在一旁挤眉弄眼的捅咕着徐涛,徐涛脸上挂着笑看着王贵柱点头,心底一阵摇头,这姐夫在姐面前还真是百依百顺。 徐燕转眼间看到俩小子的笑,脸红了一下,收回被王贵柱拉住的手,走到张亮徐涛身边,照着脑门一人一下,“赶紧收拾收拾吃饭了。” 张亮嘿嘿笑着窜到水盆边洗手,王贵柱准备拿碗拿筷子被徐燕给瞪了回去,王贵柱蹭的一下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进屋了,王贵柱的举动让徐涛呵呵的笑出了声,徐燕自己也觉得好笑,说了好多次,男人别在灶台转悠,虽说徐燕知道王贵柱是心疼自己,但徐燕就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了说闲话,说自家老爷们整天围着锅台转。 几个人洗完手坐在炕桌边等着,徐燕把酸菜油索子馅的大饺子端上桌,酱油、醋、蒜泥都摆放好,招呼着三人吃饭,四小盆大饺子让徐涛张亮吃的满头汗,一人一盆,两百多个掌心大的饺子一个没剩,给徐燕乐坏了,徐燕最高兴的就是徐涛能吃能喝。 收拾完桌子徐燕坐在炕边喝着王贵柱给自己凉好的白开水,看了看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下子想起后院老吴大娘说的喝牛奶能长个,徐燕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王贵柱,“二柱,你知道咱们这周围的几个大队谁家有奶牛吗?” 王贵柱虽然不知道徐燕为啥要问这事,但还是仔细想着,好半天才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徐燕,“我记得我大舅他们火箭大队去年的时候有人养,今年不知道了,咋的了?” 徐燕指了指徐涛,“你看小涛都十四了,可身高才将将一米五,后院老吴大娘说她住城里的姑娘家孩子就天天喝牛奶,说喝那玩意能长大个,我寻思着要是能有咱买点回来冻成冰坨子,天天早上给小涛煮点喝,看看能不能长点个。” 徐燕的话让坐在对面的徐涛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鼻子,这个好像真不太管用,徐涛以前最高的时候才一米七,当兵走的时候才一米六六,刚刚过了征兵一米六五的标准,要不是当兵吃的好了又锻炼没准连一米七都不到,徐涛看了看徐燕想说别折腾了,可突然想起徐燕明年就要结婚了,买点奶让徐燕也跟着喝点,身体肯定能好。 想到徐燕的身体,徐涛心底微微沉了一下,徐涛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徐燕进门三年没孩子,看了老中医说是岁数小的时候累伤了,虽说家里这两年条件好了,但徐燕还是没少干,尤其是头两年种地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挣命的抢干。 想到这里,徐涛看了看对面的徐燕,虽说面色红润,但徐涛不懂妇科,他不知道徐燕是不是有着隐藏的旧伤,徐涛敲了敲桌子,“姐,我吃多了,跟二狗子出去溜达一会,你和我姐夫看会棚子,等我回来,你俩先休息,然后我去看。” 徐燕瞪了徐涛一眼,“赶紧去,吃那么多干啥,要是喜欢姐下次还给你包,以后在这样就让你饿着。” 徐涛笑呵呵的点头答应着,拉着张亮穿好衣服离开了自家大院,走在小道上,徐涛边琢磨边围着他们这趟房转了一圈,张亮冻的哆嗦的要回去,徐涛一把抓住张亮的胳膊,“走,上你家去。” 张亮楞了一下,“干啥?”“我有事求胖婶。”徐涛说完拉着张亮就往张亮家跑。 冲进张家的徐涛张亮让吃过饭半靠在被跺上休息的于桂花吓了一跳,一下子坐直身体,“咋了,咋了?出啥事了?”边说边要下炕。 徐涛赶紧拦住于桂花,“没事,婶,没事,我连吃多了溜达,看走远了跑回来的。” 徐涛的解释让于桂花松了一口气,拍了徐涛张亮一人一巴掌,“黑灯瞎火瞎折腾啥,这道上全是各家倒的水,都冻的杠杠的,你俩也不怕卡坏了。” 张亮翻了个白眼,坐在炕边指了指徐涛,“妈,是涛子找你,我都不知道咋回事,拉着我就跑,可累死我了。”张亮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胖肚皮,于桂花斜眼看了一眼张亮,“燕子又给你们做啥吃的,你看你胖的。” 张亮嘿嘿笑了两声,“妈,你先别想我胖瘦了,涛子找你有事。” 于桂花疑惑的看向徐涛,“涛啊,啥事?” 徐涛想了想怎么说,抬起头看向于桂花,“婶,你认识老中医吗?我想让你带我姐看看病,检查检查身体。” 徐涛没头没尾的话让于桂花愣住了,木木的看着徐涛,心底只剩下一句话,“燕子病了?”蹭的一下,还没等徐涛反应,于桂花砰的一下蹦到地上,套上鞋子就要往外冲,被徐涛一把拉住了,“婶子,你干啥去啊?”一惊一乍的于桂花可把张亮徐涛吓坏了,尤其是徐涛,怎么就想让婶子给找个老大夫检查一下身体,咋还突然一惊一乍的哪。 于桂花一把甩开徐涛,“我带燕子看病,你俩虎啊,进屋不赶紧说,还有闲工夫扯这哩艮睖。”于桂花的大吼让徐涛一下子明白婶子是误会了,徐涛有些哭笑不得,赶紧伸手抓住于桂花的胳膊,“婶,我姐没病,你听我说完。” 徐涛的话给于桂花绕懵了,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看着徐涛,“啥意思?一会有病一会没病的?” 徐涛笑着把于桂花重新扶坐在炕沿,“婶,我寻思我姐明年就结婚了,想找个老中医给调理下身体,在结婚前把身体调养的棒棒的。” 于桂花松了一口气不在意的摆摆手,“竟瞎折腾,谁家姑娘结婚还调养身体,你姐没病,看哪小脸蛋红的,对了,你咋想起这茬了?”说完不解的看向徐涛。 徐涛摇摇头,想了一下,“婶,我今个在学校听同学说他大姑结婚好几年没孩子,说是岁数小的时候累坏了,我寻思着,我姐前两年不是也累坏了吗,找人给看看,要是真的累伤了,趁着结婚前赶紧调理调理。” 徐涛的解释让于桂花楞了一下,开始仔细琢磨,想想也是,别人不知道,于桂花可是知道那俩人跑的头两年徐燕种地的时候累成什么样,连家都走不回去,十四五的小身板愣是扛着把地种了,最后累的手脚都直哆嗦。 “啪”的一声,于桂花拍了一下大腿,看向徐涛,“还真的给你姐找人看看,你等等,我的找人打听打听,这找个好大夫给查查,别耽误结婚以后要孩子,这女人结婚后,没孩子可会被人锉脊梁骨的。” 徐涛点点头,“我就是找个意思,我就怕到时候我姐她妯娌没事拿这事刺我姐。”徐涛的话让于桂花瞪了下眼睛,“那周淑华还没消停哪?”徐涛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于桂花瞪着眼睛看向徐涛,“是不是周淑华又嘚嘚啥了?”徐涛想了一下,缓慢的点了点头,“她想要我家院子里那个给我姐夫的大棚。” 要说王家有什么让徐涛不满意的就是王贵柱的这个大嫂,掐尖卖快什么事都想搀和,当初徐燕和王贵柱订婚的时候,因为婆婆给了一万五的彩礼和三金,而徐涛又在当时说了家里的几个大棚全部给徐燕做陪嫁,王荣发就把剩下的那个大棚给了王贵柱,为了怕老大家有意见,曲大华特意补给了周淑华一条金项链,也不知道周淑华从什么地方听说一个大棚一冬天能挣一万多,天天闹着要大棚,虽然后来被王宝柱给揍了一顿消停了,但只要每次徐燕去王家,周淑华肯定紧跟着过去,就怕曲大华偷着给徐燕什么东西。 以前还好一些,但自从上个月周淑华查出怀孕后,要大棚的事又一次提了出来,说实在的,现在的徐家根本不缺钱,也不差那点钱,但无论是徐燕还是徐涛对于周淑华的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都瞧不上,当初说好的,三年后全大队推广,今年已经是最后一年,难道你连最后一年都坚持不下去了吗? 好在王宝柱王贵柱哥俩感情好,对于周淑华的吵闹王家没有任何人搭理,就是王宝柱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忍耐着,但周淑华看到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仗着肚子里那块肉话里话外挤兑徐燕让徐涛有些不高兴,日子好坏是自己干出来的,你周淑华想赚钱无可非议,但你不能拿徐燕说事,尤其是话里话外说徐燕太瘦,小屁股一看就不好生养。 虽然没当着徐涛姐弟俩面前说,但话赶话,在农村哪有不透风的墙,周淑华说出这话都没到半个月就传到了徐燕耳朵里,而徐燕虽然生气,但毕竟是未来的大嫂,也没多说什么,不过王贵柱却直接找到了周淑华,只有一个意思,我媳妇能不能生,跟她这个当大嫂的没有任何关系,你只要管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了,别搀和别人家的事,别说俩家已经分家,就是没分家,也没有大嫂管小叔子家里事的道理。 王贵柱当着大家面说出的话给王宝柱臊的满脸通红,当天晚上就把周淑华送回娘家,虽然暂时消停了,但徐涛不得不防,周淑华用家乡话讲就是个搅屎棍,做糖不甜做醋酸的这么一个人,徐涛计划中徐燕结婚后第二年就够岁数可以离开家参军,徐涛不希望徐燕被欺负,虽然暂时看王家老两口对徐燕不错,但万一徐燕还如以前似的结婚三年没孩子,好也变成不好了。 徐涛的话让于桂花气的大骂了一顿,消气后于桂花认真考虑徐涛说的事,作为别人家的儿媳妇,于桂花要比徐涛徐燕更明白结婚没孩子对于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来说是多么难堪的事,想了想,于桂花看了下时间,站起身拿过棉袄开始穿衣服。 “婶,你干什么啊?”徐涛有些不明白的问着于桂花。 “小涛,你跟二狗子先回家,婶子出去一趟,我去找前院老陈家小儿媳妇。”于桂花说完没等徐涛说话掀开门帘子离开了,徐涛张亮面面相觑有些摸不到头脑,张亮挠了挠后脑勺,“涛子,咱回去吧。”徐涛点点头,下炕穿上棉袄跟着张亮离开了张家。 1994年1月4号,上午十一点,徐涛把手里的卷子检查一遍,站起身走到讲台交给了班主任王晓伟,拿着书包离开了教室,走出教室的徐涛看到等在门边的张亮,笑了一下,走到张亮的身边拍了一下,“你出来的这么早?” 张亮回头咧着嘴笑了,“你咋才出来,题那么简单还这么慢,走了,回家了,终于可以放假了,可憋死我了,我要出去打鸟,要跟我哥进城。” 徐涛笑着没有说话,背着书包,俩人走出校门往家走去,今天上午考完试算是正式放假了,而家长会也不是现在开,而是开学前一天开家长会,只要6号来拿作业就可以了。 回到家的徐涛打开房门就闻到一股中药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掀开门帘看见蹲在地上小炉子前熬药的王贵柱,徐涛眼神闪过一丝欣喜,“姐夫,我姐的药拿回来了?” 王贵柱抬头看见站在门边的徐涛,露出一口白牙,笑呵呵的点头,“胖婶今个上午把药送来的,人家大夫说了,燕儿只要吃上这药三个月就能把体内的寒性去掉。” 徐涛松了一口气,于桂花给找的老中医仔细给徐燕检查后,确认徐燕因为累又因为冻到了,体内寒性大,肯定会影响以后生孩子,不过岁数小,吃药调理一下就可以了,要是能买到鹿胎膏在吃一段时间啥毛病就都没了,几个关心徐燕的人开始四处给淘换鹿胎膏,而配好的中药因为差一味药引直到今天才拿回来,想到徐燕不会再如以前一样结婚三年没孩子,徐涛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 跟王贵柱打声招呼直接进里屋,看到半靠在被跺上满脸不高兴的徐燕,徐涛轻笑出声,“姐,呆着怎么还满脸不高兴?”徐涛的话让徐燕瞪了徐涛一眼,“就你事多,打从人家大夫说我累到了,你姐夫就让我天天在炕上待着,我都要长毛了。” 徐涛呵呵的笑着,坐在徐燕身边,“姐,这不是为你好吗,前几年你确实累坏了,现在有机会好好调理身体你还不乐意,过几天出菜你想歇着都没时间,再说了,开春又要种地又要帮着屯子里盖棚子,你忙的日子在后头哪,趁着现在没大事好好歇歇。” 徐燕虽然知道徐涛王贵柱是为自己好,但忙道惯了,乍一休息,徐燕觉得无级六兽(无事可做)闲的骨头缝都疼,徐涛看了看徐燕的脸色,又想了一下,“姐,你看没多久就过年了,你趁着这段时间把咱新衣服做出来得了,你要是没事给我做双鞋,你看我脚上的棉鞋都顶脚指头了。”徐涛说完抬起脚让徐燕摸了摸。 徐燕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转身从炕柜底下拿出一个大簸箕,拿出放在上面的鞋样,“看看,大梅子给我拿来的鞋样,咋样不错吧。”说完递给徐涛,徐涛接过看了看,抬头冲徐燕笑了一下,徐燕笑眯眯的仰头微微用下巴点了一下,“咋样?” 徐涛摇摇头,“没看明白。”徐燕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一把抢过徐涛手里的鞋样,“笨蛋样,人家二狗子就能看明白。”徐涛揉了揉鼻子笑了一下,徐燕说完来回翻了下鞋样,“正好,我给你和你姐夫俩做衣服和裤子,以前没时间,过年都是穿旧的,正好今年我闲下了,咱里外全新,也过个好年。”徐燕说完又开始翻柜子,坐在炕沿的徐涛也没看清,徐燕从里面拽出几块布料,一块黑色烫绒面的,一块深蓝色厚呢子的,一块粉红带大花的,徐燕把黑色烫绒面的布料抖搂开,让徐涛看,徐涛点点头,徐燕觉得有事干了,美滋滋的开始比划着。 1994年4月10日,清晨四点半,徐涛睁开眼睛,使劲抻了个懒腰,爬起来穿好蓝色运动服换上厚底布鞋,走出房间,站在门口运动一下,慢慢的走出院子,伸腰活动胳膊腿,感觉身体稍微热了一点后,徐涛开始跑步,徐涛知道自己因为体型与别的战友相比在耐力上要差的很多,从过完年开始,徐涛有计划的开始训练自己,刚刚开始,徐涛只是每天早起坚持跑步,从开始的半个小时到现在的一个小时,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徐涛觉得自己跑步的时候不会在觉得胸口疼痛,徐涛相信这些体能训练都是可以通过自己的锻炼来加强的,虽说因为长身体的原因,自己不会过多的去做什么,但有计划的锻炼一下还是能在当兵以后减轻一下负担。 边跑边调整呼吸,徐涛现在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尽量延长自己的耐力,徐涛算计了一下时间,距离明年十月征兵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到那时,徐涛相信透过近两年的锻炼,自己再次走进大军营的时候不会在成为拖后腿的人,虽然不能成为新兵标兵,但至少也能保持在中等水平,徐涛要求不高,只要不成为全连笑话的对象就可以,自己的优势是什么徐涛清楚,自己的不足在那里,徐涛同样也知道。 一个小时后,沿着公路边跑回的徐涛看到屯子小道时,缓缓的减慢了跑步的步伐,越来越慢,直到改成快步走为止,快步行走二十分钟后,徐涛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水,晃悠着胳膊往家走去。 路过张亮家时,徐涛透过大铁门看到胖婶站在院子里端着个大铁盆,咕咕咕的叫着要喂鸡,“婶子,起来了。” 于桂花抬头看见满脸潮红的徐涛露出笑容,“小涛啊,出去锻炼身体了?”徐涛哎的答应一声,“婶,我回家了。”徐涛说完冲于桂花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小涛、小涛,等会。”于桂花端着鸡食盆子赶了出来,徐涛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于桂花,“婶,咋了?” 于桂花拉开大门走到徐涛身边,抬手蹭了下徐涛额头,“小涛,明个你跑步之前来婶子家把二狗子叫着,让他跟着锻炼一下,你看他胖的,都走不动道了。” 徐涛眼神闪过一丝笑意,“行,我明天早上四点四十来叫他,婶,你到时候让他起床就行。”于桂花笑呵呵的答应了,徐涛跟于桂花再见回到家中,想到张亮知道明天跟自己跑步一定会愁眉苦脸的抱怨,徐涛轻笑出声。 吃过早饭洗完衣服离开家的徐涛在小路口见到了耷拉着脑袋的张亮,快步走过去,“走吧,别晚了。” 张亮抬头瞪了徐涛一眼,“你膈应人不膈应人,跑完步不直接回家,让我妈看见了吧,我妈今个说了让我明个跟着你跑步。” 徐涛呵呵的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张亮,“张亮,你有多少斤了?”张亮脸色一僵,瞪着胖的都要挤到一起的小眼睛,“啥意思?” “你再胖下去就不长个了,再说初中毕业还要考体育课哪,就是跑步,你要是过不去可毕不了业,到时候,别说胖婶了,就是大明叔也会削你。” “你少白唬,我咋没听说毕业还考跑步。”张亮满脸的不相信反驳着,徐涛晃悠着往前走,“找时间你问问老师,再说了,就是不考试,不就不怕耽误长个?你别到时候在没我高。”说完故意的斜眼看了一眼张亮。 张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徐涛,“你就是天天跑也没我高。”说完故意的往徐涛身边凑了一下,徐涛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张亮,“以后就比你高了。” 说完快走了两步不再搭理张亮,晃晃悠悠的来到学校,上自习,背课文,坐在最后一排的徐涛慢慢的看着课文,中午在学校门口花四毛钱买了两根大麻花喝了点热水,对付一口后,继续看着自己的笔记,直到下午四点半放学。 时间飞快流逝着,很快到了八月份,徐燕结婚的日期已经定好了,就在10月23日,阴历九月十九。 八月八号,立秋,徐涛跑完步回来,开始收拾个人卫生,洗漱,又把身上穿的运动背心短裤换下洗好后,吃过早饭,徐涛走进徐燕房间,看到堆了一炕的棉花布料,“姐。”徐涛招呼了一声蹲在炕柜边翻找着东西的徐燕。 徐燕回头,徐涛一看徐燕满脸的汗,赶紧出屋把毛巾洗了洗回屋递给徐燕,徐燕擦了把汗,“姐,你找啥哪?” 徐燕把毛巾放在一边,“我找找我留的那块蓝布哪去了。”徐涛有些不解的看向徐燕,“你找布干啥?”徐燕白了徐涛一眼,“的确良的,我给你做短袖,你看看你的衣服,都漏洞了,咱家也不缺那点钱,你都十五六大小伙子了,出去不让人笑话啊。” 徐涛一下子想起自己的两件短袖一件飞边子了,一件后腰位置漏洞了,笑了一下拽着徐燕坐在炕边,“姐,咱俩明天去趟城里吧。” 徐燕有些好奇的看向徐涛,“去城里干啥?你要买东西?”徐涛笑眯眯的点头,“嗯,买点东西。”徐燕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去给二柱子买表,“行,我给你姐夫买表,咱一起去。” 徐涛故意装作委屈的看了一眼徐燕,“姐,你对我不好啊,你都给我姐夫买表都不给我买。” 徐燕看到脸上委屈眼睛带笑的徐涛噗嗤一下笑了,啪的给了徐涛一巴掌,转身从炕柜地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徐涛,“咋没给你买,这是你姐夫昨天送来的,他托人送外地带回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他是知道王贵柱昨天来了,只是以为想徐燕了来看看,没想到竟然……,徐涛接过徐燕手里的盒子,轻轻的打开,一块梅花牌的石英表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圆圆的表盘,滴滴答答的走针声,徐涛脸上慢慢的露出暖暖的笑,拿出手表,直接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伸出胳膊放在徐燕眼前,“姐,好看吗?” 徐燕欣喜的摸了摸透亮的表盘,“好看,小涛戴上就是比别人戴着好看。”徐燕稀罕巴拉的摸了半天,才把手收回,徐涛看到徐燕稀罕的样,鼻头有些发酸,要说家里现在也不缺钱,但徐燕或许是苦怕了穷怕了,啥都不敢买,现在屯子里有很多孩子都是买衣服穿,只有徐燕不,徐燕宁可买布料自己累的满脑袋汗去做,也不买,就是为了省几块钱,这些年家里也就吃的好了,无论是穿的还是戴的都不比别人家好,甚至不如那些条件一般的人家。 谁也不会想到,小小的普通的掉到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徐涛手里竟然有了八万块钱,整个大队,可能除了于桂花家多少心里有点数,没有人知道徐家具体有多少钱,这三年,自家的三个大棚,净赚了十三万多,就是徐燕自己手里也有五万多,只是一直藏着没人知道而已,再说徐燕徐涛都不是显摆的人,吃穿用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 家里这三年挣的钱,除了一些必须的花费,徐燕把所有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给了徐涛,尤其是订婚后,徐涛说家里的大棚都给徐燕做陪嫁,徐燕劝说不了徐涛后,去年挣的钱一分没要,都给了徐涛,为了怕徐涛结婚的时候把钱给自己,甚至说了,要是徐涛敢把钱给她,她就再也不登这个家门了。 徐涛无奈之余只想着结婚前给徐燕置办点东西,徐涛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即使比别人多活了十几年也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徐涛,在徐涛心里唯一能记住升值的东西只有一样,金子,徐涛想着既然徐燕不要钱,那么就给徐燕买点首饰,也算当弟弟的一点心意,而且徐涛知道在农村哪家小媳妇要是有几件金首饰那绝对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清晨徐燕徐涛姐弟俩收拾利索,赶到大队车站,坐上通往市里的小客车,晃晃悠悠三个多小时,姐弟俩来到了直属S市,下车后徐燕看向徐涛,“小涛,你要买什么?” 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四处看了一下,走到车站边卖杂物的大娘边,问清楚了商场怎么走,拉着徐燕直奔距离车站两站地的茂源商场,二十分钟后,姐弟俩站在商场门口,三层楼的商场,透着一股县城没有的气派,这几年徐燕虽然进了许多次城,但一直没有逛过商场之类的地方,站在商场门口,徐燕啧啧称奇,徐涛静静的站在徐燕身边,带着笑等待着徐燕打量商场外观。 其实S市也不大,整个中心只有这么一个大的商场,徐燕看过瘾后,转头看向徐涛,“小涛,咱俩进去吧,你要买啥赶紧看,咱别耽误下午回去的客车。” 徐涛点点头,拉着徐燕走进商场,转了一圈,总算在二楼左侧找到了卖首饰的地方,徐涛拉着徐燕直接走了过去,徐涛趴在柜台前低头看着里面摆放的各种各样的金首饰,这时候,徐燕总算明白徐涛想干什么,一把拉起徐涛,退后了几步,“小涛,你干什么啊,姐不缺首饰,定亲的时候,二柱他妈不是给姐买三金了吗?” 徐涛笑了一下,“姐,大娘给你买的是大娘的心意,也是人家老王家的诚意,但我给你买的是我做弟弟的一份心意,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我肯定要给你准备出一份拿的出手的嫁妆,王家不是你一个儿媳妇,还有我姐夫他大嫂哪,咱跟人家不一样,人家有爹妈仗腰,可你没有,我不能让人说你除了几个破棚子啥都没有,给你钱,你不要,那么,我就给你买首饰,姐,这个你不能在拒绝了,这是我这个做弟弟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徐燕看到徐涛眼中的坚持,沉默了一会,缓慢的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买吧,我收着。”徐燕心底想着,自己先收着,等小涛以后结婚了,自己把这些首饰都留给弟媳妇,到时候就算自己作为徐涛长辈给的聘礼。 想好的徐燕没在阻止,跟着徐涛认真的看向柜台内摆放的金首饰,选来选去,最后,徐涛选中了一对金手镯、一条金项链、一对金耳环,徐涛看了下价格,又看了看手镯的重量,总算满意了,站在柜台前,徐涛看着被仔细包好的收拾,有些不好意思的四处看了一下,低着头从裤腰处徐燕给缝好的口袋里拿出一沓钱,六十八一克,手镯一对五十八克,项链二十一克,耳环六克,一共花了五千七百二十块钱,徐涛把钱数好递给售货员,等首饰收好,徐涛递给徐燕,而徐燕则看着瞬间少了一半的一沓钱,心底一阵心疼。 瞪了徐涛一眼,小心翼翼的把首饰包在单外套里,又把外套塞进军挎,四处看了看,徐燕拉着徐涛快速离开了卖首饰的地方,转来转去,徐燕感觉没人盯上姐弟俩时,才微微松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了紧军挎的背包带,从首饰到徐燕手里后,徐燕的右手就没离开过军挎,姐弟俩又转到卖手表的地方,看了一圈,按照徐燕的想法给王贵柱买一块手表就可以了,但徐涛转了一圈竟然发现了成对的,徐涛指给徐燕看,徐燕眼神中没有掩饰的喜爱让徐涛露出笑容,拉着徐燕重点看对表,挑选了半天,总算挑中一大一小的两块圆表盘的机械表,426块钱,徐涛拦住徐燕付好钱,徐燕当时就把属于自己的那块表戴在了胳膊上,稀罕巴拉的不断的摩挲着。 买完所有东西徐燕看了下时间,拉着徐涛赶往车站,原本按照徐涛的想法想带着徐燕下顿饭店,但却被徐燕一巴掌拍了回去,姐弟俩买了两个酥饼对付一口就直接坐车回去了。 大包小裹的徐涛徐燕一下车就看见站在车站四处张望的王贵柱,徐涛笑着喊了一声,“姐夫。”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徐燕的王贵柱露出笑容走到徐燕身边,接过徐燕手里的大包,掂量了一下分量,“这都是啥呀,咋这沉。” 徐燕甩甩胳膊,“都是布料,我要自己被套之类的东西,对了,二柱,给你买好东西了。”说话时的徐燕脸上带着笑,夕阳下徐燕的笑带着一股妩媚的美,狭长的丹凤眼好像带着淡淡流光,王贵柱傻傻的看着徐燕好半响回不了神,徐涛看看被王贵柱看红了脸的徐燕,又看了看发傻的王贵柱,呵呵的轻笑出声,徐燕有些羞恼的拍了王贵柱一下,王贵柱回神,挠了挠后脑勺呵呵的笑了。 王贵柱一手提着大包,一手拉着徐燕,往自家走去,“娘给炖窝瓜了,我挑的,肯定又面又甜,娘说你愿意吃,让我去菜地摘的,我挑了半天,咱爹说我给窝瓜相面哪。”说完自己呵呵的笑了,徐涛徐燕也笑了起来。 几分钟后就来到王贵柱家,刚刚走进宽敞整洁的大院,就看见曲大华从屋内走出来,腰上还扎着围裙,徐燕笑着打着招呼,“娘,我们来吃饭了。” 曲大华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燕子,涛啊,赶紧进屋,热坏了吧,看看那一头的汗,二柱子,给燕子姐俩打点水洗把脸,凉快凉快。” 王贵柱答应着把东西拿进屋,徐涛笑着看向曲大华,“大娘,我姐给你买衣裳了,的确良的,还带花哪,我姐说你年轻,穿上肯定好看。” 徐涛的话让曲大华黑红的脸颊笑的挤到一起,一把拉住徐燕,“咋又给娘买东西,娘啥都有,不缺。” 徐燕笑眯眯的回握住曲大华的手,“娘有是娘的,我给买不是我的心意吗,再说了,的确良的不是凉快吗,我看见人家城里好多人穿哪,我还给爹买了一件。” 徐燕的话让曲大华越发的高兴,这会是咋瞅徐燕咋顺眼,以曲大华的家底不差一件衣服,但徐燕给买的是另外一回事,不是多少钱的事,而是曲大华觉得媳妇孝顺,觉得以后就是自己老的不能动了,以徐燕的孝顺也肯定会给自己养老,养儿养儿,儿子是次要的,主要就是媳妇,现在看,自己是能享福了,曲大华越想越美。 看到王贵柱端着水盆过来,曲大华轻推了徐燕一把,“快去洗洗,凉快凉快,我进屋看看火。”说完又招呼徐涛,徐涛徐燕笑着答应着,曲大华松开拉住徐燕的手赶紧往灶房走去。 姐弟俩洗完脸擦了擦,徐涛跟着王贵柱直接进正屋了,而徐燕则进了灶房,走进正屋的徐涛看见坐在炕桌边算着什么的王荣发,“叔,忙着哪。” 王荣发抬头看见徐涛,笑了起来,“小涛来了,赶紧坐下歇歇,等会,叔把手里这点东西弄完。”徐涛笑着点头,王荣发低头继续算着人头,这从今年开始全大队就要推广大棚了,这三年,三个小队挣钱的这些人家可把剩下的人眼馋坏了,说清的,走关系的,把王荣发家大门都要踩平了,总算坚持到现在,王荣发到不怕别的,别看王荣发是农村人,但眼光毒着哪,他了解什么是市场经济,现在的菜市场完全是求大于供,农村人一冬天土豆白菜就可以,但城里人不行,王荣发知道就是自己大队全种上大棚蔬菜也不够周围两个城的供应。 王荣发算计的是怎么得到最大的好处,往上走一步,王荣发并不想,别看只是一个大队的大队长,但王荣发在这片土地上就是土皇帝,王荣发心里明镜着,真上去自己早晚连个位置都没有,不如就这样,当个大队长,手里有着大棚推广,无论是乡里还是镇里都高看自己一眼,就是周边的几个大队长也得求着自己。 王荣发想的是既然阻止不了,那么明年带上周边的两个大队,但要先可自己大队来,只有这样村子里的人对自己才有一份感激,不用多,只要一点就够用,现在王荣发想着怎么把菜拉出去,王荣发希望把菜卖到省城卖到别的城市,只有这样,菜的价格才会越来越高,而不是因为人多而掉价。 王荣发在炕桌上算计着,徐涛跟着王贵柱闲聊着,没一会曲大华带着徐燕端着两盆菜走进屋,“老头子,赶紧把桌子收拾一下,吃饭了。” 曲大华招呼着王荣发,王荣发赶紧把桌子上的东西归拢一下放在了一旁,徐燕曲大华把手里的菜盆放在桌子上,一盆都叫炖窝瓜,一盆小鸡炖蘑菇,曲大华徐燕转身出去继续端菜,等菜全部上桌,徐涛坐在了王荣发身边,别管岁数大小,徐涛代表的是徐燕家人,坐在王荣发身边已经成为惯例。 二米饭大盆菜,徐涛吃了一口抬头看向曲大华,“大娘,你做饭真香。”曲大华笑眯了眼,赶紧夹了一只鸡腿递给徐涛,“香就多吃,来家可不能装假。”徐涛笑眯眯的点头,“不能,我肯定多吃。”徐涛的话让王荣发曲大华都笑了。 几个人笑呵呵的边吃边聊,还没等一碗饭吃完,“哎呦,这未来的弟妹待遇就是高啊,这还没进门哪,又是鸡又是肉的。”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从窗户外响起,徐涛抬头看向窗户,敞开的窗户边站着周淑华,已经生完孩子,胖的满脸横肉的周淑华,小眼睛里闪烁着一股妒恨,徐涛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拉下来的曲大华,低头继续吃着,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就是徐燕也低着头吃着饭。 这会无论是徐燕还是徐涛都知道还是装作看不见的好,徐燕虽说是王家媳妇但毕竟还没进门,而徐涛则更是外人一个,无论姐弟俩谁开口,难堪的都是王家老两口。 而众人的沉默让周淑华越发的妒恨,凭什么你们又是鸡又是菜的,当初自己进门也没这待遇,尤其是生完孩子,虽说是个丫头,但咋的也是你们老王家人,想到婆婆就给了自己一千块钱,又想到徐燕的彩礼钱,整个月子里周淑华不断的在心底辱骂着,而自己的大嫂话里话外说她周淑华在王家没地位,本以为能生个小子,没想到肚皮不争气,连个长孙都没生出来,让周淑华难堪的同时却恨上了徐燕。 这出了月子没事就盯住老两口的家门看着徐燕啥时候来,总算等到了,看到徐燕进门,周淑华就想过来,但死丫头嚎起来没头,总算喂完奶赶过来去看到人家好像一家人似的,一桌子好菜,自己月子里都没吃的这么好,周淑华气的忘记了这不是自己家开口刺了起来。 这出了月子没事就盯住老两口的家门看着徐燕啥时候来,总算等到了,看到徐燕进门,周淑华就想过来,但死丫头嚎起来没头,总算喂完奶赶过来去看到人家好像一家人似的,一桌子好菜,自己月子里都没吃的这么好,周淑华气的忘记了这不是自己家开口刺了起来。 王荣发看到低头吃饭的徐燕,眼神闪过一丝满意,转头看向站在窗户外瞪着眼睛的周淑华,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有外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敲了敲桌子,冲着沉着脸的王贵柱说了一句,“赶紧吃,吃完把燕子送回家,路太远,别累到他们姐弟俩。” 王贵柱哎的答应着,大口吃着饭,没在搭理站在外面的周淑华,而曲大华看了一眼徐涛,站起身,走到门边,“大柱子,把你媳妇领回去给孩子喂奶。”曲大华一声大吼让隔壁的王宝柱吓了一跳,赶紧从后院出来,看到一个人躺在炕上睡觉的女儿,脸上闪过一丝怒气,蹬蹬蹬的往隔壁跑着,一进院子就看见站在窗户边的周淑华,而屋门口站着的曲大华满脸的阴沉,王宝柱走进一看才发现弟媳妇来了,王宝柱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把抓住周淑华的胳膊,“跟我回家。” 周淑华使劲甩着胳膊,“回什么家,你看看,人家又是鸡又是肉的,我妈来都没这待遇,凭啥?”王宝柱一把捂住周淑华的嘴,架着就往家扯。 周淑华的这么一闹,难得的好气氛彻底消失了,沉默的吃过饭,徐涛徐燕也没在停留,留下给王荣发曲大华的衣服,离开了王家,临走时,隔壁传来的哭骂声让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一眼沉着脸的王贵柱,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日子,徐燕就在忙碌着做棉被做新房的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于桂花带着姑娘大丫跟着忙活着,又带着徐燕去了一趟县里买了一套红西服,而徐涛则想着家里难得的一次喜事,把家里房子找人重新刷了一边,当初贴上所有的墙纸全部撕掉,刷上涂料,屋里整的立立整整的。 就在大家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还没等徐涛缓过劲来,已经到了十月二十二日,吃过晚饭,收拾好东西,徐涛坐在炕沿看到堆放在满炕的东西,心底升起浓浓的不舍,明天就是正日子了,这一刻姐弟俩沉默的坐在炕边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徐涛露出一丝笑,看着低头的徐燕,“姐,明天就出门子了,早点休息,做个漂亮的新娘。” 说完话的徐涛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给徐燕当新房的西屋,“小涛。”徐燕喊住徐涛,徐涛回头看向徐燕,红了眼眶的徐燕让徐涛心底发酸,扯动嘴角,勉强的笑了一下,“姐,没事,好好睡一觉,天亮以后,我送你出嫁。” 徐燕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徐燕突然觉得自己走了以后扔下徐涛自己有些狠心,那怕知道徐涛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但还是觉得揪心,相依为命的这几年,让徐燕已经把徐涛当成了心底的支柱,虽然知道早晚要出嫁,但这一刻,徐燕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出嫁太早。 徐涛深深看了一眼徐燕转身离开了,看到微微晃动的门帘,徐燕眼泪下来了,有着对家的不舍,有着对未来生活的彷徨,离开房间的徐涛静静的站在院子中,抬头仰望星空,压下眼底的泪意,默默的祈求着,祈求着不知名的神明保佑徐燕幸福保佑徐燕顺心。 不知道站了多久,当徐涛回神,缓缓动了一下发僵的身体,露出一丝苦笑,慢慢的弯腰揉了揉已经麻掉的双腿,缓步走进自己房间,灯都没开,只是走到炕边,躺在炕上,静静的闭上眼休息着,黑暗中,一行热泪悄悄的顺着徐涛的鬓角流淌下来,徐涛轻笑出声,翻个身趴在了褥子上,一动不动。 十月二十三日,天还没亮,徐涛就爬起来,走进灶房,开始点火烧水,水还没开,徐燕也起来了,徐涛抬头冲着徐燕笑了一下,徐燕微微有些红肿的眼让徐涛有些心疼,什么都没说打回一盆凉水,把毛巾洗洗递给徐燕,“姐,按住眼睛,一会就好。”徐燕笑了一下,接过按在眼睛上。 “燕子,起来没哪?”院子里传来一声喊声,徐涛快速的站起身推开房门,“婶,起来了。” 于桂花快速的走进灶房,身后跟着大丫,于桂花看了看徐燕,笑着点点头,推开徐涛,“小涛,赶紧的把东西归拢一下,我给燕子擀面条,出嫁前你姐得在家吃最后一碗面。” 徐涛答应着,赶紧回屋查看东西,一样又一样都摆放好,没一会东一家西一家,左邻右舍全来帮忙,徐涛看到一屋子人,笑着走出房间,看到张海站着梯子在给院子挂最后一面彩旗,而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徐涛看了下时间,七点四十五了,定的接亲时间是七点五十八分。 “来了来了,接亲的来了。”张亮带着小嘎宋大海从外面边跑边喊。 徐涛转身冲进屋,看到于桂花,“婶,接亲的来了,还有啥要准备的?” 于桂花手一比划,“去,把大门关好,别那么轻易放进来。”说完不等徐涛答应冲进屋内,给徐燕头上盖上了一块红纱巾,徐涛小跑出屋,冲到大门边把大门锁好,滴滴答答的喇叭声中,徐涛看见了一辆前面挂着大红花的小客车,脸上露出一丝笑。 唱歌、说好话、下保证、塞红包,足足折腾了二十分钟大门才打开,当徐燕被王贵柱牵着手领出新房时,徐涛站在了准备离开的王贵柱、徐燕身前,认真的看向王贵柱,“姐夫,我把我姐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我姐不容易,这些年又当爹又当妈的支撑这个家,我姐是个善良的人,心底好还孝顺,虽说脾气有些急,但绝对没有坏心眼,无论以后我姐有啥不对的地方都请你看在我姐这些年对你实心实意的份上多忍让一些。” 说话时的徐涛眼眶微微红了,而徐燕的眼泪却像失去控制一样不断的流淌着,王贵柱郑重的点了点头,“小涛,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燕子,虽说现在说保证早,但我还是想说,我保证一定不让徐燕受欺负,就是我自己也不行,你可以一直看着,看着我王贵柱怎么样待燕子。” 徐涛盯住王贵柱的眼睛,王贵柱没有躲闪的眼神让徐涛笑了,微微侧身,让开路,看向徐燕,“姐,好好过。”徐燕哭着点头,跟着王贵柱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生活了二十年的家,无论这个家曾经带给她多大的伤害,这一刻,徐燕的心充满了不舍与眷恋,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院门,徐燕低头上了婚车,车动了,缓缓的驶离了自家门口,驶离了正兰二小队。 第二十三章 热闹的婚礼现场,作为徐燕唯一参加婚礼的亲人,徐涛始终保持着笑容,直到婚宴结束,离开前,徐涛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大队部门口一身红的徐燕,挥挥手,转身上了王家接亲时租用的小客车。 一路上听着身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婚宴气派的各种议论,徐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不断的附和着,当终于回到自家院子,关好大门时,徐涛脸上的笑消失了,缓缓的走进徐燕曾经的房间,坐在炕沿,抚摸着徐燕曾经用过的炕席,空旷的房间内没有一丝声音,徐涛只是静静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徐涛回神时,屋内一片黑暗,徐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露出一丝苦笑,揉了揉脸,站起身走进灶房,看着冷锅冷灶,突然没有了吃饭的欲望,在灶房站了一会,徐涛又一次站在了徐燕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转身锁好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等徐燕回门后,徐涛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虽然家里只是少了一个人,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自心底的孤寂让徐涛有些不适应,无论以前家里生活多难,毕竟徐燕在家,吃过饭姐弟俩还有个说话的伴,更别提以前当兵时,人更多,很少有机会自己一个人这么闲呆着的徐涛闲了几天后,终于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白天上课,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锻炼身体,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凡是能够在家里训练的科目徐涛都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锻炼着。 而家里的大棚因为全部给了徐燕,白天的时候两口子还是回来收拾菜棚子,但姐弟俩总是碰不到,学校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而徐燕毕竟是新媳妇,很多时候都是王贵柱自己回来收拾,时间飞快的流逝着,转年四月的一天,徐涛刚刚放学走出学校,就看见满脸傻笑的王贵柱站在校门口发呆。 徐涛有些奇怪,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徐燕,徐涛走到王贵柱身边,“姐夫,你干啥哪?我姐哪?” 王贵柱回神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涛,呵呵呵呵的开始笑,王贵柱的傻笑给徐涛闹的有些摸不到头脑,这是干啥呀? 徐涛轻轻推了一下王贵柱,“姐夫,到底咋了?” “小涛,我当爹了?”王贵柱边咧着嘴笑边瓮声瓮气的说着,王贵柱没头没脑的话让徐涛楞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想了下王贵柱的话,突然徐涛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兴奋的一把抓住王贵柱的胳膊,“姐夫,我要当舅舅了?” 