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在一起——木不言蹊

作者:木不言蹊  录入:03-29

 文案:

 陆言锋:“我住你对面。” 乔清江:“?” 陆言锋:“今天看你洗了两个小时衣服。” 乔清江:“……??” 陆言锋:“感觉你特勤俭持家。” 乔清江:“谢……谢夸奖……?” 陆言锋:“我好像有点心动了,要不我们就在一起吧?” 乔清江:“……我日你大爷!” 原梗衍生自微博:“@我的吐槽对象是个贱葩:本人男,国庆没买上票,苦逼留校中……这是背景……今天早上在阳台洗衣服洗了两个小时,把攒了几天的衣服全洗了,中午去食堂吃饭,下楼的时候被一男的堵了,跟哥表白,卧槽,说是住我对面那栋楼的,今早看我一直在洗衣服,觉得我是勤俭持家型的,想跟我交往。麻痹! #在一起吧#” 这是一个有洁癖的受怎样被腹黑淡定不要脸的攻给逼良为娼的故事。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天作之和 主角:乔清江,陆言锋 配角:陈斯,林凡,方时,徐良生,温梁等 第1章 “你大爷的陆言锋!又把袜子塞我盆里不是!”陆言锋刚迈进寝室,一声怒吼便当场炸开,“老子死!都!不会帮你洗!” 撇头闪过迎面扔来的五双袜子,陆言锋皮鞋也不脱,直接把散落一地的臭袜踢成一堆,聚到门后角落。他的室友陈斯正满脸暴躁地在不过五坪的方块地踱来踱去,打从他进门起就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能把他钉到墙上去。左手还紧紧抱着一个塑料盆,像一只怒气冲冲的小狗守卫自己地盘般警惕地护着那桶衣物。 “不就几双袜子,又不费多大劲。” “草你大爷!那你自己洗啊!” “……啧。”陆言锋略略皱起眉,走到衣柜旁拉出其中一个抽屉,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数十双连包装都没拆的深色袜子。盘算了下这储备量大概能支撑到月末回家,心底的不耐才减轻了些,打定主意等下把那些穿过的臭袜全扔了。 陈斯见陆言锋转身去阳台抽烟,怒火也没地儿发,只好泄恨地踹了袜子堆一脚,揽起大脸盆怒气冲冲朝公共浴间走去。 对陆言锋来说,平生最讨厌的事是洗衣服。而比洗衣服更讨厌的,便是洗袜子。 他们大学虽然也算得上是间名校,但除了学术上的成就外,另一方面却是吝啬抠门抠出了名声。寝室基本都是六人间,少量如陆言锋和陈斯住的二人间,则是为研究生配备。寝室附带洗手间和狭隘的小阳台,洗澡要到每层楼公用浴间。空调必然没有,每间宿舍只给了两扇吊扇,挂在天花板上一年有两百来天都不停歇地吱呀吱呀转。而陆言锋的悲痛校园生活,正是因为学校抠到没有洗衣机。 整个学生住宿区,连一台公用的洗衣机都没有。美名其曰是响应社会号召,提倡节水节电,培养学生勤俭朴素的生活作风,锻炼自力更生的生活习惯。所以,全民手洗,或者不洗。 因此男生的宿舍楼,十米外已能望见那异样气体在阳光底下实体化成扭曲的烟雾,整片区域常年被怪异的黑云所笼罩。尤其是夏天,迈近一步都是对自我生理构造的莫大考验。 陈斯为了在他女友面前保持干净清爽的形象,忍辱负重地买了块搓衣板,搬了张小板凳,每几天吭哧吭哧地洗一次衣服,倒也渐渐洗出了家庭主夫的成就感。陆言锋则干脆得多,他是本市人,大半个月回家一趟,衣服翻来覆去穿得不能再穿时,要么塞进袋子里等带回家里去,要么直接潇洒地扔了。袜子更是从日常品变成消耗品,还是一次性的,他不时去批发好几打便宜货回来,用过即丢,只有少数比较贵的才会回收进袋中。 陆言锋靠在阳台边,单肘撑着围栏,左手指尖夹了支烟,视线漫无目的地梭巡。渐渐地,他的注意力落到了对面楼层的一个阳台里。有个男生正光着膀子,斜斜地背对窗台搓洗什么。身旁放上好几个桶,远远望去似乎里面装满衣物。 男生十分有架势,双腿叉开蹲坐在板凳上,搓衣板牢牢固定在小腿间。他左手抻住一件白色衣服的一头,右手拉紧了另一头,压着深褐木板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搓揉,上身随着双手的动作轻微地一起一伏。洗完一件,便放进身边的桶里,再从另一个桶中捞多一件。隔得太远,陆言锋瞧不真实,只能隐约留意到男生看着不壮实,却也绝不清瘦。起初陈斯也会贪方便在阳台里洗,但试了几次发现洗完后跟发了洪灾似的,只能灰溜溜地去了公共浴间。而那男生做起来有条不紊,周遭干干净净,连水花也没溅出多少。 陆言锋闲得发慌,心下暗想:如果那男的能洗十五分钟,我就去表白。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了,男生把手上的衣服放进桶里站起身来,伸展下腰身,还顺带扭了扭俩胳膊。就当陆言锋以为不过就这样时,男生端起水盆进洗手间换了盆清水回来,随后坐下继续洗。 陆言锋立即改口:如果他能洗一个小时,我这他妈必须去表白啊。 ……烟不知道抽了多少支,阳台里弥漫着厚重的烟草味。直到男生终于洗完好几个桶里的衣服,开始一件件晾上去,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我操对面那哥们能耐啊。淡定如陆言锋,也忍不住惊叹了。 男生做完一切,双手叉腰凝视着迎风招展的洁净衣服,看起来似乎特有成就感。即便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模模糊糊地看,陆言锋也能感觉到那男生的双眼极为有神。算不上浓眉大眼,眼睛却特别深特别亮,额前的刘海堪堪挡了点眉毛,依然不影响男生的精神气,只是那么站着,整个人就自然而然地显得直挺、颀长,从肩到腰臀的线条干净利落。 过后,男生转身进了厕所,片刻后回寝室里换了套衬衫牛仔裤,连窗帘都没拉上。陆言锋瞅眼时间,已经将近饭点,又看着男生似乎是要外出,他暗忖了下,也转身下楼。 全自动不怕累洗衣机,这绝对值得拥有啊。 第2章 乔清江走出宿舍楼时,身体止不住酸痛。他咬牙切齿地想起那几个把衣服全推给他的禽兽,导致他蹲着洗了两个小时,盘算要让他们付出点什么代价。 乔清江今年大三,新闻系,和另外五个禽兽住在本科生的六人寝室里。现在不过初秋,这南方的城市依然跟夏天没差,上完课打完球回来仍是浑身大汗。毕竟是男生宿舍,肯定没有多少人愿意勤洗勤换,较好的每十天洗一次,不要脸点直接大半个月后才想起这么回事。因而乔清江他们的宿舍床底下、墙角边,不可避免地窝藏不少球衣臭袜,被炎热的天气一蒸,蒸腾出来的气味和密封严实的杀猪场相差无几。本来,几个大老爷们地凑一块住,比的就是谁更脏,谁更耐,谁更不要脸。……但是,乔清江很苦逼,非常苦逼。如果他早知道学校是这么个状况,搞不好头也不回地朝其他省跑。 因为这里没有洗衣机。 而他有轻微洁癖。 不难想像对乔清江来说,这种条件下的男生宿舍意味着什么。不是不能搬出去住,但除了男人间这共通的不爱干净的毛病外,平心而论那五个禽兽平日里还是很照顾他。 毕竟,整个宿舍的衣服都是他负责洗。 乔清江挣扎过,抗议过,有时甚至被逼得要去食堂拿把菜刀回来大开杀戒。他每天回宿舍前,都一再地告诫自己忍着,别犯贱,可一踏进大门,被那味道一熏,坚持不了多久乔清江还是磨着牙做起浣衣妇。口头上心底里的怒骂就不提,只差在行动上把那五个禽兽都操上一遍。 日子一长,乔清江也慢慢屈服了。 乔清江正考虑要去哪个食堂解决晚饭,突然留意到有个青年站在他身前四五米的地方。 其实乔清江也算高的了,一米七七的个子压得过南方大部分男生。而那青年显然比他还高出不少,目测一米八二往上。肩宽腿长,一身衬衫西裤,扣子解开顶端两个,没打领带,简单的衣着被他穿得极有气势。 那青年面容俊朗,可这俊朗太过迫人。鼻挺唇薄,轮廓清晰如刀刻,眼角略微上翘而显得狭长,却异常深邃沉寂,瞳孔里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力,估计沉下脸来会更加严肃疏离。不过此时他脸上挑着眉、似笑不笑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冷淡之感。整个人看起来带着点社会人的成熟稳重,却似乎大不了乔清江几岁。 青年一边勾起不明不白的笑意,一边走到乔清江的面前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请问有什么事?”乔清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立即展开。略微向后退了步,保持开距离,一脸彬彬有礼地反问道。 “你是住在三栋六零八号宿舍吧?” “对,你怎么知道?” “我是陆言锋,之前陪季长屿去过他宿舍,记得好像见过你,就来问问。” 季长屿的确是住在他隔壁的同班同学,乔清江迅速打量了陆言锋一下,见他不像有什么歹意,不疑有他,点点头,礼貌地伸出了右手,“原来如此。你好,我叫乔清江,你是来找季长屿的吗?” 却听陆言锋低笑一声,回握住他的手,“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乔清江一听,再次认真地看了几眼陆言锋,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人。皱起眉,心下越发不解。 “我住你们对面楼,刚好可以望到你宿舍。下午时看你一直在洗衣服,感觉特别勤俭持家。”陆言锋笑笑,“我好像有点心动了,要不我们就在一起吧?” 乔清江怔住,瞬间没反应过来。陆言锋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淡定,淡定得乔清江当时一恍惚,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其实他说的是“今晚有点想吃番茄牛肉,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吧?”。 愣了好一会,等理解那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时,一个草字已要蹦到了嘴边。 草你大爷的变态!偷窥狂!还是个死基佬!草竟然看着老子洗了一下午衣服!这遇的是什么破事! 一连串流利的咒骂呼之欲出,可乔清江立刻留意到周围人来人往,他们这奇异的一对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极力压制住心底上下翻滚的脏话,他勉强笑了笑,“你这玩笑水平很差。” “好伤心,你竟然觉得我的告白是在开玩笑。”男人口头上是这么说着,眼中带着分明笑意,手上还加了把劲。 眉皱得更深,暗中使力想抽回右手,陆言锋却没有放手的意思,紧紧握着他使得他不能动弹分毫。 冷静。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脸色一沉,乔清江暗暗劝告自己,他也的确做到了,竭力保持住礼貌的表情,尽管心里的谩骂程度已经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歧视同性恋但不好意思我不是,所以能麻烦你松手了吗?”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乔清江突然上前一步狠狠踩住陆言锋的右脚,顺势使劲碾了几下。 但陆言锋似乎没觉得疼,他任由乔清江挨近身边不着痕迹地下狠招,勾着淡然的笑容。 “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就放开。” 第3章 “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就放开。” “……我草你大爷。”乔清江咬着牙,低声骂道,同时脚下越发用力。 “你靠我这么近没问题吗?好像越来越多人在看我们了。” 一边如此说着,陆言锋低下头,故意靠在他耳边厮磨。乔清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现在这姿势有多暧昧。两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而他整个人简直挂在陆言锋身上,陆言锋垂下的脑袋刚好搭他肩上,这么看来完全看不出暗地里汹涌澎湃的角力,反倒更像是情侣之间的亲密行径。 正当他想退开,陆言锋已快一步揽住他的腰,还偷偷捏了两把。乔清江的脑袋里顿时像是有上万只草泥马直接炸开,炸成万千句脏话滔滔不绝,怒火终于腾地以燎原之势喷薄欲出。 恰好此刻,他的手机响了。 哪个傻逼现在打给我!乔清江当即感到大事不好,左手立马伸向背包外格。 按理说,陆言锋右手钳制着他,左手仍揽着他的腰,另一方面乔清江还空着左手,想必他的动作会比陆言锋快。但陆言锋反应十分迅捷,没有急着去掏他手机,而是迅速把他的左右手一起单手固定,这才松开他的腰,从他背包里拿出还在响铃的手机。 我草! 乔清江奋力一挣,还是顺利脱离了陆言锋的桎梏,毕竟要单手牵制住个二十来岁的男生实属不易。可陆言锋要的东西,也已经到手了。 他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把眼前这人给放倒揍上一顿。他气自己被眼前的男人轻而易举的压制,气宿舍那五头禽兽在乔清江看来他们全他妈是罪魁祸首如今却不见踪影,气那个打电话过来找死的傻逼,更气这死变态不要脸无耻下流的神经病,甚至怒火还烧到了躺着也中枪的季长屿身上,打定主意一切都是季长屿的错。 另一头,陆言锋直接挂断来电,记下乔清江的号码,刚打算研究下还能从手机里找到什么有趣的信息,乔清江已劈手夺了回去。 人流渐渐密集起来,宿舍门前更加人来人往,四处都是吃完饭的学生们结伴而行。 陆言锋留意到乔清江顾及人流增多,虽然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隐忍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包里,目不斜视向前迈步,只是因愤怒而通红的眼角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看着男生在人群前竭力保持着忍辱负重般的平静,陆言锋感到一股不可抑制的笑意。他不知道为什么乔清江会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可能是脸皮薄,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突然觉得,不好好逗逗这么个要面子的人实在对不起自己。于是陆言锋在乔清江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低声笑着说:“宝贝,等我电话。” 不出意外地看到男生僵了下身体,狠狠剜他一眼,随后以被狗追的速度大步离去。 当晚,季长屿哭着找到六零八号宿舍的舍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诉他莫名遭到该宿舍乔清江同学的打击报复。 “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季长屿揪着舍长的衣袖抹鼻涕。 “嗤。”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冷笑,季长屿和舍长一并回过头,堪称躺着中满枪的季长屿下意识往舍长身后瑟缩了一下。乔清江倚着门,双臂抱肩,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眼角斜斜地盯着他们。 “咳……老幺啊,”乔清江在宿舍年龄最小,所以在外人面前,剩余五人都直接管他叫老幺,“季长屿怎么你了?今晚你也太不讲情面了,这可不像你啊。” 乔清江也不搭理舍长,直接向季长屿发难:“陆言锋和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季长屿愣了愣,满脑子雾水,“硬要说的话也能算是师兄,他是我爸带的研究生,不过我跟他不熟。” “跟他不熟还带他去你宿舍?!你就不怕他是个变态杀人狂把你拆骨剖肉地下汤?!”原本尚是面无表情的乔清江猛地爆发,骂完季长屿,又转头冲舍长发火,“还有你,下午干吗突然打我电话?!没事找抽吗?!别想要我再帮你洗衣服了!” “哎老幺!这不你上午叫我要记得……” “乔清江你傻了吧,陆师兄怎么可能是变……” 不等两人说完,乔清江“砰”地一声摔上门,把两个挨骂挨得莫名其妙连解释都不允许的男生狠狠关在门内。 舍长和季长屿互相望了眼,沉默了几秒,季长屿问道:“你说,乔清江他是不是……”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乔清江阴着嗓子喊“开门”的声音。季长屿当即噤声,望着舍长,舍长只好叹口气走上前去打开房门。乔清江脸黑黑地进屋子里拿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经过阳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拉开窗帘,以势如破竹的气势朝窗外漆黑的夜色竖起两个气势汹汹的中指,再大力拉严实了帘布,抓起脸盆跟个横冲直撞的螃蟹似的往公共浴间的方向横行着去。 季长屿小心翼翼地目送着乔清江出门左拐,张张嘴,再度拾起了被打断的话题:“我看他今晚真的很奇怪,不会是……” “你告诉陆言锋,”乔清江蓦地退了回来,在门边探出个脑袋,盯着季长屿一字一顿地撇下话,“叫他赶、紧、去、死!” 这回,他们两人等了五分钟,确定乔清江不会再像鬼一样突然冒出个头来,这个今晚受到无辜牵连的苦逼少年才颤颤兢兢地问舍长:“乔清江……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舍长转过身,撑着书桌扶额长叹。 这怎么看都是你那师兄搞出来的事吧?! 第4章 陆言锋刚跟着前辈做完采访,在大厦楼下和前辈道别后目送他离去,这才脱下穿了一天的西装外套。又想到什么,从外套衣袋里掏出手机,编辑起短信。 “清江,我刚忙完,想你了。” 没过几分钟,手机立即嘀嘀提示新短信:“我草你大爷烦不烦!” 陆言锋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笑了出来,立即回复道:“不烦,对你永远都不会觉得烦。” 五天前,陆言锋心血来潮地堵了个学弟,就是那个在阳台里勤劳地洗了两小时衣服的男生。要说真去表白,那倒也不至于。只是学长对学弟表示友爱以及作为一个男人对洗衣机表示尊敬的良善举动罢了,陆言锋大言不惭地想着。说白了,他就是闲,闲得去调戏两下。 不过第一眼看到那男生,陆言锋却略微愣住。 浅白的亚麻衬衫恰到好处地穿在身上,看着像是熨过,衣线笔直清晰,袖扣解开,往上挽了两挽,露出线条匀称的手臂。下摆收进水洗做旧的灰蓝色牛仔裤里,单肩斜斜挎个背包,整个人显得特别清俊挺拔。 看起来简简单单,干干净净……陆言锋有点犹疑了。这么个斯文的男生,真的是那个光着上半身蹲在阳台里勤俭居家的好男人? 陆言锋在不远处停住步伐,男生恰好抬起头和他对上眼。 瞬间,他立刻肯定了正是这双眼睛。 尽管当时是隔着一段距离,陆言锋仍看得清楚这双眼里的熠熠神采。此刻近距离观察,他更发现男生的眼瞳不仅深黑,还有毫不避讳的张扬的亮。男生看人的方式很直,从留意到陆言锋起就不停打量他,视线率直地在他身上梭巡,没有掩饰的意思。 就是这个人,全自动不怕累洗衣机。陆言锋带上点笑意。 男生看着警惕精明,事实上还是摆脱不了象牙塔内的稚嫩,他被陆言锋借用教授的儿子的名义轻而易举诓出真实姓名。陆言锋看着这人大庭广众之下想炸毛,却碍于面子,明明恨不得扑上来咬人仍强装冷静的模样,便止不住地想逗他。 本来这际遇也该仅止于此,只是第二天陆言锋翻通讯录刚好看到乔清江的名字,于是顺手发出了第一条骚扰短信——“清江,我真的很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滚你大爷!”五分钟后,陆言锋看到回复时完全可以感受到对方满胸腔的怒火顺着这四个字砸了过来。 刚开始发骚扰短信时,对方总是立即回复过来把他从胚胎时期一路问候到祖宗十八代。后来,乔清江似乎打算采取无视政策,无论陆言锋每天发多少条、写得多肉麻,对方都不理不睬,发出去的短信往往石沉大海。但是陆言锋无聊啊,反正写那么几句肉麻话既花不了多少时间又掉不了一两肉,他完全当这是个减压方法,记起来就写上两句“我喜欢你”“想你想得睡不着”,想像对方估计气得直摔手机又忍着不来骂人,他就无由来的舒坦,繁忙一整天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显然乔清江在如此不要脸的轰炸下没能坚持两天,很快又开始例行问候起他的大爷,有时陆言锋都觉得,这么欺负下去自家大爷会不会先从祖坟里跳起来揍他一顿? 与此同时,陆言锋注意到乔清江的宿舍窗帘不知什么时候起是常年拉着了。男生不再到阳台里洗衣服,甚至连他的室友们出现在阳台的次数也明显减少。陆言锋大概还不知道,乔清江已经完全落下每当经过阳台都忍不住冲外面竖中指的怪毛病。 不会是真的被当偷窥狂了吧? 陆言锋这样问他的室友,陈斯当时正喝着水,差点连带白开水把嗓眼里的“你这还他妈不算吗”给喷出来。 直到相遇过后的第七天,他在饭店里习惯性发了条“清江,记得吃晚饭,不然我会心疼的”过去后,他第一次收到了除“日你大爷”和“滚你妹”外的答复。 “我他妈求你,你要怎样才肯停下来啊?!” 陆言锋望着短信一笑,筷子慢悠悠地挑起土豆烧鸡块里的鸡丁,说不出的优游自在,左手按着回复:“可是我喜欢你啊。” “求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对方回得飞快,似乎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啊。” “草!到底想怎样!” “那你帮我洗衣服,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第5章 陆言锋笑笑,把手机揣回兜里,抬起头原本打算示意老板结账,但看清门口一帮子学生时立即改为朝他们挥手打起招呼。 “清江,季长屿,这么巧。” 乔清江一愣,随后发现了陆言锋坐在靠里的位子上,淡然地做着惊讶状。他脸色一沉,扯起身边一个高大男生的衣领转身就要走,却失算没有拉住季长屿那脑袋里天生少了根察言观色的筋的。只见季长屿三步并两步走到陆言锋对面的座位坐下,连连招手:“舍长来这边,这是我学长陆言锋,陆师兄。” “吃过没?”这是一脸正直关怀学弟饮食健康的陆言锋。 “没呢,正打算吃就遇到师兄你了。”这是天真傻逼兴高采烈尚不知山雨欲来的季长屿。 “呵呵……”这是夹在中间打酱油尴尬装死的舍长。 乔清江狠狠瞪了陆言锋和季长屿一眼,二话不说打算离开。 “哎乔清江你去哪呢,快过来啊,刚好可以和师兄搭台不用排队。” ……季长屿你死定了。乔清江捏紧拳头,阴恻恻地笑着。 “一起吃吧,一时半会你们也拿不到位,而且这家店的甜品做得不错。”陆言锋善解人意地补充道。 男生一听,停下脚步,想了半天咬咬牙,推着舍长恨恨地挪到陆言锋那张桌旁,见季长屿没有让出位子的自觉,边磨牙边大力一屁股坐到陆言锋身边。 陆言锋听着股骨和木头椅子相撞时“嘭”的一声,挑挑眉,这人屁股没知觉的吗?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问了:“清江,屁股不痛吗?” 闻言乔清江又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刻意当没听到大声向舍长搭话:“你刚说老四和老五有什么事?怎么不来吃饭?” “他们说是游戏里的帮会今晚有什么活动,脱不开身。”舍长无奈啊,他现在就是挡在乔清江和陆言锋两人中间的一堵墙,随时扎满不知何处飞来的箭。本来说好了晚上要宿舍聚餐,结果一个重色轻友陪女朋友去了,一个被辅导员抓去帮忙,另外两个更有义气,临时变卦说游戏里的朋友要他们帮忙,谁不知道那只是泡妞的借口。结果只剩他和乔清江两人,顺便带上了无所事事的季长屿跑外面来加餐了。 “炸龟铃膏要吃么?这里的招牌菜。”陆言锋见乔清江不理他也不气馁,再接再厉。 乔清江明显吞了下口水,眼神有点动摇,挣扎了会还是坚守住阵地:“老师之前布置了篇什么论文?” “算了,既然你们都没兴趣,点别的吧。”陆言锋嘴角微微弯起,不管季长屿在一边喊着“好啊好啊炸龟铃膏来一打”,唤来服务员点菜,“一份松子鱼,一份小黄瓜炒猪颈肉,一份红烧豆腐,还要点什么?” “来盘狮子头和扬州炒饭!”季长屿一翻菜单,立刻兴致勃勃地把炸龟铃膏抛到脑后了。 “那再加份蒜蓉白菜,够了吧?” 季长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有肉有菜有主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没留意到乔清江一旁杀人的目光:“嗯嗯,够了够了。” “……加打炸龟铃膏。”传来男生压得低低的嗓音。 陆言锋挑高眉尖,故意惊讶地望向神色别扭的男生:“刚我问你们的时候怎么不说?” 乔清江脸有点红,明晃晃的双眼被他一激更亮了,心里恼着这人故意的吧知道他不好意思说想吃那种听起来娘兮兮的甜品才故意为难他的吧?!乔清江左顾右盼,支吾两句终于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不是季长屿说想吃么!” “对哦,清江你对我真好。”不长脑子的人乐滋滋的。 过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菜很快上得七七八八,陆言锋其实才吃饱,便在一旁看着,不时用公筷给学弟们夹菜。乔清江纠结地看着陆言锋夹来松子鱼最嫩的鱼腮肉,吃吧,总觉得这样自己就输了;不吃吧,实在舍不得这美味。纠结了半天,如陆言锋意料那样瞪他一眼,吃毒药似的吃了下去。 “师兄你怎么不吃?”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季长屿一边夹起另一块狮子头,一边含糊不清地讲话。 “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吃了不少,你们吃不用在意我。”这不醉翁之意不在酒么。想着,陆言锋摆摆手,给众人把茶水添上。 而此时,最后一道甜点终于端了上来。龟铃膏外裹着层面衣,炸得金黄松脆,一个个圆滚滚地透出点青黑色来,在洁白的瓷盘上码得整整齐齐,附带小碟盛上炼奶。刚油炸起来还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味,却不显得油腻,反而隐隐带着草药的清苦之气,闻着愈加美味。只是由于乔清江和季长屿那一头已经放不下,只能放在离乔清江最远的一角。 乔清江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一点怨念。搁这么远,他得站起身来才能夹到龟铃膏,这显得太刻意了。伸到半空的筷子中途改道,不顾季长屿嚷着“乔清江你卑鄙!”劫走了季长屿看中的那块最嫩的猪颈肉。 显然,乔清江很是垂涎那盘看着美味无比的龟铃膏,却死要面子,宁愿在一边苦逼兮兮地边望边咬筷子,也不好意思伸长了手去拿。 陆言锋眉尖一挑,留意到男生困苦的眼神,当即心下了然,招手叫来服务生收走几个吃光的碟子,又假装不经意地把炸龟铃膏挪到乔清江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男生的双眼立刻因为他这个小动作亮起来,吞吞口水,终于按捺不住挑了块炸得金黄微焦的,小心翼翼沾上炼奶,才无比虔诚地咬下第一口。 陆言锋一哂,看着乔清江他想起家里养的笨狗,嘴馋却爱摆,总是偷偷摸摸趁夜深人静才肯溜去吃狗粮,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自认掩饰得天衣无缝。带着小动物般毛茸茸的骄矜。 转眼五六盘菜被几个男生一扫而空,餐桌上只留下最后一块炸龟铃膏。不出意料,陆言锋再度看到乔清江咬着筷子犹豫不决苦大仇深地盯着盘子,挣扎在食欲和面子之间。他淡然伸出筷子夹起那块金黄中透着乌黑的甜食,裹上厚厚一层炼奶,放进男生碗里:“龟铃膏美容,吃多点。” “美你大爷!”乔清江咬牙切齿。 “我替我大爷谢谢你。最后一块别浪费了。” 乔清江噎了下,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好,只好一脸愤愤然,不情不愿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龟铃膏吃掉。 吃饱喝足,三个男生推托半天还是不敌陆言锋,最后让他以师兄的名义买单请客。 季长屿没脸没皮没心没肺惯了,笑容灿烂地说着谢谢陆师兄就跑前面去,倒是舍长和乔清江有点不自在,虽然不过一顿饭,怎么也算是一小份的人情。更何况舍长本来就不认识陆言锋,而乔清江则恨不得和他划清界限。 “多少钱,我把我那份还你。”乔清江面无表情地拦住陆言锋。 “小事而已,下回你们请我就行。”陆言锋淡定地拎起男生后领,像拎小猫一样拖着往前走。舍长原是也想说点什么,听陆言锋这么一讲,也自觉这话题争论太多有伤和气,识相地走快几步追上季长屿。 “你妹!谁要跟你有下次!”乔清江一边抵抗一边张牙舞爪。 “谁叫我喜欢你啊,我心甘情愿。” “日你大爷,放开我!” “那帮我洗衣服?” “滚!” 陆言锋停下脚步,仍像拎小动物那样拎着男生的领子提到跟前:“我知道学校附近哪里有好吃的甜品,可以带你去。” “……谁爱吃甜品啊!” “而且和那些老板都很熟,不用排队,还能打折。” “……关、关我什么事!”乔清江顿了下,垂死挣扎。 “牡丹饼桂花糕双皮奶绿豆沙龟铃膏葡式蛋塔芒果布丁芝士蛋糕巧克力慕丝,中式西式应有尽有,你想吃就请你。”见着他每报出一个名头,男生的眼睛就亮了一层,最后听到陆言锋说他请客时,简直和学校大堂的那排聚光灯没差。陆言锋也不再看他,继续提着人往前走。 “……”男生沉默下来,乖乖地任人拖着,内心里天人交战,“……真的?” “真的。” “……一周帮你洗三天,请我吃三顿。” “每周五天五顿。”语气捎上点隐约笑意。 “成交。”……乔清江终究屈服在口舌之欲下,几顿甜品把自己卖个彻底。 陆言锋这回是真的笑了:“明天拿衣服给你。” 第6章 第二天,乔清江第一眼看到陆言锋站在他宿舍楼下提着一个巨型垃圾袋一样的黑色塑料袋朝他打招呼时,他立刻就后悔了。 乔清江很想假装没看见转头回宿舍,但鉴于陆言锋已经不要脸了这么多次,他不确定这次陆言锋会不会厚着脸皮跟他上楼。立刻把人拉到偏僻的角落,四处张望下确认没有人留意到他们,这才皱着眉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干嘛?” “昨天说好的,衣服。”来者一脸从容淡定,还特意拉开了袋子,展示里面层层堆叠着一溜黑白灰褐的T恤衬衣。 “这么一大袋都是?!你这他妈是堆了多少天啊?!” “不到半个月吧,宿舍里还有些,没给你带过来。”陆言锋很坦然,他虽然不喜欢洗衣服,但不意味着他愿意一件衣服穿三天。脏衣物以每一两天换上一套的速度堆起来,这么一袋也不算多了。陆言锋还看在第一次让人帮忙不能太过分,没有全部带来。 ……只是乔清江已经被吓着了。他真心实意地在反悔。悔得肠子都青掉,怎么头脑一发热竟然因为几顿甜品而成了免费劳力。只是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陆言锋一把勾上他的脖子截断他的话头:“赶紧把衣服放上去,带你去吃东北面食,那家店的糖三角和豆沙饼很出名。”还自然而然地把袋子送到他手上。 乔清江下意识接过来掂了掂,没有想像中那么重,也都是些轻便的夏衣,洗起来倒不难。他在内心权衡良久,最终还是向糖三角和豆沙饼妥协,默默告诫自己就这么一次,人都把衣服拿过来了,拎起巨型垃圾袋返身回宿舍。 结果刚推开宿舍门,就和老三打了个照面。老三看着乔清江把一个庞然大物摔到角落,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他先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宫礼,随后走到袋子旁兴趣盎然地端详一番,又转过头嬉笑道:“皇后娘娘吉祥,娘娘这两天爱上了捡垃圾?” “再喊我皇后娘娘我把老大的袜子塞你嘴里。”乔清江拉黑了脸,在书桌上抽出手机揣裤兜里。想了想,又从钱包里拿出点钱同样放进口袋。 自从《甄嬛传》红极一时,他们宿舍也不免落俗地追起了电视剧。不仅追,一寝室的大老爷们全都边看边哭得稀里哗啦,还硬拉着他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是哪门子的福哪门子的难啊?!等全剧看完了,好不容易安生一段日子,有天老三见他回宿舍脑子一抽说了句给皇后娘娘请安,于是,那群傻逼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自封容妃甄妃华妃,还把年纪最大的老大推上去做皇帝,乔清江身为掌控整个宿舍杀生大权的浣衣妇,便理所当然地被强迫当了皇后。 从此,他们全宿舍过上了每天三四次“娘娘吉祥”“给娘娘请安”这种说出去都他妈丢人的神经病一般的日子。 “跟老大说今晚我不和你们一起吃了,衣服留明天洗。”他也不理老三还在一旁娘娘你好狠心啊地叫唤,交代两句就打算走。 “娘娘这是在外面有了新欢吗?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娘娘您可别做出些对不起皇上的事来呀!” 乔清江还没迈出宿舍门,一听这话,二话不说随手抄起一双袜子封住他的口,把身后的“呸呸呸乔清江你大爷这双袜子穿三天了啊!”给甩到门的另一边去。 走下楼陆言锋还在等他,手上夹了支烟。乔清江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微微皱起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句“走吧”。 当晚,乔清江便卖身投国了。 松软香甜的糖三角和酥脆清香的豆沙饼彻底征服他的味蕾,陆言锋提到明天一起去吃海鲜时,他已经沉醉在食物里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饱含深意的笑容。 就这样,乔清江给陆言锋收服得服服帖帖。虽然腹诽不断,但美食当前他抗拒不住啊!只好每天规规矩矩地跟在陆言锋身后,接过衣服,回自家阳台洗好晾干,再改天让陆言锋来拿走。 他照旧蹲在阳台里搓洗陆言锋的衬衫,洗着洗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驯养了一样。……呸! 没过几天,乔清江被舍友们堵在宿舍里不让出去。 阿二老三老四老五搬着板凳堵着门口,一副你不说实话我们誓不罢休的姿态。老大在一边苦笑,这群人犯起病来是谁也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清江笑眯眯地活动筋骨,指关节扳得喀拉响。 “老幺啊,你看我们宿舍平日待你不薄吧。”带头的阿二摆出长辈关心晚辈终生大事的慈爱表情。 “何止不薄,起码有三床棉被那么厚了!”老五插嘴,被另三人一瞪,乖乖地蹲一边去。 “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们商量嘛,哪用得着偷偷摸摸带别人的衣服回来呢,看上谁你说一句话,就是那秃头啤酒肚的教导主任我们也帮你绑到宿舍来啊。”阿二继续循循善诱,老五突然一肘子捅他的肋骨,压低声音问了句:“真的绑啊?” 老三翻了个白眼,再次把老五推角落里,站起身叉着腰气势汹汹犹如泼妇站街地发问:“说!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们在外面偷人了!拿回来的是哪个男人的衣服!” 一声不吭的老四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板尺,适时地啪一声拍在桌上,极有气势。 …… 季长屿刚洗完澡出来便看见六零八号宿舍的舍长蹲在门口,双手搭着膝盖,一米八的高大个子缩成一团,苦大仇深得跟被人拖欠工钱的民工似的。他们宿舍大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奇怪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怎么了?”他边向舍长打招呼,边探着头想推开门看看里面是怎么一回事,手还没碰到门把就被舍长一把拎住了后领劝告:“现在进去会变成靶子的。” “咋回事咋回事?” “阿二他们又皮痒了。”舍长朝宿舍门一努嘴,摊手苦笑。“清江在大开杀戒。” 门内恰好传来一声极其凄惨的哭喊:“乔娘娘乔大哥乔大爷我错了您就放小的一马吧!” 被长期压迫的季长屿瞬间很惊恐,声音压得低低的:“乔清江……又被鬼上身了?” ……舍长突然很想把眼前这小子也塞进去,待会一起收尸得了。 第7章 “泡芙要不?”手机贴着课桌无声地震了两下,乔清江点开,是陆言锋的短信。 他冲着手机撇撇嘴,那人真以为他这么好说话啊?几个泡芙可以打发?按下编辑回复,还没来得及把“不要,胖死你”发送出去,又立即进来新的短信:“我在林荫路上那家典心屋,给你带。” ……典心屋啊。乔清江顿住,咽咽口水。那家点心店在全市很出名,只此一家,传闻那泡芙松软可口,内陷香滑足量,只可惜离他们学校太远,他肖想已久却始终无法一饱口福。犹豫了许久,还是觉得不能为五斗米折腰,狠狠心,把拒绝的短信发了出去。 “我已经买了。” 那你还问个毛线。男生翻个白眼,把手机扔进书包。 下课后,乔清江在教室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会东西,问了教授几个问题,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迈出教学楼。陆言锋已经在等他,照例夹了支烟,右手拎着一个白色纸袋,平淡地望着远处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留意到乔清江出来,他便先几步到专门的小铁篓里灭掉烟火,随手扔进垃圾筒。 陆言锋吸烟,烟瘾似乎还挺重,时常排队排得不耐烦了点支烟解闷。有一回两人在一家狭仄的小饭店里等位,这店子虽然外表破烂,名气倒不小,一时半会吃不上饭。店子里不少男人边吸烟边盯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厚重的空气夹杂着厨房油烟和缭绕的二手烟,乔清江坐没多久被呛得咳个不停。 陆言锋见他咳得难受,左手指尖还夹着烟,右手递来一杯茶水,挑着眉问,“怎么了?” “鼻炎,对二手烟过敏。”乔清江接过杯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却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对没人的地方一阵猛咳。 见状,陆言锋拿着烟的手顿了下,随即掐掉刚点着的香烟,没说什么拉着人往外走。 猛地接触到新鲜空气,乔清江顿时感觉从油锅里活过来似的,不禁狠狠舒出一口憋在胸口的浊气,这才问道:“干嘛?快到我们了。” 青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不在那吃了,换别处。”然后带他去了另一处禁烟的餐厅。 随后的日子里,每当陆言锋在教学楼楼下等他时,看到他出来了,都会立即熄掉手上的香烟。也不再带他去那些传言十分美味但总是烟雾缭绕的大排挡,反而选一些空气条件相对干净的饭馆。 乔清江撇撇嘴,虽然跟陆言锋提起过几次这鼻炎症状轻微不用太在意,但其实,有个人会把这种小事挂在心上,不声不响地顾着自己,他心底还是挺受用的。 陆言锋的性子里有种不言明的体贴,在很多旁人难以注意到的小细节上,他都会淡定地看一眼,不出声,下次再见时却显然顾及到了别人的感受。 ……就是有时候实在太不要脸了。乔清江盯着那个一边向他扬扬手一边走来的青年,忍不住磨牙。 “走,带你去吃上海菜。” 乔清江接过纸袋子,打开一看,两个酥嫩饱满的泡芙,还捎上了两个葡式蛋塔。他犹疑着要不要大义凛然地拒绝掉,以示自己还是有骨气的,不过显然这骨气坚持不过十秒就被点心的香气所俘获,一脸不情愿地拿出了一个泡芙。原本他很不适应在大街上吃东西,觉得边走边吃不雅观,当初他舍友们说他好几回也没肯当街吃上一口。结果和陆言锋混没几日,立即被各路面包蛋糕甜点招安了,深刻意识到任何食物都是越新鲜越美味,放上一会走了空气,也就失去刚出炉的劲道和香气。 陆言锋挑挑眉,望着吃得心满意足的男生,简直快要看到他身后不停甩动的尾巴了:“不怕胖?” “……老子吃不胖!”不用想也知道青年是在拿他的短信反嘲他,乔清江翻翻白眼,懒得理他。 “吃一个行了,等下吃不下饭。剩下的拿回去当早餐。”青年看了眼身边的人,嘱咐道。 第8章 半路上,陆言锋接到个电话。 “季大爷您又打算怎么着?”边朝乔清江打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出声地做了个“老师”的口型,陆言锋难得蹙着眉一脸无奈地应付对方。 “行,报告我后天前交给您。”