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盟——爆琦

 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强攻强受／正剧 第一章 夜幕深沈，星光与街道中商铺招牌散发出来的霓虹灯融合，交织成一片熠熠生辉的灯海。 现在已近凌晨，街道两旁仍然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不时有车辆从这条狭长的街道中慢慢穿梭而过，车头射出的灯光打向站在街边的女人，在她们身上忽明忽暗的闪烁，似在欣赏审视，又似在挑选比较。 醇烈的酒香从女人们身後的店铺中悠然飘出，弥漫在街道上空，与她们身上浓郁的香水渗透；甜腻的低笑与听不太真切的诱人喘息，不知从街中哪个角落隐隐约约传出，浸在灯海之中，为这条原本因黑夜到来而微显冷清的街道，增添了火热。 这里就是黑街，全城最大的声色场所，也是这个城市最危险和最混乱的区域。城中各大帮会在这条街中都设下堂口，毒品、色情、走私、暗杀还有种种暴力现象泛滥成灾。警方最终在多年的介入无果之後，与各帮会的首领几经交涉，以黑街交纳一定数量的税金，与严禁街中居民大规模闹事为条件，默许了它的存在。 站在黑街其中一条支路两旁，靠男人谋生的女人们并不是其他地方低级的站街妓女。来到这里寻欢的男人们，只要趁早挑选，只要出手大方，就绝对可以觅到物超所值的美丽床伴。 在黑街上生存，只有实力两个字。 无论是最当红的头牌，还是刚刚从事这门生意的稚妓，到了夜晚都会化上最漂亮的妆，绽出最迷人的笑容，秀出身体中最性感的部位，全力为谋生而战。这也是各大帮会象征性进入黑街，在这里开设堂口，各自凭能耐竞争客源的原因。 谁有本事和手段，谁就能在残酷的现实中生存下去！ 没人有资格指责这个公平的自然法则！ 亚德里安关好诊所大门，沐着月色和灯光，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设在街道另一头的停车场。他走过黑街，垂在肩部上面的柔顺金发随着夜风轻轻舞动，像一道灿烂的流光，掩盖住星辉与黑街中的灯彩，轻易吸走了四周所有的光芒。 每一个站街女像往常那样，纷纷将挑逗的目光投向慢慢经过的男人。坦然迎向这些昭示着爱慕和情欲的火辣视线，亚德里安以完美的微笑向她们逐一回礼，他湛蓝的左眼与金黄的右眼微微眯着，掠过淡淡的愉悦，让这双奇特的眼瞳显得更加迷人。 亚德里安不是黑街中唯一的医生，但只有他在这个地方开设了正规的诊所。他医术精湛，再加上来诊所的客户几乎全是不方便去医院的黑道人物，因此收入非常可观，也让黑街的居民不敢招惹他这位，容貌与当地人大大不同的异乡来客。 黑街的居民看得出来，亚德里安的教养非常好，他谈吐高雅，仪态完美，活像书中描绘的贵公子，然而这位医生却奇怪的融入随处充满暴力与血腥的黑街，没有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 偶尔，亚德里安会寻找黑街里最棒的女人或男人度过良宵。黑街的人从这些幸运者口中得知，医生五官精致，身材健美挺拔，似乎有永远发泄不完的精力。 幸运的是，亚德里安在床上相当温柔，堪称完美的情人，绝对不会让床伴受到丝毫伤害。 所以黑街中这位漂亮、强壮，体贴，多金，能干又无人知其来历的神秘外科医生，自然让人觉得他不愧其名。 亚德里安源於拉丁文Adrian，原意是黑色。世人经常将亚德里安描绘为阴柔迷人，敏感可爱，以及体贴富有的男子。黑街中的这位医生外表相当漂亮，不过与阴柔的感觉绝对没有联系，其他方面倒是比较吻合，是黑街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 现在，亚德里安来到停车场，他今晚不想挑选美丽的床伴打发时光，因为没有人会在连续几天发现有人跟踪时，还保持那份闲情逸致与心好情。 黑街，当然不是单纯指亚德里安刚刚走过的那条街道，它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只是这个城市的人习惯用这两个字来称呼它罢了。亚德里安之所以选择从刚才的街道走到停车场，不过是站在那条街边的美人更加出色。 所以亚德里安来到目的地，经过的路程较长，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现在，他站在一盏路灯下面，摸出车钥匙正准备打开车门，却从映着晕黄灯光的车窗玻璃上面看见了两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嗨，医生，可以为我们稍稍停留吗？” “为你，我们不收取任何费用。” 时常遇到这种飞来的艳遇，亚德里安早已见怪不惊了。他转身，望向站在面前的一对漂亮青年男女，嘴角轻轻掀了起来，异色的眼瞳里闪过更加灼亮的光芒。 黑街的居民都知道医生男女不禁，尽管偶尔会找人慰藉情感，解决生理需要，但对象只要是极品的美人都能爬上他的床，和他尽情度过欢乐的一晚。 亚德里安虽然在性爱上男女不禁，但很少玩3P，更不用说同时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性关系，但他今晚反常的没有拒绝这种香艳刺激的邀请，反而舒展双臂，让身体更舒适地懒懒依靠着车子。 看出医生好像同意了他们的搭讪，女子轻盈地跳上车盖，来到亚德里安身後伸出双手，俯身亲密搂住男人的脖子，然後垂下头，用柔软的嘴唇暧昧地摩挲医生的耳廓；她的男伴也不甘示弱，利落地来到亚德里安面前蹲下，伸手拉开长裤的拉链。 “喂，喂，你们也太性急了，虽然这里没有别人，但我也不想进行得这样快。”轻轻推了推身前男子的肩膀，亚德里安的语声有如他的五官那样完美，清澈悦耳，像优质的乐器般动听。 “那是因为医生太棒了，我们迫不急待地想尝尝你的味道。”拉开亚德里安裤子的男子低笑着说，他那位缠着医生，正用丰满的胸脯磨蹭其後背的女伴听见这句话，大大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凌厉的诡异光芒。 她张开口，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亚德里安的脖子，动作极是缠绵擅情，然而下一秒，她的唇後却飞快伸出两枚锋利的尖锐犬牙，慢慢咬向医生白皙的脖子。 亚德里安似乎对即将逼近的危险毫不所知，他的嘴边继续保持令人目眩的美丽笑容，让抬头观察他的男子看得有些失神，眼里涌现一丝犹豫和不舍。 “嚓！”异响之後，亚德里安眼前微暗，一条人影来到他面前的瞬间，趴在身後的女人来不及咬破他的喉管，发出一声急促的惨叫便化为无数细小如砂砾的晶莹颗粒，迅速随风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 “看来，今晚的麻烦真是不少啊。”好像感慨那麽轻叹了一句，黑街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没有对亲眼目睹的奇观表现出惊慌，反而从容不迫地打量静静立在他眼前的不速之客，发现对方正是跟踪了他数日的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有着英挺的眉毛，苍白的脸庞，锐利的黑色眼睛，还有一头夜色般美丽的柔亮发丝。不过这些特征，是这个城市里的居民都拥有的，并不奇特和少见。 亚德里安介意的是来人的眼神，对方明明是那麽年轻的一个人，却让人觉得他饱经沧桑，经过岁月的历练，流露出一种不需要刻意装饰的优雅，以及让人莫名心动的哀伤。 来人穿着黑色的衬衣与长裤，板着脸不苟言笑，他干净利落地杀掉女吸血鬼，对一个生物的灭亡毫不动容，看来习惯了残忍杀戮，神情冷漠得让人微微感到惧怕。可就算这个人面无表情，藏在眼底深处的厌倦与无奈，却让他显得柔和了不少。 与医生过於出色的外表比起来，这个男子的容貌相对普通，却让人奇怪的忍不住想看，也想去亲近和了解。 当然，同伴被杀的男吸血鬼并没有医生这样的感觉。他迅速起身，将之前选中的美丽猎物抓住，拉过来挡在身前，接着露出因愤怒和恐惧伸出的尖尖镣牙，喉咙里也激出沙哑的低吼，仇恨又戒备地狠狠瞪着，眼见有了人质便暂且没有上前的敌人。 “你好像习惯了猎杀拿我做挡箭牌的生物。”看着黑衣男子戴着鹿皮手套，还有握在手中的尖锐木桩，亚德里安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居然先开了口，语气异常轻松，仿佛现在紧紧捏着他肩膀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老朋友。 “你的胆量不错。”黑衣人看了神情自若的医生一眼，冷冽的目光很快重新投向亚德里安身後的吸血鬼。 “你身上有血族的气息，我们是同类！难道你不知道，诛杀同类是血族最大的禁忌，会被严刑处死的吗？”吸血鬼接触到黑衣男子的视线，厉声吼出心中的疑惑。 吸血鬼总是比别的生物更容易嗅出同类的味道，他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因此更加不理解对方的行为。 “你来到这里，有没有拜见长老？没有长老的允许，你这个来自异乡的血族，怎麽可以随便在我们的领域内使用力量，还敢残害同伴？” “同伴？”黑衣男子漠然挑起了眉毛，脸上泛起淡淡的讽刺笑容，但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透着冰冷和厌恶，“谁和你们这种贪婪的怪物是同伴？我想你还不知道吧？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杀掉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吸血鬼！” “你，你难道是那个……传说中是背叛者？”抓住亚德里安的吸血鬼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麽，颤声发问。没有等到回答，他又色厉内荏地将手里抓住的医生向前推近了一些，“扔掉你手里的东西！否则，我咬死他！” 黑衣男子还是冷漠地盯着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吸血鬼，慢慢向前迈进了一步，对猎物的威胁充耳不闻。 “你这个疯子！明明身为血族，却敢握着木桩残杀同类！”吸血鬼凭本能就知道了，他不是敌人的对手。眼见突然降临的灾难越逼越近，他只好寄希望於亚德里安身上，“传闻中，你不是一直守护人类，残杀我们族人的吗？你现在怎麽不顾这家夥的生死了？” “这家夥？是指我吗？刚刚你们找上我的时候，可是非常尊敬的称呼我为医生哪。” 亚德里安不满地低声抱怨了一句。 “你闭嘴！”吸血鬼向医生怒吼了一声，眼神没有离开对面的黑衣男子。 幸运的是，黑衣男子终於停下脚步，依言扔掉木桩。就在吸血鬼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却提起膝盖，伸手拨出一柄绑在腿上的长型银色手枪。 “传闻活了五千年的吸血鬼不会害怕银器。”男子看着脸色大变的吸血鬼，缓缓说道：“你，应该没有活到五千岁吧？” “别过来！我，我真的会在你开枪的时候，吸干这个人类的血！” “那就看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枪快。” 黑衣男子毫不犹豫地举枪，银弹擦过吸血鬼抓住亚德里安的手掌，立刻在这个异类的皮肤上面划过一条深深的黑色凹痕，像被烈火毁烧过一般。 凄厉的哀嚎响起的同时，男子又淡然举起了手枪。 一直被当成肉盾的亚德里安突然动了，处於痛苦中的吸血鬼只觉手中落空，那个他原本认为美丽却无用的人类如同空气般离奇消失，随即闪电般出现在他身後，伸手扣住他的肩膀，正如之前他钳制对方的姿势。 震惊之下用力一挣，吸血鬼发现他根本摆脱不了医生的控制，对方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力量也大得离奇，甚至远远在他之上。 这样看来，亚德里安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人类！ 可，他是对人类的气味和血液最敏感的吸血鬼，为什麽和女伴挑选猎物的时候没有发现亚德里安有所不同？ “你究竟是什麽？”绝望中的吸血鬼不甘心地问道。 亚德里安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微微张开的嘴角後面突然伸出两枚形状漂亮，却异常尖锐的雪白犬牙，懒散迷人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讽刺，似在讥笑对方有眼无珠，白白拥有那麽敏锐的嗅觉，居然分辨不出自己的族人，这已经足够回答吸血鬼的疑问了。 ‘砰’的一声，银弹正中吸血鬼的头部，将他惊恐和不解的表情定格。 有了亚德里安的帮助，黑衣男子这次实施的猎杀行动非常轻松，他漠视即刻化为尘埃的吸血鬼，注意力重新回到医生那里。 “我不想被银弹打中，为了自保不得不那麽做。”轻笑着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亚德里安看着黑衣男子的手枪现在瞄准了他的脑袋。 “你不能恩将仇报，我帮助了你。”看出对方没有装腔作势恐吓的意思，医生连忙提醒。 “我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鬼！”男子说得天经地义，眼里的倦意与淡漠更浓，却没有丝毫犹豫。 “你这些天跟着我，就是想证实我是不是血族中的一员？” “不错！” “刚刚见你毫无忌惮地向我这边开枪，以为是你对枪法太自信了，不会伤到我这个人质，却没想到你原本就打算顺便除掉我，只是没有确定我是不是你的猎物，因此第一枪有所保留罢了。” 黑衣男子闭紧嘴巴，默认了亚德里安的推测，接着准备扣下扳机。 “等等，你就不好奇，为什麽这些天一直无法肯定我是不是血族？”亚德里安收起了迷人的笑容，或许是发现他非凡的魅力对眼前的男子无效，或许是真正感受到了危机，他终於正色开口询问。 “你确实掩饰得相当成功。”黑衣男子的兴趣似乎被稍稍提起了一些，他的手指没有扣下，但枪口仍然对准亚德里安的头部。 “原因很简单，让我告诉你吧。”亚德里安举高了双手，慢慢走向黑衣男子，笑容再次回到他的脸上，以示绝对没有敌意。 冷冷地瞪着自说自话的医生，黑衣男子没有动，他和亚德里安都是异类，速度和力量不分上下，在他利用银弹手枪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的确没有必要太担心对方会突然发起攻击。 “其实你不必觉得丢脸。如果我没有露出镣牙，没有刻意放出血族的气味，就算是同类也无法感知我的存在。所以，像你这样经验丰富的猎人，当然不会发现我的真实身分。” “那是为什麽？”黑衣男子没有意外亚德里安猜出了他的身分，仅凭他对付吸血鬼的手法，不难让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医生看穿真相。 “因为，我是好心的素食主义者。”这句话落下时，亚德里安再次动了，他竟然迎着枪口，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这种不要命的自杀行为终於让黑衣男子微微动容，他无法理解亚德里安在想什麽，但立刻扣下扳机，没有丝毫迟疑。 “噗。”银弹被一张宽大的衣袍裹住，那是亚德里安披在身上的白色工作服，今晚走出诊所的时候，他难得的没有脱下，现在发挥了效用。 医生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从脱衣，用非凡的视觉捕捉子弹的轨迹，到现在扔出薄薄的衣袍，将妖力灌注到那上面抵挡致命的武器，甚至还借用余力，顺便将抛出的衣袍紧紧捆绑对手的两只腕部，迫使其松开枪，整个过程没有用到十秒。 黑衣男子完全没有料到掌控生死大权的他瞬间处於劣势，正打算扭转局面，面前却微微发热，原来是亚德里安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这麽近距离的相处，弄得两个人好像可以分享彼此的呼吸，黑衣男子的身体不自觉变得僵硬，微微向後仰了仰头。 “口说无凭，请让我拿出证据。” 亚德里安愉快的建议，接着再凑过去一些，张口咬住猎人的嘴唇，蛮横得不像平时那位彬彬有礼、教养极好的医生。 退缩，进攻，抵制，挺进，厮杀，纠葛…… 火热的舌头勾缠在一起，嘴角拉扯出扭曲的弧度，最终被各自伸出的锋利镣牙割伤，鲜红的血丝与唾液从伤口中缓缓溢出，瞬间涌起汹涌的波涛，激出吸血鬼最原始的兽性。 本能让两个同为异类的男人，不约而同暂且遗忘了杀气和敌意，放弃争斗；噬血的欲望激励他们贪婪又疯狂的进行残忍掠夺，在好像吸尽了对方嘴里所有的东西之後，突然之间还想渴求更多。 “啪！”亚德里安感到腹部像火烧般难受，这股剧烈的疼痛促使他不得不松手。退後几步，抓回松散的理智，医生望向脸色不再苍白的黑衣男子，努力压下在血液中沸腾叫嚣的饥渴，尽量抚平躁动的情绪。 停车场暂且恢复了寂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还有最不合时宜的情欲味道，刺激着吸血鬼的野性。 在场的两个男人知道：吸血鬼，是天性屈服於鲜血与肉欲的生物！只要吸了鲜血就会兴奋，接着产生赤裸裸的交媾欲望，这是血族无法抗拒的原始本能，所以他们都没有因自己的突然失态感到羞耻。 “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在刚刚我们都失控的情况下，你竟然还有理智和能力挣脱我的控制，甚至伤到我，还顺便收好武器。怎麽，你不打算杀我了吗？”亚德里安抹去挂在嘴角的血丝，破损的伤口随着指尖的晃动神奇愈合，没有留下痕迹。 “你是我见过最有自控力的吸血鬼。” 黑衣男子平静地说着，以这句话隐晦地回答了医生，他今晚不想动手的原因。 看得出来，这个吸血鬼猎人不习惯经常夸奖别人，所以听到他这样说的医生再次眯了眯那双奇特的漂亮眼眸，露出愉快的表情。 “身为血族却担任外科医生，时常面对鲜血的诱惑。我敢说，你刚才绝对可以摆脱噬血的本能。如果我不动手，现在受伤的就是我了。” “我很好奇，你用什麽武器弄伤了我？以我的眼力，竟然没有看清楚。” “你是人类和吸血鬼结合的产物，而且经过了特殊的训练，难怪可以将血族的气味掩饰得那麽彻底。”男子不答医生这次的问题，淡淡说道：“你的血液很纯净，应是长年只喝动物的血液或血浆造成的。在这一点上面，你勉强可以算上是吸血鬼中的素食主义者。” “我可以吃人类的食物，虽然它们对我没有任何营养。当然，我偶尔也会从活人身上吸食血液。但请你相信我，那对人类而言，仅仅是蚊虫叮咬流失的血量，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受到严重伤害。”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了，沈默一小会儿之後，他又开了口。 “你被我的猎刀划伤，应该没有那麽容易靠自身的妖力恢复。” “这麽说，你在刀上涂满了用圣水写的符咒。”亚德里安捂住痛得火辣辣的伤口，脸上带着优雅温柔的笑容，好像在应付一位向他闹别扭的情人，“这是你的警告吗？” “我不喜欢怪物随便碰我！”黑衣男子冷冷地说着，眼中却露出淡淡的自嘲。 医生明白了，对方也觉得没有资格称呼他为怪物，因为眼前的男子，同样属於暗夜一族。 “不知我有没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亚德里安笑了笑，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请别误会，我没想报复，只想和你做个朋友。因为，我们都不吸食活人的鲜血。” “不要把我和你归为同类。你不杀人或许只是为了自保，让猎人无法发现你的存在。在这一点上面，你的确做得相当高明。” 男子没有理会亚德里安的请求，淡漠的目光转为深沈，“看在你有一半是人类的份上，今晚暂且放过你。但你只要吸食杀害了一个人，我就判定你是邪恶的生物，就算与你同归於尽，也一定要杀掉你！” “那你就要时时刻刻关注我了。”亚德里安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这几天跟着我，想必已经知道黑街里的人都叫我亚德里安，我的诊所在南区21号。如果你想找我就去那里。” 对这位半人半吸血鬼医生摆出的大方态度置若罔闻，黑衣男子看了亚德里安一眼，平淡的目光中没有露骨的威胁，却让人莫名其妙心中一凛。 “对了，你可以叫我亚德，那样比较亲切。嗯，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席欧。随便你怎麽称呼。”亚德里安的神经无疑粗得厉害，展开的笑容更加迷人，如同他的发色那样灿烂，让黑衣男子森然的目光也禁不住微微一亮。 黑夜之中，看到这样温暖的光彩，对血族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可惜这位让亚德里安深感兴趣的猎人最终没有停留和软化，他不再看医生一眼，转身投入茫茫的黑暗，很快无声无息消失在空气之中。 “怎麽办？他的血液异常甜美，我好像有些迷恋那种味道了。” 吮去舌尖残留的血丝，目送男子决然离去，亚德里安低头看向被划伤的腹部，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染上了该死的被虐待症。 