王贵柱呵呵笑着点头,“我要当爹了。”徐涛看着有些不再状况的王贵柱,撒开手转身往徐燕家跑去。 十几分钟后,脸色发红,微微喘着气的徐涛冲进王家院子,看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跟王二梅说什么的曲大华,“大娘,我姐哪?” 满脸笑容的曲大华回头看向徐涛,笑容越发的灿烂,“在屋歇着哪,你知道了吧,燕子有孩子了,赶紧进屋看看。” 徐涛哎的答应一声直接冲进徐燕的房间,进屋就看见半靠在被跺上的徐燕,徐涛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互相搓了搓,“姐,我要当舅舅了?” 徐燕脸红了一下,有些羞涩的点点头,“你姐夫哪?”徐涛才想起把王贵柱扔后面了,嘿嘿的笑了几声,“我忘了,我姐夫在后面哪,我先跑来的。” 徐燕招招手招呼徐涛过去,徐涛吓的赶紧摆手,有些不敢凑上前,姐好不容易怀孕的,徐涛害怕在不小心碰到徐燕,徐燕瞪了下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直往后退的徐涛,“过来,没事,姐身体好着哪。” 徐涛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凑到徐燕身边,坐在脚边的炕沿,上下打量着徐燕,脸色红润,气色极佳的徐燕让徐涛松了一口气扯动嘴角乐了,“姐,我要当舅舅了。” 徐燕笑着点点头,“嗯,咱小涛也要当舅舅了。”徐涛嘿嘿的笑着,“我要当舅舅了。”翻来覆去的没完没了的说着这句话,徐燕已经被王贵柱的发傻闹的没脾气了,看到徐涛也傻乎乎的,笑眯眯的点头,徐涛说一次徐燕就点一次头。 直到在王家吃完饭,徐涛才美滋滋拒绝王贵柱的相送,自己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回家,兴奋了几天,徐涛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但只要想到徐燕这么快怀孕,摆脱了以前的结婚三年没孩子的气苦,徐涛的脸上就会露出笑容,弄的张亮经常蹭胳膊,虽然被张亮嘲笑了几次,但徐涛就是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 从知道徐燕怀孕后,徐涛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看看徐燕,随着时间的流失,徐燕的肚子慢慢的突出来了,到了八月份徐涛算计一下时间,十月征兵现在就要开始做工作了,找了一天,徐涛留在王家吃过饭,看到徐燕心情很好,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坐在炕上给孩子做衣服的徐燕听到徐涛话愣住了,好一会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徐涛,徐涛知道徐燕肯定不乐意,但那是自己的梦想,徐涛不想放弃,只是坐在徐燕面前等着徐燕回神。 心底不断的打着鼓,等徐燕瞪着眼睛发酸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回神看向徐涛,皱起了眉头,“你咋想起当兵了?” 徐涛看到徐燕不像是生气,微微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姐,我想当兵,我学习也不好,在家除了种地有啥出息,我现在岁数小,出去长长见识也比在家傻呆着强。” 徐燕没有说话,只是一眼又一眼的看着徐涛不知道想些什么,半响,徐燕蹭到炕边,徐涛赶紧扶住徐燕的胳膊,“姐,你要干啥。” 徐燕下地套上宽松的布鞋,拉着徐涛的手,“走,问问我爸,看看老人啥意见,你这事我还真说不好,要说我不乐意你离家,可你说的也对,出去长长见识也好,但我怕还有别的事,咱去问问老人的意见。” 徐涛提着的心瞬间落地,脸上露出一丝笑,扶着徐燕来到正屋,徐燕站在门口喊了一句,“爸,睡了吗?”屋子里的王荣发此时整想着上午乡长找自己说的全乡要扶持冬季蔬菜市场的事,听到徐燕的喊声,赶紧下炕走到窗户边,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徐燕徐涛,“燕子,小涛咋了?” 徐燕笑着拉着徐涛走进屋里,看了一眼曲大华没在,“爸,我妈出去了?” 王荣发笑呵呵的点头,“你妈去后院了,啥事坐下说。” 徐燕哎的答应着拉着徐涛坐在炕沿,“爸,小涛想当兵,你觉得咋样?” 王荣发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坐在徐燕身边的徐涛,想了一下,看向徐涛,“小涛啊,咱也不是外人,你咋想的?” 徐涛把跟徐燕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王荣发微微皱着眉头琢磨起来,半响抬起头看向徐涛,“小涛,你十几?” “虚岁十六了,我学习不行,我就想进部队锻炼锻炼,家里现在条件好了,我姐也稳定了,我一个人在家干到底也就是种地,我想出去看看长长见识。” 王荣发摇摇头,“岁数太小了,虽说是十六,但实岁也就十五。”王荣发说的话也是徐燕的担心,徐燕也觉得徐涛岁数小点,徐燕舍不得徐涛这么小就离家,家里也不缺钱,要是实在念不下去,守家带地的,自己照顾也方便,之所以当时没反对,就是因为徐涛这些年第一次提出想要什么,徐燕不忍心拒绝。 徐涛也知道岁数不够,但徐涛知道岁数小有岁数小的好处,想了一下,“叔,能不能把岁数该大两岁,那样我就够年龄了。” 王荣发看向徐涛,徐涛的认真让王荣发知道徐涛这是打定主意了,按说改岁数不是啥难事,但徐涛不单岁数小,个子也矮。 王荣发想了想,认真的看向徐涛,“你想好了?”徐涛使劲的点点头,“想好了。”王荣发又看向徐燕,“燕子,你同意了?”徐涛紧张的看向徐燕,徐燕看着徐涛眼神中的紧张,好一会才缓慢的点点头,“爸,你给找找人吧,能行最好,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别让你为难。” 王荣发笑了,摆摆手,“为难倒是不为难,现在这些人求着咱,就是一句话的事,主要是看你们姐弟俩的意思,要是想好了,我明个就去找武装部。” 徐燕又看了一眼徐涛,徐涛轻声喊了一句,“姐,我想当兵。”徐燕盯住徐涛,转头看向王荣发,“爸,你找人吧,花多少钱让小涛自己出,在找人给改改岁数。” 王荣发笑着答应,这一刻徐涛的心总算落地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徐涛的笑让徐燕有些发酸,心里有些发堵的跟王荣发打声招呼带着徐涛离开了正屋,回到自己房间坐在炕上发呆,徐涛知道徐燕心里不舒服,可对于当兵这件事,徐涛不想也不愿意妥协,只是静静的坐在徐燕身边陪着。 直到王贵柱从地里回来,徐涛看了一眼还是打蔫的徐燕,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站在门口把事情跟王贵柱说了一遍,又拜托王贵柱劝劝徐燕,徐涛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第一次没有送自己的徐燕,压下心底的那丝难过慢慢的往家走。 三天后王贵柱捎来消息,武装部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乡里那怕只有一个名额也是徐涛的,让徐涛安心准备等着体检,徐涛欣喜的答应着,又买了两瓶酒和一些补品亲自送到了王家,酒是给王荣发的,吃的补品则是给徐燕的,到了这时候,徐燕在不乐意也只能顺着徐涛,毕竟徐涛的喜悦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 该户口等通知,十月十四日,王荣发带着徐涛拿着准备好的户口本证明,到乡里武装部报上名,就是等体检通知,焦急等待中,总算等到了确切的体检时间,十月二十一日第一次体检日期。 二十一日一大早,徐涛早早起床烧水洗了个澡后,早早的赶到了大队徐燕家,不到七点王荣发带着徐涛赶到乡里,直接找到了等待的武装部部长刘向元,也来不及互相客气,刘向元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看向王荣发,“老王,这孩子是不是没到岁数。” 王荣发嘿嘿的笑了,“老伙计,你说哪,要是啥条件都够我找你干啥。”刘向元笑着拍了王荣发一巴掌,“鬼精鬼精的,就你心眼多,我看这孩子个头好像差点,一会准备点钱塞给检查身体的。”王荣发一拍裤兜,“不差钱。” 刘向元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有钱,记得欠我一顿酒哪。”王荣发笑着点头答应着,徐涛老实的站在一旁听着,趁着刘向元不注意,塞给王荣发一千块钱,王荣发刚想推却,看到刘向元回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刘向元带着徐涛开始整个乡医院楼上楼下跑着。 尿检、血液检查、身高、体重、视力、色盲测试,听力、口腔,是否口吃、血压、心跳、呼吸、X光、肛门检查、遗传病使,一样又一样,一个又一个大红章卡在体检表上,徐涛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高,微微松了一口气,165.5,刚刚过了合格线,就是体重稍微轻了一些,徐涛记得当时体重秤上自己的体重是91斤,但体检表上显示的确实101斤,折腾了一上午,总算在中午前结束了所有的检查,剩下的就等二次体检通知了。 王荣发让徐涛自己先回家,拉着刘向元和一些武装部的干事出去吃饭,徐涛回到徐燕那里把事情说了一下,又拿出一千块钱给徐燕,被徐燕一眼珠子瞪了回去,徐涛坐了一会,吃过饭才离开王家。 一个月后,十一月二十五日,部队接兵的人来到县里,所有初检合格的人员积聚在县医院经行二次体检,这一次刘向元带着王荣发、徐涛赶到县里,找到事先打好招呼的此次接兵干事邹向谦,邹向谦家就是本乡出去的,这次能够来家乡征兵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刘向元把徐涛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又塞了五百块钱,把邹向谦手里的名额要到手,算是把徐涛当兵的事彻底定了下来。 走过程似的又一次检查后,徐涛拿到了那张盖着大红章的征兵通知书,看到手里薄薄的纸张,徐涛的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喜悦,总算彻底定下来了,徐涛抬头看向王荣发,“叔,谢谢你。”。 王荣发笑呵呵的摆摆手,“谢啥,都是实在亲戚。”徐涛笑了一下没有在多说什么。 第二天徐涛又一次赶到县里,领取了发给自己的棉被、胶鞋、白毛巾、作训服、帽子、武装带、迷彩服一套、袜子两条,挎包一个、刷牙喝水杯一个、背包绳一套(大小各各一个)、衬衣,大大小小零七八碎的东西全部领取完后,徐涛提着所有的东西离开了武装部。 十二月十五日,星期日,上午九点,一身宽大的绿军装背着背包的徐涛站在县武装部门口,身边都是此次整个W县准备离开的新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哭红了眼的徐燕,徐涛露出一抹笑,“姐,别哭了,我到了给你写信,你别惦记我,我外甥生下来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我给买礼物。” 徐燕哽咽的点头,“记得照顾好自己,有啥事缺钱了还是受欺负了都给姐写信,自己长点心眼,别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跟战友好好相处,会来点事,别木个顶的发傻,少说话多干活,有点眼力见。”徐燕哽咽的叮嘱,徐涛哎哎的答应着。 王贵柱在一旁扶住徐燕,四处看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小声的说着,“涛啊,那个接兵的邹连长,家里使钱了,他答应照顾你,你没事多走动走动,要是有啥事解决不了,赶紧给家捎信。” 徐涛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夫,你放心吧,姐夫,我要走了,照顾好我姐,别让我姐受委屈。” 王贵柱使劲的点点头,“你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燕儿。”集合哨声响起,徐涛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燕王贵柱,提起放在地上的两个大提包转身上了县里送行的大解放,车缓缓驶离,徐涛站在后斗是使劲的冲着哭到在王贵柱怀里的徐燕,心底悄悄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上卷·完—— 中卷 第二十四章 锣鼓喧天中大解放驶离W县,徐涛没有像别的战友那样忙着跟身边的人联络感情,而是静静的看着曾经熟悉的县城慢慢的在眼前消失,直到完全没有了那丝熟悉的景象,坐在提包上的徐涛手指无意识的抚摸军装的衣袖。 又一次穿上这身绿军装,又一次迈进梦想了五年的军营,徐涛的心情五味俱全,有思念、有欣喜、有不知名的酸涩又有着一丝压抑的期盼。 第一步已经走出,徐涛虽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徐涛知道自己要什么,徐涛会努力去争取,不知道为什么,徐涛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有着雕花大铁门的战队,那个曾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战队,那是自己曾经努力了五年却依然被拒绝的地方,徐涛不知道自己能否实现自己的梦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努力后依然被拒绝,但徐涛还是想在尝试一下,尝试一下依靠自己的努力走进那个对自己有着巨大诱惑力的雕花大铁门的大院。 深吸一口气,徐涛眼神中闪过一丝带着执念的精光,黑色雕花大铁门,那个时时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地方,那个被自己强行压下所有的在意刻意忽略的地方,徐涛的双手紧握,为自己鼓劲的同时也在暗暗的加深加重自己的执念。 三个小时后,又是一阵锣鼓喧天,徐涛跟着身边的战友在接兵干事的组织下登上了开往军营的列车,一节又一节列车内,一张又一张稚嫩的脸庞,徐涛目光划过那一张张带着笑的脸庞,眼神中有着不自知的点点欣喜,或熟悉或陌生,只能偷偷的出现在记忆中的绿军装,只能出现在梦里的那丝豪迈,这一刻,徐涛感觉被自己裹紧的心慢慢的在松开被束缚的枷锁,深吸一口气,呼吸中好像带着一股尘土飞扬的味道,徐涛露出一丝笑。 放好行李坐在座位上,徐涛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同车战友,中等人才,黝黑的脸庞,但眼神灵活带着丝丝的灵动,徐涛眼神闪过一丝笑意,对面的人是个很活泼的人,徐涛的这丝念头刚刚划过,对面的脸庞蹭的凑了过来,“哥们,你家是那个县的。” “W县的。”徐涛微微后仰了一下,回答着。 “我家是W县隔壁M县的,我叫秦大宝,你叫啥?咱两家离的不太远,你家是县里的吧。” 徐涛摇摇头,“不是,我家是W县前水五大队的,我叫徐涛。” 秦大宝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你家是屯子里的?那你咋比我还白?”秦大宝说完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又抓住徐涛的手腕把两只摆放在一起,徐涛抽回手臂,“一冬天在家捂的。” 秦大宝摇摇头,啧啧两声,“我也在家捂着了,咋没你白哪,不过。”秦大宝摆摆手,“咱是大老爷们,黑点就黑点,也不耽误啥事。”说完还挺了下胸膛。 徐涛点点头,笑了一下,其实徐涛真不白,农村孩子再白也白不到哪,小麦色的皮肤,带着淡淡的光泽,只是徐涛虽然不白,但比对面的秦大宝却白了许多,秦大宝确实太黑了,尤其是一笑的时候,一口白牙显的人更加的黑。 “秦大宝,你掉炉灰里,人家肯定以为炉灰里掉了一疙瘩黑炭哪,你比俺家炉灰都黑,你咋整的?”坐在徐涛身边的人看到俩人聊天,凑了上来,盯着秦大宝直吧嗒嘴。 秦大宝撇了下嘴,“我那知道,我爹都说了,要不是我俩长的太像,光看我这黑样,还以为我抱错了哪。”秦大宝的话让身边的人哈哈的笑了。 坐在徐涛身边的人是个黑胖子,徐涛转头看了一眼,小眼睛、厚嘴唇,眼神有些浮,徐涛看到身边的人看向自己,笑了一下,旁边的人也笑了,“我叫赵大鹏,也是W县的,我家是火箭的。” 徐涛又介绍了一下自己,包括坐在秦大宝身边的人也开口介绍,卢桂福,K县人,从上车开始,整个S市各个县市的新兵全部打乱,坐在徐涛身边的都不是跟徐涛一个大解放来的战友,也不知道是怕一个地方的人抱团还是别的原因,徐涛记得以前也是这样,上车前人员全部打乱,一个车厢内,那个县的都有。 四个人坐在一起,开始东一句西一句闲扯起来,徐涛话少,很多时候都是听着,但秦大宝、赵大鹏却是话多的人,包括卢桂福话也比徐涛多,有秦大宝一个人,慢慢的把前后座的一帮人全吸引来了,徐涛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认真的听着秦大宝连比划带说的讲着一些自己从村里退伍的老兵那里知道的一些消息。 偶尔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秦大宝真的是个能说的人,知道的那点简单的事情,愣是被说成长篇评书似的精彩,徐涛羡慕秦大宝这样的人,活泼,自来熟,跟谁都能搭上话,徐涛不行,徐涛是个被动的人,除非极其熟悉,否则的话,徐涛基本上不会说话,即使开口也是以最简单的回答来应对。 而且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被孤立还是十几年军旅生涯都在女兵堆里,徐涛说话有些慢,不是语速不快,而是徐涛喜欢说话的时候想,边想边说,慢慢的形成了徐涛说话的慢条斯理,再加上徐涛有些安静的性格,在人群中很多时候属于被忽略的那类型。 吃过部队发的面包和家里带来的鸡蛋,又喝了一缸热水,徐涛靠在靠背上闭眼休息着,徐涛记得他们要在午夜的时候倒车,徐涛耳边听着身边战友的闲聊,脑子里却想着徐燕,自己这一走,给姐闪一下,好在又姐夫,徐涛想到自己那未出生的外甥,心底有着一丝遗憾,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都没看到外甥出生,这一次更是,怎么也要进部队两年以后才能有假期,那时候小外甥都会跑会跳了吧。 咣当咣当的火车铁轨声中,徐涛慢慢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招呼声,徐涛才睁开眼睛,看向凑到自己眼前的秦大宝,徐涛笑了一下,“到地方了?” 秦大宝咧着嘴摇摇头,“没有,刚才领导来说咱们要倒车,让把随身带的东西收拾一下,徐涛,你说咱们到底要去哪啊,怎么还倒车哪?” 徐涛坐直身体,微微活动了一下,摇摇头,“不清楚。”徐涛心底却知道,他们这批人全部归属S军区69师,因为这次是69师第一次大规模征兵,所以这次新兵人多,没有打散全部给塞到了山沟里的训练营,三个月后才会重新分给各个团。 徐涛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放在脚边,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五十,火车还在行驶,估计怎么也要在十二点以后才能下车,这时候的车厢内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暖和,徐涛紧了紧棉袄,因为身材的关系,徐涛拿到手的棉衣虽说已经是最小号的,但对于徐涛来说还是肥的过分,本来按照徐燕的意思给改一改,但徐涛拒绝了,部队不允许私自修改军装,一旦被查出会被处分的。 徐涛突然想起徐燕给自己带的开衫毛衣,想了一会下车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徐涛弯腰打开行李,翻找了一下,把放在中间的蓝色开衫拿了出来,这是徐燕知道徐涛要走了,特意给徐涛织的,徐涛脱掉棉袄,把毛衣穿上,又重新把棉衣穿好。 秦大宝看到徐涛的一系列动作,“至于吗,咱不是穿棉袄了吗,你里面都有毛衣咋还穿哪。” 徐涛扣好扣子,“一会下车,不知道要等多久哪,咱们军装都大,四处灌风,多穿点省着冷。” 徐涛的话让身边的人楞想了一下,都开始打开行李找衣服,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把行李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方便下车的时候提着就走。 十二点四十,车进站,接兵连长组织各个车厢内的新兵下车,正如徐涛所说,他们这群人足足在车站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再次上车,即使多穿了一件毛衣,徐涛依然冻的脸色发青,四个人重新坐在座位上时,秦大宝蹭蹭两下把棉鞋脱下,开始来回搓着脚丫子,“冻死人了,干啥呀,咋等这么长时间。” 边使劲搓着脚丫子边抱怨的秦大宝看向身边的三人,“你们说到底咋回事,我看火车也不像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徐涛三人摇摇头。 赵大鹏看到秦大宝的动作也把鞋脱下,来回搓着脚丫子,徐涛知道这俩人肯定是站在外面的时间长脚冻了,徐涛虽然不喜俩人的动作,但却并没有阻止,徐涛知道冻脚的滋味,现在要不赶紧搓热乎了,一会脚丫子又涨又热的特别难受。 搓了一会,感觉好多了,秦大宝看向徐涛、卢桂福,“你俩不冻脚啊?” 徐涛扯动了下裤腿,秦大宝看见徐涛穿在里面的毛袜子,咧着嘴看向徐涛,“你准备的可真够全糊。”徐涛笑着点点头,“我姐给我织的,走的时候特意让我穿上的。” 秦大宝看向卢桂福,卢桂福同样穿了一双毛袜子,秦大宝龇牙咧嘴的看着俩人,突然垂头丧气的拽过行李,打开提包,蹭蹭蹭扯出三双厚厚的毛袜子,“我也有,我妈让我穿,我嫌麻烦,早知道我也穿上了。”徐涛看了看秦大宝又看了看三双厚袜子,眼神闪过一丝笑意。 秦大宝的举动让卢桂福、赵大鹏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三个聊天一个听,直到凌晨四点多才一个接着一个呼呼的睡了过去。 下午四点火车停靠在D市车站,所有的新兵全部下车,在欢迎的大标语下走过,上了等待在车站门口的军绿色解放车,一辆又一辆,虽然知道人多,但真正看到排列的整整齐齐看不出个数的军车时,徐涛还是有了一丝震惊。 按照要求一个又一个排成队登上了一辆又一辆军车,等轮到徐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每辆车挤了四十人,一个挨着一个站好,徐涛把手里的行李挤在自己脚边,伸手把住了头顶的栏杆,徐涛看了一眼头顶的绿色棚顶,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D市虽然没有家乡冷,但D市十二月的天气,即使暖和也没暖和多少。 车动了,一辆接着一辆,市区内缓慢的行驶还感觉不到什么,加上车上人多,徐涛还没觉得冷,当驶出市区,解放加速后,即使挤在人群中,徐涛依然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更别提站在边上的战友,没一会冻的受不了的人都往里挤。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涛感觉自己冻的发僵的时候,车速慢了下来,道路不再平坦,左摇右晃中,总算在徐涛感觉要甩出去的时候车停了,徐涛松口气,晃悠了一下颠的有些发晕的脑袋。 车下传来大吼声,徐涛跟着人群跳下车,站在训练场内,夹杂在人群中徐涛快速的打量一下,还是那个训练场,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徐涛又仔细看了一下,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有营房有帐篷,帐篷?徐涛心底微微缩了一下,不会是让住帐篷吧?徐涛记得那时候也是人多,但其中一部分人被拉到了五里外的另外一个更加深入的训练营,可现在? 徐涛的心底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了,徐涛心底的这丝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站在队伍前面拿着大喇叭的人打断。 徐涛个子矮,又夹在在中间,除了声音完全看不到说话的人,徐涛仔细听着沙沙响声中的话语,无非就是欢迎他们这些人的一些欢迎词,说完这些才是重点,因为营房不够,有一部分新兵要住帐篷,按照要求,他们这些人被分为7个新兵营,相当于两个团的人员配置,一个营又分为五个连,而一个连又分为四个排。 徐涛没记住那么多,分来分去,最后徐涛被分在了5营3连3排1班,而由于人数众多,一个班的编制也增加到16人,由一个班长一个班副两个人来带。 徐涛看到站在他们班前面的班长时,眼神闪过一丝激动,陆班长,徐涛回来了,徐涛这次不会在给你拖后腿让你跟着挨训了,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底的激动,徐涛挺胸站好,认真的看着站在前面的陆海。 陆海看到面前从高到低站没站相,还有来回倒蹬腿的新兵,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班副康明庆,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陆海没多说什么,现在说的多也是废话,还是留在明天正式开始训练在收拾这些人。 “先跟我去分给咱们的营房,然后去食堂吃饭。”陆海说完转身往营房走去,一个挨着一个,提着行李跟在陆海身后往营房走的人低低的说着,走在前面的陆海听到却什么都没说,装作没听见似的只是在前面带着大家,背对着新兵的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而跟随班长走进营房的徐涛一进门就有些愣住了,空旷的房间内没有一张床,不大的房间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十八张席子,除了靠近门口的两张席子上摆放叠着整整齐齐的被褥,剩下的席子上全部是空的,一看就知道是给他们这些人用的,徐涛在心底偷偷的嘟囔了一句,“真狠。”想想十二月的天气,徐涛看到地上的席子觉得有些头疼。 而身边的同班战友已经议论开了,纷纷对没有床只有席子有着抱怨,陆海看了一眼议论中的新兵,“一人一张,放好行李,出去吃饭,领褥子。”说完直接走到门口等待着。 徐涛看了一眼身边磨磨蹭蹭的战友,直接走到里面靠墙的位置,把行李放下,有了第一个,不管剩下的人愿意不愿意,都各找各的地方摆放行李。 陆海看了一眼第一个摆放行李的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太瘦了,这样的体格能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坚持下来吗?陆海心底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希望不要拖后腿。 吃饭、领褥子,等所有的事情结束重新回到宿舍时,陆海看了下时间,想了一下,站在屋内看向蹲在席子上收拾被褥的新兵,“大家加快手上的动作,咱们开个简单的班会。” 徐涛抬头看了一眼陆海,把绑好的被子打开叠好摆放在褥子上,收拾好一切坐在了边上等待着陆海说的班会。 等大家全部收拾利索坐在一起的时候,徐涛才发现所谓的班会与其是说班长有什么指示,不如就是让大家互相介绍一下,十六个人,徐涛除了记住了挨着自己的是孟建明,基本上都是大概记住个脸型,想到以后要相处三个月,徐涛没急着强迫自己去记住人名,而是仔细看了一圈同寝室战友的脸型,知道个大概就行。 滴……长长的尖锐的哨声响起,陆海看向所有新兵,“记住哨声,这是熄灯哨,以后只要熄灯哨响起,不管你在干什么,先把灯关掉,至于你是马上睡觉还是干别的,在不影响他人不犯纪律的情况下随你自己。”说完站起身关灯走回自己床铺。 徐涛也脱下棉衣躺进被窝,冰冷的被窝让徐涛打了个冷战,身边传来的低低的说话声让徐涛翻了个身,面向墙,重新躺在四四方方的营房内,虽然条件艰苦,但徐涛却觉得心满满的,不再是孤寂,不再是冰冷。 小番外 背着军用背包从大客车下来的徐涛冲着野战医院的战友摆摆手,转身往营区内走去,被借调到野战医院参加四大军区演习的徐涛,今天才回到S市回到自己直属部队。 疲惫的穿过营区侧面的小路,徐涛来到了位于营区最里面的家属区,一直走到头当徐涛抬头看见自家的小院时,眼神闪过一丝想念与喜悦。 一走就是一个半月,徐涛觉得自己对屋内的那个等待自己的男人的想念好像要溢出了似的,加快步伐走进院子,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时,徐涛使劲吸了一口气,浓浓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徐涛把身后的背包取下放在门口的柜子上,换下军靴,穿上专属自己的棉拖鞋,静悄悄的直奔厨房走去。 站在厨房边,徐涛看见了那个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勺子轻轻撇汤的男人,“回来了?” 低低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响起,徐涛脸上露出笑容,走到男人身后抱住男人的腰,把头靠在了男人的后背,蹭了蹭,“嗯,回来了。” 男人微微回头,平凡到极点的面孔,却带着暖暖的笑意,拍了拍徐涛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去洗洗,一会吃饭了。”徐涛抬头看向男人,露出笑容,“好。” 男人轻轻拉开徐涛的手臂,转身抱住面前的徐涛,低头吻着离家一个多月的爱人,徐涛回应着饱含温情的吻,相识十二年相恋七年的爱人,放下在外的那丝匪气,回到这里只是属于他徐涛一个人的爱人。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徐涛半夜被冻醒了,徐涛坐起身把棉裤也压在了被子上,又把放在一边的袜子穿上,重新躺下的徐涛裹紧身上的棉被,冻的没有睡意的徐涛静静的闭眼休息着,漆黑的房间内,呼噜声、磨牙声、甚至还有放屁声、说梦话声。 黑暗中徐涛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大通铺就是一点,半夜要是醒了,什么声音都能听见,徐涛甚至记得曾经有一个战友只要一睡着肯定没完没了的说梦话,一说一宿都不带停的。 徐涛知道当起床哨声响起时,等待他们这些人的就是严酷的训练,想到在家近两年的有计划训练,徐涛的心微微轻松了一些,徐涛知道至少自己不会才成为拖累全排的后进士兵了。 当尖锐的哨声响起时,徐涛快速的爬起床,穿好棉衣,把被子叠好,软塌塌的棉被让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这时候徐涛不是曾经的那个有着十几年军旅生涯的老兵,而是一个刚刚从平头老百姓走进军营的新兵蛋子。 徐涛收拾好床铺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架子边抽出属于自己的脸盆,看向陆海,陆海看了一眼徐涛,指了指康明庆,目光重新放在了还在磨叽的其余新兵,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出陆海心底的不悦。 徐涛端着脸盆走到康明庆身边,康明庆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走吧,跟着我洗漱,记住路,以后收拾完就自己去。”徐涛笑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康明庆走出房间,大大的营区,四周有着照明灯,徐涛抬头看向天空,漆黑的天空只有点点星光,徐涛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徐涛跟着康明庆身后左转右转在右转来到了洗漱点,一溜溜的水龙头,下面是水泥砌成的池子,康明庆指了指水池,“去吧,以后洗漱洗衣服都在这里。” 徐涛点点头,“谢谢班长。”康明庆挑动笑眉梢笑了一下,径直走到水池边放下脸盆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徐涛看了一眼长长的三排水龙头,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水龙头边打水洗漱,陆续走来的新兵打破了短暂的静寂。 洗好脸的徐涛抬头找了一下康明庆,看到端着盆站在一边跟人说话的康明庆,徐涛端着盆走了过去,静静的等了一会,直到康明庆说完话看向徐涛,“班长,我洗完了。” 康明庆笑了,“以后不用等我,洗好自己回去就行。”徐涛继续点头,端着盆跟在康明庆身后重新回到了营房,摆放好脸盆,徐涛回到自己的铺位边看着摆放在一旁的行李,想了一下站起身走到康明庆身边,“班长,行李有地方放吗?” 康明庆想起昨天晚上忘记说新兵行李的事,因为营房不够,把原来的仓库都腾出来了,新兵自带的行李全部摆放在营房内,每个房间在左侧画出一个白色方块,就是给新兵堆放行李的。 康明庆指了指房间内的白色方块,“所有的行李摆放在那里,等你们离开新兵营的时候要带走。” 徐涛看了一眼,冲康明庆笑了一下,走回自己铺位边提着行李贴边放好,又重新把铺位上的白床单抹平,等所有人回来后跟着陆海去食堂吃饭。 七点整所有的新兵集合到了大操场,徐涛站在队伍中,看向站在队伍前的营长,简单的动员后,各连连长带着自己连的所属战士直接到规定好的地方。 当徐涛所在三连连长张启带着所属的新兵来到指定地点后,看到站在下面的这些新兵,微微动了下眉头,板着脸大声吼道,“我不管你们在家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们后台是谁,但你们给我记住一点,从你们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把你们从地方带来的那些坏毛病都给我收收,从这一刻起,你们就是我张启手下的新兵,从今天起,是龙你们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好好训练,谁要是起刺,别说我张启翻脸不认人,记住了吗?” 张启的严厉让刚刚走进军队的新兵微微惊了一下,“记住了。”七零八落的回答声让张启立睖起眼睛,一声大吼,“没吃饱饭啊,大点声。” “记住了。”整齐了许多的大声回答让张启微微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张启看向下面的班长,“各班班长把本班新兵带到各班所属位置,开始训练。” 陆海、康明庆带着本班所属十六名新兵来到指定地点,一句废话没有,按照从高至低的排列方式,分成前后两排重新站好后,开始教所有新兵入营后所学的第一项科目,站军姿。 两脚分开六十度,两脚挺直,大拇指贴于是之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 讲解后,十六名新兵按照陆海的要求摆正好军姿后,陆海、康明庆一前一后来回不断的巡视,当有人没有达到班长要求的军姿有所改变时,陆海、康明庆会不断的纠正,寒风中,即使穿着棉衣,也很快就冻的发僵,一次又一次被纠正着军姿的新兵,脸色慢慢的浮现出丝丝的不耐。 徐涛知道站军姿不是简单的不动就可以,需要的不仅仅是耐力还要随时调整随着军姿时间延长而变型的身体,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徐涛感觉身体四处开始像是针扎似的疼痒着,徐涛知道这是因为第一次站军姿身体各个部队不自觉绷紧造成的,徐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小心的在不影响军姿走形的情况下尽量去放松。 还没等徐涛完全放松,啪的一声响吓的徐涛又一次把刚刚放松了一些的身体重新绷紧,徐涛转动了一下眼珠,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班长原本绑在腰上的武装带已经拿到了手里,每当有人受不住活动的时候,武装带会直接抽到活动新兵的腿上。 徐涛重新绷紧身体,尽量不去动不去看,分散注意力似的,慢慢的数着自己的心跳,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徐涛已经完全僵住的时候,一声休息的吼声响起,徐涛看了眼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战友,缓慢的活动着身体,双腿又疼又麻,徐涛弯腰揉着双腿的肌肉。 还没等休息过来,集合声又一次响起,徐涛赶紧趁着大家还没回神的功夫使劲抻抻胳膊腿,站好的徐涛随着班长的口令重新按照要求继续站着。 一天的时间,除了中午吃饭后休息了一个小时,足足站了一天的徐涛回到营房,挽起裤腿轻轻的按摩着有些肿胀的双腿,身边传来低低的抱怨声,徐涛只是听着却并没有凑上去跟着说些什么,徐涛知道无论你的抱怨有多深,应有的训练科目只会随着时间的延长一项一项往上叠加,有功夫抱怨还不如想着怎么让自己尽快适应接下来的高强度训练。 徐涛按摩完双腿站起身活动一下,走到陆海身边,“班长,咱们营地有热水吗?”陆海抬头看了一眼徐涛,眼神闪过一丝满意,今天十六名新兵唯一挨揍少的就是这个全班个子最小的家伙。 “没有,要是想活血或是觉得脚痒痒,你弄点雪使劲搓搓。”徐涛想了下营地没看见雪堆,徐涛不解的看向陆海,陆海呵呵的笑了站起身,看向坐在自己铺位边抱怨边揉腿的战士,“拿着盆跟我走,锉点雪回来好好把脚搓搓,省着冻伤了。” 说完走到铁架子边拿起自己盆走到门口,累了一天的新兵看到陆海已经站在门口,一大部分的人脸上挂上了不满,甚至还有人嘀咕着徐涛事多,徐涛装作没听见似的拿着盆走出了房间。 站了一天徐涛已经感觉到了脚指尖开始发痒,徐涛知道在这个没有家乡土方子的地方,雪是唯一可以减轻或是避免自己冻伤的东西。 绕过营房,来到贴近营区高墙的地方,一个又一个雪堆出现在众人眼中,徐涛看到已经有不少人拿着盆开始往盆里装雪,徐涛走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个雪堆,装了半盆雪四处看了一下,走到班长身边等待着,陆续装好一起回到营房,徐涛坐在铺位边开始使劲搓着,当感觉脚上发热了才又按压了脚底板自己知道的几个有限的穴位。 陆海收拾完自己看了下时间,七点,还有两个小时熄灯,站起身,看向基本上收拾完的新兵,“大家注意一下,还有两个小时熄灯,这两个小时我和康班长会教大家怎么叠被子,从明天早晨开始,被子尽量要叠成豆腐块,新被子不好叠,我不为难你们,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你们趁着晚上休息的时间好好压一压,一个星期后,要是还有人被子叠不好,那么就直接去水池找自己的被子。” 陆海说完招呼所有的人来到自己铺位旁,拽过旁边战士的新被子打开,开始教授大家,铺平、捏角、压实一个又一个看似简单的环节,但徐涛知道想要马上把新被子压实叠好不现实,新被子蓬松,即使你叠好也像大面包似的,除非你把被子拆洗重新缝好,里面偷着缝帆布,先不说有没有帆布,就是拆洗被子都不现实,徐涛只能按照要求不断的打开叠好,压一压,一个多小时徐涛只是不断的重复着。 熄灯前,陆海告知各位新兵,明天清晨开始出早操,时间一个小时,黑暗中徐涛一动不动的缩在被窝里,太冷了,习惯了家里的热炕头,乍一换成这种冰冷的席子,徐涛还真有些不适应。 暂时睡不着,徐涛慢慢的回想着接下来要训练的单兵科目,徐涛知道陆海喜欢在五公里负重训练的时候额外给加重量,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徐涛有些犯愁,不是没劲,而是徐涛算是比较了解陆海,陆海是个要强的人,不但对自己要求的比较严格,就是手里的兵要求的也高,陆海是一个假如你第一次多加五斤重量能够跑完五公里,那么下次你就能加六斤、七斤的人,徐涛在算计怎么能够在自己承受的范围内不让陆海给自己加更多的重量,不是徐涛逃避,也不是偷懒,而是徐涛知道自己的底线在那里,徐涛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新兵标兵,他也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只要不拖后腿对于徐涛来说就够了。 