随后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禁不住伸手捏捏眉心,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可奈何,“季大爷您又来了,之前韩羽不是跟您说了么,您就别给我瞎介绍了。” “您这真是……如果这回我说我喜欢人妖,您是不是连泰国的签证都替我办了?” 过了一会,陆言锋叹气道:“……要不这样,我看长屿就挺好的,您给咱俩撮合撮合?”这话一说出来,双方都一阵沉默。随后对方先挂掉通话,陆言锋笑了笑,才把手机阖上放回衣袋里。 ……乔清江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听别人讲电话,只是陆言锋没有避讳他的存在,他也不好刻意回避,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惊人的内容。 “咳咳……”乔清江假意咳了两声,“那啥,原来你对季长屿……” “想哪去了,”陆言锋一愣,随即失笑,看着男生不自然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季长屿跟你说过我现在跟他爸底下读研的吧?” 乔清江没反应过来,点点头,直到陆言锋又在他头上摸了两把才想起来把陆言锋的手打下去:“我不是故意听到的啊……你不是说……” “季老头打电话过来,说又给我找了个对象约个时间去见下面。”说起这事,陆言锋破天荒地开始有点头疼。 “又?”乔清江敏感地抓住字眼。 “……那老头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都想着把他手底下的学生全部推销出去。我跟他没多久他就硬要我去相亲来着,说是他同事的女学生。 “结果我到店里坐了半天才等到那女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表情跟要打劫似的。刚打个照面人还没坐下,她张口来了句性别女爱好男兴趣腐如果没有共同话题的话她先走了。” 乔清江哑口无言,原来相亲还能这么个相法。 “于是就黄了?” “然后我说,这么巧,我们兴趣爱好一样。” “……哈?!” “后来她回去跟季老头把事情一说,季老头也就明白了。” “等等!你们是就这么好上了?!”乔清江突然觉得今天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他现在迫切地想找个地方缓冲一下。 “我没说好上了吧?”陆言锋望了眼男生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下微顿,还是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再说我也不喜欢女的。那女的叫韩羽,说从今以后我是她的gay蜜,这条康庄大道她保我顺顺利利地走下去。她还算是你学姐,搞不好你以后能见着她。” 男生脑袋有点混沌。好像这一句话里的每个字都是重点,但又好像每个字都不大对。陆言锋真的喜欢男生?这算跟他出柜了吗?这事告诉他没关系?而且季教授怎么跟季长屿一样不靠谱?他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大脑打结,只能先绕回刚那个电话的话题:“那季教授刚才又给你介绍女生? “他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一定是今天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对。怎么每句话在他听来都跟重磅炸弹似的,炸得他一愣一愣。 陆言锋摊摊手,没有接下话题。 好半晌,乔清江才想起还有件事:“那你说季长屿……” “我不拿他儿子出来吓他,那老头能消停吗?”陆眼锋终于叹了口气,嘴角却勾了起来,双眼带着点笑意望向男生呆呆木木的脸,“而且我不是说过我喜欢你吗?” 经过多重惊吓的乔清江这时只能完全凭借条件反射,大声喊道:“草你大爷,还来!”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乔清江迟疑一下,还是问了,语气压得极轻:“……你真的喜欢男人?” “是。”陆言锋坦然。 “为什么……要告诉我?” “没必要瞒着这事,也就顺势说了。” “……你不怕?” “怕什么?怕你到处说我是gay?”陆言锋看他一眼,留意到男生手指绞在一起,比他这当事人还紧张,“这又不是什么事,如果我都觉得自己恶心,那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但……其他人能接受吗?” 陆言锋挑挑眉,忍不住再望了他一眼,男生却只是垂下头盯着地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陆言锋只能拍拍他的肩:“我朋友基本都知道,而且你看前阵子季教授也知道了。” 乔清江明显一怔:“他们全都不介意?” “你会介意吗?”陆言锋反问道,“你现在也知道我喜欢男生,会觉得我恶心?” “……不会,”乔清江愣了一会,才松开发白的手指,声音低低地,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缓缓回应道,“完全不会。” “没白喂你吃那么多甜品。”陆言锋笑了笑。 “你这样挺好的。”男生抬起头,认真地直视陆言锋的双眼,清亮的瞳孔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神色。乔清江突然笑了,笑容明亮,眉眼间的神采耀人。他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真的挺好的。” 随后很快到了陆言锋推荐的沪系菜坊,今天是工作日,和他们一样有闲心特意跑出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几个服务员懒散地站在门口闲聊着打发时间。 经过刚一番交谈,乔清江对陆言锋的态度微妙地改变了。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吵不过就炸毛,却像是……把他当真正的朋友那样,而不再仅仅停留于普通同学的层面。 “你先进去要张桌点菜,我去买烟。”陆言锋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杂的货铺,乔清江“切”一声,转身走进餐馆。 不料,却是冤家路窄。 刚好起身准备买单的四五个大学生样的男生——不巧得很,都是熟人。较真来说的话,是彼此都看不顺眼的仇人。 “哟,我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遇到贵人了啊——”其中一个男生高高瘦瘦,穿着一身名牌,招手叫老板时最先看到了乔清江。他夸张地扬起眉,刻意侧过身与身边的人讲话,目光却含着讥讽斜睨乔清江,“这不是姓乔的那个基佬吗?” 另外几人听他这么一咋呼,也马上留意到孤身一人的乔清江。几个大男生在圆木桌旁挤作一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其中一人附和着喊道:“乔清江,今天怎么没带你的小男朋友出来吃饭?” 那人喊得大声,明显刻意的,立即吸引了门口一圈服务员和附近客人的注意力。周围的食客听到喧哗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有的还流露出古怪的神色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着乔清江。 空气里流动着令人难堪的恶意,几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反正丢脸也丢不到他们头上。也不知他们是否故意,原本扎堆的五人此时站成一排,直直地挡住了过道,堵住乔清江的去路。 “幸好已经吃饱了,不然等下被有些人传染了同性恋可就不好了啊。”带头的那人轻蔑地笑道,一脸鄙夷。 第9章 等陆言锋买完烟回来,饭店内一片狼藉。 一张圆木桌被掀在一旁,桌上的碗筷瓷盘零零散散地碎了一地。四周洒满花花绿绿的汤水剩菜,浮了一层冷油。几个菜盆倒扣在地上,还有个磕掉一个角的茶杯骨碌骨碌滚了好一段距离,正好停在他脚边。 一个男生用右手撑着身子,半坐在地上,左手捂着渗血的嘴角,满脸狼狈。一身名牌衣服全都正儿八经地泡了汤。他的身边还围着好几个男生惊慌失措地问他有没有事,却被他狠狠推开。 乔清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拉好了架势随时准备再打一架。 “怎么回事?”陆言锋赶前几步,按下男生紧绷的肩微微使劲,男生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草,乔清江你……”被打的瘦高男生挣扎着爬了起来,不知碰到了哪处伤口,痛得一瑟缩,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老板,这些钱赔给你。”乔清江也不管他死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从地上捡来自己的背包,丝毫不在意上面还沾着菜汤,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钞票,数也不数直接放老板的手里。随后才用下巴点了点青着脸的瘦高男生,眼角的视线一瞥即过,“多的给他当医药费。” 随后拉上陆言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饭店。 黄昏时分,车水马龙的烟尘和落日余晖混杂在一起,扬起一片发着光的细小颗粒。一束暖色光线穿过林立高楼,落在那些匆匆走过的行人身上,定格成一帧帧亮起又迅速暗下的的画面。男生在前头闷不作声地踢石头,一路上没有讲过一句话,陆言锋便也保持沉默地跟在后面。夕阳散漫的光线映着前方塌着肩说不处挫败的身影,披上一层暖洋洋毛茸茸的光芒。 乔清江把脑袋埋进衣领里,闷闷不乐。 刚才在饭店里的确是他冲动了,脑子一热就先冲上去打人,直到陆言锋回来他才找回理智,猛然意识到自己会给这人惹来什么样的麻烦。林凡是个傻逼,如果是平时他也犯不着和个傻逼过不去,只是……听完陆言锋的一番剖白,他下意识地认为……不能让陆言锋听到这些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希望这个向他承认了自己与世俗相违的人,听到这个世界恶意的嘲讽。但他完全没预料接下来他竟然会傻逼到……啊啊啊啊啊! 想到这里,乔清江突然停下步伐,表情悲愤欲绝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清江?是不是刚被打到哪?!”陆言锋走着走着突然看到男生很痛苦似的蹲下身子,完全被吓了一跳,以为男生受了伤现在痛得不行。他赶忙走前两步,弯下腰想看看男生是哪里有伤,却听到乔清江语气懊恼地嗫嚅:“……我身上没钱了。” “……什么?”陆言锋以为他听错了。 “这个月的工资全赔出去,国庆买不了车票回不了家。” “回去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家人解释。” “整整一个月的家教都白做了,竟然花在那个傻逼身上。” “那傻逼牙真硬,老子的手痛到现在。” “而且书包上还沾了油,回去不知道要洗多久才洗得掉……” 乔清江保持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姿势蹲在大街上,不管不顾地絮叨出一大串,说个没停。陆言锋替他拎起又被扔到地上的背包,拍掉尘土。随后向好心的大妈大叔们解释清楚自己的朋友没大碍,打发走围观人群之后,他再次问道:“除了手之外,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了?” 男生猛地抬起头,陆言锋这才看清他竟是从脸颊红到了耳廓。乔清江五官扭曲了好一会,小声问道:“陆言锋,你就当这半个小时里你被外星人抓走了没看到刚才发生什么事不记得我做什么傻逼事成不?” “……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很丢脸啊!丢脸死了啊!大庭广众下打架不说,还当着学长的面扔钱放话打肿脸充胖子……丢脸丢得不想活了啊所以就麻烦你把看到的东西全部忘了好不好!!!”乔清江终于彻底爆发,崩溃一般大喊大叫说了好几次丢脸之后,又猛然把头缩回了衣领里装乌龟。 陆言锋这次好歹是听清了他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没觉得你丢脸,扔钱的那瞬间很帅,”摸摸头发炸成一根根的脑袋,继续说道,“而且很有暴发户的王八之气,大家都被你震到说不出话。” “啊啊啊啊别说了啊!!!”闻言,乔清江拼命摇头,好像这么摇能把那段丢脸的记忆给摇到垃圾筒里去一样。他突然扑上前来双手紧紧抓着陆言锋的肩膀,凶神恶煞地警告:“你大爷的敢再提这事老子就敢杀人灭口!敢说出去老子把你先奸后杀毁尸灭迹!听到没有!” “行行我都忘了,”陆言锋从善如流,举手言和,“乔大款请问我们能去吃饭了吗?” 那天晚上,乔清江的胃口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吃掉一只木桶鸡,两人份的炒饭,大半锅汤,还有半打叉烧酥和四个奶黄包。这家粤系饭店的老板估计担心乔清江会在他的店里吃出事来,忧心忡忡地问陆言锋:“先生……需要我叫服务员帮你朋友买点胃药吗?” 乔清江一挥手,咽下嘴里的包子:“我没事,再上半打京葱包。” 陆言锋打发走惴惴不安的老板,当然也没让乔清江真的叫多半打包子。“别吃了,等下胀坏胃。”皱着眉抽走乔清江的筷子,想叫男生喝口茶,才发现那杯茶早已凉透。他将冷茶倒进自己的碗里,重新续上再把杯子递到男生手中。 乔清江顺从地接过茶水,乖乖捧着瓷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茶是好茶,福建的乌龙茶,只可惜被店里的大茶壶粗暴地冲泡下来,失了青茶的甘苦清香。陆言锋对喝茶有固执的坚持,背包里总会放有几小袋茶叶,每逢吃饭,便拿出来叫服务员泡上,就是不愿喝店里一轮又一轮滚水冲烫后寡淡无味的茶。 “你和刚那人是怎么回事?” 乔清江眼神飘忽了一下,放下茶杯,无意识地用手指一点点地撕扯餐巾纸,大红的台布上满是白色细屑。他低着头盯着骨碟上的纹路,简直要盯出朵花来。沉默一会,耸耸肩:“以前有过矛盾,陈年旧账而已。” 陆言锋深深地望他一眼,知道他这是表明了不想说,也不再问下去,扬手打算喊老板结账。乔清江却伸手抢走他手上的账单,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前台,迅速买单。 他扬扬眉,也没说话,只是拿起乔清江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到门口外等他。 第10章 “陆言锋你最近把衣服和袜子都藏哪去了?是不是又藏在我的洗衣盆里?”陈斯从公共浴室里洗完衣服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站走廊上一思量,这不对啊陆大爷好久没闹着要自己帮他洗袜子了!脏衣服也没有堆满一宿舍!这状况不对头,他一拍手,就匆匆忙忙跑回宿舍来兴师问罪。 陆言锋背对着他刷论坛,连头都不回,懒懒地扔出一句:“有人帮我洗。” “哦那就好,别到时又哭着求……哎不对!有人帮你洗?!”陈斯接话接到一半,顿了顿,瞪着眼睛咋呼开来,“卧槽陆言锋你个不要脸的又祸害哪个学弟了?!” “什么叫哪个学弟?我不就关心问候过一个吗?” “扯淡!你之前不才把一个青葱嫩白的小学弟给吓得不敢在……阳台……洗……衣……服……”陈斯越说越慢,神情从恍然大悟到不可置信最后变成张目结舌,“洗衣服”三字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挤出来。“我去!你还真下手了啊!你妹还要不要脸啊!” “想哪去了。”陆言锋瞥他一眼,把那张凑上来不怀好意的大脸推一边去,“谈好条件的他就帮我洗个衣服。” 陈斯摇头晃脑:“啧啧啧谁信啊,怎么不见有人来跟我谈条件。不要脸啊不要脸,学弟那大好前途就栽你手上了,你对得起人家的清白对得起兢兢业业无私奉献的我么?” “那你帮我洗?” “滚!” 陆言锋又输入几个关键词,等着搜索页面出结果。听到陈斯还在念叨“为什么没有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学妹给老子洗衣服啊!”,嘴角一挑笑道,“你不是有个温柔可人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是拿来疼的!哪像你这种衣冠禽兽,使劲地压榨别人……”陈斯愤愤地放下塑料盆,女朋友不压榨他帮她洗衣服就是万幸,他哪敢去请那尊大佛。转身抽开底层的抽屉,撅着个屁股在那翻箱倒柜地折腾:“哎你看到我那件衬衫了吗?明天要出个采访。” “那条挂你床头上的咸菜不是?” 陆言锋随手一指,陈斯顺着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团皱巴巴拧成块的咸菜。他僵着身子再次张大了嘴,半天才扑上去抱着咸菜哭天抢地:“我了个去衬衫你是怎么了衬衫!谁这么丧尽天良对你做出这种无耻下流的事啊!” “你昨天洗完脚拿什么擦的?” “洗脚巾……啊……”……视线触及还晾在阳台迎风招展的绿色毛巾,陈斯突然想起,昨天顺手把毛巾洗了之后没东西擦脚,他就随便从床上拿了块布…… “行了,问你个事,”陆言锋停下一直敲打着键盘的手指,微微皱眉,快速浏览完论坛上的页面。随后侧过身,向抱着衬衫嘤嘤嘤的室友问道:“你知道林凡这个人吗?”陆言锋是今年才考研来到这个学校,而陈斯则是直接从本校本科升研,这几年来校内的事他必然知道不少。 陈斯嘤到一半,突然听到陆言锋提及这个名字,猛的抬起头,眼中闪过来不及遮去的厌恶之情。他沉默了会,叹口气,反问道:“怎么问起他?” “今天遇到点事,见到他了。”陆言锋的右手抓着鼠标,嗒嗒地敲着左右键,越往下看神情越是凝重。“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事?” 第11章 宿舍里,乔清江趴在床上,拿了两三张纸对折几下当扇子用,仍是被热得有点不耐烦。 电话接通之后,传来一把清越好听的嗓音:“小清江,想我了啊?” “你妹,怎么是你听电话?我舅呢?”乔清江听到这把声音,忍不住皱起眉,降下音量。 对方应了句什么,他翻个白眼:“滚蛋,你少欺负我舅,不然我跟你没完。他在忙就算了,不用叫他听,帮我跟他说一声国庆不回去,学校有事走不开。” “矮油~是要留校泡妹~妹~吗?” “你大爷。”也不管对方还哇哇叫着“我好歹算你长辈吧!”,乔清江交代完事情后干净利落地结束通话,把手机抛到一边,郁闷地重新埋回枕头里。 今天是九月三十号,宿舍里走得七七八八,趁着难得的长假各自回家去了,只剩下乔清江和等着一个小时后坐长途大巴的老三。老三听着乔清江挂掉电话后问道:“娘娘怎么突然决定留宫?连皇上也微服下访了,娘娘独守空闺不会寂寞空虚冷呀?” “再呀一次让你以后做太监。”声音闷闷地从枕头底下传出来,乔清江兴致低到都不想再去揪那个称谓了。 “奴婢知错,请娘娘恕罪呀。” 随手抄起本书看也不看就砸下去,可惜失了准头,厚重的英汉辞典“啪”一声重重落在老三脚边。 “……娘娘真狠心。”老三吞口口水,弯下腰捡起辞典拍了拍灰,给乔清江放回书架。显然老幺心情不好,老三清清嗓子,切换到不找打模式:“咋突然不回家了?” “没钱。” 话音刚落,老三就看见半掩着的宿舍大门被人推开,随后出现在门后的是一名不认识的俊朗青年。 青年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说声“打扰了”便走了进来。 老三愣愣的,眼睁睁看着这陌生人登堂入室:“你找谁……” 青年反倒先留意到平躺在上铺装死的乔清江,几步走到床架旁,笑着向老三示意了下,然后伸长手拍拍乔清江的脑袋:“清江,我来拿衣服。” 哎?哎?!老三觉得自己CPU有点短路。 乔清江抬个头,看清来人又把脑袋砸回去,有气无力地指指阳台:“衣服在那个蓝色的桶里。” “哎哎哎哎哎?!等等等等!清江这就是你那姘头?!你每天洗的衣服就是他的?!” 陆言锋笑而不语,形似默认。 “姘头你妹!想死啊?”恼羞成怒的乔清江又砸下一本书,这次正中老三的脑袋,再次啪地掉地上。他从上铺探出个头,脸黑黑的,“书递给我。” 陆言锋拾起书,看清封面写着《新闻的十大准则》,随手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心得:“你看过这本?” “没事时翻两页。”乔清江伸手接过,看到书角折了起来,立即有些心疼地抚平折角,才压回枕头底下。 老三待在一边,弃置许久的大脑难得高速运转一次,联系上下文得出“原来苦苦暗恋的乔清江一直帮喜欢的对象洗衣服以表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爱,作为友爱善良的舍友的自己必须帮清江一把!”这么个前因后果,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些细枝末节上误会了个彻底。老三立刻摆出娘家人慈祥端庄的姿态:“老幺,你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是陆言锋,清江的学长。”青年温和地笑笑。 哎哟这不进展挺顺利的么,都喊清江了。老三也笑眯眯的:“陆师兄好,我是清江他三哥,江浩。师兄直接喊我浩子就好。” “你说你是我三什么来着?”床板后面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那啥……啊哈哈……哎师兄是来拿衣服的吗?”老三一个激灵,打着哈哈含混过去,“陆师兄我跟你说,清江每次帮你洗衣服都特别认真,这不,昨天一整个下午都耗在搓衣板上了。”虽然他分不清哪些是他们的哪些是陆言锋的,反正以清江那个洁癖较真的性子肯定见不得有哪件衣服没洗干净。 “要不要我提醒你昨天是谁他妈把外卖都倒老大身上?!” 闻言,陆学长谦逊愧疚:“嗯,的确辛苦清江了。之前我跟他提了下学校没有洗衣机,但我又不会手洗,他就好心说可以帮我洗。这段日子来实在太麻烦他了。” “我操!”乔清江目眦欲裂,这两个人简直是在比谁更不要脸!全他妈张嘴就是瞎话!陆言锋还知道麻烦这两个字怎么写啊!“陆言锋你好意思吗!!!” 老三口头上应着没错没错,完全当乔清江那是在不好意思。好心?他心里哼哼,同学三年他还不了解乔清江?想当初让他帮宿舍洗衣服他们是签了多少丧权辱国的不公平条约啊,打饭外卖点名签到搬桌子扛行李打蟑螂捉老鼠,除了洗衣服和打扫卫生外的粗活重活全都给他们揽了。这下突然冒出个平白无故的学长,说是好心,这时候只要嘿嘿嘿嘿就好了。 当然,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口。老三递过一个我明白的眼神笑得意味深长:“学弟帮学长洗点衣服天经地义嘛,何况我们家清江是出了名的好人。老幺啊,我也刚好要去赶车,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啊。” 语毕,老三迅速拎起背包,笑眯眯地和陆学长道别,还不忘体贴地带上门。 哼哼哼哼,老幺啊老幺,你竟然也有如此大(da)发(kuai)善(ren)心(xin)的一天,等见到老大他们必须向组织报告这个好消息!距离发车还有大半个小时,老三坐在烟尘滚滚的马路边,心里欢乐得吃尘也觉得特别可口。 秋老虎的余威未消,两把破破烂烂的吊扇吱悠吱悠地晃着,搅得这燥热的天气更让人烦闷。陆言锋没急着去拿衣服,反倒抽把椅子在乔清江跟前坐下了,双肩一抱,问道:“你国庆不回家?” “不回!”乔清江还在炸毛中,又热得难受,语气十分冲。他盘着腿坐起身来,烦躁地挠了挠压得七歪八翘的头发,完全没有在外面那斯文整洁的样子。 “打算在宿舍里闷上七天?” “没钱!”想到这事清江更恼,这不在提醒他那段丢脸丢到死的记忆吗?还因此搞得自己没钱买车票,没钱吃东西,没钱出去玩,没有经济基础连找个地方避暑都没有! “那要不要来我家?”陆言锋勾起嘴角,抛出谋划已久的诱饵,一晃一晃地勾着快被蒸熟的男生,“离这只有两站路,我父母旅游去了,家里没人。有空调,有洗衣机,有空房间给你睡,还有个专业级的厨房。” 大凡吃货,都有一颗厨子的心。 如果让乔清江列举出住宿生活最不满意的前三点,第一点理所当然的是没有洗衣机,而第二点,大概就是没有厨房。他从小自己学做饭,十几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家常菜倒也做得个色香味俱全。有比较就会有挑剔,在陆言锋出现解救他……或者说天降大任于乔清江之前,饭堂的大锅饭自然比不上他自己的手艺,于是对这学校的怨念也越发重了。 听到陆言锋提及有空调、有洗衣机时,乔清江立马抬起头盯着陆言锋看,原本就明晃晃的双眼更亮了些。紧接着听到有厨房,还是专业级的,他立刻忘了三分钟前还在百爪挠心地腹诽陆言锋,挣扎一小会,就乖乖地跳进陆言锋挖好的坑里:“……我跟你回去。” 陆言锋站起身来,靠着床架子,满意地拍拍男生的脑袋:“收拾东西,走吧。” ……怎么每次陆言锋一拐清江你就跟着人跑了啊! 第12章 乔清江收拾行李的期间,陆言锋把那桶洗好的衣服拿回去塞给留校陪女朋友的陈斯,便又回到乔清江那宿舍里等着。 乔清江要带的东西……出乎意料的有点多。换洗的衣服竟然就带了六套,睡觉穿的裤衩T恤也有三套,还有两条枕巾、洗漱用品、洗脸的擦身的擦脚的形形色色的毛巾、以及笔记本电脑和充电器……当他想塞进一本砖头那么厚的《新闻法律条案》时,陆言锋及时阻止他:“这些书我家也有,你就别带了。” 领着男生去地铁站时,陆言锋在内心感慨:一直以为男人出门只需要两套衣服和一星期的袜子,今天算是见识到乔清江洁癖的程度了。 两个人赶在高峰期前坐上地铁,最末的这节车厢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电子荧幕上闪着下一站的站名,机械的女声持续播报“车厢内不能饮食”的注意事项。 对面的玻璃窗里倒映出他们的身影。两人并排坐在银灰的长椅上,右边的男生身旁放着一个深蓝色行李袋,他正仰着头无聊地数站名。左边那人比他要高上半个头,眼神淡淡的却专注地看着玻璃里的男生。 “你说你没钱买车票,怎么不跟家里要?” 乔清江没想到陆言锋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怔了下,深黑的瞳孔猛的被白炽灯一照,映出些不明不白的情绪。 “……算了,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关系。”他沉默一会,叹口气,答道,“我爸妈很早以前去世了,我舅把我拉扯大的。我舅他做编辑,你也知道,做这行赚不了大钱,他一路供我读书就很辛苦。” “这么多年来,因为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更别说和他一起照顾一个侄子。”男生的表情很平静,垂下视线盯着地板上的格子,只是下意识地用右手绕着行李袋的带子。 “我知道我给我舅带来的负担,所以上大学之后也没想继续麻烦他。”他笑笑,语气很轻,“现在学费是我跟他借的,等工作之后才有能力还他。生活费和他说好了,我在外面做家教打工应付得来,所以这回也就没想让他知道。” 陆言锋保持沉默。他无法想像这么多年来乔清江和他舅舅所经历过的困难和挫折,那些艰辛的日子并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概括出来。眼前的这个男生,他有洁癖,脾气躁,冲动,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走脑,还死要面子,偏偏要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斯文形象。毛躁又容易惹麻烦的人。可是,他同时也勤俭,持家,守时,重诺。经常骂骂咧咧地口头上嫌烦,却没有哪一次是真的撒手不干。男生无论何时何地,始终站姿挺拔,腰挺得笔直,让人看不出生活曾经在他身上压下了多重的担子。陆言锋还知道,虽然乔清江从来不说,但他对新闻专业有一种近乎冲动的热忱,一条不能被触犯的底线,和一份可笑的、天真的、却异常珍贵的信仰。 陆言锋望着乔清江,眼神微暗。眼前的这个男生,他一直在努力地生活,轻松地笑,拼尽全力地追求他的理想。 男生倒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陆言锋会想那么多。他耸耸肩,似乎想甩掉方才那略略沉重的氛围。随后有点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而且现在也有人在照顾我舅,我不回去大概也没关系。” 陆言锋挑眉,这……是在不满自己的舅舅被人抢走了?他安抚性地拍拍乔清江的头,男生的发质柔软蓬松,摸起来十分顺手。 到站没走多远,便到达陆言锋住的小区。 乔清江刚踏进门口,立刻被一只巨大的白色毛团扑个满怀。站起来近一人高的萨摩耶笑眯眯地咧着嘴,趴在他身上直摇尾巴,还想凑上去舔几口以示欢迎。乔清江看着沾满白毛的衣服,感觉自己进这屋子不过三秒钟就已经发霉了……他艰难地把这过于热情的大狗隔离在一臂距离外,黑着脸问陆言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家还有这玩意?” 陆言锋找了双拖鞋出来,又接过男生的背包和笔记本,随手放在沙发上,问道:“你怕狗?”边蹲下身招呼大狗,“棉被,过来。” 那团笨重的大白毛恋恋不舍地瞅了他好几眼,才转身一脑袋扎进主人怀里,只留个白白胖胖的屁股在外面晃。 ……棉被……乔清江嘴角有点抽动:“……我不怕狗,只是……”怕脏。 陆言锋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摸摸棉被不停扭动的脑瓜子,应道:“它才洗过澡,肯定比你的舍友干净。” ……但是老三他们不掉毛而它掉啊!乔清江很想说滚你大爷这是一回事么,可当他看到棉被那水亮的天真无知的眼神,顿时觉得像在欺负小孩,只能默默败下阵来:“我睡哪间房?先说好,它不能进去。”顿了顿,又问道,“你家不会有蟑螂吧?” “没,全给棉被扒拉出来吃掉了。”陆言锋拍了拍棉被的头,纯良的萨摩耶咧着嘴邀功似的摇尾巴。 乔清江盯着那只笑得人畜无害的大白狗,心里一阵恶心,转身就想走。 陆言锋笑了:“唬你的,真没蟑螂老鼠。过来吧,带你去房间。” 陆言锋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乔清江,他则睡他父母的房间。乔清江打量了下,看起来倒也干净整洁,桌面上没落灰,显然平时有人收拾着。靠窗立着一个带玻璃门的原木书柜,比他还高,占据了整整一面墙。里面的书一看就知道是随便乱放,没有分门别类。传媒的新闻的法律的历史的社会学的,五花八门混在一起,竟然还有一本黑色封面画着一张残破脸孔的恐怖故事,乔清江默默挪开视线,考虑要不要把那本书塞进衣柜,眼不见为净。 陆言锋抱着一床被单被套走进来时,乔清江正抓着那本书,打算真的要藏进柜子里。陆言锋扫了眼他手里的书,乔清江马上装得若无其事地翻了几页,然后又假装随手放到书桌上,封面压在底下。大白狗蹲在门口可怜兮兮地摇尾巴,被叮嘱后当真没敢进来。陆言锋示意乔清江过来帮把手,拆下原本铺在床上的那套:“没有新的了,这套洗过才收起来,你将就下吧。” “啊……没事,麻烦你了。”乔清江怔了一怔,没有意料到陆言锋竟然还会想到这一层。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搭下手铺床。 等一切安顿下来,挂墙上的时钟也晃悠悠地把指针指向五点一刻。 “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你以后哭着求乔大爷给你做一顿。”乔清江一挽袖子,眉眼一弯,脸上透出一股得意劲儿。胸有成竹地冲陆言锋放话。 男生一进厨房便如鱼得水,看他那兴奋样儿,估计也真的把美食当人生。不仅要热爱吃,还要热爱自己做吃的。他简直当成了自己家地直欢腾。拿出刀具餐盘冲洗一下,打开冰箱看几眼,乔清江心里立刻有了谱,开始有条不紊地洗净蔬菜,解开冻肉,又抓出把干香菇倒上热开水泡开。随后在砧板上拍开姜蒜,切了把葱末,将佐料放进一个瓷白盘子里。再拿出几个土豆青椒,洗净切丝,锃亮的菜刀笃笃笃地有节奏地压砧板上,切出来粗细匀称,刀功十分利落。 热锅,倒油,煸香佐料,食材下油时响起长长的嗤啦一声,整个厨房瞬间斥满了食物的香味。 期间,陆言锋就闲闲地抱着肩,站乔清江身后看他做饭。本来乔清江嫌挤,动作伸不开来,而陆言锋连找个酱油都找不着,嫌这人搁这儿又热又麻烦。但赶他几次也没能把他赶饭厅里去,念及这还是陆言锋的家,只好不情不愿地任由青年跟背后灵似的贴着。 乔清江动作娴熟流畅,一举一动都是经年累月下来的熟练。和陆言锋相比,他还是略瘦了点。但他的背脊的弧度十分漂亮,笔直,利落,在腰部微微凹进去一点。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一起一落,棉质贴身的T恤也就不时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陆言锋不出声地看着男生,心里突然就一动,很想用手轻轻触碰男生肩胛下两个浅浅的窝。 等豆豉蒸排骨、煎带鱼、炒三鲜、蒜蓉豆苗和一锅色泽鲜艳的西红柿蛋花汤逐一摆上餐桌时,乔清江满足而又略带得色地望着陆言锋,竟也带着点讨乖的意味:“老子手艺不错吧,就是你家材料少了点。” 陆言锋下筷,难得没有挑刺找茬。都只是些家常菜,但这正是最能体现一个人厨艺的地方。炒三鲜和蒸排骨都下了少许花椒提味,吃起来鲜香可口,十分下饭。有一种平平淡淡,却实实在在地过日子的味道。 两人吃完晚饭,陆言锋把碗筷一放,一直安静地蹲在椅子旁吞口水的棉被立即将两只前爪搭上陆言锋的大腿,呜呜叫着心急地扒他衣服。陆言锋舀出一块煮汤的瘦肉扔给它,它嚼也不嚼一仰脖子就吞下去了。 “喂,去洗碗。”乔清江戳陆言锋。 “明天带你去吃地道的小笼包,”陆言锋淡然看着男生,“今晚你洗碗。” “滚蛋!少来!”乔清江翻白眼,“不带老子又做饭又洗碗的,分工合作你懂么!” “店里还有蟹粉小笼和生煎包,开几十年的老店了。” 乔清江吞口水:“少、少废话!” …… 扯皮三分钟后,乔清江再度落败。屈服于口舌之欲下的男生蔫蔫地收拾桌子进了厨房。 洗了半晌,乔清江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探出头望着坐在客厅看电视的陆言锋,狐疑地问道:“……陆言锋你带我回来不是就想要我洗碗做饭的吧?” 陆言锋坐沙发上,看他一眼,平静的神色一点点地带上了笑意:“竟然被你猜到了。” “我日!”男生炸毛,全自动洗衣机竟然还得他妈身兼洗碗机一职! 吃完狗粮的大白狗在门外偷偷地瞅了一会,这个奇怪的人类还在不停跳脚,它还是缩缩脖子,蹑手蹑脚地去找陆言锋。 第13章 乔清江洗完澡打开门,浴室缠绕着茫茫一片白雾,温热的水汽洇湿了他的T恤上衣。头发没有完全吹干,湿湿的垂在耳边,带着洗发水的味道。他一不留神差点把横在浴室门口的棉被当成地毯踩上去。陆言锋就站在正前方,像是等他好一会了,微微皱着眉,表情严肃、语气凝重地告诉他:“清江,洗衣机坏了。” “……谢谢你今晚的招待我明早就回学校。” 陆言锋不出声的看了他一会,直到乔清江被盯得莫名其妙地发窘,他才淡然答道:“开玩笑的。”不远处的阳台还传来洗衣机轰隆轰隆运作的声音。 ……我!擦!乔清江内心的愤恨无以言表,只能咬牙切齿。 陆言锋把手里的书递给乔清江,男生接过来一看,脸唰的全白。这不正是下午他打算藏到哪个旮旯去眼不见心不烦的恐怖故事,封面上那张幽幽的鬼脸淌着血,占满整个眼眶的漆黑眼珠子直直地和乔清江对视。 乔清江下意识就要把书扔掉,却想起陆言锋还在眼前,僵着手拿着书,像捧着块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硬是装得若无其事地问道:“给我干嘛?” “看你下午时对这本书好像挺感兴趣,给你拿去看,免得一会无聊。”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男生磨牙,陆言锋真他妈贴、心、小、棉、袄。 “那我洗澡去了。”陆言锋点点头,临进浴室,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句,“怕的话可以叫棉被陪你。” 卧槽我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乔清江慢了一步,书哐地砸在门上。他恨不得扑上去挠穿浴室的门板。 “……大爷的。”迅速看完整本小说,乔清江心有余悸地合上书。不期然和流血的鬼脸又来个对视,这回没忍住,“靠!”一声直接把书给抛到角落里去,过后还泄愤般砸上一个抱枕。 他是……吓到了。 乔清江这性子吧,说白了,好奇心重。有些事不让他做他偏要做,不能知道的他偏想知道。明知读完鬼故事肯定会害怕,但还是心里痒,又怕又想看,属于迟早被好奇心害死的那种猫。 于是提心吊胆地看完,也就果不其然地被吓到了。 坐在陌生的客厅中,看什么都杯弓蛇影的。那飘起来的窗帘,发出巨响的洗衣机,黑黝黝的厨房,还有门外不时响起的脚步声……结合刚才的故事一联想,乔清江愤愤地把脸埋进手心,腰身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无力地吁了口气。 ……真是自作孽……哎不对,说起来都该怪陆言锋!他干嘛非得要把书给他啊! 正腹诽着,乔清江突然眼角瞟到有一团白色的影子迅速飘过,他心里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挣扎了一会,本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自己脑补吓个半死还不如确切地看个清楚死个明白的想法,他微微侧过头,小心翼翼地望过去。 结果看到棉被天真愚蠢的笑脸。 棉被四平八稳地蹲坐于沙发旁,姿态端正矜持,只是那条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大尾巴不客气地出卖了它。它见乔清江注意到它,立即喜笑颜开。人们都说萨摩耶是笑起来杀伤力最大的犬类,时常被形容为天使的微笑,卖萌技能满级可堪比哈士奇。只是乔清江完全找不到棉被的萌点在哪,反而从它那傻逼兮兮的笑容里找到了一丝宿舍老五的熟悉感。 其实,这时候有头毛绒绒软绵绵的大白狗给自己抱着,的确可以有效地减轻内心的恐惧感。只可惜,乔清江的洁癖又犯了……他刚洗完澡,实在不想再被棉被蹭一身的毛,然后还带着这一身毛去睡觉。 他放下掩着脸的胳膊,也不知道对着一只狗该说些什么,只好和棉被干瞪眼。 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好一会,就算只是只狗,始终被一团白毛目不转睛默不作声笑容灿烂地盯着,饶是乔清江也开始觉得有点压力。他再度叹口气,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他会困扰于怎样和一只萨摩耶搭话…… “棉被啊……”他刚喊了个名字,一直蹲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大白狗就自动将这语言转化为“来玩吧!”的信号,嗷了一声,欢天喜地的扑乔清江身上去。 我——擦——!乔清江眼见刚换的睡衣迅速变白,又看着棉被正欢喜地把脑袋往他怀里拱,欲哭无泪。 陆言锋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时,见到的正是一人一狗其乐融融的景象。 棉被许是和乔清锋玩熟了,肆无忌惮地用爪子不停扒拉男生的上衣,露出男生白白一截肚皮。看得陆言锋眸色一暗:“你们玩得挺高兴的。” “赶紧把你家胖子叫走。”被压着肚子的乔清江有气无力。 陆言锋笑,招呼棉被到自己跟前蹲着。乔清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嫌恶地扯了扯全是毛的圆领T恤,衣料下的锁骨若隐若现。“我先去睡了,晚安。” “看完鬼故事不害怕?要不我陪你睡?”陆言锋挑着眉稍,别有深意地问道。 男生的脸唰的红了。他拿眼角狠狠地瞥陆言锋,虽然这眼神被他红通通的脸一衬,显得绵软无力。“……带着你的狗,有多远滚多远!”他恨声说完,砰一声关紧卧室门。 第二天早上,乔清江是被压醒的。 睡到一半,他渐渐觉得胸口发闷,似乎被什么重物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迷迷糊糊地想伸手推开,却发现手脚都动不了。乔清江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而昏暗的天花板。他有点转不过弯来,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他住在陆言锋家。随后,他往右边一侧脑袋,看到了一张脸。 我日不会鬼压床了吧!!! 