不愿告诉姓名的潜在威胁……或许是一道值得花费时间和耐性，去慢慢烹调的美味大餐。 亚德里安为腹部裹好纱布，再次感慨一见锺情的对象，心狠手辣的程度不逊於家中两位把他抚养长大的父亲。黑衣男子再刺进去一些，他现在已经化为灰烬了。明明和那个男子没有仇恨，却只因有一半血族的血统，对方就让他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被涂染圣水和符咒的银刀刺中很麻烦，但有了同样是猎人的养父传授的知识，亚德里安还是很快处理了伤口。他无法像放任普通伤口那样，瞬间恢复伤害，却可以让它慢慢痊愈。 这个时候，亚德里安再一次衷心感激捡到他，并将他培养得这样独立和强悍的养父。他原以为身为猎人的养父爱上狼人，两个天敌同居在一起，最後收养他这个半人半吸血鬼的生物，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事了；却没想到，现在还遇上了吸血鬼猎人，永生效力於猎杀吸血鬼的奇事。 刺杀他的男子或许真的非常疯狂，从来没有吸血鬼敢碰圣水和符咒，相信那个人在使用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异常小心，做足了自保的准备工作。因为稍不留神，被这些东西弄伤的就是对方自己了。 明明是同类，为什麽要自相残杀？亚德里安想不明白，他也不愿花费太多精力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对人或吸血鬼都没有真正的亲切和归属感。 像他这样不纯粹的血族，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成长、衰老，生活在阳光之下，但力量强壮得多，速度也快得多。如果人类发现他的异能与噬血天性，他同样会被当成怪物无情诛杀。 吸血族也不会正式承认并认可他，毕竟他既不是少见又高贵的纯血统，也不是被血族初拥（吸血鬼发展後代，先吸干人类的鲜血，再让其吸食自己的血），缔结了血盟，转变的新生成员。 无论是吸血鬼杀害人类，还是人类发现吸血鬼後群起而攻之，亚德里安都不会觉得残忍，更加不会偏袒其中一方。 他的信条只有一个：明哲保身，不惹麻烦！ 倒了一杯红茶，亚德里安舒舒服服的享用起来。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没有营养，不过因为有一半人类血统，他可以从味觉中得到享受，还可以麻痹四周的人类，证明他与他们是相同的物种。 白天的黑街有些萧条，诊所的生意却依然不错。亚德里安喝了小半杯红茶，接到一桩外科手术。处理好一位帮会首领送到他这里的人，医生明白伤者是对方的棋子，居上位者花销费用为部下提供治疗，不过是道义上必须要做的善後事罢了。 没有鄙视人类的生存和交换法则，亚德里安觉得只要双方愿意，就是公平的交易。目前他在意的，是昨晚遇到的那位黑衣男子。 说不出对方哪里好，但就是那副明明比以前每一任床伴，看上去都要普通的容貌，深深吸引了他。 真是奇怪！吸血鬼明明比人类更加注重伴侣或猎物的外表，在这些方面，他们无比挑剔，专找异常美丽的人下手。 那麽，弄伤他的猎人究竟哪里特别，让他如此牵挂？ 或许是，那个人英挺修长的眉毛，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睛，苍白得透明的皮肤，被吻了之後有些红肿的薄唇，甚至是对猎物下手时的狠绝与毒辣，都让他为之着迷。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蕴藏在对方眼里的厌倦与哀伤，好像能够轻易击中埋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如果说那个人是血族，那麽他的年龄应该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年轻。这也解释了，对方那双好像容纳和忍受了太多的眼睛，为什麽能够让人的心动摇。 用依旧完美的礼仪接过酬金，送走客人，亚德里安第一次觉得平静的生活有些索然无味。他开始想念昨晚那个有着柔软目光，下手却毒辣的男子，也想更深入的了解对方，但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重新泡一壶红茶。 几天之後，亚德里安的伤开始恢复，心情却有些失落。有时，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假意做出一副打算伤害人类的模样，是不是可以见到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吸血鬼猎人？ 可是见到了，再让对方有理由捅他一刀吗？ 不，不，他可没有那种自虐的嗜好。亚德里安一边这样想，一边轻笑着摇头，准备关好店门，回家休息。突然，一股带着浓浓血腥味道的气味向他袭来。 转身，亚德里安没有丝毫犹豫地张开双臂，接住沈入怀中的人。他没有戒备，没有紧张，甚至有些期待，有些兴奋。 因为这种让人头晕目眩的可口味道，他尝过一次之後，永远也不会忘记！ 低头，医生果然看见紧闭双眼，晕倒在他臂间的男子，正是那夜遇上的吸血鬼猎人。 第二章 诊所附近有人看见男子浑身是伤，不过平时有很多像这样的人趁着夜色来找医生，所以他们都没在意，亚德里安堂皇将伤者抱扶进了诊所。 用脚後跟关好门，医生把猎人小心放在沙发上面。血的味道刺激着亚德里安的本能，他从小接受养父严格到残酷的训练，早已可以做到完美地控制噬血冲动，但面对眼前这位猎人，嗅着对方血液中非比寻常的芬芳味道，医生徒劳的发现，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等於零。 “是你自愿投入我怀抱的，如果等一会儿弄出什麽意外，请别抱怨哦。”低声笑了笑，亚德里安解开男子的衣衫，明明是卑鄙的趁人之危，他的笑容和动作却仍然优雅。 很快，一具白皙坚韧，丝毫没有赘肉的漂亮身躯裸露在医生面前，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毛。因为诊所里唯一清醒的吸血鬼发现，伤者身上有无数深深的鞭痕，每一记痕迹都渗出血丝，规规矩矩排布陈列。 鞭痕上面还有咬痕，应是有人对猎人刻下隶属的印章，让这种昭示所属权的吻痕布满他的上半身，展示着令人心惊的独占欲，好像一副别出心裁的图画。 这样的情景应该让人觉得恐怖，可对噬血一族来说却充满了诱惑。 医生感到喉咙发干，他明明喝够了身体需要的血浆，但面对一具散发着色度以及鲜血气息的性感躯体，他真的很想狠狠咬下去，吸走男子身上的血丝，再用无数的亲吻盖住对方肉体上面出现的每一块痕迹。 明白伤害猎人的不是普通刑具，因为吸血鬼完全有能力，让人类武器造成的伤口迅速愈合。这个发现让亚德里安不快地拧紧眉毛，迫使他的注意力回到猎人的伤势上面。 凑近了，医生除了闻到鲜血的气息，还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那是最醇烈的顶极好酒，不过气味微弱，隐约从猎人微启的唇後透出，熏得他的脸颊微微泛红，闪烁着妖异的艳丽色彩，几乎让亚德里安忘记了初遇对方时感受到的苍白。 “你先被人虐打，再被强行灌了如此棒的美酒……呵呵，这算是鞭子和糖果的调教吗？”除下伤者的长裤，瞟见一直延伸到猎人大腿根部的咬痕，亚德里安发现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了。 因为猎人口腔飘出的气息中包含了只对吸血鬼有效的强烈催情剂，鞭痕里没有圣水和符咒的残留物，亚德里安能肯定，企图占有眼前这个男子的是同类。 “能将你逼成这样的家夥一定非常危险，为了安全考虑，我不得不帮你掩饰这身气味。你应该不会反对吧？”看着失去意识却仍然受着情欲煎熬的猎人，亚德里安很有绅士风度的征求意见，当然得到了他理解为伤者同意的默认，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我是医生，为你治疗之後应该收取报酬。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 再次得到对方的‘许可’，亚德里安俯身握住猎人的脚踝，亲吻对方小腿上面的伤痕。他从发现的第一块痕迹开始舔咬，寻着轨迹缓缓移动向上，用他人类与吸血鬼混血者特有的妖力，掩盖从猎人伤口溢出的血丝中那充满诱惑力的气味，满意地体会对方那半抬的性器，在他的动作下微微颤抖。 “伤害你的人，也像我这样慢慢亲吻着你，来到这里的吗？”咬进伤者大腿内侧，亚德里安低声问身下的吸血鬼猎人，回应他的当然不再只是静寂。 好像陷入深度昏迷，又好像残存着意识的猎人哆嗦得更加厉害，抵制不住的急促喘息从他的薄唇後面断断续续传出。 猎人本能的反应让医生更加兴奋，他眼里浮现恶劣的微笑；偏头，亚德里安亲了亲伤者开始发烫的性器，然後将双手移到猎人身後，避开鞭痕，时重时轻地搓捏对方的臀部，毫不掩饰渴求更近一步碰触的欲望。 侧耳，听见身下猎人口中吐出越来越多充满诱惑的呻吟，亚德里安没有发现对方有被真正侵犯的迹象，总算找到一丝心理平衡。 想到初遇眼前这位吸血鬼猎人时，从对方那里感受到的强悍果断与凌厉手段，医生相信猎人一定可以自保…… 哪怕，这个正被他肆意亲吻的猎人，曾经陷入难以想象的绝境。 “你放心，等你醒了之後，被我亲过的地方都会恢复如初的。”亚德里安的心情好转，他的舌头灵活转动，温柔舔遍伤者全身，牙齿却追着舌尖凶猛落下，一直啃到对方的颈脖，霸道地咬住最後一个伤口，用更深的吻完全掩盖别人印在猎人身上的痕迹，手也加重套弄，很快让对方颤抖着射出精液。 ‘治疗’完成了一小半，医生打算起身，发现他的下面硬了起来。 “唉呀，这可怎麽办？”亚德里安自语着发出疑问，手却毫不迟疑地拉下自己的裤子拉链，然後让修长的指尖滑过伤者漂亮结实的臀部，从对方优美的股缝试探着探入凹槽。 “唔……”被掺杂了催情剂的烈酒和亚德里安双重折磨，意识混浊的猎人只能遵从身体的本能，迷迷糊糊地回应医生的爱抚，动作生疏却饥渴。 明明知道对方的热情是药物造成的，但吸了血，脑子里想的杂事就多了。亚德里安无法否认，吸血鬼向来是贪婪好色的生物，他感激自己有一半是人类，得到身下这个吸血鬼猎人的另眼相待，但他从不压抑另一半最真实的原始本能，一定会抓住最佳时机，获得真正想要的猎物。 更何况，只用手稍稍做做并不是真正的趁火打劫，还顺便帮助对方缓解药性，也算比较体贴；而且这是他消耗大量妖力，为对方掩饰气息应得到的报酬！ 亚德里安愉悦的自我安慰，他心安理得地仰头，吻住猎人的双唇，指尖向前挺进，刺入那个温暖狭小的地方；做着这些事的同时，他不忘分开男子的双腿，将坚硬的下体挺进对方胯间，在大腿内侧轻轻来回磨擦。 享受包裹住他的柔软与火热，医生的手指抵制不住地向前转动，骚刮猎人的肠壁；腿间的性器不满地拱动挤擦，燃起更加汹涌的欲望，他尖锐的镣牙被情欲刺激，开始缓缓向外伸出。 就在亚德里安的心跳急速加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如此迷恋一具无法全心全意回应他的躯体，也是第一次考虑丢弃风度和原则，再做些不算太过分事情的时候，一直昏睡不醒的猎人忽然用力睁开了眼睛。 如此近的面对这双似乎依旧锐利的黑色眼睛，医生的笑容和动作僵住了。他有些心虚，因为他从来没有强迫或不尊重别人意愿的不良纪录。天知道他刚刚发了什麽疯，仅仅是尝到猎人的鲜血，仅仅是抚摸对方的身体，仅仅是送出几个安抚和品尝似的亲吻，便做到了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很抱歉。” “滚！”没让亚德里安真诚地说完致歉，猎人好像感觉到有人趴在他的身上，漾着不正常晕红的脸颊突然色变，眼里掠过厌恶和仇恨，一把狠狠推开难得良心发现，怀着小小愧疚将手指抽出来的医生，厉声喝斥。 “那个……” 没有看亚德里安一眼，猎人从沙发上跃起，凭着本能向大门奔去。这种在陌生环境仍能辨认出路，为自己获得生存机会的执着和能力让医生暗暗佩服。可惜猎人没有走多远，再次重重跌在地板上面。 “我没有恶意，绝对不会伤害你。”亚德里安走上前补充了一句，低头看见对方肌理分明的背部，还有形状漂亮的臀部，以及他种下的吻痕与挂在上面的唾液和汗水，胸口禁不住又发热了。 “不要碰我！你这个……怪物！” “你这样说很让人伤心哪。我们有一半相同的血统，勉强算是同类，应该和平相处。”亚德里安故作委屈地说着，正想用力将伤者扶起来，却见对方低头干呕。 真是的！被他爱抚和亲吻，被他碰触和关爱，难道就这样让猎人排斥和厌恶吗？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医生觉得尊严受损，不过沮丧的他最终还是认命的上前，轻轻抚摸猎人不断起伏的颤抖背部，为对方抹去汗水，带来安慰。 吸血鬼医生终於承认，他对这个或许是同伴，或许是天敌的猎人，好像硬不起心肠！ “滚！离我……远一些！”伤者的胃部痉挛得厉害，但没有吐出东西，可能是太久没有吸取血液的原因。他的嘴里喃喃斥责，让亚德里安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候才看清，猎人目光茫然，显然不知道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是谁陪在身边。或许，他的意识仍然停留在之前被伤害的那一刻，只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才迫使他必须保持清醒，睁开眼睛。 所以医生觉得让猎人感到恶心和讨厌的对象，应该不是他！ 这个发现让亚德里安的自尊迅速恢复，他伸手盖住猎人黑色的眼睛，运用妖力将其催眠入睡。 现在没有再做下去的兴趣，亚德里安把猎人送进浴室，悉心清洗之後，再将伤者带上诊所的二楼，把他放在一张宽畅的床上。 原本想下去整理一片狼籍的诊所接待厅，但医生看着猎人的脸，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他匆匆洗了澡，抚平躁动的情欲，接着跳上床，一手将睡得安稳的伤者揽入怀中，一手勾来薄被，搭在他们身上，居然放心地拥着还不知道姓名的猎人，陷入梦境。 就这样睡了一会儿，亚德里安突然感到空气的流动似乎改变了。睁开眼睛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动了。飞快翻身，一根木桩深深插在他胸口之前贴躺的位置。 “我真的佩服你了。几个小时以前，你带着一身的伤，手中什麽武器也没有，狼狈地跑到我这里。现在缓过气之後，居然用自制的武器残害救命恩人。” 亚德里安跃下床，对手里拿着一根木桩，冷冷瞪着他的猎人轻笑着说。 话音落下，医生戏谑的目光又变得有些欣赏。他看向闻言微怔，没有再打算攻击的猎人，视线落在对方光滑的肩头，似乎乐意见到对方用床单裹住身体，却让裸露出来的部位更加让人想入非非的美妙画面。 “是你救了我？那，这又怎麽解释？”猎人稍稍收敛犀利的眸光，应该是察觉到身体没有受到伤害，但对吸血鬼医生赤身裸体抱着他睡觉的事实仍然感到愤怒和不解。 “你的衣服脏了，我只好将你安置在床上；我喜欢裸睡，那有益身体健康；你是客人和患者，我作为主人和医生，没道理花费力气救你之後，还让你占据我的床，自己委屈去睡沙发。所以……” “所以，你就敢这样接近我。不怕，被我杀掉吗？”听着医生顺理成章的解释，猎人冷冷问道。 “我想，你没有那麽狠心和不讲道理吧？”亚德里安看着他那张昂贵的大床被捅得破破烂烂的惨状，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没有说服力，便气馁地补充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忘了，是你找到我寻求帮助的。” “黑街南区21号，很容易找。之前，我遇到麻烦，身在异乡，一时之间只能想到你这里。”接受和回想到被医生所救的事实，猎人终於放下握在手中的木桩。 “我很好奇，你明明躺在我怀里，怎麽弄出这个东西？”亚德里安的目光看向木桩，轻声问道。 猎人扔下手里的东西，伸出空手微摆了一个握姿，房间里的一块橡木地板立刻跳起来飞快旋转，最终在半空中被气流削成椎形的木桩，落在他的手里。 “原来你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有超能力，现在拥有了血族的力量……嗯，你不愧是我见过的最好猎人之一。” “你曾经对付了多少个找上你的猎人？”猎人不为医生的赞美所动，冷静地发问。 “请不要这麽敏感。不管是普通人，还是猎人，我都没有伤害过。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位猎人，前两位是我的养父。” “猎人抚养吸血鬼？这真是天下奇闻。”猎人显然不大相信，便又追问：“你养父是谁？” “他叫欧烈。” “小烈？”猎人震惊之下脱口而出，这个亲密的称呼让亚德里安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他可不想在无意中招惹了养父的朋友。 “你认识我的养父？”试探着发问，医生暗暗向遗弃了吸血鬼这种生物的上帝祈祷。等他明白这一点之後，不禁感到有些荒唐和可笑。 猎人没有回答，他低头沈思了片刻，坦然说道：“我是他的舅舅，欧季。” “不会这麽巧吧？”亚德里安几乎是呻吟了一声。早有思想准备，眼前的男子有可能认识养父，但没想到一见锺情的对象竟然年长了他两辈。不过医生很快回过神，疑惑地看向明显放松了不少戒备的猎人。 “我听养父提到过，他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英国人。如果你是他的舅舅，应该是欧洲人，怎麽和他同姓？而且……” “而且，小烈是不是告诉你，我已经被吸血鬼杀死了？”欧季淡淡问道。 亚德里安点了点头，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位，有着明显亚裔特征的男子是养父的舅舅。 “你先给我一套衣服。” 面对欧季微带谴责的严厉目光，亚德里安只好乖乖拿出他的睡衣，递给对方。 看着这套样式华丽的紫色丝织睡衣，欧季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风格奢侈的衣物，但不愿和眼前这个看起来习惯享受的吸血鬼医生计较，便接过睡衣披上，让床单滚落优美的小腿，滑到赤裸的脚下。 这个情景又让亚德里安的心跳加快了几拍，他觉得如果让他为猎人解开裹身的床单才更有情调。 “我其实是小烈的叔叔。” 心里转动着不可告人的欲望，亚德里安嘴中仍然吐出疑问，“我以为养父的父亲是普通人？” “你太天真了，欧家的成员不是猎人，但世代收集异类的情报，认识很多国家的猎人，否则我的哥哥与小烈的妈妈也不会在合作中相爱，最终结婚了。”欧季耐着性子解释，“我是家族中少见的异能者，由於族人没有教育异能者的经验，我被与家族关系亲厚的朋友，也就是小烈妈妈的父母接走，训练长大。” “後来，你还被他们收为义子，做了我养父生母的哥哥。那你其实是我养父的叔叔，也是他妈妈的义兄。”亚德里安总算明白了。 “小烈在他母亲的家族中成长，一直叫我舅舅。”欧季叹道：“他小时候很喜欢缠着我，向我学习狩猎的技巧。” 亚德里安点点头，他知道欧烈是非常现实的男人，向来以能力分辩族人，所以欧季有优秀的狩猎能力，养父当然认定对方是属於猎人家族的舅舅，而不是只能收集情报的叔叔。 “你就这样相信我，将姓名和身世都说出来？”亚德里安问道。 “如果你不是小烈的养子，之前我在你腹部划的那一刀会让你在床上躺半年。只有我们家族的人才知道，如何让受到这种伤的异类在短期内恢复。” 欧季傲然说道，随後还是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亚德里安，“不敢相信，和我感情那样要好，以为我在狩猎时被吸血鬼杀死而极其痛恨这种生物的小烈，竟然抚养了一个吸血鬼？” “在爱情面前，什麽都有可能。”亚德里安微笑着说：“我的另一位养父是狼人，爹地收养我也是为了防备。如果他比爱人先离开人世，那我的另一位父亲去世後，需要有足够强的人立刻烧掉尸体，否则老爸会变成没有思想的吸血狼人。” “这倒很符合小烈的个性。”明白医生口中的爹地指的是欧烈，老爸指的是那位没有见过的狼人，欧季缓缓点了点头。他知外甥桀骜不逊，洒脱自负，却没有想到，猎人会爱上同为雄性的狼人，而且狼人和吸血鬼也是相互憎恶的，但这三个互为天敌的生物，却其乐融融的在一起生活了多年。 世事，真的难以预料！ “现在，爹地和老爸在地球的另一端享受人生，我们会定期联络。他们不再狩猎，因为赚的钱已经足够养老了。”亚德里安说到这里，异常诚恳地提出建议，“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称呼爹地为小烈，这让我心里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有那麽夸张吗？”欧季淡淡说道：“不管我的外表看起来如何，我的确是他的长辈。” “这麽多年来，爹地一直认为你去世了，他提到你的时候非常怀念和伤感。不知当年，发生了什麽？” “我狩猎一名无聊到极点，专门残杀处子为乐的吸血鬼，却被他击败。” “这样看来，那家夥肯定很强。嗯，他没有伤害你？” “他没杀我，只是羞侮了我，把我变成吸血鬼，享受让猎人堕落为暗夜一族的成就感和快乐，借以讽刺我以往的狩猎生涯。” 