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的徐涛微微叹了一口气,暗自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就当还班长人情,拼了,自认想好的徐涛微微动了动身体,把头缩进被窝,数着心跳慢慢的睡了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前期的队列训练稍息、立正、原地间转法、齐步、正步、跑步后,第二月开始了让所有新兵叫苦连天的体能训练,正如徐涛预料的那样,每天两次的负重五公里让所有的人还没等适应,陆海就不知道在那里收集了一堆砖头,每当出发前,一块又一块的塞进背包里,到了月中的时候,徐涛的负重已经加到了十五斤,徐涛累,不是一般的累,但每当看见陆海的脸,徐涛都咬着牙忍耐着,人的极限是能够不断突破的,在不断的训练中,到了月底徐涛能够在不掉队的情况下负重二十五斤急速冲刺,如果去掉重量五公里负重十五分钟内能够冲过终点。 高强度的训练不是让人最难受的,隔三差五的紧急集合哨响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疲惫了一天的新兵,每当从熟睡中醒来的时候都会哀嚎不已,又一次凌晨两点的紧急集合后,徐涛背着背包跟着大队伍进行五公里全速前行,身边吭哧吭哧的喘息声,让在黑暗中奔跑的徐涛笑了一下,徐涛知道跑在自己身边的是本班的小胖子亢守恒,两个月的训练下来体重一斤没掉反而长了三斤,让亢守恒大叫的同时也让大家一阵好笑。 黑暗中突然闪过一簇光速,徐涛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一辆重型吉普车,吉普车前的灯光下一群全副武装扛着圆木的士兵迎面跑来,徐涛微微楞了一下,怎么会出现这样一群午夜训练的士兵? 慢慢的跟着大部队前行的徐涛路过吉普车时,微微歪头看了一眼,昏暗的车厢内一闪一闪的红点带着淡淡的雾气,擦身而过的徐涛暗暗诧舌,这是什么部队竟然会有人开车跟着训练。 身后传来一声滴滴的车喇叭声,喇叭声消失后,一声粗狂的大吼,“十分钟后没有跑回营地的,一千个俯卧撑、一千个蛙跳。”徐涛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只有跑步声和隐约的灯光。 收回目光的徐涛甩掉刚刚那丝惊讶,继续往营地跑着,半个小时后回到营房的徐涛,坐在铺位上缓缓的调整着呼吸,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着徐涛此时的徐涛并不是空着大脑。 “徐涛,想什么哪?”身边传来低低的问声,徐涛转头看向身边喘气的叶建波,“还有不到十天新兵营就结束了。”徐涛的轻声回答引起了一阵带着淡淡喜悦的附和,徐涛脸上露出一丝笑,而新兵的议论让陆海露出玩味的笑,“怎么的,新兵营结束你们就这么高兴?” 低低的笑声响起,“班长,我们马上就要下连队了,下连队就是正式的士兵了,到时候就有军衔带了。” 陆海仰躺在铺位上,“你们都希望分到那里?”陆海的问题让这些新兵有些愣神,“不是说连队挑选那里就分到那里吗?”黑暗中小胖子的疑惑让陆海呵呵的笑了起来,“也不完全是,现在也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家里有人,想去那里,该走动的关系就走动走动,要不然分完后,你们在想调动可不如直接分来的容易。” 躺在被窝里的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当初是姐夫来给自己找的人,虽然不知道找的是谁,但徐涛想了想,这三个月训练,自己不再是以前的吊车尾,徐涛怕出现意外没有分到卫生队,想了一下班长刚刚说过的话,徐涛翻了个身,想起邹向谦,这三个月来,徐涛即使看见邹向谦也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没敢深接触,接怕给人带去麻烦,但现在牵扯到一个下分连队的事,徐涛决定明天找邹向谦,至少要保证自己能进去。 第二天中午,趁着休息,徐涛跟陆海请完假,直接来到一营找到了休息的邹向谦,邹向谦带着徐涛走到一旁没有人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徐涛,脸上带着一抹淡笑,这几个月徐涛的表现或多或少邹向谦都会注意一些,有韧性,老实,认真,是邹向谦对徐涛最直观的印象,除了徐涛是他接来的兵还有王荣发走时找到的他的亲属和好处,邹向谦原本想把徐涛调到自己的连队,但看向徐涛的表现,邹向谦知道这人虽然老实,但有自己的想法,这几天,邹向谦也在等待徐涛来找自己,毕竟要下分连队了,邹向谦也想知道徐涛去那里,能力范围内,邹向谦不会拒绝。 徐涛看着邹向谦笑了一下,“连长,要下分连队了,我想去卫生队,您看行吗?” 邹向谦微微楞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微微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徐涛早就想过会被人问,也想好了说辞,“连长,我想在卫生队学点手艺,以后回农村的时候能给赤脚医生打个下手,要是能够好好学习,就是回家了,我也不用只种地了,村里没有医生,要是我学好了,以后在村里开个小诊所也算不白出来涨回见识。” 邹向谦想了一下,“我不敢保证,我可以给你问问,要是行,你别高兴,好好学习,要是不行,你也被埋怨我,我会把你带到我的连队,三年后一样能学到本事。”徐涛点头,“行,麻烦你了连长。”徐涛说完就不知道在该说些什么,邹向谦看到徐涛的老实样有些好笑,“行了回去等信吧。”徐涛立正转身往营房走去,邹向谦看着徐涛的背影觉得这人有点意思,笑着摇摇头,回到自己的营房,仔细考虑徐涛说的事情。 小番外 对外编号81587部队,对内俗称第五特殊战队的营区内,新分来的三名战士在一分队队长丁建涛的带领下刚刚转完属于战队范围的训练场走回营区,迎面走来的一个一手提着排骨一手提着菜篮子的男人让三名战士有些发愣,这不是营区吗?这不是号称华夏第一战队的特殊部队吗?怎么会遇见这么一个像是刚刚逛完菜市场的居家男人? 还没等三人反应过来,在他们眼里英雄一样的队长啪的一下站直冲着低头看手里排骨的男人敬了个军礼,“教官好。” 男子抬头看向丁建涛,微微点了点头,提着菜篮子晃晃悠悠的与四人擦身而过。 三名战士回头看向男子慢慢消失的身影,有些不解的收回目光看向丁建涛,丁建涛眼神中狂热的崇拜让三人心底不自觉颤抖了一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小个子的鲁健蹭到丁建涛身边,“队长,那个人是谁啊?” 丁建涛收回目光,斜眼看了一眼三名新战士,“总教官,战队的精神支柱,排名第一的兵王。” 三个人还是不明白,丁建涛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转身往前走,说的多没用,只要能在战队待满三年都会知道蒙教官的事。 提着排骨回到家里的蒙战把手里的排骨与蔬菜放到厨房,悄悄的走回卧室,大大的木板床上躺着沉睡中的徐涛,坐在床边,蒙战小心的伸手摸了摸徐涛眼底的乌黑,眼神有着一抹淡淡的心疼,这人啊,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拼,这些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自己还不注意,把徐涛身上有些滑落的被子往上拽了拽,蒙战转身离开了卧室。 第二十六章 1996年3月18日,下午一点。 新兵汇演结束后集体的聚餐已经结束,回到营房收拾东西准备下连队的新兵,等待在营房内,徐涛身边摆放着绑好的背包和来时带来的两个提包。 此时的徐涛心底一片轻松,跟邹向谦说完后等了一个星期没有消息,本以为没戏的徐涛压下心底的失望与沮丧不断的做着心里建设,但没想到昨天邹向谦找到自己说已经说好了,去地炮旅卫生队,徐涛心底一阵高兴,徐涛现在可以肯定当初姐夫找的人一定是邹向谦了,能够又一次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徐涛心底的喜悦怎么也无法掩饰,谢了又谢的徐涛在外转了一圈,才勉强压下喜悦回到营房。 或许是心情好了,汇演的时候,徐涛觉得一切都顺的不行,虽然依然不是新兵标兵,但徐涛的成绩却第一次上升到了中上,这让徐涛脸上的笑灿烂的晃眼,不再是吊车尾,不再是拖后腿,通报成绩的那一刻,徐涛觉得好像连天空都蓝的耀眼。 开完会的陆海走回营房看到坐在屋内等待的新兵,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大家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大声的回答让陆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走过新兵面前,每一个新兵陆海都说出了祝福,当陆海走到徐涛面前的时候,陆海伸手整理了一下徐涛的衣领,“徐涛啊,你是我见过最有韧性的士兵,班长希望在今后的军旅生涯中,你的这种坚韧不要丢失,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要一步步的稳稳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后悔,只要选择了,那怕拼尽全力也要往上冲。” 徐涛微微抬头看向陆海,脸上露出一丝笑,“班长我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自己失望。” 陆海笑了拍了拍徐涛的肩膀,接着往下走,当康明庆走回营房的时候看到陆海站在最后一名新兵面前交代着,康明庆笑了一下,“老陆,走了,各团接人的车到了。” 陆海答应一声,站直身体看向新兵,啪的一声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战友们,再见了!” 全体新兵敬礼一个接着一个走出营房,当徐涛走到陆海身边的时候,“班长,谢谢!” 陆海笑着推了徐涛一把,徐涛提着行李背着背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房跟着大家来到操场,陆海站在空无一人的人营房内,露出一丝笑,这是他最后一年带新兵了,今年年底陆海就要退伍,五年军旅生涯留给陆海的除了一身过硬的本领还有一颗坚强的心,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分分合合才是军队最大的特色。 静静的站在操场上,徐涛等待着,等待着喊到自己的名字,一个小时后,总算轮到了徐涛他们所在的方队,一个又一个人名被叫走,当徐涛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神闪过一丝轻松,提着行李快速的走出人群,直接来到了连长张启面前。 张启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涛,微微点点头,“徐涛,去左边,地炮旅卫生队的车在那里等着,直接跟车回去就行,好好干,别给咱5营3连丢脸。” 徐涛放下手里的行李,敬了个军礼,放下手臂的徐涛认真的看向张启,“连长,我一定不会给三连丢脸的,你看我的表现。” 张启第一次在徐涛面前露出一丝笑,回了一个军礼,“去吧。”徐涛又敬了一个军礼,才提着地上的行李快速的往左边走去,当来到车场看到停靠在一边的军绿色救护车时,徐涛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救护车边,敲了敲车窗。 司机拉开车窗,徐涛笑了笑,“班长,我是分到卫生队的新兵徐涛。” 司机呵呵的笑了,冲着徐涛比划一下,徐涛走救护车车门边,司机从里面把车门打开,伸手接过徐涛手里的行李,“我是卫生队的司机张新军,队长早上说咱卫生队分来一个新战士让我来接,原来是你啊。” 徐涛把行李放在座位上抬头看向张新军,“谢谢班长。”张新军笑着摆摆手,“你没有要告别的战友了吧,咱们卫生队就分来你一个,要是没有咱们就要走了。” 徐涛摇摇头,“没有了班长。”张新军点点头,走到驾驶室发动车,“你怎么分到卫生队了,可很少有人愿意去咱那里啊。” 徐涛笑了笑,“我没问,可能是我长的小吧。”张新军从后车镜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位上的徐涛呵呵的笑了,“差不多,正好咱卫生队现在缺人缺的厉害,我一个司机晚上都跟着去值夜班了,总算来新人了,还以为能多分点,没想到竟然只有你一个。” 徐涛笑了一下,救护车驶离训练营停车场,徐涛回头看了一眼训练营,心底默默的说了一句“再见” 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张新军的徐涛,眼神闪过一丝怀念,对于张新军徐涛不陌生,卫生队三年的老兵,原本年底会退伍,但司机没分来,多留了一年,话多事多喜欢偷懒,但人不坏,徐涛对张新军印象最深的就是分到卫生队头一年,张新军喜欢让徐涛帮着洗衣服,只要徐涛端着脸盆去洗手房,张新军肯定会把自己穿脏的常服堆在徐涛脸盆里,再次看见张新军,徐涛没有了当初那丝不喜,多了些淡淡的亲切。 当卫生车驶离训练范围,迎面驶来一辆重型吉普车,吉普车前有着一群带着钢盔扛着枪使劲冲刺的战士,徐涛有些发愣的看着奔跑的战士与坐在吉普车车棚顶上拿着大喇叭的男人,一个个脸上画着五彩线,完全看不清五官,张新军看到发愣的徐涛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小子,知道对面来的是谁吗?” 徐涛摇摇头,带着丝丝好奇看向张新军,“王牌军,又叫土匪营,上面坐着的那个就是土匪营的匪王。”张新军带着笑的解释没有让徐涛明白反而更加的糊涂,徐涛从来不知道所在的部队有这样一只队伍,徐涛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发问,只是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与吉普车。 两车近了快要交汇的时候,徐涛仔细看了一眼车棚顶上的男人,除了不大的眼睛中闪烁着与之大嗓门毫不相符的的冷淡外,依然是模糊的五官,交汇后的两车,徐涛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车棚顶上的男人,颠簸的道路下,稳稳的身影让徐涛露出一丝敬佩。 两个小时的路程,徐涛就一直听着张新军说着卫生队的事情,间或附和着,直到快五点车才驶进地炮旅卫生队大院,徐涛提着行李下车,当又一次站在这个熟悉到闭上眼都不会走错的院子时,徐涛的心底有些激动,想了五年,念了五年的地方,呼吸间好像还能闻到那丝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徐涛,走吧,队长估计等着哪,赶紧找队长报道,然后安排寝室。”张新军下车看到站在车边提着行李打量的徐涛笑着招呼着,徐涛答应一声跟在张新军身后走向左侧的一溜长长的平房,走进大门,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徐涛跟在张新军身后,心底默念着,左转,右转,过一道大门,到了,当站在队长办公室的黄木门前,徐涛心底微微笑了一下。 敲门,报告,里面传来了进来的喊声,徐涛跟在张新军身后走进队长室,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胖胖的队长金胜利,徐涛眼神有着一丝激动,徐涛放下行李,啪的一声敬了个军礼,“报告队长,新兵徐涛向您报道。” 金胜利笑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徐涛身边,“小徐啊,怎么样,一路上还好吧。” 徐涛笑着点点头,“好。”金胜利一打眼就看出徐涛是个老实人,简单的问了几句,看向张新军,“小张,带着徐涛去你们寝室吧。”张新军笑着答应,徐涛又敬了一个军礼,放下手臂,提着行李跟着张新军离开了队长办公室。 看着离开的徐涛,金胜利摇头笑了一下,重新坐回座位,拨通了邹向谦的电话,而跟着张新军身后的徐涛则默念着直走,左转,左转,第一个寝室,志愿兵的,第二个寝室,自己的,房门被打开,徐涛看见两张上下铺,除了一张下铺铺着行李,其余的三张全部是空着的。 张新军回头看向徐涛,笑着指了指空着的下铺,“你睡那张铺,自己收拾,我去帮你领饭盒,快开饭了,要是没收拾完吃完饭接着收拾。” 徐涛放下行李看向张新军,“谢谢班长。”张新军摆摆手转身出了寝室,站在寝室内的徐涛深深吸了一口气,咧着嘴轻笑起来,真好,又回到了军营,真好,又回到了卫生队。 小番外 2012年8月,下午5点,S市火车站。 站在站台上等待了近半个小时的徐涛有些着急的不断的往火车来的方向抻脖看着,蒙战看了一眼徐涛人已经过了黄线,在往前就要掉下去,上前把光顾着往前看的徐涛拉了回来,“别急,时间还没到。” 徐涛回头冲着蒙战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就是着急,都两年多没看见姐和孩子了,你说小卓会不会不记得咱俩了。” 蒙战摇摇头,“不会,小卓聪明着哪。” 虽然知道蒙战说的是事实,但徐涛还是有些担心,两年多没看见小卓了,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还记得自己和蒙战,想到小卓,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徐燕,对于徐燕,徐涛有着抱歉也有着感激,毕竟小卓姓徐。 火车直到五点二十才缓缓驶进车站,当火车咣当一声停稳在站台前时,徐涛使劲抻脖看着六号车厢的门口,一个又一个,当一个个子高高大大脸庞黝黑的半大小伙子跳下车,回身又包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时,徐涛惊喜的喊了起来,“小瑞、小卓。” 听到喊声的王瑞抱着弟弟徐卓回头看向喊声,哈哈的蹦了起来,抱着孩子就往徐涛身边跑着,“舅舅,小舅。”边跑边喊的王瑞也没管身后传来徐燕的喊声,与迎面冲来的徐涛撞到了一起,徐涛一把抱住两个孩子,笑的眼睛都没了。 护着徐涛走到王瑞身边的蒙战摇摇头接过王瑞手里的徐卓,“儿子,记不记得我是谁。” 徐卓有些羞涩的点点头,“爸爸。”蒙战柔和的面孔越发的温柔,“好儿子。”说完抬头看向徐燕、王贵柱,“姐、姐夫。” 徐燕笑着垫脚伸手摸了摸蒙战的额头,“小战,身体好点了吗?” 蒙战点点头,“没事了,就是前段时间训练累到了,别担心。”徐燕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抱着自己大儿子笑的开怀的徐涛,“小涛没惹麻烦吧。” 蒙战露出一丝笑,“没有,小涛很好。”徐燕笑着摇摇头,走到徐涛身边,“别哈哈了,回家吧。” 徐涛笑着抱了一下徐燕,看向王贵柱,“姐夫,累了吧。”王贵柱呵呵的憨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不是找人买卧铺了吗,我们睡了一宿就到了。” 蒙战抱着徐卓走到徐涛身边,“小涛,先回家吧。”徐涛笑着点点头,看向徐卓,“儿子?” “小爸爸。”徐涛哎的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蒙战抱着徐卓拉着徐涛招呼着徐燕一家往门口走去。 回到家,蒙战把人安排好后,走进厨房煎炒烹炸,快速的弄出八个菜,当徐燕看到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时,暗自点点头,看了一眼稳坐在桌边等着吃饭的徐涛,眼神闪过一丝无奈,小涛越来越懒了,被蒙战惯的不像快四十的人倒像十几岁的孩子。 从徐燕带着家人来到部队看望徐涛蒙战后,徐涛把手里所有的事情全部放下,陪着四个人东走西看的四处溜达,十天的假期转眼即逝,当又一次站在S市火车站时,徐涛看着小小的徐卓,对徐燕的感激溢满心间。 因为自己的选择,徐燕反对过,彼此之间僵持过,当终于接受的时候,徐燕选择了给自己和蒙战留下一个养老送终的后代,七岁的徐卓就是徐燕三十多岁的时候,为了留给俩人所生下的孩子,从会说话,徐卓叫自己和蒙战从来都是爸爸,虽然有过愧疚,但不得不承认,骨子里的那种传统的思想还是让徐涛厚着脸皮接受了徐燕的好意。 第二十七章 九点熄灯铃声响起,徐涛下意识的一下子把灯关了,张新军被徐涛的举动逗的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把床头的小灯打开,徐涛被屋内一下子出现的灯光和张新军的哈哈笑声吓了一跳。 “小徐,你别那么紧张,咱们这是卫生队,是全军最松的地方,虽然说九点熄灯,但是不会有人来查寝的,是可以开小灯的,咱们这里唯一跟连队一样的地方就是每周要去政治部的会场看电影,别的你自己慢慢看吧,只要你把自己的活干完,没人管的。” 张新军的话一下子让徐涛想起了曾经的生活,卫生队,尤其是旅级卫生队真的如张新军所说的那样很松,松到早上的出操都可有可无,徐涛露出一下笑,“班长,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新军笑着摆摆手,挤眉弄眼的看向徐涛,“怎么样,今天晚上被咱们卫生队的那些女兵吓到了吧。”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张新军又是一阵大笑,徐涛知道张新军笑什么,晚上跟在张新军身后走进食堂的徐涛,一走进食堂的大门,就看见满满三桌子的女兵,齐刷刷的眼神落在徐涛身上,那一刻,徐涛满身的不自在,相隔五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些女兵依然让徐涛觉得尴尬,低着头拿着饭盆打了碗粥,走回男兵们的饭桌,拿了一个馒头,连看都没再看上下不停打量自己的那些女班长们。 耳边传来的完全不怕听的议论让吃着馒头的徐涛有些无奈,真的是好久没见到新人了吗,从自己的个头到长相,从自己身上穿的作训服到脚上穿的胶鞋,每一样女兵们都会说一遍,简单的吃过一个馒头的徐涛跟几个老兵班长打声招呼,站起身拿着空碗离开了食堂,可没想到刚刚走到食堂门口,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徐涛暗自摇摇头,一群疯丫头。 卫生队的这十八名女兵是全旅的宝贝,或许是女兵少的原因,每个人都有些傲气,而且他们卫生队的女兵都是城市兵,对于农村出身战士不是瞧不起,而是下意识的会自我高看一眼,徐涛不是讨厌这种傲气与自我高看,但绝对不会喜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徐涛都不想深接触,好与不好,徐涛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徐涛没有那份闲情去哄这些被宠坏的女孩子。 徐涛离开食堂直接回到寝室边上的水房把饭盆刷了,回到寝室开始收拾行李,把床铺铺好,白床单铺上,被子直接打开重新叠好摆放整齐,收拾好床铺,徐涛把自己的行李提到柜子边,人少,柜子多,大大的柜子,每个人两个。 徐涛打开提包,一件一件的往外拿衣服,冬季的毛衣,重新叠好放在最下面,当拿到最下面的背心时,徐涛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纸包,徐涛拽出,打开纸包,一沓厚厚的钱出现在自己眼前,看着眼前这沓钱,徐涛失笑的摇摇头,这个行李装的都是衣服,而且是姐给自己织的毛衣,毛裤,买的背心短裤袜子之类的东西,而装的时候也是徐燕装的,徐涛没想到徐燕竟然会在提包底下藏钱,想到这么久没有打开的提包,三个月的时间一直扔在新兵营房边,徐涛摇摇头,幸好没人翻自己的行李,否则,钱丢了自己都不知道。 想了想,徐涛直接把钱重新藏在了压在最下面的毛衣里,徐涛决定还是等着士兵证下来的时候出去办张存折,省着钱留在外面不安全不说自己也用不上,毕竟徐涛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每个月还有津贴。 等张新军回到寝室看到的就是已经收拾利索的徐涛,张新军笑了笑,徐涛站起身看向张新军,“班长,吃完了?” 张新军点点头,“小徐,过两天就要授衔了,咱们卫生队只有你一个人,到时候队长会给你授衔,对了,你想去那里?” 徐涛想了一下,压下心底的那丝渴望,“班长,我想去病房,你觉得能行吗?” 张新军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一下子坐了起来,“行啊,怎么不行,病房就一个人,值夜班都没人,缺人缺的厉害,不过,小徐,病房可是累人,你咋不挑个轻巧的地方。” 徐涛摇摇头,“我想在病房学点东西,以后复原回家的时候能当个赤脚医生,我是农村孩子,农村的情况我了解,缺医少药的,要是能够开个小诊所,也算不白在医院待一回。” 徐涛的话让张新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行啊小子,想的够明白的,不是糊涂人,到时候你自己跟队长说就行,反正病房缺人缺的厉害,原本以为这次咱们队能多分两个人,没想到只有你一个,现在病房缺人,药房缺人,都是需要值夜班的,咱们队那些女孩子就别指望了,就是旅长来了也不敢让她们值夜班。” 徐涛笑了一下没有接张新军的话,而是转换了话题,“班长,咱们队有打电话的地方吗?” 张新军指了指窗户外,“咱们队没有,想给家里打电话吧,你出了大院,直接往上走,你能看见一个小卖部,那里有长途电话。” 徐涛点点头,“我离家都三个多月了,来了就进新兵营了,全封闭是训练,别说电话了,连封信都邮不出去,我想给家里说一声,我下连队了,省着我家惦记。” 张新军摇摇头,“晚上不行,明天白天吧,白天你出去打个电话,咱们晚上不让出去。”徐涛笑着点点头,“行,谢谢班长。” 徐涛知道其实张新军没有说实话,卫生队并不是晚上不让出去,打个电话买个东西还是可以,只要在熄灯前回来就可以,只是自己是新兵,还是唯一一个新兵,张新军会在自己面前摆一阵老班长的架子,对于张新军的这种心态,徐涛能够理解,新兵,什么叫做新兵,说白了,就是干活最多的,四处跑腿的,有事没事挨训的。 徐涛也不在意,无论那个新兵都是从这种阶段过来的,自己第一没有后台,第二没有上态度,第三一个农村孩子老班长不在你面前摆谱在谁面前摆谱,尤其是卫生队这个地方,除了女兵就是军医。 徐涛的老实听话让张新军的态度摆的越发高,开始坐在床边喝着茶水给徐涛讲解一些应该注意的问题,足足说了两个小时,徐涛总结了一下,宗旨就是要听话,要听班长的话,要注意跟女兵保持距离,别让人觉得你跟女兵套近乎。 直到熄灯前半个小时位置,徐涛总算在张新军说累了,说的自己嘴干吧了才看了下时间,“班长,我去洗漱了,你要去吗?” 张新军看了看手表,指了指地上的热水瓶,“小徐,先帮班长打壶热水,出大门直走右转能看见一个小房,那里就是热水房。” 徐涛哎的答应一声拿着摆放在地上的热水瓶走出了寝室,出门徐涛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暗自摇摇头,张新军还是那样,话真多,不过,徐涛看了一眼手里的热水瓶,明天真的要请假出去一趟了,一些必需品还是要买回来,牙膏、肥皂这些东西新兵营三个月都用的差不多,还要买个热水瓶,总不能总是借别人的。 打完热水回到寝室,徐涛把热水瓶放在张新军柜子边,端着自己的脸盆出了寝室,洗脸刷牙,洗完脚正站在水池边洗袜子的时候张新军端着脸盆走进水房,看到洗袜子的徐涛,眼睛一亮,放下水壶蹭蹭跑回寝室,把自己的袜子也拿了出来,“小徐,顺手帮班长把袜子洗洗。”说完张新军看着徐涛的脸。 徐涛笑着点点头,接过张新军的袜子按在了自己的盆里,“班长,你快洗脸吧,我两把就搓完。” 没有一丝勉强的徐涛让张新军脸上露出笑容,“行,谢谢了。” 徐涛摇摇头,“顺手的事,谢啥。”张新军洗完端着盆回屋了,徐涛看着盆里的脏袜子,有些好笑,摇摇头,低头洗着,几把洗完拿着脸盆回到寝室,把袜子搭在了暖气上。 第二天跟队长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徐涛出门买了生活用品又给徐燕打了电话,回到卫生队的徐涛把东西放好,往队长办公室走去,想到徐燕激动的话语,想到已经出生的小外甥,徐涛脸上挂上了喜悦的笑。 毫不掩饰自己喜悦的徐涛走进队长办公室,看到打电话的金胜利,徐涛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等待着,当金胜利挂断电话看到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徐涛,露出笑容,打电话的时候,金胜利隐晦的观察了徐涛,一动不动的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既没有好奇的四处观察,也没有一丝的不耐,暗自点点头,挺稳重的一个小孩。 金胜利指了指办公室内的沙发,“小徐,坐吧,给家里打完电话了吧。” 徐涛坐下后笑着点点头,“打完了,谢谢队长。” “家里怎么样?还好吧,有没有什么困难?”徐涛赶紧站起来摇摇头,“没有困难,家里一切都好,我姐给我生了一个小外甥,我出来三个多月了,走的时候我大姐要生了,总惦记是回事,现在放心了。” 金胜利又指了指沙发,“坐下说,不用那么紧张,咱们现在虽然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也是战友,以后要相处三年,放松点,小徐啊,想没想过去那个科室?” 徐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坐在了沙发上,“队长,我想去病房。” 金胜利微微挑动了一下眉梢,“说说理由。” 徐涛把想好的理由说了一遍,金胜利露出了满意的笑,暗自点点头,真不错,一个才十八岁的农村孩子,能够知道自己要什么,没有一丝浮躁,金胜利想到病房值班的李建华,十一年志愿兵了,还有两年就要退伍,正好可以带带徐涛,要是可以徐涛完全可以多留两年。 想好的金胜利笑着点点头,“行,那你去病房吧,不过要先学习一个月的理论知识,小徐啊,咱们卫生队的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你要跟李建华班长好好学习,尽快的把李班长的手艺学到手,李班长还是很厉害的,这期间,你没事去厨房帮帮忙,咱们卫生队女多男少,女孩子吗,咱不能指望女兵去挑猪食,而食堂现在就两个人,我已经从上面要人了,但是什么时候能分下来还不知道,你中午晚上就去食堂帮厨。” 徐涛点点头,“行,我中午晚上会提前一个小时去厨房帮厨。”金胜利笑着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病房看看,顺便介绍一下李建华你们认识一下。”说完就站了起来,徐涛赶紧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徐涛的举动让金胜利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带着徐涛直接离开了办公室往病房走去。 跟在金胜利身后的徐涛穿过大院来到位于右侧的病房,因为资金与地点的关系,当初地炮旅换放到S市的时候,卫生队没有加盖新房,也没有接收原部队留下的破旧营房,而是直接搬迁至这所由当初日军遗留下的一个大院子而改建的营区,左右两侧都是平房,中间一个大大的院子,后身分别是停尸间与锅炉房。 换放到这里的卫生队只是简单的粉刷了墙壁并没有大动房子的格局,左侧分别是门诊、药房、B超室、心电市、理疗室、各个办公室和男女兵宿舍,而右侧则是病房、手术室、消毒室和医生办公室。 跟在金胜利身后来到病房的徐涛,一进门就看见手里拿着药瓶准备去换药的李建华,徐涛眼神快速的闪过一丝激动,李建华、李班长,曾经手把手教过自己怎么换药、怎么打针、怎么上手术台的老班长,相处两年,虽然李班长话少性格又有些古怪,但不可否认的是李班长对于自己这个新人,从来没有藏着掖着过,他知道的他会的那些技能全部教授给了自己,甚至在要复原的前半年把唯一一个去军区野战医院学习参观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用李班长的话说,自己要复原了,学那些没用,而且回到地方,也不会在走卫生这个行列。 金胜利看了一眼忙碌的李建华,带着徐涛直接来到值班室,坐在办公桌前的金胜利看了看值班记录本,等李建华一回来,金胜利招呼了一声,“小李,这是徐涛,咱卫生队新分来的战士,下个月起跟着你学习,以后留在病房,学成了也能替换你一下。” 李建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徐涛上前一步,“李班长好,我是徐涛。” 李建华点点头,“行,下个月跟着我学吧,学到什么程度我不管,但是你要不认真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也没在看队长和徐涛,拿着配好药的药瓶又一次离开了。 金胜利呵呵的笑了,看向徐涛,“李建华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似有些严厉,但是个认真的人,好好跟着李班长学习。”徐涛点点头,“我知道了,队长,我会好好学的。” 第二天一早,徐涛开始跟在赵军医生身后学习着各种理论知识,中午十一半开饭,十点半徐涛回去厨房帮厨,吃过饭又会帮着把猪食挑到厨房后院把猪喂了,一天两次,虽然每次徐涛挑着猪食被人女兵看见的时候,都会被嘲笑,但徐涛却觉得无所谓,自己是新兵蛋子,没有那些城市兵所谓的羞涩感,咱一个农村孩子喂猪不怕人笑话,徐涛装作看不见听不见似的每天继续着。 这种忙碌的生活让徐涛觉得充满了充实,不再是在家时的那种空虚,那种空荡。没事的时候,或是赵军医生忙碌的时候,徐涛还会跑到病房帮着干活。 尤其是早晨,从金胜利说徐涛一个月后可以去病房开始,徐涛自己出去跑完步回来,都会先去病房扫地擦地,打扫卫生。擦洗各种自己不会碰坏也不会让班长起疑的器械,虽然无数次遇见李建华,但每次李建华只是微微扫一眼徐涛,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不会多说什么,偶尔还会指导一下徐涛怎么更加快速的清洗器械。 李建华说的这些徐涛不是不会,只是生,特别的生,重新碰到这些以前熟悉的器械时,徐涛发现这些东西在自己的手里没有以前那种灵巧感觉,徐涛知道是因为相隔的时间太久,但徐涛知道只要给自己时间,很快就会重新上手。 时间缓慢流动着,还没等徐涛熟悉,一个星期后司务长通知徐涛,徐涛的军服、军帽、军徽、军衔、士兵证等一些部队下发的必须配置的东西回来了,徐涛跟着金胜利一起取完后,因为人少,也没搞什么授衔仪式,金胜利站在司务长办公室把徐涛 小番外 2011年4月,下午两点。 徐涛手里拿着急救箱,正在给新分来的卫生兵讲解怎样用最少的急救物品抢救更多的伤员,突然轰隆一声炸雷响彻天空,徐涛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的天空中,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徐涛皱起眉头,快速的收拾好急救箱,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五名卫生兵,“你们自己互相练习一下我上午讲解的急救知识,我先回去了。” 徐涛说完不等学员反应过来,跑到旁边的办公室,打开柜子拿出雨衣跟同战友赵铭打声招呼快速的冲出屋内,赵铭看到着急忙慌往外跑的徐涛,微微叹了一口气。 急急忙忙往家赶的徐涛惦记家里的蒙战,第一场春雨的到来预示着,蒙战遭罪的日子到来了,在雨中奔跑的徐涛对蒙战有着浓浓的心疼。 前前后后带队参加六次世界军事大赛的蒙战,人们看到的只是鲜花与荣誉,和哪一枚枚军功章,可有谁知道蒙战隐藏在军装下哪满身的伤痕,又有谁知道午夜时分那压抑的呻吟与满头汗水,那一枚又一枚的一等功的勋章是蒙战那命换回来的,尤其最后一次的世界军事大赛,蒙战是被抬回祖国的,鲜花与荣誉背后蒙战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军人的使命、祖国的荣誉让这个坚毅粗狂的男人拼着命去拼去斗,“兵王”,多么让人骄傲的称号,可要是可能,徐涛宁可不要这个称号也要让蒙战身上那些伤痕消失。 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汗水还是雨水,匆忙赶回家里的徐涛,打开房门脱下雨衣冲进卧室,看到的就是半靠在床头满头汗水闭着眼忍耐痛苦的蒙战,徐涛快速的冲过去,轻轻的擦了擦蒙战额头的汗水,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大瓶药水,徐涛脱下蒙战的裤子,露出蒙战布满伤痕的双腿,徐涛把药水倒在手上,快速的搓热,涂抹在蒙战双腿上,不断的按摩、让已经搓热的药水快速的渗透到蒙战的体内。 双腿、后背、双臂、肩胛骨,一个又一个有着旧伤的地方,当徐涛满头大汗的终于停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蒙战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看向满头汗水的徐涛,露出一抹微微有些虚弱的笑,徐涛低头亲吻了蒙战一下,“好点了吗?” 蒙战笑了点点头,“别担心,没事了。”徐涛把头埋在蒙战颈窝,缓缓吐出一口气,把心底的压抑与心疼吐出,重新抬起头的徐涛看着蒙战露出了回家后的第一抹微笑。 第二十八章 五月二日,清晨,徐涛跑完步回来,洗漱后直接去了病房,原定一个月后去病房的日期因为食堂缺人,徐涛被暂时调到厨房帮了半个月忙,直到厨房探亲的战友周天亮回来才算把徐涛解脱出来。 今天是徐涛正式进病房的日子,徐涛心底有些激动,虽然仅仅推迟了半个月,但徐涛却感觉像是推迟了好久似的。 走进病房,徐涛直接往水房走去,扫地擦地,把卫生收拾利索后,徐涛才回值班室,拉开房门,看见坐在里面的李建华,徐涛笑了,“李班长,我来报道。” 李建华抬头看了一眼徐涛,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吧。” 徐涛哎的答应一声,关门走进值班室,坐在李建华身边,李建华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笔记递给徐涛,“没事看看,这些都是一些常用药配药时的剂量1记录,熟记于心,以后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让你找笔记。” 徐涛知道这个笔记本,这是李建华自己的记录,徐涛点点头,接过笔记本,“谢谢班长。” 李建华没在说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籍,徐涛轻轻打开笔记本,低头看着,正当徐涛看的入神的时候,咚咚咚的三声敲桌子声让徐涛回神,抬头有些茫然不解的看向李建华,李建华站起身,“走吧,吃饭了。” 徐涛赶紧站起身,小心的把笔记收到抽屉里跟着李建华走出病房,“班长,不用留人值班吗?” 徐涛不知道病房现在什么情况,要是有近两天做完手术的,病房就需要留下一个值班的,但看李建华悠闲的态度,徐涛估计近期应该是没什么事。 李建华斜眼看了一下走在自己身旁的徐涛,“不用,病号不多,都是些感冒发烧来泡病号的。” 徐涛明白的点点头,泡病号算是下面连队老兵们常用的伎俩,每当训练累了或是不想在连队待了,就会跑到卫生队住院轻松轻松。 刚刚走进食堂,徐涛看了一眼,自己和李建华来的算是晚的,跟在李建华身后走到碗柜边拿出属于自己的饭盆刷了刷,徐涛走到放在食堂中间的大铝锅盛了一碗粥,部队食堂早饭雷打不动的粥、馒头、咸菜。 端着饭盆的徐涛往男兵饭桌走去,“李班长,地出溜分到你们病房了。”突然女兵中的一声喊声让徐涛脚步顿了一下,徐涛真是有些无语了,这些疯丫头竟然给自己取了一个地出溜的外号,自己也没那么矮吧。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阵大笑声,李建华端着饭盆直接走到女兵饭桌,板着脸看向笑的前仰后合的女兵,“给你们闲的,尊敬你们叫一声班长,不尊敬你们,狗屁不是,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闲的四处给人取外号,知道现在下面连队说咱们卫生队的女兵是什么吗?三个字,不要脸,一个个小姑娘家家嘴巴怎么那么臭。” 徐涛微微惊讶的回头看向李建华,知道李建华嘴巴毒,也知道李建华从来不和女兵接触,但没想到李建华会为自己出头,徐涛赶紧站起身走到李建华身边,“班长,走吧,吃饭了。” 徐涛说完看向脸色涨红,恼怒的瞪着李建华的女兵们,“各位班长,我个子是不高,但也没到地出溜的地步,想别人尊敬你们,你们也要尊敬别人,尊敬是相互的。” 说完端过李建华手里的粥碗转身往饭桌走去,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怨声,“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开个玩笑怎么了?”“就是,还尊敬是相互的,什么玩意。”“逗他是看得起他。”“行了,赶紧吃吧,一会李班长又来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李班长嘴巴毒,小个子分到病房,李班长肯定要护着,那也算是李班长的徒弟了。” 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把李建华的饭盆放在桌子上,坐在自己的位置,张新军碰了碰徐涛,“你可真行,那些可是咱们旅的宝贝。” 徐涛抬头看向张新军笑了一下,“反正不是我家的宝贝,既然已经有那么多人护着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再说我在病房跟她们也没什么接触。” 张新军翘了翘大拇指,“真行。”徐涛笑了一下低头吃饭,对于这些女孩子,徐涛没什么偏见,但确实不喜,一个个有些过于肆无忌惮了,男多女少,有些被捧的飘飘然了。 