第一瞬间闪过乔清江大脑的,竟是昨晚那张破碎带血的鬼脸。他下意识就把那张脸和眼前这张给重叠上了,吓得一嗓子全憋在喉咙里,喊都喊不出来。身体僵硬脑袋放空地盯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意识到,隔壁这人似乎不是鬼,而是陆言锋。 俊朗的面容离他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近到他可以看清那又直又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平时英俊但又过于迫人的五官此刻柔软地舒展开来,看起来竟奇异的温和。乔清江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湿热气息扑在他的耳廓上,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莫名其妙地烧起来了。 原来……陆言锋其实真的长得挺好看的。 他愣愣地盯着陆言锋的睡容发呆。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还觉得这人是个不要脸的死变态,长得再好也顶个屁用。但接连一个月相处下来,乔清江也明白,陆言锋有一种不着痕迹的体贴,细微,不引人注意,默不作声地包容了乔清江不少毛病。……当然,陆言锋作声时,也就不能是什么好话了。 乔清江暗叹一声,想起床洗漱,才发现自己还是动弹不了。他往下一看,随即明白过来。 睡得死沉的陆言锋霸道地把他圈在怀里,修长的手臂越过他的腰,牢牢禁锢住他的上半身,左手还垫在他的脑袋底下作枕头。 这样的姿势,将乔清江完全禁锢在陆言锋的胸膛前,空气里流动的全是另一个男人的味道。陆言锋身上有一股极淡的但又根深蒂固的烟草味,若不是两人此刻挨得这么近,乔清江也不大闻得出来。平日他十分厌恶的烟草味混杂着沐浴露的清香,富有侵略性,但难得他竟不觉得讨厌。 因为有轻微洁癖,乔清江向来比较排斥和他人过于亲密的行为。再加上自幼丧亲,并且他的舅舅属于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从小到大,别说和别人抱一起了,连睡同张床都少有。 结果看情况,他估计得被陆言锋抱着睡了大半宿还不自觉。 乔清江别扭了。 正当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陆言锋推开时,他突然发现除了陆言锋搭在他腰间的手,还有两只白色的前爪放他胸前,另两只后爪压在他大腿上。 他立刻转头望向另一边,果然看到另一张毛绒绒的脸。那只名叫棉被的萨摩耶用四只爪子呈八爪鱼状紧紧缠着乔清江,白绒绒的脑瓜子毫不客气地赶走了他,独自霸占一个枕头。 乔清江现在就是三文治里那块煎熟了红彤彤的培根。 “陆言锋你他妈给我解释一下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这注定是一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乔清江那一嗓子,陆言锋没醒,反倒把棉被给喊起来了。 棉被猛一惊,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眨了眨圆碌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即辨认出眼前的男生来,便抖开浑身白毛,万分热情地扑上来要亲乔清江。乔清江此时还被 陆言锋揽着,手手脚脚动弹不得,推又推不开,眼睁睁看着萨摩耶笑眯眯地一下子把整个身子压到他身上,感觉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棉被!你给我下去!我日别舔我!!!把嘴巴挪开!!” “你大爷的陆言锋!!放开我啊!!!” 陆言锋是典型的昼夜颠倒型夜猫子,没课的时候往往得睡到日照三竿,谁也喊不起来。他住宿舍里陈斯是打死也不愿喊他起床。刚开学没多久,陈斯作为一个品 学兼优善良友好偶尔爱开点玩笑促进感情的优秀室友,曾玩闹心一起,蹲在陆言锋耳边大喊三句“傻逼再不起床就迟到了!”。然后,他被人剥掉衣裤只穿条裤衩嘴 里还塞着袜子扔出宿舍,喀哒一声,门锁上了。 陈斯说,谁再他妈让我喊陆言锋起床我就让他生吞袜子! 在乔清江大喊大叫外加剧烈挣扎十分钟后,陆言锋还是幽幽地给吵醒了。 被棉被舔得满脸口水的男生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发现陆言锋清醒后,第一时刻扑上去揪住他领子恶狠狠地吼:“我日你终于他妈醒了!快给我解释清楚你和棉被 怎么会在老子床上!” “……清江?”陆言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他凌晨四点才躺下,听到乔清江大清早的就你大爷来他大妈去的也忍不住头疼,“……别吵了,睡觉。” 乔清江怎甘罢休啊,好不容易挣脱了陆言锋的桎梏,他一翻身索性骑到陆言锋身上去,双手并用抓着人衣领来回地晃,边摇边不知死活地喊“快给老子起床!” 。怒在头上的男生完全没有察觉到此时他们俩姿势极为暧昧,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到乔清江一低头就亲到了。 “睡你妈个头啊!不准睡听到没……唔!” 吼到一半,剩下的话被人堵了回去。 陆言锋就着男生揪着他领子的姿势便亲了上去。十分轻柔的一个吻,轻轻摩挲了下对方柔软的嘴唇便收回,一触及走,一脸平静从容敢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乔清江住嘴了。 陆言锋见目的达成,长手一捞,再度把男生揽进自己怀里。乔清江还骑他身上呢,这下可好,直接躺上去了。他收了下手臂,抱得更紧,男生的体温穿透薄薄一 层睡衣,慢慢煴了过来。陆言锋摸摸男生睡得毛绒绒的脑袋:“睡吧。”淡定得乔清江刚是给棉被给啃了口似的。 乔清江也就呆呆怔怔地睡人身上,不是他动不了,而是他已经震惊得忘了要挣扎,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这么僵了好一会,直到不堪寂寞的棉被又兴高采烈地来找他玩,乔清江的脑袋才慢慢恢复意识。他红着脸趴陆言锋身上不停挣扎,四肢扑腾,就像只可怜的陆龟 被人放生放到水里去,又呼吸不顺又四处不着力,恼得只能不停喊:“我日你大爷啊陆言锋!!!” 持续用语言问候了陆言锋他祖宗三分钟后,实在睡不下去的陆言锋无奈地睁开眼:“没亲够?” “草!!谁稀罕啊你妹!!!” 陆言锋叹口气,猛的一翻身,将男生压到身下。长长的手臂钳住乔清江的双手,死死按在床上,下身有技巧地压制住乔清江还扑腾着的两条腿,低下头,凑近乔 清江通红的清秀面容。陆言锋看着乔清江的眼神温柔深情,柔情似水,只是盯着人不说话,直盯得乔清江原本已经够红的脸可以和煮熟的螃蟹媲美了。 正当乔清江忍不住要骂他发什么神经时,陆言锋终于幽幽地开口说道:“……清江,我没刷牙。” 受尽折磨洁癖成性的男生张大嘴,半晌,还是不荷重负、大脑短路了。 等两人终于从床上折腾起来后,清江的脸黑得给炭燎过似的。连热情好客的棉被都自觉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即便陆言锋向他解释过是半夜空调坏了而且清江 也同意陆言锋过来挤一晚上,他还是拉长了脸:“我不记得你有这么问过!” 陆言锋摊手,反正空调是真的坏了,至于他到底问没问……昨天半夜清江睡得迷迷糊糊的劲,问他其实他也不知道。 乔清江自然明白这点,他平时向来浅眠,又有点认床,往往别人喊他一声便能醒来。但昨晚一躺陆言锋的床上,竟出奇的困,也感到十分安心,翻个身就熟睡过 去,一直睡到早上被压醒。更何况乔清江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的要求陆言锋在这种天气里,放着空调房不睡反而去吹风扇。实际上,他恼的是早上的事。无缘无故被人 啃了一口!还被他家狗啃了一脸!虽然说男生之间打打闹闹是寻常事,宿舍里老三和阿二也总吧唧来吧唧去的恶心人,但是这跟陆言锋不一样吧! 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觉得十分、非常、超级他妈丢脸啊!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好意思点什么! 男生只能继续黑着脸:“那棉被怎么会跑床上来的!说好它不准进房间的啊!” “它自己开门进来的吧。” “我擦陆言锋你还敢更扯淡点么,你开一个给我看看!” 陆言锋看乔清江这架势,估计他不给开一个男生就直接把桌子掀了。他喊醒在角落里蹲着蹲着睡过去的萨摩耶,指着关上的卧室:“棉被,去开门。” 棉被慢吞吞地睁开眼,脑袋搁爪子上委委屈屈地瞅着那两人。早上玩乔清江玩得太尽兴,现在反而懒懒散散地不怎么想动。它站起来原地伸个懒腰,又抬起后爪 挠了下痒痒,才慢条斯理地踱到紧闭的门板旁。萨摩耶身型本就不小,现在站直了身子更是有一人高,蓬松的白毛一抖一抖的。棉被轻车熟路地立起身来,两只前爪 搭在横杠型门把上,再顺势往下一压,往前一推——不过五秒,门就被它打开了。 乔清江看完全程目瞪口呆:“……” ……这年头为什么连只狗都会开门了啊! 男生被出其不意地呛了回去,陆言锋看他眼,耸耸肩表示没骗你吧,继续吃早餐。乔清江一看陆言锋一脸无所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敢情就他一个人在 纠结,那股无名火噌噌噌烧得更旺了。他豁出去地哐一声放下杯子,力图制造出慑人气势,可惜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结巴的语气还是显现出他的色厉内荏:“今天早上你亲、亲我作毛啊!” “你很吵,我想睡觉。”陆言锋看到溅出来的牛奶,顺手抽出张纸巾扔给男生,“擦一下。” 乔清江更恼了:“那你亲我作毛啊!!!”他问正事呢谁他妈要擦牛奶啊! 陆言锋挑眉:“那是你初吻?” “滚你大爷!老子初吻十年前就送出去了好吗!” “哦。”陆言锋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点点头,又顿了顿,淡然说道:“别害羞,如果是我会负责的。” “谁害羞了啊!谁要你负责啊!!!” 第15章 直到吃完早餐,乔清江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男生抱着肩,烦躁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那当然不会是他的初吻,二十几岁的人了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何况他住宿舍时,男生之间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见得多了,比如他们宿舍的阿二和老三就为了力求恶心死别人而故意吧唧来吧唧去。按平时来说,乔清江顶多把陆言锋拉过来揍一顿,过后当被狗啃了口呗,这叫精神和物理上的双重胜利法。 但重点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狗啃了口之后到底在不好意思什么?! 而且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真他妈难啊,要是往常打不过骂不赢这不还能跑么,可乔清江一看到门外十月热浪……还是退缩了。有空调,有厨房,有洗衣机,让他真的抛弃这些跑回公寓里窝上七天……他又不怎么愿意。 乔清江猛的停下步子,双手握拳,脸色可疑地通红,眼里还闪耀着决心。 不说清楚这接下来几天真的没法安心住了。 于是,陆言锋补完眠出来时,男生在客厅里正襟危坐地等他,神色认真严肃,只是红着脸没什么威迫力:“陆言锋,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怎么?”陆言锋问道,走过去挨着男生坐下。乔清江立刻像受到惊吓一般跳起来,站了会又觉得不对,才慢慢地坐回去。 这么紧张?陆言锋挑眉,微微眯起眼打量男生绞在一起的手指,勾起嘴角。 乔清江深深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真稀罕,”陆言锋笑,“我都告白过那么多次了,你现在才记起来?” “……我是认真地想跟你谈好么。” “我对你一直都是认真的啊。” ……他就猜到,果然一和陆言锋谈这事陆言锋就插科打诨!乔清江突然很无力,刚认识那天起陆言锋就每天都把这种玩笑挂在嘴边,而他刚才问陆言锋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紧张,显然脑子进水了。已经产生抗体的男生连毛都炸不起来:“……死心吧老子不会喜欢你这种男人的。” 陆言锋扬眉:“那你喜欢哪种?”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卧槽不对,我本来就不喜欢男人!” “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啊。” 乔清江抓狂,这种琼瑶剧一样的对白是怎么回事? “你大爷的玩够了没有!”男生有点烦躁,他不想再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了。乔清江深呼吸:“听好了,老、子、不、喜、欢、男、人。懂了吗?!” “嗯,你现在还不喜欢男人。” “卧槽什么叫现在还不喜欢啊!将来也肯、定、不、会!” 语毕,乔清江深深地认为已经把立场说得够清楚了。他气哼哼地瞪陆言锋一眼,螃蟹一样横行进陆言锋的卧室。 ……不喜欢男人吗?陆言锋望着男生连耳后的一小块皮肤都变得通红,无声地笑了笑。 陆言锋给自己倒了杯可乐,随手拿起本书,不过心思没有放在那上面。他抬眼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原本乔清江在他房间里窝着,结果这会儿男生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是在跟男生开玩笑……乔清江似乎至今也还这么认为。陆言锋微微拧着眉,手指一下下敲着玻璃茶几,客厅里缭绕着清脆的声响,笃笃笃地直逼人心。不过,显然已经不止了。 从早上看到男生红着脸便下意识亲上去开始,又或者更早,甚至是他还不自觉的时候,事情已经脱离了陆言锋所掌控的轨道,一路朝着另一个方向横冲直撞地冲刺。 如果乔清江现在还不喜欢男人,那他努力让他喜欢上便是。陆言锋盯着手中的书,若有所思。 而蹲在一边的棉被正偷偷摸摸潜到放着可乐的桌几旁,探着鼻子凑近去嗅。不料鼻尖猛的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把它给吓了一跳,嗷呜一声撞翻杯子。被惊扰的陆言锋反应过来,立即伸手去扶,却也慢了一步,棕褐色的饮料一下倾倒出来,在桌几上迅速蔓延,还淋到他手上。 把书放到一边,左手粘满了甜腻的可乐,黏黏糊糊的触感十分难受。肇事者棉被早已逃之夭夭,陆言锋无奈,几步走到洗手间,直接推门进去。 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乔清江刚上完厕所,正拿着张纸巾,细致认真地……擦他的“小兄弟”。 乔清江的洁癖吧,说严重其实真的不算严重,只是比寻常人更爱干净一些。但说轻微呢……有时候他也的确挺偏执的。就比如上厕所。大部分男人上完厕所谁不是甩一甩塞回去啊,乔清江不。他嫌会弄到手上和裤子上,那得多脏。所以他向来都要用纸巾仔细擦干抹净,端正严肃小心细致的态度感觉他擦的是大理石雕塑。 看到陆言锋直接推开门就进来了,乔清江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略感尴尬,原本想转过身去,撞上陆言锋正用似笑不笑的眼神瞅着他,又回想起十几分钟前上演的琼瑶剧,反而一股气冒了出来。 看个毛啊看。 他翻个白眼,心里腹诽一句,梗着脖子装不在意,大大方方的继续擦。 陆言锋不慌不忙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又转过头上下打量男生手上的动作,直到乔清江快炸了,他才淡然说道:“擦豆芽呢。” “……你他妈说谁豆芽呢!!!” 第16章 下午时陆言锋出去了一个小时,回来拎着昨天答应的蟹粉小笼。 乔清江刚好做完饭,本来是下定决心让陆言锋喝西北风去吧,可一闻到小笼包的香味,他还是挣扎着舀了陆言锋的饭。 不愧是做了几十年的老店号,乔清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城市竟然还能吃到如此正宗的上海小笼。皮薄,馅厚,汁鲜,用筷子拎起来能看见玉色肉汁在薄薄面皮下流动,却不会破掉,咬开一小口吮吸着里面的汤汁,鲜美得简直想把舌头吞下去。 陆言锋还顺带买了生煎包、锅贴等面食,乔清江一个劲儿吃,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等吃饱了再说。反而他精心炖的那锅红烧肉自己没怎么吃,倒是大半进了陆言锋的肚子里。 吃到美味的上海小笼和生煎包,白天的郁闷之意一扫而空。乔清江心情很好地洗完碗出来,蹲着逗棉被玩了会,连陆言锋招呼他一起看电影他也答应下来。 客厅里熄了灯,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楼下微弱的路灯也透不进来。乔清江问为什么不开灯,被陆言锋简单的以一句比较有氛围带过。陆言锋熟练地把笔 记本电脑接上家庭影院,打开大音响,蓝色的画面立即投映到电视机上。暗暗沉沉的客厅中只有电视屏幕闪着幽幽的光,映得四周一片影影绰绰。 乔清江起初以为要看的是什么外国大片,抱着陆言锋买回来的零食吃得咔嚓咔嚓响。结果看了十分钟,好像不大对,再看多二十分钟,薯片吃不下去了,可乐也放到一边,男生一点一点地缩成一团,还偷偷拉了个抱枕过来紧紧揽着。 电影讲的是一对同居的恋人一时兴起之下,买了部专业摄像机回家。男主角整天机不离手,连晚上睡觉都要架上三脚架放在卧室的一角全程录影。结果这一录,就录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渐渐的,诡异的事件层出不穷。倒流的录像时间,细长的黑色影子停留在床边,不明的动静,还有开始梦游的女主角……隔天重放的录像带里,一切细枝末节都昭示着不祥的阴云正笼罩这栋房子。 乔清江坐立难安。 大意了!他心里捶胸顿足,怎么会被陆言锋用几个包子就收买掉了!以为他人还不错啊!现在可好,乔清江被迫当陪看,看的还是恐怖片,进退不得。 硬着头皮看下去吧,看完肯定不用睡了,但是让他现在自己窝回房间去,估计自个儿越想越惊悚,今晚还是不用睡。只能旁敲侧击,乔清江明着说这部片子很无聊暗地里则希望陆言锋赶紧换一部,结果陆言锋一句“不敢看?”直中要害,更切断乔清江所有的退路。 这时候不看了不就直接承认自己胆子小吗?! 男生勉力哼哼:“我只是觉得你会害怕,才陪你看的!” “还真多谢你了,”陆言锋分出精力瞟男生一眼,果不其然,吓得脸都白了。暗淡的荧光掩去他嘴角那抹得逞的笑,“那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什么? 乔清江还疑惑着,陆言锋已经靠到他身旁来,挨着他坐下。那爪子还真心毫不客气地绕过他的背,揽着他的肩膀。 “喂你凑这么近干吗啊!”乔清江下意识想甩掉那只爪子,却被人重新揽了回来。陆言锋坦然应道:“我害怕啊。” 他们俩正说着话,电影里的女主角却悲剧了。她睡到半夜,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猛然拖下床,一路消失在看不清的黑暗中。尖利的惨叫声透过环绕立体音响撞进紧张迫人的空气中,惊得乔清江一抖,整个人往后一靠,倒也顾不上和陆言锋继续纠客气不客气害怕不害怕的问题了。 男生渐渐被越发诡异不明的剧情走向所吸引,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屏幕。他是真的吓着了,越看越瑟缩,尤其女主角再度梦游时他直接缩进陆言锋怀里。沙发因承受着两个大男人的重量而凹下一小块,男生毫无自觉地倾到陆言锋那边去,温热的体温隔着棉薄睡衣紧紧贴着陆言锋。这部片子其实陆言锋早就看过了,连大概剧情都背得出来。他看似在认真看电影,实际上注意力分出大半是落男生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乔清江的背,顺便不着痕迹地量了量他的腰围,陆言锋心下慨然:身材挺不错。 乔清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里里外外地吃掉不少豆腐,反而因故事开始明朗起来而舒心不少。陆言锋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始终绷直的背也变得柔软,不再那么紧张。 唔,他还是别提醒乔清江其实最后还有一个颇为惊吓的镜头好了。 五分钟后,住宅区的上空突然炸起一声响亮的“我日!!!!!”。 是夜,乔清江众望所归地……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觉得有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正躲暗处盯着他,心里当然清楚那是无稽之谈,但是人生禁不住脑补……他被自己吓得完全不敢睡。 连侧卧都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乔清江只能死死贴紧床板,瞪着眼干发呆。 看了好一会天花板依然没有睡意,认命地爬起身来点亮床头灯。 陆言锋似乎是察觉到房间有亮光,过没一会便推开卧室门,进来问道:“还没睡?” “……睡不着。”乔清江拉高被子,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语气低低地答道。 陆言锋带着点笑:“我也有点被吓到了,介意和你再挤一晚上么?” 得到首肯后,陆言锋去抱了床被子过来。枕头倒是有两个,乔清江难得顺从地往里滚一个身位,让出靠外的位置给陆言锋。被子也不好好盖着,蜷成一团抱在怀里,不吭不声地看着陆言锋在他身旁躺下。 陆言锋视线往下瞟,男生两条细长白嫩的小腿正缠在被团上。他眸色略暗,嗓音也压得有点沉:“还不想睡?”男生乖乖摇头,被鬼片吓到后他温顺得不像话。陆言锋笑了笑,问道:“要不我给你读个床头故事?” ……切,都多大人了,还床头故事。乔清江暗暗啐了口,撇撇嘴角,倒也没有反对,任由陆言锋起身去书柜旁抽出本书。 陆言锋立起枕头靠着,又分出自己的一半被子给男生盖着。随后清清嗓子,语调低哑温和,像是在讲述一个温暖恬静的故事:“她孤身走在无人大街上,晚风一吹,背脊直发凉……” 听着听着,乔清江觉得不大对。他伸手翻过陆言锋手里的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断手。 “……陆言锋你他妈拿本《每晚一个恐怖怪谈》来讲床头故事是几个意思啊?!!” “你不喜欢?” “谁会喜欢啊!!!”乔清江把揉成一团的被子扯出来,砸他脸上。 陆言锋接过半空中散开的被子,顺手放到一边。他扬起唇角:“那给你换个。” “不听!” “在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有个人到一家旅店去过夜……” “你妹闭嘴啊!” “店里只剩间单人房,只是很久没人住了,那人倒也不介意……” “陆言锋你大爷!” 就这样,在乔清江把整个脑袋塞枕头底下哇哇直叫的情况下,陆言锋神色平静语气温柔地讲完了那个著名的“背靠背”的故事。 ……乔清江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夜深时分,他还是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只是潜意识里还记着那部电影和“背靠背”的故事,平躺着也睡不安稳,直到背脊找到了一处温暖柔软的怀抱,他才像寻到了什么依靠般安心睡过去。 陆言锋把男生揽自个怀里,侧撑起身,就着隐隐约约的路灯,细细打量男生在黑暗中显得暧昧不清的面容。视线流转过翘到一边的额发,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还有那饱满诱人的唇…… 他朝着男生俯下身去。 第17章 醒来时,乔清江发现自己又被人死死按在怀里。 他拳打脚踢地把陆言锋弄起来,怒冲冲地发问:“你非得抱着什么东西睡啊?!” “有没有人说过你睡姿很差?”陆言锋眯着眼,刚起床的嗓音低沉模糊。每天一大早都被乔清江这么折腾,这种凌晨四点睡下早上八点醒来的生物钟,他也有点吃不消。 乔清江讪讪,摸摸鼻子,没话说。大部分情况下,他睡觉也不算太闹腾,顶多爱翻身罢了。只是假如哪天被吓到了……据说把人踢下床都是轻的。 “行了,再睡会。”陆言锋伸手想把男生揽回怀里,结果被锁在门外锁了一宿的棉被听到卧室里的动静,立即兴奋地啪啦啪啦直挠门,两只爪子划拉着木板的声音刺耳尖锐,睡意顿时消散。 陆言锋叹气。 接下来几天过得飞快,每天吃吃喝喝吵吵闹闹就过去了。 期间因主卧的空调坏掉,晚上看到陆言锋又跑到他房间里来时,乔清江难得没有呛声便默许了,自动自觉空出靠外的床位。 乔清江发现陆言锋出乎意料的有安眠功效。和他一起睡时,向来多梦易醒的乔清江竟再没有做过梦,也不会被自己的脑补吓到。相反,时常陆言锋一到他身边躺下,他翻个身便熟睡过去,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陆言锋大半夜的不睡觉,把他该亲的亲了该摸的……也摸得差不多。而第二天起床他总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什么的,乔清江已经淡然地习惯了。 陆言锋倒是颇为遗憾地望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面还有不少鬼片看来是用不上了。 直到十一长假的倒数第二天,陆言锋嘱咐乔清江晚上有人来吃饭,要他多炒几个菜。 乔清江正窝床上看书,听到陆言锋这么说,他一愣。来陆言锋家住了将近一周,他没有想过要与其他人联系,每天就和陆言锋两个人待在他家里也没什么不好。一时听说陆言锋的朋友要过来,心底竟有点不快,有种莫名的被入侵感。 ……什么啊?乔清江皱着眉,挥去这种奇怪的情绪,语气淡淡的:“你有客人我就先回宿舍好了。” 陆言锋瞅了他好一会,才幽幽说道:“今天我生日。” “……哈?你怎么不早说?!” 于是当陆言锋领着他的朋友回来时,餐桌上已经摆满红红绿绿的菜肴。红的是番茄炒蛋,绿的是青椒牛肉,五颜六色的是松仁玉米。还有煎鸡翅、烧茄子,以及陆言锋爱吃的红烧肉。最后一道是冬瓜瑶贝排骨汤,清香四溢,火候十足,乳白色的汤水上点缀着青翠的葱花,犹如一块上好的完整圆润的玉石。 站在餐桌旁的男生有点愧疚地对陆言锋说道:“家里没什么菜了,也来不及去买,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乔清江仍愧疚于自己的毫不知情。虽说陆言锋时常用各种借口压迫他,但也好歹招待了自己四五天。结果他却连份礼物都没准备,只好努力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弥补了。 鱼贯而入的众人则一个个目瞪口呆,听着男生这惭愧的口气更是一根根箭直插他们膝盖。这年头,别说男生了,连女生会做菜的都少见,更别提色香味俱全这种高要求了。这些也叫简单的家常菜?他还觉得不满意?! “我草,”打头的女生高高瘦瘦,打扮起来文文静静,结果一开口便豪爽得很,“敢情陆言锋你才是被养的那个啊?” 随后跟着进来的也是一个女生,双眼一亮,咋呼着扑上去一把抱住不知所措的乔清江:“陆言锋我拿陈斯跟你换这小男孩儿!” “别动手动脚,”陆言锋两步上前,把她从乔清江身上扯下来,“就陈斯那种货色你送得出手?” 走在最后的那人尚不知道他还没进屋子,就已经被他女朋友卖掉还顺带被损了一顿。人没见到,声音倒先传了进来:“陆言锋今晚我们吃什么啊,你下厨的话我还是先去医院等你们吧。咦?什么东西好香?” 乔清江一愣:“陈师兄?” 陈斯探头一看,也愣了:“哎?小乔?” “……师兄拜托了,请不要再叫那个名字。”面对自己尊重的学长和那个窘迫的花名,乔清江有点无力。 “小乔你认识陆言锋那货?”陈斯不理乔清江有气无力的抗议,继续狐疑地问道。这时已经欢腾好一会的棉被见到陈斯,兴高采烈地去扑陈斯,陈斯当即哇哇叫起来:“我草这是什么玩意啊?!” “棉被。” 得到主人同意的大白狗哪还管陈斯的惨叫声,笑眯眯地把全身重量都压上去。 加上陆言锋和乔清江,这顿饭一共有六个人,刚好把一桌子菜消灭干净。 陈斯的女朋友周佳怡一直在求陆言锋把乔清江让给她,听得乔清江内心发囧。什么叫让啊?他又不是陆言锋的东西。可惜鉴于在座的全是他的学姐学长,处于食物链低端位置的乔清江只好苦逼兮兮保持笑容。 而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陈斯……甚至没心思去和女朋友计较了,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忙着躲过于热情的棉被。怕狗这事真不能怪他,他小时候被一条土狗追了三条街最后冲进女厕所才逃过一劫,从此落下心理阴影。 吃饱喝足后,乔清江默默地看着这么多位大爷们,叹口气,自动自觉地收拾餐具进了厨房。韩羽和周佳怡起初还想帮忙,乔清江微笑着说了句“怎么能让学姐们干粗活”就把这俩大姐秒杀,殊不知是乔清江看她们收个盘子都能乒呤哐啷的,实在不敢劳烦。 剩下几人移步到客厅,完全没有愧疚感地让年纪最小的学弟在厨房里辛苦,他们则优哉游哉地聊起天来。 “陆言锋你还没回答我,你和小乔认识?”陈斯躲在他女朋友身后,谨慎的和蹲一边摇尾巴的棉被保持一定距离。 陆言锋挑眉,没说话,只是拍了两下手棉被便蹭到周佳怡脚边,吓得陈斯脸都青了。陆言锋才慢悠悠地问道:“你和清江怎么认识的?” 识时务的陈斯吞吞口水:“……我大三时不是在办校刊么,小乔是我们社里的新人。他性格好,又肯干活又会做人,所以社团大部分人都和他关系挺好的。我当初退位时还想提他来做社长,可惜他自己不愿意。后来你也知道的,就闹出了林凡那妖蛾子的事。”陈斯叹口气,揉揉眉心,周佳怡适时地轻轻捏着他的手,他冲她笑了笑,才继续说道,“大家也基本都是本校的,大概都清楚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我过后也在后悔,如果那时候坚持要乔妹妹来接手的话,估计今晚我还不会坐到这里来呢。” 客厅陷入一阵沉默。在座除了陆言锋是外校考研进来的,其余人都是本科直升。像陈斯和韩羽这两个还是新闻专业的,一年前多多少少有受过牵连。而另外两人,中文系的周佳怡和龚伟,当时那件事闹得全校皆知,他们当然也有所听闻。 可以说一年前,乔清江间接导致了曾在陈斯手底下繁盛一时的校刊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迅速没落,最终以废除社团为终结。 沉重的氛围压得人心里有点慌,陈斯摆摆手,一脸轻松地说道:“幸好现在也不用去烦校刊的事,不然想到那本小破杂志要和陆大爷的报刊拼我就不想活了啊。”韩羽带头笑了笑,气氛这才有所回落,以前那些事倒也带过不再提。陈斯又转过脸,冲陆言锋挤眉弄眼地笑:“话说陆言锋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扔小乔师弟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碗啊?懂不懂温柔体贴怜香惜玉啊你?” “嗯,也是。”陆言锋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下,点头同意,又问陈斯:“以后你和周佳怡谁负责洗碗?” 著名的妻管严陈斯同学望了眼女朋友笑眯眯的表情,缩缩脖子,唯唯诺诺道:“这必须是……我啊……” 陆言锋道貌岸然:“那现在给你个练习洗碗的机会,让清江出来休息会。” 第18章 陈斯被陆言锋和他女朋友联手赶到厨房去后,他和乔清江倒是叙起旧来,厨房里不时传出愉快的谈话声。乔清江当然不可能真的让陈斯洗碗,无论怎么说,陈斯是他正儿八经的顶头师兄,带过他一段日子。虽然陈斯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社团里,却是领导着整本校刊运作到发行的一把手。他曾经教过乔清江许多,包括新闻人的道德,底线,还有信念。 过了一会,厨房的水声终于停下。陈斯亲亲密密地搭着乔清江的肩推他出来,正坐成一圈的众人立即把视线落到他们俩身上。乔清江一愣,没想明白这种热烈的围观眼神是怎么回事。扫视一圈,发现他洗碗都洗好半天了,仍没有看见蛋糕这种东西。他迟疑了下,还是问陆言锋:“……那个,你们没准备生日蛋糕?” 陈斯还大喇喇地挂在乔清江身上,瞪大眼:“今天谁生日?” “……不是陆言锋吗?” “他生日不是今天啊?” “哈?”乔清江立即转头去看陆言锋。 陆言锋十分坦然,摊摊手:“随口说的。” ……去他大爷的随口说的!他还愧疚了那么久!乔清江快抓狂了:“那你今晚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来?找个人做饭?!” “小乔,陆言锋没跟你说这事?”脸上写着“你们在搞什么”的茫然的陈斯慢慢变成惊讶的O型嘴,“今晚过来就是谈以后办报刊的事啊!” 乔清江愣:“等等——陈师兄你们要办杂志?” “不是杂志,是周报。”韩羽把两条长腿惬意地搁上茶几,双手抱肩,不怎么雅观地窝进沙发里,整个人散发着女流氓的气质。她语气轻松地说道,“而且也不是‘你们’,小乔师弟别这么生分,你是‘我们’这一国的。” “什么?”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啊?! 韩羽看到小乔师弟仍一脸混杂着茫然、困惑、不解以及忿忿的古怪表情,瞬间明白了过来:“……陆言锋,结果你一方面通知我们,说有个鲜嫩可口青春活力的小师弟要加入我们团队,另一方面这位小师弟毫不知情哈?而且是被你骗着说自己生日留下来的?” 陆言锋淡然点头,他这一骗就骗了一屋子人,面对瞪大了眼的乔清江却一点也不愧疚:“你已经把我该说的说完了。” 乔清江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能在师兄师姐们面前失礼,勉强冲他们笑笑:“……师兄师姐不好意思,我先和陆言锋谈谈。” 乔清江把陆言锋拉到客厅角落,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只有韩羽高深莫测地远远打量他们俩。男生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你在搞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陆言锋扬眉,“找你一起办报纸啊。” “我不是问这个!”乔清江烦躁地在角落里转来转去。这不是办不办报纸的问题,而是……他不想掺和。他没信心。 他曾经在学长们的带领下,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努力去创造出一个平台,为那些真正想做新闻的人提供一方天地。尽管只是小小一份校刊,却倾注着所有人的全部心血。刚进大学时,他天真地以为,真实、公正、负责的报道可以创造出一个更好的世界。他以为,大家都会用满腔热血去扞卫共同的信念。 但事实不能如此。陈斯是他的师兄,也曾是杂志的主编和社团的负责人。陈斯大四退位之后,乔清江立即被狠狠绊了一跤,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他的热血。 乔清江至今还是相信新闻的真实性与独立性,他依然坚持按责任行事,以良心报道。 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而现在,陆言锋向他抛出了一条井绳,他可以沿着这条绳子往下攀爬,可能会找到清澈甘甜的井水,也可能会再度看到一地杂草丛生的烂泥,甚至遭遇另一条蛇。 所以乔清江不敢。 “……算了,直接说吧,我不干。”男生叹口气,收起剑拔弩张的怒气,略带疲惫地说道。他不小心对上陆言锋的眼神,急忙挪开视线,直直地盯着墙壁像上面有朵花似的。 陆言锋往前一步,问道:“原因?” “……就是不想干。”乔清江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被陆言锋困在死角,逃无可逃。四面八方皆是陆言锋的气息,他灼热的呼吸正拂过自己的脸颊,乔清江伸手去推却推不动,反而空间被进一步压小。男生有点喘不过气来,仿佛连空气都被陆言锋挤了出去,全身的血液莫名地全往脸上涌,最终他恼羞成怒地喊道:“反正你就直接跟陈师兄他们说是你弄错了,我没有答应过!” 陆言锋深深地望他一眼,往后退开,答道:“明白了。” 接触到更广阔的空气乔清江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散了些。他镇定下心神,抬起眸看着陆言锋:“……你真的明白了?”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他,“不会介意吧?” 陆言锋点头:“不介意,我能理解。” 男生有点释然。他不想让师兄师姐们对他失望,也不想……让陆言锋对他感到失望。但是林凡的那件事和乔清江的关系,实在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随后陆言锋拉着他走回已经被晾了很久的陈斯韩羽他们那边去,等了半天的陈斯耐不住性子,狐疑地打量着他们:“小乔你有什么非得跟陆言锋说,还不能告诉我?我不是你最敬爱最喜欢的师兄吗?” 陆言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斯,示意棉被去找陈斯那个口无遮拦的玩。随后便不理会陈斯的死活,淡定地开口:“清江刚跟我说了件事。” 乔清江在一边心里发虚,低眉顺眼不敢抬起脑袋,连他最敬爱的陈师兄在被一只大白狗凌辱他也没有去救。 陆言锋接着说:“他说他舅舅是做编辑的,如果我们有什么问题不懂,可以拜托他去问他舅。” “……哈?!!”乔清江还等着即将来临的责难,结果听陆言锋这么一说,毫无心理准备地目瞪口呆。 闻言,陈斯兴奋并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乔清江身上:“哦哦小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不是……”清江本来就有点愣,又被陈斯一打岔,辩驳的话当即卡在肚子里。 陈斯没看出充当自己的尤加利树的男生脸色尴尬并且不知所措,他正亲热地揽着人的脖子大声宣言:“来,就让我们一起在陆大魔头的傻逼领导下,再度共创辉煌!” 周佳怡赶紧趁自家男朋友还没遭害前,把那不知死活的人拉下来,塞到沙发后面以避过陆言锋的耳目。 客厅里一时乱糟糟的嘈杂不堪,陈斯正兴奋不已地大喊着“傻逼陆言锋”,周佳怡忙着捂他的嘴,还有棉被兴高采烈地蹲在一旁伺机再度扑上去,陆言锋则一脸深不可测。最后是透明属性的龚伟留意到乔清江似乎想说话,他拍了拍手,努力引起众人的注意力,然后示意那个年纪最小的小师弟。 乔清江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声音紧张得略微颤抖:“……对不起,师兄,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耽误你们比较好。” 顿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静得有点可怕。 乔清江会这么说,其实是陆言锋意料之内的事。陆言锋伸手固定住男生的脑袋,不让他再低下脸去,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太尴尬了,乔清江窘迫地想拍开陆言锋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陆言锋截过他的话头,一手握着清江,一手还捧着他的脸,声音低沉,语气淡定地说道:“给我一次机会。” 乔清江还没反应过来呢,韩羽就先夸张地打个冷颤,搓了搓浑身鸡皮:“我草这话说得。”陆言锋真他妈不要脸啊不要脸,这种话也能在这种场合说出口,她甘拜下风。他这是让小乔师弟怎么点头? 连周佳怡也忍不住了:“……陆言锋你是在谈正事还是在泡小师弟呢?” 陆言锋不要脸惯了,挥挥手就当把她们俩给抛一边去,淡然问道:“就算你信不过他们,”随手指了指躺沙发后面被棉被舔得满脸口水的陈斯,笑眯眯看着棉被欺负男朋友的周佳怡,笑得不怀好意坐得大大咧咧的韩羽,还有一脸无辜的龚伟,他看着乔清江:“你还信不过我?” 脸仍然有点红的乔清江当即斩钉截铁:“这个真的信不过!” “我靠,我也信不过。”韩羽也举手表态。 