亚德里安知道欧季如果回到家族，肯定会被猎杀。不知为何，他理解欧季的做法。如果让亲人流着眼泪，承担杀掉他的痛苦与心碎，倒不如诈死，远走他乡，只让重要的人伤心一段时间便将他慢慢淡忘。 “你多年来仍然猎杀吸血鬼，是不是想报复？”其实欧季不说，亚德里安也明白，对方应该和他一样以食用血浆为生。因为他尝过欧季的血，异常纯净。 “我不会放那个老得腐朽的恶棍！”欧季咬牙说道。 “把你初拥变为吸血鬼的家夥，就是之前伤害你的罪魁祸首吗？”片刻之後，医生斟酌用语，轻声问道。 欧季的目光沈了下去，脸色变得非常可怕。亚德里安聪明地闭上嘴巴。 良久之後，医生见回过神来的欧季好像想起什麽，提出疑问。 “为什麽他造成的伤，这麽快就完全消失了？” “这是因为……我是最优秀的医生。”亚德里安笑得既温暖又舒心，“下次你受伤的时候，就明白我是如何处理伤口的了。” 欧季狐疑地瞪着亚德里安，他想知道答案的执着，不自觉透出一丝亲近的神色。这个表情让医生喜欢极了，但他当然知道不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把‘治疗’的手法说出来。 “我会在此地停留一段时间。”没有从亚德里安的表情里看出真相，欧季只得暂且放过盘问这个，他觉得不坏但无法立刻交出全部信任的後辈。 “你的意思是，最近会陪在我身边吗？”亚德里安毫不掩饰欣喜地问。 “我没想与你套近乎。暂时和你一起行动，仅是为了狩猎更多邪恶的吸血鬼。”欧季不客气地大泼冷水，“你应该知道，吸血鬼特别喜欢你这张脸。” “我出众的，不仅仅是脸。”医生遗憾地摇摇头，接着体贴地说道：“我的公寓在郊外，最近正准备买掉它，搬到诊所的二楼，因为我把这一层也买下来了。你放心住在这里，墙壁和窗帘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会隔离阳光。就算白天，你也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不必睡在狭窄的棺材里。” 欧季点点头，他知道以吸血鬼的速度，根本用不着在同城开车，便猜测亚德里安为了更好的掩饰身分才买了车。 “你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成功地融入了人类社会。” “我不贪心，只想这辈子活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可以迎接每一个早晨和日落。”说到这里，亚德里安看见欧季的目光微微暗谈，他自知失言，抱歉地笑了笑，正想说些话逗欧季高兴，却听猎人突然又开口了。 “有件事……我想小烈也不知道，但你最好能明白。” 亚德里安点点头，静心听下去。 “像你这样半血统的吸血鬼在血族中没有地位，却因混合了人类的基因，能够轻易杀死其他吸血鬼。” “人类有那麽强的力量吗？”这是亚德里安第一次听说的事，不禁好奇万分。 “不要小瞧了人类。在远古，人类、吸血鬼和其他生物是并存的，不过人类在进化中渐渐失去了那些力量，可是它们仍然隐藏在血液深处。” “吸血鬼既鄙视又惧怕半血统的族人，他们很少和人类交合後留下子嗣。偶尔有半血统出现，他们通常会引诱他彻底转变，成为真正的血族。因为彻底成为吸血鬼的半血统生物，将失去撕裂同族的惊人力量。如果实在无法让半血统堕落，吸血鬼只能放任他像普通人类那样变老，死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必客气，这是拿你当诱饵的回报。” “你想和我做交易吗？”猎人的诚实让医生有些难过。 “我会传授你一些小烈不知道的事，让你更安全地融入人类的生活圈。” “听起来非常公平，成交！”亚德里安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一点，脱口问：“那你，是否也应该惧怕我？” “是的，在你没有变成完全的吸血鬼之前，你有力量杀死我。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说，就算同归於尽，也会阻止你伤害人类。”欧季说到这里，目光变得犀利，不仅没有露出恐惧，反而更加灼亮。 “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人类没有恶意，他们却有可能打算伤害我？到了那个时，你认为我应不应该先动手，消除威胁？”亚德里安面对维护人类的吸血鬼猎人，说出心中的疑惑。 “如果你是乖乖等着挨宰的蠢货，那就枉费了小烈将你喂养长大。”欧季像看待白痴一样，瞪着此时显得不那麽聪明的吸血鬼医生，坦率到不耐烦的态度让後者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觉得，以後会更加喜欢这位可爱的长辈。 第三章 亚德里安很快找人搬走被毁坏的床，迅速买回两张舒适的单人床。用金钱驱使人力做到这些很容易，为难的是把床拼在一起时，欧季严厉的目光又投向了他。 但医生知道猎人不会反对他这样做，因为诊所二楼只有一个宽敞的房间，是连通的一层，已经很有品味地摆放了漂亮的家俱与精致的装饰物，没有多余空间再拉开两张床的距离。 同居的生活正式开始，欧季没有食言，告诉了亚德里安很多鲜为人知的禁忌。尽管医生在独立前受到两位养父的悉心教育，但他们毕竟没有欧季这样深入了解吸血鬼，所以还是收益颇多。 作为回报，亚德里安除了乖乖利用他的脸和身体做引诱吸血鬼的香饵之外，最喜欢干的就是变着花样，逗沈默寡言的猎人和他说话，打算尽快了解对方…… 就像现在这样。 “欧季，请过来，看看我今天做了什麽？” 正考虑怎样引出最想狩猎的对象，将其杀死的欧季，感到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当他被微笑的医生推到餐桌前坐下，看见琳琅满目的美食时，目光终於不再平静。 多年独自生活在黑暗中，凭着快要掏空思想的仇恨支撑，欧季没有和任何人接触，更不用说是交谈，他非常不习惯亚德里安的热情纠缠。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不一样。彻底转变的吸血鬼，吃人类的食物如同嚼腊！” “就算嚼在嘴里没有味道，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亚德里安的笑容不变，“快尝尝，我花了很多时间为你做的。” 说着，他倒了一杯冒着雾气的热饮，递给欧季。 雕有精美花纹的瓷杯里传出红酒和蜜桃芬芳的味道，欧季此时有些痛恨吸血鬼敏锐的感官，却无法体会这些东西的本质。他抬眼，无声瞪着亚德里安，淡漠了很久的心里，涌上一丝不愿承认的妒忌和不快。 面前这位医生明明和他同样吸血，居然可以安逸地活在阳光下面，享受他早已将味道完全遗忘的食物…… 他却只能缩在阴暗的黑夜，不得不违心吸食血浆过活。 生硬地将目光从亚德里安那头有如阳光般温暖的金色发丝上面移开，欧季冷淡地放下杯子，表示不愿迎合医生的一时兴起。 “就喝一口嘛，其他菜品，我也不请你一定要品尝了。”亚德里安拿起欧季放下的杯子，契而不舍地劝道。 “你想提醒我被怪物羞侮，堕落成血族的事实；还是打算在我面前炫耀你的优势？”不客气地推开亚德里安的手，看见因他的动作被热饮泼到的医生，欧季眼里浮上微弱的歉意。 他很久没有情绪变化了，喜、怒、哀、乐好像远离了他的人生。没想到他最近却因亚德里安时常响在耳边的温和语声，还有见他便展露的灿烂笑容而烦恼，甚至此刻还触动了心病，迁怒这个只想讨他欢心的无辜者。 想着如何开口致歉，亚德里安温柔的语声响起，没有丝毫埋怨。 “原来你不喜欢法式红酒炖蜜桃。那个容易，尝尝他们的卡芒贝尔干酪，或是西班牙特色的甜品焦糖鲜奶布丁。啊，还有杏仁饼与香橙蛋糕，这两款特别适合在夏季品尝，是非常不错的英国传统美食哦。” 欧季怔怔地看着亚德里安不仅没有责怪他的粗暴，反而更加卖力地推销别的甜点，最後见他都不感兴趣之後还拿出主餐，威尔士专产的嫩烤带血小羊肉。 “你准备了几天，又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为我做这些……有意义吗？” “欧季，我只想告诉你：那个家夥，或许能抹杀你身为人类的事实，或许能贱踏你的尊严，但他无法让你遗忘珍贵的回忆。” “你，说什麽？”听到出乎预料的温柔劝慰，欧季垂下头，吃惊这个年龄小他许多吸血鬼竟然理解他的伤痛，一股漾着暖意的苦涩涌到嘴里，让他暂时不想说话。 “你现在的确失去了一些东西，但请别忽略了：你经历过的快乐和悲伤，拥有过的亲情和幸福，永远刻在灵魂深处，谁也无法夺走，更不能阻止你在将来接受别人的好意与关怀。” 沈默了片刻的欧季抬头，赫然轻笑，“原来吸血鬼果真是最擅长诱惑人的生物。你把话说得这样漂亮，我怎能反驳？” 看着欧季的笑容，亚德里安说不出话了。 这是猎人第一次在他面前由衷绽出笑容，没有带着冷冽和杀气，没有泛起讽刺和自嘲，让人胸口止不住发暖。他知道很多人迷恋他的外貌，也有不少吸血鬼被他的金发诱惑，甚至连欧季也会偶尔将目光停留在他的金发上面，不自觉寻求靠近阳光的假相慰藉。 但血族的成员，应该看看欧季的笑容！ 猎人这种坦率得毫无心机，柔软得好像可以包容所有伤害和凶暴的笑容，明明那麽温和却给人无穷的力量。看着他的笑容，就体会到了阳光的味道，烫得人心暖。 如同欧季曾经冷酷地说，为了报复，他将杀死所有与吸血鬼有关的生物，但这个猎人最初遇见他的时候，并没有真的痛下杀手。只有善良与品性纯粹到极致的生灵，才能绽放出这样温暖美丽的笑容。 最要命的是，欧季不知道自身的魅力，也不懂得展示这股优势，否则猎杀吸血鬼最好的诱饵，应该是眼前这位猎人。 “你怎麽突然变得安静了？”终於接受了亚德里安的好意，欧季随手拾起一块焦糖鲜奶布丁，看向手里装着甜点的精巧小玻璃杯，不禁再次感慨医生注重这些无聊细节的执着。 “我……”亚德里安的话突然打住，因为他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逼进了。这种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巨大，竟能瞒过吸血鬼敏锐的洞察力来到诊所，现在故意显示出来，自然是为了威吓和炫耀。 转头看向欧季，亚德里安发现猎人的目光也变了，隐藏在对方眼底深处的柔软消失，一股异常可怕的仇恨烈焰不受约束的熊熊燃烧，显得异常可怕。 “文森特。”欧季沈声说出一个名字，随即抽出他那柄写满符咒的猎刀。 “请小心使用。”亚德里安不得不提醒一句，他实在非常担心那把猎刀伤不了敌人，反而要了他和欧季的性命。 跃到门口的欧季突然停下，回头看向亚德里安，“文森特是我的宿敌，你最好不要惹他。因为他是继吸血鬼王失踪之後，血统最纯正的贵族，你的力量对他无效。” “我知道了。”仍然极有礼貌的微笑着应了一声，亚德里安很快随着欧季来到楼下。 看着眨眼之间，诊所里挤满了脸色苍白，目光怪异的吸血鬼，亚德里安不禁庆幸他聘请的那几位可爱小护士已经下班回家，否则肯定会被吓得够呛。 “我是这里的主治医生。请问，你们哪里不舒服？”摆出最职业的态度，医生不卑不亢地招呼突然到访的客户，让原本准备先开口发话的欧季微微愣住。 “是你把我打算调教并驯养的小豹子拐到这里来的吧？”吸血鬼中唯一一个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盯着亚德里安慢慢说着。他的语声低沈悦耳，似乎有催眠的力量，让人听见之後，莫名其妙心存恐惧。 文森特……Vincent。 拉丁语中，这个名字代表征服，也有人认为代表了邪恶的罪人。亚德里安觉得这两者之间没有太大区别，喜欢征服别人的雄性，同样喜欢采用极端的手段犯下累累罪行，以达到目的，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我不是兽医。如果你的宠物生病了，我可以介绍一位这方面的专家给你。他收取的诊费相当昂贵，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医生迅速回应不速之客，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原本以为所谓的贵族，而且还是血族中的领导者，说不定仍然喜欢穿着那些微微有些女气的蕾丝花边白色衬衣，外面披着华丽的黑色燕尾礼服，头戴一顶高高的圆帽，手里拿着宝石拐杖象征虚无的财富和权力。 没料到，追踪欧季来到他面前的吸血鬼，只不过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蓝色紧身外套，随意扣了两枚纽扣，隐隐约约坦露出一些结实的胸肌与腹肌；下面也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休闲裤，对方仅仅在左手的食指上面套了一个硕大的指环，戒面镶着与他眼珠颜色相同的碧绿宝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在血族中身分无比尊贵却懂得与时代靠近的吸血鬼，比那些守着旧俗的腐朽老怪物要可怕得多！ 亚德里安明白欧季刚刚提醒他置身事外的话绝对不是多虑，他仅从文森特看似深沈严肃，但让人见了便体会到邪恶与绝望的目光中知道，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的英俊白种男人很难对付！ “你挺有意思。”文森特对亚德里安说着话，目光却移到欧季那里，好像医生惊人的美貌还不如这个平凡的东方男子，能带给他惊喜和兴趣。 “欧季，你是杀不死我的。这麽多年了，你还没有死心吗？既然赌输了，你就必须遵守诺言，按照我们缔结血盟时说的那样，乖乖做我的宠物。” “你做梦！”欧季盯着文森特的胸口，似在考虑如何将猎刀狠狠扎进那里。 所有的吸血鬼都知道，他们致命的弱点在胸口。血族中没有人敢像猎人这样对文森特无礼，他们纷纷瞪向欧季却不敢亮出镣牙威胁，应是文森特没有下令的原因。 亚德里安突然向欧季身边走近一步，释放出长久以来隐藏的气息。他知道只有吸血鬼才能感知半血统的存在。 果然，文森特身後那些吸血鬼立刻露出惧怕和震惊的表情。 “我不是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的吗？”欧季明白这就表示亚德里安站在他这一边，有意和文森特为敌了。 “我不知道你和他赌了什麽，我只知道就算我不插手，等这位高贵的先生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後，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亚德里安摇头叹息，“因为，我看不出他是一位心胸宽广的先生。” “那好，文森特後面那些杂碎就交给你了。不要给我说，小烈和我这些天教给你的东西，还不能对付他们！”欧季爽快地说着，身体闪电般弹向文森特。 沙发里安坐的男子瞬间如泡影般消失，随即出现在诊所通往楼上的木梯口。下一秒，他和欧季的身形同时闪现在二楼，接着又回到诊所的大门附近，动出快得出奇，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他们经过的地方，仍然屹立着家俱和摆设，可是很快化为碎片，却激不起医生丝毫心疼。因为，没有什麽比度过危机，保住性命更重要。 “欧季的性子比外表急多了，既然他先选择了对手，那麽我只好面对你们了。”亚德里安收回视线，微笑着对如临大敌的吸血鬼们轻轻欠身，“请放心，我会很亲切地招待你们。” 语声落下时，四名之前还犹豫不决的吸血鬼凶猛地扑亚德里安。毕竟，半血统的能力只是传闻，他们虽然凭本能畏惧医生，但不敢在主人面前没有作为。 亚德里安再次感慨文森特对血族绝对的统治和威慑，竟能扭曲他们的本能！迈开优雅却快得匪夷所思的步伐冲出四个吸血鬼的包围圈，医生觉得脸庞发冷，却是一张露出锋利镣牙的嘴，直逼他的咽喉。 “砰。”亚德里安收回手，将抓在手里的心脏远远扔到一边。 欧烈曾经告诉过他，吸血鬼被阳光照耀，被银制的子弹击中脑袋，还有被木桩扎到心脏会死亡；欧季也说过，吸血鬼被能力强的同类拿出心脏，同样会消失。 他刚刚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怎麽做，就让一名体内和他流有一半相似血统的生物当场死亡。结束对手的生命，竟然干得如此容易。 “我不喜欢这种血淋淋的野蛮御敌手段。”从未伤害人类，也没想亲手除掉吸血鬼的亚德里安皱起眉头，“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想我们双方都会好过一些。” 看到之前那一幕的吸血鬼们浑身颤抖，他们现在相信了古老的传闻和本能，但就在亚德里安满意地转身，准备帮助欧季的时候，又有三名吸血鬼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向他冲来，伸手去抱他的腰腹和脖子，打算狠狠噬咬。 没有料到血族对主人的服从与畏怕居然执着到这样的地步，亚德里安只好退了一步，暂且避开接踵而至的疯狂攻击。 硬生生摘取敌人心脏的行为不符合医生的美学，他不想再做出同样的行为。不过转眼看到欧季虽然勇猛顽强，但被文森特轻易应付过去的情形，亚德里安开始感到头痛。 出拳将两名逼到眼前的吸血鬼从窗户中击飞，打出诊所，亚德里安又旋风般转身，接连踢出三脚，放倒三名对他若苦纠缠的血族。 晃眼见欧季的咽喉被文森特咬了一口，尽管猎人立刻还以颜色，将手中的刀划过吸血鬼的胸膛，激出了黑烟，但受伤後的文森特没有惨叫，反而轻轻笑了，这让医生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欧季，小心！”亚德里安高声叫道，欧季的猎刀已被文森特夺走，踩在脚下。 亚德里安正打算过去，一股强烈的劲风突然向他的胸口袭来。医生急忙用尽力气快速向旁边跳闪，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亚德里安听到一声类似爆炸的声响，他觉得肩膀疼痛，眼前泛黑，明白自己受到了重创。 “真是可惜了。我原以为，可以像你对雷克斯做的那样，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却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躲开我的攻击。看来，你和欧季都很强。”文森特站在亚德里安面前，淡淡看着指环上面沾染的血迹，随意放入口中，很快将鲜红的血珠吸得干干净净。 欧季横身拦在亚德里安面前，他呼吸急促，气喘得厉害，没有顾脖子上面的伤口，任由血族垂涎的香甜鲜血从颈中滴下，让吸血鬼们的目光变得贪婪。 “你什麽时候在我的诊所里埋了装有圣水的弹药？”亚德里安惊讶地发问，眼睛不忘瞟向文森特，看见这个吸血鬼贵族伸出食指，懒洋洋地划过胸口，伤口随着对方的动作愈合。 这样的画面让医生深深皱起了眉头，他和欧季都没有这样强大的妖力，能瞬间治好被圣水伤到的伤口，看来脱身有些困难。 “你怪我擅自做主，改动了你的房子？” “不，你也因此救了我。”亚德里安由衷的感谢。他现在明白了，文森特之前打算趁他关心欧季分神的时候杀了他。刚刚如果不是猎人舍命相救，发动机关并挡在他的面前，或许他已经死在文森特接着发动的攻击之下了。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这位聪明的医生准备和我这只厉害的东方小豹子合作。因为你认为，没有你们联手却不能杀死的敌人。”文森特看着亚德里安，沈声笑了笑，“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为什麽？”亚德里安平静地问，他觉得文森特没有说谎，但不相信对方为了彰显强大就打算放过他，因为文森特并不像是这麽慷慨的统治者。 “看在你的血液和欧季同样美味的份上，只要你不妨碍我调教宠物，我就不会为难你。”文森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碧绿的眼睛里涌出森然又满足的笑容，似乎在想象他得到欧季之後可以享受到的乐趣。 “你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缠住文森特，甚至想办法和他同归於尽。其他吸血鬼惧怕你……你以後隐藏好气息，他们不会发现你。”欧季平淡地对低头似乎在考虑的亚德里安建议。 他没有那麽好心，顾忌吸血鬼的生死，所以偷偷在诊所里埋下大量对付吸血鬼的武器；身为半血统的医生，就算是外甥的养子，曾经也出现在他下一步的猎杀计划之中。 然而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看着亚德里安向他绽放的灿烂笑容，听着医生温柔动听的语声，之前见到对方尽心为他做的甜点，听了那番真诚的劝慰，如今再面对亚德里安为他流血负伤的事实之後，欧季的心动摇了，他改变了主意。 “我知道你不是安慰我，因为炸掉这里，让圣水弥漫整个空间，普通血族成员都活不了。可我还是觉得文森特没有那麽容易对付，或许你只能害了自己。”亚德里安轻声说着，他没有退出，反而跨上前与欧季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强敌。 “笨蛋！”欧季再次怔住，嘴里狠狠咒骂，目光却恢复了柔软。他将亚德里安之前的行为理解为冲动和失算，以及对他说不出理由的不明智迷恋，可医生现在有了机会，选择仍然没有改变。 