吃过早饭,徐涛帮着食堂收拾利索才重新回到病房,走进值班室正好看到李建华配完药,铁盘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配好药的药瓶,旁边还放着一些没有开封的注射器,看到徐涛走进,李建华走到柜子边打开柜子拿出一件白大褂递给徐涛,“穿上,跟我去病房。”徐涛点头接过白大褂穿在身上,端起铁盘跟在李建华身后往一病房走去。 整个卫生队一共十一间病房,每间病房内四张病床,跟在李建华身后走进病房内,李建华走到第一张床旁边,接过徐涛手里的铁盘,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看好人名药名后,把注射器打开,用注射器吸取药液,排尽空气,套上安瓿,弄好一切的李建华蹲在地上,在战士手腕上扎上止血带,徐涛把镊子和装有酒精棉球的小瓶递给李建华,李建华看到递到面前的镊子棉签,低着头扯动了一下嘴角。 消毒、让准备打针的战士握拳,左手拇指绷紧静脉下端皮肤,右手拿注射器,抬头看向徐涛,“蹲下,仔细看好。”徐涛蹲在李建华身边,看见李建华右手注射器针头斜面向上一针扎进手背静脉血管,见回血后,李建华把战士手腕止血带松开,放在一旁,而徐涛则把胶布拿在手里,撕成三条,一条又一条递给李建华,李建华接过粘好。 站起身的李建华看向徐涛,“看好了吗?” 徐涛点点头,“看好了。”李建华点点头,带着徐涛走向第二张病床,重复着刚刚的动作,四张三个需要打针的。 当离开一病房走到二病房门口,李建华看向徐涛,“一会,你扎我看着。” 徐涛认真的看向李建华没有说话,李建华皱着眉头看向徐涛,“不敢?”徐涛摇摇头,“不是,我怕一针没扎上。” 李建华动了下嘴角,“第一次一针没扎上是正常的,没事,心别慌手别抖,多扎几次就好了。” 徐涛点点头,“我知道了。”走进病房,李建华准备好后,把病床边的位置让给了徐涛,徐涛扎好止血带,蹲在床边,拿起注射器的时候突然发现手僵了,习惯了锄头铁锹满是老茧的手再次拿起小小的注射器时,没有了曾经的灵活,这一刻徐涛心底露出一丝苦笑,六年没碰这些东西了,生的厉害不说,还僵硬的厉害,徐涛看着手里小小的针头,又看了一眼绷的直跳的血管有些下不去手。 “赶紧扎。”身边传来一身低呵,徐涛稳了稳感觉发颤的手,定了定神,按照理论上熟记于心的步骤,把针头扎进了血管,没有回血,徐涛小心的把针头抽出一些,又微微调换了下位置,把针头又扎了进去,还是没有回血。 徐涛感觉自己手下按住的手背已经微微有些颤抖,“别慌,手稳点,针头稍微上挑一些。”耳边传来的指导声让徐涛有些慌乱的心平静下来,闭了闭眼睛,徐涛扎上第三针,回血了,徐涛微微调整一下,回头看向李建华。 李建华站起身笑了一下,“继续。”徐涛点点头,松开止血带,把胶布站好,站起身走到下一个病床前,战士却被刚刚徐涛的连扎三针吓到了,看向李建华,“李班长,能不能换你给我扎针?” 李建华笑了,“你说哪,赶紧的,大老爷们别娘们唧唧的,打针怕啥,咱是军人要有军人的傲骨,别说小小的针头了,就是来个大炮你也要笑着迎接,徐涛扎吧。” 徐涛忍住笑蹲下身体,重复着,一针没扎上,两针扎上了,当病床上的战士看到徐涛两针就扎上了后咧着嘴笑了,“不错,不错,李班长还有扎两次的时候哪。” 徐涛站起身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李建华则走到病床边看向病人,“我还有扎八针扎不上的时候,要不你试试?”小战士赶紧摇头,蹭的一下躺在床上,“李班长我困了,你慢走我不送了。”说完把脑袋插在了被子底下。 徐涛被俩人的对话逗笑了,看了看挑动眉梢的李建华,徐涛从来不知道李建华也有如此轻松的一面,在徐涛记忆中,李建华就是一个性格有些古怪话少脾气又不好的老班长,虽然人不坏,但个性却不讨喜。 走出病房的徐涛突然在心底对李建华有了一丝好奇,不知道李班长为什么在卫生队内部和对外是两种态度。 所有的病人打上针后,基本上会有一段空闲时间,徐涛跟在李建华回到值班室,李建华从柜子里拿出一袋脱脂棉和一个铝的圆形罐子递给徐涛,“来,搓棉球,然后送去消毒。” 徐涛点点头,接过李建华递过来的东西,看着李建华搓了几个开始慢慢的揪着拖着面,握拳在掌心位置搓球,速度越来越快,都不是话多的人,干活的俩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间或李建华会出去看看病房内打针的人药水还有多少。 而徐涛边搓着棉球边想起刚刚打针的情形,动作熟记于心没有一丝作用,上手的时候还是僵硬的不行,徐涛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大的手指,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要加练了,徐涛知道,这些事情是完全可以靠练习来增加熟练度的,徐涛不是很担心,最多遭点罪,徐涛已经习惯了,以前没有对练对象,不是也自己拿自己练习吗。 下午搓完棉球,李建华把徐涛带到了消毒室,教徐涛怎么操作后,刚要转身离开,徐涛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消毒室叫住了李建华,“班长,能给了两个注射器吗?” 李建华看了看徐涛,勾了勾手指,“过来。”徐涛不明白李建华什么意思,走到李建华身边,李建华绕着徐涛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下,却没说什么意思,“等着。”说完李建华离开了消毒室,李建华的举动让徐涛有些摸不清头脑,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徐涛也就放弃了,坐在消毒室外间的凳子上等待着。 没一会李建华端着一个铁盘进来,一瓶葡萄糖,一根止血带,三个注射器,把东西放下李建华就匆匆离开了,徐涛关好门,把注射器打开,插入葡萄糖内,放空,准备好后,笨拙的把止血带绑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拿起针头对准自己手背上绷出的血管,缓慢的扎了进去,当针头刺破皮肤,徐涛皱起了眉头,徐涛虽然瘦,但血管却很细,一针、两针、三针、直到第四针才见回血,徐涛抽出针头,松开止血带,用镊子夹了一个棉球按住出血的位置,缓了一会。 重新扎好止血带,徐涛换了根血管继续练习,左手练完练右手,一下午的时间,徐涛不记得扎了多少针,只是知道自己的两只手手背全部微肿淤青了起来。 当快要开饭的时候李建华来到消毒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涛来不及躲藏的一双红肿淤青的手背,深深的看了徐涛一眼,李建华什么都没说,只是招呼着徐涛,“开饭了,先吃饭。” 徐涛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收拾好东西跟着李建华离开了消毒室,吃过饭李建华叫住准备帮忙打扫卫生的徐涛,“徐涛,跟我回病房,有活。”徐涛不明所以的跟着已经跟厨房打好招呼的李建华身后回到值班室,“班长,啥活,你说我去干。” 李建华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徐涛突然做了一个与其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动作,翻了个白眼,“没活,你的手背肿了,不疼?”徐涛笑了没有说话,李建华突然伸手按了一下徐涛的手背,徐涛一咧嘴,李建华收回手指,从兜里拿出两个土豆递给徐涛,“晚上贴在手背上,消肿。” 徐涛笑着接过,“谢谢班长。”李建华摆摆手,“行了,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徐涛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徐涛。”身后传来喊声,徐涛回头看向李建华,“徐涛,练习是好事,但过于激进会伤身,一个卫生兵手要是伤了,就只能退伍了,而且灵活度不是光靠自己扎针就行的,没事找根绳子练习打结吧。” 徐涛深深的看着说完话就转身背对着自己忙活着什么的李建华,脸上露出一抹笑,“我知道了班长,我会注意的。” 说完的徐涛转身离开了病房,慢慢的往寝室走去,看到手里的两个土豆,徐涛笑了,脑子里却认真的想着李建华说过的事情,徐涛也知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双手的灵活度不够,打结?徐涛仔细想了一下,要是徐涛没有理解错的话,李建华说的应该是外科大夫练习手指灵活度的一种方法,徐涛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了悟,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徐涛没做过这种练习,但却知道外科做手术的时候,最后缝合的时候就是打结,一要快二要结实,细细的缝合线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涛低头看了下自己因为常年劳作而变的粗大的手指和手中的老茧,张开合上不断的活动着手指,发硬的手指让徐涛苦笑的摇摇头,太笨拙了。 第二天上午徐涛来到病房,李建华给了徐涛一袋开封的手术线,“绑在扣子上或是桌子角,随便你,打方结,锻炼手指的灵活度。”说完抽出一根线,绑在徐涛衣扣上,慢慢的打了几个结后看向徐涛,“记住了吗?” 徐涛想了一下李建华的手势,点点头,“记住了。”李建华收回手指,“自己没事练吧。”说完转身出了值班室,徐涛看了看李建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已经消肿的手背,和军装扣子上的手术线,咧着嘴笑了。 时间就在徐涛不断的练习着打结扎针中一天天过去,虽然很枯燥,但徐涛却在不断的练习中慢慢的找到了感觉,到了九月份,徐涛打结的速度已经从最初的一分钟两三个升到一分钟六十个方结,而扎静点已经很少有扎两针的时候,虽然李建华很满意,但徐涛知道不够,还是不行,差的太远,男人的血管相对来说要比女人的血管细,而女人的血管又要比孩子的粗,徐涛琢磨着怎么能够更好的锻炼自己的技能。 小番外 2012年10月,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刚刚回到办公室,徐涛就接到曾经待过的卫生队的老队长电话,请求徐涛帮着带几个卫生员,虽然徐涛能够自己分配的时间很少,但徐涛还是笑着答应了,对于卫生队,徐涛有着很深的感情,别说老队长亲自出面,就是随便来一个人,徐涛也会帮忙。 挂断电话,徐涛拨通了蒙战的电话,告诉了蒙战自己要带卫生员的事情,蒙战只是轻笑却没有反对,因为蒙战知道徐涛对老部队的感情,不过因为这件事,俩人原定要去Z 市看望院长的事情只能往后推,徐涛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俩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已经不存在这些,但徐涛想起满脸慈祥,经常盼望蒙战的老院长还是觉得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晚上回到家,看到蒙战正在整理书房的文件,徐涛笑了,走进书房探头看了一眼蒙战手里的贴图文件夹,“你怎么还弄这些哪?” 蒙战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徐涛,“上面希望我给东北虎特战带一批队员。” 徐涛看了一眼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明显心情很好的蒙战,笑了笑,用头撞了一下蒙战的肩膀,“身体好了,心情也好了,我就知道你闲不住,这四年给你闲坏了吧。” 蒙战没有掩饰自己心底那点小心思,呵呵的轻笑出来,“看出来了?” 徐涛点点头,“能看不出来吗,不过只要你身体好,怎么样都行。” 蒙战笑了笑没在多说什么,这四年因为自己的身体,徐涛明里暗里没少跟着操心,偏方也好,药酒也罢,只要人家说好的,徐涛都会试上一试,正因为知道徐涛的担忧,蒙战才没有拒绝徐涛找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偏方,或许真的是小偏方治大病吧,今年七月的身体检查结果让人很惊喜,身体的逐渐恢复摆脱早亡是这些年那些苦涩的中药给自己最大的回报。 第二十九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涛却有些焦躁,手指的灵活度是现阶段徐涛面临的最大问题,或许心底的执念太深,重新穿上绿军装,那座有着黑色雕花大铁门的大院经常出现在徐涛的梦中,徐涛不断的计算着时间,三年一次的军区大选拨就在明年自己是绝对赶不上的,那么只能等待五年一次的全军技能大赛,虽然徐涛知道所有的技能全部都是靠锻炼就能增加熟练度的,也知道自己时间够,但不知道为什么徐涛就是无法压抑心底的焦躁。 1996年12月4号,星期三,徐涛配好青霉素端着铁盘走进病房,挂药瓶、取药液、排进空气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后,徐涛蹲在地上,消毒,拿好注射器准备给昨天做完阑尾炎手术的战士注射静点。 砰的一声,被突然撞开的病房房门声让徐涛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手一抖,针没有扎上,当徐涛看到站在门边的脸色有些惊慌的李建华时有些疑惑,从来没有看到李班长有这么惊慌的时候。 取完药回到值班室的李建华没有看到徐涛,又看到空空的配置柜上没有铁盘,知道徐涛肯定是去病房打针了,当看到用完后没来得及扔掉的空的青霉素药瓶,李建华顺手拿起看了一下,突然李建华惊恐的发现徐涛配药的批号与昨天病人下手术台打的不是一个,转身拉开药柜,李建华看到完全装在两个盒子里的药让徐涛拿错配错了,李建华知道青霉素只要换批号是一定要重新做皮试的。 李建华扔下药瓶转身往病房冲去,直到看到还没有扎上的针头,李建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腾的升起一股怒气,快步走到徐涛身边一把把蹲在地上的徐涛扯了起来,拉着徐涛的手转身离开了病房,回到值班室李建华甩开徐涛的手臂,李建华的举动完全把徐涛弄懵了,不知道李建华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事情做错了让李班长这么生气。 “班长。”徐涛轻声叫了一声李建华,李建华一把抓起扔在桌子上的药瓶,直直的递到徐涛眼前,低声怒吼道,“你自己看看,你配的是什么药?完全不是一个批号的药,你拿药配药的时候在想什么?你眼睛瞎了还是摆着好看的?是不是死人了你才知道自己错了?” 徐涛看到递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药瓶,楞了一下,随即冲到药柜看到两个摆放在一起的青霉素药盒,当发现确实是自己配错时,徐涛额头瞬间出了一层汗珠,徐涛看向李建华眼神闪过一丝羞愧与后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李建华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徐涛,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要是你是以这种恍惚的、心不在焉的态度对待生病的战士,那么你就离开病房,那是人命,不是你可以任意罔顾的生命。” 徐涛额头的汗水慢慢的滑落,徐涛低着头看向自己因为后怕微微颤抖的手指,“班长,对不起。” 徐涛说完转身离开了值班室,离开了病房,直直的往卫生队后院走去,站在因为有着停尸间而空无一人的后院,徐涛的心微微颤抖着,到底怎么了?徐涛你到底在干什么?徐涛心底不断的问着自己。 靠在墙边坐了下来,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不断的想着李建华刚刚说过的话,徐涛沉淀心绪,转身面对墙壁把额头贴在墙体上,冰冷的墙壁让徐涛有些发昏的大脑逐渐清醒,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想到李建华的怒吼,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故,徐涛露出一丝苦笑,真的撞邪了吗?徐涛啊徐涛,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坐了多久,当李建华找到徐涛的时候,徐涛还维持着额头贴着墙壁的姿势坐在地上,看到身上只是穿着单薄的常服外套白大褂的徐涛,李建华叹了一口气,走到徐涛身边坐了下来。 李建华看向徐涛,“徐涛,能不能告诉班长你到底在想什么?咱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班长还算了解你,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发这种常识性错误。” 白天的时候,徐涛说完话转身就走了,要不是病房一堆事,李建华气的差点就追出去踹两脚,但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后,静下心的时候,李建华仔细想着徐涛,李建华也知道这段时间徐涛不知道在烦躁什么,本不想问,但李建华琢磨了一下,看来不问是不行了,李建华想好后决定等徐涛回来问问,对于徐涛李建华还是很满意的,认真、肯吃苦、好学,所有一切卫生员所必须的素质徐涛都有,今天也是气急了,要不然李建华不会说出让徐涛离开的话语。 可足足一天,中午没在食堂看见徐涛,李建华只是以为徐涛不好意思了,但晚饭还是没看见徐涛,李建华有些犯嘀咕了,心想这死孩子不会是跑了吧,可仔细琢磨一下徐涛的个性,李建华又摇摇头,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李建华开始四处找了一下,寝室、消毒室,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李建华试探性的走到后院,四处看了一眼,空旷的后院没有一个人,李建华有些失望的刚要转身离开,却感觉墙根好像坐着一个人,慢慢的走近,看到坐在墙根的徐涛,李建华气笑了。 摇摇头走到徐涛身边后,李建华发现徐涛好像还在沮丧,摇摇头,死心眼的孩子,李建华问完好半天没有听到徐涛回答,转头看向额头低着墙壁的徐涛,推了一下,砰的一声,徐涛顺势倒地,吓了李建华一跳。 李建华蹭的一下窜到倒地的徐涛身边,昏暗的灯光下,满脸潮红的徐涛额间还带着点点汗珠,李建华把手放在徐涛额头,滚烫滚烫的额头让李建华气的张口大骂了一句,“徐涛你个死孩子。”骂完李建华抓起徐涛背到背上,咚咚咚的往病房跑去。 急冲冲往回跑的李建华刚刚转到前院就遇见同是志愿兵的李响,“大响,赶紧把赵军找来,徐涛晕了。”李建华边跑边招呼李响,李响哎的答应一声转身往赵军寝室跑去。 李建华背着徐涛冲进病房,奔着值班室冲了进去,把徐涛放在值班室的床上,拔下徐涛身上的白大褂,拽过被子盖在徐涛身上,转身跑到药柜边从抽屉里拿出温度计,回到徐涛身边,解开衣扣,把温度计塞进徐涛腋下。 李建华擦了擦汗,把手又一次放在了徐涛额头,越发滚烫的额头让李建华有些着急,“这死孩子别烧傻了。”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向门外。 赵军匆匆的跟着李响跑到病房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建华从徐涛腋下拿下温度计,李建华看了眼温度计上的温度,39.7,李建华转头看向赵军,“老赵,发烧了,39.7,烧晕了。” 赵军走到徐涛身边,拽出放在兜里的听诊器,掀开衣服放在徐涛心肺等部位听了听,好一会放下听诊器松了一口气,“没事,就是发烧,给打上退烧药就没事了,晕了也是烧迷糊了。” 李建华松了一口气,走到药柜前,找出退烧药配药打针,没一会晕乎乎的徐涛就挂上点滴,李响上下打量着烧的晕乎乎的徐涛,看向李建华,“我说大李,这小子我怎么看好像你是从后院背回来的?他跑后院干什么去了?” 李建华翻了个白眼,“能干什么,今天挨训了,自己去后院反省去了。” 李响啧啧两声,“肯定是你那臭嘴又说人了,我说大李,你差不多点得了,就你那张嘴除了咱们这些相处年头多的老人谁能受得了,难怪这小子要去后院反省,你就不怕后院前段时间停尸间的老头把你小徒弟找去聊天。”李响最后一句的调侃让李建华气乐了,抬腿踢了一脚,笑骂着,“滚蛋,老头缺孙子找的也是你,看你那大圆脸多有福像。” 李响、李建华小闹了一下,就分开了,送走赵军、李响,重新归于平静的值班室内李建华坐在办公桌边的木椅子上,守护着徐涛,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此时的李建华没有刚刚的轻松,李建华仔细回想今天说过的话,当想起今天曾经说过让徐涛离开病房的话,李建华一下子看向脸色潮红的徐涛,烦躁的挠了挠头,心底嘀咕着“不会这死孩子真的当真了吧?” 李建华知道徐涛是真的喜欢病房的生活,今天也是又惊又气才脱口说出让徐涛走的话,但李建华只是吓唬徐涛,并没有真的想让徐涛离开,这会看到徐涛发烧躺在床上,李建华反省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话让徐涛想不开。 徐涛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时,感觉一阵头疼,伴随着太阳穴疼痛的还有一阵阵的眩晕,徐涛眨了眨眼睛,看到趴在自己身边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的李建华,李建华看到总算睁眼的徐涛,心底一阵高兴,伸手摸了摸徐涛的额头,已经慢慢退去的温度让李建华露出一丝笑意,“怎么样?好点了吗?” 徐涛眨了眨眼有些迷糊,李建华笑着摇摇头,“傻小子,你发烧了,都烧迷糊了,要不是我去找你,你早烧傻了。” 徐涛露出一丝虚弱的笑,“班长,给你添麻烦了。”沙哑干涩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李建华站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扶起徐涛,徐涛就着李建华的手大口喝了半杯水,才感觉嗓子舒服了,长出一口气,徐涛冲着李建华笑了笑,嘴角虽然扯的不大,但李建华还是在徐涛的笑中看到了那丝愧疚。 李建华把徐涛重新放好,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认真的看向徐涛,“徐涛,能不能告诉班长你怎么了?这段时间我就发现你有些烦躁。” 反省了一天总算想明白的徐涛露出一抹苦笑,“班长,我想转志愿兵,我想参见全军技能大赛。” 徐涛的话让李建华有些吃惊,睁大眼睛看向徐涛,徐涛眼里的认真让李建华知道徐涛是真的这么想的,李建华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气息,认真的打量徐涛,“为什么?这半年我看得出来,你家虽然是农村的,但条件并不差,你知道吗,即使你转了志愿兵,十几年后回到农村,依然只能种地,咱农村孩子不像城市兵,回到地方可以分配。” 徐涛点点头,“我知道。”李建华皱着眉头有些不明白徐涛为什么要选择当志愿兵,徐涛完全可以三年兵当完回家继续好一些的生活,“为什么?” 李建华脱口而出的疑问让徐涛露出一抹带着向往的笑,目光透过李建华的身体落在不知名的地方,这一刻,李建华发现徐涛好像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向自己渴望的地方一样,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我想进那个大院,有着雕花大铁门的大院。” 徐涛的轻语带给李建华莫大的震惊,瞪大眼睛惊恐的看向徐涛,好半天回不了神,徐涛说完呆呆的想了一会才收回目光收回心底的渴望,看向李建华时,徐涛失笑的摇摇头,轻轻推了一下李建华,“班长。” 李建华回神,看向说完话重新回复淡然好像没事人似的的徐涛,使劲抹了把脸,揉了揉脸颊,“你知道有多难吗?很可能你努力到最后却依然无法进去。” 徐涛点点头,“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想尝试一下,我不想让自己后悔。”徐涛的话让李建华沉默了,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份渴望,自己不同样有吗,只是自己的渴望已经随着生命的骤然消失而彻底成为遗憾。 李建华突然站起身,“我去食堂给你弄点吃的,你在休息一会。”李建华说完转身好像逃离什么似的快速消失在值班室。 徐涛看到李建华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丝苦笑,自己的愿望是不是吓到李班长了,徐涛知道自己的想法在他们这样的旅级卫生队有些骇人,但徐涛不会放弃,那是他追逐了好久好久的梦。 带着淡淡的笑徐涛闭上眼睛休息着,冲出病房的李建华却想起了那个消失的生命,多久了,有多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李建华眨掉眼底的炙热快步往食堂走去。 徐涛的身体三天后就已经完全好转,那一夜的谈话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李建华、徐涛之间却又好像出现过,徐涛发现自从自己好了以后,李建华对自己严厉了很多,甚至说动了赵军带自己上手术台,徐涛无数次想问问李建华,但连续两次的提起都被李建华给岔了过去,徐涛想了想,笑过之后再没问过,只是李建华安排自己学什么自己就学什么,而那次事故之后,徐涛彻底想开了,重新归于平静的心认真的对待每一件事。 1997年2月5日,腊月二十八,第二天就是除夕了,上午忙活完手里的活又跟着上了一台手术,徐涛直到下午四点才算真正的休息,看了看时间,想到错过的每周一次的洗澡时间,而明天又是除夕,徐涛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找个地方的澡堂洗洗澡。 李建华从外面进来,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琢磨着什么的徐涛,轻轻踢了一脚徐涛坐的凳子腿,“傻小子,琢磨什么哪?” 徐涛转头看向李建华笑了一下,“我想洗澡,这不是昨天没赶上吗?我在想是不是找个地方的澡堂洗洗,明天不是过年了吗?” 对于部队男兵每周二一次的洗澡时间,徐涛有些挠头,规定时男兵每周一次女兵每周两次,男兵是每周周二,而女兵则是周一、周四,规定外的时间不允许去澡堂,可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昨天的规定时间内徐涛没有时间。 徐涛的话让李建华笑了,坐在桌子上看向徐涛,“求我,求我让你去部队澡堂子,今个不是规定的日期,整个男澡堂就你一个,你使劲洗。” 徐涛呵呵的轻笑出来,越熟悉徐涛越发现李建华的恶趣味,都是以逗弄自己为乐,“班长,求你给指点下迷津。” 徐涛没有犹豫的请求让李建华嘿嘿的笑了,“你去东北角的那个澡堂子,就说卫生队李建华让来的,就可以了。” 徐涛有些不明白的看向李建华,“那个东北角?” 李建华惊讶的看向徐涛,“你不知道归属于咱们部队的一共是四个澡堂吗?”徐涛想了一下,摇摇头,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 李建华敲了徐涛一下,“笨死,你以为那么多士兵只有一个澡堂能洗下吗,咱们整个范围内一共是四个大澡堂,东北角就有一个,只是离咱们卫生队有些远,你出门直走,直接往上坡走,走到头左转在走二十分钟就看见了。” 徐涛点点头,站起身,“班长,哪我洗澡去了。”李建华摆摆手,“赶紧去,到晚上七点就关门了,别忘了提我的名字。”徐涛点头离开了值班室,回到寝室收拾一下东西按照李建华指示的路线往澡堂走去,足足走了近四十分钟才算到,徐涛四处看了看,难怪自己不知道,这里还真是有些偏,而且离卫生队太远了,不过想到能洗澡,徐涛也就没在想那么多。 半个月没洗澡徐涛仔仔细细的好好洗了个热水澡,舒服的徐涛真不想出去,不过想想李建华说的关门时间,徐涛只好关掉喷头转身往外走,而这是澡堂内部已经只剩下徐涛一个人,徐涛看到消失的几个人只是以为洗完离开了,刚刚走出洗澡间,徐涛就听见一阵大嗓门的说话声,徐涛也没在意直接光着身体走出,都是男人也没有怕看的那丝羞涩。 徐涛边走边想着今天上午的手术,赵军灵活的手指让徐涛羡慕的同时也暗暗的给自己鼓劲,走出澡堂的徐涛还在琢磨着赵军的手指,完全没去看外间五个人看到走出的徐涛突然消失的说话声。 快要走到自己装衣服的铁柜时,徐涛脚下突然绊了一下,要摔倒的时候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前方,刺啦一声,还是摔倒的徐涛傻住了,看到抓在手里的军绿色布料,徐涛愣愣的抬头,看到一片黑森林中轻轻晃悠的大鸟,徐涛完全懵了,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发愣。 “大吗?”耳边传来一声粗狂的话语,徐涛下意识的看着大鸟傻呆呆的点点头,“大。”轰的一声大笑声把徐涛震回神,反应过来自己干什么的徐涛觉得脸呼啦一下火烧火燎的,一下子爬起来的徐涛低着头,“班长对不起。”说完连衣服也不穿了,蹭蹭蹭几步窜回洗澡间躲了起来,转头逃跑之际,徐涛只记得看到一双低垂着微微有些冷漠的眼。 第三十章 冲回洗澡间的徐涛满脸黑红黑红的,闷头快速的冲到喷头下,打开水龙头站在水下,微微凉的水流撒下,让徐涛满脸的涨红微微消退一些,想到刚刚自己下意识的回答,徐涛臊的转身面对墙壁咚咚咚的用头撞着墙壁,“徐涛,你个二傻子。”徐涛边撞边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 冲进洗澡间的徐涛不知道他的逃跑给外间的几个人逗的又是一阵大笑,陈广发穿着迷彩裤光着膀子蹭蹭蹭的几步窜到蒙战身边,“大吗?”“大”陈广发瓮声瓮气的学语让刚刚低落的笑声又重新升起。 蒙战微微眯了下眼睛,斜眼看向陈广发,“一千个俯卧撑。” 陈广发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瞪大眼睛看向分队长,好一会嗷的一声哀嚎了一下,“队长,你不能这么对待你忠心耿耿的班长,我会伤心的。”说完还把自己的大脑袋凑到蒙战眼皮底下。 “两千。”蒙战把被徐涛扯碎的大短裤脱下,直接套上线裤,看到手里的破布,蒙战想起刚刚那双完全不知所措的眼睛,心底有些好笑,其实刚刚那一刻被扯碎短裤的时候蒙战是想发火,但没想到摔倒在地上的人自己先傻眼了,直愣愣的让身心疲惫的蒙战突然升起了一股逗弄感,没想到,难得一次的逗弄竟然还真的得到那个傻小子的回应。 “队长,你明知道咱们都三个月没回队了,别说裤衩了,就是袜子线裤都破的不像样,你还穿他干什么,深山老林里一待,连买个换洗的都费劲,后天又要去云南,我看干脆以后不穿得了,省钱不说,要是在遇见一个像刚刚那个小个子似的愣小子,咱们一分队的脸都丢爪洼国去了。” 蒙战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于亮,点点头没说话,继续快速的穿着磨损厉害的迷彩服,没时间调整了,后天他们五人要直接进云南,现在只能这样,一会去地炮旅找老康。 “抓紧速度,老康在旅部等着,休整一天,后天启程。”蒙战说完双手插兜转身走出了洗澡堂,出大门的那一刻,蒙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的里间门洞,心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傻小子。 觉得丢人丢到家的徐涛躲在洗澡间内一直没有出来,即使隐约的听见外间的人离开了,徐涛也没敢出去,直到洗澡堂要关门,打更的大爷进来喊人,徐涛才走出洗澡间,看到空无一人的外间,徐涛脸红了一下,一下子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臊的徐涛擦吧擦吧就快速离离开了,急促的脚步好像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等回到卫生队直接冲进值班室时,满脸潮红额间带着点点汗水还不断喘着粗气的徐涛把值班室内看书的李建华吓了一跳,站起身走到徐涛身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涛摆摆手,坐在凳子上喘着气,“走的急,岔气了。” 李建华呵呵的笑了,“后面有狗撵你啊,你急什么。” 徐涛根本没好意思跟李建华说下午自己干的蠢事,只是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即使徐涛知道李建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还是觉得尴尬的要命,喘口气站起身,“班长我先会寝室放东西,洗衣服,晚上我回来值班。” 李建华点点头,“你去吧,晚上好好休息,这边没事,值班也是睡觉,你就在寝室别回来了,对了。”李建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大袋子递给徐涛,“这里都是常用药,你差不多可以开始练习摸药了。”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低头看向手里的大袋子,露出一丝笑,“班长,谢谢。” 李建华摆摆手,“赶紧去,不用谢,你要是真成功了,说出去我也有面子。” 徐涛笑着离开了值班室,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徐涛打开电灯坐在了桌子边,张新军已经回家,寝室每天只有徐涛自己,打开塑料袋,一个又一个小药包让徐涛心底淡淡的感激着,徐涛知道摸药也是一种卫生员必备的技能,摸药,简单的说就是无论那种药丸,只要拿在手里,搭手就要知道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当遇见外形完全摸不出的时候,放在鼻下也要闻出,最次的也要靠舌尖的触感和味道知道是什么药。 卫生员基本的三大绝技分别是打针、摸药、包扎,打针,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不管在什么条件下,需要注射的时候 ,必须一针扎进病人任意一根的血管内,有光没光动态静态不分;摸药,与打针同等,必须准确无误的分清药品的属性与对症;包扎,三十秒内任何任意位置全部包扎完成,必要的情况下,有断裂的骨伤时,两分钟之内能够正确对准骨裂位置,不能又丝毫差错,脱臼时,一分钟内脱臼的地方要重新接好。 简单的可以统分三大类的基本技能却涉及很多小的部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徐涛知道正如李建华所说的那样,现在必须开始练习摸药了,三大类中最难的即使摸药,徐涛想到锻炼摸药,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头看向手指肚的老茧,摸药靠的是触感,触感必须灵敏,但手指肚上的老茧肯定会影响到灵敏度,徐涛想了一下,站起身走出寝室,直接来到值班室。 李建华看到刚走就回来的徐涛,放下手里的书,有些不解的看向徐涛,“怎么又回来了?” “班长,给我找把手术刀吧,我有用。”徐涛边走边说,李建华指了指手术室,“你自己去拿,到时候我跟赵军说一声。” 徐涛哎的答应着转身往手术室走去,打开器械柜的抽屉,拿出一把手术刀,这里装着的都是新的没有用的,徐涛装好转身离开路过值班室跟李建华打声招呼重新回到寝室。 把热水壶里的热水倒进脸盆里,徐涛开始泡手,等手皮泡软后,徐涛小心翼翼的开始往下剔指肚上的老茧,一点点的不断泡不断剔,足足弄了两个小时才算把指肚上的老茧剔下,徐涛搓着手指头感受一下,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是不行,但徐涛知道一天之内不能在弄了,只要连续一个星期,最后上面的老茧才会剔除干净。 收拾好,徐涛把衣服洗完才躺进被窝休息,而就在徐涛休息的时候,金胜利却带着几个人直接来到病房,看到值班室内的李建华,“小李,最里面的两个病房被褥齐全吗?” 李建华站起身点点头,“齐全,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徐涛都给洗出来又消完毒今天才套上的,怎么了?” 金胜利摆摆手,“没事,有几个兄弟单位的人要在咱们这边住两宿。”李建华拉开抽屉拿出病房钥匙,走出值班室往最里面的10、11号病房走去,打开房门跟金胜利打声招呼,扫了一眼站在暗处的几个人,李建华转身往值班室走去。 金胜利把人安排好,转身离开了。于亮看了一眼关好的房门,“总算可以休息了,队长,你怎么没同意康旅说的给安排的旅部?” 蒙战仰躺在床上,舒服的伸了伸腰,“太吵。”其实蒙战是嫌旅部过年不放假人多吵的慌,累了三个月,只有两天的休整时间,他只想好好休息两天,这个时候各个连队,除了人少的卫生队肃静一些,基本上都吵的厉害。 1997年2月6日,除夕,晨五点,徐涛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快速的爬起来,穿好作训服徐涛走出寝室,站在院内活动开身体,徐涛开始每天早晨的跑步,沿着公路绕着大大的部队范围跑了一圈回到卫生队院内,徐涛楞了一下,卫生队什么时候早晨开始有锻炼身体的了,徐涛扫了一眼转身往寝室走去。 回到寝室,徐涛喝了一杯水,端着脸盆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徐涛又穿过大院走进值班室,看到刚刚起床的李建华,徐涛笑了一下,“班长,过年好。” 李建华边收拾床铺边笑眯眯的斜眼看了徐涛一下,“没红包。”徐涛笑了,“你有我也不能要啊。” 李建华呵呵的笑了,“得了,赶紧收拾一下去吃早饭。”徐涛点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对了,徐涛,10号、11号病房住人哪,你不用管了。” 徐涛微微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李建华,“班长,昨晚有病号了?”李建华摇摇头,“没有,兄弟单位的人,没地方住了,在咱们这休息两天。” 徐涛一听没病号也就没在意,笑了笑转身出了值班室走进水房,看到水房有人洗漱,只是扫了一眼就没在注意,把打扫卫生的东西拿出,转身出了水房,洗漱的陈广发看到徐涛消失的背影,赶紧洗了两把脸,端着盆蹭蹭蹭的窜回病房,“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陈广发神神秘秘挤眉弄眼的看向屋内的几个人,同样喜欢闹的汪海凑到陈广发身边,“谁?” “昨天那个愣小子。”陈广发带着古怪的笑斜眼看了一眼单臂做着俯卧撑的蒙战,本想看蒙战什么反应,但蒙战练完左手练右手,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让陈广发觉得没意思。 收拾完卫生,徐涛洗了洗手,走到值班室门口敲了敲门,“班长走了。”李建华答应一声,走出值班室,刚刚走出病房的俩人没有看见住在病房内的蒙战带着队员紧跟着出了病房,一前一后走进食堂的两拨人打饭的打饭,找座位的找座位。 徐涛打完饭回到固定座位坐好,低头吃着饭,完全没注意多出的人,李建华敲了敲桌子,“徐涛。”徐涛抬头看向李建华,眼神中带着询问,李建华凑到徐涛身边,“那几个就是昨晚住在咱们病房的。” 徐涛顺着李建华示意的目光看向左边的饭桌,看了一眼,徐涛收回目光,点点头,“知道了。”对于昨天看到自己看蠢事的几个人,徐涛完全没有记住脸型,或是说徐涛是没看见几个人长的什么样,进去的时候有雾气,出来的时候心不在焉,唯一记住的就是一双有些冷淡的眼。 而从走进食堂看到徐涛开始,蒙战对徐涛的第一个直观的感觉就是真矮,徐涛的漠视也让蒙战知道傻小子完全不记得自己等人长的什么样,虽说不是很在意,但蒙战却觉得有些不悦,看了我的鸟却不知道我是谁,此时蒙战的心底就是这种有些奇怪的心思。 剩下的几个人也看到了徐涛,对于徐涛的漠视几个人互相传递了一下眼神,但看到蒙战的面无表情也没多说什么或是多做什么,闷头吃着,三个月深山训练,他们除了压缩饼干连点热乎饭都没吃过,今天早上这顿粥一进肚,立马把徐涛那点小事甩的远远的。 一整天的时间,徐涛待在值班室没完没了的锻炼着摸药,而蒙战也待在病房没有出去,直到晚上会餐,俩人在病房门口遇见,徐涛低着头走在蒙战后面还在想着今天摸药的成果,一天的时间,徐涛准备出的五种药一种都没有记住,徐涛低头看着手指肚,微微皱着眉,暗想着还是不行,完全没有感觉,心底琢磨事的徐涛完全没看见走在前面的蒙战已经站在了食堂门口停住了,而徐涛还在闷头走着,砰的一声,徐涛直接撞到了蒙战身上,徐涛知道撞人了,但感觉脑门嗡的一下,好硬,徐涛揉着额头抬头看向前面的人,“对不起班长。” 徐涛说完后退了一步,揉着额头,蒙战转身看向身后揉着额头的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人是不是经常这样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想什么,而徐涛揉了揉额头歪头看向食堂大门,半开的食堂大门传出一阵阵说话声,徐涛有些不明白前面的人突然停住干什么,错身绕过蒙战徐涛走进食堂。 