周佳怡边玩着狗边玩着自家男朋友,举手:“其实我也是。” “数上我啊。”就连还在地上挣扎的陈斯也不死心地抬起一只脚。 只有纯良的龚伟远目望夜色,装没听到。 “要不我要季老头过来?”陆言锋淡淡一瞥,众人立即歇了。韩羽就是季老头的媒人爱好下的附带牺牲品,另外几人当然也听说过这老头名声在外,全都默默地放手放脚,该干嘛的干嘛去。 乔清江看着这群人立即倒戈,心里一阵无力。 陆言锋正色,注视着乔清江。那双略微显得狭长却异常深邃的眼睛像看不到底,眼神里有种张力,可以看穿一切。他开口说道:“清江,你心里明白我们想做的是怎样的新闻,所以你不敢。” “你怕我们会失败。” 第19章 乔清江无言以对。 陆言锋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直扎他的心里去。 瞬间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厚道的龚伟赶紧打圆场:“陆言锋你也别说得太较真,这事还是得看小乔他自己的想法。” 韩羽也发话:“反正师弟你先留下来做一刊,我们刚起步人手不够,你就当帮我们个忙,怎样?等做完第一期等事情都上正轨了,到时你再自己决定要去要留。” 乔清江迟疑了下,看到眼前一干前辈们为难的表情,还是慢慢点头答应了:“那先说好,我只做一期。” “没问题,”目的达成,韩羽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后砰一声从桌几底下抽出一打啤酒,“来,庆祝今晚合作团队成立,喝!” ……等等为什么会突然进展到这个局面?乔清江瞠目结舌。 韩羽的那个“喝”字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酒过几巡,酒量较差的陈斯已经开始哈哈大笑着喊“陆言锋等我把袜子塞你嘴里!”。 乔清江自觉不怎么会喝酒,平时聚会之流他也只是意思意思便好。但这些如狼似虎的师兄师姐们就盯准了这个小师弟,以韩羽为首,笑里藏刀地来敬酒,说着“感谢小乔师弟伸出援手雪中送炭雨中送伞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场面话,让他这酒不喝也不行。 有的人越喝脸越红,有的人则越来越脸色发白。乔清江属于后者。都说酒意不上脸的人不容易醉,但显然那个白着脸抱着个易拉罐嘿嘿直笑的男生,就算没有醉倒也神志不怎么清楚了。 直到十点多,酒精类饮料彻底消耗一空,就连烹饪用的料酒都差点被陈斯翻出来喝掉,醉醺醺的一干人才一一告辞。只剩陆言锋和韩羽这两人仍面色如常,明明是全场喝得最多,仿佛喝下去的酒精一进胃部就立刻被分解掉一样,连身上的酒气也是被陈斯那醉了就乱抱人的家伙给沾染上的。 而喝了不到四罐就宣告阵亡的乔清江,依旧捧个空掉的啤酒罐,窝沙发里瞅着站门口谈话的两人傻笑,还披上陆言锋的外套,以防酒后受凉。 韩羽看到陆言锋难得一见的体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又回想起整个晚上陆言锋对男生的照顾,随即了然:“你这是认真了?” “有意见?”陆言锋站她对面,闲闲地抱着肩反问道。 “怎么敢?”韩羽笑,回过眼仔细端详了下还在傻乐的小师弟,“虽然一年前就有人传言说小乔是gay,但你真的确定他是弯的?” 陆言锋挑了挑眉梢,回头问乔清江:“清江,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好啊。”男生笑眯眯地一口答应。 韩羽翻白眼:“滚一边玩儿去,小乔都好一晚上了。”这个不胜酒量的师弟醉了以后别人说什么他都喜笑颜开地说好,仿佛身后有条棉被的大尾巴摇得正欢。这时候就算给他一份割地赔款卖身的不平等条约他也二话不说地签掉,陆言锋这不明摆着拐带么。 陆言锋没接茬,过了会,才说道:“如果我说他不是呢?” “那我只能问你,你真的想好了吗?要拉他走这条路?”韩羽叹口气,“你有应付以后一切困难的准备,不代表小乔有这个打算。如果他是直的,他本来不必走这条这么难的路,却硬生生被你掰弯了,那你们以后分手了怎么办?你忍心让他去面对那些困难?” 陆言锋笑笑,看了一眼韩羽,随后视线落在乔清江身上,眼神异常的温柔缱绻:“如果和他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大概是陆言锋说过的,最为浪漫的一句话了。只可惜,另一当事人乔清江正醉得神智不清,只会抱着个啤酒罐嘿嘿嘿地傻乐。 韩羽明白他那一眼的含义。陆言锋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的神情却已经表达清楚,他是在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没有掺杂任何玩笑的意味。只要乔清江应允,那他就没打算放弃。 一辈子也就那么长,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难。 很自私的想法,但他自私得很坚定,很认真,很让人受用。 陆言锋接着说:“何况你会有这种顾虑,显然你也看出来,他不是没感觉。” ……这也正是她担心的原因。韩羽再叹了口气,她从一年前林凡那件事之后,就很欣赏乔清江的为人处事和对自己专业的热忱和坚持,也正因如此,他选的正是一道窄而长的路,可能会有很多人认可,却不会有多少人作伴。当她察觉到连男生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愫时,她禁不住担心,这个性格正直的师弟经得起那些加倍的困难么? 但,既然陆言锋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那条路再怎么艰难,乔清江也一定不会孤身一人。 这点她还是勉强信得过他。 “算了,你看着办吧。”韩羽耸耸肩,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姐就告诫你一句,别吃完这顿就没下顿。” 陆言锋靠着门框,从容不迫地问:“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韩羽鄙夷地望着他:“绝对信不过,你就一衣冠禽兽。” 陆言锋毫不介意被人称作衣冠禽兽,叮嘱道:“上了车报个车牌号给我。” 她背过身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便消失在拐角处。 乔清江作为一个醉鬼来说,酒品还是相当好。除了嘿嘿直笑之外,整个人特别乖巧,不吵不闹地自个儿傻乐。这会陆言锋和韩羽谈话的功夫,他已经抓着陆言锋的外套,头一点一点地将近睡着。 “清江,回房间再睡。”陆言锋在他面前轻轻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可能是酒意终于泛上来了,男生的脸上慢慢浮起红晕。听到有人喊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角有点红,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声音软软地答应了:“好啊。” ……应是应着,人还窝着不动,眼看脑袋一歪又要睡过去。陆言锋只能把他打横抱了起来,热乎乎的抱个满怀。乔清江看着挺瘦,人倒还有些分量,忽然被人抱到半空他有点不适,手脚用不着力的难受,只能把脸往陆言锋肩上蹭。 等陆言锋把他放到床上后,他却突然挣扎着要爬起来,浑身无力地撑起身子,又啪唧糊回去,嘴里不停嘟囔:“等等……还、没洗澡……” ……这洁癖犯得,人都站不稳了竟然还吵着要洗澡。 看着男生满脸通红地在被子里滚来滚去,边滚还边要脱衣服,陆言锋猛的沉下嗓子:“明早再洗。” 乔清江俨然不知他正面临着什么危机,十分不自觉地扯着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不、不行,我要……先洗澡……” 陆言锋的双眼彻底暗了下来,他深吸口气,还是没忍住。再次蓦地把乔清江抱起来,这回是朝着浴室走去:“你醉了,我帮你洗。” 清江,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20章 陆言锋家没有浴缸,乔清江只能坐马桶盖上面,还得靠陆言锋用手支撑着才没有哧溜地滑下去。果然喝醉了以后,男生温顺得不行,听陆言锋说帮他洗,便乖乖地靠着人不再乱动,叫他伸手就伸手,叫他抬腿就抬腿,过没一会就被剥得精光。 乔清江属于穿上衣服显瘦的类型,这会脱掉了,才看出来那些适当的肌肉和流畅的身体线条。 他迷迷糊糊地眯着眼,凭借“一定要洗澡!”这么个念头撑着才没有脑袋一垂就睡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人看光了去。 陆言锋笑了声,轻声说句“真没戒心”,就低下头亲了上去。 男生的唇十分温暖,他显然还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陆言锋轻而易举地入侵到唇齿间。陆言锋蹂躏着唇间的柔软,仔细探寻男生唇内的气息,甚至尝出舌尖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估计是给亲得喘不过气来,乔清江轻声呻吟一声想往后躲,却被陆言锋紧紧按住脑后,吻得更为深入。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陆言锋才退开点,以免怀里的人呼吸不上来。乔清江满眼水汽,眼角红通通的,嘴唇也被吻得发红,正靠着陆言锋的手臂喘气。陆言锋心下一动,再度吻起来。 男生赤裸的皮肤光洁而柔软,散发着热量,在陆言锋怀里不住磨蹭,蹭得一股热流直往他腹下窜。等里里外外亲够本了,感觉再继续下去搞不好真的得变成没有衣冠的那什么,陆言锋恋恋不舍地放开乔清江,又轻轻啄了两口,才把头搭在他的颈间。 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吻,却缠绵得不行,唤起了他全部的欲望。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只是陆言锋还顾忌着男生的感受,以及清楚如果真做了那清江一定躲得远远的,他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欲念。 他想要的不仅是一时而已。 “这次放过你。”陆言锋喑哑着嗓子,对晕晕乎乎的男生说,“但别想我放手了。” 乔清江本来就头晕,被陆言锋这么一折腾彻底晕眩了。他模糊地听到陆言锋似乎在说什么,却完全不能理解,只能勉勉强强瞟了眼面前的人,犹疑着问道:“……陆言锋?” 乔清江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柔软不清,像呢喃一样透着股暧昧。陆言锋紧了紧喉咙,低声应了句:“别动,洗澡。”随后起身拧开热水器。 他试过水温后把花洒对准男生,喷薄而出的热水猛地打在乔清江身上,清江立即受惊般瑟缩起来。 被花洒直接冲打的那一小块皮肤迅速发红,聚成一束的水柱化作细小的水流,沿着身体起伏的线条往下缓缓流淌而过,迅速缓解男生酒后的身体不适。乔清江舒服地眯起双眼。他知道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帮他洗头,那人托高他的脑袋,动作轻而快地冲掉泡沫,并且谨慎地避过眼睛和耳朵以免沾到水。他也隐约清楚那是谁,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非常安心地靠在那人身上,任由他服务。 乔清江隐隐觉得心底有种奇怪的触动,说不上具体的感觉,却异常让人在意。但已被酒精麻木的大脑尽全力动了下,还是运作不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今晚好像让那人失望了。 陆言锋正绷着脸帮乔清江快速地冲身子,手下滑过光滑诱人的皮肤时时刻刻都在动摇着他的忍耐力。能看能摸但偏偏不能吃进口里,他终于忍不住在心底爆出句脏话,这实在太他妈考验定力和毅力了。 就在此时,乔清江突然按住他的手,仰起脸,微微张着红润的唇,看起来竟像在索吻一样。 白炽灯穿过弥漫的水汽打下模模糊糊的光,映得他的脸特别柔和,透着不知是热气还是酒气蒸出来的红晕。声音夹杂着愧疚和不安:“对不、起……我不是、信、信不过……你们,只是……” “没怪你。”明明醉得头脑不清了,却仍惭愧得记着要道歉。陆言锋叹口气,然后冲男生笑了笑,凑上去吻住他的唇角,语气里是乔清江平日听不到的温柔,“别担心。” 洗完澡陆言锋还在给他吹干头发,乔清江往前一栽,还是睡过去了。幸好陆言锋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才避免了男生一脑袋磕上桌角的惨剧。陆言锋迅速帮乔清江收拾妥当,扔床上去用被子一裹,自己便又进了洗手间。 ……幸好只是初秋。如果是寒冬时节,身体再怎么健康也禁不起洗冷水澡吧。 隔天宿醉的乔清江还是有点泛恶心,一个上午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吃过午饭后,他窝进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下午返校。陆言锋在一旁帮他的忙,中途接到陈斯的电话。 “喂,陆言锋?” “怎么了?” 对方迟疑一下,慢慢问道:“……你坦白告诉我,帮你洗衣服的那个师弟是不是小乔?” “对,”陆言锋看了眼在折衣服的清江,男生正拧着眉挑衣服上沾着的白毛。他坦言,“是他,不过他不会帮你洗的。” 电话那头的陈斯叹口气:“那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跟你讲一下比较好。” “林凡他最近可能会对小乔下手。” “你等会。”闻言,陆言锋向乔清江打个手势,大步走到客厅去,确定男生在卧室里听不到之后问陈斯,“你怎么知道?” “哎,说来也话长。”陈斯叹口气,“简单说,就是我有个师弟和小乔认识,前几天他偶然听到林凡和别人谈到要报复小乔什么的,他担心小乔真的会出什么事,就来告诉我了。” 陆言锋皱眉:“你那师弟叫什么名字?我要见他。” “叫徐良生,我已经和他打好招呼让他这两天来找你。本来我也在考虑要怎么处理这事,既然小乔现在归你管了,我觉得还是你出面比较好。你也知道我来处理的话,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行,知道了。给我徐良生的联系方式,我明天就去找他。” 第21章 陆言锋和对方联系过后,约在了返校第一天的早上。陈斯出乎意料地看到他一大早就起床,惊得没把眼睛瞪出来:“陆大爷你竟然这么早醒?!还是我记错课表了今天有课?!” “别咋咋呼呼的,”陆言锋因为早起心情不怎么愉快,一巴掌把陈斯的脑袋拍回电脑屏幕前,“我约了你那个小师弟。” “哎什么叫我那个小师弟!徐良生和我关系可纯洁着,你别乱讲啊,别看谁都跟你和你那个小乔师弟似的。”陈斯刻意在“那个”上放了重音,闲闲地翘着腿,语气特别猥琐促狭。 唉,想当初他不就好心叫陆言锋早点起床呼吸新鲜又美好的空气么,就被这个大魔头给剥了衣服扔门外去,简直是大学生涯的耻辱。现在可好,为了小乔师弟的事,陆魔头自动自觉早上八点起床,那张脸黑得……啧啧,真该让小乔来看看。 他这是不知道,十一期间,鉴于小乔师弟实在破坏力太强,每天都早上七八点把人给踹醒,陆言锋已经好多天没睡过懒觉了。 陈斯刚抽出手机打算照一张陆言锋黑脸鸡窝头的照片留念,结果陆言锋眼疾手快地抽过手机直接拔掉电池,然后扔回陈斯床上。陈斯悲愤地大喊:“我日——!老子神庙逃亡刚跑上五千米还打算继续的啊!” 陆言锋摊摊手,一脸遗憾地看着扑床上打滚的陈斯:“那作为补偿,我帮你报名下个月的市马拉松,给你真人跑五千米的机会。” “……陆大爷我错了,我求你赶紧去和徐师弟约会吧……” 陆言锋到达校外的咖啡厅时,距离约好的十点整还有十五分钟。这个时间段,起了床的人基本都奔赴教室上课去了,没起床的显然还在床上横着,并没有多少人会有闲情逸致来咖啡厅。所以那个单独坐在角落低着头的男生格外显眼,陆言锋毫不迟疑地朝他走去。 明显那人也注意到了陆言锋,陆言锋还未走近,他便先站起身,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陆言锋?” 陆言锋也点头致意,坐到他对面:“你好,徐良生。” 徐良生这人,和他在电话里给陆言锋留下的印象完全一致。个子高,头发剪得挺短,脸部线条冷峻硬朗,用陈斯的话讲,和陆言锋一样属于硬汉型。但陆言锋看人的眼神是迫人而犀利的,带着张力,有时盯得人心里发虚。徐良生却始终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整个人往角落一矗,没点人气儿。 陆言锋倒没急着进正题,先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清咖和一份三文治,又问过徐良生要点什么后,才开始问道:“你还是本科生?” “对,今年大四。” “什么专业?” “法律。”徐良生言简意赅。 陆言锋挑眉:“那你不是今年要准备司法考?” “是,半年后考。”见陆言锋绕半天还不谈及正事,徐良生直接把话说开了,“我今天来,是为了乔清江的事。” “我知道,陈斯和我提过大概。”陆言锋点点头,气定神闲地搅着刚送上来的咖啡,话题一绕又跑了,慢条斯理地问他,“你和清江很熟?” 徐良生沉默了一会,回答道:“……还好,算认识。” “这样。”陆言锋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这下总算开始问起今天的目的,“那你之前说林凡要对清江下手,具体是怎么回事?” 事情并不复杂。 徐良生国庆期间到酒吧里去喝酒,偶然遇到了林凡和另外三四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人。林凡他们一群人都坐吧台,就在徐良生隔壁。他们没有认出旁边这人是同校的,一轮酒下肚后便毫无顾忌地喧哗起来。期间其中一个叫李同文的人问林凡什么时候找乔清江把上次的事讨回来。徐良生当然知道乔清江和林凡之间互不对付,明显这讨回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后林凡狠狠地说,新仇旧恨一起算,之前他让老子怎么丢脸这次老子就让他怎么丢回去!随后又刻意压低了嗓音补充,他认识些在外面混的人,这回肯定让乔清江吃不了兜着走。 徐良生记得陈斯是少数始终支持乔清江的人,便把这事告诉他,让他提醒乔清江。结果陈斯两手一摊,扔小乔师弟的现任负责人陆言锋这来了。 听完徐良生这段话,陆言锋立即记起十来天前,他带乔清江出去吃饭时,乔清江的确和林凡干了一架。当天晚上回来他就上学校论坛,虽然相关贴子已经被和谐掉大半,还是能找出整件事的大概。随后又向陈斯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事隔一年,陆言锋不好再翻翻些陈年旧账出来,而显然那天晚上林凡也没能从乔清江身上讨着什么好,陆言锋也就没打算对那伙人怎么样。 他还是低估了林凡对乔清江的怨怼。 上次事情发生时,陆言锋还没来得及出现在乔清江的生活里,只能让男生独自去和林凡那伙人争斗,扛起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不解。而这次,他不会袖手旁观。 陆言锋颔首致谢:“明白了,这事我会处理。” 徐良生也沉默地点点头,掏出钱包准备结账,却被陆言锋制止住。 “但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陆言锋问他。 陆言锋看得出来,徐良生不会是爱管闲事的人。既然乔清江不是他的朋友,徐良生也就没理由特意去提醒他。因而陆言锋不得不怀疑,徐良生费这么大劲是出于什么动机。 徐良生显然也听出来陆言锋的质疑,他只是淡淡答道:“对林凡看不过眼的人,不止我一个。” 考虑了一下,他又拿出一份用牛皮袋装好的资料递给陆言锋。 “这个给你,可能能用上。” 陆言锋接过来,打开快速扫了一眼,当即愣住。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皱着眉盯住徐良生:“你不可能是偶然在酒吧里遇到他们的,跟林凡跟多久了?” 袋子里只装了几张照片。放在顶头陆言锋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林凡和一个陌生男子姿态亲密形容暧昧的照片,照片里,这两人明显超出了朋友的关系。 眼前的这个徐良生说什么酒吧偶遇,完全就是瞎掰。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肯定已经在林凡频繁出入的场所里盯了好一段日子,不然不会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拍到了这种场景。 面对陆言锋迫人的视线,徐良生仍一脸冷淡,他刚想说话就被放桌子上的手机震动给打断了。 陆言锋迅速瞥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写着“方时”。 “抱歉。”徐良生朝陆言锋说一声后,迅速接起电话,然后走到另一个角落去。 陆言锋看向那个阴暗的角落,徐良生冷硬的五官竟变得出乎意料的柔和,他正和电话另一头的人谈到什么,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陆言锋用手指嗒嗒嗒地敲着桌面。方时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正是一年前,方时遭林凡诬蔑,说他在酒吧里做同性MB,校刊紧跟着落井下石,把那些恶意的谣言散播到全校皆知。这事闹得太大,方时几乎要被学校劝退,然后……乔清江站了出来,他不知道利用了哪些渠道,竟然搜集到林凡陷害方林、校刊受贿同流合污的证据,一并贴到论坛上,彻底掀起轩然大波。 校方立即表示会对林凡等人进行处分,而方时也不再面临退学的困境。 如果是因为方时的话……陆言锋微微眯起眼,打量着一阖上电话就又变得面无表情的徐良生。 等徐良生回到位子上,陆言锋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你是为了方时?” 徐良生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动摇,随后又静默下来:“……乔清江帮过方时的忙。” 陆言锋了然地点头。 两个人在这里谈了一个上午,竟然谈的都不是关于自己的事。徐良生是为了方时,陆言锋则为了清江。 ……倒也算是同类。 “不管怎么说,还是非常感谢你。”陆言锋伸出右手,扬扬左手的纸袋,“方时有事找你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徐良生看他一眼,也伸出手,与他的握在一起:“有什么事联系我。” 见徐良生拿起账单,陆言锋立即笑着摆手:“怎么好让你掏钱,你帮了清江的忙,这顿算我的。何况我还要在这坐多一会。”面对徐良生疑问的神色,他扬起眉梢,“我约了清江来这里吃午饭。他喜欢这家餐厅的意面。” 徐良生点点头,也没再和陆言锋争着结账,转身便走了。 第22章 陆言锋一个上午没挪位,今天没课,他把笔记本也带过来边干活边等乔清江。等写完季教授要求的报告,时间也到了中午,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大部分都是刚下课的学生。 他正掏出手机要打给清江,结果电话还没拨出去,反倒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看起来也是个学生,相貌平凡,和清江差不多年纪的样子,双眼里却多了许多沉甸甸的东西,看人的眼神绕绕弯弯,总带着一股欲言又止的劲儿。那男生站在陆言锋那张桌子旁,没敢坐下,恭恭敬敬地朝陆言锋打招呼:“陆师兄。” 陆言锋没答话,只是慢悠悠地发条短信嘱咐乔清江不用赶,才将视线转到来者身上,勾着唇角似笑而非。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 李同文,前校刊主编,一年前校刊社的负责人,新闻系里的佼佼者,林凡的朋友,以及——方时那件事的罪魁祸首之一。 而李同文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特意来找他,陆言锋心里也有数。 他也不开口说话,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抽出餐牌开始研究,晾李同文在一边干站着,任由越来越多学生开始留意这对在角落里一站一坐跟老板训人似的奇怪的一幕。 李同文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笑了笑,依旧礼貌地问:“陆师兄,我听说你们……” 陆言锋不置可否地摆摆手,打断道:“不用叫我师兄,没必要。” 李同文一愣,听出了陆言锋的言外之意。同是新闻系,并且陆言锋比他大上两级,其实他这一声师兄丝毫不为过。但陆言锋这摆明了不让他借用这一层来套近乎,言下的意思倒也清楚得很,陆言锋不认为他有这个资格。 李同文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情绪,又迅速敛去。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不再提称谓的事,只是站得更近了些:“听说你们打算办报纸,但人手不足,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上还是能帮些忙的,就来毛遂自荐了。” “哦?”陆言锋倒也不出意料,挑高眉尖,问道,“谁告诉你的?” “一位……前辈。”李同文斟酌了一下词句,谨慎地回答道。 “他没有告诉你标准?” “有,他说要求专业对口,较好的文字功底和交流能力,最好还有参与过报刊制作的经验。”说到这里,李同文颇为自信。 虽然以前他的确闹出些不太光彩的经历,但他至今仍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只不过是大学生涯里一个小偏差罢了。毕竟他的能力就放在那里,不容置疑,他也不认为陆言锋会真的将他拒于门外。想到这里,李同文把精心准备好的材料递给陆言锋:“这是我的个人简历,你可以看下我是否符合你们的标准。“ 陆言锋接过来看两眼,一叠厚厚的A4纸只随手翻了几页,便扔到一边去。随后站起身,凭借一米八几的身高居高临下地望着李同文,气势尤为迫人:“不用看,你不符合。我们要求有新闻道德。”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在一份校内报纸上对一个同学抹黑泼脏水不算什么事。”陆言锋意味不明地笑笑,继续说道,“你觉得反正你拿过奖学金,考试系里能排前几名,在陷害方时之前校刊还是办得风生水起,专业课老师都喜欢你。虽然被记了个小过,但你已经找人消掉了,所以等事情过去后依然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没说错吧。” 李同文脸上虚伪的表情彻底僵住。 “如果你打算考研留校的话,你觉得学校里会有多少教授肯收你?”陆言锋声音放得很轻很缓,耐心得像一位尽责的师兄正在指导自己的师弟,保持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范围内。但他的笑容却近乎恶意。这些话对李同文来说,无异于重磅炸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没有。无论你专业课有多优秀,作为一个新闻记者,一旦造了假,就不会有人再相信你。无论你以后报道什么新闻,别人一看到你的名字,第一反应都是怀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没什么好谈的,你连专业的最起码的底线都没有。” 陆言锋把话说完,随手拾起那叠早被冷落到一旁的纸张,在李同文面前示意地扬了扬,放到他手里:“拿回去,我不收没用的资料。” 既指这份已经毫无意义的简历,亦是指尽管只在这个校园内,但也已经丧失公信力的李同文。 “对了,回去叫林凡明晚来这里等我。”既然有人可以带话,就免得他再费功夫了。陆言锋微微往前迫近一步,状似无意地提道,“如果他想,可以把那些混子也叫上。” ……他怎么知道林凡认识些混混的事?!李同文心底一惊。 虽然陆言锋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李同文却感觉到……眼前这人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平静,内敛,却异常危险,逼得人只想逃。 陆言锋收起嘲讽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别想着对清江下手。” 李同文僵住,不敢动弹。过了半晌,突然响起一把清亮的声音响起打破两人之间僵持的氛围:“陆言锋?你这是在干嘛?” 等男生看清陆言锋对面站的是李同文之后,语调猛地沉了下来:“李同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李同文似乎是被清江的质问所唤醒,第一次没有和乔清江争锋相对,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乔清江皱着眉望向他离开的方向:“陆言锋,你和他认识?” 陆言锋早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坐回椅子上,示意乔清江别站着。等男生也坐下后,他摊摊手,一脸被李同文逼得无可奈何的模样:“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一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下次该不会轮到林凡找上我来吧?” 其实下一个的确就轮到林凡了。虽然区别在于不是别人找上门来,而是陆言锋自己送上门去罢了。 不过他没打算解释。 说实话,对于一年前的事情,陆言锋心里完全有数。但他只是想让男生选择亲口告诉他罢了,而不是向他隐瞒自己的心结。 见乔清江依然拧着眉头,陆言锋又补充道:“李同文想进报刊组。” 男生一阵沉默,最后下定什么决心般抬起头,直视着陆言锋:“虽然在背后嚼人舌头很糟糕,但我还是不建议你让他跟你们一起干。” 陆言锋知道乔清江这是松口的迹象,他点点头:“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说。” 第23章 餐厅里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桌,交谈笑闹,声音十分嘈杂。空气里弥漫着番茄和香料混合起来的浓郁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他们这一桌的意面很快送了上来,乔清江却没什么胃口,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陆言锋也不催他,陪着他调戏食物。 过了一会,男生叹出口气,看了陆言锋一眼,问道:“你知道多少?” “你从头开始讲吧。”陆言锋朝他笑了笑,语气里有安抚和鼓励的成分。 乔清江低下头,组织一下语言,然后轻声开口说道:“……我大一的时候就进了校刊,那时还是陈师兄……就是陈斯,做主编。” “社团本身人就不多,但要做的事情不少,又累,所以最后留下来的大一新生只有几个人。也因为这个,那时我和李同文之间还算得上有交情。” 陈斯平日里看着挺不着调的一个人,却是真的有能耐,校方和校刊之间的问题全由他去调解,所以他们才能放开了手脚去做,不会被学校限制死。虽然那时候,大家都只是学生,没什么经验,而且还捅过不少漏子,但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就是要做出来的报道要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愿意看这份杂志的学生。也是陈斯接手的那一年,学校的校刊办得比往年都要成功。 那时乔清江经常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充实、也最有成就感的日子。 男生垂下眸,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其实他没打算再向谁提起这些事情,甚至连他所崇敬的陈斯也不打算告之。但在心里闷了这么久之后……他想要告诉陆言锋。 “过了一年,陈师兄退位了。李同文好像真的很想接手校刊,他找陈师兄谈了很久,而且那时大二唯一一位能管事的师兄也要准备出国,所以后来陈师兄也就把主编的位子给了他。” 陆言锋不动声色:“陈斯跟我说过,他本来想让你当。” “嗯,”乔清江扯了扯嘴角,笑意没有到眼,反倒有点苦涩的意味,“但我知道自己管不来,没办法像陈师兄那样和学校周旋,所以不想接手之后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虽然最后还是弄得事情更糟糕。” “学校拨给我们的钱其实一直比较少,刚好够我们继续做下去,但无法增加印刷量。李同文和我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歧,我们都想扩大影响力,我是想找赞助拉广告,但他觉得这样太不稳定,不如直接向学校申请更多的资金。” 可是,乔清江考虑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想让一篇报道真实、公正并且负责,那么作为一个新闻机构,尽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刊社,就必须独立于报道对象,成为独立的监督者。如果完全只依赖学校的支持,就等于直接打断了校刊的脊梁骨,他们只能一味服从,不得不根据校方的要求而更改、篡改甚至杜撰新闻的内容。 这也是当初陈斯宁愿赔着笑脸辛苦地和校方周旋,也要让他们能尽可能自由地报道的原因。 其实说起来很可笑,这份校刊在校园内部都不知道有多少学生愿意看,他们拼上命去做可能也不会有人知道。何况世事皆如此,广播传媒依靠新闻公司,报纸媒体受制于国家政府,甚至会有记者编辑又或是高层领导被商业公司收买,而将那些公司的真实情况隐而不报。这个无奈的世间向来是现实在前,真实在后。 但也正因这样,乔清江才会希望这份小到不会受巨大的权利机关所监管的校刊,能做到可能以后出了社会便再也不能做到的事情。 起码在学校里,他要对真实负责。 可李同文并不认同。 乔清江无意识地收紧手指,抬起头,看着陆言锋:“几个月后就出事了。林凡你是见过的,之前和我打架那个男的。他和一个叫方时的男生起了矛盾,然后找人在学校里传方时到gay吧里做MB,还造出很多证据。因为事情传得太广,连学校都惊动了,那时校方已经在考虑要劝退方时。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就去查,结果查出来果然全部都是林凡在诬陷方时。那个所谓的gay吧其实只是普通酒吧而已,方时也从来没有做过那种事。” 陆言锋留意到男生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便伸手覆上去,轻轻拍了拍男生的手背。乔清江有点愣住,盯着两人交握着的手,没有抽开。他朝陆言锋再次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我向学校说明了这件事,校方表示他们正在查,还要等多一段日子。但那时舆论已经收不住了,方时走到哪都有人在指指点点,再这么下去不用学校劝退,他也可能会被其他学生逼走。所以我想写篇报道发校刊上,起码校刊还是有一定官方性,应该能挽回方时的一定名声。” “我赶着印刷日前把稿子给了李同文。几天后校刊发布,我才发现那篇稿子根本没上,反而有一篇完全按着林凡的路子走的文章,明着讲学生的风纪廉耻实际上就是暗示方时不检点,继续往他身上泼脏水。” “然后我才知道,林凡的父亲是财政处的林主任。林凡和李同文达成协议,只要李同文在校刊上引导舆论抹黑方时,林凡就会去和他爸谈,增加校刊的经费。” 讲到这里,乔清江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口浊气在他胸口间闷了一年。他当时怒气冲冲地去和李同文对峙,李同文却只是不屑地看着他,反问他:“你认识那个方时?既然不认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杂志好!你呢?!你做过什么?坚持你那些白日梦吗?” 看着这个昔日一起奋斗一起努力、一起说要做真正的新闻的朋友,乔清江感觉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他死死盯着李同文,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那我退出校刊。” 随后,他熬了一通宵,在学校的论坛上发了一个贴子,里面陈述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林凡如何诬蔑方时,怎样伪造证据,校刊被收买的事,连同他所找到的所有证据一并发到网上。 全校轰然。 而结果是,林凡和李同文等人被处分,乔清江虽然没做错,但因为影响到学校声誉,被领导叫去谈了很久,最后还是写了一份检讨。校刊自此没落,曾经以真实报道为理念的报刊从此没有人再相信其可靠信,以社团解散告终。 方时没事了,但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却在这过程中被泄露了出去。最后他不再住校,自己搬到外面去住。 乔清江心底最愧疚的,其实是因为他的缘故,而导致当初陈斯投入一整年心血的校刊从此被取消掉。 突然有只温暖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男生回过神来,猛地听到陆言锋说道:“你没有做错。” “……什么?” 陆言锋罕见的语调正经严肃,他揉着乔清江的头发,说道:“陈斯后来也说,那时候他不该只顾着考研,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件事,只能让你自己去处理。没有人觉得校刊没了是你的责任,整件事你没有做错。” 乔清江的骨子里……有一种可以称得上是愚昧的正义。 但正是这份正义里的愚昧、固执和坚守的不懂变通,因而在这圆滑的世道显得异常难能可贵。 “只是比较遗憾那时候我还不在,不然你一定不会只是一个人。”陆言锋看着乔清江,缓缓说道。 乔清江突然觉得有热气慢慢从搁头上的那只手传下来,脸莫名其妙的有点红。他别扭地躲开陆言锋那像摸棉被一样摸他脑袋的手,又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握在别人手里,赶紧抽出来,被触碰到的皮肤火烧火燎的热。 “好、好了,事情就是这样。”男生抓起水杯一口气灌下去,才勉强扑灭了点那股在心底不停挠着的火,“关于李同文的事,你们考虑吧。” “那关于你的事呢?” “哈?” “我想要你啊。” “……什什什么啊?!” “一个工作团队里没有一个笨蛋的话,会缺少笨蛋所特有的横冲直撞的勇气。”陆言锋看到乔清江又唰的脸通红,紧张得都结巴了,满意地笑了,“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乔清江还有点愣,琢磨一会才醒悟这骂的是自己做事不带脑子是个有勇无谋的白痴,咬牙切齿地盯着陆言锋:“信不信我把叉子戳你手上啊!”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陆言锋毫不在意,叫来服务员撤掉冷掉的食物,重新要了两盘意面。男生正拿餐具磨牙呢,陆言锋淡定地嘱咐:“清江,饿了也别吃叉子,那个不好消化。” “……陆言锋你有种别把手藏衣袋里!” 第24章 傍晚时分,乔清江上完最后一堂课,在宿舍楼下遇到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的陆言锋。 “……那是什么东西?”乔清江斜着眼睨那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不禁回想起陆言锋第一次拿衣服给他的场景。 陆言锋坦然地拉开袋子:“要洗的衣服。” “……你他妈才返校一天哪来这么多衣服要洗啊!” “这些国庆忘记带回家,交给你了。” “我了个去,有洗衣机你不用非要让我手洗?” “我今晚有事,这顿饭明天再补上。”陆言锋置若罔闻,直接把塑料袋塞进乔清江手里,空出手揉了揉男生炸起来的头发,“晚上给你带宵夜。” 乔清江见四周无人,便咬牙切齿地比了个中指,倒也没真的把衣服扔回去,拎起袋子愤愤地走进宿舍楼。 