胸口有些发热，这是欧季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情感了。 “这就是你对我好意的回报吗？”文森特的目光终於沈了沈，被医生的举动激怒了。因为他见欧季看亚德里安的眼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我怎麽能忘了你这位尊贵的先生？”亚德里安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揽住欧季的腰，另一只胳膊向气势汹汹的文森特挥出，微笑着将话说完，“当然有分别的小礼物送给你了。” 随着亚德里安的话音落下，他手中出现了一柄银色的手枪，在文森特看着他对待猎人的行为，微微失态的那瞬间飞快闪到门口，回手准确地射中吸血鬼贵族头顶上方的吊灯，让圣水从吊灯上面的天花板倾泄而下。 飞身出门，欧季没有辜负亚德里安的期望，不用医生提醒便引爆了装置，将文森特统率的那群吸血鬼，发出的惊呼与哀嚎远远抛在身後。 第四章 一片混乱之後，亚德里安和欧季来到他们初遇的停车场。 “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哪。”亚德里安定了定神，笑着说。他动用妖力，迅速屏蔽了身上半血统的气味，然後偏头，伸出舌头，舔了舔欧季脖子上的伤痕。 “啪！”欧季重重一拳将亚德里安俊美的脸庞打得几乎变形，他看着被推开的医生，冷冷说道：“这就是你之前向我夸耀的治疗手段？” “别这样嘛，欧季。你应该知道，血族有自我恢复伤口的能力，但半血统的唾液对伤口有更好的治疗效果。”亚德里安非常委屈地辩解，“现在我们必须躲过同类敏锐的感官，自然要快些让伤势恢复了。” “我清楚这一点，但没料到你竟敢……”想到不久前在文森特那里得到一身鞭痕，就这样被眼前这个一脸无辜的吸血鬼医生‘抹掉’，欧季就气得想杀人，“我果然不应该对你这种下流的家夥抱有希望，认为你和其他吸血鬼是不一样。” “我的确和他们不一样，体内流淌着人类的血液。”亚德里安再次婉转地提醒欧季，不要在冲动下做出对他不利的行为。 “我的枪，为什麽在你手中？”欧季忍住怒气，问了目前更在意的事。 “那个……欧季，你始终是一位猎杀吸血鬼的专家，就算我有一半是人类，但也不能对你掉以轻心哪。”亚德里安毫无愧疚感地解释。 “你趁我白天休眠时换了银枪，仿了把一模一样的假枪放进我的枪套？”欧季并不笨，很快猜出真相。 “这把枪也不是假的，只不过里面没有装银制的子弹。”医生爽快地说出来龙去脉，伸手摸着火辣辣的脸庞，想到欧季利落挥动猎刀的漂亮姿势，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算了！我们一人算计对方一次，扯平了。”欧季却在足足瞪了亚德里安两分锺之後，厉声说道，“你以後再敢随便碰我的东西，就等着洗干净脖子挨宰吧！” 亚德里安的手不自觉移到咽喉，似乎想象这个器官被欧季割开的惨状，他连忙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你知道什麽地方比较安全吗？”这是一个合理的提议，所以欧季总算忍下了怒气。 “我在城郊有幢公寓，最近原本打算搬到诊所二楼，目前正空着，我们正好可以去那里暂住。” 欧季见亚德里安说着，为他拉开车门。 “看来小烈把你教养得不错。” “为喜欢的人服务，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得到猎人的夸奖，医生笑容可掬地回应。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觉得你果然有些小聪明。因为我们都不需要代步工具，只要距离合适，转念之间就可以奔到想去的任何地方。你选择坐车，自然是为了杜绝追兵发现我们身上的血味，打算先清洗干净了再去公寓。” 亚德里安碰了一个软钉子，仍然好脾气的微笑着，他迅速发动汽车，栽着欧季驶出黑街，来到城里最高级的洗浴休闲中心。 门童诧异的目光在见到亚德里安的脸庞与金卡之後转为惊艳与献媚，没有人对两位客人衣服上面沾染的血迹大惊小怪，立即殷勤地指引他们去了贵宾专用的小型桑拿室。 花费一番时间除掉血腥味，亚德里安和欧季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崭新的服装。欧季知道这是亚德里安特意安排的，他对医生丰厚的财力和迅速的行动力没有意外，也觉得像对方这样喜欢享受，阅人无数的吸血鬼，绝对能够一眼就准确看出别人应该穿多大尺寸的服装。 他目前介意的是欠下亚德里安不小的人情，还连累对方的诊所被仇敌端掉，从此走上危险的逃亡之路。 这个吸血鬼医生如果不想过平静的生活，也不会放弃永生，坚持不吸活人的鲜血，希望像普通人类那样衰老、死去了。所以，他扰乱了亚德里安的人生，甚至是原则和信条。 这种时候，欧季无法说服自己一走了之，他也不相信文森特会放过冒犯其权威和尊严的生物。必须想到办法，让亚德里安从他和文森特的仇恨纠葛中抽身退出。否则，他在余下的漫长时间里便会永远不安心。 “你的脸色认真得好可怕，在想什麽？”亚德里安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街角，趁欧季出神，握住他的手。 欧季结束沈思，以缄默回答亚德里安。不愿对方知道他的愧疚，以免这个就算遇到危险也会向他绽开笑容，让他更加心烦的医生越来越放肆。 回过神之後感到掌心发暖，猎人没有来得及斥责，耳边就听见亚德里安熟悉的悦耳笑声，“请跟上我的脚步。” 心念转动，脚步如急风刮过，同为异类的两个男人很快站在郊外一幢独立的小公寓面前。 “来这里的人非常少，我们不用开车，文森特也不能顺着车里的血味追踪到我们。” “你有做猎人的潜质。”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欧季跟着发表了对医生这番话的感想。 “我不是老爸，他爱上爹地，心甘情愿成为爱情的俘虏，身为狼人却答应情人狩猎同类。我只想和喜欢的人过快乐平安的生活。”亚德里安说出理想。 “但愿，你能得偿所愿。”欧季又沈默了一会儿，最终这样说道。 看着猎人突然变得伤感的眼睛，听到对方由衷为他祝福的话语，亚德里安有些焦躁。他暗骂自己少有的没大脑，又为堕入黑暗这麽多年，却仍然那麽善良的欧季感到心痛。 “对了，你和文森特打了什麽赌？”打开门，请欧季请入公寓，亚德里安好像不经意地问。 “我被初拥之後，激他打了一个赌。他放我离去，如果我在一百年以内无法杀死他，便做他的玩物，随他回到古堡。” “文森特……不容易对付。”亚德里安皱起眉头，为欧季的安全担心。 “这些年里，我有好几次机会，差点成功猎杀他。” “百年之期到了吗？” “怎麽可能这麽快？” “那他为什麽说愿赌服输，还想抓走你？” “因为他反悔了，不想再我玩下去。”欧季冷笑着说：“我的妖力不如他，但有异能，杀他的把握一次比一次大，他不会允许这种威胁的存在，所以想在我找到他的致命弱点之前，先将我的能力封闭，再抓我回去。” “你为什麽一定要挑战那麽强大的敌人？我相信，凭你的能力，绝对能够避开文森特的追击。” “难道你被剥夺了光明和尊严，不得不远离至亲至爱，甚至受到男人绝对不能接受的羞辱，也不想报复？” “你不担心狩猎的过程中不慎失手，被文森特抓住吗？” “我不想永远逃避敌人和危险，更不喜欢坐以待毙！” “杀了他，你就能得到永远的宁静和喜悦吗？” 神情渐渐有些失控的欧季听见亚德里安比以往都要温柔的询问，胸中的激愤好像被什麽猛烈扼住，憋在体内无法发泄，难受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呆了几秒锺，稍稍回过神的欧季走进公寓，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无意识地走进拂过凉爽夜的卧室，坐在一张靠窗的简易沙发床上面。 “我不知道文森特除了将你变成吸血鬼之外，还对你做地什麽过分的事。但困扰你的如果不是他，而是你的心，那我就非常担心了。”亚德里安慢慢来到欧季身边，看着凝神望向窗外，似在欣赏月色的猎人，柔声说道：“不管以什麽方式，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我不反对你向文森特报复，但希望你能开心。” “开心？”欧季微微苦笑，他变成吸血鬼之後，不记得体会过这种情感。但前些日子与亚德里安相处，这位医生有时让他感到烦恼，却让他真正笑过。 “你有没有考虑过，击败文森特之後的事？” 欧季沈默了，他的仇敌异常强大。这麽多年来，他只能迫使自己集中精力，以一次次猎杀目标为生存动力，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想将来的事。 每一天都身处黑暗，忍受文森特曾经给他的羞辱，孤独可耻的活着，欧季没有想过杀死敌人之後，他还能做什麽。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这样的怪物既然了结心愿，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 “噗！”站在欧季身旁的亚德里安突然俯身，伸出双臂，满满抱住了猎人。 “欧季，不要否定自己的存在，不要依靠仇恨活着！它会让你的世界变得空虚，慢慢失去意义。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文森特，而是自暴自弃的想法。我不希望那个吸血鬼贵族，成为支撑你继续呼吸的动力。” 被一具温暖有力的臂膀紧紧拥着，听着对方包含忧虑的柔声劝慰，欧季恍然发觉，他很久没有和人亲密接触了。 尽管不适应被医生安慰，但变成吸血鬼之後，残留在血液中的人性，还是驱使猎人本能的想要靠近这团热度，不愿再尝到孤寂的滋味。 心中涌上一股温暖，欧季在短暂的失神之後有些自责：以他这样的年龄，却接受晚辈的开解，真的非常丢脸。 “相信我，不管遇到什麽，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法有很多。关键看你有没有那份决心和坚强接受改变，坚强的生存下去。” “够了！收起你这套说教。”欧季心潮起伏，却用胳膊冷淡地推开亚德里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欧季……” “亚德，你想过没？你可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面，拥有亲情，甚至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情；你也可以融入人群，开开心心的活着。你不是我，怎能明白我的感受？”欧季果断地说完，回头看向亚德里安。 医生在他预料之中的没有表现出不快，仅是默默凝视着他，安静得奇怪。 “你说得不错。我不是你，无法体会你的感觉。不过，你曾经拥有那样的生活和感情，我不希望你连美好的记忆也遗忘了。”亚德里安轻声说着，似乎很满意经历患难之後，猎人开始信任并认可了他，所以叫出他的昵称。 随意伸了伸腰，医生仰面倒在沙发床上，然後舒展肢体，偏头望向投射到窗台的银色月光。他目光宁静，让一直观察他的欧季莫名体会出淡淡的哀伤。 “难道，你没有这样的记忆吗？”身不由己地询问，欧季感到诧异，因为他原本不想和医生再谈下去。 “遇到两位父亲之前，我的确没有那样的记忆。”亚德里安依旧笑着回答。 猎人这次看见医生灿烂的笑容与宁静的面容，听着他柔软悦耳的语声，却觉得胸口堵得有些难受。 “你知道，我的妈妈是人类，她漂亮得出奇，被我那位从未谋面的吸血鬼生父看中，最後也是依靠这份美貌软化了他的心，奇迹般活下来，生育了我。”亚德里安淡淡说下去。 “或许是我出生不久，不懂得自我约束和克制吸血的欲望，应该给妈妈造成了很多麻烦，让她深深感到恐惧。因此，我没有被她抱过和吻过的记忆。” 这是欧季没有想到的事，他怔了怔，慢慢坐回原地。低头，猎人见月光洒在亚德里安身上，为医生俊美飞扬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让躺在身旁的男子看起来更加温和与伤感。 “我不怪她。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会乐意接受自己的孩子是怪物。不管妈妈如何憎恶或害怕我，她还是没有在我的父亲离开後狠心将我杀死，反而偷偷把我藏在山中，独自抚养。” “你的母亲，挺不容易的。”欧季不擅安慰，沈默片刻之後挤出一句话。他可以想象亚德里安母亲的矛盾与挣扎，还有经历的艰辛与恐慌，所以不好指责她没有完美地履行母亲的职责。 “妈妈常常告诫我，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吸血，让他们发现我的不同之处。我明白，她最想保护的人其实是她自己，不愿让附近的居民发现她生下一个怪物，偷偷饲养，每隔几天还为那个怪物寻找动物的鲜血。不过我告诉自己，妈妈这样说，也是希望我学会如何自保，不给她找麻烦。” 欧季没有说话，他现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亚德里安，因为他的童年非常幸福快乐，有严肃慈爱的亲生父母，有疼他如同己出，说话风趣幽默的养父母，还有脾性温和的大哥与泼辣爽朗的义妹陪伴。他被亲情与友情包围，每天不停地学习，和同龄人开心的玩耍，过得非常充实，实在想像不出亚德里安经历的一切。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在我面前开心的笑过，随着我越来越大，吸食的血量越来越多，她的目光就越来越不敢停留在我这里。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再看看她掩藏在温柔目光下的憎恨与厌恶。只可惜，最後她面对我的时候，连那些情感也没有了。我发现她对我，似乎只剩下厌倦和恐惧了。” 亚德里安难得失神地诉说，好像是无意识地侧翻身体，将头颅枕在欧季的大腿上面，继续柔声向听得入神的猎人倾诉。 “有一天，我发现妈妈脸上有了笑容，和我说的话渐渐变多了。她眼里的疲惫和厌倦被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憧憬代替，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突然找到了生存的机会。那个时候，我不明白这种改变意味着什麽，现在才知道，她恋爱了。” “你母亲的男友，知道你的存在吗？” “这是我妈妈彻底改变人生的机会，她怎麽会让富有的男友知道，她有一个吸食血液的奇怪儿子？”亚德里安叹道：“她有几天没来山中的小木屋，我很担心便下山寻找。很快，我追踪妈妈的味道来到她在人类社会的住处，发现她和那个男人正在做爱。我从未见过，她脸上那种欢愉的表情。” 欧季不自觉伸手，轻轻抚摸亚德里金色的发丝。医生没有往下说，但他已经明白了。 亲眼目睹唯一的亲人，和别人相处能得到放松，得到快乐，得到平安，从而展露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面貌和风情；和他在一起时却只能获得不幸，再三提醒他其实是对方的包袱，妨碍亲人追求幸福，这种对比一定让早熟的孩子难过极了。 “後来的事就简单多了。隔天晚上，妈妈为我送来了新鲜的羊血，她第一次在面对我的时候，笑得那麽温暖和快乐。” 欧季大概猜到以後即将发生的事，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我闻出血里放有安眠药，但我喝光了妈妈给我东西，反正人类的药物对我们没有用。”亚德里安微笑着略略翻身，并且伸出胳膊搂住欧季的腰，将脸庞深深埋在猎人的怀中，这些举动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我的体贴和乖巧，终於得到了奖励。假装睡着之後，我感到妈妈在我身边来回走动，不过她很快结束了短暂的犹豫，弯腰抱住我。离开的时候，她亲吻了我的额头和脸颊。原来她也可以那样温柔，气息也很暖和，只可惜我必须以晕睡不醒的姿势，接受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从她那里得到的拥抱和亲吻。” 欧季拍了拍亚德里安的肩膀，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非常不喜欢好像不将什麽真正放在眼里，永远保持优雅仪态，笑得那麽灿烂温柔的医生，也有脆弱得像个孩子，需要人小心呵护的时候。 “其实一个人也没什麽不好。你不必用虚假的好意去迎合别人无聊的玩笑，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做事，想干掉哪个邪恶的生物都可以。” “呵呵，欧季，这算是你的安慰吗？”亚德里安昂头，轻笑着在欧季怀里微微蹭了蹭，“我怎麽觉得，这是你的人生写照？” 欧季没有注意亚德里安过分亲密的举动，他的思绪陷在医生的童年之中。 失去和从来不曾拥有，究竟谁更不幸？他现在失去了光明，但的确享受过天伦之乐和亲人的关怀；与亚德里安相比，他拥有更多值得珍惜的幸福回忆。 被母亲狠心抛弃的吸血鬼医生，没有吸食人类以作报复，反而选择了克服困境，以更加积极的心态活下去。 那麽，他与文森特了解恩怨之後，是否可以寻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展开全新的生活？ 欧季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後，他突然抓住亚德里安的手腕，狠狠一拧；紧接着腰肩和腿肘迅猛用力，使出一个漂亮的擒拿手，粗暴地将腻在他怀里的医生按倒在地。 “你的手，刚刚在摸哪里？”欧季想到这个可恶的男人一边说着被母亲抛弃的悲惨往事博取同情，另一边却趁他出神，伸手在他身上乱摸的情形，顿时满脸黑线，厉声斥道：“这就是你说的，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法吗？” “我不过是想寻求更多的安慰罢了。啧，欧季，手快被你扭断了，请轻一些嘛。”亚德里安柔声求饶，态度极是诚恳。他是半血统，能够制服已经成为血族的欧季，但他不想使用那麽不体贴的手段，也不想惹身有异能的猎人生气。 真正交起手，欧季比普通的吸血鬼肯定难对付多了。再说，他很喜欢这样的猎人，明明前一秒还那麽不开心，下一刻却去安慰别人的不快乐。 “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拧断你的脖子。”欧季冷冷威胁完才松手，把自由还给亚德里安。 “还好只是脖子，不是心脏。看来，你对我还是相当不错的。”亚德里安见欧季似乎没有那麽生气了，想到对方曾经因他的爱抚而干呕，便笑着问：“你这样敏感男人的拥抱，是不是不喜欢同性接近？” “坦白说吧，如果我可以接受异性，早就和欧烈的妈妈日久生情，成为他的爸爸了，哪里轮得着我哥去追求她？”欧季语声淡淡，却让听到他话的亚德里安有些惊讶了。 医生原以为欧季被文森特虐待羞辱，因此反感同性亲密接近，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排斥这种事。 “我被初拥的时候，有过一次极不愉快的经历，所以非常厌恶不尊重别人意愿的家夥……例如，文森特。”欧季说到这里，目光冷了下来，“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和恋人或许已经携手安度晚年了。” “你曾经，有过恋人？” “他不知道我还活着。因为，他也是猎人，我不想以吸血鬼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 “那他现在怎麽样了？”心中微微有些发涩，亚德里安暗中嘲笑洒脱随意的自己，竟然也有介意别人过往情史的这一天。 “你期待这个世界上有永恒不变和忠贞不渝的爱情吗？我‘死’了之後，他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後当然另觅所爱，圆满度过余生。这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他。”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对我摸你几下那麽生气？我也没想做过分的事呀。”亚德里安不喜欢欧季说到这件事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淡漠表情与涩然眼神，他立刻故作无辜的叫屈。 “那是为了提醒你：你在我面前只不过是一个断奶不久的小鬼。如果你不知道尊重长辈，我会教育你学会怎麽做！”猎人森然说道。 亚德里安好像非常认真地点点头，笑着说：“以後我想和你做什麽，会先征求你的意见，获得许可之後再行动。” 欧季瞪着笑得像头狐狸，丝毫不惧怕他的亚德里安，感到额头又有些隐隐作痛。 “再谈下去，我们就会迎接日出了。请随我去休息的地方。”亚德里安见好就收，他站起来，彬彬有礼地伸手，做出标准的邀请姿势。 欧季必须在日出之前找到安全的栖身之处，他当然没有拒绝亚德里安的提议，安静地随医生来到公寓最里面的房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巨大棺材。 “这是我的收集品之一，还没有搬到诊所，正好可以让你休息。”