徐涛的动作让蒙战有些郁闷,脸色微微沉着跟在徐涛身后走进食堂,早就来食堂的陈广发等人看到徐涛、蒙战一前一后走进食堂,又看到走在徐涛身后的蒙战有些发沉的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带着探究,可蒙战明显发沉的脸让几个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涛走到李建华身边坐了下来,放下揉着额头的手,李建华看到徐涛额头一片红,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撞墙了?” 徐涛笑了一下没有说是还是不是,李建华呵呵的笑了,“你呀,早晚有一天撞傻了。”徐涛只是笑却没有多说,四处看了一下,看到那个自己撞到的男人,徐涛微微点了下头,目光转到食堂内部,“班长,今天晚上谁做饭?” 李建华眼睛蹭的一下亮了,“司务长,每年就今天他老人家动手,你吃吧,手艺好着哪。” 徐涛呵呵的笑着点点头,“我还真没吃过司务长做的饭,今天好好尝尝,对了,班长,吃过饭你就去休息吧,今天我值班。” 李建华有些诧异的看向徐涛,“你不看晚会?又没人住院,你值什么班?” 徐涛想到剩下的那些没回家的女兵,摇摇头,“我不去了,我回值班室看书。”李建华无所谓的点点头,“行,你要是呆得住你就回去,要是没意思就去电视房找我。” 开饭了,剩下的女兵一个接着一个走进食堂,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几个陌生人,蒙战微微皱着眉,觉得很吵,快速的吃过饭,站起身离开了食堂,走之前看了一眼徐涛坐的饭桌,看到笑眯了眼不知道跟身边人说什么的徐涛,蒙战皱着的眉不自知的松开了,笑的还挺灿烂,跟额头的红挺配,边想边走的蒙战在院子里溜达一会,直接回病房了。 而徐涛吃到最后,被彻底疯起来的那些女孩子吓的赶紧放下碗筷快速的逃离了,出了食堂门,直到逃到院子里,徐涛才微微松口气,这些女孩子真能闹,想到拿着汽水瓶四处喷的女兵,徐涛摇摇头,回了值班室。 回到值班室,寂静的屋内让徐涛彻底松了一口气,笑着摇摇头,习惯了寂静真的有些受不了过分的吵闹,徐涛喝了点水,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练习着,完全没有注意时间,等徐涛从练习中回神,感觉后背和手臂酸疼,站起身活动一下,听到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徐涛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徐涛把药装好,走出了病房,走到院内花坛边的灯光下,徐涛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烟火味,让徐涛露出一丝想念的笑,两个春节没在家过了,不知道明年能不能回家过年。 “你是新兵。”突然的一声话语让徐涛吓了一跳,蹭的一下转头,徐涛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离自己不远的灯光照射不到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徐涛想了想不知道自己是新兵的只有借住的几个人,“是,95兵。” 徐涛的回答让暗处的人轻笑一声,徐涛有些不解那人笑什么,直到轻轻的摩擦声响起,徐涛看到一个黑影走出,来人走到灯光下时,徐涛才发现是借住在病房的兄弟单位的人,“班长好。” 徐涛站起来问声好,蒙战看了一眼老实的站起身问好的徐涛,微微挑动了下眉梢,看了一眼没有肩牌的迷彩服,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了花坛边,指了指旁边,“坐下吧。” 徐涛往旁边蹭了一下坐在蒙战身边,徐涛看了一眼蒙战,蒙战只是坐着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而徐涛是不熟悉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俩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花坛边听着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好一会,徐涛觉得冷了,站起身,看了一眼蒙战,“班长,我进屋了,天冷,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徐涛转身往病房走去,“傻小子。”徐涛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坐在灯光下的班长,心底有些犯嘀咕。 “我叫蒙战。”徐涛楞了一下,“蒙班长再见。”徐涛还冲着蒙战摆摆手,再次准备离开的徐涛没有看见蒙战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就是昨天被你扯碎裤衩的班长。” 蒙战的话让徐涛傻住了,直愣愣的蹭的转头看向蒙战,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蒙战淡定的点点头,“就是我,记住了?” 徐涛轰的一下闹个大红脸,“班、班长,对、对不、对不起。”徐涛说完也不管身后的蒙战什么反应撒腿往屋跑,身后传来的轻笑声让徐涛跑的更快,直到冲进值班室,锁上门徐涛才红着脸砰砰砰的用头撞了几下墙壁,“二傻子让你出去,让你出去。”不说徐涛的羞愤,此时的蒙战心情却出奇的好。 小番外 “小涛。”蒙战抱着一个大箱子走进家门,招呼着出任务回来在家休整的徐涛,徐涛从厨房走出看到抱着大箱子的蒙战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你的,今天值班室打电话给我让我捎回来。”徐涛一听自己的,越发的好奇,谁能给自己邮寄这么大的一个箱子。 蒙战把箱子放在沙发桌上,徐涛拿出抽屉里的小刀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包装的整整齐齐的腊肉腊肠之类的食物,徐涛想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额头,“我想起来了,这是老班长给我邮的,我这次不是去四川了吗,走之前去看了老班长,当时他请我吃饭的时候,我顺嘴说这些东西不错,没想到竟然给我邮这么多。” 徐涛说完脸上带着笑把东西全部拿出来,摆放了一桌子的的食物让徐涛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向蒙战,“这么多东西咱俩也吃不完,请大家回来吃饭吧,前几天周队还说要咱们请吃饭哪。” 蒙战无所谓的点点头,“你看吧,要是想热闹一下就把大伙找来热闹一下。” 徐涛想了一下,“好久没聚了,虽然在一个大院,但个忙个的,正好我难得休息,大家凑一起好好热闹一下。” 蒙战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的徐涛点点头,“行,你给大家打电话,我去做饭。” 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厨房走去,徐涛一把拉住蒙战,“我都弄的差不多了,你坐下休息一会,你是不是要出任务了?” 蒙战坐在沙发上搂住徐涛的肩膀,“你怎么知道?”徐涛指了指蒙战衣服上的灰尘,“我今天看见你们加练课程了,你每次出任务,你们都会加练。” 蒙战笑着点了点头,“这次要去上海,有没有想要捎回来的东西?”徐涛想了一下,自己还真不缺什么东西,突然,徐涛转头看向蒙战,“给小瑞带个遥控车吧,上次打电话那孩子说电视上小孩子玩的玩具车好,你要是有时间就给小瑞买一个。” 蒙战点点头,“我知道,你那?你想要什么?”徐涛摇摇头,“我啥都不缺就不用了。” 蒙战笑了一下没在说什么,第三天蒙战离家出任务,半个月后才回来,灰头土脸回到家的蒙战打开房门,闻到一阵饭香,紧绷的心一下的松弛下来,像他们这样的人,每次出任务都是提着脑袋走,家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后的港湾,来不及梳洗的蒙战走进厨房,看到穿着衬衫扎着围裙站在锅台前翻炒着的徐涛,悄悄的走到徐涛身后,环住徐涛的肩膀,把头放在了徐涛的颈窝,“小涛,我回来了。” 徐涛手上的动作一顿,露出放心的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蒙战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埋在颈窝的脸上却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第三十一章 徐涛的举动让心底有些郁闷的蒙战彻底舒服了,原本蒙战心底是有些不快的,刚刚进山训练三个月,还没等休整就被拉到云南,蒙战虽然没有拒绝,但还是有些不悦,他们一分队今年已经出了全年的任务,连休整的时间都没有,他蒙战在厉害也需要休息。 军人虽然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他们是人,不是机器,此时只有二十四岁的蒙战还没有后来经过时间的洗礼而沉淀下的淡然,外表虽然冷淡,但蒙战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拍桌子叫号的事没少干。 十六岁以一身过硬的武术特招入伍进入部队开始,从最初的东北虎特种部队到三年前的第五大队,一步又一步蒙战都是靠着自身的过硬本领走上去的,二十四岁的少校军衔,虽说不敢说成就多大,但对于没有动用过后台的蒙战来说,他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骄傲。 长长出了一口气,蒙战抬头看向天空,点点星光下,蒙战的脑海里闪过进山前,大队长找自己说过的话,因为一分队承担的全部是大型高危任务,要把一分队的人数从原来的三十五人增加到五十人,蒙战不喜,不喜队内进新兵,他蒙战需要的是能够默契配合的队员,而不是遇事发慌拖累身边战友的新蛋子。 他是队长,不仅仅只是保护好自己就够了,人数增加意味着责任加大,人员交给他的同时也预示着他要为他人的生命负责,蒙战觉得累,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有心,心累,不能拒绝只能接受,虽然允许他自己挑选,但蒙战只要想到多出的这十五人就觉得头疼,那不是大白菜,坏了扔掉就可以,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十五人看似不多,但这就意味着以后带队出任务,蒙战需要更加详细的制定计划,更加谨慎的处理事物,揉了揉额头,蒙战站起身抻了抻腰身,双手插兜慢悠悠的往病房走去。 路过门口的值班室,蒙战看了一眼拉上窗帘的值班室,紧绷的五官微微松弛下来,这两天的假期还算不错,蒙战边走边想着,心底最后一丝郁闷随之消失。 而躲回屋内的徐涛缓过劲把窗户的布帘子拉好,再也没有走出值班室,徐涛打算好了,明天蒙战就会离开,在他们离开之前,徐涛坚决不出值班室,有尿憋着,饿了忍着,反正坚决不出值班室。 第二天,晨五点,蒙战起床收拾好带着身边的队员离开了卫生队,临走前,蒙战深深的看了一眼依然挂着窗帘的值班室,带着点点轻松,蒙战又一次踏上了征途,简短的假期,蒙战记住了,记住了在这个小院子内有一个傻小子,这一刻的深记好像一颗种子深埋蒙战心底,只等一个契机让这颗完全无人知道的小小种子发芽生根。 早上十点多,李建华晃晃悠悠的来到值班室,拉了拉房门,紧锁的房门让李建华有些奇怪,咚咚咚的敲了几下,边敲边喊了一句,“徐涛,开门。” 在屋内躲藏了一夜的徐涛听见喊声,蹭的一步窜过去把房门打开,看到门口的李建华,“班长。”说完推开李建华往厕所跑去,憋的在屋内直转悠的徐涛这会也不管人走没走了,冲进厕所解开腰带哗啦啦的开始解决生理需要。 上完厕所总算舒服的徐涛洗洗手,走出厕所,当看到虚掩的病房门时,徐涛楞了一下,眼睛一亮,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没有人应答,徐涛推开房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总算走了。 心底轻松的徐涛乐呵呵的回到值班室,看到坐在凳子上仰着晃悠凳子的李建华,笑着打着招呼,“班长,你怎么过来了?” 李建华斜眼看了一眼徐涛,“你在屋捂小鸡哪,昨天半夜吃饺子怎么不去?还把门锁上了。” 徐涛嘿嘿笑着没有说话,李建华只是这么一问也没深究,俩人闲聊了一会,李建华就把徐涛打发回去了,徐涛想了想,病房没病号在哪待着都一样,也就笑着答应了,跟李建华打声招呼,徐涛走出病房,慢慢的往寝室走去。 刚刚走进大门,迎面走来的留队的几个女兵让徐涛微微侧身给几个人让路,狭窄的走廊,几个人并排走,徐涛在让也是有限的,好像故意逗弄徐涛一样,几个女兵完全没有想着分开,就这么直直的往徐涛这边走来,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转身走进走廊边的门诊,随着徐涛身影的消失还有一阵肆意的大笑声。 笑声中带着丝丝的得意,却让站在门诊的徐涛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些女孩子真是,徐燕摇摇头,听到大门的响声,走出门诊看了一眼大门方向,转身往寝室走去,这些人真是被惯坏了,徐涛对于这些肆意的女兵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徐涛对于这些人政策就是能远离尽量远离。 时间缓缓流淌着,或许是那一次事故的原因,徐涛的心彻底放开了,心开了,好像一切都顺了,在不断的练习中徐涛慢慢的找回了感觉,到了八月,常规药品,徐涛不用闻不用尝,搭手就知道什么药,徐涛惊人的进步带给李建华惊讶的同时也大笑着为徐涛高兴,李建华再又一次帮助徐涛做完测试后,突然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安静秀气总是让别人忽略的黑小子没准真能走的很远很远。 徐涛摘下绑在眼睛上的黑布条,看向李建华,“班长,怎么样?” 李建华笑了,“徐涛,正确率已经达到70%了,继续努力。”徐涛笑着点点头,今天做的测试是摸药,一共120种常规药,片剂多注射少,徐涛想了一下,“班长,是不是注射用的失误率高?” 李建华点点头,“注射用的摸是摸不出来的,你在好好琢磨一下。”徐涛微微皱眉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注射用药只能是尝或是闻,我在练练。” 李建华站起身走到徐涛身边,按住徐涛肩膀,“徐涛,放松,时间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你的成绩已经让班长侧目了,摸药也好打针也罢,班长敢跟你保证,在咱们师你的技能都是拔尖的。” 徐涛笑了,这段时间练的确实狠了点,徐涛站起身看向李建华,“班长,谢谢你。” 李建华呵呵的笑了,“傻小子,你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对了,我从赵军那里给你借了一副人骨,你没事自己琢磨一下,这些我帮不上你,需要靠你自己了。” 徐涛眼睛一亮,感激的看向李建华,李建华拍了徐涛头顶一下,“行了行了,别这么看我,我知道你感激,其实班长有私心,你要是成功了,班长面子上也会很好看的,别人一说,那个徐涛是李建华带出来的,那时候我的脸上绝对闪闪发光。”李建华故意做给徐涛看的得意让徐涛脸上挂上了暖暖的笑。 他知道李建华只是不想加重自己心底的感激之情,徐涛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点头,但在徐涛心底对于李建华是真正的有着浓厚的感激,李建华对于自己不仅仅是简单的帮助还有时时刻刻的劝慰与开导,一件又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汇集到一起,给徐涛那颗回到部队因为不断受挫而失去信心的心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绿意,让徐涛借由这点点绿意重拾信心重新振作。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李建华让徐涛回寝室休息,真正的休息一下,放松一下大脑,徐涛笑着答应着,收拾好桌面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袋,放进抽屉,徐涛的举动让李建华暗暗的点点头,傻小子总算知道休息了,这段时间徐涛常住值班室没黑没白的练习让李建华有些担心,练习是好事,上进也是好事,但李建华还是感觉徐涛把自己逼的太紧了,好在徐涛听劝。 看着徐涛脱下白大褂终于轻松一回的晃悠出值班室,李建华笑了,还没等笑容消失,电话铃声的响起让李建华把脸上的笑收起,拿起电话,“你好,卫生队病房。” “华娃子。”电话里传来带着浓重的四川口味有些苍老的声音让李建华脸色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心底微微一颤,“大爷。” “娃儿(ēr)不要在寄钱,我们啥(sá)子都好,吃(ci)得,睡(suí)得。” 李建华眼眶红了,心底微微升起一丝希望,是不是大叔原谅自己了?“大爷。” “娃儿(ēr),各(guo)人注意安全,大爷和婆婆等你回家。”苍老的声音说完挂断电话,留下听到回家泪流满面的李建华紧紧抓住手里的电话筒蹲在了地上。 五年了,李建华没想到五年后的今天能够听到大爷让自己回家的话语,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走进那个破旧但温暖的小屋,边哭边笑的李建华蹲在地上任由炙热的泪不断的流淌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做梦都想回去,可不敢啊,不敢踏进那个当初让自己崩溃的小院,午夜梦回时,那重重的巴掌好像还一次次挥舞在脸上,虽然疼但却让人怀念,李建华经常想,巴掌也比完全的漠视强,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不断流淌下的泪洗刷着满是伤痕的心,这一刻李建华终于得到了解脱,痛哭过后,缓缓的站起身,擦干眼泪,看到还被死死抓在手里的话筒,李建华露出了很久没有的灿烂,眼神闪闪发光似的想着明年就可以复原了,复原他就回家,回那个破旧但温馨的家,回那个有着大爷婆婆的家。 吃过晚饭,徐涛提着下午出去买的西瓜来到病房时意外的发现李建华坐在办公桌前脸上带着让人惊艳的笑,徐涛一直知道李建华长的好,浓眉大眼鼻梁笔直,要不是在外总是板着脸,说话嘴巴又毒,肯定会有女孩子喜欢,徐涛奇怪的走到李建华身边,“班长,你很高兴?” 李建华美美的点点头,“高兴。”说完直接拿过徐涛提在手里的西瓜,看到切好的西瓜自己掰下一块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徐涛坐在李建华身边,跟着拿了一块啃着,边啃边看着啃西瓜都能乐的李建华,“班长,你处对象了?” 李建华斜眼白了徐涛一眼,“你脑子被大门撞了?我处什么对象?跟你处对象?” 李建华的话让徐涛一哽,眨了眨眼睛,“咱俩不行,都是男的,处对象是一男一女。”徐涛一本正经的话让李建华喷笑起来,拍着桌子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李建华的大笑让徐涛不明白,想了想自己说过的话,徐涛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话让李建华笑成这样,徐涛眼中的疑惑让李建华又是一阵大笑,没有解释,好一会才擦了擦眼泪摇摇头,继续啃着西瓜。 徐涛虽然不明白李建华笑什么,但还是跟着高兴,班长难得的轻松,一种让旁边的人能够感觉到的轻松,徐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并不妨碍替李建华高兴。 吃过西瓜李建华擦擦手,站起身抻了下腰,看向窗外,夕阳余晖的照射下,院内花坛边一群人在侃大山,李建华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徐涛,“走,小徐子,跟哥出去溜达溜达。” 徐涛赶紧摇头,“我不去,那些女兵都在外面坐着哪。” 李建华鄙视的看了一眼徐涛,“看你那出,一帮小姑娘给你吓那样,走,也让人看看咱病房也是有人的,别总当咱病房的人是死的,有活动都不叫咱。” 说完不管徐涛的拒绝,拉着徐涛就往外走,走到大门徐涛抽出被李建华抓住的手臂,“班长,别拽了,我自己走。” 李建华松开手双手插兜晃悠出病房,直接来到男兵坐的左侧花坛边,“我说你们几个侃什么哪,屋里都听见你们的哈哈哈声。” 张新军抬头看到李建华和徐涛,招呼着徐涛坐下,“说下面连队出的事,你们俩难得啊,终于离开病房了,天气这么好,也不知道你们俩干什么哪,整天在屋里待着,也不嫌热。” 李建华翘着二郎腿接过李响递给自己的烟点着使劲抽了一口,“这你就不懂了吧,病房晚上有美女跟我们哥俩约会,要不你晚上来看看。”李建华的笑让李响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斜眼看向张新军,“你去吧,没准真有。” 张新军白了俩人一眼,“你们就吓唬我吧,小心给我吓坏了没人开车。”张新军的话让李响、李建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徐涛不知道俩人笑什么,看看张新军又看了看李建华,李建华勾了勾手指,“来、来,我告诉你,你张班长曾经干过的蠢事。” 徐涛看了一眼张新军笑了一下,张新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去听吧,卫生队也就你不知道。” 徐涛凑到李建华身边,李建华笑着看了一眼张新军,“你张班长前年你还没来的时候,被临时存放在咱们这的女尸给吓晕过去了。”徐涛微微惊讶的看了一眼张新军,没看出张新军胆子这么小啊。 李建华、李响你一句他一句的把事情给徐涛说了一遍,徐涛好笑的看了一眼张新军,真够倒霉的,原来,当初临时存放在卫生队的女尸来的时候张新军不知道,与抬尸体的人走了个对头,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天冷路滑还是天黑没看清被绊倒了,抬尸体的人摔倒了,而尸体掉在了地上,张新军不知道,以为前面的人摔躺地上了,也是好心,赶紧上前给抱了起来,这一抱盖在脸上的白布掉了,死的人是吊死的,白布掉下,长长的舌头伸出,给面对面抱着人的张新军当时就吓的嗷的一声,惨叫着晕过去了。 徐涛呵呵的轻笑起来,张新军白了李响、李建华一眼,“你们俩得了啊,我一个司机,也不像你们见过死尸,我第一次见还见个对头伸舌头的,能不害怕吗。” 四个人笑了一会,徐涛转头之际看到女兵班班长整往这边走,徐涛脸上的笑淡了下来,往李建华身边凑了凑,女兵班长卫红霞走到几个人面前,笑着跟李建华、李响打声招呼,李建华挑着眉梢,看了一眼卫红霞,“啥事?” 卫红霞笑了,“李班长,把你小徒弟借我用用,我有点活。”李建华斜眼看向卫红霞,“什么活?” 卫红霞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恼怒,但还是笑着说出,“我们心电室和旁边的化验室玻璃没擦,我想让徐涛给擦擦,闲着也是闲着,几分钟的事,李班长把人借用用。”李建华嗤笑一下,站起身拍拍屁股,拽起徐涛,“徐涛,走吧,回病房有活。”说完双手插兜晃悠着往前走,徐涛冲着李响张新军点点头,转身跟着离开了。 留下卫红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李响噗嗤一下笑了,“卫红霞,差不得得了,你没看见人家小孩都不跟你们说话,你们背地里还少说人家闲话了,谁也别拿谁当傻子,都是一个队的,你们那十几个女兵也别想着欺负新人,谁不是从新兵走过来的,再说了,卫红霞,你今年就要退伍了,你出这头干什么?” 卫红霞看向李响,“李班长,我什么时候欺负新人了?玻璃不好擦让徐涛帮着擦擦怎么了?” 李响笑着站起身摇摇头,“得了,不跟你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说完李响招呼着张新军离开了花坛,留下气的满脸涨红的卫红霞,好一会,卫红霞压下心底的火气狠狠的瞪了一眼病房转身离开了。 小番外 2009年7月29日,下午三点,W县汽车站。 坐了一天汽车的蒙战徐涛总算回到了家乡,走下车的徐涛看了一眼蒙战有些发白的脸色,“怎么样?” 蒙战露出一丝笑摇摇头,“没事。”徐涛握住蒙战的手,“等会就到家了,到家好好歇歇,姐、姐夫肯定给咱烧炕了,你也睡睡热炕头,肯定舒服。” 蒙战点点头,回握了下徐涛的手掌,“别担心。”蒙战知道徐涛惦记自己的身体,去年年底的参与的大型任务蒙战重伤,足足在医院住了四个月才出院,趁着这次大队没事,而徐涛也好几年没回家了,俩人商量一下,回家看看,而蒙战也想回家,回那个虽然只有简陋的平房的老家看看,当初住院的时候,徐燕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像虽然让蒙战有些手足无措,但对于徐燕从接受后对自己的那份不比徐涛少一分的关心蒙战也想回来看看。 王贵柱抻着脖子使劲看向车站内,小涛说回家,怎么还没到,想到徐涛自然想到差点牺牲的蒙战,王贵柱不知道是不是蒙战身体有啥意外不能回来了,可想想没有接到电话,王贵柱甩开心底的担忧继续抻着脖子看。 突然王贵柱的眼睛一亮,两个穿着军装的男子慢慢的往外走,王贵柱使劲挥着手,“小涛,蒙战,这里,姐夫在这哪。” 徐涛抬头看向车站外,王贵柱挥舞着手臂大叫着俩人,徐涛笑了,“姐夫来接咱俩了。”蒙战已经看到,眼神暖暖的看向歪着身子挥舞手臂的憨厚男人。 走出车站,王贵柱一把抢过徐涛手里的行李,“可回来了,你姐惦记你俩,从接到信就开始收拾,家里都收拾的利索的,还给重新做的被褥。” 徐涛满脸笑的边走边听着王贵柱念叨着家里的事,从徐燕说到王瑞,从王瑞说到徐卓,絮絮叨叨中带着徐涛蒙战梦想的平静。 回到老房子,车刚刚拐进小道,徐涛就看见抱着孩子站在门口使劲抻脖看的徐燕,徐涛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车刚刚停下,还没等徐涛拉开车门,车门一下子就被徐燕打开,徐燕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蒙战,看到蒙战依然有些苍白的脸,徐燕没等说话眼圈先红了。 蒙战笑了,“姐,我回来了。”徐燕哽咽的点点头,“哎,姐看见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涛看到激动的徐燕,偷偷的在心底酸了一下,从蒙战身后探出头,“姐,我也回来了。” 徐燕擦了擦眼泪,“我看见了,我又不瞎。”徐涛嘿嘿笑了两声,揉了揉鼻子,徐涛知道徐燕还是没消气,蒙战重伤,徐涛没跟家里说,也是赶巧,徐燕带着孩子去部队探亲赶个正着,看到蒙战开始,徐燕就开始哭,要不是家里事多,姐夫自己忙不过来,徐燕也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但对于徐涛隐瞒自己的事情,徐燕还是跟徐涛发火了,想到徐燕边哭边说啥事都瞒他,徐涛就觉得心虚。 吃过晚饭,送走徐燕一家,徐涛把褥子铺好,扶着蒙战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没一会,蒙战就感觉到身底下传来的热乎气,轻轻的拉了一把徐涛,徐涛抬头看向静静看着自己的蒙战笑了一下,趴在蒙战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蒙战,终于回家了。”蒙战轻轻的嗯了一声。 静静的抱着徐涛,这一刻无论是徐涛还是蒙战都觉得心底一阵安宁,难得的安宁。 第三十二章 跟在李建华身后回到值班室的徐涛是真的有些闹不明白这些女兵是为什么,以前的时候,刚分到卫生队,队长就严肃的说了不允许男女处对象,还特意叮嘱了一番,那时候,被队长吓到的徐涛,基本上就是溜边,能躲多远躲多远,现在是分来基本上就在病房学习了,接触的更少,但对于那些人的印象却更加不好。 徐涛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又一眼李建华,李建华装作看不见似的喝着茶水,刺溜一口,刺溜又一口,徐涛明白了,班长这是等着自己求他哪,徐涛有些好笑,怎么李建华越来越喜欢逗弄自己。 徐涛把凳子往李建华身边凑了凑,“班长,你知道她们是咋回事?” 李建华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斜眼看向徐涛,“想知道。” 徐涛点点头,“咱们卫生队的女兵咋这样?我也没得罪她们。” 李建华嗤笑了一下,把腿搭在了桌子上,边晃悠着边看向徐涛,“咱们队有多少女兵你知道吗?” 徐涛点点头,“知道,十八个。”李建华嗯的一声,“那你知道有多少是新兵有多少是老兵吗?”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这个真不知道,徐涛摇摇头,“不知道。” 李建华伸手敲了徐涛一下,“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咱们队,7个94兵,3个跟你同年95兵,两个93兵,记住了?” 徐涛算了一下,不对,“班长,不对啊,还差五个哪?” 李建华微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看徐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徐涛有些发懵,啥意思?带着不解的疑惑看向李建华,李建华拍了下额头,“死笨死笨的,你不会不知道那五个不归属咱们卫生队吧?” 徐涛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李建华直摇头,李建华无语的看向徐涛,徐涛被看的直发毛,突然李建华抓起桌子上的值班记录本敲了徐涛两下,“猪脑子,猪脑子,你进卫生队快两年了,你不知道那五个大爷是庄河宣传队解散放在咱们这里等着复原的吗?你不知道那是五颗老鼠屎吗?你不知道每次笑话你的都是那五个人吗?” 徐涛被敲的直发懵,“班长、班长,我知道了知道了。”徐涛借着李建华喘气的功夫蹭的一下窜到门口,揉着被敲红的额头有些委屈的看向李建华,谁没事注意那些女兵,躲都来不及哪,再说卫生队本来就男少女多,万一传出点啥瞎话,自己还能留在卫生队了吗?队长可最忌讳这事,部队不允许谈恋爱班长也不是不知道,虽然知道没人看得上自己,自己也看不上那些城市兵,但万一哪? 李建华让徐涛的委屈气乐了,“你知道自己一个月开多少钱津贴吗?”“32.5。”徐涛张口就来的话语让李建华气的把手里的本子扔了出去,徐涛一闪,抓住了本子,“班长,你先别忙着打我,到底咋回事,你给我说说。” 李建华喝了口茶水,冲着徐涛勾了勾手指,“过来。”徐涛犹豫了一下,但看到空空的桌面又坐回了位置,李建华瞪了徐涛一眼,“你别以为今天帮你说话是故意护着你,我告诉你,今个就是卫红霞来,要是换了老范,就是药房的范萍我肯定把你借出去。” 徐涛揉了揉鼻子,“为啥?”李建华已经被徐涛气的连打他都嫌累胳膊了,“你知道女兵分成两个班了吧。”徐涛想了一下,好像有印象,缓慢的点点头,“知道。” “卫红霞、顾海琴、柳岩、顾馨、陈楚,这五个人是庄河81087部队宣传队的,但前年部队解散人员分流,这几个人被暂时放到咱们这里等待复原,档案上全部是94兵,但实际上全部是92的,她们原来的生活就是没事下个连队演出,四处陪着领导出去喝酒,她们已经习惯了肆意的生活,到了卫生队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她们几个也知道回来是等复原,所以只要不犯大错根本没人管。”徐涛拦住李建华,“不对啊,班长,就算是生活跟咱们这不一样,她们总归经过新兵营吧,总归训练过吧?” 李建华白了徐涛一眼,“别打岔,听完我说完。”徐涛赶紧点点头。 李建华端着水杯喝了一口茶水,“这些人不是正规征兵征上来的,是属于特招的,会唱歌会点小乐器,压根没有经过训练,从到部队开始的就是四处演出的生活,一直到部队解散,对了,她们比你来咱们卫生队早了两个月,这些人已经习惯了肆意的生活,开始的时候还好点,但时间一长,身上的臭毛病就慢慢露出来了了,把咱们卫生队搅合的是乌烟瘴气,去年年底队长一看不行,把所有今年复原的老兵分在一个班,剩下的不到年限的分到另外一个班,之所以看不上你,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兵从来不惯着她们,她们也知道,男兵里面就你一个是新人,不捉弄你捉弄谁,要不怎么说现在咱们卫生队这些女兵在连队名声不好,都是这几个人闹的。” 李建华说完摇摇头,这两年他没少听别人说卫生队的这些女兵怎么样怎么样,话难听的都让人脸红,可那几个人却丝毫不在乎,徐涛仔细想着几个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徐涛只能大概记住了脸型,叫什么名字还真对不上号,算计了一下时间,还有三个多月那些人就要复原,徐涛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快走吧这些人都是祖宗,惹不起。 李建华一看徐涛的表情就知道徐涛想什么,“你呀,笨死,其实咱们卫生队另外一个班的女兵还不错,就是范萍带的哪个班,素质人品各方面都挺好,你也别觉得她们是老虎似的躲的远远的,本来咱们在病房跟那些人接触的就少,你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不全是那样。” 徐涛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这个以后再说,先把这三个月躲过去再说,至于李建华说的范萍,徐涛拿药的时候遇见过几次,想了想,好像还行,说话听和气的,不过,徐涛还是保留意见,以后要是能接触上就接触看看到底是不是像李建华说的那样。 不过想到复原,徐涛看向李建华,“班长,你是不是也到复原年限了?” 李建华笑了,点点头,“到了,明年年底我就可以回家了。”徐涛想了一下,“班长,你不是今年年底就到年限了吗?” 李建华摇摇头,“没有,按照档案走,还差一年,要是不按档案去年年底就到了,当初转志愿的时候,我是拖了一年半才转上的,授衔的时间也是最后一批,所以走也是最后一批走。” 听到李建华的话,徐涛心底升起浓浓的不舍,一走就要好多年都见不到了吧?徐涛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徐涛蔫巴巴的样子让李建华笑了,“傻小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部队不就是这样,今年你走,明年他走,年底那些人走还会来新人,新人来,旧人走,才是部队最大的特色。” 徐涛知道,知道李建华说的是事实,但毕竟相处了两年,李建华对自己的用心让徐涛对李建华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徐涛没有长辈没有兄弟,经过相处李建华在徐涛心底已经是兄长的角色。 李建华摇摇头,站起身拍了徐涛头顶一下,“值班吧,我走了。”说完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值班室。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值班室内,想到李建华明年就要离开,徐涛心底有些不舒服,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李建华给自己准备的各种小药袋,抬头看见李建华给自己借到的人骨,徐涛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夜,李建华提到回家时语气中的欣喜徐涛不是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渴望的东西,自己渴望的是进特殊大队,而李建华渴望的就是回家吧,想到这里,徐涛释然的笑了,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同,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们都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 在窗口站了一会,活动了下身体,徐涛走到药柜前,拿出注射器、葡萄糖、止血带、酒精棉球,东西准备好,徐涛把台灯打开,又走到门边把大灯关掉,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徐涛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把台灯关掉。 黑暗中,徐涛把注射器撕开,吸取药液,排进空气,放在一边,又把止血带扎在手腕上三指的位置上,徐涛开始练习黑暗中,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把针扎进血管内,止血带扎好,徐涛摸了摸手腕位置大拇指上方的那根血管,边摸边感觉着,徐涛拿起针头,一针扎在摸好的位置,随即打开台灯,扎上了。 徐涛拔出针头,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按住缓了一会,又一次把台灯关掉,黑暗中静态的练习徐涛已经练习了好久,十针中总会有那么一针两针扎不上,而且还有一个动态的没有练习,换个位置继续练。 徐涛拔出针头,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按住缓了一会,又一次把台灯关掉,黑暗中静态的练习徐涛已经练习了好久,十针中总会有那么一针两针扎不上,而且让徐涛不满意的不仅仅是有扎不上的时候,还有速度太慢,要是真的上战场,根本没有时间让你摸来摸去,又想到还有一个动态的没有练习,徐涛长出一口气,沉下心换个位置继续练。 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1998年2月2日,初六,徐涛大包小裹的走下停在卫生队大门口的出租车,看到卫生队的大门笑了一下,又回到了这个小院,当兵三年的徐涛过年的时候总算有了十天的假期,腊月二十八才折腾到家的徐涛把徐燕乐的又哭又笑的,而徐涛惦记了好久的小外甥也在这次探亲假中看到了,虎头虎脑的胖小子是家里的宝贝,别说爷爷奶奶的疼爱,就是左邻右舍也喜欢那个胖乎乎嘴巴甜的腻人的胖小子。 想到走的时候胖小子抱着自己小腿哭的一脸鼻涕,徐涛就觉得一阵心疼,虽然仅仅相处一个星期,但真如老话说的那样,外甥像舅,胖小子对自己没有一丝的陌生感,每天像个小炮弹似的不断的往自己身上冲。 十天的假期抛去路程,徐涛只在家待了八天,虽然不舍,但徐涛看到幸福的满脸红光的徐燕,心底那最后一丝的担忧也彻底消失了,重新回到部队,徐涛发现心底的想念好像很深很深。 使劲吸了一口气,卫生队的消毒水的味道好像弥漫在空气中似的,徐涛笑了提着行李大步往院内走去,刚刚走进大门,迎面走来的去年年底分来的司机于洋看到徐涛就笑了,“徐班长,你回来了。”说完快步走到徐涛身边,接过徐涛手里的行李。 徐涛笑着点头,“哎,回来了,走,去寝室,我从家给你们带吃的了。” 于洋一咧嘴乐了,“班长,你给我们带什么?”徐涛拍了拍提包,“我自家做的熏肉,大秋果,冻李子。”俩人边走边说。 一路上碰见卫生队没回家或是已经归队的战友,徐涛一一打着招呼,招呼着大家去寝室吃东西,跟在徐涛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呼呼啦啦的一群人冲进徐涛的寝室,徐涛招呼大家坐下,还没等徐涛说话,李响点了点徐涛带回的行李,“徐涛,那个行李是吃的。” 徐涛指了指其中两个大包裹,“那两个都是,打开自己拿。”李响刺啦一下把拉锁拉开,招呼着大家吃东西,徐涛蹲在地上把徐燕给自己做的,装了好多个小包的熏肉、家里产的冻秋果装了一个大袋子递给范萍,“范班长,给你,你给大家带回去吃,也尝尝我家乡的特产。” 自从李建华说的那些老人走了以后,徐涛慢慢的发现好像真的像李建华说的那样,一下子没有人在嘲笑自己个子矮,没有人在议论自己不合群似的,突然消失的议论让徐涛觉得心底舒坦的不得了,而慢慢的与范萍接触下来,发现范班长人真的不错,和气脾气好,没有那些女孩子的那丝自我高看,经常取药慢慢的接触,徐涛也算有了第一个女兵朋友,虽然没像别人和范萍那么熟悉,但至少没有了原来的陌生。 范萍接过手里的大袋子,笑着看了一眼李响,“大响,你打算把徐涛的行李搬空吗?”李响边蹲在地上吃边摆手,“哪能啊,大李子不是没来吗,我要是都吃了,大李子能给我一针头。” 李响的话让屋内的人哈哈哈的笑了,徐涛笑着拿出一袋特意给李建华准备的吃的,交代一声转身出去往病房走去。 走进病房,徐涛敲了敲值班室的窗户,李建华抬头看到站在窗户外的徐涛,乐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傻小子你回来了?”