结果回到六零八,刚迈进宿舍,就看到从阿二到老五正襟危坐地守着门口,异口同声地说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而这四人的前面,堆着一盆小山似的数量庞大的衣裤。 作为代表的阿二凑上来嬉皮笑脸:“娘娘,这是我们刚献上的贡品,请娘娘过目。” 乔清江扫一眼,冷声道:“那我等下拿去烧了。” “娘娘这是在草菅人命啊!”老三悲呼。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洗,要么一会到楼下垃圾桶里找。” 开什么玩笑,陆言锋就算了,连宿舍这群人也把积了七天的衣服拿给他洗?!乔清江不顾几个正哭天抢地大喊老天不公的室友,径自踩着他们的尸体进了阳台,蓄起一盆水将陆言锋的脏衣服全部泡上。 老三不知死活,还在嘤嘤嘤:“老幺你太没人性了,我刚都看到你手上的衣服是陆师兄的!有了师兄就不要同舟共济同床共枕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基友,重色轻友啊!” 挽起袖子拎出搓衣板的乔清江阴恻恻地回头,示意地扬起木板:“虽然不能同生,但我可以帮你们共死。” 四人全部噤声,灰溜溜地躲角落里石头剪刀布,挑出一个倒霉鬼接下这个重任。 陆言锋找了些事情给乔清江去忙活,就为了确保男生今晚不会突发奇想跑来咖啡厅里。他看了看手机,已经超过约好的时间半个小时。突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乔清江的:“你大爷你自己来数数有多少双袜子!” 陆言锋回复:“也就四五双。” 男生似乎正守着手机,回得十分迅速,短信刚发出去就又有新信息提示:“滚远点!整整十双!!!老子明天要吃贵轩楼!” 陆言锋忍不住笑了。贵轩楼是学校一带算是比较高档的酒楼,他曾想带乔清江去,却被男生拒绝。那时乔清江还和他划着一条界限清晰的线,隔出一段朋友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分得一清二楚,因而贵轩楼这种消费较高的场所在乔清江看来,便是属于那条线另一边的范围。 陆言锋完全能想像出男生在另一头黑着脸搓袜子的模样,估计乔清江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和陆言锋介意那么多,而那条线,也早跨过去了。 “你知道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陆言锋迅速打字,言辞间调戏的意味十足。 这回等了好一会才收到回复:“那以后你自己洗袜子!” “除了这个,明天吃贵轩楼。” “我擦,你有这个钱还不如去多买几对袜子,有一双都快磨破了你竟然还在穿?” 陆言锋皱眉,大部分袜子都是穿了就扔,留下来的也不可能会穿到破洞。他想起陈斯早上那副笑得居心叵测地眉眼,当即明白过来:“那双肯定是陈斯塞进来的,估计还有几双也是他的。我说我怎么会忍心让你这么辛苦,等我回去帮你教训他。” “陆言锋你妹!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陆言锋正用短信和乔清江一来一去地聊着,突然对面的椅子被人粗鲁地拉开,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陆言锋看了眼时间,将近七点,嘱咐清江去吃晚饭后便收起手机。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男生,点点头:“你好,林凡。” 林凡对陆言锋也有点印象,他记得在乔清江身边见过这么张脸。他阴沉着脸,没有答理陆言锋,反而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起来。 陆言锋毫不介意,任由林凡用阴暗的眼神看了他几分钟,然后抱着肩,气定神闲地开口:“怎么不叫上你那些朋友?” 林凡嗤笑:“用不着。说起来,那个姓乔的死基佬屁股好操吗?下次你倒可以叫上我的兄弟们一起干。” 陆言锋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清江。” “怎么?见不得你的小姘头受委屈?”林凡冷笑,起身走到一旁,单手狠狠揪住陆言锋的领子,“那个姓乔的是被你操了多久你这么护着他?这么告诉你吧,之前乔清江让我丢了多少脸,我就要他十倍还回来!” 陆言锋向下瞥了眼林凡的手,扬扬眉,了然地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你没打算好好谈?” “没错,我是来警告你,少他妈多管闲事!” “看在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谈话的份上,我就解释一次。”陆言锋边语气平静地回答,边站起来以俯视的角度从上至下地看着林凡。他的右手搭上林凡扯着他衣领的手,用力向后一拗,拧成别扭的角度压回林凡背上,同时左手顺势往他的脖颈处一推,三下五除二,林凡整个上半身已经被他狠狠按在餐桌上。 几个动作下来,林凡便被陆言锋轻松迅速地钳制住,不得动弹。他笑了笑,轻声提醒林凡:“当我说‘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清江’时,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还是乱讲话,我只能用比较不友好的手段让你闭嘴。” 林凡被迫侧着脸紧紧贴上冰冷的瓷碟,肩膀和脖子传来一阵想要被折断般的剧痛,他忍不住怒吼:“我日!你他妈放手!” 陆言锋慢条斯理:“现在我们能用文明人的方式谈谈了吗?” “谈你妈X!你和乔清江他妈给我等着!” “同一句话别让我问两次。”陆言锋看到林凡一脸狼狈还嘴硬,再次微微眯起眼笑起来。 周围的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冲突,都稍微挪远点距离,或好奇或胆怯地打量着他们。林凡疼得汗都出来了:“……我日你祖宗!” 陆言锋叹出一口气,手下猛地使劲,语气十分遗憾:“看来这条手臂你是不打算要了。” 剧烈的疼痛持续不断地袭来,甚至有变本加厉的趋势,林凡这下终于慌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关节因受力而喀嚓响。他深吸一口气,在陆言锋再加了一把劲后大声喊出来:“……放手!我跟你谈!” “别忘了我刚说过些什么。”陆言锋最后再施力按了一把林凡的胳膊,满意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汗,这才放开手,宽慰地拍了拍林凡的肩。他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好整以暇地坐回椅子上。 林凡恨恨地按压着酸痛的关节,凶狠地瞪了陆言锋一眼,却没敢再说什么,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陆言锋靠着椅背,双腿交叠,双手交叉,略仰着下巴,盛气凌人但又从容淡定地说道:“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询问、请求、说服、谈判、或者警告,没打算征求你的同意或拒绝。当然也不是请你来这里吃饭,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告诉你一声,以后别再对清江下手。” 林凡“哈”一声笑出来:“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陆言锋抽出一叠打印纸,推到林凡面前:“对这篇论文有印象吗?” 林凡原本还不屑一顾,但不经意间扫到那个加粗的标题,顿时脸色一僵,立即抓到手上,越看越阴晴不定。 “看来你还记得,也难怪,上学期你就是这篇期末论文拿了A。那你还记得这是谁写的?” 林凡沉下脸,手指收拢,厚厚的纸稿硬是被他抓出了印痕。 陆言锋淡然道:“不记得了?那我提醒你好了,有个网名叫ak53的职业枪手,专门替我们学校的学生代写论文,有印象没?” “……那又怎样?你也没证据证明那不是我写的,而且这学校里这样做的人多了去,就算我真的找了代笔,又有谁会在意这种事?”林凡沉下声音恶狠狠地反问。 “我倒觉得林主任会在意。”陆言锋笑,倾前身子,用手指敲了敲那份论文,“既然我能找出来具体是哪个枪手帮你写的,还会找不到证据?” 当陆言锋提到林凡的父亲时,林凡终于变了脸色。他记得之前被乔清江曝出他造谣陷害同学的事情后,他一直以来在家人面前装出来的好儿子的形象瞬间被揭开。他的父亲怒不可遏,显然意料不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来,差点一怒之下给他办了退学,后来还是家人死死拦下、他做了保证事情才平息。他自然清楚如果讲究学术严谨的林父知道这件事,他会有什么后果。 林凡死死盯着陆言锋:“你到底想怎样?” “别碰清江一根毫毛。” 陆言锋笑了笑,看到林凡灰败的神色,便知道谈话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他起身打算到前台去买几个蛋糕给清江,突然听到林凡在身后低声狠道:“你们这群物以类聚的恶心的变态,一堆死同性恋!就算我不对你们动手,也迟早有人看不下去你信不信?” 陆言锋脚下一顿,叹了口气,坐回去,眉目间流露出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可惜:“如果你不说这句话,事情就这样解决,不是挺好?” “非得我提醒你,你也是这群你口中恶心变态的同性恋之一?” “……你说什么?” 陆言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正是徐良生交给他的那个。原本他还考虑把这些照片当作日后的筹码,没打算拿出来,但既然林凡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就没必要再有所保留。 陆言锋把几张薄薄的相纸扔到林凡面前,照片散开一桌,每张上面都是林凡和其他男人亲密的互动,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一目了然。仔细一辨别,竟然里面的主角还不是同一个男人。 林凡死死盯着这些照片,越看越心惊。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 他无法想像这些照片假若流出去,会到来怎样的后果。 陆言锋将林凡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也没有管那些照片,任由林凡用尽全力般抓着,起身打算走。 “你是想发到论坛上吗?你是来给方时报仇的?”林凡低着头,恨声问道。 陆言锋回头瞥他一眼,挑起眉梢:“我说过,我今天的目的是让你以后离清江远点。” “……只是这样?你们不是一直等着这个机会吗?明明方时和乔清江就恨不得让我也和他们一样处境!” “我没想过要公布出去,相信清江也没和打算。我们没必要因为你而把自己降到李同文和你这样的层次。那些照片你爱留爱烧,随便你处理。”反正徐良生肯定还留有存图,陆言锋耸耸肩,不再理会身后如死一般的林凡,去前台结账买蛋糕了。 提着包装精美的纸盒走出咖啡厅,不出所料地看到陈斯正蹲在路边的大树下无所事事地扯树叶玩。他看到陆言锋出来,立即迎上前去:“谈完了?怎么样?” 陆言锋答非所问:“你来做什么?” 陈斯往里探头望了一眼,又回身赶上陆言锋的步伐,啧啧两声:“我只是在怀疑这事交给你处理是不是正义的。” 陆言锋瞥他。 陈斯继续摇头晃脑地感慨:“如果我上,顶多只是打林凡一顿他骨个折而已。你这下可好,把他从精神层面上给彻底打击得,估计从今天起林凡要重新建立活下去的信心了。同是师弟级的,果然只有亲爱的小乔师弟能享受到陆师兄的关怀与温暖啊。”他若有所指地瞅着陆言锋手上的盒子。 “想吃?”陆言锋提了提纸盒。 “想啊想啊,”陈斯猛点头,“好歹情报也是我告诉你的吧,吃一块不过分吧。” 陆言锋眯起眼:“那你先回答我,我拿给清江的衣服里怎么会有你的破袜子?” “啊哈哈哈哈,可能是不小心混进去了吧。哎你赶紧给小乔师弟送爱心甜品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陈斯干笑几声,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还吃个屁点心啊!就怕一不小心他的三观也被陆言锋粉碎重组了好么! 第25章 接下来两个星期,以陈斯为首的众人在陆言锋的带领下,都忙得脸色发青,像一株株长了脚的惨淡的大白菜。 周报的事是彻底定下来了,学校也批准,幸运的是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但比较不幸的是……他们的指导老师是季教授。乔清江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季教授就是在团队会议上,出了名不靠谱的老头子笑眯眯地一挥手:“小伙子和姑娘们精神头都不错,就赶在十一月把第一期做出来吧!” 然后不管底下一片鬼哭狼嚎,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跑了。 十一月?现在已经十月上旬了而他们连人手都没招齐,更别提后面的拉赞助找厂家联系摊位一系列繁杂的事情,这要他们怎么搞啊?! 陆言锋扫视一圈,淡定地开口道:“既然季老头都这么说了,接下来几周会比较忙,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于是紧接的两周,何止是“比较忙”而已。 如此重压下,这堆人迅速养成一个有利于发泄压力的良好习惯:每当他们凑到一块,便自动自觉聚成一个圈,开始血泪并下满心悲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地一起草陆言锋他大爷。草完之后才恢复神清气爽,笑脸迎人地开工干活。 乔清江好笑地看着这回轮到龚伟被推到圈子中间,由他打头来数落陆言锋的不是,搞得跟邪教传道似的。龚伟向这个远远站在一边的小师弟投来无奈的眼神,乔清江装没看见,马上埋下头校对稿子。 不过躲得了龚伟可躲不开陈斯那属牛皮糖的。陈斯扑上来抱着小乔师弟大哭:“小乔你千万别被陆言锋那个没人性的勾搭上了和一个工作狂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凭什么小师弟有酒楼饭店我们只有食堂饭盒,这偏心偏得太严重了工委在哪我要去投诉!”陈斯心里怨啊,他忙得脚都没沾过地,更别提和周佳怡甜甜蜜蜜地出去约会吃饭了,谁让他们两口子都倒霉催地摊陆言锋手底下去。陆言锋倒好,明明最忙的就是他,效率却高得惊人,每天都迅速结掉手头上的活然后领着小乔到外面加餐,留他们一群人加班。 乔清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早就把赞助拉到位、同属于效率高得惊人组的韩羽闲闲地翘着脚嗑瓜子:“我见过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的,不过像你这样背着当事人大声讲坏话的还真的少见。” “坑爹吧你,陆言锋他不是去谈印刷厂……”陈斯没当一回事,大大咧咧地回过头,结果看到陆言锋还真的就站他身后,立即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他干笑:“这么快谈完了啊?” 陆言锋把他从乔清江身上揪下来,随后交给他一叠资料,点点头,盯得陈斯毛骨悚然,他突然勾起唇:“核对成本的事交给你了,明天告诉我数据。” “……陆言锋你妹你名知道老子手上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明天早上就要结果。” 陈斯马上萎靡了,环视一周,大家有志一同地低头做事,连韩羽都装模作样地抽出张纸写写划划。他委屈地转向善良的小师弟:“小乔……” 话没说完,乔清江已经被陆言锋拎走了:“清江你手上的稿子校完没?那我们去吃饭。” “我日,陆言锋你敢把小乔看得更紧点吗!” 和这堆口无遮拦的前辈们混了一段时间之后,乔清江已经能从容淡定地面对来自各方的调戏。忙归忙,他倒是真的喜欢这种氛围。没什么拘束,彼此都没大没小毫无顾忌,有话说话,理念上的不合便吵到合为止,吵完便忘。忙乱吵闹,却十分充实,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团队,在尽心尽力地共同去办好一件事。 不过自从放出招人的消息后,面向的对象又是新闻专业的学生,他难免会在活动室里遇到前来面试的同学。只是普通同学倒还好,顶多上来嬉笑两句让他放个水,开开玩笑就过去了。但有两三次直接和前校刊的成员碰上面,双方都略为尴尬,但乔清江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受到他们明嘲暗讽的为难。 陆言锋把乔清江从活动室里带出来时,时间还早,刚五点出头,路上拥拥的攘攘全是刚下课的学生。陆言锋问他:“想吃什么?” 乔清江感觉还不怎么饿,也不太在意:“随便,你决定吧。” 陆言锋把人往自己这边揽近了点,躲过一旁的单车,就势搭上男生的肩没放手。男生显然这段时间来整天被陆言锋捏捏揉揉揽揽抱抱,跟块面团一样搓来搓去给搓得习惯了,完全没留意到陆言锋的手已经搭自己身上。 吃完晚饭乔清江去了趟陆言锋的宿舍拿衣服,正好遇到陈斯回来,他有气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被一大堆数据摧残过后显得疲惫不堪,只是用哀怨的眼神幽幽地瞅着陆言锋。 “啊,陈师兄,你还没吃吗?”乔清江突然想起陆言锋晚上打包了一份炒饭给他拎着,他还想难道陆言锋要吃宵夜,这下才明白过来是专门给陈斯带的。估计他早预料到陈斯肯定忙着做事忘了吃饭。乔清江摸了摸饭盒,还是温的,赶紧拿给似乎饿得要出魂的陈斯,“这里有炒饭,趁热吃吧。” 炒饭的香味随着饭盒盖子被掀开,在寝室里迅速弥漫开来。陈斯感动得泪流满面:“还是小乔师弟心疼我,还会给我带外卖!” “……其实是陆言锋给你买的。”乔清江实诚。 “不然饿出人命了我还要毁尸灭迹。”陆言锋边回答,边漫不经心地捡出要洗的衣服,从柜子里抽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塞进去。 陈斯嘟嘟囔囔地说着“没人性”,抱上饭盒蹲一边填肚子去。 乔清江看着那异常眼熟的大袋子,眉头一跳:“……你这些袋子是做什么用的?” “垃圾袋,没用过的放心。”深明男生洁癖的陆言锋解释道。 “……这不是用没用过的问题吧!”他虽然疑惑过这袋子的款式比较诡异,但他也真心没有料到陆言锋会拿垃圾袋装衣服啊! 那头陈斯在他们几句话间已经风卷云残地吃完炒饭,满意地打个饱嗝,凑到陆言锋身边也抽出个袋子,开始拆床单卷成一团塞袋子里。 “……师兄你那套床单不要了?” “不是啊,明天回趟家,顺便把被子什么的带回去洗一下。”陈斯拆完床上用品,满意地把垃圾袋放角落去,又从橱柜里拿另一套出来铺上。 乔清江无力了,难道只有他觉得拿这种袋子装贴身衣物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吗? 突然门口探进个脑袋,张望两眼,找到还在收拾的陆言锋:“陆言锋,你过来看下我刚找到的那文件是不是你要的资料?” 陆言锋应了声,让男生等他一会就过去了。 乔清江头疼地看着陈斯那张惨不忍睹的床,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让陈师兄找个角落蹲着,手脚利落地把床单铺好,整齐得和酒店里的商务床似的。他又回头望一眼陆言锋的床铺,简直从内心深处溢出一声叹息……他就知道,陆言锋家那个干净整洁的卧室绝对不会是本人收拾的。 陆言锋的床上堆着不少书籍、资料、衣服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难以想像陆言锋晚上都是怎么睡觉的。乔清江认命地收拾起来,书本放回书柜,资料理齐收进抽屉,衣服统统塞进垃圾袋里,一一归类放好后,又开始整理那张同样杂乱的书桌。 陈斯坐自己床上撑着脑袋看男生收拾,半晌,突然问乔清江:“小乔啊,你是真的和陆言锋在一起了?” “……吓?!”乔清江手一抖,还拿手上的水笔立刻在手心里划出一条长长的线。他回过头,发现陈斯一脸认真不是在开玩笑,有点惊吓也有点奇怪的慌张:“师兄想哪去了,我和陆言锋就……普通朋友啊。” 语气略一顿,有种强装镇定从容的意味。 陈斯又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乔清江立即转回身继续整理,却明显越收拾越忙乱。 “那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在一起吧。”陈斯悠悠地叹出口长气。 第26章 水笔留下的横穿手心的线长得碍眼,像一路划破到心脏里去似的,刺得乔清江心里猛的一突。他用力地在手掌间搓揉,想搓掉那条线,却弄得手心通红。 男生的脸也通红,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讷讷地没说出口。 心跳声越来越大,跳得耳膜发疼,大到他怀疑即便开口了,说话的声音是不是也会被盖过去。 陈斯看着小师弟难得窘迫得跟个大虾的样子,心底便明白这下是没跑了。他坐在还是小乔师弟给他铺好的床上,撑着下巴,若有所指地对乔清江说:“小乔,陆言锋的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那你得自个儿去问他。师兄就多管闲事地问你句,你真没这想法?” “……麻烦师兄帮我跟陆言锋打声招呼我先回去了。”仿佛被戳到痛脚的男生一口气说完,红着脸慌里慌张地就往外跑,结果刚好陆言锋进来,直直地撞人怀里去。乔清江抬头一看,轰地一路烧到耳朵尖,急忙想推开人就跑,却不料被陆言锋一把揽住腰。 “清江?要回去了?”陆言锋挑眉,怀里的男生正满脸红晕七手八脚地要挣脱出来,他一勾唇角直接镇压住男生的动作,“怎么这么急?” “我有有有有有事陆言锋你抱着我干嘛!!!放开我啊!!!”乔清江恼羞成怒。 陈斯掩面。晚上八九点的你能有什么事呢小乔师弟?你这也太慌不择言了吧! 面对乔清江羞愤成分居多的怒吼,陆言锋一派从容,倒是放开了人,只是改为牵起男生的手,领到放塑料袋的角落去:“你忘了拿衣服。” 煴热的体温不停烧着手心相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还有陆言锋说话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又痒又热。乔清江一惊,立即把被人紧紧攥着的手抽出来,硬着嗓子扔下句“老子不洗了!我回去了!”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活像背后有一年没洗过澡的棉被在追他似的。 陆言锋没追上去,只是目送男生慌张得差点绊了一跤,唇角勾起笑。 “陆言锋你笑得真阴险。”陈斯凉凉地说,“站门外听多久了?” “从你说‘小乔这星期你的活我帮你干,你放心去和陆言锋拍拖’那里开始。”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陆言锋走上前去,欣慰地拍拍陈斯的肩:“你果然深明大义,明天我拿稿子给你校对。” “……我靠!我今天刚帮你做完一份数据,陆言锋你为了泡师弟就不要舍友的命了吗!” 第二天,乔清江眼底挂着俩不大明显的黑眼圈,浑身散发着“别烦我”的气息一步三晃地去上课。 ……他失眠了。 整整一晚上,完全没有睡过,睁着眼看天花板,大脑里乱糟糟的。 他这才惊觉他和陆言锋的关系不大对。亲密得不大对。 经常两个人一起吃饭,特意给他带甜点宵夜,有事没事就发短信聊天,十一还跟着人回家住,连那些从没想过要告诉别人的事都全向陆言锋坦白了…… 如果这发生在一男一女间,在外人看来,也只能说是双方看对眼了吧? 但他和陆言锋现在是什么关系?师兄师弟?他就没把陆言锋当正儿八经的前辈看过。但相比陈斯,他又明显更信任陆言锋。朋友?可陆言锋和老大他们不一样,如果换作他们,他肯定不会同意和他们睡同一张床,甚至…… 乔清江猛的想起十一早上的那个吻,脸颊一热,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忍不住要哀号。 他那时是真的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陆言锋的恶劣玩笑而已。但是现在看来……这都他妈是怎么一回事啊!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过于顺其自然,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陆言锋竟已一点一点地入侵到他的习惯里了。 翻来覆去地纠结一晚上,乔清江还是没折腾出什么结果。他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诅咒导致他失眠的罪魁祸首:以后陆言锋的袜子全他妈是破脚后跟的! 寝室众人特有眼力见地躲他远远的,连季长屿这不长脑子的欢天喜地要去和乔清江打招呼时,都被老大直接扣压住。看清江今天这架势,这时候去打扰他不明摆着不要命了么! 所以当乔清江精神恍惚地到达教室后,他罕见地没有和舍长他们坐在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出着神坐到第一排去。被乔清江欺压惯了的舍友们这种情况下还哪敢去问啊,带上季长屿蹲在往常的角落里,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讨论着乔清江这是怎么了。 由于昨晚受到的刺激太大,有人把书狠狠地摔到乔清江面前时他还有点愣。盯着眼前的课本盯了会,乔清江才反应过来,抬起头便看到李同文阴着脸死死盯住他。 李同文和他同样是新闻系,虽然不同班,但在一些全系大课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会遇到。只是多日没来找茬的李同文今天来找他发难,还真挑错时间了。 乔清江站起身来,拿起李同文的课本就扔到角落去,然后抱肩冷眼不出声地对峙。 离上课还有六七分钟,大家都随意地站着坐着三三两两的聊天,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头的不对劲。 李同文的眼睛里全是阴暗的情绪:“乔清江你其他事没什么用,倒还挺有勾搭男人的本事。” 乔清江“嘿”地冷笑:“上次只打了林凡你不满意,今天来讨打不是?怎么?不让林凡也一起来挨一顿?” 听到乔清江提及林凡,李同文的脸色更加难看:“少他妈装了!你男人不是早就把林凡搞掂了吗?!现在那个懦夫怎么敢动你?” 乔清江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李同文又抢白道:“而且你很得意吧?陆言锋不让郑成他们进你们那破报刊,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报仇了?” 郑成是之前来面试的前校刊社成员之一,也是以前跟着林凡李同文那伙的一份子。但是……陆言锋不让郑成他们进报刊社? 乔清江呆住。 因为他和他们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恶劣,所以为了避嫌在择新一事上他没有怎样关注,只是后来随便看了眼名单罢了。负责审人的周佳怡跟他大概提起过,这几个人虽然能力不错,但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所以一个都没有进来。那时他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但是,如今经李同文一说,乔清江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是因为他把之前的事告诉了陆言锋的缘故?陆言锋知道他们之间处不好,才故意不让他们通过审核? 乔清江的大脑里一下略过许多事,动得飞快,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讽刺回去:“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们一样龌蹉,没能力就是没能力,不要把自己的问题怪到别人头上,这样很难看你不懂吗?” “……你!” “还是你想问问这个教室里的人,看谁不知道你们当初使过什么下流手段?你少他妈用自己的嘴脸去看陆言锋!他和你们打从根本上就不同!”乔清江冷着脸色猛的爆发,声音一下拔高,严厉斥责的语气瞬间唬得整个教室都静了下来。 舍长这时才发现乔清江和李同文的状况,赶紧带着剩余几人来给乔清江撑腰。他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皱着眉望向李同文:“还有几分钟教授就要过来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吵?事情是你先挑起来的,到时责怪下来肯定也是你得负大部分责任。” 闻言,李同文恨恨啐一口,然后悻悻地往教室后头走去。 舍长拍了拍乔清江的肩,尽管这些事情清江从来没跟他们提过,他们也还是心底有数。他担忧地问清江:“没事吧?” 乔清江朝舍友们一笑,低声回了句“没事”,就坐回座位上。寝室一干人也不再窝回角落里,破天荒地陪乔清江坐在人数寥寥的第一排。结果那堂课的教授进教室一刹那,就被这群坐在最前面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大男生们吓一跳,暗忖今天没说要划重点吧? 乔清江考虑了半堂课,最后还是掏出手机,给陆言锋发了条短信:“我下课后去找你,有事问你。” 第27章 下课后,老大他们直奔饭堂,乔清江跟他们分道扬镳走向宿舍的方向。他和陆言锋从来没有约过要到哪个特定的地方见面,每次说好了一起吃饭,要么两人直接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碰头,要么陆言锋总能找到他所在的教学楼。新闻系专业课会用到的教室也就那么几个地方,连在一块,要找起来毫不费劲。 乔清江远远地就看见陆言锋提着昨天那个垃圾袋在树下等他,单手插袋,抬头打量着乔清江的宿舍楼。乔清江突然记起,他好像很久没见过陆言锋吸烟了。打从陆言锋知道他受不了二手烟之后,似乎就渐渐减少了抽烟的次数。十一时他去住了一个星期,整整一周内陆言锋都没有在屋子里吸过烟,如今想起来,陆言锋身上那种根深蒂固的烟味也淡了不少。 该不会……是戒烟了吧? 男生有一堂专业课的教授,姓王,是系里出了名的大烟枪。一堂两个小时的课,王教授也得中途溜出去吸上口,才回来继续讲课。他曾在课上自嘲,吸了大半辈子的烟,嘴里没有烟味就寡淡得不行,以前试过戒掉一段日子,结果上课上到一半恨不得把粉笔头当烟头叼着。谈起那段日子脸皱成一团,摆摆手,一副往事不堪提的模样,教室底下不少学生都在笑。那时乔清江只知道对于烟瘾不轻的人来说,戒掉这个长久以来的坏习惯是一个漫长而又反复的过程,没有足够的毅力和决心很难坚持下去。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不久以后,他竟然会遇到有一个人会因为他有鼻炎,而戒了烟。 乔清江心里一动。 甚至连陆言锋在宿舍楼下等他的场景,都成为了他习惯中的一部分。 陆言锋也发现了乔清江,朝他扬手示意那一袋子衣服,站着没动,只是等他过去。 乔清江走到跟前,略一踌躇,还是接过昨天那个他慌乱之下抛到一边的塑料袋,又不合时宜地想到陈斯那句“你们在一起吧”,登时埋下头低声说句“我先去放东西”就匆匆进宿舍去了。 陆言锋再次看到男生像被三年没洗澡的棉被追着般慌忙的身影,和一闪而过的通红的耳垂,嘴边勾起不明显的意味深长的笑。 随后这一路上,男生异常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谈短信上提到的要问的事情。陆言锋也难得没有聊天的意思,只是乔清江偶尔出神得太认真要撞到人时拉他一把,等他反应过来又急忙把陆言锋的手甩开。他带乔清江去了一家鱼蛋面线店,店面简陋狭窄,只有六七张圆桌挤在一起。从光线明亮的外头进到店子里来,猛的一下只觉得异常昏暗。估计还没到饭点,店里冷清得很,客人只有他们两个。设在里头的厨房倒先热闹起来,传来面条下锅的哗啦声和菜刀在砧板上快速剁肉的声音,还有白茫茫的水汽在那透明玻璃后不停涌动,空气里已经弥漫开骨头汤底的浓郁香味。 陆言锋给乔清江倒上茶水,敲了敲他面前用过了胶的手写A4纸充当的简易菜单:“想什么呢,先叫吃的。” 他当然知道乔清江在想什么。陆言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嗒嗒嗒地不停敲着,望着男生皱着眉的神情微微一笑。 只是他在等乔清江自己说出来。 点单时,乔清江破天荒的要了瓶啤酒。陆言锋略为惊奇地扬扬眉,没说什么,让服务员拿来两个玻璃杯。 一顿饭吃完,倒也没喝多,长颈瓶里的啤酒只喝了三分之二,不过对于乔清江这种不胜酒力的人来说已经不少了。他被酒精催得微微红着脸,眼角更是通红。男生的其中一个优点是,虽然酒量差,但酒品很不错。喝上了头也不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支着桌子撑住脑袋,等陆言锋买单。 陆言锋回过身看到的便是男生正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就像之前在他家喝醉时一样,显得温顺乖巧,坐在角落里自个儿乐。陆言锋走上前去牵男生的手,男生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别扭地甩开,任他牵着带到店外,手心捂得暖热。 乔清江其实还没有到喝醉的地步。不过是微醺,神志依然清醒,只是反应比平时慢了不少。 他乖乖地给陆言锋领着走,跟在他身后,瞅着前面那人的背影。 乔清江这个人吧,个性冲动是真的。表面装得再理智礼貌,性子一上来,就直话直说什么都不管。当初李同文动手脚一事被他知道时,他二话不说直接找上门去,找完李同文找林凡,找完林凡又去找方时,面对面地吵过好几架,用旁人的话说就是横冲直撞的螃蟹似的。 课上李同文说郑成他们进不了管理层是因为陆言锋授意,乔清江事后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那时被李同文气上了头,才一时怀疑陆言锋。先不说临近发刊,陆言锋单是应付稿源和印刷这两边的事已经腾不出更多的精力,挑选新秀的事情的确全权交给周佳怡等人。而乔清江心里也比谁都清楚,陆言锋绝不会是那种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的人。 所以他今天想问的,其实是陈斯昨晚提到的事。 但他却不敢。 乔清江一路上都在暗自寻找机会,可始终问不出口。无奈之下只好叫了瓶酒,权当壮胆。 他知道这些话一旦问出口,就收不回来。事情也就不一样了。 路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的灯火犹如一条流动的光河,时急时缓,断断续续地延展至远处。不少人留意到这对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的大男生们,纷纷侧目。陆言锋是自我惯了,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而乔清江这会也算豁出去,任由两人相连的手心中间传来温热的体温。他们一路往前走,谁也没说话,刚亮起的路灯打在两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拉长,拉远,牵在一起的手的投影细长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又逐渐重合,相连,再次握在一起。 “陆言锋,你戒烟了?”乔清江突然问道。 陆言锋扬眉,停下脚步侧头望着男生:“戒了,趁现在烟瘾还不重。本来就觉得没有吸烟的必要。” ……骗人。乔清江咬唇,他刚认识陆言锋那会,陆言锋经常走着走着就抽出根烟来,显然已经养成习惯,怎么会只是有没有必要的事。 “……那你之前去找过林凡?” “我以为你今天要问我的是其他事。”陆言锋倒真的没有想过男生会问起林凡的事。 乔清江沉默一下,点头:“也有其他事要问你,但你先说你是不是找过林凡了?” “是,怎么?”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让我想想,”伫在人行道中间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地点,陆言锋边作沉思状边不着痕迹地把男生往人迹稀少的角落里带,“比如说乔清江是我的人,还有谁想动他就等于和我对着干之类的。” 陆言锋说得云淡风清,却听得乔清江刷地红了一张脸,颇有恼羞成怒的意味虚张声势:“你大爷别胡说了啊!我是在认真地问你的啊!” 陆言锋叹气:“我骗过你吗?” “……我了个去,你还好意思问!第一次见面时你就非要说是喜欢我,其实就想找我帮你洗衣服而已!”乔清江一急起来口不择言,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心中也立即暗道不好。 陆言锋再度叹出一口气,神色极为认真柔和地看着乔清江:“找你洗衣服是真的,喜欢你这件事也是真的。” “信你我就真见鬼了。”乔清江被盯得窘迫起来,想挣脱陆言锋钳制着他的手,“放手,我要回去了。” 话刚说出口,视野里顿时一片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陆言锋扯进一个阴暗无人的小巷里,背部压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两人紧紧相贴,陆言锋靠得他极近。 “清江,你想躲到什么时候?”陆言锋低声问他,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他脖颈处细致的皮肤上,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陆言锋变吻了下来。 陆言锋亲吻得很用力,啃噬男生的唇瓣多少带上了蛮横的意味,不停舔吻着男生的唇角,还趁乔清江不得不换气呼吸时伸舌吻入他的唇间。乔清江本来在力量和身材上就略输陆言锋一筹,这下还喝过酒,浑身软绵无力,只能任凭他压着自己不断索吻。口腔深处被大力翻搅着,舌尖被温柔地吸吮,牙龈间被压着自己的这人狠狠舔舐。陆言锋的气息里带着酒味,还有极淡的烟草味,乔清江被动地承受他的温柔与力道,到处都使不上劲,只能凭依陆言锋支撑着他。 等乔清江真的要喘不过气来,陆言锋才放过被他蹂躏得水润通红的唇,和他额头靠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不知不觉间男生的双手都被陆言锋禁锢住,姿势极为亲密暧昧。 “这下信了吗?”陆言锋问他,双方激动的喘息交融纠缠在一起,惹得乔清江心里一阵不明不白的悸动。 见他没有回答,陆言锋又凑上去,再次吻乔清江。没有深入进去,只是唇瓣相贴,随着陆言锋低语轻轻触碰磨蹭:“清江,我们在一起吧。” 第28章 简单来说,乔清江又落荒而逃了。 由于被陆言锋亲到缺氧,并且整个事件过程冲击力度太大,男生的脑子就像扔进热炉里煮成黏答答的液状物再捞起来填充进头盖骨底下,化作一摊软热黏糊的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只能凭借下意识的反应,将猝不及防的陆言锋大力推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因而他也错过身后靠着墙的陆言锋露出那抹势在必得的笑。 乔清江混混沌沌地回到宿舍,一头栽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装死。阿二和老三咋呼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他连扔本书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闷闷地把脑袋埋进枕头底下,隔开那群人的大呼小叫。 却隔不开脸上仍火烫的温度以及心脏跳个不停的声音。十几分钟前那个吻依然残留在唇上。 乔清江翻来覆去,发现还是甩不掉脑海里那一幕幕画面,他猛的掀开被子懊恼地低咒一声,结果被老三爬上支架凑过来的大脸给吓了一跳。 老三若有所思地戳了戳乔清江红通通的脸:“娘娘,难道你发烧了?” “……没有,别管我。”乔清江啪地拍开他那根不知死活的手指。 “那就是……有不可告人的情况了!