亚德里安打开精致的棺面，露出里面洁白柔软的丝被，像一名最尽职的促销员那样，努力向欧季宣扬产品的优点：“它是用特殊材料做的，透气很好却能完美的阻隔光线；里面的空间很大，足够我们同时躺进去。你一个人睡在这里，应该会更舒适。” “你不畏惧阳光，为什麽特意定制这种东西？”欧季伸手轻轻抚摸棺材边缘，漫不经心地发问。 “欧季，你知道我选择黑街定居的原因吗？”亚德里安不答反问。 猎人摇了摇头，瞥见医生露出淡淡的苦笑。 “聚集在那里的人很清楚自己的本质，他们知道什麽样的环境最适合生存；与其辛苦掩饰，不如随性活着。我目前可以活在阳光下面，却不能保证永远握住这份幸运。所以我放弃城市中心，选择黑街；因为不管我如何向往光明，也改变不了属於黑暗的事实。” “原来，你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麽乐观。”欧季翻身坐进宽敞得像张大床的棺材里，轻声对若有所思的亚德里安说道：“不过，居安思危也不错。” “呵呵，我没有太悲观，只想做好万全的准备。”亚德里安说着，殷勤地扶着棺盖，似乎打算为欧季合上，却久久没有行动。 “你还有事？”欧季必须要休息了，他婉转地催促亚德里安可以离开了。 “欧季，可否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给我一个晚安吻？”微笑着提出请求，亚德里安的笃定似乎在提醒欧季，长辈对晚辈做这种代表亲密与关爱的举动也是应该的。 直勾勾地瞪着胆量大得离奇的医生，猎人觉得他好像对这个吸血鬼太客气了。 “我的要求不过分嘛，只想让你像这样，亲吻我的脸颊罢了。”亚德里安忽视欧季凌厉的目光，姿态优美地弯身，将嘴唇轻轻擦过猎人微凉的脸庞，然後微微偏头，等待对方回吻。 欧季居然没有动怒，反而点头示意亚德里安再向他靠近一些。等到惊喜交加的医生欣然接近，他突然伸手在对方脸上重重捏了一把，恶意的将那张俊美的脸蹂躏得泛红。 “这是最後的警告！”狠狠瞪亚德里安一眼，欧季眼里却浮起浅浅的笑意，让很少见到猎人露出活跃神情的医生，看得着了迷。 “晚安。”医生很快回过神，礼貌的道别後，他揉着发疼的脸走出房间。 这个时候，亚德里安暗暗庆幸，将欧季抚养长大的是欧洲人，致使猎人不排斥诸如早、晚安吻的亲密接触。同时，医生也庆幸欧季是一个单纯到极点的人，被文森特初拥之後，一直将心思放在报复上面，没有关心别的事，也没有和人打交道，尽管封闭了心，但很好的保持了其原有个性。 如今，欧季和他说话、相处久了，渐渐摆脱孤僻与冷漠，恢复还是人类时的个性。否则，他现在面对的就是一位外表年轻，但心境苍桑，说话老气横秋的无趣老家夥了。 此後的相处更加愉快，亚德里安和欧季都是经验丰富的异类，他们掩盖住气息，想办法让伤口迅速恢复。亚德里安的外表太引人注目，所以他白天也和欧季一块休息，晚上才与猎人结伴去郊区的夜间超市购物。 欧季可以轻松弄到生存必需的钱和物资，不过与亚德里安在一起，他懒得再洗劫那些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反正欠下了医生重重的人情，他乐得让亚德里安展现风度，暂且使用对方的银行卡，寻思日後另想办法，一次将人情全部还给医生。 亚德里安借用医生的身分动用人脉，每日都能安全的拿到血浆，供他和欧季吸食。解决了生存问题，医生依旧悉心为猎人烹调一日三餐，不仅在用餐时缠着欧季一定要尝尝他的手艺，还在日出之前提出要求，希望能与欧季共同睡在棺材床里休眠。 欧季最初当然一口回绝，但拿准了猎人现在不会狠心对付他的医生，每天入睡前都提出同样的要求。 亚德里安被拒绝之後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着索要晚安吻，而且每次都温柔地先送上自己的亲吻。 这种类似无赖的行为，吸血鬼医生却做得天经地义，自然之极。每次被欧季‘教育’之後，他那灿烂的笑容与明亮的目光会变得稍稍暗淡，好像欧季的拒绝非常残忍，令人心碎。 这样的次数多了，虽然明知亚德里安故意摆出这副委屈无辜的神情，但欧季硬如铁石的心肠还是慢慢软化了。 所以在一个傍晚，猎人醒来後发医生躺在身旁，伸手搂住他的时候，仅仅是沈下脸，不客气地将亚德里安踢下去与地板亲密接触，却没有怒下杀手。 有了良好的开端，亚德里安更加干劲满满，他无法解释，为什麽如此迷恋一个实际年龄比他大了许多的男人？ 然而每当看见欧季面对他的痴缠，露出一副似乎很想干掉他，最终却不知为何忍住的神情；每当看到猎人因他的体贴入微与真心关爱，不经意展现的浅浅微笑与柔软目光，他的胸口总会发热，深觉只要眼前这个男人开心，就算让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慢慢的，欧季习惯了与亚德里安交换，与人类正常作息时间刚好相反的早、晚安吻。 他能感到医生凝视他的灼热视线，还有藏在对方温和面容下面的汹涌波涛。他不想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招惹到亚德里安这样麻烦的生物，因为这个半血统的吸血鬼医生似乎能轻易左右他的思想，让他无法集中心神，好好计划下一次对文森特的报复计划。 虽然变成血族之後没有与人类打交道，但欧季明白亚德里安看他的目光代表了什麽。他明明不想接受，但医生以晚辈寻求亲情与温暖的名义向他靠近，让他不好再三拒绝。 欧季不喜欢拖泥带水，从不会违心做任何事。他认为自己纵容亚德里安，或许是因为这个没有伤害过人类的吸血鬼是外甥的养子，或许是医生和他经历了生死考验，共过患难；也或许是他已经太久没有听见谁用亲切的语声和他说话，没有看到时时在眼前绽放的会心笑容，也没有感受到温暖的体温了。 吸血鬼的身体比普通人类冰凉，亚德里安有一半人类的血统，身体的热度远远高於欧季。不管猎人如何保持沈默，他心里却知道，每个夜晚，身後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在暖着他，有多麽令他怀念和沈迷。 环着他的臂膊和身後那个男人口里喷出的，轻轻洒在他颈脖上面的气息同样温热，就像亚德里安灿烂的金发和笑容，让所有归属於黑暗的血族成员都心跳加快，极其自然的联想到阳光那令他们向往又畏惧的温暖力量。 所以欧季没有在亚德里安已经向他靠近之後，再矫情地推开对方。 一口气咽下杯中的红酒，欧季对发现的事实微微感到有些恼怒。不想被什麽牵绊也不想因什麽改变，可面对亚德里安的笑脸和言行，他明明觉得烦燥却对医生有所不同。 欧季知道，这不符合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但他目前要应付文森特的追击，又不能放手不管牵连进来的亚德里安，因而只能接受医生不断给予的温柔与关怀，想要抽身离去或痛快拒绝似乎都不太现实了。 低头看着手中空空的酒杯，欧季感慨亚德里安和文森特或许有共同点，那就是这两只吸血鬼都是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 血族无法感知人类食物和酒水的味道，为了追求极致的口感，亚德里安特意配置了血族也能品尝的美酒，这和多年前猎人了解的文森特很像。 那个古老强大的吸血鬼贵族，总是喜欢寻找到对付血族有效的武具和食物配方，用来惩罚像他这样不愿归顺的新成员以及享受。 欧季悻悻地把目光投向亚德里安，越看越觉得对方优雅的气质和贵族派头像极了文森特，立刻狠狠瞪了无辜的医生一眼，让注意到他目光打量，原本很高兴的医生非常不解，但还是体贴地为猎人的空杯里盛满了酒水。 “请慢慢享用，夜还很长。”亚德里安知道猎人很久没有尝到血液之外的饮品。他见欧季喝得开心，也很高兴对方接受了他的好意。 欧季不喜欢被年纪小的同类牵着鼻子走，感觉有些丢脸。猎人猛然意识到，他现在将亚德里安视为同伴，真的付出信任也允许对方亲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昂头又将刚刚盛满的红酒一饮而尽。 捏着酒杯，欧季望向夜空中的月亮，发现身体开始发烫。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这种感觉：被初拥之後，他坚持不吸鲜血。那段时间，不管喝多少酒水，不管吃多少人类的食物，他都无法分辨那些东西的味道；喉咙干得就像火烧，身体充满了饥渴，每一个细胞都因最原始的生理欲望无法满足而悲鸣叫嚣。 他今晚明明喝足了血浆，为什麽仍然感到非常饥饿？为什麽还要承受这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第五章 “欧季，如果没有什麽事，今晚我就不陪你一块入眠了。”亚德里安似乎没有察觉欧季的不妥与变化，他也喝了一口红酒，轻声说道：“我必须回到黑街，寻找不惹人讨厌的美人。因为，你绝对不会为可怜的我应付发情期的第一夜。” 今夜是血族的发情期吗？欧季记得满月好像还有几天才到来，现在的月亮仅仅是看起来像轮圆月，应该还不能让他完全失态。难道，他记错了？ 狼人和吸血鬼都会在满月之夜发情，他们有时会变身，有时需要交配，发泄多出来的情欲。 猎人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以往的发情期，他都是一个人度过，默默忍受欲望的煎熬。因为他不愿回想被文森特初拥时的不好记忆，更不愿回去目睹情人在他们夕日的家里，和另一个人亲热缠绵的画面。 随着时间推移，欧季多年前的情人已经病故，深深厌恶自己堕入血族的猎人仍然不愿展开新的恋情，更不想随便找人发泄情欲。或许是这样，积压了多年的欲望此时此刻被发情期与酒精撩拨，开始滋长，侵扰他的心智。 “你想走就快些滚！”不明白他为什麽在发情期执着坚守，同为吸血鬼的亚德里安却可以轻松觅到床伴，和对方欢度一宿？欧季想到这里，将手里捏着的酒杯狠狠扔到墙角，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变得低落，甚至有些莫名的愤怒和不甘。 “你独自留在这里，请多加小心。”亚德里安好脾气地应对欧季的发泄行为，他像往常那样上前，准备送出晚安吻之後道别。 猎人突然觉得医生温柔的微笑非常刺眼，他现在甚至发现对方俊美的脸庞也难其掩厚颜无耻的本质。他因此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亚德里安，然後将身体重重投在安全温暖的特制床中，背身不再回头看一眼。 身後久久没有响动，情绪纷乱的欧季没有察觉亚德里安的脚步声。或许在他刚刚分神的时候，医生已经离开了。这样想着的猎人轻轻闭上眼睛，莫名其妙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 现在房间里只不过少了一个人，少了些吵人的声音，为什麽突然让他觉得寂寞，身体发凉，好像因发情期和酒精沸腾的血液都无法将这股寒意烧毁？ 欧季非常不喜欢此刻体会到的感觉，他独自走过多年，早已习惯了孤独，冰冷，以及黑暗。或许正因如此，最近稍稍恢复了一些生气和人类感官的他，再次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落差才会更大？ 不过，他从什麽时候开始在意那个，总是用灿烂笑容和温柔手段来捉弄他的吸血鬼医生？ “噗。”後背突然一暖，欧季为他反常的失去警戒而有些心惊。尽管处於发情期的血族，思维会比较混乱，但也不至於有人接近还不知晓。 不过欧季没有动，因为他闻到身後那个人熟悉的Tiffany香水味。在他身边使用这种带着，丛林神秘味道奢侈品的男子，当然只有亚德里安。 说也奇怪，欧季向来不喜欢着装奢华，打扮奇异的同性。他比较锺意留着利落短发，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衣着随意，性格朴实的人。 亚德里安那头齐肩的金发，华丽的穿着，还有身上洋溢的芬芳男士香水，应该都在他不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医生的优雅好像与他的俊美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早已融进骨血，致使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微笑都那麽得体，那麽完美；让他看起来刚柔并济，毫不做作，充满了魅力，似乎能使人无法真正狠心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欧季皱起眉头，他没有以貌取人的缺点。 鉴於吸血鬼大都邪恶，好色，颓废且残忍的特点，他以前仅将亚德里安视为能够捕杀更多血族的饵。没想到信任并亲近了对方之後，他现在觉得亚德里安看起来好像顺眼多了。 “我刚刚和你开玩笑。”亚德里安将脑袋枕在欧季的肩上，轻轻蹭了蹭猎人的脸颊，柔声说道：“如果你介意或不开心我今晚外出，那不如……” “不如什麽？”欧季被一具高温的身躯紧紧拥着，明显感到对方努力压制的欲望。他的身体渴求光和热，本能地向亚德里安靠过去，目光却陡然变得凌厉。 “我们今天晚上的状态都异於平常。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以相互慰藉。这样，我不必外出寻觅床伴，你也不必忍得这样难受。”亚德里安似乎没有注意欧季目光的变化，他坦率地说出目的，这也是他最终留下来的最大原因。 如果欧季对他的离去无动於衷，情绪没有发生变化，他绝对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做出大胆的挑战。 “你想说，我们应该各取所需，相互帮助？”欧季眯起眼睛，掩去锋芒，突然淡淡问道：“你算准了时间，特意拿酒给我喝，然後又给出这样的提议，是不是早有预谋，打算和我做爱？” 亚德里安聪明的忽视了藏在欧季眼底深处的危险，因为他知道猎人没有真的生气，否则他的脖子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大洞。 手掌不失时宜地滑下，医生用实际行动回答猎人的询问，他的手指隔着欧季薄薄的牛仔裤，沿着裆部的裤缝来回抚摸。 明明是下流的行为，亚德里安做出来却无比擅情，每一个挑逗都带着暧昧和亲昵，高超的技巧让人无法厌恶和排斥，他最终顺利地捂住欧季被刺激起来的鼓起部位，捏按了下去。 一把火立刻从那里引发，迅速燃到全身，欧季恍然感到头晕发热，开始轻轻颤抖。这也在亚德里安的预料之中，他知道猎人忍得太久，身体的本能会帮助他驱使对方屈服於原始的欲望。 感到欧季没有拒绝的意思，亚德里安将手探进猎人的双腿之间，更加肆无忌惮地来回移动。他轻笑着低头，伸出舌头去舔怀中男人的脸颊，接着慢慢啜吻到对方耳部，恶意咬了咬饱满的耳珠之後再划过耳廓，将温热的舌头伸进耳内搅动。 欧季紧紧捏拳头，似乎想克制什麽，但他的下身不由自主随着亚德里安的手指摆动，渐渐有些失控。就在医生眼角的笑意扩大，正准备进一步行动时，欧季却突然动了。 猎人的反击异常迅猛，亚德里安只觉肩膀发痛，眼前微微有些泛晕，他已经从侧卧的姿势变为仰躺，欧季骑坐在他身上，牢牢按住他的双肩，那双混合着情欲和怒气的锐利黑眸正居高临下瞪视着他。 “你就是你所谓的尊重？”欧季从亚德里安温柔的眼睛里读到势在必得的灼热和认真，明白对方很想占有他的身体。 猎人不否认：经过医生的撩拨和挑逗，他不愿默默忍过这次的发情期，但有一把莫名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如果不想办法扑灭，他绝对不甘心！ “我认为，你好像答应了。这不会是我的错觉吧？”亚德里安笑着说，他有能力让血族屈服，但没有把握轻松对付欧季，更加不愿强迫眼前的猎人做任何事。 所以他只有微笑和等待……尽管忍得相当辛苦与难受。 “你确实很聪明，我准备接受你的提议。但是……”欧季按住亚德里安的肩膀，攻击性十足，语声中带着燥热的涩然和沈重，“我要干你！” 这绝对是一个完全出乎亚德里安预料之外的全新建议，医生脸上掠过少见的淡淡惊讶，发现压在他身上的猎人没有说笑之後，他的表情也变了。 “欧季，这种粗鲁的话，真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再说，我原本以为，我更能让你得到快乐和满足。” 一直深深凝视亚德里安的欧季看到医生的神情，听到对方的话，嘴角居然高高掀起，眼中却无半分真正的笑意。他被文森特初拥时非常虚弱，那个吸血鬼贵族趁机对他用强，重重羞辱了他。亚德里安此时此刻虽然没有使出同样的手段，但也在性爱方面算计了他。 吸血鬼这种生物非常相似，他们的情感充满了霸道，贪婪和占有。 不管外表流露出来的是强权或是温柔，实质却同样自私，根本不会真心实意为别人考虑。就像现在，他不过是一时不忿而戏言，希望亚德里安为他让步，但这个一直对他温存体贴，似乎付出了很多的吸血鬼医生并没有接受。 这样的情感，能称为喜欢和爱吗？ 看见欧季眼中浮现的讽刺，以及与身体的火热截然相反的森冷，亚德里安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欧季感到不耐烦正准备出言嘲讽的时候，他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猎人光滑的脸颊。 “好啊。” “什麽？” “如果这是欧季的愿望，我想我可以尝试从来没有做过的体位。”亚德里安被欧季由狠厉转为懵住的表情逗笑了，他的笑容更加温柔，目光中甚至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但绝对没有勉强和不甘。 欧季仍然没有回过神，他狐疑地看着亚德里安握住他的手腕，暂且顺从对方的示意，让医生从他身下姿态优美地蹭起身来。 “性别和年龄都不是问题，所以这样的小事，更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毫不退缩地迎接猎人探视的目光，医生愉快地阐明观点，接着大方地展开行动。 他很快将浅紫色衬衫上的纽扣全部解开，显出健美却不夸张的胸肌之後却没有脱掉它，转而悠闲地去剥长裤，顺便将内裤也从臀上慢慢褪下，松松垮垮地搭在大腿根部，最终将它们顺着膝盖从修长的小腿滑出脚踝。 欧季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见亚德里安就以这样的状态向他靠过来，伸手轻轻将他按在床中，再将那具漂亮得出奇的躯体覆压在他身上，然後分开双腿骑在他身上，试探着将手指移到後面，滑下臂部，准备自己做扩张。 亚德里安的动作并不纯熟，但绝对不难看。他结实柔韧的躯体拉出的曲线依旧优美得让人惊叹，不过这些微显别扭的动作表明，医生的确不擅长这样的体位，也不习惯屈於人下，可是他似乎真的打算为欧季让步，毫无保留地打开身体，全心全意接纳猎人了。 这，怎麽可能？欧季知道亚德里安拥有半血统的能力，也知道这个吸血鬼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麽温柔无害。 医生的亲切背後，藏着极度的自信与控制的欲望，对方很明显是那种想要什麽就一定能达到目的，而且还让被奴役的对象心甘情愿屈服的可怕生物！ 这样的亚德里安，为什麽能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难道，吸血鬼的本性以及雄性的尊严，也无法与亚德里安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意相比？ 变成吸血鬼之後，欧季多年活在仇恨和黑暗中，时时刻刻经历足以付出生命的凶险去狩猎和报复，不得不加倍小心提防。他从来没有遇到可以交流，可以信任的夥伴，更不用说是愿意为他让步和放弃雄性那些无畏自尊的人了。 欧季还记得，他还是人类的时候，他的前恋人也没有为他做到这样的让步。男性，总是喜欢占据统治地位，掌控所有的主动权，在做爱时展开残忍的掠夺，争取获得比伴侣更多的快感。 像他这种明明比恋人强悍，却蠢到愿意为对方牺牲一些原则的笨蛋真的很少。欧季完全没有想到，现在又让他遇见另外一个笨蛋。 尽管明白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和真心，并不仅仅以性交时的体位来判断，但欧季还是相当感动和震惊。 看着眼前这副充满了情色与挑逗意味，足以令人流鼻血的美妙画面，欧季不仅没有涌出雄性掠夺和侵占的本能，手脚和胸口反而像被塞进了棉花，感到无力却温暖。他的身体终於剧烈颤抖，心脏也哆嗦得厉害，之前感知到的怒气与不甘化为了乌有。 深深垂下头，猎人的手不受大脑控制地伸了出去，没有迟疑地圈住医生的脖子，沈声喃喃开口。 “够了。” “嗯？” “你这副样子，很难看。”欧季涩声开口，明明是贬低医生的话语，他却说得让自己难受。 “你确定不需要我继续？”亚德里安好像有些惊讶地追问。 “我可以的……你不必为了我这样。” 或许是从欧季认真的话里听出了猎人相当大的决心，或许是感受到欧季终於放松了身体，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亚德里安立刻停下动作，直接压下来，吻住心神被大大触动的猎人，同时用力撕扯对方的衣物，很快让他们赤裸相见。 脱下衣物的过程中，两个男子似乎打消了最後的隔阂与堤防，不停的交换亲吻。他们的嘴唇随着脱衣的动作略略分开，又更加激烈的纠葛，疯狂搜索对方口腔里最柔软的部位；手臂仿佛和身体缠绕在一起，引出更加激烈的反应。 翻腾中，欧季感到身体被亚德里安牢牢压在，双手接着也被医生扣住，押在两旁。