赶紧进来。“说完就往门口走去,徐涛快步绕过去走进值班室。 李建华上下打量一下徐涛,笑呵呵的点点头,”不错,胖了。“徐涛呵呵的点头,”一天四顿能不胖吗,我姐恨不得把家里的吃的都塞我肚子里。“李建华哈哈哈的笑着,李建华知道当兵的回家,都是家里的宝贝,亲人看到几年才回来一次能不使劲的塞吗。 徐涛边说话边把带回的吃的递给李建华,李建华接过刚想打开,”你去队长那里了吗?“ 徐涛摇摇头,”还没有哪。“李建华瞪了徐涛一眼,把手里的大袋子重新系好,”先去队长那里,顺便把东西给队长,就说你从家里带的特产。“ 徐涛楞了一下,”我给队长带了,这是给你的。“李建华敲了徐涛一下,”你回来大家都看见了,先去队长哪,都是吃的有什么不一样的,赶紧去。“ 徐涛想了一下,东西都是一样的,点点头,接过李建华递过来的袋子转身快步离开病房往队长办公室走去,咚咚咚,三声敲门声,”报告。“”进来“ 听到回答徐涛推开房门看见坐在办公室内的金胜利,徐涛笑了,”队长,我回来了,我来销假。“ 金胜利看到徐涛露出笑容招呼着徐涛坐下,徐涛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队长,给你带的家里特产,你拿回去尝尝。“金胜利笑着看了一眼徐涛,点点头,”家里都好吧。“ 徐涛笑着点头,”好,家里没事,一切都挺好的。“金胜利笑着点点头,”有什么事就说话,你也是老兵了,别不好意思。“徐涛点头答应着,金胜利这段时间琢磨着徐涛多留两年的事,李建华年底就要退伍,卫生队今年还不知道能不能给新兵,女兵倒是分来几个,但不能值夜班,金胜利抬头看向徐涛,”徐涛啊,对部队有没有什么想法?“ 徐涛心底微微动了一下,”没想法,就是觉得部队好,想多留几年。“徐涛的话让金胜利一下子笑出声来,”我正打算跟你说说这事哪,怎么样?多留两年家里没意见吧?“ 徐涛一下子站起来,立正目光直视金胜利,”完全没意见。“金胜利挥挥手让徐涛坐下,”徐涛啊,你现在虽然已经算超期服役,但卫生队的情况你知道,去年复原名单没有你,而我又出去学习一直没有找你彻底谈一谈,你知道李建华今年要退伍了,咱们队现在严重缺人,你多留两年,我看看能不能要到新兵,你也要带徒弟了。“ 徐涛哎的答应着,俩人又聊了一会,徐涛告辞离开了办公室,走出队长办的徐涛脸上露出一抹笑,微微有些小狡猾的笑,从去年九月队长出去学习又没找自己谈,徐涛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虽然对人情世故徐涛不是很门清,但还是知道自己主动要求和队长要求是两种效果。 热闹了两天日子重新归于平静,徐涛现在已经完全把李建华替下,每天游走在病房内,忙忙碌碌中,日子就在不经意间溜走,1998年7月9日,凌晨4点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鸣笛响彻整个地炮旅营区上空,徐涛从睡梦中惊醒,跳下床套上衣服冲了出去。 小番外 2012年12月21日,冬至。 下午三点,徐涛收拾利索药箱招呼顾海波一声,又回到办公室把赵铭叫上,三个人先去食堂把徐涛定好的韭菜和肉拿上,顾海波看到手里提着的足足有十多斤的大块五花肉,微微一裂嘴,看了一眼徐涛,”师傅,这么多肉,你打算请多少人吃饭?“ 徐涛呵呵的笑了,”其实人真不多,也就十多个,但是蒙战他们那群人吃的多,今个冬至,周队早就说要来家吃饺子,咱们回去先把馅子剁了,一会蒙战就会带人回来,大家一起包快。“ 赵铭轻笑出声,”我说老徐,你们家都快赶上小食堂了,只要那帮人馋了就会给你打电话,我就没看见有人敢给蒙教打电话的,也就你好说话。“ 徐涛摇摇头,”也不是,以前的时候我和蒙战也总四处去别人家吃,那时候比现在能吃多了,你也知道前几年蒙战有伤,我也没心思弄这些,现在蒙战总算好多了,大家没事聚聚,聊聊天,也热闹热闹,而且蒙战也喜欢这些战友来家。“ 赵铭看了一眼满脸柔和带着笑的徐涛,心底也替徐涛高兴,这几年熬的不光是蒙战还有徐涛,徐涛才33,可鬓角已经有了白发,总算这些年心思不白费,要是蒙战有个三长两短,赵铭真怕徐涛扛不住。 三个人回到徐涛家,徐涛刚刚把门打开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徐涛换上拖鞋走进屋内,客厅内凳子上沙发上坐满了,徐涛笑着跟大家打声招呼,习惯性的走到蒙战身边,上下打量一下,蒙战笑了一下,”没事,今个没训练,只是带着大家研究各种武器了。“ 徐涛呵呵的笑了,刚想说话,”我说小徐子,你俩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黏糊,得了得了,岁数大悠着点,虽说你是卫生员用药方便,别到时候在闹肾虚了。“徐涛笑着回头看向说话的周维,”我说周队,明个我就找嫂子去,说你说的,嫂子肾虚。“ 徐涛的反驳让屋内的笑声好像要掀开房顶似的,蒙战笑着搂了一下徐涛的肩膀,冲着周维挑了下眉梢,周维笑着指了指俩人,”赶紧的,包饺子,把我们请来还不赶紧干活。“ 徐涛笑着拍了下蒙战,蒙战松开手臂,拉着徐涛的手往厨房走去。 剁馅子和面,包饺子,皮薄馅大的元包饺子一个又一个下锅出锅,一群人挤在一张大桌子上,筷子飞速的冲着盆里的饺子使劲,蒙战先端回一盆放在自己面前,边吃边照顾徐涛,蒙战可是知道,就徐涛他们几个卫生员肯定抢不过他们这些人,别人蒙战也不管,照顾好自己夫人才是主要的。 热热闹闹吃过饺子,打扑克贴纸条一直闹到晚上十点才把人送走,蒙战关上大门走回屋内,看着挽着袖子收拾桌子的徐涛,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虽然快四十了,但绝对没有肾虚,这个需要夫人配合,想好的蒙战走到徐涛身边,一把抱起徐涛往卧室走去,徐涛微微挣扎着,”我还没收拾完哪?“ 蒙战停住脚步低头看向徐涛,”小涛,我肾不虚,真的。“徐涛楞了一下发出一阵大笑声,抱住蒙战的脖子,仰头亲了一下,”我知道,我知道你肾不虚。“随着亲吻还有蒙战快速的脚步和关上的房门。 第三十三章 冲进手术室,打开柜子拿出下面的急救箱,徐涛打开快速的看了一眼,拉开上面的柜子,又抓了两沓纱布,三角巾塞进药箱,徐涛想起,想起这次是什么情况,洪水,震惊全国百年难遇的特大洪水。 上一次徐涛虽然因为发烧没有赶上,但部队撤回来的时候,那满目的白还是深深的留在记忆中,徐涛有些懊恼,就算忘记了,但这段时间的新闻怎么也不看哪,徐涛边往外跑边暗暗的气着自己。 重新冲回院内,徐涛看到院内站满了人,卫生队全体人员已经排好队伍站在中间,徐涛报告一声冲进队伍,站在了李建华身边,看向前方,一身迷彩服,右侧手臂挂上白色红十字袖标的金胜利一脸严肃的站在队伍前面。 “同志们,这一个多月发生的洪灾大家已经知道了,接上级指示,咱们地炮旅要全部赶往救灾第一线,卫生队也要上,现在,我点名的这些人要跟着部队赶往灾区,咱们是军人,为了国家为了受灾的老百姓那怕是以身挡水绝不退缩。” “李响、李建华、徐涛、赵军、徐向前。”点到名的几个人走出队伍站在一旁,金胜利看向剩下的女兵和唯一的司机于洋,“队里一切事物交给副队长刘宏处理。” 金胜利说完走到徐涛等人面前,“你们几个回寝室换一下军装,把常服换成迷彩服,徐涛李建华你们俩个准备急救箱,纱布三角巾一定要多带。”徐涛李建华立正敬礼,李建华转身去病房再次准备药箱,徐涛则回寝室换衣服。 五点整,带着红十字袖标的徐涛跟着金胜利上了接人的大解放车,一辆又一辆拉满军人的军用解放车快速的驶向受灾第一线,徐涛抱着急救箱静静的坐在解放后斗,徐涛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过洪水,虽然在电视上新闻里看到救灾场景,但徐涛知道那不一样。 直观面对洪水的时候,徐涛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胆怯,在大自然的威力下,个人的力量渺小的可怜,但徐涛知道,正如金胜利所言,他们是军人,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国家,保卫人民,不是叫嚣着只喊口号,和平年代,能够真正体现军人价值的时候少了很多,傻大兵傻大兵,徐涛不止一次听说过这句话,但到了这一刻真正用到的还是他们这群傻大兵。 缓缓吐出一口气,徐涛看向身边坐着的李建华,“班长,你为什么不请假哪,你马上就要复原了,你完全可以不去的。” 李建华转头看向徐涛,“为什么请假?我是要复原,但不是还没到脱下军装的那一刻吗?只要我穿着军装我就是军人。” 李建华的回答让徐涛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班长,你害怕吗?”回答徐涛的是一阵沉默,徐涛扯动嘴角,“班长,我害怕,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牺牲在咱们守护的堤坝上。” “怕啊,怎么不怕,可害怕也要上,谁让咱是当兵的。”就在徐涛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李建华的轻语传到徐涛的耳里,徐涛微微挪动了一下,与李建华背靠背的坐着,闭上眼休息着,是啊,谁让咱是当兵的。 八个小时后一辆又一辆拉满军人的大解放驶进地炮旅此次需要抗洪的第一线H省d市,跳下车的徐涛看到了被沙袋垒起的简易堤坝,也看到了坚守在抗洪第一线的兄弟单位,一个又一个满身泥浆眼底乌青的士兵扛着沙袋还在不断的往上冲。 简单的交接,徐涛所在的地炮旅编号81076部队替换了下了已经奋战了二十多天的坦克团,徐涛李建华替换下了坦克团卫生员,直到抗洪结束,徐涛才从李建华那里知道,之所以让他们替换下坦克团,是因为第一次洪灾来袭时,因为准备不足,坦克团牺牲78人,伤300多人,中暑无数,虽然能够坚持,但经上级领导研究后,还是被替换下来。 站在距离距离救灾500米外的简易帐篷内,徐涛放下药箱,接手必备的消毒药水,简单的消毒后,徐涛拉开药柜,查看了里面剩余的药品,仔细看了一下,退烧药、中暑药、急救强心针、药品虽然全,但却很少,强心针只剩下4支。 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急救箱是随时准备冲上去抢救人用的,但药品柜里的药品真的不多了,甚至可以说很少,徐涛关上柜门转身走出帐篷,刚刚走出就看见李建华拿着两件橘黄色救生衣往帐篷边跑。 李建华跑回徐涛身边,把手里的救生衣递给徐涛一件,喘口气,“穿上,你查看药品了吧?够不够?” 徐涛边穿衣服边摇头,“不够,基本上没剩下多少了,班长,他们已经上去了?” 李建华点点头,“上了,这两天需要咱们的地方不多,我去找队长说一下咱们这边的情况,你自己把东西规整一下。”穿好衣服转身就跑的李建华边跑边说,徐涛看了一眼堤坝方向,扛着沙袋不断奔跑的是地炮旅的战友,后面坐在地上满身泥沙的是兄弟单位的战友。 一天两天三天,因为第一次洪峰已经过去,所有的士兵只是做着防护加固等事物,而徐涛、李建华在第三天药品总算配备齐全后,开始做着准备,时不时的做着简单包扎、给中暑士兵降暑的事情。 1998年8月4日凌晨,天空中开始下着瓢泼大雨,上午10点,接上级通知,第二次洪峰将与第二日凌晨经过地炮旅所负责的区域,全体人员全部动了起来,从进入汛期以来,一次比一次大的洪峰让人触目惊心,地炮旅所有的军人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什么,但到了这一刻,无论心底是什么想法都要硬着头皮上。 徐涛给手臂受伤的战士包扎完伤口,站起身看着战士离开,静静的站在帐篷内,看着在大雨中热火朝天四处奔跑的人,心底有着不可掩饰的担忧。 时间一分一分的划过,到了晚上11点,下了一整天的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完,堤坝下一个挨着一个的战士手里拿着面包在大雨中轮班抢着解决就餐,徐涛、李建华背着药箱趁着最后这点时间四处查看有伤的战士,做着他们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徐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雨中吃着面包的战士,徐涛知道自己不是个心硬的人,但从来不知道自己心软到这种程度,雨中就着雨水吃着面包的战友让徐涛鼻头发酸心底发涩,那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那一个又一个并不高大的身躯奋战在抗洪第一线,孩子,十七八岁的孩子,这些人中有多少都是家里的宝贝,可这一刻,穿着军装,被人称为傻大兵的士兵却不再是孩子不再是家中的宝贝。 8月5日,凌晨1点,洪水在人们拒绝中还是袭来,站在堤坝上,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上升着,早就准备好的全旅干部士兵卖力的扛着沙包往上冲,可不行,无论战士们的速度有多快水位还是不断的上升,而让人忧心的是渗水洞,沙包堆成的堤坝已经有了渗水洞。 滔滔洪水一波又一拨的不断拔高着,旅长康民抹了一把脸,心知这样下去堤坝早晚要轰塌,一把扯下帽子,大吼着,“警卫连,跟我下水,把水洞堵住。” 吼完的康民第一个跳下滔滔洪水中,奋力沿着绳索往漏洞方向走去,扑通扑通声在大雨中响起,排成排的战士跟在康民身后贴近堤坝不断的在指定位置寻找着,浑浊的洪水,一浪高过一浪不断的拍打着战士们的身躯,“旅长,在这里。”四十分钟后,在不断跳下洪水中的战士努力中,总算找到渗水洞,一个又一个沙袋扔到水里,你拽着我,我扶着他,互相支撑着,总算把渗水洞堵住。 拉着绳索的康民在堤坝上战士的帮助下爬上岸,脸色发白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冲着跟着上岸的战士们伸了伸大拇指,“好样的。”所有的人都笑了,骄傲,一股金钱无法满足的骄傲在每个人内心升起,虽然洪水还在不断的冲击着堤坝,虽然水位还在不断的上升,但这一刻,每个人心底骤然升起一股信念,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完成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因为他们是军人,因为他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十四个小时,足足十四个小时,经过全旅官兵的一起努力,总算在5号下午熬过了第一波洪水,随着洪水过后,岸边欢呼的士兵中,一个又一个满脸潮红的士兵,扑通扑通晕倒在地上。 被紧急抬进帐篷内的战士让焦急等待中的徐涛、李建华快速的动了起来,打针降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急救,有伤的包扎伤口,发烧的打上退烧药,极度疲劳的在金胜利的指示下偷偷的打上镇定剂。 床上没地方,铺上帆布躺在地上,架子不够,在帐篷内扣上钉子,一个帐篷不够,两个帐篷不够,一次洪水退后,发烧倒地的战士足足有47人,徐涛李建华把所有能用上的器械全部用上。 “卫生员快、出来。”一阵大喊声想起,徐涛抓起药箱冲了出去,刚刚冲出帐篷,就被一把抓住胳膊,“快点,康旅晕倒了。”急促的声音边拉着徐涛跑边说着。 徐涛跟着警卫员冲到岸边,看到靠在沙袋上的脸色涨红的康民,徐涛挣开抓住自己的手臂,快速的冲到康民身边,蹲在地上,手背直接放在了脖子上的大动脉位置,高烧,徐涛打开急救箱,配药,打针,手指快速的动着,几分钟后点滴给康民打上,徐涛抽出放在康民腋下的温度计,40度,徐涛皱了下眉头,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警卫员,“把旅长抬回帐篷吧,这里太潮,要是有可能最好给换下衣服,实在不行,把外套脱下也可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在煎熬中,徐涛所在部队又迎来了一次洪峰,这一次,徐涛第一次经历了死亡,即使徐涛不断的做着心脏复苏,不断的人工呼吸,不断的鼓励呼叫着,可那年轻的生命依然消失了,跪在地上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还带着泥浆的稚嫩面孔,徐涛哭了,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这一次,整整一营的士兵跳下水里,一台又一台军用大解放被推进水里。 经过十七个小时,徐涛所在部队虽然打败了洪水,但二十一条生命却永远的留在了滔滔洪水中,他们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在浪尖上铸成了21座永久的丰碑。 当洪水终于退却的时候,当地炮旅终于完成上级所交付的任务准备被替换时,站在堤坝上准备撤退的士兵们哭了,那压抑的哭声让同样站在人群中的徐涛流下炙热的泪,人们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徐涛知道不是,牺牲的是他们的战友,是一起奋战过的兄弟,眼泪洗刷的不仅仅是心底的伤痛还有对年轻生命的惋惜。 军用解放被推下挡洪水了,徐涛所在部队征用地方大客车运送所有疲劳过度的战士,登上回程的汽车,徐涛满脸疲惫的靠在座位上,没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身边坐着吊着一只胳膊的李建华,李建华歪头看向徐涛,本来就不胖的徐涛,越发的瘦弱,满脸黝黑,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全是口子,李建华有些心疼这个傻乎乎的小徒弟,七天前大雨中李建华在雨中做完急救后摔倒在岸边,手臂直接砸在了石块上,右小臂骨折,从那以后,所有的活全是徐涛一个人在干,忙起来的时候,徐涛曾经三天没合眼,看着熬的双眼通红的徐涛,李建华急的满嘴大泡,可李建华不像徐涛特意练习过,右手伤了有左手,被迫休息的李建华只能在帐篷内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收回目光的李建华把徐涛窝着的头安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的让徐涛舒服的多睡一会,做好一切的李建华把头轻轻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闭着眼休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建华刚刚要迷糊的时候,突然一个紧急刹车,砰的一声,李建华、徐涛直接撞到了前排的靠背上,李建华感觉胳膊一阵钻心的疼,额头瞬间出了一层汗,而徐涛则一下惊醒,转头看向李建华,“班长,咋了?出啥事了?” 还没等李建华说话,车门打开,上来一个穿着迷彩服带着钢盔,手持冲锋枪的战士,“卫生员出来一下。” 卫生队所有参加抗洪的人员全部在一个车,坐在前排的金胜利站起身走到战士身边,“我卫生队队长,你们是那个部队的?有什么事吗?” 持枪战士没有回答,车下传来喊声,“老金,让你们卫生员过来一下。”金胜利歪头看向车下,康民冲着金胜利招了招手,金胜利回头看向后排,“徐涛,拿着急救箱过来。” 徐涛答应一声提着急救箱走到金胜利身边,跟着下了车,而随着徐涛下车的还有持枪战士,康民带着金胜利走到一边简单的交代一声,金胜利点头走到徐涛面前,“徐涛,你跟前面的车出一趟任务,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简单的包扎就行,你注意点,少说话,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需要多余的动作。” 金胜利小声交代后看徐涛点头,没在管徐涛脸上些许的疑惑,转身上车,大客车缓缓驶离,徐涛跟在康民、持枪战士身后来到一辆押运车边,当徐涛看见押运车时,眼神闪了一下,一下子明白队长说的是什么意思。 打开车门,徐涛首先看到躺在车厢内带着手铐被蒙住脸的男人,男子身下有着鲜血,徐涛脚步一顿,沉默的上车蹲在了男子身边,快速的查看了一下,双腿小腿直接被射穿,徐涛打开急救箱,拿出剪刀剪开男子的裤腿,露出狰狞的伤口,圆圆的伤口不断的冒着血,徐涛拿出纱布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液,“简单处理一下,死不了。”微微有些沙哑的话语响起,徐涛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低着头加快着手上的动作,上药包扎,打针推药,一切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做着,处理好一切,徐涛擦了擦手抬头看向坐在对面长条凳上说话的男人。 虽然带着钢盔帽盔压的有些低,但徐涛发觉对面的人自己好像见过,仔细看着,脸型很熟悉,徐涛眼神中的探究让坐在凳子上的蒙战微微动了动眉梢,从徐涛拉开车门的时候,蒙战就认出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狼狈不堪的小个子是谁,但蒙战没想到手脚麻利的小子处理完病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然带着陌生,蒙战心底有些不爽,伸手把还蹲在地上的徐涛提着放在自己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脸,“认出来了吗?” 徐涛皱着眉仔细看着,点点头又摇摇头,蒙战眯着眼睛盯着徐涛,“摇头点头什么意思?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 徐涛有些不好意思的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渗出点点血丝,“看着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徐涛的话让蒙战觉得轰的有股气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不大的单眼皮眯起闪过一丝不悦,上下打量着徐涛,徐涛被蒙战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的不自在的挪动了下位置,突然蒙战露出一丝笑,把头凑到徐涛耳边,“碎裤衩。”简单的三个字让徐涛一下子想起被自己刻意忘记甚至这辈子都不想想起的事情。 小番外 涛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2011年8月外出学习的徐涛提前三天回到部队,刚刚走进部队大院,徐涛发现每一个看到自己打着招呼的人都露出有些惊恐的表情,徐涛上下打量着自己,没发现任何异常,徐涛带着些许的疑惑直接回到家,打开房门,静悄悄的室内让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 “蒙战,我回来了。”徐涛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回答徐涛的是一阵沉默,徐涛看了下时间,下午两点,徐涛皱着眉楼上楼下找了一圈,这两年蒙战身体不好,基本上都在修养,很少有离开家的时候,每天最多去队部转转,没事看看训练。 训练?徐涛蹭了下鼻梁,直接走进卧室拉开衣柜,徐涛看到消失了一套的迷彩服,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徐涛转身出了卧室,换上鞋子直接奔训练场走去。 离的老远,徐涛就听见一阵阵的叫好声,顺着声音走到训练场,徐涛看到很多队员都围在训练场嗷嗷的叫着,徐涛看了下围的满满的人群,转身走到一旁的台阶上,手臂撑了一下,跳上台阶,站在台阶上往训练场内一看,徐涛的脸黑了。 训练场内跟人比拼,快速奔跑的身影正是蒙战,徐涛想到专家说的话,好好养着,好好养着,要不然必然会早亡,这几年徐涛折腾着给徐涛补这补哪,四处求人陶登偏方,看到训练场内活蹦乱跳的蒙战,徐涛突然觉得自己跟个傻狍子似的,徐涛跳下台阶转身就走。 而趁着徐涛不在家,憋屈了三年的蒙战,这段时间自觉身体不错,实在闲的发慌,每天偷偷的做着小幅度的训练,今天又一次训练的时候,看到曾经的队员身手有了长足的长进,蒙战高兴的同时,也忘记了身体的不适,跟着训练了一阵,可越练蒙战越来劲,好像各个骨头缝全开了似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言的舒坦。 蒙战在奔跑跳跃转弯之际,正好看到跳下台阶那个刻在骨子里的身影,蒙战心底发慌,一下子绊在了障碍上,而跟在身后的队员顺着蒙战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转身往外走的徐涛,一个个跟着心底发慌,所有的人都知道徐涛虽然平时没什么脾气,但绝对不能惹火,否则,几个人面面相觑,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蒙战还在琢磨人怎么提前回来了,而队员们看到徐涛越走越远的身影,推了蒙战一把,“教官,徐卫走了,你不赶紧追。” 队员的话让蒙战瞬间回神,赶紧往徐涛方向追去,好不容易追到家门口,可当着自己面咣当一下关死的大门让蒙战揉了揉鼻子,无奈的笑了,完了,生气了。 而越走越觉得窝火的徐涛觉得自己这几年担惊受怕的四处求人找药找偏方,可蒙战求不领情,徐涛又是生气又是伤心,进屋直接冲到洗手间,静静的站在洗手池边,看着镜中的自己,灰白的鬓角让徐涛心底的伤心好像要溢出似的,闭了闭眼睛,徐涛压下心底的火气洗了洗脸走出洗手间。 拉开洗手间门看到站在门边满脸汗水的蒙战,徐涛只是扫了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徐涛生气的时候不喜欢说话,蒙战跟在徐涛身后绕来绕去,可徐涛该干什么干什么,压根不搭理蒙战,蒙战也知道自己错了,只能低头跟着,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十天,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涛还是每天给蒙战熬药,做按摩,但就是不跟蒙战说话,晚上一个人睡在书房,甚至把所有的钥匙都收了起来,蒙战焦躁的直揪头发,以前徐涛最生气的时候也才一个星期不搭理自己,现在已经十天了。 蒙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徐涛上班他跟着,徐涛去食堂吃饭,蒙战还跟着,全队都知道蒙战把徐涛惹毛了,难得的热闹,甚至已经被偷偷的下注,十五天,徐涛足足憋了蒙战一个月,到了第三十天晚上,徐涛整理好资料走出书房看见站在门边当门神的蒙战,“错了吗?” 蒙战一愣,脸上带着惊喜,大脑瓜子点的跟小鸡吃食似的,徐涛上下打量一下蒙战,“就这一次。”蒙战老实的点头,“不生气了?”徐涛点点头,指了指书房内的被褥,“搬回卧室吧。” 蒙战搜的一下窜进书房抱着徐涛的被褥窜回卧室摆放好,徐涛洗漱后回到卧室看到穿着背心乖乖的躺在床上的蒙战,扫了一眼,关掉大灯走到床边躺好,还如以前习惯似的,贴在蒙战身上,徐涛的举动让蒙战的心彻底落下了,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徐涛,下巴搁在徐涛的头顶,“小涛,以后别这样,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别这么冷着我,我难受。” 好一会徐涛轻轻的嗯了一声,蒙战收紧手臂,把夫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蹭了蹭徐涛的头顶,感觉空了好久的怀抱总算重新满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徐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硬了一下,下意识的四处偷看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后,徐涛偷偷的松口气,又累又困的徐涛这时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微微皱着眉头拉着脸转头看向蒙战,“班长,我都道歉了,你能不能别老揪着这事不放。” 蒙战眉头跳动了一下,哎呦,傻小子不高兴了,而徐涛的不高兴却让蒙战舒坦了,轻松的往后一靠,“行。” 蒙战的爽快让徐涛皱起的眉头慢慢的松开了,露出一丝笑,“谢谢班长。” 蒙战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徐涛,一身迷彩服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挂着泥浆,黝黑黝黑的脸庞,双腮有些塌,眼窝深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嘴唇干裂带着点点血丝,嘴角有几个水泡,看着有些惨,“你们这是才从灾区回来。” 蒙战的话让徐涛想起牺牲的战友,脸上的淡笑消失了,微微的点点头,“嗯。”轻轻的嗯了一声,徐涛突然没有了说话的欲望,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员,除了偶尔发出几声呻吟声,一动不动,徐涛站起身蹲在地上看了下被包扎好的伤口,染血的纱布让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转头看向蒙战,“班长,伤员最好送医院,失血过多容易造成休克。” 蒙战低头看了一眼伤员,“知道了,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只要保证死不了就行。”徐涛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员,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坐在了长条凳上,长出了一口气,添了添干裂的嘴唇。 眼前突然出现一瓶水,徐涛接过,“谢谢”低头拧开水瓶喝了一口,重新拧上盖子,徐涛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员,脑子放空靠在车厢放松浑身上下一直紧绷的肌肉,一阵阵酸疼袭来,让徐涛皱了下眉头,“睡一会?” 徐涛转头看向蒙战摇摇头,“不用,等把人送到地方再说。”说完收回目光瞪着干涩发胀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车顶。 徐涛不是不困,而是怕自己睡过去醒不过来,小心谨慎惯了徐涛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意外,只要再坚持半个小时就行,徐涛怕万一睡过去有点什么事说不清楚,虽然按照正常来说枪伤不应该让自己过来,但这些人没有找军医只是叫了卫生员,徐涛只能尽自己力所能及的职责,按照要求保证人不死的送到地方。 徐涛的拒绝让蒙战深深的看了一眼徐涛,心底暗暗的点了点头,还挺谨慎的,职业惯性让蒙战从不会小看小心谨慎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常年保持谨慎的态度,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就好比这次抓回的这个人,36军有名的狙击手、枪王于波,因为个人私仇罔顾军人职责藐视部队法规,带枪偷跑,枪杀一家四口,虽然知道是报仇,但却不可原谅,蒙战想到为了抓捕这个人回部队移交军事法庭,他们七个人跟在后面足足追踪了五天,于波侦察兵出身,反侦察能力极强,枪法准而且为人机警,前前后后一共击毙六名警察,要不是地方部队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把他们调出来。 蒙战不可怜于波,虽然对于他的遭遇有着一丝同情,但这丝同情是对于波无辜枉死的姐姐和母亲的,而不是对穿着军装作案的于波,对于于波蒙战是憎恨的,军人的荣誉是一代又一代革命前辈用鲜血踏出来的,在这个举国上下为百年难遇的大灾难奋力的时刻,在这个一个又一个普通士兵用身体挡住汹涌洪水的时刻,于波的行为简直是狠狠的扇了军队一个响亮的巴掌。 或许是报仇了,或许是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从被捕后,于波在没有挣扎过,可蒙战却知道于波这最后的配合不过是知道徒劳而已,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是悔悟就不会做出给军装抹黑的行为。 半个小时后,押运车来到最近的H军区警卫连,移交给驻军部队保卫部,所有的手续办理完,徐涛把自己如何处理伤口,用了什么药全部与接手的军医交代清楚后,上了等待在一旁的军用吉普车,坐在后座,徐涛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的蒙战,“班长,是不是没我事了?” 蒙战回头看向徐涛,“没事了,我们回部队,给你捎回去。”徐涛彻底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靠背脑瓜子一歪,没两分钟就打起了小呼噜,蒙战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一闭嘴就呼呼大睡的徐涛,收回目光,“开车。” 陈广发一脚油门车搜的一下窜了出去,驶出市区,陈广发透过后车镜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徐涛,“队长,这小矬子技术不错,你看到了吗,包扎伤口打针上药的时候比咱们新分来的卫生员还快。” 蒙战回想了一下,点点头,不过随即想到陈广发对徐涛的称呼,斜眼扫了一眼,“你最好不要当着他面叫小矬子,否则……” 陈广发嘿嘿的笑两声,“没事,小矬子不会生气,这小子一看脾气就好,这点事生气可真不是爷们了。” 蒙战哼了一声,蒙战有种感觉,徐涛虽然是脾气温和,但绝对不能惹毛,否则……正如蒙战所想的那样,徐涛真的生气了,而陈广发在后来的时候被徐涛借着手里的针头好好的整了一把,整的陈广发在一段时间内看见徐涛下意识的就会捂住屁股。 五个半小时后,吉普车停在了卫生队大门,蒙战回头看到已经躺在后座睡的昏天昏地的徐涛,突然觉得眼前的傻小子睡的挺招人稀罕,伸出大手拍了拍徐涛的脸颊,“傻小子。” 徐涛哼哼两声翻个身头冲里,把头埋在了座位上,蒙战叫了好几声徐涛也没反应,陈广发转身看着睡的呼呼的徐涛,一伸手照着徐涛屁股就是一巴掌,徐涛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咋的了咋的了?” 陈广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小矬子,你到地方。”惊醒的徐涛这时感觉屁股蛋子一阵疼,看到蒙战放在一边的大手,以为是蒙战打的,狠狠的瞪了蒙战一眼,冲着陈广发说了声“谢谢”,拉开车门提着药箱就下车了,理都没理蒙战,蒙战一愣,随即明白这是打疼了,而自己背黑锅了,蒙战看了一眼徐涛的背影,收回目光盯着陈广发,陈广发也明白过来,嘿嘿笑了两声,献媚的帮着蒙战把手臂收回,“队长,咱赶紧回大队吧,能赶上晚饭。” 蒙战呵呵的笑了两声,瞬间收起笑脸,大吼一声,“开车。”陈广发一哆嗦,一脚踹油门上,车轰的一声窜了出去。 走进队内,徐涛边走边狠狠的嘟囔着,直到走到队长办公室徐涛才深吸一口气,把蒙战甩出脑海,敲门走进办公室,看到趴在桌子上的金胜利,徐涛笑了一下,“队长,我回来了。” 还在担心的金胜利瞪着通红的眼冲着徐涛笑了,“回来就好,回去休息吧。” 徐涛答应一声,走出办公室,准备先跟李建华打声招呼,但推开房门却发现李建华正在呼呼大睡,徐涛悄悄的转身离开,回到自己寝室,洗了洗脸,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徐涛睁开眼,咧着嘴使劲抻了抻懒腰,浑身上下酸疼酸疼的,徐涛费力的爬起床,站在原地,开始活动四肢,好一会感觉身上微微发热才停止,穿好衣服走出寝室,洗洗脸就去病房,边走边感觉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徐涛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吃饭,徐涛揉了揉肚子,直接来到了值班室。 刚刚拉开值班室大门就闻到一股方便面味,徐涛感觉肚子叫的更厉害,抬头看过去,李建华整费劲的用左手刺溜刺溜的吃着面,徐涛的开门声打断了李建华的动作,嘴里叼着面看到徐涛,李建华刺溜一下把嘴边当啷的面吸进去,笑着招招手,“睡醒了?过来,吃点。” 徐涛咧嘴笑了,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双筷子,就着李建华的铁盔抢着吃了两口,俩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大碗泡面没一会就进肚了,只是徐涛吃的多,李建华手不方便吃的少,垫了底的徐涛给自己和李建华倒了热水,喝着热水,感觉胃里也舒服的徐涛,脸色轻松的长出一口气,“可下活过来了。” 李建华噗嗤一下笑了,“一碗面条给你乐这样,出息。” 徐涛嘿嘿笑了,饿的时候,别说一碗热乎面了,就是一块干面包也顶饿,李建华看到瘦了许多的徐涛,放下水杯伸手掐了一把徐涛,“我说徐涛,你可瘦没了,多吃点吧,你不是想参加大赛吗,体力也是一种考核的项目,你体力跟不上也难进大院的。” 徐涛点点头,“我知道,这段时间熬的狠了点,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班长,你什么时候可以离队?”徐涛看向李建华问道。 李建华抻了下腰,“十月就可以离队了,回来的路上队长跟我说了。” 徐涛沉默了,情绪明显有些低落,李建华知道了确切消息后心里也不舒服,不管怎么样,毕竟穿了十多年的军装,乍一脱下,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李建华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动嘴角勉力的笑了一下,“还有一个多月哪,别急着难过。” 徐涛微微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心里堵的慌。”李建华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堵,别说徐涛,自己也发堵,好一会徐涛调整好情绪抬头看向李建华,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班长,咱俩找时间照几张相片吧,咱俩还没一起照过相哪。” 李建华笑了一下,点点头,“行,多照几张。” “班长,你复原回家能分到哪?”徐涛有些好奇,徐涛知道李建华家里是县城的,不知道能不能分个好单位。 李建华脸上的笑僵住了,慢慢收起的笑容让徐涛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李建华脸上露出一抹无法掩饰住的伤感,“班长。”徐涛小声的招呼了一声李建华。 李建华低着头看向桌面,“我没家,我直接带着安置卡去四川。”徐涛楞了,怎么会没家,班长家不是J省的吗? 李建华的情绪不对,徐涛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坐在一旁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晚饭铃声响起才打破俩人之间的沉默,李建华回神,露出一丝苦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走吧,吃饭了。”说完李建华转身往外走,徐涛微微皱着眉站起身,徐涛不喜欢李建华脸上的苦笑,班长应该是高兴的,应该是欢喜的,而不是这种完全不符合的沉重。 从那天起,徐涛发现李建华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似的,经常一坐就是一天,经常愣愣的发呆,徐涛心底着急,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上次那么一问,班长脸色都变了,徐涛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班长不对劲还是能看出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建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消瘦下去,徐涛跟着急的满嘴起大泡,徐涛知道肯定是自己的话触动了李建华心底的伤,徐涛仔细想了又想,自己只是问班长回家的事,可班长的回答却让人值得深思,到了九月中旬,徐涛忍不下去了,李建华瘦的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脊梁骨。 九月十八号晚上,徐涛叫住了又愣愣的坐了一天准备回寝室的李建华,“班长。”李建华木然的回头,好一会才眨了眨眼睛好像回神似的冲着徐涛笑了一下,“怎么了?”