你看你,竟然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就躺床上去了!”宿舍里的人都知道,乔清江的洁癖尤其针对他那张床,外衣绝对不能放上床,又或是上完课回来一定要洗过澡才好睡觉。结果今晚他睡衣都不换就躺下了,这种事情正常的乔清江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怎么正常的乔清江说不出话来,只好把老三搡回地面上去。这事……要他怎么说啊!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理不清楚,破天荒的想找人好好倾诉一番,却找不到可以倾吐的对象…… ……好像有一个。乔清江蓦地想起一个人来,犹豫一下,还是拨通那人的手机号码。 讲了五分钟后,对方笑眯眯地说句“明天周五我过去找你”便不由分说地挂掉通话。 听到这句话,乔清江这下是真的后悔了。 这是嫌事情还不够乱么,连叶梓也要来插上一脚! 在乔清江尚且无知的少年时代,他谈过一次恋爱。对象是打从幼儿园认识起的青梅,一个看起来乖巧可爱但实际上性格恶劣得不行的女生。后来两人发现双方其实都没有这方面的感情,说是恋人倒不如说更适合朋友的关系,于是和平分手,退回原来那步重新做回好友。 乔清江脑子一热,把他和陆言锋之间的事情全向叶梓坦白了。结果就是,周五早上他必须翘掉两节专业课到火车站去接这位雷厉风行的好友。 叶梓就读的大学离乔清江的不远,隔壁城市,只需要坐不到两个小时的火车便到了。乔清江接到人时,一大清早起来去赶火车的女生毫无困意,十月末的凉秋里她穿得十分清凉。叶梓笑容灿烂地朝乔清江打招呼:“清江,好久不见。” 乔清江是真的拿她没办法,从小到大都被人欺压着,只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不是叫你别过来了吗?” “一直都想来你们学校看一看了。难得今天没课,而且看样子清江你好像陷入了不得了的麻烦里。”叶梓笑眯眯。 乔清江接过她的行李箱,一时没准备,差点没拎住:“你的行李怎么这么重?!” “我周日才回去,女生出门这点东西算少的啦。”叶梓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加把劲啊,少年。” 乔清江叹口气,原本还以为叶梓下午就会走,果然还是低估了她的麻烦程度。他问清叶梓订下的酒店地址,就带着人去乘车。 上午领叶梓逛了下校园,他们学校虽然穷酸吝啬,但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南方城市即便到了深秋,仍有不少常青的树保持着郁郁葱葱的模样,校园内一片浓墨般的绿意。叶梓所在的大学则不同,连那个城市都是刚建立没多久,建筑物的确崭新,学校也够大方,但缺少的正是这里悠长浓厚的文化氛围。 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同学特别暧昧地冲他们俩笑,比较熟的还会来打乔清江的趣。叶梓毫不尴尬,大方得体地点头微笑,好的坏的一概应承下来,搞得乔清江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逛完没有荷花的小湖泊,刚打算去学校食堂吃午饭,却不幸地……遇到了忙里抽闲来拍拖的陈斯和周佳怡。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幸运的。起码只是陈斯,而不是陆言锋。 乔清江望了眼身边的女生,莫名有点心虚。 陈斯第一眼看到乔清江,还想去和这个小师弟打个招呼,问清楚他和陆言锋是怎么了为什么陆言锋昨晚回来心情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视线一转,就发现了小师弟旁边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小乔是抛弃了陆言锋转头勾搭上了一个小师妹吗?!陈斯差点惊掉下巴。 虽然陆言锋和乔清江的事情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周佳怡还是一早看出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妥。她倒没有她男朋友那么丢人,温柔地把陈斯的下巴啪一声拍回去,就拉上人去和小师弟以及那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妹寒暄去了。 直到目送着那两人走远,陈斯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颤抖这手指指向那对背影般配的师弟师妹:“陆言锋……是戴绿了?” 周佳怡翻个白眼,没好气地捅他的腰:“还不打电话给陆言锋?” 陆言锋接到电话时,他正在和季老头讨论他一篇报道的问题。电话另一边劈头就来一句“陆言锋你家小乔出墙了!”。他沉默着听完那头受惊过度语速极快不带标点的一连串描述之后,只是平静地应了句“知道了”,就挂上电话。 “季大爷,报告我下周改好给您。有事先走了。” 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难得看到自己这个学生脸色不大好看,笑得满脸皱纹:“这么急啊?干嘛去?” “抓奸。”陆言锋沉下眼眸,突地一笑。 第29章 乔清江被抓奸时,他没有想到剧情竟然会以这种顺序发展下去。 吃过午饭后,作为彼此认识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友,叶梓当然知道乔清江由于被他舅的恋人恶劣地从小吓到大,因而落下了胆子比较小的毛病。周五这天刚好有一部国外引进的惊悚悬疑片要上映,她二话不说划定下午的行程安排,去看鬼片。 乔清江一听她说要去电影院,立即知道女生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结果就看见陆言锋在他正前方不远处,一脸淡淡的笑意正望着他。 乔清江对上对方的双眼,脸色一僵,心底顿时漏掉一拍,马上回过身去抓起女生的手想逃,却被陆言锋叫住了:“清江,怎么见到我就掉头跑?” 陆言锋边笑边走近,脸上笑得从容不迫,实际上见到两人双手牵在一起的瞬间却是瞳孔一紧,脸色略一沉。 昨天刚跟他说完,今天就转头找了个女生?陆言锋神色不善地微微眯起眼,眼神发冷。 “……你想多了。”乔清江慢慢地再次转过身,满脸尴尬,红晕悄悄地蔓延上脸颊,连耳垂都不可避免的变得通红。 陆言锋把胳膊搭上乔清江的肩,察觉到他下意识想挣脱时加了把劲,用力地揽住。男生的脸马上跟熟透的螃蟹似的,简直红得要冒蒸汽,从见到陆言锋那一刻起眼神就闪烁着不敢对视,整个人愈发地不自然。 陆言锋又移过视线打量乔清江身边的女生,恰好撞上对方同样探究好奇而又带着笑意的眼神,心下一顿,登时了然,明白得七七八八,连方才那股看到男生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怒意也消散了大半。 叶梓也盯着他,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明了神情。 不过,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是你女朋友?”陆言锋从容地问乔清江。 乔清江没有预料到陆言锋会问这个,一愣,怔怔地抬头看着陆言锋。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这是你女朋友”? 昨天不是你才说在一起的吗?! “是啊,请问你是?”趁乔清江还没反应过来,叶梓抢先答道,还亲亲密密地挽上乔清江的手臂。 陆言锋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乔清江立即被火燎到一样把手抽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好。等这一系列条件反射都完成了他才想起来,他躲什么躲啊?!反正陆言锋都不介意他有女朋友了啊! 陆言锋的眼底划过满意的神色,朝叶梓点点头:“我是清江同系的师兄,叫陆言锋。” “啊,陆师兄你好,我叫叶梓。”叶梓很上道,从善如流地改口了。 “你是哪个系?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其他学校的,今天过来找清江。” “这样,”陆言锋笑得意味深长,“清江运气不错,能找到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哪里,师兄说笑了。”叶梓口头上这么说着,倒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陆言锋的奉承话,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之情。被晾到一边的乔清江反而比叶梓更不淡定,听到陆言锋和女生聊得热火朝天的,他心里直挠墙:陆言锋你大爷还说喜欢我呢!!!你他妈就是来追叶梓的吧!!! 叶梓瞟了眼身旁男生,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又委屈又不满地盯着他那个好师兄。再一联想乔清江那通电话里交代得不明不白的“有个朋友是男的好像喜欢上我了但问题是我好像也喜欢上他了?!”,即刻便确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眼前这位陆师兄,肯定就是那位搞得她这个在感情方面格外不开窍的竹马团团转的元凶。 嘿,没白跑一趟。 叶梓笑眯眯地邀请陆言锋:“师兄,刚才我们还在说要去看电影,你要一起吗?” 乔清江本来心里又恼又心虚,保持沉默以降低存在感,听到叶梓竟然要陆言锋一起去看鬼片,这会也装不下去了:“叶梓,陆言锋他还有事情要忙,我们还是别打扰……” 陆言锋打断他,笑着答应下来:“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请你们去看刚上映的惊悚片吧。” 乔清江痛苦地夹在两个针对荧幕上血肉横飞的场景聊得正欢的人中间。所以说,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陆言锋和叶梓简直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完全不给他拒绝或逃跑的机会,一左一右地胁迫他到了电影院,买了票,还买了爆米花和可乐,说说笑笑好不轻松地入座。 ……可是现状难道不是左边的这个昨天才向他告白、右边的那个今天突然又变成了他的女朋友这种尴尬情况吗?! 配合着电影院里环绕女人的尖叫声和怪物的低吼,乔清江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生真他妈就是一场戏。 他们三人没有预先订票,而这部电影又十分火爆,最后只能坐在后排最左端的座位上。乔清江是真的很想捂上眼睛掩住耳朵眼不见心不烦地混完两个小时算了,可碍于这里是电影院,身旁还坐着俩性格一样恶劣的人,他只能被迫地看着女主角被不知明的黑影逼迫到死角,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他微微侧过头,叶梓正两眼放光地紧盯着即将到来的恐怖场景。心里暗骂一声变态,又赶紧转到另一边去,却出乎意料地对上了陆言锋的双眼,映着荧幕微微的光亮,眼神里带着说不明的笑意,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乔清江立刻直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纵使是在黑暗之中,他也能想像到自己的脸肯定又他妈红了。 所幸陆言锋看不到。 突然有只温暖的大手附上自己的手,温柔地掰开他紧握成拳的手指,再拢进手心里。电影院里的光线昏暗不明,而且他们坐在最偏僻的角落,这些小动作不会有人留意到。乔清江又听到了如雷的心跳声,在满场子吓人的尖叫里竟格外震耳欲聋。他尝试了几次想把手抽出来,每次还差一点时就被陆言锋抓回去紧紧握住,只好脸红心跳地任人牵着不放。 荧幕上血肉模糊的画面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他现在所有的知觉、感官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被温暖干燥的皮肤包围着的手上,几分钟前因为惊悚场景而紧张得不行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安定下来。 就在乔清江逐渐放松下来的那一刻,电影里一直藏匿在阴影中的怪物蓦地跳出镜头,惊得影院里有不少女生纷纷尖叫,其中还包括叶梓兴奋的叫好声。 乔清江那瞬间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忽然被这一幕一吓,整个人都僵住。 陆言锋却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怪物吸引去的一刹那,伸手捞过男生的脑袋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 在陆言锋的引领下,两人的舌头自然而然地缠在一起,吸吮、啃咬,暗色里乔清江以为自己就要被陆言锋拆吃入腹。很快人群平静下来,乔清江也随之惊醒,猛地推开陆言锋,轻轻喘着气,泛着水光的眼角在微弱光线下尤其诱人。 一个发生在黑暗之中,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浓腻深入的吻。 “……我去洗手间。”乔清江埋着头和叶梓打声招呼,匆匆绕到后面去。 叶梓没在意,特别认真地继续看电影,好像方才瞬息间的一切她都没有注意到。过了一小会,突然隔着一个空位对陆言锋轻声说道:“我看到了哦。” “嗯?”陆言锋知道这个女生其实十分聪明敏感,从彼此打量对方的第一眼便各自了然于心。叶梓会留意到,其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叶梓终于舍得从画面里分出一眼给陆言锋,瞟了他几秒,叹出口气:“我以前和清江交往过,那时他也是被我追得紧了才答应。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没有对我动过心。”女生的语气很平静,“真失败啊。” 陆言锋没搭腔。 女生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他小时候被人吓过头了,长大后一直没法和我一起好好看完一部恐怖片。”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看恐怖片时能这么平静。”叶梓转过头,终于流露出一点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斜着眼盯陆言锋,“完全没有想到,清江竟然会被一个男的掰弯了。” 陆言锋笑了笑。 第30章 直到电影终场,乔清江仍没有回来。 陆言锋和叶梓随着退场的人们往影院外走去,叶梓示意自己给清江打个电话,号码还没有拨出去,就看见男生站在门口闷闷地等他们。 叶梓没事人一样跑上去拍他的肩:“你有没有哪部鬼片是可以从头到尾地看完的啊?” 乔清江想起什么,脸一热,不理叶梓,也不等陆言锋走近,径自埋头直走。 他当然看完过一部……就在陆言锋家的时候。 接下来三人就近吃了晚饭,气氛还挺热络,叶梓听说陆言锋和乔清江他们在办周报后好奇地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陆言锋耐心地一一作答。叶梓边聊天边不着痕迹地瞧着乔清江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每当陆言锋靠近他一些他就慌里慌张地躲开,心中微微叹气。 自己的这个竹马啊,是真的陷下去了。 吃完饭后把叶梓送回了酒店,离他们大学不远,就在北门前那条马路的对面。叶梓和乔清江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又在他们临走前把陆言锋拉到一边,附上耳说悄悄话。 “你别逼得太紧,我们家清江在感情方面不开窍。” 陆言锋不动声色地纠正之:“我家的了。”说完,便走向一旁拎起不停挣扎的乔清江,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迈出了酒店大门。 叶梓站在大堂里看着那对狗男男腹诽:锱铢必较的死男人,追到了清江了不起啊!看他那张扬劲儿! 从学校的北门走回男生宿舍,是一条曲折的上坡路,两旁植上了常青树,遮得夜色中的小道愈发阴暗。期中将至,学生们都窝回宿舍或自习室临阵磨枪,只看到几个老太太放着个小音响在小草坪上扭来扭去。走过了她们,就看不见其他人。 乔清江一想到要和陆言锋单独两个人走上十分钟才能回到宿舍……默默地萎了。 果不其然,刚要路过一个人迹罕至昏暗无光的角落,乔清江就被陆言锋囚在他的双臂间。 “女朋友?嗯?”陆言锋紧盯着怀里的男生,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却听得乔清江无由来的毛骨悚然。 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乔清江识相地迅速开口解释:“不是……她乱讲的,我们朋友而已。”说完才醒悟过来,在心底给自己一巴掌,他为什么要跟陆言锋解释啊! “只是朋友?不是以前还在一起过吗?”陆言锋略微满意了一些,有意无意地凑得极近,鼻尖不时擦过男生的脸颊,滚烫的呼吸彼此交融。 等了一会,没等到答案。陆言锋扬眉,慢慢地打量起简直要缩成一团的乔清江,缓缓问道:“该不会,还是你的初吻对象吧。” “关、关你什么……唔!”乔清江话没说完,陆言锋就狠狠地吻了下来。 被人不由分说地按着啃了一顿,好不容易分开时,乔清江气喘吁吁,双脚发软得都快站不直了。不知不觉间陆言锋已改用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扶在他脑后,乔清江前所未有地察觉到,这个男人高大,孔武,气息中带着蛮横霸道的意思,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的方寸之地间,他逃无可逃。 “关我的事。我昨天说的在一起,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陆言锋低声说。他的声音低沉绵长,在凉水般的空气里微微振荡,说出来的语句皆被赋予了坚不可摧的意味。 陆言锋轻轻蹭他的额头:“清江,这事你不用急着告诉我答复。” 乔清江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发现他们俩这还他妈是在学校里呢!搞不好谁路过就会看见啊!他连推带搡都没把身前这人推开:“陆言锋你先放开我!到底是谁急了啊!” “是我急了,今天看到你和叶梓在一块被你气到了。”陆言锋低声笑了下。 乔清江讷讷,莫名其妙的理屈,不挣扎了:“……都说我和她不是那样的……” 陆言锋亲了亲他的嘴角:“你可以慢慢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周六一日,乔清江继续尽一个免费地陪的义务,陪着叶梓逛市中心,果然女人逛起街来就是怪物,她穿着坡跟鞋走了一整天仍然神采奕奕,倒是乔清江晚上又没睡好,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 他几次想跟叶梓好好谈一下自己的问题,都被她三言两语岔开去,直到周日已经和叶梓站到火车站,他还是没找着机会。 乔清江买了站台票,陪叶梓等下一班车。他黑着脸:“……叶梓你这几天到底是来干嘛的?” 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叶梓很坦白:“来玩的啊。” “……”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来给你做知心姐姐的?这种事电话里聊就好了,哪用特意过来。”叶梓笑眯眯地挥挥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乔清江觉得,像叶梓这种性格恶劣的人,除了她之外也只有陆言锋可以一比了。 “何况你自己不是早想好了么?”叶梓煞有介事地眺望了会远方,等男生快忍不住跳脚才会过头来,斜眼看他。她想起陆言锋还故意当着自己的面亲清江,和几次状似无意的所有权宣告,她内心就直翻白眼:“虽然陆言锋真的很讨人嫌,但是也看得出来很在乎你。既然你也喜欢他,就别在我面前唧唧歪歪赶紧从了算啦。” “你怎么……”乔清江窘迫,问到一半立刻明白过来,电影院里她肯定是看到了! “你以为我是你啊,傻子。”叶梓笑着捏捏他的脸,“不过姐姐建议你,先钓他一段日子,让他急去吧。” ……想起陆言锋昨晚跟自己说的话,乔清江看着青梅默默无语。 火车进站,掀起一阵巨大的气流。叶梓那纤细的身板毫不费力地提起一大堆行李,摆摆手,没让乔清江帮忙。她腾出右手再狠狠拧了把这个竹马的脸,以后就不是她可以随便捏的了,笑着告辞:“走啦,以后少和我提陆言锋那货,膈应。” 第31章 天空阴阴沉沉,大片铅灰色的云层越压越低,终于在乔清江刚赶回学校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乔清江出门前也没想到会下雨,没有带伞,只好连忙把连帽衫的帽子罩上。雨滴啪嗒地砸下来,像一面小鼓隔着湿柔的棉布在耳边急促地敲响,砸得人心里跟着一晃一晃的。细小的雨珠斜斜地打在脸上,用手一抹,尽是凉意。 深秋的这场雨竟是越下越大,看这势头一时半会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乔清江双手拉紧帽子,勉强挡得住部分雨水,急匆匆地朝宿舍方向跑。由于埋着头赶路,一不留神之下和别人撞到一起,男生道声歉后便想绕过去,赶紧回宿舍换身衣服免得着凉,不料却被人猛地握住了手腕。 “乔清江?”一把低沉的嗓音唤住他。 乔清江这才抬起头,看清对方,微微一愣:“徐良生?” 他和徐良生算是通过方时认识,之前方时打算退掉宿舍找校外的公寓,他就陪方时去看了。房东边带他们走上阴暗的楼梯,边热情洋溢地介绍,说这房子两卧一卫一厅,地理位置靠近学校,治安很好,街边又全是食肆方便舒适,嘴巴一碰一张便流出一大串好话来,听得乔清江脑仁疼。方时倒是很有耐心,不温不火地微笑着,不时应上一两句。只是当房东提到“原本整套公寓是被你们学校一个男生给租下来的,前几天他突然找我要分租其中一间卧室出去,不然你也很难再找着这么好的房子”时,方时脚下一顿,礼貌的微笑里带上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打开两道大门,扑面而来一室冰冰冷冷的风。沙发上坐着个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木着一张俊脸,空气里又是一滞。 乔清江那时就觉得,这个人看着太冷了。没点人气儿。 但方时似乎不以为意,温文地笑着朝面无表情的校友点头打过招呼后,到房间厕所里看了两眼,就当场和房东签好合同,晚上迅速地把家当全搬了进去。 碍于方时的情况比较特殊,而这人看起来又不好相处的样子,乔清江原本还想劝方时再看多几家。得,看他这干脆利落的劲头,乔清江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方时和他那个叫徐良生的木头脸室友竟相处得十分融洽。那个冰冷沉默不发一声的徐良生偶尔在路上遇到乔清江,竟也会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雨水砸到水泥地上,劈里啪啦直响。乔清江看到对方喘着粗气,脸色异常疲惫,失去了往日那种天塌下来脸都还是木着的冷淡,看起来竟有点黯然。乔清江皱着眉问:“这么大雨你要去哪?” 徐良生没有打伞,也没有拿衣服之类的来挡一挡雨,直接暴露在大雨中,雨珠沿着他硬朗的五官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水流滑过脸颊,冲刷得仿佛整个人都要失去了颜色。徐良生不知是没听清乔清江的话还是没打算回答,语速急促地反问他:“你有没有见过方时?” “……方时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你找不到他?”乔清江一怔。 “……我做错事,搬出去了。这几天他一直没回公寓。”徐良生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忙吧,我先走了。” 只是……为什么乔清江总觉得,这个在雨中淋得浑身湿透神色平静的人……是在难过? “等等,”乔清江连忙抓住徐良生的胳膊,“方时之前那个宿舍你去看过了吗?” 徐良生摇头:“他已经三天没去上课。” “那其他人知道吗?” 对方没说话。 乔清江叹出口气。想来也是,自从方时被爆出是gay之后,他便被他们班的男生排挤在外,所以他才会被迫搬到外面去住,这么说来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方时在哪。他心下略一衡量,打定主意,和徐良生商量:“我跟你一起找比较快。你到校外他常去的几个场合找找,我再去一趟他的教室宿舍,搞不好还是会有人知道一些消息。” 徐良生沉默一会,突然道:“谢了。” 乔清江甚至来不及回宿舍拿把伞,便和徐良生分头扎进雨幕之中。方时读医,医科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都在偌大校园的另一端,离乔清江所在的地方有近三十分钟的步程。他找到巴士站等了会,跳上一辆校园内部的接驳小巴的踏板时才发现鞋子里全是水,踩下去嘎吱直响。 直到跑到了医科楼,才想起他已经不记得方时是哪个宿舍的了。虽然他曾经几乎每天都要来宿舍楼堵方时,但事隔一年,也只能大概记得他的宿舍是在哪一层。要找起来真的是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一间一间地敲门。 乔清江在医科宿舍楼里折腾了两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连方时他们班的宿舍门都没找着,倒是不少学生奇怪地打量着这湿淋淋的男生。 突然放在背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乔清江掏出来一看,显示屏上跳动着方时的来电。接听后却是徐良生在讲话:“我找到他了。” 乔清江这才长舒一口气:“人没事吧?” “没事,我现在带他回公寓。”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徐良生的声音显得远而不清。 “那就好,其他事改天再说,人没事就好。” “嗯。”过了半晌,徐良生又说道,“多谢你了。” 乔清江笑:“朋友么。”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阵凉,晚上这场雨终于停歇,校园内一霎间便染上渗人的凉意。 老大他们看到乔清江像只落汤鸡一样回来,从头湿到脚,头发还不停滴水,全宿舍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失恋怎么着想不开。男生哆哆嗦嗦地来不及解释就赶紧跑到公共浴室去,洗完一个热水澡出来才觉得是在人间里活过来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刚要爬起床又啪唧糊回去,浑身酸软无力。嗓子里像被人塞进去一挂鞭炮一样,每说一个字都是拿着铁锅铁碗在别人耳边死劲刮。 “老大……帮我拿个体温计。”乔清江有气无力地喊自家舍长。 一大清早的男生宿舍都是一副兵荒马乱的场景,各式各样的吵闹声在寝室里盘旋不去,一锅炖的嘈杂彻底淹没了乔清江微弱的声音。 乔清江又喊了几声,才引起正在嘀嘀咕咕收拾课本的老三的注意力。老三发现向来最准时的老幺少见地赖在床上喊人,他爬上架子掀开蚊帐,被老幺那张红得快要冒水蒸气的脸吓了一跳:“娘娘你咋还不起床?哎你脸怎么这么红?” 老三一咋呼,全宿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清江那张床上。舍长大手拨开占着位置的老三,用手摸了摸乔清江的额头,火热的温度烫得他皱起眉头:“老幺,你发烧了。” 第32章 只是低烧,三十八度几,乔清江哑着嗓子指挥老大他们把白开水、退烧药、纸巾、体温计等生病必备用品放到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后,挥挥手打发那群忧心忡忡得想抬他进医务间的舍友们去上课,不然在他面前晃得他头更晕了。 发个烧而已,又还没死。 乔清江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遭遇车祸去世,他们家和他父亲那边的亲戚关系并不好,没有人愿意领养他。而母亲那边的近亲只剩一个舅舅温梁。那时他舅舅也不过二十四五岁,才出来工作几年,却二话不说地接下了这块烫手山芋。虽然温梁对这个外甥极好,像是要把他姐落下的份全补上,但小清江心里比谁都明白其实自己是舅舅的麻烦,自幼起就非常独立,努力学着煮饭洗衣,以便为舅舅分担一些家务。感冒发烧了自然不敢和大人说,找点药就着白开水吞下去,实在不行就自己去学校的医务室。 那时温梁刚做上编辑,工资不多,闲的时候还好说,一临近截稿日整个编辑室都鸡飞狗跳,他作为一个新人工作量当然更抽不开身。又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竟好几次都不知道外甥生了病还是他自己去看的医生。直到后来有一次,温梁负责的一个作家,十分有才华却拖稿拖得让所有人都没办法。他又在要交稿的那几天断绝一切外界联络关系,温梁无奈之下只能去那个作家家里守着,等拿到稿子回来,见到的却是自己的外甥乖乖地裹着厚厚一床被子,烧得满脸通红。 迷迷糊糊地被人抱着送到医院的小清江躺在病床上,隐约能听到自己那个向来平静冷淡的舅舅竟第一次失了分寸,冲什么人发了一顿火。等他好起来后的第三天,他舅舅便带着他搬进一个娃娃脸年轻人的家。 即便后来温梁经常刻意抽出时间陪他,乔清江早养成了报喜不报忧的习惯,生病难过了他还是自己就着胶囊咽下去,不和任何人说。后来那个不要脸拖稿狂的作家告诉温梁,他那个外甥看着外向懂事,其实心里就是一闷罐头。 所以只似乎发烧感冒而已,乔清江他自己顾得来。 男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都硌得慌。手机就放在枕头边,刚开始还一闪一闪地收到老大他们发来的慰问短信,他一概回个没大碍,过了一会他们也只能嘱咐句好好休息就不再打扰。 他把右手塞枕头底下垫高点,侧卧身子背对门而睡,冲着墙吭哧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药吃下去了,汗却发不出来,浑身闷得难受。他盯住那部沉寂下来的手机,忍不住伸手去按亮屏幕,见没有新短信,就任其慢慢地暗掉。如此复返。 等了十几分钟,乔清江突然解开屏幕开始编辑新短信,打上几个字,想一会又全部删掉,写写删删弄了好一会仍没有写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泄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去,猛地拿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心里慢慢地溢上一点委屈。 ……陆言锋你个傻逼! 谁生病的时候不希望有个人陪着,在一边照顾自己?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就算只是单纯地陪着也好,起码让人有个念想,原来还是有人在意的。这么多年乔清江都过来了,未曾对早去的父母或忙碌的舅舅有过怨言,但此刻他却越来越贪心。 有人对他好了,他便食髓知味,不想再在难受的时候独自一人。 只是仍不习惯向别人示弱。 心里一溜气儿地骂着陆言锋,不知不觉地,乔清江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探了探他的额头,随后额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随后床架发出不受重负的嘎吱响,原本一人睡刚刚好的床铺突然变得格外窄小,背后贴上一个暖和舒适的温度,缓解了身上因发烧而引起的躁动不适。男生下意识地往后面蹭了蹭,腰立即被什么东西揽紧,被子也拉高,紧紧掖住透不进一丝风。不踏实地折腾一个早上的乔清江这下子终于安稳地陷入沉睡。 这一觉绵长而不自知,等乔清江醒过来时,他已经发出了一身的汗,早上只垫了点面包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有只大手抚上他的额,“醒了?” 乔清江在别人怀里慢慢地转过身,果然映入视线的是陆言锋的面容:“……你大爷的没换衣服就跑上老子的床。” 两个男的睡在宿舍的单人床上,挤得不行,乔清江的脸只能贴着陆言锋的胸膛,能听到他胸腔底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原来他在睡梦中所听到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就是这个? 陆言锋拿起毛巾给男生揩去薄汗,亲了亲他的额头:“等下给你洗。” “你怎么来了?”乔清江瞄了眼手机,他应该没有把短信发出去吧? “江浩发短信告诉我了。” “……他大爷的,他怎么知道你手机号?” 陆言锋当然不会告诉乔清江整个宿舍早被他全收买了。他起身去够放在床尾柜上的杯子,床板发出一阵受尽磨难的哀鸣,又往里兑了些保温瓶里的开水,确定水温刚好后送到男生嘴边:“先喝点水,我买了粥,等下起来吃点。” 乔清江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虽然烧是退了,但人还是没什么力气,看着陆言锋的眼神竟比往日温顺不少。 陆言锋也察觉到男生和平时不大一样,笑了笑没有点明。揉了把乔清江柔软的头发,他翻身下床,拿起搭床边的毛巾重新淘了一遍,递给乔清江:“擦下身体,我给你拿衣服。” 乔清江把前胸后背上的薄汗都擦掉,再摸摸自己的额,的确是没在烧了。然后看了眼陆言锋放到他床上的长袖长裤别扭地斜眼瞥陆言锋,陆言锋毫无自觉,双手抱胸大喇喇地盯着男生,一点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我要换衣服。” “换吧,等下又着凉就不好了 。”陆言锋道貌岸然。 恼羞成怒的乔清江随手抄起本书砸下去,不过倒没真的对着人扔:“那你还不出去!”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那你盯着看个毛线啊看!!! 第33章 沾了汗的衣服贴在身上,透着一丝凉意,感觉全身都黏黏糊糊,十分难受。但陆言锋又在床架子旁看着,乔清江拉着上衣下摆硬是不敢脱。 正在乔清江进退两难之际,恰好舍长他们吃完午饭回来,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老三在楼梯间大声地吆喝:“老幺你还活着不?” 陆言锋颇为遗憾地看了眼门外,还是让步了:“我扶你下来,去洗手间换吧。” “用不着那么麻烦你出去我在这里换就好了!” “但是我介意啊。”陆言锋的笑容里带上点胁迫,“我看不到就算了,你还打算让他们看?” 毕竟乔清江还是个病人,难免脑子转得慢一些,没反应过来这看得到看不到的指的是什么。等舍长已经推开宿舍门,略微惊悚地看到门内僵持着的陆言锋和乔清江后,男生才想明白,陆言锋的意思不他妈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他光着身子么?! 乔清江红着脸恨恨地啐了口,倒也不再争执,乖乖地爬下床架,只是陆言锋来扶他时翻了个白眼,然后抓起衣服就往卫生间走去。 老三咋呼得最大声,却是走在最后的那一个。他在宿舍里找了一圈乔清江后才迟钝地留意到陆言锋,一愣,随即喜笑颜开地上前邀功:“陆师兄你真的来了啊。” 江浩这个人,大智慧可能没有,小聪明还挺多。前段日子,新闻司法课的老师要求他们找一件案例出来写份司法分析,整个宿舍都被这篇两千字的报告搞得鸡飞狗跳,地板书桌上全堆着书籍报刊。有天江浩在路上偶遇自家老幺的陆师兄,脑子一动,自来熟地去找这个资历和经验都要比他们丰富许多的师兄请教相关的资料。陆言锋也干脆,见是乔清江的舍友,就直接带回宿舍找出几本经典有用的书借给江浩。 有借就有还,这一来二去,在乔清江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江浩迅速被陆言锋用几本书和一顿饭给收买,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膛保证以后老幺有什么事自己肯定第一个通知陆师兄。 这不,早上一迈出宿舍门,他就赶紧向陆言锋报告乔清江生病的事。他本来以为这师兄也就等有空了再来看看,没想到陆言锋竟然打真过来守着了。 陆言锋朝他点点头,笑了笑:“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明白明白。”老三一脸猥琐的了然。 这时乔清江换好衣服出来,皱着眉拎着换下的短袖长裤。他刚退烧,肯定沾不得水,不然再病一回就得不偿失了。但这几件捂了一身汗的衣裤看着实在难受,想到现在不洗了还得放到明天再说,乔清江就又开始犯洁癖了。他抬起头,刚好看到江浩特哥俩好地去搭陆言锋的肩,一副熟稔亲热的模样,陆言锋也和他有说有笑,他心里就有点不舒坦。 乔清江微微沉着脸,将老三从陆言锋身上扒拉下来,再把这几天没来得及洗的衣物一股脑地塞到老三怀里:“你投桃报李的机会到了。” “啥?”老三怔怔地抱着一堆上衣长裤。 “既然你有空和陆言锋聊天发短信,”乔清江神色坦然,毫不客气,“不如帮我洗下衣服,我没有衣服穿了。” “……为什么是我?” “因为除了陆言锋之外你是我帮忙洗衣服洗得最多的那个。”男生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才没有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而在迁怒江浩。 江浩委屈,打从乔清江和陆言锋勾搭上之后,他已经自动自觉地减轻老幺的负担了好么!偏偏他是全宿舍里运动量最大的那一个,每天下午不去篮球场上折腾两圈就像少了点什么,这么下来,出汗多自然堆起脏衣服的速度也就比其他人快了。更何况和陆师兄比,他收敛多了啊!老幺你怎么不让你家师兄给你洗! 当然这话老三是不敢说出口。只好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绕过陆言锋往阳台走去。 却意想不到地被陆言锋拦下了。 陆言锋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由分说地从江浩手上接过乔清江的贴身衣物:“浩子你别辛苦了,等下还有课吧?反正我下午没什么事,我帮清江洗就好了,你们收拾收拾去上课吧。” “……陆师兄你是好人啊!”老三一愣,热泪盈眶潸然泪下啊,这才是同胞爱友人爱师兄弟的爱啊! 乔清江哼了一声。 于是识相的如舍长老三这几人立即按师兄的要求办,收拾收拾赶紧找个自习室蹲着,不识相的如老五之流也被人拎着领子扯走了。 乔清江看着室友们逃命一般跑掉,转头又看到原本自己打发给江浩忙活的衣服现在在陆言锋手上,脸色不大好看。 切,平时不见陆言锋体谅他辛苦?衣服一大袋一大袋地拿给他,就没说过要帮忙,现在叫江浩洗点衣服他倒不乐意了,对别人就这么温柔体贴。想到这里,乔清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抱着肩翻个白眼,语气比较难听:“你爱帮江浩洗你就洗去吧,老子才不管你。” 生病的人么,难免气都不大顺,容易耍小脾气钻牛角尖。 陆言锋不怎么在意,先找了个塑料盆把衣服塞进去,然后洗了洗手给乔清江端来盛在塑料碗里的稀饭:“先趁热吃点粥。” 稀饭一直被放在铁皮饭盒里保温,还是温热的,吃起来温度刚刚好。乔清江不出声地瞪着陆言锋,瞪了会对方仍然不痛不痒地举着一勺粥递到他嘴边,男生无可奈何,恨恨地夺下塑料勺:“谁要你喂啊,我自己能吃。” 陆言锋笑着揉男生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乔清江喝粥。 白粥煮得黏稠绵滑,大米的清香经过长时间熬煮从一粒粒烂熟的米粒中渗透出来。塑料碗旁边还有另一个小碗,里面配了一些清脆爽口的咸菜萝卜干,还有两个不怎么油腻的素菜,即便是由于发烧缘故而没什么胃口的情况下,咸香的佐菜搭上清淡的白粥,还是能激起一点食欲。 