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猎人昂头看见吸血鬼迅速逼近的妖异双瞳；四目对视的那瞬间，亚德里安突然收臂，一把揽住欧季的腰，猛然把猎人拉向他的怀抱，早早已坚挺无比的性器，机不可失地向前猛然刺挺而出。 “啊！”欧季没有想到，之前还那麽温柔的亚德里安竟会突然变得如此粗暴。他甚至开始怀疑，以前还不知道医生是半血统，在黑街监视对方时听到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了？ 是哪个无知的笨蛋说，亚德里安做这种事的时候非常体贴？这家夥，明明就是一头贪婪得好像永远喂不饱的饿狼！ “抱歉……我忍不住，也停不下来。下一次，绝对不会让你……有相同的体会。”亚德里安抚摸欧季颤抖的腰部，艰难地许下承诺。 欧季咬紧牙关，不让他再发出呻吟，默默接受亚德里安短暂抚慰之後的凶猛冲刺。随着医生的每一次更深、更有力的挺进，猎人的腰背难以自制的抽搐，脸和身躯变得绯红，渗出大滴的汗水，他的臀部更是无法控制的扭动、缩紧；接着全身都颤抖起来，直至痉挛到晕眩。 意识早已飘离了身体，亚德里安看着欧季失控到几近崩溃的脸庞和为他改变的身体，听着对方就算尽力忍耐，但口中还是无意识激出了充满情色意味的低沈呻吟，心神乱了，他只知道不停冲刺，盲目寻找猎人身体中更热更深的地方。 往日的温柔不复存在，全力的掠夺让医生遗忘了体贴，好像全身的血液也在此刻沸腾叫嚣，快要冲破他的肉体，将滚烫的心脏炸毁，把他和正在拥抱的猎人一起烧融在灼热的空气中。 身体狠狠碰撞，汗水混在一起，性器抽插和磨擦肠壁的淫靡声响刺激着两个男人，早已伸出的镣牙抵在各自的嘴角，四片唇在重复的激烈纠缠中被割伤，体会到痛苦的同时品尝到令他们更加疯狂的血液，难以用言语描绘的欢愉与快感随之涌出，袭卷全身。 不知是谁的舌头在吸舔对方的镣牙，偶尔分开只会带来更猛烈的交缠，亚德里安突然加快抽动，连续狠狠撞击刚刚在欧季体内发现的敏感点，让猎人无法分辩此时此刻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 欧季渐渐陷入失神的境地，他只能遵循血族最原始的本能，迎合亚德里安侵占的同时不忘索取，当医生的性器跳动着喷泄在他体内时，张口狠狠咬住对方的脖子，痛快吸取甘甜纯净的血液，直至满足。 这一刻，两个人都知道了：他们拥着的，亲吻的，占有的，感受到的，只有对方而已！ “呼！”亚德里安感到欧季的嘴唇终於离开他的脖子，知道猎人恢复了理智，他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知道这不仅仅是仍然陷在高潮余韵中的原因，禁不住微笑，“欧季，和你做爱需要冒着生命危险……不过，我甘之如饴。” “我没有吸干你的血，已经是你的运气了。”欧季抑制住粗重的喘息，不客气地对亚德里安下达命令，“现在，你可以滚出去了！“ “亲爱的，你不能在利用我缓解情欲之後，就立刻打算将我抛弃！”亚德里安正在欣赏欧季情欲未退的脸颊，让英俊的猎人看起来异於平常的艳丽，突然听到大煞风景的话语，立刻摆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是你说的，我们只是互相帮助。你应该知道，刚刚只是发情期的正常反应，并不代表什麽。”欧季闭上眼睛，淡淡说道。 “反应之中也有爱意，请不要这麽残忍的对待一个深爱你的男人。”亚德里安听话地慢慢退出欧季体内，不忘委屈又卖力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听到这样的话，闭目养神的欧季猛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用力睁开双眼，狠狠瞪着神情显得既慵懒又满足的医生。 “你之前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打算让我心软？如果我不上当，你应该不会那麽老实，像嘴里说的那样乖乖让我干吧？” 亚德里安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下一秒突然低头，用力吻住欧季的双唇，堵住猎人的追问，阻止对方继续思考。 “唔……你这个狡诈的伪善者！该死的混蛋！”短暂激烈的亲吻结束之後，欧季急促地喘息着，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知道医生的回答了，觉得被这个年纪小他太多的吸血鬼算计，被对方拐上床，真是太丢脸了。 “就算你说得不错，但我也很诚实。”亚德里安愉快地补充，“欧季，请相信我，我以後绝对不会背叛你，更加不会欺骗你。” “收起你这一套！下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欧季平淡地看着亚德里安，好像不打算再生气了，“我会把你刚刚对我做的，双倍奉还！” 吸血鬼看着没有露出狰狞表情威胁他的猎人，心中微微发凉，脸上却堆出更多笑容，他低头又和对方温存，两人交换了无数次亲吻，舔去嘴角和牙尖沾染的血丝和唾液，同时感到又有些情不自禁才勉强停下。 欧季正要说话，脸色忽然微变，他毫不迟疑地推开亚德里安，拉着医生纵身向右方跃去。 “啪！”身下那张宽大舒服的棺材床被强大的妖力击得粉碎，欧季和亚德里安都皱起眉头，他们清楚的知道，这股带着汹涌怒气的强大妖力属於文森特。 “我找了你们很久，可惜没有任何线索。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血族的发情期内主动暴露出气息。呵呵，这还真的非常符合我们族人的本性哪。”文森特不出所料地站在欧季面前，他森冷的目光晃过猎人赤裸的身躯，变得更加可怕。 亚德里安似乎没有体会到这位吸血鬼贵族恶劣的心情，他关心的仅仅是对方看见了欧季的裸体。 刚刚从床上弹身而起，良好的教养驱使医生在躲避危险时不忘抓住床单，所以现在他站在欧季身後，挡住下体不雅的部位，然後体贴地用床单遮裹猎人的身躯，手指的动作和目光都非常温柔，根本没有向文森特看一眼。 欧季有些无语，感到额角的青筋又隐隐开始跳动。他不明白亚德里安在要命的紧张时刻，为什麽总是在意这些小事？但他离奇的没有喝斥医生，反而安静地接受了对方的照顾。 默默目睹亚德里安和欧季用眼神和气息默契地进行交流，文森特阴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第六章 “欧季，你是被我初拥的。按照血族的规矩，和我缔结了血盟的你就是属於我的！”文森特吸了一口气，盯着欧季慢慢说道：“你的生命，你的自由，还有你的感情全部都是我的私有物！我可以暂时容忍你的任性，给你一些时间去适应身分的变化，但没有允许你背叛我，和别的族人胡来。” 文森特这次只身前来，没有带低级的吸血鬼，面对经验丰富，身怀异能的猎人和半血统的亚德里安，不仅没有露出丝毫退缩，反而显示出更加强大的压迫力，他碧绿眼瞳中浮现的怒火，似乎能将四周的空气点燃。 “背叛？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把我拉进黑暗，已经违反了血族发展新成员的规矩，所以我绝对不会尊重和服从你！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缔结所谓的血盟！”欧季冷冷回应，“让我永远失去阳光和亲情的这份仇恨，我必须亲自向你讨回来！” “看来，我以前太纵容你了。为了让你明白我们之间力量和等级的差距，一直纵容你胡来。现在，我就将你这只不听话的宠物带回去，好好管教。”文森特忽视仍然飘荡在这个房间里的情欲味道，森冷可怕的目光直接落在欧季身上，似乎打算立刻展开行动。 “这位尊贵的先生，我想告诉你，偷窥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服侍好欧季的亚德里安插话进来，慢吞吞地说道：“还有一点，我也必须好心的提醒你。” 文森特的目光终於从欧季那里勉强移开，投向笑容可掬，好像没有感受到一丝压力的亚德里安。 “现在距离天亮不到一个小时。我想，就算你比我们年长几百或几千岁，就算你在血族中的地位很高，妖力也强；但我和欧季联手，应该能够应付到日出。你知道我不惧怕阳光，而且欧季刚刚只是无伤大雅地咬了我几口，吸了一些血液，我并没有被他初拥。所以，我倒是无所谓你留下来，看着我们共用早点。”亚德里安说到这里，轻轻笑了笑，“抱歉，血浆只有两人份的。” 欧季斜眼瞟了瞟亚德里安，难怪这家夥一脸从容，原来早已算好了时间，知道文森特不可能明知浪费时间和精力，还愚蠢地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大干一架。 文森特瞪着亚德里安，略略考虑之後侧身，似乎打算离去。然而就在亚德里安放下心，调头望向欧季微笑着邀功时，这个吸血鬼贵族突然以一种无以伦比的迅猛向对手扑了过去。 “砰！”欧季高高跃起，挥出用异能快速制出的武器挡住文森特。两个人在眨眼之间向对方的数十处要害部位攻击，防御也在同时完成；漂亮利落的出手，力量与速度并重，让对这个局面感到意外而微微愣住的亚德里安看得叹为观止。 医生相信他没有看走眼，文森特统治吸血鬼，应该是一个力量强大且心机深沈的领袖。但对方现在明知无望的结果，还是率先发动攻击，白白花费精力，做出无意义的举动，只为发泄目睹他和欧季做爱而抑制不住的怒气。 看来，欧季对於这位贵族来说，不仅仅是对方以鄙薄和调笑口气承认的宠物那麽简单。 反观猎人，也比他想象中的了解文森特，否则欧季也不可能及时挡住对方凌厉的攻击。亚德里安注视在他面前性命相博的两个同类，发现文森特和欧季都相当认真，不同的是其中一位的目光中带着兴奋，另一位的眼睛里迸射出仇恨。 安静观察了几秒锺，亚德里安瞥见欧季因裹着床单，行动受到限制，手臂已经负了伤。鲜血流出来之後，文森特的目光变得更加亢奋，碧绿的眼瞳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凶残与贪婪，好像恨不得立刻将猎人流出的血液全部吸干净。 打斗中，欧季突然高高跳起，不顾手臂上的伤痕，全力狠狠拍向文森特的胸膛。他知道他可以一拳打出低等吸血鬼的心脏，也知道这样的招数对文森特不一定有用。但看见这个贵族的脸，他就忍不住想用最野蛮的方法直接杀掉对方！ “啪啪！”文森特不出所料地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紧紧握挡欧季充满力量的双拳。 欧季落在地面时，他们拼起了妖力。没过一会儿，两人脚底踩着的地面开始崩裂，随着他们使出的力气不断增加，很快呈现出蹋陷的迹象。 “何必呢？”亚德里安为难地耸了耸肩膀，他领略过欧季的美妙，知道只看外表，实在想不出猎人这具柔韧的身体中竟然蕴藏着这麽大的力量。 吸血鬼的握力远远超过人类，但速度也是他们在对敌时取胜的重要砝码，亚德里安对狩猎经验丰富的欧季偏偏使用最原始，也是最消耗体力的作战方案感慨不已。他安静地看着欧季与文森特硬碰硬，突然在猎人看似无法坚持下去时晃身，向文森特发动猛烈的攻击。 “吼。”文森特的腕部被亚德里安弄伤，同样迸裂出血丝。伤痕刺激他伸出獠牙，愤怒的咆哮如雷，充满了不甘和震惊。他在两个劲敌的夹击下不退反进，手中挥出的莹白光芒带着森冷的寒气，直扑亚德里安和欧季。 猎人和医生匆匆躲避，他们重新站定後回头，发现之前的立脚之处出现一个深深的大坑，同时皱起了眉头…… 文森特强大的妖力，好像能将大地焚毁。 “文森特先生，你不用生气。这是送还你上次趁我不注意时偷袭的回礼，我们一人一次才算公平。”亚德里安以优雅的姿势将手背上面沾到的血丝吸干净，竟然与他上次和文森特交手後，这位贵族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对卑鄙的行为问心无愧，你也不简单。”文森特很快克制住怒火，他的自制力和有增无减的妖力让亚德里安微微有些心惊。 “现在，我们还需要打下去吗？” 凭着一半血族的本能，医生早已感知，他和欧季目前都不是文森特的对手，但招惹了强大的敌人，除了面对便别无他法。回头看向欧季，医生柔声说道：“你先进去，我不想日出的光芒弄伤你。” 欧季似乎也对亚德里安的插手而不满，不过他没有说什麽，最终听从医生合理的建议，迅速离去。 “你是继欧季之後，第二个能够伤我的人。”文森特没有阻止欧季的行动，和猎人打过一架之後，他的火气消降了一些，神情恢复了慵懒与恶意，混合着恐吓与警告的目光投向了亚德里安，“下次见面，如果你还待在欧季身边，我一定会杀了你！” “尊敬的先生，你不能左右我的意志，更加不能控制欧季的思想。”亚德里安从容应对，并且暗示文森特，他和欧季关系亲密，都不可能被第三者操纵。 “欧季的目光，只能停留在我身上！”文森特不知是自语，还是威胁，淡淡对亚德里安说出这句话 “原来，像你这样尊贵的统治者也会寂寞。”亚德里安不为所动，从容不迫地回应，“可怜的文森特先生，难道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让你感兴趣吗？被欧季仇视，被他追杀，被他时时刻刻恨在心里，就有那麽让你愉快？” “你很聪明。我最近的日子，确实过得相当无聊。调教一个不听话又强得过分的宠物，想尽办法让他乖乖服从我的过程和成果，绝对是最高品质的享受。” 文森特阴沈地笑了笑，眼神变得灼热，如同看到欧季将锐利的目光和全副心神都投在他身上那样，充满了执着和优越感，“你，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这样说着，他踏上一辆从黑暗中离奇飞速驶来的华丽马车，不再看亚德里安一眼，迅速离去。 真是的！在大都会里用这种精致的老古董做代步工具，也只有吸血鬼才干得出来。难为，他以前还觉得文森特与血族中守旧的长老有些不一样！ 亚德里安听见马车的轮轴转动声消失，嘴角轻轻掀起。 文森特的洞察力相当惊人，短短两次相遇便看清了他的本质。不管他当初是不是对欧季一见锺情，不管他现在是不是决定和猎人同甘共苦，但他仍然舍不得为了猎人放弃光明，投身进入永远的黑暗。 所以医生知道：文森特很有自信，就算他此时此刻浅浅走入欧季的生命，但最终和猎人羁绊、纠缠永生的，必定不是他！ 这可怎麽办？亚德里安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又舒展了眉头。他从来不考虑远期的事，只要他和欧季现在的感觉都好，那人生就相当完美了。 回到被文森特破坏的公寓，可以遮蔽阳光的特制床不能用了，亚德里安想了想，转去地下室，果然看见欧季睡在一张舒适的吊床上面。 “你真会想办法。”亚德里安看着立柱两端固定吊床的那几枚大水泥钉，忍不住笑着称赞，同时明白欧季没有在意他们年龄的差距，否则猎人不会如此悠闲逍遥。 “那得感谢你的享受主义精神，搬家也让人把地下室收拾得这麽干净整洁，没有扔掉这张吊床和一些工具。”欧季淡淡说着，翻了一个身。 “我发现，你在面对文森特的时候，似乎特别有精神？” “他打算对我不利，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 “放下仇恨，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崭新的人生中寻找乐趣，不是更有意义吗？说不定，你还是在意被文森特初拥？” “就算我不找文森特的麻烦，他会放过我吗？还有，我是男人，不在意那家夥曾经对我做的事，就当是不慎负伤好了。”欧季冷冷看着亚德里安，接着说下去，“我对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回去没有兴趣。你如果觉得不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帮帮忙。我想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家夥，应该不会在意躺在你下面的人是谁吧？” “欧季，你把我看得这麽差劲，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亚德里安委屈万分地说着，上前轻轻揉了揉猎人的腰，“我们之前做得那样激烈，你接着又和文森特交手，这里不酸吗？” 欧季对亚德里安扔了一个看待白痴的眼神，让医生终於说到一个比较正常的话题。 “这个临时栖身之处被文森特发现了，我们应该尽早离去。” “所以我来到地下室睡觉，而你就要去购买船票。” “船票？你打算去哪里？” “南滨城。我探听到希望之书好像在那里出现。” “希望之书在南滨城？还是你探听到的消息？”亚德里安有些好奇了，他曾经听养父提过，希望之书里记载了对付各种异类生物的神奇咒语，不管是活了多久，妖力有多强的生物，也无法逃过那些古老咒语的束缚。如果欧季拥有这本书，一定能成为史上最强的猎人！ 但欧季在本市只认识他一个人，对方从哪里得到这样重要的消息？ “你忘了我们欧家是干什麽的吗？只需换个身分，用网络和现任的欧家族长联系，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猎人，将情报卖给我就行了。”欧季淡淡说道：“我活了这麽多年，更换不同身分，在猎人的圈子里还是有些名气的。” 原来欧季和养父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亚德里安点点头，“从这里去南滨城乘坐飞机最快，但你需要伪装完美的身份证，这样有些麻烦；坐船对吸血鬼来说比车更加安全。我会算好时间，不管是出发，中途转船，还是最终上岸，都会选择在夜晚到达。” “谢谢。”欧季此时此刻充分享受到了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安逸与省心。他顿了顿，看着转身准备离去的亚德里安，忽然开了口，“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教给你更多应付血族和其他异类的知识，之前用了你的资金也会数倍奉还。” “欧季，请别这麽见外。”亚德里安轻轻皱起了眉头。 “金钱对你这个还要用後辈子面对太阳，自然融入人群，希望没有麻烦找上门的半血统来说，仍然是比较重要的必需物资；你不是我，心境还没有发生变化，所以不必推辞。” “我……” “你放心，希望之书到手之後，你现在面临的所有麻烦都不存了。” 亚德里安沈默了，他明白欧季的意思，猎人也知道他舍不得放弃半血统的身分，投入黑暗的永生，所以体贴地先说出这样的话，不想让他为难。 他们明明有过那麽激烈的肌肤之亲，但现在似乎离得更远了。在这种敏感又尴尬的时刻，亚德里安感到狼狈和不安。他不愿细细追究突然体会到的自责与心虚，还是像往常那样对欧季温柔的笑了笑，却有些厌恶了这样的自己，转身快速离去。 坐船离开本城不久，亚德里安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他居然晕船！ 欧季白天待在紧闭的豪华客舱里，为了不被阳光伤到，他不给任何人有开门进入的机会。亚德里安只好吃药，忍受其实并不颠簸却让他非常难过的晕眩。 “如果文森特和他的部下在这时找到你，那就麻烦了。”欧季摇摇头，看着状况不太好的医生，温言说道：“我原本想，你和我一块去，路上有照应。就算文森特追来，我们也安全些。没料到你晕船这样严重……早知如此，你不如隐藏气息，等我回来。” “其实我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以前没有坐过船，我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弱点。幸好我订的是本城号称最舒适和最豪华的游轮，否则……”亚德里安说到这里，眉毛又皱在一起。 “你好好休息，我已经打了电话，让餐厅为你做些清粥。不过要晚上才能送来。”欧季有些同情地看着亚德里安，大方地伸出手腕，“在粥送来之前，你如果饿了就吸我的血。再忍一天，明晚就好了。” “谢谢你的慷慨，可惜我现在状态不好，无法控制欲望，最好不要沾血。”亚德里安闷得实在难受，根本无法入睡，也不能在船停止航行的时候去甲板上吹风透气，他只好转移注意力，寻找话题和欧季闲谈。因为他知道，猎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嫌吵。 “你认为希望之书里的咒语，真能对文森特有效？” “念那本书里不同的咒语，可以杀死不同的生物。但没有一条是对付人类的。因为人类在远古时期拥有的异能退化之後，很多异类生灵都能够轻易杀死他们，所以传闻中，这本书是维护人类的上帝编写的。不过他当时一定不知道，就算没有可怕的生物，人类也喜欢自相残杀。” “那你为什麽还要保护人类？”亚德里安听到这里，脱口说道：“如果守候善良的人，那我绝对没有意见；但有些人，真的不值得你为他们牺牲和付出。” “我是猎人！就算被迫成为吸血鬼，但仍然是猎人。我的天职就是杀掉邪恶的怪物！”欧季说到这里，锐利的目光暗淡了，“或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为了度过漫长的黑暗，我必须找到事情做下去。” “欧季，请不要憎恶你目前这副身体，你的内在并没有改变。”亚德里安柔声劝说。 “我没有痛恨，因为不管是什麽，都会在时光中消退。我现在只是觉得疲倦和无奈，有些记忆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有一日，我会厌倦得忘记所有的事，在不知不觉中迎来日出……那便真的解脱了吧。” 