沙哑的声音透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徐涛站起身走到李建华身边,拽着李建华的胳膊拉回屋内按坐在床上,关好门,徐涛把凳子挪到李建华面前坐了下来,徐涛直直的看向李建华,“班长,能不能告诉我出啥事了?你这样,我上火。” 李建华轻笑出声,摇摇头,“徐涛啊,没事,我挺好的,就是有些事没想开,等以后要是有机会班长再跟你说,放心吧。”李建华说完站起身拍了下徐涛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徐涛看着李建华有些弯曲背影,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就在徐涛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李建华到底因为什么变的如此憔悴如此伤感的时候,十月十二号,李建华离队的前两天,晚上9点,徐涛刚把病房大门管好,还没等走回值班室,大门外传来一阵砸门声,徐涛以为来病号了,赶紧转身跑到大门口,把插上的的大门打开,推开的大门口走进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警服的男人,男人左侧脸颊带着一道伤疤,从嘴角一直到眼角,看伤口的颜色,应该不足一年。 徐涛有些奇怪,这是部队医院,这是部队的病房,警察来干什么?“请问。”徐涛的话还没说完,“李建华在吗?”低沉的声音在徐涛耳边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徐涛感觉男人说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紧张。 徐涛上下打量了一眼,摇摇头,“没在。”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复原了?” 徐涛摇摇头,“没有,回寝室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徐涛的回答让对面的男人露出笑,扯动嘴角的笑让脸上的伤疤有些扭曲,透着淡淡的戾气,徐涛退后一步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是那位?找李班长什么事?” 男人没有回答,却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涛,“能不能麻烦你点事?”看着好像带着一丝戾气的男人突然变的好像不好意思似的,徐涛有些好笑,挺大个老爷们都快赶上门框子高了,还会不好意思,徐涛点点头,“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李建华叫到这里。”男人露出一丝讨好的笑说出请求,徐涛脸上的笑消失了,上下打量着男人,又退后一步,“你是谁?” 男人看出徐涛对自己的防备,露出一抹苦笑,“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警察,我找李建华有事,我是他朋友。” 徐涛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神色,男人眼神中的祈求焦急让徐涛心底微微动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跟李建华的失态联想到一起,想了想,要是让人去寝室,李建华寝室就一个人,要是在病房,不管怎么说还有自己,还有住院的病人,要是出点什么事也有人搭手。 “等着。”徐涛越过男人往李建华寝室走去,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说不出的怪异,走到李建华寝室,徐涛敲门,看到穿着背心军裤的李建华,徐涛笑了,“班长,有人找你,在病房门口等着哪。” 李建华有些奇怪,“谁啊?说叫什么名字了吗?”徐涛摇摇头,“不认识,长的挺高。” 李建华脸色一僵,随即松开暗自摇摇头,都死的人怎么可能,拿起搭在床边的衬衫穿上,“走吧,看看是谁。” 徐涛跟着李建华身后一起往病房走去,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李建华重新挺直腰板,徐涛露出一丝轻松,自从上次徐涛没有问出李建华为什么失态后,李建华好像想开似的,虽然还是经常走神,但已经好了很多,徐涛放心后也就没敢深问。 俩人一前一后刚刚走进病房大门,走在前面的李建华突然停住了脚步,徐涛一个错步错开差点撞到的李建华,“班……。”徐涛的话还没喊出,绕到一边的徐涛愣住了,李建华脸色煞白的盯住来找的男人,而男人则慢慢的走到李建华身边,“华子,我回来了。” 男人的声音好像突然按钮一样,让发傻的李建华瞬间惊醒,砰的一声,徐涛吃惊的看向李建华,李建华眼珠子通红的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紧接着好像疯了一样,抓起徐涛放在门后准备换头的拖布杆子,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打,边打边掉落的泪让徐涛傻眼了。 小番外 涛哥很高兴,蒙大叔很性福 自从身体好转了以后,蒙战重新回到训练场,虽然不能在出任务,但比起前几年没完没了的四处疗养静修,现在的生活已经让蒙战很开心,年近四十,蒙战没有了年轻时的冲动与好强,更多的是对平静安宁生活的契合。 而因为彻底放心徐涛每天都眉开眼笑的,时不时的看着蒙战露出让蒙战心痒痒的笑容,三十晚上,会餐结束,蒙战拉着一脸笑意徐涛慢慢的往家走,回到家,徐涛闻了闻身上的酒味,“蒙战,我去洗澡,你把电视打着,咱们一会看晚会。”边说边走的徐涛没有看到蒙战听到洗澡时突然蹦出的一股闪闪发光的眼神。 站在客厅的蒙战听着浴室内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低头看了一下支起的帐篷,点点头,“夫人需要我搓后背。” 给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后,蒙战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去,轻轻推开浴室门,烟雾弥漫的浴室内,徐涛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悄悄的关上浴室门,蒙战走到徐涛身边,搂住了徐涛肌肉紧实的腰身,低头轻轻的吻在了徐涛小麦色的肩膀。 徐涛微微转头看向站在身后搂住自己的蒙战,“训练一天,不累吗?” 蒙战挑动眉梢,“夫人这是在质疑为夫的能力?” 徐涛噗嗤一下笑了,光滑的身躯在蒙战怀里转了个圈,伸出结实的手臂搂住蒙战的脖子,“岂敢。” 徐涛的举动让蒙战眼神越发的幽暗,双手握住徐涛的腰,微微一用力,把怀里的徐涛举起,徐涛双腿劈开夹住了蒙战那有着六块腹肌的腰,手臂越发的用力,紧紧的搂住蒙战的脖颈。 亲吻、交缠、肌肤相亲间心理上得到了最大的慰藉,足足一个小时,徐涛才被蒙战抱出浴室,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蒙战边走边不断的亲吻着,欢爱后的余韵在徐涛眼中不断的闪烁着,这样的徐涛让蒙战越发的舍不得放开怀抱,直接抱着徐涛回到卧室,轻轻关上的房门预示着又一场欢爱的开始。 第三十五章 “啪”的一声,随着李建华手中打折的拖布杆还有男子顺着额头慢慢淌下的鲜血,徐涛惊了一下,瞬间回神,一把拉住李建华,“班长,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事了。”“建华。”被打时始终没动的男人擦了把顺着眉间流淌下来的血液,往前踏了一步。 “陆建波,滚,滚出去。”李建华后退着失控的大吼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徐涛听见走廊里传来开门声,低低的说话声,徐涛扯住李建华发抖的胳膊往值班室拉,连拖带拽总算在病号赶到前把李建华拽进值班室。 徐涛走出值班室看了一眼门口的男人,“你走吧。”说完越过男人走到病房走廊,拦住了准备出来看热闹的病号,“回去吧,没事,我放评书哪。”“徐班长,你放的是什么段子。”徐涛说完也不管身后的询问声,转身快步往回走,徐涛担心李建华,李建华太失常了。 走进值班室关上门转身的徐涛愣住了,陆建波单膝跪在坐在床上浑身发抖的李建华身前,紧紧抓住李建华的手,徐涛看到李建华苍白的脸,和跪在地上的男人,觉得有些尴尬,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此时的李建华觉得心好像被翻滚的油锅浇上了热油一样,疼的厉害,泪眼模糊中,李建华看着眼前的陆建波,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陆建波,我李建华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五年,一个牺牲的消息让我人不人鬼不鬼的过了五年,你回来干什么?你现在出现到底算什么?我被我父母打断腿赶出家门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你父母扇着大耳光的时候你在哪?” 李建华颤抖的轻声责问好像一把刀一样一刀一刀的割着陆建波的心,看着脸色煞白,瘦弱的李建华,陆建波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说工作需要?陆建华心底露出一丝苦笑。 陆建波的表情让李建华笑了,轻轻的笑声透出一股让人揪心的疼痛,李建华使劲抽出被陆建华握住的双手,摇摇头,“看,你自己都说不出,那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我面前?我李建华算什么?你的爱人?可我却没资格参加你当初的追悼会,你的朋友?可没人知道我,你得兄弟?我们没有血源关系,你说我们算什么?” “建华。”陆建波再次伸手准备握住李建华的手,李建华突然站起身,晃悠的推开陆建波,走到门边,推开贴边站着的徐涛,拉开房门,“滚,滚出我的视线,我不想看到你,够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不欠你的,这五年就当我李建华偿还你当初帮我的情。” 李建华说完突然软到在了徐涛身上,把徐涛撞的后退一步一下子撞到墙壁上,徐涛赶紧伸手扶住李建华,突然手里一轻,李建华从自己手里消失了,徐涛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过来的陆建波紧紧的抱住李建华,担忧盖过了心底的那丝好奇,“赶紧把人放在床上。” 陆建波已经完全被李建华的晕倒吓住了,木然的顺着徐涛的指示走到床边,但却死死的把李建华抱在怀里,徐涛上前使劲掰着陆建波的手臂,“你把人放下,我看看咋了。” 徐涛使劲的拍着,总算让陆建波松手把人放在床上,徐涛推开陆建波凑到李建华身边,紧闭的双眼,死死咬住的牙关,脸色发青,徐涛心底有些发慌,“你看着,我去找人,别动。” 徐涛说完转身就往前跑,陆建波慢慢的蹲在床边看着脸色发青昏迷不醒的李建华,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当初为了抓捕穷凶极恶的毒贩,全局上下翻来翻去,找到了才分到刑侦一队不到两年的自己,借着出任务受伤的机会设计了假死,让自己打进毒贩内部卧底,本以为一年就能回来,没想到线索越摸越深,牵扯越拽越大,为了保证任务的完成,陆建波忍耐了四年半才算在上个月完美完成任务,不是不想李建华,而是不敢,牵扯太大,为了设这个局,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五名卧底警察,而自己也是用了三年的时间才靠着拼命挪到老大身边。 陆建波抹了把脸,伸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建华苍白的脸颊,“华子,我回来了,真的回来,我连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我把功劳给了上面空降的副局长,就是为了给你要个留在S市的名额,你相信我一次,我没忘记,真的没忘记当初答应过你的每一句话。‘”低低的呢喃声划过静寂的屋内,除了陆建波自己没有任何人听见。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穿着大拖鞋跟着徐涛急匆匆赶到值班室的赵军看到蹲在地上的陆建波,当时就变了脸色,惊恐的指着陆建波,“你、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 陆建波歪头看向赵军露出一抹苦笑,“没死,有点误会。” 徐涛抻着脖看向李建华,推了推赵军,“赵医生,你先看看李班长。” 赵军揉了揉脸,走到李建华身边,瞅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上次接到死讯也是这种情况,赵军看向徐涛摇摇头,“没事,你给我拿根针头过来。” 徐涛转身从药柜抽屉里拿出一根针头递给赵军,赵军比划了一下,一下子扎在了李建华的人中,李建华哆嗦一下,发出一声闷哼声,微微颤抖的眼皮让身边的徐涛、陆建波松了一口气。 李建华颤抖的睁开双眼,看到赵军,露出一抹虚弱的哭笑,随着笑滑落的泪让赵军心底揪着难受,要说这些年有谁最了解李建华无疑是赵军,俩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当兵,一个考上军校一个转了志愿兵,包括李建华跟陆建波的事赵军都一路看的清清楚楚,连李建华接到死讯,疯了一样请假回家跟父母抖搂出要去四川替陆建波赡养父母被打断腿都是赵军给从老家接回来的。 赵军拍了拍李建华手臂,“别激动,你又晕了,没事,有我哪,你休息一会。” 李建华哭着闭上了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看蹲在一旁的陆建波一眼,赵军看向徐涛,“涛子,你看会建华,我一会就回来。”说完一把扯住陆建波的脖领子,“你跟我出来。” 边走边扯,陆建波看了一眼李建华,闭着眼流泪的李建华让陆建波心底一阵阵的疼痛,但也知道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李建华都不会听,顺从的跟着赵军走出值班室走出病房,一直被赵军扯到花坛后面的空地,赵军松开手抬起手臂就给了陆建波一拳,“你他妈的不是死了吗?又是追悼会又是警服的,你玩的哪一出?你要是不想要建华你吭声,你知不知道接到你的死讯建华跟疯了一样。” 赵军想起那段最难熬的时间,眼睛有了红血丝,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建波,“建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了你连家都没了,马上要复原了,却连分配回家的路都被堵死了,你要是真死了,建华付出那么大代价也值了,可你突然又冒出来算怎么回事?建华是喜欢男人,但你别忘记了,当初是你先来招惹建华的,不是建华死巴着你不放,人到手了,你没了?你拿建华当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死寻传来,建华赶到你家,你父母怎么对待他的?大耳光扇的建华一个多月听不见声音,你凭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 赵军的低吼声让听到的陆建波心疼的脸都扭曲着,一脸的悔恨,赵军越说越气抬起腿照着陆建波就是一脚,“滚,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李建华面前,你还嫌害的他不够惨吗?” 陆建波蹬蹬蹬的后退两步,“大军。”“别叫我,我不认识你,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永远的消失,别再出现在李建华面前。”赵军深吸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要往回走。 陆建波忍着痛一把抓住赵军的胳膊,焦急的说着,“大军,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听,你相信我,我没想”赵军嗤笑一声,一把甩开陆建波抓住自己的手臂,鄙视的看着陆建波,“你没想,但你做了,相信你?建华就是相信你才被你害成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解释,解释是给愿意听的人,而不愿意听的人,你的解释都不如一个屁响。” 陆建波深吸一口气,“好,我不解释,你把这个给建华,让他去S武阳区建设派出所报道。”陆建波说完把手里的信封塞到赵军手里转身快步离开了卫生队大院,匆匆走出大院的陆建波捂住胸口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到地上,一只手扶住了陆建波,“陆哥。” 陆建波推开扶住自己的手臂,“小张,走吧,送我回医院。”说完费劲的挪到停靠在角落里的警车上,张阳跟在陆建波身后看到陆建波上车才快速的跑到驾驶室发动车驶离卫生队。 静静的靠在靠背上,陆建波觉得眼眶发热,心底一遍又一遍叫着李建华的名字,想了五年念了五年的爱人,无论是李建华的话语还是赵军透出的消息都让陆建波觉得愧疚,深深的愧疚,微微颤抖的手慢慢的松开胸口,昏暗的车厢内,偶尔闪过的路灯下,陆建波胸口渗出的鲜血在警服上慢慢晕染开。 而回到值班室的赵军看了一眼闭上眼的李建华看向徐涛,“睡着了。”徐涛低低的告诉赵军,赵军松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看到手里的信封,想了一下,直接打开没有封口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两张纸,打开一看,赵军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看着手里的介绍信、分配卡,赵军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他比谁都清楚像他们这样没权没钱的人回到地方只能进个普通的事业单位,而李建华还不一样,连家都回不去,但有了手里的这两样东西,李建华就可以直接留在S市。 赵军把东西重新装回信封,深深叹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颊,放下手臂一下子看到明显不在状态的徐涛,赵军又叹了一口气,这还有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发傻的哪,“涛子,过来坐。” 赵军轻声招呼徐涛,徐涛眨了眨眼睛,把目光从李建华身上收回,走到赵军旁边坐了下,犹豫着该不该问,赵军看到徐涛脸上的犹豫笑了一下,“别想了,刚才那个人是你李班长以前的对象。” 赵军的话一下子让徐涛傻住了,虽然心底有着一丝感觉,但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的徐涛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可以谈恋爱,而赵军直白的话证实了徐涛心底的怪异是真的,徐涛有些发傻,有些愣愣的看着赵军,“赵医生。” 赵军敲了徐涛一下,“私底下别老赵医生赵医生的叫,咱们相处四年了,你直接跟着李建华一起叫大军吧。” 徐涛蹭了下额头,自己又敲了敲,“男人不是应该跟女人谈恋爱吗?” 赵军笑了,“不全是,也有天生不喜欢女人的,你不懂。” 徐涛想了一下,没想明白,但至少知道了李建华不一样,徐涛有些纠结的皱着眉,赵军说的时候也偷偷的观察着徐涛,发现徐涛脸上没有露出恶心的感觉,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你也别多想,那不是病,只是不分男女的喜欢上一个人而已。” 徐涛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他俩咋的了?” 徐涛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几个人的对话徐涛听见了,但听的稀里糊涂,赵军缓缓吐出一口气,仰头靠在了凳子的靠背上,“前几年,俩人正好着哪,陆建波突然消失了,连续两个多月没来看建华,建华以为陆建波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去了陆建波的警队,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是在前几天的任务中牺牲了,等建华匆匆赶到殡仪馆的时候,正好在举行追悼会,被戒严的会场建华根本进不去,但过后建华还是看到了陆建波的坟墓,也在陆建波的家乡看到了警队给的烈士证明,牺牲时穿的警服之类的东西。” 徐涛有些不明白,“牺牲了?那今天怎么又出来了?”赵军苦笑一下,“谁知道,算了,你也别想了,就当这事没发生吧,建华自己也不想在见到陆建波,以后要是有机会让建华自己跟你说他们之间的事吧,太乱。” 赵军说完站起身走到李建华身边悄悄的给李建华检查了一下,收回手臂站直身体,看向徐涛,“行了,建华没事,你回去睡觉吧,我看着。” 徐涛想了想,点点头,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跟赵军挥挥手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徐涛越琢磨感觉越奇怪,难道真有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的?可这对吗?不对?可班长没病啊,对?可为什么别人喜欢的都是女人? 琢磨了半宿也没琢磨明白的徐涛最后放弃了,不管喜欢谁,反正没自己事,总算想明白的徐涛翻身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昏睡的李建华睁开了发胀的双眼,愣愣的看着屋顶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建华露出一抹苦笑,“大军,他走了吧。” 李建华的开口让一直守在一旁没睡的赵军松了一口气,总算开口说话了,赵军真怕李建华又像以前似的,一言不发,“走了,建华,过去的事别在想了,你这几年身体可是不怎么样。” 李建华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躺着,赵军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陆建波走时留给李建华的信封,“这是陆建波给你的。” 李建华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信封,撑起胳膊坐了起来,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接过信封打开抽出了里面的东西,出现在手里的东西让李建华呆滞了一会,突然轻笑出声,“补偿? 李建华轻轻的笑声让赵军有些发毛,”建华。“赵军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建华,李建华抬头冲着赵军笑了一下,”你现在不用担心我没地方去了,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你没事吧?你要是难受你就说,想哭你就哭,没啥丢人的。”赵军边观察李建华边小心的说着,李建华笑着摇头,“不难受,难受的时候早过去了,我没事。”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赵军认识李建华二十多年,他知道李建华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不但没撕了陆建波给的东西还带着笑,赵军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你没别的想法?” 李建华笑着摇头,“没想法,我明天收拾一下就去报道,你别担心。”赵军心想能不担心吗,可看到李建华这样赵军还真不敢在刺激李建华,只好暂时的附和着。 第三天徐涛送走明显状态不错的李建华,转头看向满脸纠结的赵军,“你咋了?” 赵军看向徐涛,“你没觉得建华有什么不对劲?”徐涛微微楞了一下,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虽然脸色不好,但你看精神头多足啊。” 徐涛的话让赵军鄙视的白了一眼,“得了,我不问你了,问你也是白问,回去吧。”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徐涛摸不清头脑到底怎么了,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徐涛也就放弃的转身往病房走去。 第三十六章 一个星期后,李建华拒绝了所有人的相送,一个人提着行李离开了,站在卫生队大门口,看着李建华渐行渐远的背影,徐涛觉得心底有些发酸,徐涛不知道李建华以后会怎么样,但却知道李建华不开心,至少现在不乐呵。 慢慢的走回病房,走回值班室,空荡荡的房间虽然还如以前似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徐涛知道不一样了,李建华不是回寝室,不是出去溜达,而是彻底的离开,这里今后的一段时间内真的只有自己了。 坐在凳子上,翻开值班记录本,一页又一页,有自己的笔迹,有李建华的笔迹,徐涛心情有些低落,虽说知道旧人走新人来是部队一大特色,但相处四年,好像兄长一样的人真正的消失在自己身边,这心底的酸涩好像要溢出似的。 一天又一天,自从李建华离开后,徐涛就一直惦记着,走了以后的李建华除了当天来了一个电话后,在没有任何消息,徐涛不知道李建华过的怎么样?是不是比在部队开心了?新去的工作单位是不是适应了。 直到半个月后,徐涛又一次接到李建华的电话,电话里笑呵呵的李建华总算让徐涛微微放下了提着的心,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李建华算是安定下来,住寝室吃食堂,对于已经习惯的李建华来说还挺知足,就是工作比较忙,派出所说白了就是处理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徐涛能听出,李建华虽然在抱怨,但声音却透出一股忙碌的开心。 挂断电话总算放心的徐涛高兴的中午多吃了一盔饭,被赵军戏称猪一样的饭量又回来了,徐涛斜眼看着边吃边满脸笑的赵军,“你不也是,就光我一人惦记啊,谁惦记的半夜不睡觉,跑病房跟人病号聊天?谁惦记的大早上的出去跑步一下子跑远了,打车回来没钱付账?” 被掀了老底的赵军敲了一下徐涛的脑门,“跟李建华学坏了,以前多老实的一个孩子,等李建华发工资让他请客。”徐涛蹭了下脑门子上的菜油,“你也就欺负班长吧,你一个月比班长开的都多,小抠。” 赵军一哽,瞪着眼珠子看向徐涛,“我说徐小个我啥时候小抠了,我跟别人抠跟你俩抠过吗?” 徐涛神色一僵,嘿嘿笑了,赶紧摇摇头,“没有,赵医生我吃完了,我回病房了。”自知说错话的徐涛赶紧端着饭盔站起身扒拉两下碗里的剩饭,快步离开了,赵军狠狠的瞪了一眼徐涛的背影,嘴里嘟囔着,“该死的李建华,都是你说的我小抠,吃我那么多还说我小抠,你等着你发工资的。” 1999年4月11号,下午四点,徐涛抱着重新拆洗好又缝好的被子走出会议室,“徐涛、徐涛,”走廊里传来赵军的喊声,徐涛答应一声,“在那哪?” “会议室这边。”徐涛抱着被子边回答边顺着走廊往大门方向走去,刚刚拐弯,就看见赵军拽着一个人,徐涛仔细看了一下,一身警服的李建华,“班长。” 半年多没见的李建华回来,徐涛乐坏了,赶紧往前跑,李建华甩开赵军的胳膊,一把搂住冲过来的徐涛,“傻小子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 “班长,你咋这么久才回来?”徐涛咧着嘴乐的眼睛都眯缝了,李建华使劲揉了下徐涛的头顶,“走,先回寝室放被子,出去吃饭,我请你俩吃饭。” 徐涛哎的答应一声,“你们在门口等我就行,我自己回去放被子换衣服。”赵军看了一眼徐涛身上穿的作训服,一下子乐了,“你这套衣服是新兵连的时候发的吧。” 徐涛点点头,“你咋知道?”“看你衣服磨的都快破了就知道,不是发新军装了,你这套扔了得了。”赵军的话得到徐涛一个鄙视的眼神,“败家子。”说完抱着被子往寝室快步走去。 李建华看到徐涛开朗了很多的性格,收回目光看向赵军,“照顾这小子累吧。” 赵军收起脸上对徐涛的那丝不正经,“这小子心眼太少,性子直又老实,累到不累,就是这心眼少可真够呛,他们病房这次新分来的那个人可不咋地,太浮,阴一套阳一套,徐涛玩不过他。” 李建华微微皱了下眉头,“大军,多照顾点徐涛,像他这么纯粹的人越来越少了。” 赵军点点头,“你不说我也会,这小子不错。”李建华笑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换了一身新军装的徐涛,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徐涛回病房交代一声去年年底调到卫生队的钱琛,跟着李建华赵军离开了卫生队,刚刚走过拐弯处,停靠在角落的警车和靠在警车边的陆建波让徐涛愣住了,指着陆建波看向李建华,“班长,他来了。” 徐涛的傻样让李建华赵军噗嗤一下笑了,赵军扯着徐涛的脖领子,“走吧,傻小子,一会你就知道了,今天特意请你吃饭,我是捎带的。” 徐涛稀里糊涂的跟着李建华三人来到赵军早早定好的饭店,走进包间坐下后,李建华看着明显想不明白的徐涛无奈的笑了,“徐涛,别琢磨了。” 徐涛揉了揉脸定定神看向李建华,这一打量徐涛发现李建华不一样了,没有了当初的那丝落寞与眉宇间的刺人,而是变的柔和了,徐涛说不出怎么形容,就是觉得李建华比当初在部队的时候俊了,“班长,你比在部队的时候俊多了。” 徐涛家乡味浓厚的形容让李建华赵军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李建华伸手使劲揉了把徐涛的头顶,对于徐涛,李建华是真的喜欢,当自己亲弟弟似的喜欢,李建华一直觉得谁都在变,但徐涛没变,一直活的那么纯粹。 李建华指了指陆建波,“你跟着叫哥吧。”徐涛看了一眼陆建波又把目光重新落回李建华身上,“你俩好了?”徐涛真的有了一丝好奇,低低的问出心底的话。 李建华大大方方的点头,“好了。”徐涛皱着眉又看了一眼陆建波,不知道是该问还是不该问,徐涛的犹豫让赵军呵呵的乐了,推了一把李建华,“你赶紧给说清楚吧,这小子本来脑子转的就慢。” 李建华笑了,又伸手揉了把徐涛的头顶,“好奇?” 徐涛点点头,“好奇。”李建华点点头,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看向徐涛,“之前的事你知道了吧。”徐涛点点头,“大军跟我说了。” 李建华看了一眼陆建波,陆建波眼底毫不掩饰的愧疚与喜爱让李建华冲着他笑了一下,重新看向徐涛,“是不是好奇为什么当初那么讨厌现在又在一起?” 徐涛呵呵的笑了,“就是想知道咋回事。” 李建华笑着摇摇头,“就知道你们想知道。”李建华边说边靠向身后的椅子靠背,“建波来找我之前我见过他,你记得我突然像是想开了一样吗?”李建华说完看向徐涛,徐涛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我还以为是我找你谈的结果哪。” 李建华失笑的摇摇头,“不是,是我出去的时候见过他,虽然那么久没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回来之后我就觉得我跟个二百五似的,自己遭禁自己那么久,人家活的好好的,还带个年轻小伙。” “华子。”陆建波轻声叫了一声李建华,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焦急与愧疚,李建华抬头看了一眼陆建波笑着伸手握了一下陆建波放在桌子上的手,“没事,都过去了。” 陆建波回握住李建华的手,李建华抽了下手指没有抽出也就放弃了,再次看向瞪着眼睛满眼好奇看向自己的徐涛,李建华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揉了揉鼻头,“中间他来你知道,后来我去上班后,他天天跑去派出所门口蹲点,我琢磨了两个月怎么都觉得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弃不甘心,再加上也算了解他吧,知道这人虽然当警察的,但还真不是花里胡哨的那种人,解释清楚也知道年轻小伙是谁,就这样了。” 李建华说完觉得有些尴尬似的揉了揉鼻子,咳嗽一声,低头开始研究水杯上的花纹,李建华就觉得跟赵军说的时候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怎么跟徐涛一说觉得脸有些发烧,暗暗的鄙视了下自己,李建华装作不在意的重新抬头看向徐涛,这一看李建华有些发愣,徐涛正低头跟着赵军研究菜单。 李建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涛子?”徐涛抬头看向李建华,“班长,你想吃啥,我点肉了。” 徐涛的反应完全不再李建华设想之内,李建华抽回被陆建波握住的手,“你就没点啥想法?” 徐涛不解的看着李建华,“想法?啥想法?” 李建华一哽,好一会抹了一把脸,“你不觉得我俩恶心?不觉得看着难受?” 徐涛奇怪的看着李建华,“我为啥难受?你俩自己好就行呗,再说了,大军都说了,只是喜欢的人没分男女又不是有病,我为啥要恶心?” 徐涛奇怪的想法让李建华彻底没了声,看看赵军,赵军脸上的憋笑让李建华失笑的摇摇头,自己这算什么?庸人自扰?算了,反正这些年自己也就这两个好兄弟,既然如此自己还琢磨什么劲。 正如徐涛所说自己觉得好就行,想到这里李建华转头看向陆建波,陆建波柔和的五官让李建华笑了,伸手重新握住大大的手掌,回握的温暖让李建华脸上的笑越发的明显,是啊,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四个人边吃边聊,或是可以说徐涛三人边吃边聊,吃过晚饭,李建华看了下时间,六点半,还有时间,只要赶在九点关门之前回去就行,喝了一口陆建波给自己凉的开水,李建华看向徐涛,“涛子,你跟队长说你要参加比赛的事吗?” 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没说,队长不在,出去学习了,要月底回来。” 徐涛的话让李建华皱起了眉头,“九月份比赛,你要是想参加还要先过师里的选拨,你现在不说,到时候报不上名什么都晚了。” 徐涛也知道,这几天他自己也着急,赵军看了看俩人,“你们俩说什么哪?什么比赛。” 李建华指了指徐涛,“涛子要参加今年的军区大比。” 赵军吃惊的看向徐涛,“什么时候决定的?”徐涛笑了一下,“进部队就想参加了,但大比是五年一次,要不然我能拖两年不复原吗。” 赵军敲了敲桌子,“你怎么不跟我说?”徐涛有些惊讶的看着赵军,“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赵军瞪着眼睛,“你什么时候说的?” 徐涛有些无语的看向赵军,赵军敲了下徐涛的额头,“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年底的时候,咱俩晚上在病房聊天,你问我,我不是说我想参加军区大比吗?”赵军皱着眉头仔细想,好像有点印象,不对,赵军想了半天才想起,“我说徐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找你聊天那天喝多了,你说啥我都不记得了。” 徐涛无奈的看着赵军,“你少喝点吧,你个动刀的,没事喝什么酒。”徐涛的话让李建华皱着眉看向赵军,“你这段时间又喝酒了?” 赵军赶紧摇头,“不是,去年年底那批老兵复原的时候,以前一起的那些当兵转志愿的那些人,都到年限了,他们走了就是回老家了,天南地北的,以后再见不容易,这才喝的。” 李建华松了一口气,李建华知道赵军有些贪杯,不过好在有分寸,赵军看到李建华松下来的脸色,冲着徐涛瞪了瞪眼睛,突然赵军笑了,“涛子,你求我,我给你要参赛名额。” 徐涛微微一愣,不是只有队长有名额吗?还没等徐涛有动作,李建华一把搂住赵军的脖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会有名额?你有你不吱声。” 赵军使劲拍着李建华,“撒手撒手,老金走时说的,咱们旅没人参加又浪费名额了,我顺口说给我,我研究研究,就这么回事。” 李建华松手,拍了两下赵军的肩膀,“不错,干得好。”说完笑着看向徐涛,“好好准备,你要是能过师里的考核,等你大比的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徐涛也笑了,知道有名额,徐涛觉得心情也突然变的轻松了,点点头,“班长,还不知道确切时间哪,等到时候我通知你。” 李建华点头,几个人又聊了一会,赶在九点之前,陆建波、李建华把徐涛赵军送回部队,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之后徐涛又开始了没黑没白的练习,月底金胜利回来后,赵军找金胜利谈了一次,掐时看到徐涛所有的技能后,金胜利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把徐涛从病房抽调出来,不再让徐涛值夜班守病房,完全空下的徐涛越发的认真,每一项能够考核的项目全部认真的一遍又一遍练习着。 而为了配合徐涛,赵军也尽量抽出所有的空闲时间给徐涛当训练对象,时间很快,七月二十八日,金胜利带着徐涛赶到师里参加了选拨塞,心底有数的金胜利看着徐涛一项又一项比着,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这让看到金胜利并认识他的人有些好奇,当知道旅部卫生队上来一个参加选拨的,所有的人都笑了,谁不知道地炮旅卫生队是最小的也是条件最差的,从地炮旅成立到现在还没有一次参加过大比选拨,这次来丢什么人? 一天的比赛结束,当成绩出现在公布榜时,所有参加选拨的领导傻眼了,地炮旅徐涛的名字和成绩把所有的人甩的远远的,看到一个又一个让人惊讶的成绩单,低低的议论声响起,全部是一个想法,不可能。 站在金胜利身边一身迷彩服带着红十字袖标的徐涛只是静静的站着,对他人的质疑不反驳不气愤,这个结果徐涛已经经历过一次,而金胜利也压住心底的激动,任由他人不断的打量。 而成绩单摆在师政委郑卫国面前时,郑卫国也皱起了眉头,看向身边递成绩单的参谋,“这个成绩是真实的?”参谋顾学兵点点头,“真实。” 郑卫国想了一下站起身,“走,咱们去见见这个徐涛,要是真是这个成绩,咱们师没准真能在军区大比的时候拿回一个特奖。” 当郑卫国来到徐涛身边,看到瘦小不起眼的徐涛时,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下手里的成绩单又看了看徐涛,转身低低的跟参谋说了几句,徐涛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到参谋一个劲点头,交代完的郑卫国重新看向徐涛,“小徐啊,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在试一下成绩。” 郑卫国的话让金胜利心底有些不舒服,但看到上级领导对徐涛的质疑,听到身边各个兄弟单位对徐涛成绩的议论,金胜利压下心底的那丝反感看向徐涛,徐涛只是点点头,“有。” 当徐涛重新站在起点线的时候,四周围满了看热闹和计时的人员,或许是徐涛的成绩过于惊人,所有输掉比赛的带队领导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计时器,砰的一声枪响,徐涛搜的一下窜了出去,一个又一个配合演练的伤员,打针上药包扎处理,速度惊人却又有条不紊,轰轰轰的三声炮响,徐涛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继续着手里的包扎,演练场地在短短几分钟内变的烟雾弥漫起来,在雾气中穿梭的徐涛没有一丝的犹豫,看不见人影,凭着记忆中扫到的位置快速的奔跑着,当赶到最后一名伤员位置的时候,徐涛看到躺在地上冲着自己笑的配合演练人员,眼底微微闪了一下,手脚完全被包起来的伤员,预示着不允许徐涛在伤员手脚上扎针,徐涛心底微微动了一下,伤员得意的笑让徐涛觉得有些刺眼。 蹲在地上,徐涛直接把伤员裤子解开,不管伤员着急的大嚷声,把四角裤往上推了推,直接露出大腿根,徐涛把手里细小的针头收起,重新换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针头,按在大腿根上的静脉血管上,摸准后,一针扎进了伤员大腿根,嗷的一声,徐涛收回手点点头,“回血了,没事,继续躺着吧。”说完直接把手里的药瓶塞给站在一旁龇牙咧嘴装柱子的战士手里。 转身快速的往出口跑去,直接来到出口,排放在长条桌子上的药品,徐涛大概扫了一眼,拿起放在一旁的黑布条扎在头上,捂住眼睛后,搭手开始摸药,3分钟,172种药品全部摸完,徐涛摘下布条,走到郑卫国身前,敬礼,“报告首长,士兵徐涛所有考核项目全部完成,报告完毕。”说完静静的站在郑卫国的面前等待着 小番外 2013年2月13日,下午五点,徐涛忙活完手里的活,准备离开办公室,一阵铃声响起,徐涛四处找着那里发出的铃声,赵铭好笑的看着四处找声的徐涛,敲了敲桌子,“老徐,你兜里,你手机响了。” 