这显然不是学校那几个油盐不要钱的饭堂里能买到的。 男生搅动着仍散发袅袅热气的稀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陆言锋催他趁热吃才恍然回过神来。 乔清江吃到一半,被陆言锋看得有点尴尬。陆言锋放过他的脑袋,改为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安抚,偶尔指尖触碰到脖颈出敏感细嫩的皮肤,顿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你吃过没?”顺毛成功的乔清江停下筷子,讷讷问道。 陆言锋指向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白色饭盒:“你先吃,我有。” “哦。”乔清江又喝了几口粥,实在觉得自己吃饭别人干坐着这种情况怪怪的,赶紧盖上塑料碗放回袋子里去,“我吃饱了,你快点吃吧。” 陆言锋见白粥快见底,也不再要乔清江吃多点,他起身拿来自己那份午餐:“好。你先坐一下,等下吃了药再去躺会。” 于是这下变成了别人吃饭自己干坐着。……也很尴尬。 乔清江随手抽出本书,左手支在桌子上撑住下颚,有一眼没一眼地扫着里面的方块字,看得昏昏欲睡。等陆言锋吃完午餐,乔清江本来想直接去床上睡一觉就好,却被人逼着吃了感冒药才放行。他侧躺着瞧陆言锋收拾残羹剩饭,实在……挺惨不忍睹的。 果然是不怎么干家务活的人。 收拾完桌子,陆言锋端起放满衣服的塑料盆就往阳台走去。乔清江眉头一跳,赶紧喊住他:“……你真要洗啊?” “你不是说没衣服穿了?” “……我随口说的。你放着吧,实在不行我还能让江浩回来洗。” 听乔清江这么说,陆言锋微微蹙起眉心,上铺的高度和他平齐,他只能自下往上地去看乔清江,这种俯视的角度却被他看得极有气势:“清江,你还是没理解过来。” “什么?”乔清江愣。 “我说过我喜欢你啊,所以我乐意帮你洗,不想看见你的衣服在别人手上。”陆言锋说得义正言辞。 “……”乔清江脸一红,翻过身去背对着陆言锋独占意味太过强烈的眼神,“随便你。” 很快阳台里传出哗啦的水声。乔清江听了会,还是忍不住又转过来,但他的床铺却处于看不到阳台的位置。他略一挣扎,也不睡了,直接坐起身探着脑袋往阳台张望。 长手长脚的陆言锋往阳台里一矗,原本就狭窄的地方立即显得更加逼仄局促。他蹲坐在乔清江平时用的小板凳上,两条长腿屈起来,袖子挽高,腰身俯低下去,平素凌厉逼人的高个青年一下被迫折了几折,看起来委委屈屈。陆言锋凭着少数几次观摩得来的印象,正儿八经地把衣服泡在水里,又找出一个桶来放到一旁,随后低头盯着搓衣板考虑了好一会,才拖出一件衣服扔到板子上去。 “……陆言锋,你没打洗衣粉。” 乔清江绝望地用手捂住脸。他怎么会让陆言锋洗衣服!让那!个!陆!言!锋!等陆言锋洗完那几件以后还能穿出门吗…… 但要说心底不受触动,那是假的。 男生知道陆言锋有多讨厌做家务,尤其讨厌洗衣服,别看陆言锋平时干起活来果敢利落,乔清江有幸见识过一次陆言锋收拾房间,从此他就绝了让陆言锋自己洗衣裤的心。 ……如果说上帝给每个人都打开了一扇美好的窗,那他肯定把陆言锋通往家务的那道门给死死锁上了。 所以勤俭持家的乔清江听陈斯提及陆言锋以前从来没有洗过衣服,一次也没有,穿脏了就扔的时候,乔清江一脸淡定的“我就知道”的表情,连骂陆言锋败家都骂不起来。 但是,那个从来不洗衣服的陆言锋现在竟然挤在一个小阳台里,为了他一板一眼地干着自己最讨厌的事。 “陆言锋!”乔清江突然喊道。 陆言锋回过头来,看到男生没有在睡觉,反而双眼明晃晃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陆言锋冲去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水,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后才走到男生床边:“怎么不睡一会?” 乔清江坐在床沿上,两条腿在半空中晃来晃去,露出一小截白白的脚踝。男生招招手,示意陆言锋再靠近一点,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揪住他的领子,低头弯腰亲了上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他本来只是打算轻轻地一触及走,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刚想退开就被陆言锋突然用手按住后脑勺,另一只手也顺势揽上他的肩,蛮横霸道地加深了这个吻。 乔清江前倾得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靠着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床栏才没有掉下去。何况被迫折着身体亲吻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他边抵抗陆言锋在他嘴里攻城掠池的攻势,边勉强挣扎着往后退,却换来更凶猛的掠夺。 陆言锋从乔清江眼睛亮亮的主动凑上来亲自己那刻起,脑中那条线便迸裂了。狠命汲取着男生嘴中的津液与空气,蹂躏,舔舐,啃咬,不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等一、唔!……要掉……下来了……放、开……真的要掉下去了啊混蛋!”将将要掉下床铺时,乔清江大力推开陆言锋,借着反作用力才坐稳了,没有一个跟头栽下去,“摔死我啊你!” 什么破姿势!乔清江红着脸大力擦嘴。 “你摔下来我也会接着。”陆言锋笑。 乔清江看着陆言锋的笑,有点怔住。和往日那种耐人寻味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想不了好的笑容不一样,此刻的陆言锋看起来竟是满足而欢欣。他没有表现出来,仍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只是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一点光来。看得人心里一颤。 男生撇过脸,状似不计较地哼了一声,斜着眼盯陆言锋的双眸却是水润通红。 陆言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白的布料:“清江,原来你喜欢穿平角内裤。” 乔清江一看,那他妈不是自己的么! “……陆、言、锋!谁让你帮我洗内裤了!不对你干吗把老子的内裤塞裤兜里啊!” “带回去,收藏。”“收藏”二字被陆言锋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第34章 随后的十几天内,越是临近发刊日,编辑部内就越是手忙脚乱。陆言锋几乎只要有时间就待在活动室里,连带着乔清江也一有空就往那里跑,快要把活动室当成第二个寝室。说是来干活的,但实际上男生到底是被威逼利诱的呢,还是贤妻良母地来陪某人的,谁也说不准。不过幸亏有乔清江在,编辑部才能勉强保持整洁干净,而没有被各种稿子纸张饭盒饮料瓶所淹没。 此刻活动室内只有陆言锋和乔清江在。陆言锋敲着笔杆在小样上写下修改意见,抬起眼便看到男生正气鼓鼓地盯着被人堆成金字塔的空易拉罐,盯了好一会才无可奈何地找出个垃圾袋,戴上手套开始收拾。 虽然乔清江没有直接说明白,但陆言锋清楚,之前乔清江那个主动的亲吻,是有确定关系的意味在内。不然以男生那性子,如果不是想通了就一定不会那样做。因此两人间的氛围也变了不少,乔清江不再像以前那么抗拒陆言锋的亲密行径——被人压着啃就啃着吧,虽然欺负过头仍然恼羞成怒地炸毛,甚至偶尔男生也会稍微主动一把。 “清江,你过来看还有没有哪里要改的。” “嗯?”乔清江放下拖把,凑上脑袋认真阅读,“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 见陆言锋没答话,乔清江疑惑地转过头去,撞上了陆言锋似笑不笑的眼神。下一秒,他撑着桌子的左手便被一拉一带,失去重心的男生即刻一屁股坐到陆言锋大腿上,连骂人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人迅速吻了下来。 乔清江挣扎几下还是挣不开,只好气馁地坐人怀里任由陆言锋蹂躏来蹂躏去。等到陆言锋餍足了放开他,他才翻着白眼去拧青年的脸:“你大爷的,这是在外面!” 陆言锋不管,没羞没臊地啃多一口,又转移阵地去细细啃舐乔清江的耳垂,红晕一下从耳朵烧到了颈后。 就在两人纠缠之刻,有人推门进来,乔清江立即被电着般跳起来,站到一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来人是陈斯,他一见只有这两个人,自家小师弟又脸色发红嘴唇水润的,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破了陆言锋什么好事。脚下一顿就转身想走,却听到陆言锋喊住他:“陈斯,你的校对做完没,明天送印大样。” 陈斯绝望掩面,不就打扰你欺负小师弟了么?面对大型boss竟然连逃跑的选项都剥夺掉!但威逼之下也不敢逃,只好磨磨蹭蹭地挪到小师弟身旁:“快了,等下给你。” 乔清江被陈斯那种暧昧的“我懂的”眼神打量得浑身发毛,赶紧找个借口出去。见小乔师弟跑了,陈斯才正色:“咳……那啥,陆言锋你们收敛点。”编辑部里的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小乔师弟和陆大魔头之间不寻常的关系。自己人还好说,都是信得过的,但这种事毕竟不能广而告之,如果真的传出去了,不一定所有人都会宽容理解。 方时就是一个例子。 陆言锋摊手,作无奈状:“我很内敛了。” 陈斯腹诽,内敛个毛线,打从陆言锋某天自小乔的宿舍回来后,那张讨人嫌的脸上总是挂着更加不要脸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小乔师弟被拿下了。而且最近活动室内的粉红氛围简直要物质化了好吗,他都快看见那些到处飘的泡泡了! “我有分寸。”陆言锋瞥他一眼,最后说道。 察觉到陆乔二人的关系的不止陈斯韩羽等人,还有六零八号寝室的舍友们。有一次,宿舍里只有乔清江和舍长时,舍长张口闭口犹豫好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老幺,你和那个陆师兄是……?” 乔清江怔住,过了半晌,低下头没说话。 舍长知道老幺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见他没回答,也明白这是默认了。虽然他们六人不过是缘分之下凑到一个宿舍的同学,但年纪最大性格最沉稳负责的舍长也是真心地待着这几个朋友,尤其是最小的老幺。舍长拍了拍乔清江的肩:“你们是认真的就好。” 而老三打从一开始就抱着“自家老幺暗恋陆师兄有木有”这种傻逼念头,又不时向陆言锋悄悄通报透露一些消息,自然早就察觉到这两人的玄机,还顺便好心地帮老四老五也想通了一下。 于是只要陆言锋往他们楼下一站,就能看到老三特欢乐地冲乔清江喊:“娘娘~你家好~师~兄~喊你去洗衣服~” “……闭嘴,再吵把你塞马桶里。” 老三扭捏:“人家屁股太大了,塞不进去。” 这种打趣玩笑的氛围下,几乎全宿舍的人都接受这件事情,也让乔清江松了一口气。他不想瞒着舍友们,无论对陆言锋还是对这些朋友都不公平,但他也不能确定如果说了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乔清江口头上不说,心底仍是感动于他们的宽容与理解。 只是,阿二除外。 刚开始阿二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也跟着老三起哄,但后来发现陆言锋和乔清江当真亲密得超过了朋友之间的界限时,他才明白过来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然后他开始避着乔清江。 乔清江尝试要和阿二好好谈一次,却三番两次地被他支吾过去。对于认定的人和事,乔清江其实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该坚持的就必然会坚持下去,不会轻易动摇,当初方时一事上便可见一斑。但是阿二不仅仅是其他人而已,他也是朋友,所以男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性向而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乔清江并不能强求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恋。 对于这个国家里的大部分人来说,同性恋这个群体依然是异数。可能在主流的观念里,这仍是一种精神病,不可接受,不能理解,需要的只是隔绝和整治。乔清江记得自己舅舅和那个娃娃脸作家在一起的过程是经历过多少磨难,也记得当初方时是怎样遭到学生们的排挤、羞辱、嘲讽和不屑。人类的天性里有一部分是排除异己的本能。对于和自己不同的东西,他们会先害怕,憎恶,顾虑,抗拒,而不是去开明直率地接触。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人们都有对未知与生俱来的恐惧。 做新闻工作者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要求,是凡事不能先做判断,而是要首先去探寻多方面的消息。一件事情了解得越多,就越不能轻易地划分出泾渭分明的黑白是非。 乔清江只能向阿二呈现出事实,让他自己看到其实他们和其他人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不会因此作奸犯科,不会像传闻中那样吸(咩)毒滥交堕落,那部分的人在哪个人群中都会有。他们不过是除了性向不同外、仍然得吃饭喝水谈笑交友的寻常人。他只能等自己的朋友有朝一日能开始了解、接触,随后再由阿二他自己决定,还值不值当这个朋友。 乔清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陆言锋当初会选择向身边的朋友们出柜。 第35章 忙碌起来的时间过得飞快,期中过后,第一期报纸迅速印刷成刊,分发至各个校内点,以供学生们免费拿取阅读。因为是首刊,多少带点试水的含义,而且学校给的经费和拉到的赞助也有限,所以印量不多。原本陈斯等人还挺忐忑,有前车之鉴摆着,即便是免费也不一定分得出去。出乎意料的是短短几天内校园里的报刊就被一扫而光,论坛里也出现了针对新刊的讨论和建议,在校内激起小范围但也热烈的反响,对于编辑部来说,这不可不谓是一定程度上的成功。 于是为了庆祝一炮打响,小型的内部庆功会便理所当然地筹划了起来,时间定在周六晚上。效率极高的韩羽几天前就订好市中心一家火锅店,提前通知下去,到了周六那天,除了请过假不能到场的外,其他能来的基本都来了。十来个年轻人聚在店内,乱哄哄地笑闹好一会,等到所有人都落座,被众人按在墙上假意揍了一顿的副主编陈斯才得到解放。他抓了抓一头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发现怎么都抚不平,只好无奈地放弃了拯救自己形象的打算,环顾一圈,却没看到土匪头子和压寨夫人。 “陆言锋那傻逼和他家小乔呢?”陈斯问韩羽。 菜还没点,韩羽就先叫了一打啤酒,身穿长裙手拿啤酒瓶,特别豪气冲天:“在路上吧。” “大姐你能不能举止斯文点……”陈斯胆战心惊地看着韩羽喝酒喝得跟白开水似的,“人都来齐了,他们怎么还没到?” “陆言锋跟我说了他们下午去看电影,要晚点来。” 陈斯啧啧啧地发了顿牢骚,总不能一群人干坐着等他们俩吧,只好先叫来服务员点单。 汤底刚烧开,服务员正推着小车送上丸子牛肉羊肉时,陆言锋和乔清江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陈斯正应付各方调戏应付得满腹怨言,一看见抛下作战伙伴跑去过二人世界的陆言锋,马上毫不客气地倒满一大杯啤酒递过去:“少废话,先罚酒!” 原本就因为他们迟到太久而心生内疚的乔清江更加不好意思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嗯,小乔认错态度良好,不错不错。但这酒还是免不了啊。”韩羽笑眯眯地把另一玻璃杯塞进小师弟手中。 陆言锋接过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不露声色地挡住乔清江,把他的那杯也喝下去,其他人见老大这么豪迈,当即叫起好来。陆言锋面色从容地拉着乔清江坐到仅剩的两个空位置上,男生翻个白眼小声说道:“那杯酒我本来就该罚,你抢个毛线。” “韩羽往里面掺了白酒。”以乔清江那酒量,喝下去就可以倒了。陆言锋瞥了一眼坐他左手边的韩羽,韩羽立即笑得友好又无辜:“想帮你个忙而已,还没吃到口吧?” 先不提韩羽安的到底是什么好心,几碟牛肉下肚,以陈斯为首平时被陆言锋压榨得快成药渣的人蠢蠢欲动起来。陈斯带头领着几个虾兵蟹将跑上来轮番灌陆言锋,灌完陆言锋又不死心地把魔爪伸向了乔清江。陆言锋十分干脆地把乔清江的玻璃杯一扣:“清江的酒我代了。” “哦哦——”众人起哄,这敢情好,反正今晚他们的目标是陆言锋,他一个人喝两个人的份报起仇来不就更爽快? 只有乔清江不满:“陆言锋你干吗啊?!”酒量好也不是这么造的啊! “免得你醉了又要我帮你洗澡。”陆言锋声音压得极低,保持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范围。 男生先是呆滞,反应过来后面红耳赤:“我日你大爷你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陆言锋替他下决定:“所以你别喝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耳朵尖又坐陆言锋旁边的韩羽远目。 不过包括韩羽在内,所有人都低估了陆言锋的酒量。比较次的那些已经陆续喝迷糊了,陈斯也开始有点醉意,搂着周佳怡委委屈屈地抱怨陆言锋不洗袜子啦重活全交给他啦嘴巴损人又贱啦。而陆言锋依旧是一座攻克不下的碉堡,从容不迫地举着啤酒杯:“下一个是谁?” 连韩羽也惊诧:“我草,都给他掺了半瓶白酒了他还没醉?” “……师姐你……”乔清江无奈地望着韩羽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白酒瓶,她是想做什么啊? “姓陆的不让你喝,我只好想着放倒他了,没想到他这么难搞。”韩羽略为失望地挥挥手,今晚失算了。 见酒喝得差不多,也没有人动筷,陆言锋便去买了单。大部分人都喝得有点醉意,分作三三两两各自回校。只剩下陆言锋,乔清江,陈斯两口子,韩羽和龚伟。又回到最初在陆言锋家的那个阵营。 韩羽看了眼时间,九点出一刻:“时间还早,去唱K不?” 到厕所吐过两回的陈斯容光焕发:“走着,继续喝,哥还能再大战三百回!” “……师姐麻烦你先把那瓶白酒扔了吧!” 陆言锋不置可否,龚伟没有异议,乔清江的异议被陈斯堵了回去。于是六人就近找了家KTV,开间中房窝了进去。 陈斯果然不死心地又要了打酒,不过这回他没敢明目张胆地去灌陆言锋了,搞不好他倒下好几回陆言锋那个外星人依然屹立不倒。陈斯拎着个啤酒瓶开始当麦霸,他一开口,一晚上没喝酒情形得很的乔清江便被震得七荤八素。 陈斯唱歌唱得这么好?!?!乔清江顿时觉得他被一只草泥马狠狠踩了脸。 周佳怡同情地看了眼世界观被男友粉碎的小师弟,拍了拍他的肩:“看不出来吧?陈斯大一那年参加过校十佳,拿了前三,不过后来不参加那些活动了而已。” 实在是……太看不出来了。 乔清江坐到陆言锋身边去戳他:“你不唱?” “你想听?”陆言锋揉揉眉心,还是喝多了,头有点疼。 “切,谁要听啊。不唱就算了。”男生别扭。 陆言锋笑着撸了把乔清江的脑袋:“等下给你唱。” 趁麦霸陈斯放下麦克风去上厕所之际,陆言锋去点了首歌,插到最前面。大家难得提起了点兴致,注意力都集中到陆言锋身上。陆言锋顶着众多视线毫无压力地摆出温柔神色,只盯着乔清江,然后房间里响起了……《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前奏。 “陆言锋你敢更土一点吗……”周佳怡绝望捂脸,“今晚是新月啊老大!” 同样绝望的乔清江觉得陆言锋这是把他的面子也丢了,没有面皮可以捂,只好红着脸和陆言锋对视。 于是陈斯推开房门进来时,映入视线的便是他的室友拿着麦克风,小师弟满脸通红,其他人要么看地板要么看天花板的惊悚场景。 “我草你们谁让陆言锋唱歌的!”陈斯大喊。 靠近门边的龚伟问他:“怎么了?” 陈斯还没来得及回答,陆言锋已经悠悠地开口唱了起来。 龚伟立刻被雷劈了一般石化了。 韩羽也忍不住把啤酒喷了出来。 如果说陈斯唱歌是出乎意料的好听得像一只草泥马飞奔而过,那陆言锋则是难听到像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咩嘿嘿叫着踩遍了所有人的脸…… 还是晚了一步的陈斯苦不堪言地掩面:“陆言锋平时顶多算把会走路的菜刀而已,他一开口唱歌就他妈是自动扫射的机关枪啊!” 自动扫射的机关枪……这比喻太他妈贴切了…… 不少人唱歌都不好听,多少人都会有点五音不全、跑调、对不准key、节奏乱七八糟等小问题,顶多也只是引起其他人的吐槽罢了,但陆言锋……已经让人连吐槽都找不到地方下嘴。 旋律是什么东西?陆言锋唱的是原创好么! 经典情歌被他一唱出口,立即面目全非。陈斯痛苦呐喊:“陆大爷我求你别再用央视播音员的腔调读歌词了!” 像陆言锋这种天生在音乐上敏感度为零的人,俗称音痴。 像陆言锋这个不管房间内哀号一片我唱我素的人,俗称不要脸的音痴。 乔清江缩在角落里装死,他怎么能告诉师兄师姐们正是他怂恿陆言锋去唱歌的……但他也实在想不到陆言锋可以唱得这么难听啊! 陆言锋牢牢占据着点歌面板,不给任何人切歌的机会。趁着间奏,他突然说道:“清江,大家都叫我们在一起,你就答应我吧。” 乔清江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回事?!哪来的大家啊?!陆言锋这是见鬼了幻听了还是其实已经他妈的醉得百无禁忌了啊?!?! 认真看去,果然能从陆言锋的双眼里看出了一丝醉意。只是酒意上得慢,他又掩饰得好,所以所有人都被他骗了过去,以为他没有醉罢了。 陈斯揭竿起义:“谁叫你们在一起了啊陆言锋你太不要脸了!” “哦,那我继续唱了。”陆言锋要挟。 陈斯:“……” 被摧残得有气无力的韩羽摆手:“小乔是你的了,姓陆的你赶紧闭嘴。” “清江,”陆言锋披着正儿八经的皮耍酒疯,“你不答应我就唱到你答应为止。” 可怜的乔清江就在前辈们的胁迫中……被逼良为娼了。 见男生红着脸边骂脏话边点头,陆言锋立即切歌扔麦,众目睽睽之下把男生抱进怀里一顿搓揉,幸好还有理智没啃下去。乔清江尴尬,只能强装无事:“……陆言锋他喝醉了。” 陈斯怒:“醉个毛!醉了还知道泡师弟还知道为害人间?!今晚不让他趴着出去我就不姓陈!” 由于陆言锋造成的心灵创伤过于严重,连厚道的龚伟也忍不住加入灌倒陆言锋的队伍中。陆言锋本来就有点醉,这下又被四人轮番灌酒,最后竟然真的醉倒了。 完成任务的众人迅速结账出房,把陆言锋塞进的士后嘱咐了小师弟一句“你家师兄就交给你了”后,不负责任地一哄而散,留下乔清江木着脑子看着消失不见的前辈们,还有横后座上闭着眼似乎睡过去的陆言锋。 的士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小兄弟你们坐不坐车的啊?” 乔清江叹息,坐进后座,报上陆言锋家的地址。 第36章 陆言锋醉了还是不老实。 相当不老实。 几分钟前陆言锋还闭眼假寐,乔清江一坐到他身旁,立即双手一张把人揽进怀里。头搭在乔清江的肩窝,男生能感觉到陆言锋的头发随着的士的颠动蹭来蹭去,滚烫的气息呼在皮肤上,痒痒的。 乔清江推开又抱过来,推开又抱过来,比磁铁还牢实。碍于前面还有个司机在,他只好放任陆言锋靠在自己身上。 当陆言锋一只爪子成功摸进乔清江的衣服底下时,他终于忍不住炸了:“陆言锋你的手在干嘛?!!” “嗯?”被吼的人微微睁眼,眼神有点茫然流离,失去了往常的气势。 乔清江被骚扰得起鸡皮疙瘩,只能死死按住陆言锋的爪子。这人到底醉没醉啊?!明明看起来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怎么还有力气到处乱摸?!! 也幸好是晚上,倒车镜里后座一片黑乎乎,司机看不到后面的纠缠。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乔清江把陆言锋连扶带扛的弄进电梯,一路忍受着他越来越过分的骚扰行为,恨不得把这货扔路边挖个坑埋了算。等男生万般艰难地从陆言锋袋子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是一室黑暗。 只有一团白色的毛发兴奋地扑出来,猛地挂在自家主人身上,顿时压得乔清江差点没站稳直接跪下去。 乔清江头疼欲裂,怎么就忘了陆言锋家里还有棉被啊! 安置好陆言锋到客厅里坐着,乔清江自个儿到屋子里转了两圈,没见着陆言锋的父母。他找到电热水壶,倒出半杯开水,往里掺点白凉开后回到客厅伺候陆言锋喝下去,才被告知陆家父母出差去了。 乔清江心里挺矛盾的。 一方面,庆幸不用和家长见面,不然到时自己肯定得尴尬。他和陆言锋……嗯……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和陆家父母说好。但另一方面,乔清江原本把陆言锋送回家的用意便是希望有人照看着点,这下可好,还不如送回宿舍,起码陈斯还能看上两眼。乔清江转过头,棉被正兴高采烈地啃着陆言锋的手,见男生望过来,立即摇起尾巴冲男生龇牙一乐,又低下毛茸茸的脑袋继续磨牙。 乔清江:“……” 看来他今晚只能留下来了。 陆言锋似乎清醒一些,倚着沙发,半眯起眼笑,也不说话,只是越笑越温柔。乔清江被他看得心里一软,赶开棉被,半架着陆言锋艰难地蹭进了卧室。喝醉酒的人都沉得要死,陆言锋大半的重量都靠男生身上,等挪到床边坐稳当了,两人都在这秋末的季节里出了一身汗。 乔清江嫌恶地扯开衣领,薄薄一层汗水附在身上的感觉不太好受。陆言锋也不怎么舒服,却手脚无力,连想扒拉衣服下来都难。他皱着眉在床上动了动,十分难受的样子。乔清江叹口气,虽然陆言锋满身酒味他真的有点受不住,但想到之前自己生病,正是这个人在一旁照顾,他便硬不起心肠把陆言锋就这样扔着。 乔清江去淘了条热毛巾回来,为难地盯着半靠床头的陆言锋,盯了半晌,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陆言锋在漫长的等待中泛起了睡意,头倚着床头柜,眼皮沉了下去。 平时看着特讨人嫌的一张脸,只有在平静的时候才显得格外俊朗。 怎么就……喜欢上了啊。 估摸着陆言锋快睡着了,男生愤愤不平,自己在忙活那混蛋倒是享受得很。他趁着难得的机会凑上前去,轻轻触了下沾着酒气的唇,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认命的意味:“……我怎么就喜欢上你了啊。” 眼皮已经耷拉上的陆言锋却突然睁开眼,把靠得极近的乔清江吓了一大跳。“……你没睡着啊。”男生略为尴尬,刚才那句话……他没听到吧? 陆言锋没说话,温柔地朝他一笑。然后牵过他的手,缓慢又特别煽情地一个个指间相交,变成十指相扣,乔清江的脸也随着这暧昧的动作一点点红起来,然后—— 一股力道猛地扯过乔清江,随后陆言锋便已翻身压了上来。。 “陆言锋你干嘛?!!”两人的下身紧紧相贴,灼人的温度一烧,乔清江这才发现……陆言锋他妈硬了啊!!! 喝醉酒还发情的混蛋!!! 压他身上的人没回答,轻轻啃咬着男生颈边的皮肤。乔清江这一小块皮肤特别敏感,只要凑近讲话,呼出来的气落在他的颈窝,乔清江便会迅速红了脸。好几次陆言锋都想咬上去。 “靠,别耍酒疯了!”乔清江挣扎,却不知他在陆言锋身下越是扭动,对方的眼神就越暗沉。 男生的双手迅速被拉高制住,他想挣开,却讶然地发现理应被酒精麻木了神经中枢的陆言锋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无力的醉鬼。他抬起眼,正好对上陆言锋的视线——危险,情欲,霸道,像夜行野兽发现猎物时微微发出光,特别清醒。 “我靠!陆言锋你他妈没醉!”乔清江终于明白过来,陆言锋的醉意全是装出来的!搞不好连陈斯他们灌酒也是事先说好! 陆言锋笑了笑:“还没。”啤酒而已,不至于。随后低下头,深深吻进乔清江的唇内。另一只手也不马虎,沿着腰线一路向下,再向下,探进了男生的裤子底下。 “混蛋你——!” 明显感觉到乔清江身子一僵,陆言锋恶意而情色地搓揉着对方的下面,顿时乔清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清江,我喜欢你……”陆言锋边在乔清江身上四处啃吻舔舐,边一再地重复着这句话。他的声音原本就低,略硬,有时说起话来会用气势压着对方。此时柔下嗓音说的情话,却是一句句沉到人心里去,温柔,深情,比什么都有力,犹如海水退潮时无形又强大的力量,一点点拉着乔清江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乔清江用手臂挡住脸,却被陆言锋扯开,露出在情欲里浮沉上下的双眼。他的脸红得快要滴血:“日,为什么不是我上你!啊啊——!” 陆言锋手下恶劣地一用力,乔清江忍不住发出快哭出来般的喘息,下面那个地方的刺激实在太过撩人心魄。 陆言锋轻轻吻着男生的眼角:“清江,实力决定体位。” 第37章 乔清江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蹭来蹭去,抬手一抹,满手湿漉漉的。他勉强睁开眼,就看见棉被凑上来的脑袋咧着嘴笑得异常喜庆。 怔了一小下,乔清江刚想爬起来,就啪唧地倒回去了。全身上下一阵酸痛,尤其是腰部和下面,仿佛被人拆了骨头再装回去似的不能动弹的痛。他这才想起来昨晚那场荒唐事,情事到后来他忍不住发出些没羞没臊的声音……乔清江懊恼地呻吟一声,棉被那张欢乐的脸也越看越不顺眼了。 听到声响的陆言锋推门进来,男生正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装死,只露出通红的耳根。他赶开准备跳上床的棉被,将男生从枕头底下挖出来:“很难受?” “……你去死!”乔清江挣扎着往被子里缩。 陆言锋任由他把自己裹成一只毛毛虫,随后连人带被子地抱进怀里,扒出他的脸亲了口:“不用害羞。” “害羞你大爷!老子是痛的!你下次躺平来试试!” 陆言锋轻声笑了下,大手下移轻轻按摩着乔清江的腰,过了一会见怀里的人表情不再那么难受后才说道:“起来喝点粥。” 乔清江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先出去。” 等乔清江龇牙咧嘴地爬起床,他才发现身上青青红红的痕迹简直惨不忍睹。禽兽!乔清江红着脸皮暗骂一声。好在还算舒爽,估计陆言锋帮他收拾过了。 乔清江洗漱完坐到饭厅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锅清香四溢的稀饭和几碟清淡小菜。 “在楼下买的。”见乔清江一脸狐疑地搅拌着稀饭,陆言锋补充道。 只要不是陆言锋煮的就好。乔清江松了口气,端起碗开吃。运动一晚上又睡到将近中午才醒,肚子早饿得空空荡荡的。等吃完一碗稀饭,乔清江一推碗筷,留给陆言锋收拾。反正吃也被吃掉了,再别扭下去只是矫情,反倒应该为自己谋些福利。 “喂,陆言锋。”乔清江窝在沙发里开口喊道。 正在收拾餐具的陆言锋听到男生的称呼,纠正道:“叫师兄。” “师兄你妹!老子下次要在上面。”乔清江翻个白眼。 陆言锋缓缓地上下打量着乔清江,昨晚刚被折腾完的男生不怎么想动,显得懒懒散散。他顿了顿,微微眯起眼笑,“行,你加油。” 直到下次男生真的是“在上面”,他只能无力地依附在陆言锋身上承受一次狠过一次的顶弄,除了呻吟说不出其他话来。乔清江用力咬上陆言锋那混蛋的肩膀,换来一阵更深的入侵。日啊他说的在上面不是这种在上面啊啊啊…… 应陆言锋要求,也实在是不想再折腾回学校那小破褥子上睡,乔清江决定在陆言锋家住多一个晚上。他打电话回宿舍报备时,恰好是阿二接的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来阿二的声音,乔清江愣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阿二,今晚你们不用等我门,我不回去睡了。” “……好。”对方迟疑一下,语气有点不自然地应了声。 “你们换下来的衣服先放水里泡着,我回去再洗。” “知道了。”顿了顿,阿二问道,“你是在你那个……陆师兄家?” 乔清江轻轻吁出一口气,坦然地承认了。 阿二一下沉默下去。 往日朋友间轻松随意的氛围如今却变得缄默而窘迫。这段日子里,他们俩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平衡。阿二总会不自然地避开乔清江,两人近一个月来单独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没再要乔清江帮忙洗衣服。乔清江尝试过缓和彼此这种怪异的态度,但几次失败过后,他也就识趣地不再打扰。 舍长把这两人之间僵硬的关系看在眼里,他也找阿二谈过几次,但并不奏效,只能私下安慰乔清江:“阿二他只是暂时不大能接受,等时间久了他会明白过来的。” 乔清江点头,勉强笑了下,看起来却格外苦涩。 静默了半晌,阿二说句“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等清江轻轻“嗯”了一声后,话筒里只剩下令人难堪的忙音。 陆言锋留意到男生失落的表情,坐到他身旁揉了把他的脑袋:“怎么了?” 乔清江摇摇头,没有说话。 随后的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除了……陆言锋越来越不要脸,连内裤都要他洗! 第五次在陆言锋拿过来的袋子里挖出两条内裤之后,乔清江暴躁了。他直接冲到陆言锋的宿舍,气急败坏得恨不得把那两块布料甩陆言锋的脸上:“跟你说过多少次内裤自己洗!你大爷的把内裤和袜子放到一起你不嫌脏我都嫌好吗!你洗一下会死啊?!” 宿舍里只有陆言锋一个人在,陈斯跑出去周佳怡约会了。陆言锋坐在电脑椅上,不动声色地把气得跳脚的男生拉过来顺毛:“晚上想吃什么?” “每次都来这招你当我傻的?”乔清江愤愤地拿眼角睨他,“以后你的衣服自己洗,我不帮你洗了。” 陆言锋倒没想到男生竟然会提出这个。他挑起眉尖:“你确定?” “确定!”乔清江咬牙切齿。 出乎他的意料,陆言锋竟然只是抓着他啃了口,就一口答应下来:“好。” 乔清江还以为得和陆言锋扯好一会皮,结果陆言锋干脆利落地答应之后,男生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陆言锋的爪子毫不客气地摸进衣服里面,他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拍掉那只不安分的大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乔清江正色道。 陆言锋笑了笑,权当默认。 只是……乔清江怎么老觉得陆言锋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里藏了什么阴谋? 第二天两人一起吃饭,陆言锋穿了件黑衬衫,外搭粗纹灰毛衣,沉稳内敛却极具张力。他是典型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带出型来,只是偏好深色系的衣服。那类颜色乔清江就穿不来,容易显得人没精神,但穿在陆言锋身上反而衬出了他的挺拔俊朗。因而他拿给乔清江换洗的衣物里经常一溜的黑灰褐。 乔清江假装不在意地扫过几眼便看向前方,他才不要当面夸陆言锋呢。 第三天,陆言锋还是那身黑衬衫灰毛衣牛仔裤。 第四天,依然没换。 乔清江有点忍不住了:“……你这套衣服穿多少天了?” 陆言锋神色淡然:“两三天吧。” “赶紧去换掉!”男生眉头一跳,一套衣服穿两天已经是他容忍的极限了好吗!就算是冬天也不能连着穿三天啊! “不用换,这样就行。” “你大爷的你不嫌脏我也嫌脏!” 陆言锋看了眼乔清江:“不想洗衣服。” “……” “要不你帮我洗?” 乔清江怒,敢情这混蛋是打这主意:“去死!不要!” 陆言锋摊手,要笑不笑的语气里带着一派悠然笃定:“那不换。” 第五天,当陆言锋穿着四天没换过的衬衫毛衣出现在乔清江面前,乔清江简直要崩溃了。 “我了个去你怎么还穿这套啊!!”这人还要不要脸啊?! 事实证明陆言锋是不要的:“不想洗衣服。” “……我日,”乔清江像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气急败坏地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我帮你洗还不行吗!!赶紧去换掉!!!” 陆言锋不忘谈条件:“那内裤?” “你他妈不会连内裤也四天没换了吧?!” “怎么会。”陆言锋笑了,趁四周没人低头亲了亲男生的嘴角,“我上去换衣服。” 当天晚上,又被坑了把的乔清江恨恨地点了四人份的菜,并且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吃掉了大半。回到宿舍之后,他正暗忖着要不要做点什么运动消食,看到的却是舍友们破天荒地一概皱着眉一副等他好久的表情。 “怎么了?” 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舍长率先开口了:“老幺,你有没有看论坛?” 乔清江略略皱起眉心。这段时间他要么就忙着学业报刊的事,要么一空闲下来就被陆言锋带着到处跑,还真许久没有去学校的论坛了。“这几天没上网,怎么了?” 舍长深吸一口气,“……你和陆师兄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放到论坛上去了。” 第38章 一个名为《我们学校的gay有那么多吗?》的帖子出现在校园BBS上,短短两个小时内回复近千,持续飘红飘hot。发帖人一看就是个马甲,先大谈下午在宿舍楼下看到两个男的大庭广众之下手牵手要亲不亲的,话锋一转又开始列举学校里或真或假的出名的同性恋。不单包括了乔清江,连方时也被牵扯上,还有几个较为高调的男生。 措词精准老辣,口气看似八卦轻松,却极富煽动性,表面上谈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暗地里直指这些人私生活不检点。 乔清江往下拉,看见了自己和陆言锋的照片,还不止一张。情侣之间难免会有些亲密的动作,虽然他们俩不至于当着众人的面亲亲我我,但偶尔四周无人的情况下,仍有不少搂搂抱抱的时候。没想到就连下午陆言锋贴着他耳边讲话的场景也会被人偷拍下来,虽然看不大清,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显而易见。 其余照片的质量倒也不高,看起来像是手机偷拍,只能看出是两个男的举止亲近,硬要说的话,也能解释成朋友间的打闹罢了。幸好像素低,五官比较模糊,如果不是熟人估计连长什么样都看不大清。 但配上之前那几段暧昧而鼓动的言论,就立即变了味。 随后的回帖里就有人认出来了:“照片里的不就是新闻系大三的乔清江吗?” “我擦嘞,乔清江?他是基佬啊?上次还在澡堂里遇到他,我年轻鲜美肉体都被看光了有妹子治愈我吗?” “LS捡肥皂了吗?” “你们也太孤陋寡闻了,早听说姓乔的是基佬了,他一年前不还和方时搞在一起。” 这几人一带头,陆陆续续照片里的其他人也被八卦了出来,甚至连一年多前方时和林凡的过节也牵扯到了。 “这么说,最后一张照片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当初出了名anti-homo的林凡啊?” 舆论这玩意儿,就是一把典型的双刃剑。因为其极具煽动性和诱惑性,容易受引导、被利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往往能对一件事的是非对错造成极大影响。它既能造就出光鲜正直的正面形象,也能覆手便让事态急转直下。 学校论坛由于不需实名注册,每个人手里攒上好几个马甲都是常事。最先回复的几十楼中,大部分都在明嘲暗讽着诸如“呵呵呵学校是要率先实现世界大同了”,后面更是把话题集中到林凡身上,就林凡边搞基边恐同一事大肆渲染,甚至扯到了更大的话题,将性病吸毒滥交等社会成见都安到同性恋这个群体的头上。 乔清江面无表情地看完全帖,在一旁的舍长顿了下,皱着眉问他:“老幺,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你也看出来了?” 整个帖子中的舆论诱导太过明显。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乔清江他们怎么说也是新闻系的,两年多三年的新闻写作语感练习下来,还会察觉不了?那些状似无意的言辞底下埋了多少刻意斟酌过的语境,这最初半小时内的言论导向指引了接下来整个帖子的方向。 