会有吸血鬼忘记最大的禁忌，因为活得太久而胡里胡涂的在阳光下消失吗？亚德里安感到心脏有些发紧，他觉得这不仅仅是身体不适的原因，欧季消极的心态让他担忧和心痛。 和猎人初遇的时候，看着对方因他的努力逐渐融化冰冷，回想曾经是人类时拥有的情感和温暖，慢慢恢复生气，那种成就感和喜悦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描绘。亚德里安有些埋怨自己，平时能言善辩的他此时此刻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必憋得这麽辛苦，想出什麽话来安慰我。”欧季注意到亚德里安的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但这丝毫不影响医生的俊美，反而让他觉得对方看起来更加顺眼了，所以禁不住轻笑着说：“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相伴终生。” “欧季，我……” “你是聪明的半血统，应该早已猜到，再深厚的感情与羁绊也敌不过时间的消磨。就算你现在肯为我坠入黑暗，但总有一天会後悔和怨恨。那个时候，你会像我这样厌倦一切，了无生趣的活着，直到迎来消亡的那一天。”欧季打断亚德里安的话，轻声说着，神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如果我还是人类，现在根本不可能和你做那样的事。所以我不会怪你的选择，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或抱歉。你给我听好了，以後对我说话时再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我就狠狠揍你！” 亚德里安讶然失笑，头微微垂下去。 “还是很难受吗？你最好少说话，乖乖躺着休息。”欧季将亚德里安按倒在床上，顺手拉过一条薄毯，轻轻搭在医生身上。 亚德里安闭上眼睛，突然有些不愿在这种时候面对猎人关切的神情。其实他很早以前就从养父那里听说了欧季，知道在养父的家族中，年少的猎人们经常向欧季请教狩猎的技巧和经验。 教导晚辈的欧季非常严肃，生活中却完全不同。他总能在所有的家族成员之前，发现少年猎人们的不妥，毫不吝啬的给予关照，还有那种让人看了便觉得异常亲切的好看笑容，让所有向他请教的孩子在得到知识的同时也得到了温暖。 这样一位强大又温柔的长辈，曾经让被双亲抛弃的亚德里安非常憧憬。他从两位养父那里得到了亲情，但他们都是强悍且忙碌的猎人，时常周游世界，狩杀异常凶恶的生物，一家人相聚的时间随着他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少。他成年独立之後，两位养父不需要再保护和教导他，希望单独相处，家庭便分开了。 亚德里安被教育得很好，他凭着聪明才智和天赋异能在人类世界中立足，混得如鱼得水，物质上不缺什麽了却总感到空虚。 渐渐的，亚德里安不愿一个人度过夜晚。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欧季这个曾经在记忆中出现的人开始频频跃进他的脑海。 尽管不愿承认，但亚德里安确实不喜欢寂寞和黑暗。他隐约觉得，幻想中最完美的家人，除了对他有大恩的养父，还应该有养父口中那位拥有阳光般温暖笑容，心肠特别软，细心关爱族人的长辈。 初次和欧季相遇，亚德里安就被猎人掩盖在冷漠下面的温柔目光吸引，在得知欧季的身分之後，他开始相信并窃喜，一见锺情或许还是有些道理的。 然而这样的憧憬，这样的向往，这样的猎人却不能让他放弃一些东西，可见他最看重的其实不是家族和亲情，也不是爱情和迷恋般的向往，而是光明和自由。 这算不算辛辣的讽刺？ 怀着莫名的情绪，亚德里安终於和欧季在一个夜晚踏入了南滨城。医生异於人类，下船後步行一会儿便觉得身体恢复了正常。 “我们现在去哪里？”亚德里安深深吸了一大口清凉的空气，和欧季走出港口，直到所有的旅客都没了影才发问。 “传闻希望之书收藏在这里最古的教堂里。” “那我们是否应该庆幸，吸血鬼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不能进入教堂？”亚德里安笑着说，接着皱眉，“亚洲就算有修建得最古老的教堂，也是外来的传教士在当时修建的，资历和年份都没有欧洲的教堂久远，为什麽那本写满了西方咒术的古老书籍，会出现在这里？” “异类生物大多出现在欧洲古老的森林和废弃的城堡中，猎人也大多是欧洲人。亚洲的异类与降伏它们的术者应该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所以我也不知道希望之书为什麽在此地出现。或许是多年前，上一位拥有这本书的主人来自西方，不知什麽原因把它带入东方的吧？” “给你消息的人也会给其他猎人，我们坐船耽搁的时间比较久，会不会被他们抢先找到？” “刚刚我说了，西方的猎人和异类很少在亚洲走动，我虽然是亚洲人，但还是人类的时候也在西方狩猎，现在是四处寻找希望之书才来到这里；文森特应该是带着他的奴仆追踪我来的。因为这些年里，不是我猎杀他，就是他追击我。欧家向来会把卖给第一位猎人的情报保留一段时间再公布，别的猎人收到消息，坐长途飞机赶来，和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差不多。” “那我们就要抓紧时间了。” “现在像我这样能看出你异於常人的猎人很少，但这个时候聚在此地的猎人应该非常多，你最好掩藏好半血统的气息，以免被他们发现。”欧季好心的提醒。 “我可以理解为，你终於开始为我担心了吗？”亚德里安笑着询问，见欧季脸色不善，立刻聪明地招来一辆计程车，伸手为猎人拉开车门。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抢上，将门重重按了回去；接着，那个好像打算和亚德里安抢车的人飞快扭头，张口，露出长长的獠牙，向医生的脖子恶狠狠地咬下去 。 “啪！”牙齿闭合，没有咬破喉咙，吸到温暖的血液，却咬住一根冰凉的银色枪管。 欧季的猎枪正好抵进攻击者的口腔。在那家夥被他的速度震慑，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恐惧和反应的时候，欧季扣下扳机，让枪下的猎物立刻飞灰烟灭。 “妈啊！”计程车司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面人色的他猛踩油门，准备逃离。 两道黑暗迅速向发动的车辆追去，欧季飞快转身，如同鬼魅般来到其中一个黑影身後。他左手挥过，不知何时拨出的猎刀准确划过对方的咽喉，大量暗黑色的血液立刻从伤口中喷出。 怎麽又是吸血鬼？欧季皱眉将猎刀反插进猎物的胸口正中，耳中听到对方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几声类似呻吟的低沈惨叫，他却完全不为所动，顺势跨向另一方，看向剩下的吸血鬼。 那个原本打算将计程车司机杀害的吸血鬼脸色大变，他正准备转身逃离，脑袋将被亚德里安抓住。医生姿势美妙地略略沈了沈手腕，跃到他面前的欧季一刀刺出，将吸血鬼被迫仰起的喉管划破，顺手扎进对方的心脏，完美的结束了战斗。 “这些家夥不认识我，否则也不敢在我面前打算杀害人类。你是半血统，他们更加不敢随便攻击。但他们动手了，可见这些家夥不是文森特喜欢带在身边的随从，只是被那个恶劣的吸血鬼贵族派来送死的部下。” 亚德里安点点头，“主动攻击你的血族，一般都是受到文森特的指使。我感到附近还有不少这样的血族。” “或许是文森无法掌握我们的下落，他便将带来的部分手下分散派遣，四处追踪我们？” “这样的猜测，好像有些牵强。他们不会散布到这麽远吧？” “不管如何，先把这里出现的吸血鬼全部除掉。一个小时之後，我们在这里汇合。” “欧季，你还真是狠哪。”亚德里安轻笑着，不等猎人用白眼瞪过来，身形已经融入黑暗，追击逃离的吸血鬼去了。他知道，就算不是为了自保，欧季也绝对不允许这些外来的异类在南滨城大开杀界。 第七章 三个多小时过去，欧季静静站在他和亚德里安分别的地方，眉头越皱越紧。以医生的能力解决一些小问题，花费的时间应该没有这麽多，但亚德里安为什麽这麽久还不回来？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他不得不去寻找可以躲避阳光的藏身之地。这样，就可能无法和亚德里安相聚了。 这个时候，欧季才惊觉他没有亚德里安的联系方式。医生曾经请他记住手机号码，但他觉得可以在黑街轻易找到对方，因而根本没有用心留意。 亚德里安渴望生活在阳光下，执着到超越了血族的本能；再加上他们的外表相近，但实际年龄有差距，欧季不相信对方能永远陪伴，他没有对这段意外发生的情感插曲抱有丝毫希望，只觉目前和亚德里安相处愉快就行了。 因为有期待，就会有失望……猎人不希望再感受一次落差。 抿下不愿承认的担忧，欧季正打算先找到藏身之处再想办法寻找亚德里安，医生却翩翩而至，笑容可掬地迅速出现在他面前。 “太慢了！对付几个普通吸血鬼，需要花费这麽多时间吗？你的动作变迟钝了。”欧季没好气地瞪了笑得别有深意的亚德里安一眼，“除了消灭追兵，你该不会还做了什麽额外的事吧？” 从责备的话中听出放心与埋怨，透着不自知的亲密感，亚德里安胸口温暖，他很喜欢这种被人真心关爱的感觉，轻笑着答道：“你真是太了解我了。不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刚刚抽时间做的事，明晚请随我外出吧。” 欧季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做正事的时候，还抽时间挂念杂事的工作态度。 “我们就耽搁一个晚上，应该没有问题吧？”亚德里安柔声请求，目光落在欧季抓在手里的一根长约40分米，全身漆黑的精致短手杖上面。 “这是我之前除掉几个逃散的吸血鬼时，从他们那里夺来的。看来，他们中有部分是文森特派来，还有一部分应该早已来到这个城市，取得了水晶杖。” “水晶杖？它看起来更像是钢铁制造的。” “传闻水晶杖是寻找希望之书的关键线索，只要来到藏书附近，它就会变得透明，跟着通体发光，形如顶级的水晶石。”欧季说着，眼里透出明亮的光芒，“我能肯定，现在握在手中的正是这柄权杖。” 亚德里安真的很喜欢猎人这副表情，但他嘴里还是说，“文森特跟着你，或许猜到你想找到希望之书。他可能比你更早收到消息，知道这本书有可能藏在南滨城。按理说，他不应该一方面派人四处寻找我们，另一方面又让部下得到水晶杖之後，不立刻献给他，反而拿着它来袭击我们。” “我也觉得，他们好像打算把这根短杖交到我手里。这样看来，文森特应该掌握了我们的行踪，他为什麽没有追来？” “莫非文森特想传递这样一个讯息：就算我们找到希望之书，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他？” “算了，我不想浪费精力猜测还没有发生的事。” “欧季，没想到你的耐性那麽差。”亚德里安轻笑着打趣。 “现在寻找到可以遮挡阳光的地方比较重要。”欧季淡淡回应。 “请随我来。出发之前，我在网上订好了酒店。” 欧季当然相信亚德里安的应变和生存能力，他们使用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很快赶到落脚点。进入豪华又安全的房间时，亚德里安忍不住感慨，如果血族的这种能力可以持续久一些就好了。 这样，他们穿越长距离地区就不用乘坐交通工具，他也用不着受那份罪了。 欧季蒙头大睡，第二天傍晚醒来时，发现医生同样神采奕奕。他明白对方的作息时间已经改变，完全和他一模一样，这让欧季没缘由微觉郁闷。 “我睡觉的时候，你也睡？不用担心有人会闯入，让阳光泄进来吗？” “我吩咐前台，不需要客房服务，48小时之内不要打扰。这家酒店的服务人员素质很高，我相信他们会做到这一点。”亚德里安的心情看似很好，他微笑着建议：“我们外出觅食之後，四处逛逛吧。” 欧季知道‘四处逛逛’是指医生昨夜抽空的安排。当时夜已深沈，但他绝对相信，以亚德里安多年在黑街当医生赚得的金钱，能够帮助对方在短时间内做到很多事。而且很有可能，亚德里安在出发前已经计划好一切了。 不知道这个总喜欢用温柔和体贴来对付他的医生，这次又准备出什麽牌？欧季盯着亚德里安，不自觉露出狐疑的表情。 “请别像审视疑犯那样看着我。”亚德里安禁不住笑了，他正想说话，手机却响了，所以欧季忍住了好奇，没有询问。 亚德里安接到这个电话之後，立刻露出很开心的表情，这和医生平时堆出的温和笑容不同，欧季莫名感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快乐，他听见亚德里安称呼电话那边的人为爹地，便知对方是他的外甥欧烈。 “我没有把你的事告诉爹地，不过我觉得他既然选择狼人做情人，又收养我这个半血统，再接受一位吸血鬼舅舅也是完全可能的。”挂断电话之後，亚德里安对欧季说道。 “早知道小烈的接受度这样高，我这些年应该去见见他。”欧季知道亚德里安拿准了欧烈和他感情好，又不像别的那猎人那样认死理，因此肯定会接受他的转变。但医生还是没有擅自做主，将他的事告诉亲人，可见对方相当尊重他。 目光变得柔软，欧季心中触动，因此没有拒绝亚德里安趁势提出的建议，起身穿好衣服和医生走出酒店。 他们潜入医院，很快弄到血浆裹腹。亚德里安接着把欧季领进一家看起来不打眼的小店。 进去後，欧季发现这里是一家服装店，装潢非常有品位，所有的家俱与摆设都非常昂贵，摆放收银系统的小方桌上面还放有一盆鲜花，他便知这里卖的东西肯定非常昂贵。 “我昨晚见你的衣服在打斗中被划破了，我们先选一件，再四处逛逛吧。”亚德里安说着，眼明手快地为欧季挑了几件衣服，递到猎人手中。 欧季不明白亚德里安为什麽如此注重细节？他身上这件衣服只是被轻轻划了一条小口，几乎看不出来，所以他没有换衣。但医生毕竟是好意，猎人最终还是接过衣服，很快换上。 亚德里安含笑看着眉头轻拧，微觉不耐烦的欧季，目光变得越来越灼热。欧季站在他身边，给人一种似乎有些平凡的感觉。 但猎人其实相当俊秀，锐利的目光与柔软的眼神毫不矛盾地融为一体，显得尤为吸引人；如今欧季再换上他选的衣服，让这家店里所有的店员都看直了眼，甚至还让好几位原本一直将目光投在他身上的客人也情不自禁地转为打量猎人。 果然，欧季还是最适合简洁的风格。 亚德里安嘴角荡漾的笑意更多了，他的目光滑过欧季的衬衣，欣赏这件衣服流畅的线条，再看向强调精致剪裁，面料优质的长裤；他满意地感到这套衣服严谨而不缺舒适，阳刚又不失柔和，透着朴素自然，很称欧季的气质。 亚德里安此时此刻非常高兴：他看出猎人不知道自身的魅力，更不知道款式和颜色越是简单的衣服，就越能在调情做爱的时候，让穿着它的人衬托出与平时截然相反的魅力与风情。 医生心里明白，如果欧季知道他送衣服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肯定会立刻拧断他的脖子。 但很想猎人穿着他选的这套衣服做一次，仔细欣赏对方意乱情迷，从平时的简洁干净转变为艳丽放荡的欲望还是战胜了一切，驱使他优先做出了决定。 “就这一套吧，我看你也不想再试其他的了。” “随便。”欧季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他打算了结文森特的事，在离开前把这段时间花亚德里安的钱如数奉还，因此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医生殷勤的买单。 “听说这里的夜景非常不错，和黑街是全然不同的风格。从港口到市中心的街道两旁灯火辉煌，相当漂亮。我们不如去看看？” “也好。”欧季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事便问，“小烈找你有什麽事？” “没什麽重要的。”亚德里安柔声回答。 “小烈会特意打电话和你闲聊？我可不记得，他是这样无聊的人。” “爹地只是祝福我生日快乐。” 欧季有些意外，他盯着为他打开店门的亚德里安，“你过生日，为什麽反而送我礼物？还有，我觉得你似乎不愿提这件事？” “欧季，你平时有些迷糊，但偶尔又非常敏感。”亚德里安和欧季走出服装店，见猎人毫不退让地瞪着他，只好轻笑着摇头，淡淡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 欧季没有说话，他敛去锐利的目光，微微垂头，不愿听到伤感的事实。 “我的妈妈没有告诉过我，生日是哪一天；她也从来没有为我庆祝生日。可能她觉得，我的出生对她来说仅是一场灾难，所以爹地就把捡到我的那一天当成了我的生日。因为当年如果被别的猎人先找到，我很有可能已经死掉了。” 轻轻皱起眉头，欧季想不出安慰的话，禁不住有些责备自己的嘴拙。他只能任由好像陷在回忆之中的亚德里安握住他的手，默默给予医生支撑与抚慰。 “你在替我难过吗？”亚德里安轻轻掀起嘴角，微弱的角度几乎不能察觉，“没关系的，把我抚养长大的两位亲人很疼我。现在，我身边也有你。” “生日……快乐。”欧季好像有些别扭的说着，语气难得透出些淡淡的温柔，他不习惯处理这样的场面。 “谢谢。”亚德里安握紧欧季的手，微笑着问：“我可以向你要一份生日礼物吗？” “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以後会被补上这份礼物。”欧季诚实的回答。 “请记住，你答应了哦。”亚德里安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欧季，你讨厌玫瑰吗？” “我没有女孩子的浪漫情调，不像她们那样喜欢花朵。不过只要是有生命和色彩，又无害的东西，我都不会讨厌。” “那就好。” “你为什麽突然问这个？” “因为，如果你讨厌玫瑰的话，我就不能带你来这里了。”亚德里安说着，猛然用力，一把将欧季拉进前方的街角。 一片火红的色彩立刻映入猎人的眼帘，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街角，被人精心布置成一片小小的花海。 在柔和晕暗的淡金色灯光笼罩中，欧季发现三面墙壁都铺着深紫色的轻纱，上面坠满鲜艳的红玫瑰，地面铺有昂贵的暗红色地毯，眼前还有一张占满了整个街角地面的椭圆形软床。 由於空间的对比，这张床显得异常宽畅和舒适。在它前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小水晶茶几，上面放着漂亮的香槟桶与两枚宽口香槟杯，桶里装着一瓶已经开启的Clos du Mesnil。 欧季再看过去，发现床上铺着紫色的柔软布幔与枕具，上面依旧洒有无数玫瑰花朵。夜风吹过，玫瑰的芬芳拂过金色的床栏，带起暗红的花瓣，缓缓向他们袭卷裹来，撩出一脉深沈激烈的浪漫。 “这里是南滨城最有名，也是我认为最贴心的服务。旁边的星级酒店特意选用这个无人打扰的街角，经过精心布置，专为情侣开放。”亚德里安松开握住欧季的手，将两只手一左一右轻轻放在对方的双肩上面，推着明显反应不过来的猎人迈步走进去。 “你昨天晚上追击血族久久不回，原来是为了安排这些无聊的事？”欧季从短暂的惊讶中回过神，发现他已经来到床前，当即颇为不快地移到一边，将後背靠在墙上，斜眼盯着亚德里安，“你想把我当成女人来取悦吗？” “欧季，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只是很早以前就想和情人来这里好好体会一次，在满天星斗与美丽月光下调情做爱的乐趣。可惜我一来忙，二来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现在终於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亚德里安微笑着卖力解释。 “请放心，我们进来之後的12小时，绝对没有人闯进来打扰。这个街角的位置是负责方精心选择的，四周除了酒店就没有建筑物了，而且它靠在酒店的背面，所有的房间都无法看到这里。这里的墙上装有隔音的设备，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消磨快乐的时光。” “看到你这样精心的布置，我现在想好应该送你什麽生日礼物了。”欧季试笑非笑地掀起嘴角，向亚德里安点头示意，“你过来。” “你这麽快就准备接受我的安排？幸运女神不会真的这样眷顾我吧？”亚德里安似乎没有想到欧季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原以为说服微微有些固执的猎人，和对方在这里欢爱还需要花费一番唇舌。不过向来逮住机会就不想放过的医生还是欣然迈步，走到猎人身旁站定。 “砰！”欧季刚刚感受到亚德里安的气息就挥出拳头，毫不客气地狠狠揍在医生的腹部正中，借用这一击的余力将对方推扔到床上。 “咳咳，欧季，你……太狠心了。”亚德里安捂住痛处，委屈地指责，“你怎麽这样对待我？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庆祝生日罢了。因为爹地他们离开之後，就没有人在这一天为我忙碌了。” 听到亚德里安这样说，欧季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着故意摆出一副痛苦模样的医生从床上蹭起来，站到面前，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正打算喝斥对方的狡诈与厚颜。