徐涛拍了下额头,“这老不响,乍一响还不知道是我自己的。”掏出兜里去年蒙战给买的大屏幕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人名,徐涛一下子乐了,“喂,班长,怎么这么闲?” 电话里传来李建华的笑声,“涛子,明天打算跟你家蒙大头怎么过?”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什么怎么过?” 李建华的大嗓门透过电话筒传来,“情人节,明天情人节,你打算跟老蒙怎么过?” “什么情人节,都啥岁数了,我们俩就没过过。”徐涛揉了揉耳朵有些失笑的回答着。 李建华啧啧称奇,“落伍了吧,就是岁数大才过,没过过正好,给老蒙一个惊喜,好好琢磨琢磨啊,我挂了,给老陆买礼物去。”说完没等徐涛说话,风风火火的挂断电话。 李建华嚷嚷完挂断电话没事了,跟赵铭打声招呼的徐涛却在回家的路上琢磨起了李建华的话,想想这些年还真不知道过什么情人节,徐涛摇摇头,现在外国人的节日在中国越来越热闹了。 第二天中午,琢磨了一夜又一上午的徐涛还是请假离开了驻地大院,走在商场,徐涛看着人满为患的商场,四处卖花声,卖礼物声让徐涛有些诧舌,这还真火,走到卖钟表的位置,徐涛看着男士的运动手表,想到蒙战手腕上那块好多年前自己送的生日礼物,认真的挑选起来,结合职业和手表的性能,徐涛挑选了一块价位自己能够接受的卡西欧男士黑色表盘的手表,包装好,徐涛看了看手里的手表,微微裂了下嘴,还好是给蒙战买,要是自己,肯定舍不得带三千多的。 买完东西,徐涛转身离开了商场,回到家,徐涛把手表盒子塞进柜子,看着早上食堂送来的菜,想了想,决定还是包饺子吧,和面剁馅子。 下午又给蒙战打个电话,晚上在家吃饭,不去食堂,等蒙战五点半回到家,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炸小黄鱼、红烧排骨、呛藕片、酱茄子和豆腐鸡蛋汤,蒙战笑了,走进厨房抱住徐涛的肩膀,“怎么想起自己做饭吃了?不是说要去食堂吗?” 徐涛想到自己要庆祝的情人节,突然觉得老脸有些发烧,咳嗽一声,“换换衣服,一会吃饭了,衣服在卧室柜子里。” 蒙战挑着眉梢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不回头只是盯着锅看的徐涛,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有事,徐涛可从来没特意告诉自己衣服在柜子里,这些年家里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 带着笑走回卧室,拉开柜门看到静静的躺在柜子里的小木盒,蒙战拿起打开,看到里面纯黑色手表,大大的表盘,黑色的皮带,蒙战笑了,把手腕上的旧表摘下放进盒子,小心的放好,带上新的手表换好衣服回到厨房,看到准备把饺子出锅的徐涛,蒙战把手腕伸到徐涛面前晃了一下,“夫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好,很喜欢。” 徐涛恩恩的答应着,把饺子盛出,递给蒙战,“端出去吧。”蒙战低头亲了徐涛一下端着盘子出了厨房,徐涛拍了拍脸颊,“老夫老妻了,还不好意思啥呀。”嘴里虽然嘟囔着,但裂的大大的,怎么也闭不上的嘴角显出徐涛心底的口是心非,又在厨房待了一会,才在蒙战招呼下离开厨房。 第三十七章 一条条数据汇集到郑卫国手里,郑卫国看到手里的成绩单,脸色变了,拿过徐涛第一次的成绩单,两下一对比,郑卫国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徐涛的第二次成绩再次提高。 摸药准确率百分百,而且时间也再次缩短,一个个包扎好的的战士被抬回,所有参赛带队领导看到一个个极其刁钻的扎针位置,看向徐涛的眼色全部带着一丝丝的探究,尤其是最后一名伤员被抬回时,所有在场的人脸色全带着一丝惊奇,四肢手脚被包裹上的情况下,徐涛竟然在没有动用手术刀的情况下针头直接穿进大腿根的静脉血管,这个位置,别说一个小小的卫生兵,就是军医也不敢保证一针扎进。 而他人的眼神中的探究与惊奇在徐涛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早在来之前,徐涛就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藏拙的时候,不拿出真本事,从旅部上来的自己一定会被师里野战医院的人顶下,而只有自己的成绩高出所有的人一大截才能保证自己稳稳的拿到大比的名额。 挺直着腰板站在郑卫国面前静静等待的徐涛,瘦弱的身躯在这一刻多了一股无言的厚重,烟雾弥漫的情况下,徐涛没有丝毫差错甚至在原有的成绩上再次刷新自己的成绩,只说明了一点,徐涛是有真本事,而带队的各个单位的领导再次看向金胜利的时候,不再是带着淡淡看笑话的眼神,而是嫉妒羡慕,金胜利压下心底的激动,淡定的看着郑卫国,好像徐涛的成绩很平常一样。 收回手里的成绩单郑卫国哈哈哈的笑了,上前两步走到徐涛面前,“小徐啊,不错,成绩相当出色,咱们师还是第一次出现成绩这么好的战士。” 徐涛笑了笑没有接话,说什么?应该的?徐涛知道有这个成绩是自己一点一滴锻炼出来的,好话说上天没有用,部队是讲究实力的地方,到了这一刻只要自己的成绩保证不会被顶替下来就够,以后的赛事靠的是自己去努力去奋斗,没有人可以替代自己去参加比赛。 徐涛不想虚伪的去说什么应该的,什么是应该?这份应该是建立在自己心甘情愿之下,是建立在一针又一针穿过皮肤的针头下,徐涛只是静静的站立,带着一抹平淡的笑,瘦弱不起眼,这就是徐涛,一个从旅部卫生队冲上来的小小卫生兵。 拒绝了留在师野战参加训练的要求,带著名额和确切参加比赛的日期,徐涛跟着金胜利慢慢的走出人们的视线,直到坐在车上,车驶出演练场,没人在看了,金胜利的脸突然变了,满脸红光的哈哈哈大笑,徐涛也咧嘴笑了,其实在那种情况下,别说笑,就是话说多了都容易被人绕进去,徐涛不是个聪明人,但还是知道多说多错,自己的成绩太扎眼了,而金胜利则是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被人算计走徐涛,想从他手里把徐涛抢走,笑眯眯的金胜利眼底快速的闪过一抹精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呵呵的徐涛,心底有着感叹,虽然不知道徐涛是怎么练出这个成绩,但金胜利也是卫生兵出身,他知道今天的成绩绝对是靠徐涛自己一点一点练出来的,而这些年的相处,金胜利知道徐涛是个老实人,是真正的老实人。 想到那些看向徐涛好像看到一块大肥肉的眼神,金胜利笑眯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冷,心底暗自嗤笑,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打着什么注意,想在这个节骨眼下抢走徐涛,也要看他金胜利答应不答应,别看金胜利是个小小卫生队队长,但却是实打实的功臣,参加过84年中越之战,立过个人一等功,虽然平时笑眯眯的,但真正了解金胜利,与其共过事的都知道金胜利就是一条泥鳅,而现在徐涛的成绩已经摆明了会立功,那么明知道是这种情况,金胜利怎么会撒手。 急匆匆的赶回地炮旅,卫生车在卫生队停下放徐涛下去,金胜利坐车就跑了,直接奔着旅部就去了。 急匆匆赶到旅部的金胜利直接冲到康民的办公室,把康民弄的一愣一愣的,“老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金胜利坐在康民对面,拿起水杯大口喝了几口,把手里徐涛的成绩单递给康民,“老康,你看看吧,这是我们卫生队徐涛参加师里选拨的成绩。” 康民低头看了起来,一项又一项,康民眼睛越来越亮,而脸上的神色却越来越严肃,重新抬起头,“这个成绩太惊人了,172种药品三分钟全部辨认出而且准确率是百分百,别说地炮旅,就是整个师里也不会有这个成绩,徐涛是不是被盯住了。” 金胜利点点头,“野战今天去的是副院长沈守国,他什么样,你不了解也应该听说过。” 康民皱着眉想了一下,“徐涛大比名额给没给?”金胜利点头,“不拿到名额我能回来吗?我现在担心大比的时候徐涛会不会被顶下来,你知道每五年一次的大比是给那些地方挑选人才的,徐涛是个老实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全靠自己一点点的练习,当兵五年全用在练习上了,这样的人不送到那里太可惜了。” 金胜利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敬佩,老实人笨拙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靠自己去努力,而对于现在部队的情况金胜利要比徐涛清楚的多,实力是一方面,后台也是一方面,在没有任何后台的情况下,徐涛只能被顶替下来。 康民看向金胜利的眼光带着一丝探究,“老金啊,难得啊,你竟然会这么极力的推荐徐涛,为什么?” 金胜利笑了,抽出一根烟点着,看向康民,“老康,我金胜利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让人才在我手里埋没,咱们地炮旅这些年从来都是垫底的,你说我想出头也好,想争口气也罢,反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务必把徐涛给我保住了,就算我金胜利欠你一个人情。” 金胜利的话让康民哈哈哈的笑了,抓起烟盒扔到金胜利身上,“你装,使劲装,还欠我个人情,你要想还人情把我替你背的这些黑锅还上。” 金胜利脸上的正经与淡定一下子全消失了,哈哈哈的跟着笑了起来,笑过后康民认真的看向金胜利,“你就那么肯定徐涛不会忘记这次的人情?” 金胜利肯定的点点头,“肯定,老康,你要是认真的跟徐涛接触过你就知道,徐涛是个干净人,纯粹的干净人。” 康民沉默了,点着一根烟使劲抽了起来,一根又一根,金胜利沉默着等待着,而就在俩人商讨的时候,师部政委办公室里,郑卫国和野战医院的副院长沈守国、院长毛国锋一起商量着,按照野战医院的意思,徐涛最好是马上调到野战医院,代表野战出赛,但郑卫国却摇摇头,“咱们现在说的不算,你们以为康民就那么简单,别看那人是个大老粗,但大老粗有大老粗的路子,你们想把人要走是不可能了。” 毛国锋、沈守国对视一眼,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心情的糟糕,他们已经收到消息,这次的大比不是去普通的特种,而是直接进大院,那是什么单位?军级单位,进去直接可以转干的,想想做的那么多努力,无论是毛国锋还是沈守国有些不甘心,孩子只要进了那里,那就是光明大路的门打开了,就是自己退了,孩子的路只会越走越宽。 而对于俩人的心思,郑卫国多少知道点,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徐涛是在所有人面前亮出的成绩,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大比,这样的人才那个单位不想要?离开政委办公室的毛国锋沈守国互相看了一眼,直接回到了野战医院,“老沈,你怎想的?” 沈守国看向毛国锋,“三个名额,现在看那个徐涛肯定会占一个了,成绩在哪摆着,咱们不使劲不行了,九月七号大比,我明天去一趟,先把关系疏通好,你下个月二十号带着俩孩子过去,咱们可以先进去测试一下,没有徐涛他们俩的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要是能够内定是最好,要是不行,咱们在想办法。” 毛国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额头,“老沈,不管找谁你看着办,无论怎么样也要先把内部测试这事办好,俩孩子要是能先做一次内部测试,先入为主的印象,即使成绩稍微差一些咱们最后也好说话。” 沈守国无奈的点点头,本以为准保准的事,没想到突然冒出了徐涛,想到徐涛想到成绩,沈守国知道野战没开比就已经输了,不过,沈守国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后台也是实力的一种,这个徐涛他调资料看过,完全的没背景。 “对了,老沈,徐涛没背景吧?”毛国锋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赶紧问一下,看到沈守国摇头和脸上微微轻松的笑,毛国锋也松了一口气,俩人又商量了一下,沈守国离开了,而毛国锋则又一次拿起了徐涛的成绩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这样的人才,毛国锋把成绩单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长出一口气,怪只怪成绩太好了。 在徐涛不知道的地方,所有的人全部动了起来,不管是因为什么,但各凭本事,金胜利、康民是要保住徐涛,而沈守国、毛国锋则为了替下徐涛,而徐涛虽然知道自己的成绩是拔尖的,但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不想去想,尝试了,努力了,真的不行只能说他徐涛跟那个大院无缘,重新摆正好心态的徐涛轻松却又做着最后的努力。 1999年9月5号,徐涛在金胜利、赵军的陪同下赶往军区训练基地,此次大比的场地,一路上,无论是徐涛还是金胜利都表现的很平常,而赵军则有些抓耳挠腮的,想问又怕让徐涛紧张,徐涛忍住笑看着赵军不住的一眼又一眼的看着自己,赵军的举动把心底有些没底的金胜利都逗笑了,踢了赵军一脚,“你身上长虱子了。” 赵军嘿嘿笑了一下,凑到徐涛身边,“涛子,怎么样?” 徐涛装作不解的看向赵军,“啥玩意咋样?”赵军一哽,但随即看到徐涛眼底泄露出来的笑意,气的拍了徐涛一巴掌,“明知道我紧张还看我笑话,白疼你了。” 徐涛金胜利哈哈的笑了,徐涛碰了下赵军,“哥,没事,不管最终结果是什么,都不重要,我努力了,至少我知道我确实用心了,真要是不行只能说我徐涛没缘。” 徐涛的话让金胜利的笑淡了下去,眼神复杂的看着徐涛,这傻孩子难道不知道后台也是实力的一种吗?看着徐涛平静的眼神,金胜利暗暗的摇摇头,不、不对,徐涛知道,徐涛就是因为知道才说不重要,金胜利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随着改革开放,讲人情看面子已经悄悄吞噬着军队,在这个本应该最干净的地方,已经慢慢的从白变成了灰,金胜利深吸一口气,想到提前三天去军里的康民,但愿,但愿这个干净人能够如愿。 四个小时后,总算在中午十一点四十赶到训练基地,徐涛跟在金胜利、赵军身后刚刚走下车就看到跟康旅站在一起的蒙战,俩人低低的说着什么。 徐涛的脚步有些迟疑,说实话,徐涛不想看见蒙战,而站在一旁跟康民说话的蒙战早在徐涛一下车就看到了,包括徐涛的踌躇,蒙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说不清为什么,蒙战只要看到徐涛就觉得想笑,心情舒畅,这次康民突然找到他,要人情,只有一条,保住他们旅的卫生兵,甚至为了让蒙战相信,康民拍着胸脯用自己的名誉作担保,徐涛的成绩绝对是拔尖的,康民说人的时候,蒙战就有感觉,是那个傻小子。 三个人来到蒙战、康民面前,康民转头看到跟在后面的徐涛,把赵军往一边推了推,把徐涛拽到蒙战身前,“老匪,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徐涛,我老康保证绝对是最优秀的战士。” 徐涛微微楞了一下,目光看向康民,徐涛知道了,知道康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面前,原来是为了自己,徐涛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无论是以前还是后来,徐涛没有遇见这样全力为自己打算的人,徐涛想说感谢却发现感谢很苍白,转头看向金胜利,金胜利脸上轻松的笑让徐涛心底觉得热热的,而赵军则咧着嘴在笑。 而几个人脸上的笑却让蒙战觉得刺眼,上前一步,挡住了徐涛看向他人的目光,徐涛仰脖看向蒙战,“班长好。” 蒙战龇牙指了指自己的肩牌,“傻小子,看看我是班长吗?” 徐涛看到蒙战中校军衔楞住,看看蒙战年轻的脸,看看军衔,又看了看蒙战的脸,看看军衔,徐涛看看上面看看肩膀的举动让蒙战发出愉悦的大笑,徐涛赶紧回神,“首长好。”啪的一个军礼,蒙战回敬,放下手臂拍了下徐涛的头顶,“傻小子,好好比赛。” 徐涛的举动不光取悦了蒙战,也让康民有些明白为什么金胜利说这人是老实人,是干净人,徐涛外表绝对的不起眼,但眼神却极其的清澈,干净,甚至在康民看来,干净的好像他的成绩一样惊人。 赵军笑着走到徐涛身边使劲搂了徐涛脖子一下,敲了一下徐涛,“又犯傻。”说完转头挂着得体的笑看向蒙战,“谢谢首长对徐涛的鼓励。” 蒙战收起笑脸看了一眼赵军,眼底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冷淡,“应该的。”说完转身看向康民。“走吧,先安排一下,然后吃饭,下午你们看看场地。”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蒙战回头看向徐涛,把徐涛从赵军身边拽了过来,“傻小子,这次是实弹测试,你行不?” 徐涛使劲的点点头,“行。”蒙战笑了,拍了下徐涛的头顶,“好好努力,你要是成绩真的过关,我保证没人能顶替你。” 蒙战的话没有让徐涛放心与惊喜,反而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徐涛的质疑让蒙战冲着他龇了下牙,而康民却哈哈哈的笑了,走到俩人身边,“小徐,你不用怀疑,老匪说没人能顶替肯定没有人敢,先走吧,安排寝室吃饭。” 徐涛压下心底的疑惑跟着几个人来到寝室,又吃过饭,简单的休息一下,蒙战把几个人带到训练场就离开了,徐涛站在训练场外看场地,训练场已经全封闭,只能站在外面大概看一下,徐涛微微皱了下眉头,徐涛记得上次不是在这里大比,但这个想法只是在徐涛心底过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让徐涛知道其实很多事都已经改变,再去纠结在那里比赛还不如好好休息准备比赛。 1999年9月7号,星期二。 好像是为了配合这次大比一样,从凌晨天空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早晨六点徐涛起床收拾好床铺,穿上迷彩服戴好红十字袖标跟着赵军一起离开了寝室,来到食堂,看着满满一食堂带着袖标的比赛人员,徐涛大概扫了一眼,拿馒头盛粥,没有一丝的紧张。 而在距离徐涛五十米外的另外一张桌子,沈守国冲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四名野战参赛人员沈军、毛建军、亢守元、刘国庆示意一下,“那个就是徐涛,他是你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能不能进大院就看你们能不能把他拼下去。” 沈守国的话让四个人回头看过去,低着头吃饭的徐涛在远距离看下更加的瘦小,但对于看到过徐涛成绩的几个人来说,徐涛的瘦小反而更加的让人忌讳,重新收回目光的四个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着馒头,看着虽然低头但气势却有些暴涨的几个人暗自的点点头,沈守国没有看到低头的沈军收回目光时眼底的那丝阴霾。 第三十八章 八点整,封闭的训练场大门打开,徐涛随着人群走进训练场,按照规定拿起发给自己的药箱,打开仔细检查一边后重新站好,一排排排列整齐的战士静静的站立在训练场内,大大的看台上坐满了观看的军区首长,一个个看过去,当看到坐在左侧的蒙战时,徐涛眼神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目光掠过蒙战。 按照规定,每五十人一组,三百七十人参加大笔人员分为七组,徐涛原定被分到第三组,却在排完后临时抽出分到最后一组,而最后一组也是人最多的一组,静静的站立在人群中等待着,徐涛心底没有丝毫波动平静极了,到了这最后一步,无论如何徐涛都不会轻言放弃。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越下越大,九点整,轰轰轰的三声炮响,徐涛飞一样冲了出去,直线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伤员,包扎上药,炮火浓烟中完全看不到伤员的手腕血管,可对于徐涛来说这些都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技能,一个又一个,徐涛的速度异常的惊人,无论是需要打针的刁钻位置还是翻转手腕的包扎,甚至摸骨接骨都被徐涛控制在一分钟之内,每一个被徐涛处理过的伤员,没等反应过来徐涛已经冲向下一个位置,烟雾中大雨中,在眼睛完全失去作用的时候,耳朵成了徐涛的眼睛,轻微的呻吟声,好像会特意传到徐涛耳朵里一样,准确无误的摸到每一个伤员。 一个、两个、十个、十五个、二十一个、徐涛微微松了一口气,就在徐涛奔往最后一个伤员时,奔跑中的徐涛感觉被人从右侧狠狠的撞了一下,一个踉跄,随即左脚腕又被使劲踢了一下,砰的一声,徐涛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左脚腕、右手掌心和大拇指一阵剧烈的疼痛,徐涛咬咬牙,知道被人拦截了,气急的徐涛心底突然蹦出一股狠劲,跳起来,完全不管受伤的脚腕,边往预定地点跑,边快速的用左手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上,冲到最后一个伤员边,徐涛看到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伤员,徐涛心底冒火,这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伤员,不单单手脚被包裹上,就连四肢都包上了,完全是为了不让自己下手。 徐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直接看向伤员的脑门,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用力的蹭了两下伤员的右侧额头,徐涛呲牙笑了,拿起针头直接扎在一般给小孩扎针的位置,头皮针,成年人从来没有扎过的位置,徐涛虽然心里有数,但伤员却吓了一跳,刚想动,徐涛却收拾东西,“没事,扎上了。”说完徐涛站起身边往出口跑边把药箱扣好。 当徐涛冲出出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两个人在摸药,徐涛没有管别人,直接奔着帐篷下的桌子冲去,抓起放在一边的布条扎在眼睛上,搭手开始摸药,无论是速度还是准确率都让桌子对面计时查看的军医有些吃惊,190、210、270当徐涛摘下布条的时候,另外两个比赛人员也摘下布条,四分钟,270种药品,徐涛在四分钟零七秒摸完。 跟着走出帐篷下的徐涛静静的站在雨中,雨水打落在徐涛受伤的手上,顺着雨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的淡红让看台上的蒙战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地下或许是烟雾弥漫,但高高的看台上,下面比赛人员所有的表现还是能看清楚,从徐涛被人撞倒到爬起重新冲出,看台上的人看的一清二楚,别人或许只是看到徐涛包扎手掌,但蒙战却看出徐涛脚腕受伤了,蒙战眼神带着淡淡的欣赏与厌恶。 欣赏徐涛的执着不放弃,在那种情况下没有轻言放弃能够继续努力,不说成绩如何,就是这种不放弃的精神就值得人们欣赏,而厌恶则是对撞人踢人的行为,没有实力你可以退出,但你不能这样阻拦别人,什么是军人?什么是战友?那不是你的敌人,而是跟你一样穿着绿军装的战友,战场上需要背靠背交付生命的兄弟,因为一个比赛的名额和一个成绩,今天你能够冲着你的兄弟伸手,那么明天如果上了战场,是不是可以为了活命把你的兄弟战友推出去挡枪子? 作为五营区挑选卫生兵负责人的蒙战来说,这样的战士你的成绩好上天也不能要,“蒙战,看好了?”身边指导员李树坤低低的问着,蒙战点点头,“已经看好一个,再等等。” 李树坤看了下看台下已经出来的战士,前三个虽然都不错,但李树坤却知道内部有一个内定的名额,是军区政治部主任特意打招呼要留下的,看了看下面大雨中的战士,“主任要留一个名额,你在挑选一个。” 李树坤的话让蒙战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李树坤,“定谁了?”蒙战心底是不悦的,这算什么?挑选出来的卫生兵以后是要跟着出任务的,要是技能不过关只是有后台,那么那些准备出任务的战士怎么办? “毛建军或是沈军,他俩挑一个进咱们大院。”李树坤也为难,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但有的时候却不得不低头,蒙战沉着脸没有说话,当所有的卫生兵走出比赛场地时,一个又一个成绩单汇集到一起,交到看台上,互相传递的看了一下,当蒙战看到徐涛的名字排在第一的时候,五官顿时松弛下来,抖搂一下手里的名单觉得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人选,就是出色,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的成绩。 顺着人员名单看下去,当在前二十名里看到李树坤说的人员时,蒙战微微皱了下眉头,想了一下,这个成绩也算不错,一个十二一个十六,蒙战看了一下,选了十二的沈军。 军区政委看着蒙战拿笔划完冲着蒙战摆摆手,“蒙战。” 蒙战抬头看过去,站起身走到政委和司令员中间,司令员傅智军、政委罗锦山对视一眼笑了,傅智军指了指蒙战手里的名单,“挑好了?” 蒙战刚想说挑好了,话到嘴边却变了,“我想看看前二十的战士。”蒙战的话让罗锦山笑着点了点蒙战,“怎么?还不放心啊。” 蒙战微微笑了一下,没说是还是不是,傅智军把蒙战手里的名单抽过去交给身后的参谋,“按照排名叫前二十的卫生员过来。” 参谋接过名单走下看台,把前二十名的人员带到看台前,按照排名一个挨着一个站好,蒙战一个个看过去,当看到第十二名的沈军时,蒙战目光顿了一下,快速的上下打量一下,把沈军划掉,到十六名的时候,与沈军同样标示那个医院的标牌让蒙战眼神又是一顿,在心底把毛建军也划掉。 选好的蒙战回头看向傅智军、罗锦山,“司令员、政委,选好了,第一名的徐涛、第三名的赵铭、第四名的崔延平。 蒙战的话让坐在一旁的李树坤微微有些着急,这个蒙战都说内定内定怎么当着大家面给否了,看了一眼脸色发沉的政治部主任孙刚,李树坤暗暗的摇头苦笑,这个蒙战,可名单说都说了,也不可能再更改,只能等下来再问。 傅智军看着蒙战,”第一名你选没问题,但能说说为什么越过第二名吗?“ “没有战友情谊,比赛的时候第一名的徐涛摔倒,而第二名的高兵却直接从徐涛身上跳过,完全没有理会,这说明什么?说明对高兵来说,成绩才是最重要的,战友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司令员,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卫生员都是要跟着出任务的,这样的士兵我们五营不敢要也不能要,要是真的遇见危险,是等着他救还是看着他逃跑?” 蒙战的话虽然有失偏颇但却又有些道理,无论是傅智军还是罗锦山想到五营所承担的任务,低低的商量一下,算是同意了蒙战的解释。 当罗锦山通知参谋长公布入选名单后,徐涛听到自己的排名,心底微微颤抖了一下,当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在三名成员之内,徐涛笑了,脸色发白带着一脸的雨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那种从心底露出的笑容让台上的蒙战不自知的柔和了五官,这傻小子还真的挺厉害。 名单公布完,徐涛跟着大队走出训练场,每一步钻心的疼痛让徐涛脸色越发的白,走出训练场看到等在外面的金胜利、赵军、康民徐涛笑了,“队长、康旅、哥,我赢了,我入选了。” 徐涛微微有些激动的声音传到三个人的耳朵里,让三个人惊喜的大笑起来,康民大笑着一巴掌拍在徐涛后背,徐涛一个踉跄,直接摔到了泥泞的地上,康民楞了一下,看看手掌,“我没使劲。” 而赵军则收起了笑容皱起了眉头,不对劲,赵军扶起徐涛,徐涛微微抬起的左腿让赵军仔细打量了一下,简单包扎的右手让赵军沉了脸,“你受伤了?” 徐涛咧嘴笑了,“比赛的时候被撞了一下,没事,咱可以回去了吧。” 徐涛不在意的话语却让康民、金胜利沉了脸,俩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传递着一个信息,有人不想让徐涛出赛不想让徐涛赢,而赵军则蹲在地上直接拉起了徐涛的裤腿,肿的像大馒头似的左脚踝让赵军紧皱眉头轻轻的按了按,又活动了一下,简单的检查赵军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事,伤筋了,应该没骨折,回去在拍个片子看一下。” 金胜利看向徐涛,“有印象谁撞的你吗?”徐涛有些茫然的看着金胜利,不明白金胜利什么意思,赵军敲了一下徐涛的额头,“有没有印象?” 徐涛嘿嘿笑了摇摇头,“都是烟,没有看到,不过好像是咱们师的,我摔倒的时候好像看到标牌了,队长,没事,反正我也赢了。”徐涛这时明白金胜利什么意思,对于被撞,徐涛虽然当时有些生气,但听到名额的时候徐涛心底的那点气早就消失了,只剩下满心的喜悦。 金胜利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怒气,脸上却露出笑容,“行了,赢了就比输了强,让赵军先扶你上咱们卫生车,我去问问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报道,问完咱们就可以回去了,你们先上车在包扎一下。” 徐涛乐呵呵的哎的答应着让赵军扶着慢慢往车上走,边走边跟赵军说着比赛的事,看着徐涛慢慢远走的背影,金胜利收回目光眼中的怒气不再压抑,转身带着怒气往训练场内冲去,康民也沉着脸跟在金胜利后面,徐涛或许不知道,但康民知道蒙战肯定会看见,一个比赛,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这样的人还配穿军装吗? 一前一后后冲进训练场的金胜利、康民还没等靠近看台,一声砰的巨响吓了俩人一跳,停住脚步互相看了一眼,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大吼声,“你拿我们的队员当什么?为了比赛能够背后暗算战友,上了战场这样的卫生员我们敢把性命交给他吗?我告诉你,我蒙战说不行就不行,天王老子来也不行。”“蒙战,你不要太过分,你还不是大队长哪?”“孙刚,你不用给我摆谱,我蒙战说不行就不行。” 康民在底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快速的往看台上冲,冲上看台看到倒在一旁的桌子,而蒙战一手抓着帽子一手指着一个卫生兵冲着政治部主任孙刚大吼着,而孙刚则满脸涨红的瞪着蒙战,周围还站着师里野战医院的沈守国、毛国锋和几个卫生员。 康民沉着脸走上前看了一眼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的卫生兵,眼中带着点点的轻视,目光落在毛国锋身上,“毛院长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们地炮旅的徐涛会受伤,参加比赛370名战士,为什么唯独我们卫生队徐涛这么倒霉被人故意撞到,这撞人的是谁呀?眼睛长在腚后面去了吧。” 康民连讽刺带质问的话语刚刚落下,金胜利也走到几个人面前,目光直接落在沈守国身上,“沈副院长也是参加过战争的人,84年中越之战你同样作为军医上的战场,不知道对于这样为了一个比赛不择手段的人会怎么看待?几十万走上战场的官兵要是摊上这样的卫生员沈副院长您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康民、金胜利一前一后一兵一礼的两种质问让沈守国、毛国锋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沈守国看向金胜利,“金队长,军队是讲究阶级的地方 ,我没有权利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医院还有事,先告辞了。” 沈守国说完拽着沈军转身往台下走去,金胜利看着几个人急匆匆的步伐,微微眯起了眼睛,“沈副院长,野战的士兵还是集体重新训练一下吧,素质不过硬会给身上的军装抹黑给军人这个职业带去耻辱。” 金胜利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到几个人耳朵里,沈守国脚步停顿了一下,急匆匆的快速离开,拽着沈军的手指死死的扣住沈军的手腕,一直冲到卫生车上,拽着沈军上车的沈守国抬手啪的一巴掌扇在沈军脸上,沈守国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沈军,“谁让你出手伤人的,你知不知道,这一下,你下辈子就完了,你想留在部队根本就不可能。” 沈军抬头看向沈守国,“叔叔,我错了。”沈守国看着眼眶微红的侄子,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为了这孩子他四处找关系,原本打算就算进不去大院去特种也行,熬几年一样能转干,现在全完了,大庭广众之下小军做下的事情那个部队敢要? 沈守国的沮丧让毛国锋叹了一口气,“算了,先回去再说吧。”说完吩咐司机开车。 而被蒙战扫了面子的孙刚则沈守国他们离开的时候也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康民收回看向孙刚背影的目光,看向蒙战,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了,“老匪,你又喷火了,怎么样?我说我们徐涛厉害吧,我康民的眼光杠杠的。”说完得意的大笑起来。 蒙战顺顺气好笑的看向康民,“那是人家徐涛自己练出来的,也不是你给练的,对了,徐涛脚腕受伤了,怎么样?” 金胜利笑着摇摇头,“没事,就是有些伤筋了,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蒙队长,我们徐涛什么时候报道?” 蒙战想了一下,“按照规定是越快越好,但现在人既然受伤了,那么就暂时拖后一段时间,等伤好好你们给送去就行。” 康民满脸笑的答应着,金胜利又道谢过,跟着康民离开了看台,站在看台上的蒙战看着俩人消失的背影,脸色吧嗒一下沉了下来,一旁的李树坤走到蒙战身边,“你呀,又把主任得罪了,小心他给你穿小鞋,那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蒙战嗤笑一下,斜眼看向李树坤,“我怕他?”说完拍拍身上桌子倒蹦上的灰尘,转身往看台下走去。 回到卫生队赵军带着徐涛检查了一圈,脚踝没事,但右手掌心掉了一大块皮,肉都露出来了,而且大拇指也有些骨裂,好在裂缝很微小,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有问题,赵军边处理徐涛手上的伤口边破口大骂,徐涛揉了揉鼻子看着骂人骂的喘不上气的赵军,有些好笑却又带着点点感激,他知道赵军都是为了自己,认识赵军这些年还没看见赵军这么生气过,而一旁的金胜利则在俩人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管徐涛怎么样,毕竟代表的是地炮旅卫生队,代表的是卫生队的名誉,笑着安慰完徐涛的金胜利转身离开了处置室,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开始给那些关系不错的战友打电话,一个目的,把沈军的行为像闲聊似的脱口说出,一个又一个电话,等金胜利挂断电话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金胜利抓起放在一旁的大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缸水,放下水杯金胜利露出一丝笑容,笑中隐藏着点点狡猾,破船还有三棵钉,谁没关系好的战友?谁没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小番外 2013年2月25日。 一天的训练结束,蒙战走进浴室准备冲洗一下去食堂吃饭,徐涛又出门了,去军区野战医院看望在那里住院的赵军,想到赵军蒙战就觉得好笑,当兵的竟然让狗撵的能把腿摔断,这老赵缺乏锻炼,应该让他来他们这里锻炼锻炼身体。 边脱衣服边琢磨的蒙战没看到走到自己身边的二中队队长徐彦刚,脱下衬衫的蒙战手腕上的手表露了出来,低头间看到手腕的新表,蒙战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柔和,徐彦刚凑到蒙战身边,“蒙教,美什么哪?” 蒙战斜眼看了一眼徐彦刚把手腕伸过去晃悠了一下,“我家徐涛买的。” 徐彦刚看了蒙战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吧嗒吧嗒嘴,“你家徐涛对你够好的,好几千块钱的表说给你买就买了。” 蒙战点点头,“徐涛一直这样。” 看着蒙战虽然面无表情,但却透出一股得意,徐彦刚呵呵的笑了,“什么时候买的?”徐彦刚边脱衣服边顺嘴问了一下。 “这个月十四号买的,没戴几天哪。”蒙战把衣服塞进柜子还没等锁门,“行啊蒙教,都这岁数了还过情人节哪?” 徐彦刚的话让蒙战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徐彦刚,“什么情人节?” 徐彦刚啧啧两下,“2月14是情人节,你不知道?这是徐涛送你的情人节礼物。”徐彦刚的话让蒙战一下子明白徐涛那天的些许怪异,静静的站了一会,蒙战笑了。 晚上7点回到家的徐涛推开房门看到漆黑的屋内有些奇怪,蒙战没回来?徐涛也没在意只是打开大灯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休息着,想到今天看到的赵军与见到的李建华,徐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俩人多少年了还是那样见面就掐。 八点、八点半,蒙战还没有回来,徐涛有些着急,蒙战要是晚回家都会给自己打电话,但这次却没有,徐涛打电话问训练场,得到的消息是早就散了,又问周维,蒙战请假外出了? 徐涛站起身穿上外套走到门口开始四处张望着,9点,徐涛远远的看见车灯,越来越近,等靠近后,徐涛看到坐在车内的蒙战,徐涛松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到车前,看到下车的蒙战,徐涛扯动嘴角冲着司机小于笑了一下,拉着蒙战上下打量一下,“你干什么去了。” 蒙战露出笑容,搂着徐涛的肩膀往家走,徐涛有些不解的看着只是笑却没有说话的蒙战,走进家门,蒙战直接搂着徐涛走到沙发边,把徐涛按坐在沙发,蒙战蹲在徐涛身前,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徐涛。 徐涛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看了一眼蒙战,“什么东西?”“礼物。” 徐涛好笑的白了蒙战一眼,“又乱花钱,我又不缺东西,你买什么礼物。”边说边打开盒子,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徐涛愣住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上拴着一个指环,“你明知道咱们不让带首饰,你买它干什么?” 蒙战拿出盒子里的项链,“你现在也不出任务了,最多出去带带学员,戴在衣服里面没人看到,早就想给你买了,但咱们是军人,不允许出现任何一种首饰,我想了好久,才决定串上链子戴上藏在衣服里面的。” 蒙战站起身弯腰给徐涛戴在脖子上,徐涛低头看着上面的指环,一个大大的篆写的蒙字,徐涛抬头看向蒙战,蒙战低头亲了徐涛一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出同样一个细细的链子,徐涛拿起上面的指环,同样的款式同样的质地,只是里面的蒙字换成了一个徐字。 徐涛看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又看了看蒙战脖子上的,露出柔到极点的笑,多少年了,本以为俩人只能这样相守,虽说有些遗憾,但徐涛明白像他们这种关系能够有这样的相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看到今天蒙战送自己的指环,虽然知道戴不了,但徐涛就是觉得心满满的,好像连当初的那丝遗憾都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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