而其中,这率先出现在贴子里的十来二十个马甲,到底有多少是真身,多少是同一个人变换出来的不同身份,谁也说不清楚。 起码,若不是存心,整个事态也不会发展得如此激进,不怎么可能在帖子刚发出来没多久,就迅速曝光乔清江等人的真实姓名。 舍长略沉着脸:“这种文笔不会是普通的八卦闲聊而已。” 不管背后推进事态的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在舆论向导上做得不错。很有狗仔队捕风捉影的天分。 对于大部分事物,人们并不是先观察后解释,而是先以自己得出一个答案,又或是接受别人给出的解释,再把事实捏成想当然的方的圆的三角的形状套进预设的成见里。 而那幕后推手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我打个电话。”乔清江烦躁地关掉浏览器,抓起手机便走到阳台去。其他人自然知道他要打给陆言锋,陆言锋在和乔清江的合照中也被八了出来,作为新校报的主编,有效地帮男生分担了一部分火力。他们识相地各干各的去了,只有一直在厕所洗漱的阿二进来时和乔清江打了个照面,双方都微微一怔。 阿二张张口,像是有话想说,愣了半晌还是讷讷地什么都没说出来。 乔清江勉强朝他扬了扬唇角,也没说话,绕过他走到阳台的角落里给陆言锋打电话。 通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乔清江劈头就问:“陆言锋,你看论坛没?” “你说那个讲我们的爱情之路的帖子?”陆言锋十分镇定。 “……”爱情……之路……乔清江突然觉得满肚子的焦急全都被电话那头人的从容不迫给打败了,连吐槽都吐不出来。 “照片把你照得挺丑。” “……” “不过提醒了我,清江,我们还没有合影的照片。” “……这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 “那下一期我们也刊一篇我们俩的恋爱历程。” 乔清江都能听到陈斯在那头绝望地呐喊“陆大爷你放过我们吧”,片刻前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在陆言锋三言两语下烟消云散,他现在只觉得很无力好吗…… “……你就不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吗?” “我更担心你不帮我洗内裤。” “这两件事不是一层次的吧?你到底有多讨厌洗内裤啊?!” 陆言锋的语气里含着笑意:“我喜欢你帮我洗。” 翌日,乔清江上课下课时都能察觉都不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走在路上都可以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这对他来说倒算不上什么困扰,毕竟帮方时澄清的那段日子里他承受过更多的流言飞语。 乔清江更担心的是校报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下午按时去了活动室,除了少数几个大一大二的学生在他一进门之后就立即禁言,其他人——以唯恐天下不乱的陈斯韩羽为首——正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口若悬河地讨论着陆言锋和乔清江的基情,见他进来了也毫不收敛,反而嘿嘿嘿地笑着把他包围到中间。 “师兄师姐你们不介意吗?”乔清江无奈。 陈斯振振有词:“介意啊,那帖子太不给力了,八卦得不够深入完全不够看啊!” “……陈师兄麻烦你不要对着当事人的面把这种话说得铿锵有力好吗。” 第39章 小乔师弟被前辈们上下其手逼得无处可逃之际,陆师兄终于出现了。 “周佳怡上周的调研表怎么还没交?” “陈力你的小样校完了?” “王明我今天要看到二审结果。” “你们都很闲?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收齐小样?” 陆言锋一来就大杀全场,几乎每个不知死活八卦主编大魔王的人都被点名批评,顿时纷纷作鸟兽散,各自猫着腰回位忙活去了。 难得提早完成任务的陈斯趴在小师弟肩头贼笑:“你瞧你家师兄这护犊子护得。” 不就调戏下小师弟嘛?陆言锋看这么紧以为他们是副本里的终极boss吗? 所以说不知好歹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逃过一劫还把自己送上去堵抢眼,陆言锋不找他麻烦都对不起自己:“陈斯,昨天叫你写的稿子在哪?” “啊?什么稿子?”陈斯疑惑,他的任务全都上交了啊。 陆言锋把陈姓八爪鱼从清江身上扒下来:“你刚不是还在找清江挖素材吗,关于我和清江爱情之路的故事。” “……陆大爷你不是认真的吧哈哈哈。” “我看你八卦得挺认真的。” “哎哟哪能呢,肯定是你听错了哈哈哈。我这是在展示队友爱同胞爱师兄爱大爱无疆天下大同。” 闻言,陆言锋勾了勾嘴角,陈斯蓦地背后一凉。 陆言锋倒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提高音量对活动室内装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说道:“清江、韩羽还有陈斯跟我出去,其他人加把劲,三天后送初样我明天要看到所有小样和排版。” “……等等啊怎么这么快就要排初样?”有人哀号。 “反正你们很闲。” 随后不管身后一片哭天抢地,陆言锋无情地把一室悲鸣甩到门内。 陈斯惨不忍睹地捂脸:“DPS太低还想挑战陆大魔头英雄级副本,太天真了啊你们。” “啊?”跟在陆言锋后面的乔清江听到陈斯的自白,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陈斯挥挥手,赶上去。 陆言锋把人带到一个角落,开门见山:“韩羽,关于论坛的事,你目前知道多少?” “截至今天,论坛上的情况完全一面倒,不过既然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也是我们可以预见的。出乎意料的是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林凡身上,流出来的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些比较模糊的传言,但就是被人揪着不放。反而你们这对每天都在闪瞎我们狗眼的只在开头提过一下就没有后续了。” “林凡也有这么一天,肯定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太嘲讽了。”向来不大喜欢林凡的陈斯幸灾乐祸,“啧啧啧真人版靠脸拉怪,有前途啊有前途。” “……陈师兄你在说什么?”乔清江略为困惑。 陆言锋把陈斯的脑袋转到背面去:“别管他,他迟早要被送去电击治疗。” 别人都是玩网游玩得上瘾,陈斯出人意表,看网游金手指小说看到语言系统崩溃,身为他的室友,陆言锋这两天没少听陈斯嘴上挂着各种网游术语。 “所以这帖子十有八九是针对林凡的,你们只是隔壁鱼池里的虾米。”韩羽总结道。 陆言锋点头:“这跟昨晚我和陈斯商量出来的结论差不多,清江和我就是个铺垫,真正的目的是引出林凡。” 乔清江微微一愣。他昨晚和陆言锋提起这事陆言锋还故意把话题扯开去,他还以为陆言锋不在意,没想到原来这人已经做过调查,只是……没和他说而已。 “对。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讲话。”韩羽见陈斯把脑袋转回来了,又一巴掌推过去,随后继续说道,“现实中的话,情况倒好很多。我今天接触到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事没什么所谓,而且我们学校人文社科系是强系,现在校园内对同性恋群体的氛围宽容许多。” “那是因为你的队友都是腐女吧?”陈斯忍不住吐槽。韩羽的腐,就和陆言锋的不要脸以及季教授的闲得拉姻缘这三事并排新闻系三大传奇。 “这年头十女九腐,三个女人一台戏的话都够编出三部耽美长篇了。”韩羽摊手,不甚在意地把陈斯的吐槽放到一边去,“何况论坛上一面倒是有原因的,写帖子的人水平还行,不显山露水只是把伏笔全埋好了等着别人去挖,然后再带动舆论风向,少数人的反驳全被他们压制住了。” 陆言锋考虑了一会,目前的情况还属于可控制的范围内,只是他们下一期过几天就要出刊,整个编辑部手忙脚乱抽不出时间去管。何况就现在的形势看来,这火也烧不到他们身上,他们没必要为林凡解难。陆言锋点点头:“这事暂时先不管,我们的重点放回报纸上。” 乔清江听了韩羽和陆言锋的一番分析,自然明白其中利弊。他们这时候出头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且看林凡有麻烦……虽然很不厚道,但是他期待这大快人心的一天太久了好吗! 只是他现在想的是其他事情。为什么陆言锋宁愿和陈斯谈也不愿和他说?是因为……他还不够可靠吗? 见正事已完,韩羽率先扯着陈斯的衣领回活动室里让他女朋友调教下语言系统,留乔清江磨磨蹭蹭地跟在陆言锋后面,一脸欲说还休的郁闷表情。 陆言锋一看就知道男生又钻牛角尖里去了。他把乔清江拉到就近的洗手间里去,里面没有人,他顺手锁上外门,把乔清江拉进怀里额贴着额。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养起的习惯,一到两人相处要谈正经事的时候他就爱贴着乔清江的额头说话,气息逼得尤其近,时常干扰男生的思维能力,谈着谈着就吃起豆腐了。 “我不跟你谈这事,是因为不想让这种事情耽误你的时间。你后天要交的论文写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后天有论文?”乔清江刚问完,转念一想,就知道肯定又是江浩走漏的消息,“但这事和我也有关啊!而且时间上我处理得来。” “所以你听完我们的分析之后明白了吗?” 乔清江迟疑地点点头,他知道陆言锋的用意是让他别太在意这件事。可这次涉及到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陆言锋和方时,他皱着眉:“但是背后的那个人……” 陆言锋不等他说完,便吻上男生的唇:“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短短几天后,事态就升级了。 第40章 论坛上的风波已经平静不少。毕竟网络上的事日新月异,而主要当事人林凡破天荒地选择了保持沉默,人们的注意力停留不到两三天就被其他新鲜事情所转移,只要没有爆出更大更新的料,这种流言飞语会渐渐平息下来也是陆言锋他们预料中的事。顶多只是偶尔遇到几个口无遮拦的,除了嘴上讽刺两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在陆言锋的带领下,编辑部呈现出不痛不痒的态度,而乔清江身边的朋友们也没有刻意小心翼翼地安慰他,他也就不再把事情挂在心上。只有阿二有几次在宿舍里想跟乔清江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老三眼见这两人奇怪别扭的相处模式,笑眯眯地说道:“再这样下去我都要以为阿二其实暗恋老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默默地喜欢了三年结果被空降的陆师兄横刀夺爱于是郁郁不得志从此爱你在心口难开欲语还休欲拒还迎伤心失意不得善终了!” “……你先把标点符号找回来,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乔清江翻个白眼。 舍长趁阿二不在时和自家老幺认真谈过。据他说,阿二有几次在外面听到有人诋毁乔清江时,差点没和人打起来。他是真的十分担心乔清江的状况,生怕他受不住别人的讽刺,只是碍于自身之前的态度只好偷偷摸摸地找老大打听。 乔清江笑了笑,毕竟是共同住了近三年的朋友,情谊哪有这么容易断。 新一期报纸分发下去后,编辑部众人浩浩荡荡地奔赴二食堂。他们报刊社有个不怎么悠久的传统,每出一期报纸,被压榨已久的众人就立即化身狼虎,死活要主编或副主编请上一顿。要求不高,学校饭堂就好。 乔清江和陆言锋的照片就大喇喇地挂在论坛上,虽然后来被版主以侵犯隐私为由删掉了所有照片,但总会有些有心人刻意保存下来。而且乔清江以前就因为同性恋群体的事出过一次名,认得出他来的人真心不少。 此时就撞上一个。 来人高且壮,晒得很黑,报刊社里没人认识他。高壮男生应该是在和朋友找位置,结果认出了这一桌的乔清江来,估计是闲得蛋疼,凑上来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不是我校著名搞基人士乔清江吗?和你男朋友出来秀恩爱呢?” 总有那么些人,在他们心里,善恶、对错、真假,跟他们自己需要踩低别人的价值和观念才能得到证明的“自尊”相比,统统都不重要。与其说是自尊,倒不如称之为自卑更合适。因为只要能产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就会一哄而上,拿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资本,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是踩在人心尖上嬉笑。 高壮男生见乔清江没理他,权当他们是在退让,更加得寸进尺,说的话越发难听。 就在陈斯他们都要听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那男生被人兜头扣下了一个餐盘。铁盘子和脑袋碰撞的声音非常大,听得其他人牙齿一酸。他脑袋上顶着一坨白米饭,淅淅沥沥的菜肉汤水淋满全身,甚至还溅到了他朋友的衣角。 “我草!”被狠狠烫了一脸的男生大骂一声当即跳了起来,顾不上一身狼狈就先向肇事者发难,“你有病啊?!” 乔清江顺着声音看过去,愣住了。竟然是阿二。 除了阿二外还有老三和舍长,他们俩正站在阿二身后,一个满脸无奈地摇头叹气,一个兴奋地冲清江挥手。面对对方的责难,罪魁祸首摆出一贯的嬉皮笑脸:“手滑了。” 高壮男生定睛一看,眼前这人比自己还矮上半个头,更加起火:“手滑能滑到老子头上来?!” “哦,那脚滑了。” “你——!”那男生眼珠子一转,留意到他们其中一人已经和乔清江聊起天来,立即明白了,“不就是我戳到乔清江那基佬的痛脚,所以你要帮他出头吗?一堆互捅屁股的基佬少恶心人了!” “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看谁都故意和你过不去?”阿二翻个白眼,“而且你长的眼睛是摆设吗,没看到那里放了个小心地滑的牌子?我路过时突然遇到野生傻逼,吓了一跳就脚滑了,说起来还是你自己跑出来吓人的错。” 蹲旁边看戏的陈斯嘴角抽动,他分明看着那个小心地滑的告示牌是小乔的另一个室友刚刚摆上去的…… 论起六零八号宿舍的损人力度的话,大概只有阿二可以和乔清江一拼。乔清江是自带吐槽抱怨属性,以威逼利诱为主,打击人生为辅。而平时咋咋呼呼闹闹腾腾得像个大龄好动症儿童的阿二则充分印证了“神经病人思维广,弱智儿童欢乐多”这句话。别看他平时弱智又欢乐,如果不小心踩到了他埋得很深的雷点,就能欣赏到一场极具中华文化水平的骂战,不带脏话,没有重复,发散思维非常广,联想丰富用词新颖,直接剥夺了对方反驳的权利。 而且重点是,他没有乔清江那么好面子啊。 曾有一次,林凡尚未摸清对手的底细,因而来挑衅的时机没选对,恰好碰上了六零八宿舍在食堂里聚餐。乔清江还没来得及反击,阿二先站了出来,由鄙视对方用词粗俗过渡到指明林凡智商有问题人品不靠谱,摆事实讲道理,最后以一句“你长个脑袋是为了显高吗”结束长达五分钟的solo,一炮打响,赢得满场掌声。林凡一个理科生哪里敌得过新闻系的词汇量,从此他再来找乔清江麻烦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阿二。 显然来找茬的那男生也讨不得好。被阿二这么一抢白,他一个体育系的怎么说得过阿二,只能走蛮不讲理的路线:“你现在向我道歉而且赔我这件衣服的钱,这事就不跟你计较!” 阿二冷笑:“我还没怪你害我浪费了今天的午餐,我花了十块钱你赔得起吗?” “我草!你别给脸不要脸!” “有些人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还有剩余的可以给别人?” 整件事情的发展太过瞬息万变,短短几分钟内就由乔清江被嘲讽变成了阿二和那男生对峙,只有陆言锋站了起来,插进快要打起来的双方中间,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捡起阿二扣人时掉地上的玉色筷子,塞进那男生手里,和颜悦色地说道:“同学,你的象牙掉了。” “关你屁事!”猛的被人打岔,高壮男生都没听出陆言锋的言下之意就把他塞过来的东西再次甩回地上。 阿二倒是迅速理解,闲闲地说道:“陆师兄,那是我的筷子。” 陆师兄恍然大悟:“哦,我倒是忘了,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 “是啊,就算他嘴里塞了几根象牙,肯定也嚼吧嚼吧吞下去了,哪舍得吐出来啊。” 那男生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像个煮开了的铁水壶,快从耳朵眼里冒蒸汽,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论伶牙俐齿,在场的陆言锋那一挂几乎每个人都可以以一当十。更何况他那边只有两个人,真的打起来也占不了多少优势。 高壮男生忿忿,只好非常老套地扔下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湿着满身汤水灰溜溜地跑了。 远远地还传来阿二的声音:“你怎么不把下一句‘我回去叫我爸’给说完啊?” “上一次我听到别人讲这句话的时候,澳门还没回归呢亲。”老三在一旁补充吐槽。 目睹全程的陈斯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坐乔清江对面的韩羽倒颇为欣赏地拍拍男生的肩:“你们宿舍有前途。” ……什么前途啊师姐?用一张嘴巴得罪天下人的前途吗?乔清江无奈。 既然遇上了,索性让报刊社的人往边上移移,腾出几个位来给六零八宿舍的三人坐下一起吃饭。阿二坐在乔清江的右边,终于恢复了以前那种欢乐多的态度:“娘娘,臣妾新进了一批贡品,就等着娘娘回去过目了。” “……我擦,你不会把这段时间以来的衣服都堆着等我洗吧?”乔清江一听阿二张嘴就来这个,又联想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找自己洗过衣服了,立即沉下脸来。没过几秒钟,还是忍不住笑了,“刚才的事,谢了。” “为娘娘赴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只求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臣妾以前犯下的过错。” “娘娘?”默不作声地听了好一会的陆言锋突然问道。 针对皇后娘娘华妃甄妃这种丢人丢到家的称呼,乔清江很早以前就和他们约好在外面还这么叫的话格杀勿论。但因为和阿二和好如初,一时高兴起来也忘了这件事,此时想再堵住阿二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老幺是我们宿舍的皇后娘娘~” “噗——!咳……抱歉,我呛到了,你们继续。”陈斯喷出一口水来,马上转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只是那不停耸动的肩膀出卖了他。龚伟盯着眼前被对面那人玷污了的午饭,顿时没有胃口。 陆言锋瞥了眼恨不得挖个坑要么埋自己要么埋阿二的乔清江,意味深长地继续问道:“那皇上是谁?” 阿二本来和陆言锋讲话还有点膈应,这下子聊开了反而肆无忌惮起来,连他家老大在一旁紧张地暗示他都没察觉到:“我们舍长啊,陛下负责管理宫内政事,娘娘则一统后宫~” 舍长顿时一脸绝望。老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沉重地说了句“保重”。 几分钟前的小插曲迅速被众人抛在脑后,突破自己心里大关的阿二格外踊跃,一连爆出了不少舍友们的糗事,连曾有一次开夜谈会讲鬼故事吓得乔清江去和老大挤了一晚上的事也说了出来。 陆言锋打量身旁装死的乔清江的眼神越发幽深莫测。 老三已经打好主意回头就去给阿二买一副最便宜的棺材。 一顿饭吃得很欢乐,乔清江笑容诡异,内心盘算着回去要让阿二怎么死比较痛苦。吃完饭后乔清江打算趁午休再去赶点活,阿二嬉笑一中午的神色收敛起来,郑重而诚恳地说道:“老幺,前阵子抱歉了。” “是朋友还提那事干嘛。”乔清江笑了,抱了抱阿二,这段日子来压在心头上的一件事终于可以放下来。随后附在他耳边阴测测地补充了句,“回去等着死吧。” 他们还没预料到论坛上即将迎来的又一波风浪。 乔清江中午刚和别人结下梁子,下午法学院就传来徐良生和一个学生打架的消息。 听到消息时乔清江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怎么可能?!” 那个沉稳冷静和别人讲不上三句话的徐良生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打架?! 只和徐良生接触过一次的陆言锋先反应过来:“方时。” 消息是韩羽带来的,她也知道乔清江和徐方二人是朋友,点点头:“听说是法学系那边又有人开始传方时的传言。”顿了顿,继续说道,“事情无法像我们之前预想的那样善了了。” 乔清江被陆言锋逼着勉强地吃完晚饭就立马跑回了宿舍,一上论坛,果然如韩羽所说,已经沉到第二页去的帖子再度被人顶了上来,重新挂起了大大的hot标志。 他点开页面,翻到最后一页,触目皆是陆乔徐方四人的名字。 林凡的仇恨终于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第41章 内容不外乎是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出来,挑衅的那方被塑造成无辜受累的被害者,而乔清江等人则被描述成高调搞基死不悔改的败类。还有些火上浇油的跳出来,满口“朋友告诉我”“有人见过”“听人说”的含糊用词,搞得好像他们亲眼见过似的,说着乔清江交过十二个男朋友啊徐良生每天泡gay吧啊之流。连六零八宿舍也给挖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阿二。 “皇上有没有觉得自己弱爆了,娘娘的十二个后宫情人完爆你的五个嫔妃。”阿二转过头感慨地问舍长。 “……这不是重点好吗。”乔清江叹了口气,“抱歉,连累你们了。” “娘娘别这么说,臣妾诚惶诚恐啊。”阿二装模作样地扭捏着嗓子,“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他强任他强,我自直如钢~” 不过显然,这件事不能再放任自流下去。不然在一些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受牵连的不仅是他们自身,同性恋这个原本就饱受众人冷眼的群体可能会遭受进一步谴责。 隔天陆言锋把乔清江、陈斯两口七和韩羽拉到校外的一个餐馆里谈话。到场的人不止有他们五个,出乎意料的,在他们就座没多久后,竟然连方时也出现饭店里。 乔清江示意方时过来,随后向师兄师姐们坦白:“徐良生被他们系主任找去喝茶到现在还没放人,我就先把方时叫过来了。” 有关方时的事情在场的另外四人都听过不少,但人文院和医学院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了偌大的校园,就连陈斯和韩羽也只是远远见过几面,这还真的是第一次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面对面。早期听乔清江提及方时的为人处世,让他们形成了方时温和有礼的印象。今天一见,才明白怪不得这人被诬蔑是MB这种不带脑子的谣言也会有人信。 走到面前来的男生生了对极好看的桃花眼,眼珠子的颜色格外深,顾盼间皆是一往情深的意味。不仅如此,他的五官十分漂亮,鼻梁挺直,嘴唇有些薄,总是不自觉地含着笑。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但配上方时却硬是生出些多情的感觉。十分容易让人对他有好感。 韩羽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百闻不如一见,美人啊。” 周佳怡也双眼一亮:“方师弟要不你跟我混吧,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陈斯可以给你跑腿噢~” 在场的俩女生上来就耍流氓,自家颜控女友还二话不说就把他卖了,陈斯欲哭无泪:“喂喂,你们俩适可而止点,别吓到人了。” 方时笑:“其实我还是觉得清江比较对我胃口。” “陆言锋你有情敌了——”周佳怡幸灾乐祸。 陆言锋瞥方时一眼,不动声色地伸手揽紧了乔清江的腰。打从出了论坛的事后陆言锋就被乔清江逼着收敛了不少,很少再在这种公共场合下光明正大地秀恩爱。他低头凑近男生耳边说了句什么,乔清江立即腾地红了脸骂:“你大爷的要不要脸!” 陆言锋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对方时笑了笑:“抱歉,清江是我的了。要不我叫徐良生过来陪你?” “小师弟,你感想如何?”韩羽问道。 乔清江有点头疼。方时这不故意捣乱么,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徐良生吗。他默默地翻个白眼:“你们还谈不谈正事了?” “我对舆论之类的一窍不通,今天就是来旁听的。”闻言,方时摊手,“你们聊,不用管我。” 闲谈扯皮抛到一边去,众人迅速进入正题,开始讨论可行的反击方案。 陈斯提议道:“要不我们在报纸上针对这件事写篇报道?” 陆言锋否定:“时间上来不及。等我们出下一期,可能事情已经被定性,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更新鲜的事情上去。” 一方面,幸好陆言锋他们刚做完近一期报纸,他们才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可以处理这件事情。但相对的,也意味着他们无法用到手中最有力的平台去澄清事实。 “不过我们可以从论坛上下手。” 韩羽笑得高深莫测:“小师弟,你知道对付流言的有效方法之一是什么吗?” 乔清江沉默了一下,随即领悟过来:“师姐的意思是……基于事实和数据写篇报道作为反击?” “孺子可教也。”韩羽表扬道。 “只是,小乔和陆言锋还好说,论坛上要翻盘不会太难,而且校方也不会追究到你们俩身上。但徐良生那边就比较严重了吧?”陈斯偏过头去问方时。 拥有四面八方的消息来源的韩羽同意:“他们学院的领导目前还没有对他这次的行为定性。如果判定为学生之间的无故斗殴的话,可能会记过,据说对方伤得比徐良生重。” “记过?”乔清江皱眉,“但他今年已经大四,而且很快就要司法考了吧?” “徐良生那边我可以处理。不会有事的。”一直贯彻旁听政策的方时此刻突然说道,“你们把精力放回论坛上吧。” 乔清江仍不放心:“你确定能行?要知道大四被记过的话就很难消除了,这样他以后在法律界会很难找工作。” “别担心。”方时眨眨眼。 周佳怡看方时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对方。她总结道:“那好,我们的重心就是要怎样去反驳那些人说的话。这个倒不难,我大概看过,他们歧视同性恋的论点里漏洞很多,完全经不起推敲。只是重点是找谁来写。” 陈斯补充:“这文章只要写出来,无论是直是弯都会被直接认为是变相出柜了。” “我来写。”听他们这么说,乔清江立即应道。 陆言锋驳回:“不行。” “为什么?”男生不满地瞪着陆言锋,“如果是怕对我造成什么影响,这个没所谓。我之前就干过这种辟谣的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比你们更容易让人信服。” “清江,你忘了你也是当事人之一,这次的报道你不能掺和,必须避嫌。” “但是你这么说的话,一下就把我们大半的人全排除出去了……” “行了,在我面前争什么。”韩羽翘着二郎腿,一挥纤纤玉手,“你们当我是男的吗?” 的确,在场六人当中,方时乔清江就不说了,妥妥的靶子不用考量。陆言锋虽然行事不高调,但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身的性向。连陈斯和周佳怡也多少和方时的事有所牵连,这么说来,韩羽的确是主笔发言的最佳人选。更何况对方这次针对的是gay,韩羽也可以避开这方面的嫌疑。 不怕死的陈斯看着韩羽那大大咧咧的坐姿,嘴角抽搐:“你不是男的吗?” 韩羽微笑着扫他一眼,随即将陈斯毙于高跟鞋下:“你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不能质疑我的B-Cup。” 乔清江无语地看着这个淑女脸御姐身汉子心的师姐,突然觉得胃有点疼。 “主笔的事交给韩羽和周佳怡,清江帮她们收集整理些资料,陈斯和我去打通关系。”陆言锋立即分派下任务,又对方时说道,“至于徐良生那方面,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和我们提。” “好,先谢过了。”方时笑着点点头。 乔清江这才知道平日效率看不到上限节操看不到下限的陆言锋最厉害的是哪一点。 关系网。 他们学校的社会学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李姓教授,一生都奉献给了学术,尤其是在中国同性文化上有深厚的造诣。他带出过不少研究生如今在社会学的领域皆小有名气,在校内的影响力至今犹存。不过后来他由于身体抱恙而从职位上退了下来,已经有好几年时间没有再怎么做过公开演讲。陆言锋通过层层叠叠的人际网,不仅联系上了李教授,还成功地说服了对方答应这周内回到这座他奉献了几十年岁月的学校,为这些蓁蓁学子们再做一次演讲。 李教授返校演讲的消息一传出去,不少人文学科院系的学生们当即乐疯了。 不仅如此,陆言锋还找到了到一位前几届已经毕业的心理学系的学生,如今正在另一间大学里深造。他读硕士时写的毕业论文正是关于中国社会对于同性恋的偏见与误解,里面清晰详细地列明了这个群体所遭遇到的不公正指责。陆言锋说明前因后果之后,对方爽快地把电子文稿发给了陆言锋,同意他们放到论坛上去。 “……陆言锋你怎么联系上这些人的?”乔清江叹为观止。 “季老头认识的一个教授底下的研究生的同学他哥的老婆的弟弟就是那个正在读博士的人。”陆言锋淡定地把众人高山仰止的目光收入怀中,充分印证了六度分隔理论的效应。 当然,这种巧而又巧的方式必须建立在他原有的庞大人际关系上,才有机会联系上目标。 与此同时,韩羽和乔清江他们也没闲着。由于国内在性向方面的研究起步仍比较晚,而且有文化等因素的局限性,乔清江硬着头皮找来一大堆外国研究论文,在陆言锋忙着联系人时,他正见缝插针地挤着时间抱台笔记本开个文档一字一句地做标注。不是外语专业的男生猛地接触到大量用词正式严谨的文献,饶是他英文水平还好也看得快要认不出那二十六个弯弯绕绕的字母。好在舍友们够义气,除了连四级都是勉勉强强低空飞过的老五外,其余四人也一头扎进了学术中。 “我觉得我这辈子不想再看到英语了……”阿二有气无力。 “辛苦你们了,”同样有气无力的乔清江拧了两下僵硬的脖子,听到骨头接合处传来咔啦的声音,“回头请你们吃饭。” 阿二一听,立即来了精神:“你下厨吗?” “好。”乔清江难得干脆果断地一口答应下来。 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拿到了满满两张A4纸的参照目录,韩羽和周佳怡两个师姐也不得不钦佩这小师弟的韧性和毅力。随后,学校论坛上有个名为“皮鞭底下出真知”的ID发了一个帖子,再度掀起轩然大波。 内容直接,逻辑清晰,一二三四地列举出《我们学校的gay有那么多吗》一帖里的漏洞和错处。引经据典,语言简洁,只是纯粹地把所有数据和事实呈现出来,至于别人怎么看,就留给他们自己做判断了。 一开始还有几个人跑出来嚷嚷,嘲笑写者也是二椅子才会这么紧张。“皮鞭底下出真知”坦然回复:“我可以和你们当面对峙,新闻系研一韩羽,你们敢报上真名吗?”而之后,这群人顿时消失无踪。 那些恶意精分引导舆论的马甲们一消失,理性的言论渐渐浮出水面。毕竟韩羽的证据和资料就摆在台面上,一目了然,而相比之下之前那些模糊含混的言论立即显得没有任何立足之点。 有人如此回复:“有智商有逻辑三观正直人品绝佳的人一看就知道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只有那些大脑摘下来给国足踢的才会相信那种语焉不详的帖子。性向是天生的,我们生为人类与生俱来就有爱的权利和包容的义务。爱的人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这份感情的真实性。现在这个社会里异性爱情朝更夕改的恋人还不够多吗?凭什么因为他们爱上的只是相同性别的恋人,就必须承受这个社会的不公与诬蔑?同性恋不能成为歧视他人的理由,就像几十年前的种族歧视现今看来都是愚昧无知的行为。如果那些anti-homo有证据证明同性恋的确大恶不赦罪该万死,请拿出来,没有就麻烦你们闭嘴。不服来战。” “不服来战+1。” “不服来战+2。” …… 那个回复一出,底下立即齐刷刷地排了几页荡气回肠的“不服来战”。而对方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回应,孰真孰假,原本还心抱怀疑的其他人也分辨出来了。没有人应战难免无聊,于是有人排队排着排着就跑歪了。 “楼上排队等来战的有没有谁愿意先和我组队去跟国足踢脑子啊?” “踢脑子什么的听起来就像在用肝脑涂地,算我一个。” “举手报名!但肝脑涂地不是这样用的好吗!” “新战场国足绿茵地开团4=7来的组组组~” “组我,不过谁先来把肝脑涂地的和楼上那个拖回去重练语言天赋?” 乔清江一直有在刷帖子,只是没有回帖而已。两年前,他是独自一人为了挽回一个陌生同学的名誉而和大部分人的偏见为战。那时他们都说同性恋是变态,恶心,是传播艾滋病的罪魁祸首。即便有人抱着相反的言论,也被林凡他们声势浩大的语言攻击下迅速消弭。见识到社会对于这个群体的冷漠残忍之后,他只觉得透心底的失望。 而两年后的现在,乔清江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陆言锋曾对他说过,“只是比较遗憾那时候我还不在,不然你一定不会只是一个人。”陆言锋做到了。不止是陆言锋,还有陈斯、韩羽这些前辈们,六零八号宿舍的朋友们,以及网络上彼此未曾谋面素未平生的人们,正在为那些受过不公对待的人们争取更宽容的环境。他们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只是在这座学校里,也要撑起一片更公平的天空。 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爱的权利和包容的义务。 在事情渐渐平息之后,乔清江还是忍不住去回了个帖子。 他说,谢谢。 第42章 相较乔清江他们在论坛上兴风作浪搞得人尽皆知,徐良生看起来更严重的事态反而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方时在法学系的教学楼里顶着风言风语花了两天时间,终于说服两位发生冲突时在场的女生答应去向教导主任说明情况,证明是那男生出言不逊在先,也是他带头动手,徐良生是被动防卫。同时,方时还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找到市教育局的领导再层层安排下来,乔清江这才得知方父竟然是市里的知名企业家。 鉴于上头压力和徐良生认错态度良好,幸而只是要求交篇检讨事情就一笔带过了。反而是那个出言挑衅的男生比较惨,临到大四因为说错话拿了个警告处分,目前正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撤销掉。 乔清江事后问方时,为什么他自己当初出事时,他不找他父亲来解决? 方时微微眯起桃花眼,看着不远处正走来的高大男生:“因为很烦。” 乔清江没听方时提过他的父母,这么看来,估计是关系不大好,不然也不会宁愿自己被退学也不愿向家里求助。但是方时却为了徐良生,去求了他的父亲。 走近的徐良生还是那张沉默寡言的木头脸,手上拿着瓶矿泉水递给方时。 方时冲他笑笑,又和乔清江打了声招呼后,两人并排着走向校外。 大概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邻近出刊期,编辑部内一副手忙脚乱的景象。韩羽刚拉完一票赞助,风风火火地到系里闲逛两圈,然后继续风风火火地踹开了活动室的大门。 她把乔清江和陆言锋拉到小角落:“陆言锋还真被你说中了,之前那事的确是李同文搞的鬼。” “啊?”乔清江愣。 “那个帖子,是李同文搞出来的。他刚才在你们本科的楼里被林凡揪着打了一顿,该招的全招了,差点没进医院去。” “……等等,李同文?”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乔清江一时没有理出前后因果,林凡和李同文不是一挂的吗? “没想到他真的会蠢到这地步。”陆言锋耸肩,见自家师弟难得一脸呆蠢,忍不住啃了一口。韩羽翻白眼:“够了啊你们,秀恩爱分得快听过没?” 陆言锋脸皮厚惯了,韩羽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扎不透。等男生反应过来,脸慢慢地红了一片,他才低声笑着解释:“李同文和林凡闹翻了。” 事情要说起来倒也简单。 李同文如陆言锋所说的为了考研的事想找教授帮忙写推荐信,却由于他的名声而四处碰壁。他又眼红陆言锋他们的报纸办得有声有色,想撺掇林凡给他们下点绊子,没料到会被林凡拒绝。于是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林凡拉他下水的缘故他才会这么不顺意,脑子一发热,就上论坛把所有他看不顺眼的全黑了。 乔清江目瞪口呆:“没看出来他以前是大龄中二病啊?”转念一想,又觉得陆言锋如果知道的话不会不对那个中二病人进行打击报复啊,“你竟然没有对李同文下手?” “你以为林凡是自己猜到李同文是幕后黑手的吗?”韩羽闲闲地抱肩。 乔清江顿时沉默了。 ……借刀杀人什么的果然十分有陆言锋的风范。 大三下学期,乔清江去参加了一个系里的交流会。是由大四的学生和后辈们分享实习经验和心得,原本是针对本科生开放的一次会议,陆言锋硬是不要脸地陪着乔清江混了进去。 在会议的最后,有一位师姐提出了一个问题:“到现在,依旧对新闻怀有热情,依旧坚定毕业后会从事记者工作的请举手。” 乔清江缓慢而坚定地举起手来。身边那不要脸的人右手紧紧握着他的左手,同样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会议室不小,能看到大部分面容稚嫩的学生都都举起手来,看着像是大一大二的,坐在前排的大四反而只有寥寥几人。 师姐示意把手放下,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曾经和你们一样,觉得自己以后肯定得做公正的记者,还怀着新闻英雄主义的梦。但是今天,在这里,作为一个师姐,我必须向你们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坚持下去。” “这个社会不会因为新闻的存在就可以改变。不会变得更美好一些,不会变得黑暗更少一点。抱歉,我很遗憾这么说,但我必须在你们的梦也像我的一样碎掉前提醒你们。真的很抱歉。但这不代表着社会不需要你们。相反,新闻工作者比你们想像中更加重要。你们将是这个社会的光,会发亮,但是没有热量。你们的职责是向公众照亮前方的路,为他们提供正确的方向,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 “希望日后当你们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或是不可改变的不公的时候,还能记起这番话。我做不到的事情,只能自私地交给你们了。” “希望你们能够坚持。” 乔清江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就望向陆言锋。陆言锋似有所察,也正好转过头来看他。 “清江。” “嗯?” 陆言锋没说话,只是低低笑了。乔清江握紧恋人的手,他的手宽大,温暖,让人不愿放开。 这条漫漫长路,他们将紧握彼此,一起走下去。 正文完
推书 20234-03-29 :弟,给哥亲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