但脑子里突然闪过，眼前这个看似什麽也不缺的医生告诉过他的事。 “脑袋里只想着这种事的你，欠揍！”冷冷斥责了一句，欧季的眼里没有了怒气。不管如何，堕落为血族之前，他在家人和朋友的簇拥中，愉快度过了每一个生日，得到真诚的祝福和快乐，亚德里安却连真正的出生日期都不知道。 回想到亚德里安提到身世时那副平淡豁达的神情，欧季知道只有对生母不再抱有幻想，对那分亲情完全麻木的人才能做到。 不知为何，医生越是从容淡然，猎人心里越是难受：相比之下，他以前拥有的幸福，比对方大得多！ “欧季，不要摆出这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态度嘛。如果你的内心真像你的实际年龄那样苍桑，我也不会被你打动，甚至还拥有了你一次。”亚德里安看着默不作声的欧季，突然轻叹着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早想和你好好谈谈了。” 欧季感到亚德里安此时收起了嘻笑，神情远比平时郑重，他也不禁感到好奇，“你想说什麽？” “你曾经说过，我不可能为你舍弃光明……你说得对，我的确渴望像个正常的人类那样衰老，死亡，得到正确的轮回。我现在还不能轻易转变多年的理想，做出全新的选择。” 欧季听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他隐隐约约猜到亚德里安想说什麽，但又无法确信。 “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让我想清楚以後再做出决定，不要在结束文森特的事後就立刻从我身边消失。” 从医生的目光中读不到欺诈与哄骗，欧季从中体会到了相当大的决心与认真。他胸口滚烫，全身发热，因为这些话从亚德里安这个，努力把自己当成人类的半血统口中说出来，是非常难得的。 至少，欧季明白亚德里安现在更加重视他，也有为他们的将来考虑；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想着原定的人生，仅为其一个人着想。 心中思绪万千，欧季却更加冷酷地瞪了亚德里安一眼，“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哈哈，如果到时你不肯为我停留，那我也只好像文森特那样，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寻找你了。” 吸血鬼说着，靠近心神摇曳的猎人，优雅地拾起对方的手，轻轻吻了微凉的掌心，然後笑着说：“欧季，你刚刚答应给我礼物。现在，请履行这份诺言。” 经过这样的谈话之後，猎人完全遗忘了怒气，他没有拒绝医生的靠近，让对方温热的气息细细勾画过双唇，最终停留在他的嘴里。 亚德里安送出亲吻，他对欧季最终接受今晚的安排没有吃惊。 因为他知道，不管猎人看起来多麽像猎枪那样坚硬冰冷，有多麽不屑接受刻意卖弄的浪漫情调，但对方的内心其实非常柔软。他总能找到欧季致命的弱点，不动声色的得到猎人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的一切。 “这麽说，我现在可以收取今年的生日礼物了？” 欧季对亚德里安出个时候多出来的温柔与耐性感到不快。他做出让步，为了不让自己後悔便毫不客气地抓过医生，咬住对方嘴唇的同时伸出舌头，勾住对方口腔里早已迫不及待迎接的相同器官，立刻紧紧纠缠在一起。 亚德里安深深回吻主动的欧季，两人略略分开之後，他又亲了下去。这一次，他好像在轻啜沾染在花朵上面的露珠，动作异常轻柔。 明明是在索取‘礼物’，医生的行为却更像讨好的伺候，以及虔诚赞美猎人的身体，很快让察觉到这些的欧季情不自禁的轻轻颤抖。 似乎料中欧季会有这样的反应，亚德里安一手揽着猎人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对方的手，十指交缠的瞬间将情人的吐息全部吞入腹中。 欧季空出来的手环搂亚德里安的肩膀，他感到肺部的空气快要因这个绵长细腻的吻耗光了。亚德里安亦有相同的感觉，他及时结束亲吻，将头埋入欧季的颈窝温柔噬舔，并且抽手开始很有耐心地去解之前送给猎人的衣服。 微微将头向後仰了仰，欧季用目光责备亚德里安只脱他的衣服，所以聪明的医生也大方的任由猎人扯开他衬衫的几颗纽扣，主动将松松垮垮的衣服拉过头顶，姿势漂亮地将它从优美的手臂中甩脱，远远抛在地面。 微笑着上前再吻住欧季，亚德里安将手穿过欧季的腿间，指尖灵巧地探向猎人臀後的小小凹槽。缓缓挺进指尖的同时加深亲吻，经过上一次的做爱，医生轻易寻找到了猎人口腔里的所有敏感点。 欧季用心迎合亚德里安送出的吻，但可惜医生没有持续太久就移开了嘴唇，转去啃噬他的颈脖与肩膀，然後还慢慢低头，滑到他的胸前舔咬，手指也加深了搅动。 上下的挑逗大大刺激了猎人，他的腰腿轻轻颤抖，後背完全靠在玫瑰墙上，感到这些花枝被人精心修去了短刺，花瓣与微有茸茸毛感的枝叶骚刮赤裸的光滑皮肤，撩起更深的欲望。 双膝忍不住靠拢，欧季夹着亚德里安在他胯间蠕动的手掌来回摩擦，好像不愿医生再放肆，又似乎在暗示对方可以做得再激烈一些，很快便让他的股间变得湿润。 亚德里安知道可以继续了，他拉开欧季的一条大腿，将它微微抬高的同时挺腰，顺利进入猎人的身体。 “唔。”欧季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由於前戏充足，他没有体会到疼痛，但还是有些肿胀不适的感觉。 亚德里安里立刻昂起头，温暖的嘴唇轻轻落在欧季的鼻下，伸舌引诱猎人的舌尖与他辗转吮吸。 “你今晚……好像特别有耐性？”欧季被亚德里安高超的吻技弄得非常舒服，下体所有的敏感点亦被医生好好照顾，他落在地面的那只脚渐渐有些发软，但仍然咬牙坚持站立。 “这是歉意。”亚德里安感受到欧季的灼热与紧凑，他没有放慢抽插的速度，也舍不得停下和离开，只好有些艰难地凝聚理智，柔声回应猎人的疑问，“我发誓，不会再让你体会到上次那样的痛苦。” 欧季听见了，他张嘴，似乎打算对亚德里安说什麽，但最终没有吐出一个字，仅将被抬高的那条腿扣住医生漂亮有力的腰部，将腿再张大一些，方便对方更深入的挺进。 这个暗示无疑达到了很好的效果，医生如猎人所愿加大冲刺，勇猛却不粗暴地袭卷他在欧季体内能找到的所有敏感点。 低头欣赏欧季的神情和目光逐渐变得兴奋，直至不自觉伸出舌尖轻舔獠牙，好像完全失控的画面，亚德里安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无法自制地颤栗，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獠牙去磕碰猎人的锋利。 他喜欢听见欧季吐出诱人的低喘和呻吟，喜欢看到猎人被欲望折磨，因他的侵扰而亢奋，甚至是达到高潮，勃起，以及射精的表情。 那样的欧季，焕发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魅力，明明是那麽刚强坚韧的男子，却让人觉得妖艳而美丽。 所以抽动的力度又变大了，亚德里安忘情地冲刺，不忘温柔地抚慰欧季，想让对方得到同样的快乐。他不是第一次经历性事，但只有和欧季做爱的时候才强烈体会到了，雄性征服配偶和拥有一切的成就感。 不管现实如何曲折，他只求这一刻什麽也不想，仅仅感知欧季的存在与气息。 亲密激烈的交合促使亚德里安和欧季很快都得到了欢乐，两具精悍的躯体同时泛红，细密的汗水从颤动的肌肉中坠落；柔顺的金发与黑发因剧烈的摇晃变得零乱，赤裸的臂膊交缠碰撞，胸口紧紧贴着胸口，无限制地压下，挺抬，冲击，迎合，抽动，交融…… 纠葛中的两个男人似乎与暗红色的花墙融为一体，睿智与犀利的目光早已迷离，忘却了一切，所有的执着与欲望都陷在这片深沈的芳香之中。 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欧季猛然推开射在他身体之後仍然趴在他身上，牢牢环臂霸着他，并将头埋在他颈窝里歇气的亚德里安，微微有些步履艰难地走向那张深紫色的华丽大床。 他现在对刚才突然生出的饥渴情欲感到不解，居然放着舒适的床铺不用，硬撑着和亚德里安站着做了一次。 抓过香槟，欧季打开轻轻塞在瓶口的木塞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知道亚德里安既然做了准备，那麽这瓶Clos du Mesnil里面必定加了特殊成分，足以让丧失人类味觉的他享受到完美的极品珍藏佳酿。 “呼。”亚德里安扑在欧季身旁，伸手摩挲猎人赤裸的腰部，好像感慨那般叹息着说：“如果以後的每一个夜晚都能和你在一起，像过生日这样快乐就好了。” “你别做梦！”欧季又喝了一口香槟，示意亚德里安按重一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性爱之後，他的腰腿有些发麻。 “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把我当成……” “没错，我就是把你当成泄欲的工具。”欧季打断亚德里安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欧季，你的诚实有时真让人难受。”亚德里安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对猎人的坦白只有认命。 “你以前不是说，与其活在仇恨中，不如享受新的人生吗？我只不过是接受现实罢了。谁让你招惹我，打破了我的原则？”欧季睨了亚德里安一眼，淡淡开口：“这麽多年，空度的夜晚与积存的压力让我不舒服，现在正好拿你这副还算看得过去的身体来消耗。” “原来我的作用仅是如此？”亚德里安恍然大悟的抱怨，手中却不停，悉心为一脸不耐烦的欧季按摩。 “你的耐用度也仅是如此。等几十年之後，你年老色衰，精力枯竭，我就抛弃你，另找乐趣。”欧季无视亚德里安故作委屈的面容，冷酷地说着。 “亲爱的，你越来越心狠和无情了。” 亚德里安无辜的低声喃语，但胸口暖得厉害。因为医生明白，猎人嘴里说着恶毒的话，但其实是向他承诺：只要他活着便不会离开。 欧季的心很软，对在意的人总会让步，还会几倍回报别人的好意；亚德里安正是知道这一点，屡屡织下温柔的罗网，一步步达到羁绊猎人的目的。 医生心里清楚，他目前还是舍不得放弃光明，为了猎人完全转变成血族，永远不离不弃；可是他又深深被猎人温暖善良的内在吸引，渴望对方给予的爱恋与亲情，忍不住使出手段，想把欧季留在身边相伴。 这样的他其实相当自私，亚德里安有时也唾弃这一点。但在没有彻底考虑好之前，他不能做出选择，更不能下定决心改变，以免将来忍受不了永远身处黑暗之中的压抑，对一切厌倦而後悔，弄得他和欧季连目前拥有的情分也无法保留了。 “我们明晚回去。你不适合做船，我们还是分开走，以後汇合。”欧季享用完杯中的香槟，抢在亚德里安回应之前说道：“你不用和我讲虚礼，别没事找罪受。” “我明早替你订船票。”亚德里安点点头，“你到达的夜晚，我去港口接你。路上请多加小心。” “我这些年独自周游世界，都是这样过的，经验比你丰富，不会有事。”欧季说着，起身抓过刚刚扔在地面的袋子，拿来出里面的旧衣，翻出一张卡，“你用里面的钱付船资，余下的钱当我还给你。以前，我应该花了你不少。” 亚德里安这次没有请欧季不要和他算得这麽清楚，因为他知道猎人原本准备离开前补偿这笔费用。如今对方提前给他，就表明暂时不会离开，准备与他共同生活，一块分担花销。至少，解决文森特造成的麻烦之後，欧季也会为他停留。 这不是猎人见外，只是对方的自尊罢了。 “这里的工作人员介绍说，左面有一个暗门，後面有间小浴室。”亚德里安见欧季昂头看了看夜空，他知道猎人必须在天亮之前找到安全的栖身之处，便体贴地指引，“我们沐浴之後可以从浴室旁边的通道进入专用电梯，回到预订好的房间。” 欧季点点头，走向浴室的时候忽然开口：“解决文森特之後，我想见见小烈。” “好啊，我也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不过，你不许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亚德里安无辜的微笑着，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姿势，静静目送欧季离去。低头，医生看见散落在地毯上面的衣物，回想之前的狂欢与猎人的让步，他那双妖异美丽的眼瞳中没有露出得意，反而掠过淡淡的郁色，更显温柔。 几天之後，欧季发短信给亚德里安，不让医生去港口迎接，因为他不太喜欢对方原先安排的那种，有些肉麻的矫情重逢。亚德里安爽快的回复，改约在黑街相见。 现在，欧季终於保存了亚德里安的手机号码，这是医生离开南滨城前输进去的。以前在黑街相处时，亚德里安不敢随意碰欧季的私人物品，担心猎人会误会他不尊重人。现在他们的关系不同，自然亲密了不少。 重新站在黑街之中，吸着夜风里渗透的黑暗与淫靡，感受到这里香甜的堕落气息，欧季忍不住有些怀念在南滨城欣赏到的夜景。那里璀璨如明珠的灯光虽然没有太阳温暖，但让他莫名体会到了白昼，产生浓浓的怀念。 反观黑街，真的如亚德里安所说，真的是最适合暗夜生物出没的地带了。 “欧季。” 突然，亚德里安柔和的语声响起。欧季抬眼，看见医生站在前方的一盏路灯下面，好像已经在那个地方等了他很久了。 现在，这个男子张开双臂，微笑着向他走来，那头灿烂的金发在灯光下轻快流动，好像带着太阳的光辉，让对方整个人都在这团温暖中闪耀，瞬间冲破了四周的黑暗与心中的阴翳。 不自觉闭上眼睛，再睁开双目时，欧季感到他落在亚德里安火热的怀抱中，他也情不自禁抬手，紧紧回抱住这个男人，好像拥住了能够温暖他又无害的太阳。 “欢迎回来。” 黑街四周传来或惊羡，或调笑，或起哄的声响，欧季从短暂的失态中回过神，有些责备他竟然被一句简单的话弄晕了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亚德里安亲密拥抱。 但是，已经太久没有人为他张开双臂，为他绽出温暖的笑容，真诚地对他说出‘欢迎回来’这样的话了，所以迅速清醒的猎人，最终还是克制住给自己和亚德里安一人一拳的冲动。 “这些人好像对你的诊所被人毁掉，没有感到太震惊。” “亲爱的，这里的黑街，不管发生什麽，只要活着就是胜利。这里的居民不会在意你担心的事，他们只会看重留在这里并生存下去的人。” “他们的原则倒是挺简单，好像动物一样。”欧季说着，拍拍亚德里安的肩膀，示意医生可以结束这个重逢的拥抱了，“你约我回黑街，不担心文森特会在这里等待我们？” “他毁了我的诊所，那里除了灰烬，没有留下什麽了。我想，文森特那样的统领者不会亲自守在黑街，等我们回来；而且，他派出部下四处搜巡我们，所以我认为回到这里比较安全，应该没有血族再在此地逗留。” “我进来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现吸血鬼的踪迹。”欧季看向亚德里安，“你这麽快又在黑街中找到了安全的栖身之地？”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在黑街找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亚德里安微笑着说：“我们先休息，再想办法寻找希望之书。” 欧季点点头，正想说话，手却被亚德里安拉住。医生的另一只手摆出一个标准的指引姿势，看来就打算像这样握着他的手，一直走到新的居住地。 弄不明白亚德里安对他的依恋和执着来自哪里？欧季只知道向来不太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的他不反感亚德里安靠近，也不讨厌对方的气息与碰触。这或许是因为医生是个特殊的例外，或许是因为他喜欢亚德里安温柔的笑容与灿烂的金发……这些东西，总能让他感到温暖和亲切。 默默随着亚德里安走了一段路，欧季平复了心情，他蓦然感到有些异样，立刻停下脚步。 亚德里安也似乎注意到了不妥，他饶有兴趣地观察四周，很快发现每晚出来营生的站街女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往常到了夜间便热闹非凡的黑街此时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来路感受到的喧嚣好像幻影，早已不复存在。 街道的各个路口冲出大批手拿武器的男子，迅速向亚德里安与欧季围过来。 “各位，我治好过你们之中不少人。难道，这就是你们给我的回报？”亚德里安淡淡质问。 “医生，我们都很感激你以前的相助。”站在每条街道口人墙之前的男人们微带愧色，其中一人对亚德里安说道：“可是我们的家人被一群怪物抓住，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活在世上，他们就会消失。所以，我们只好对不起你了。” “看来这个地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安全。”欧季听到这里，斜眼看向亚德里安，抽出手掌准备迎敌。 “欧季，他们全是黑街的居民。”亚德里安叹了一口气，对猎人说道：“你的敌人变聪明了，懂得利用人类来袭击我们。” 欧季也大概猜到这件事与文森特有关。他选择维护人类，但绝对不肯坐以待毙，眼见之前和亚德里安说话的男子举枪，毫不手软地向他射击，他不避反而纵身向前，直接冲向对方。 “砰。”枪声刚刚响起，欧季已经站在开枪者面前，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你？”吃惊地退後两步，男子与围观的人还没有想明白，欧季为什麽平安无事，猎人傲慢地伸手张开五指，让两枚子弹掉了下来。 “没想到吧？我也是你们口中所谓的怪物。” 欧季冷冷地说着，抬眼看到亚德里安在他行动时上前，趁众人震惊都不注意，一把将那个好像首领模样的男子拖了过来。 “刘先生，如果你们现在不退开，或许会比人质先一步丢掉性命哦！”亚德里安好心提醒，似乎只是给出建议，根本没有威胁的意思；但他的手有如铁箍，毫不费力地将那个帮会头目牢牢钳制，不容这个体型高大的人类有力气反抗。 欧季原以为局面应该在他的威慑与亚德里安的行动下暂且得到控制，没想到四周的人仅仅愣了愣，就立刻举起手枪或砍刀，继续向他们发动攻击。 “医生，我刚刚说过了，我们的家人都在那群可怕的怪物手中。他们可以在几秒锺里吸干人体内所有的血液，也能轻易撕碎我们。所以这里的人不受会中规矩的约束，只想换回亲人，根本不会在意我。”男子苦笑着说道，让亚德里安终於轻轻皱起了眉头。 医生和猎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清楚：眼前这些人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其实是因为深深的恐惧。救回家人只不过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他们害怕文森特的残害，只能用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平安。 毕竟，欧季之前只是用无比迅捷的速度抓住子弹，并没有伤害对手。所以他们宁愿攻击这样的‘怪物’，也不想反抗文森特血腥的示威。 欧季知道一场混战不可避免，他对亚德里安点点头，医生立刻将刘姓男子抓起来扔出去，重重砸在快要扑到他们面前的几个人身上。 强劲的冲力将密如潮水的包围圈扯出一条小小的口子，欧季旋风般抢上，鬼魅般接连在人群中出没，他回到亚德里安身边时，前面几排人全部捂住手腕，一脸痛苦地蹲跪在地，武器随即掉在地面。 “从来没有想到，我的猎刀居然会刺进人类的身体。”欧季轻叹着，他之前凭借人类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向这些人的手腕狠狠各扎了一刀，虽是为了自保心安理得，但仍感有些讽刺与无奈。 “那也没有办法。不管是异类还是人类，都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性命。这样的时候，我们只能全力以赴。”亚德里安柔声安慰，他见四周的人暂且不敢与欧季直接对抗，全部向他扑来，立刻挥出两拳，砸中两个人的脸庞。 将对手放倒之後迅速转身，医生又飞快踢出三脚，接连踢中三名男子的膝盖，趁他们哀嚎屈身时逼上前重重补了三拳，准确有力且姿势优美地将这三名男子远远打飞出去。 倒地後，这三个人连同之前的两人无一幸免地蜷缩身体，暂时无法起身再战。围攻的人没想到优雅俊美的医生竟有这样漂亮利落的拳法，以及不输给‘怪物’的打击力，又全都怔住了。 欧季趁机高高跃起，跳到半空，以人类完全无法达到的角度，匪夷所思地漂亮翻转身体，手臂向下狠狠一拳击在地面，让坚实的大地颤栗着撕裂断开，好像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地震，使密密麻麻的人群站立不稳，纷纷跌倒。 “走！”灵巧落地後，欧季一把扯过亚德里安，拉着医生匆匆从摔得七零八落的人群中投入黑暗，很快消失不见。 “亲爱的，你最近的性子变急了，不必造成那麽大的动静吧？”不知向前狂奔了多久，亚德里安在欧季停下来之後打趣着说。 “我看你刚才不想使用血族的异能应付危机，仅仅施展拳脚功夫，想必你抱有幻想，不愿在人类面前暴露半血统身分，只想让他们以为你交往到一个怪物朋友。”欧季淡淡回应，“所以我只好造成骚动，趁机离开。” 亚德里安轻轻垂头，欧季目光如炬，看出他的用心，让医生微觉尴尬。 “其实你这样做也不错，我也不想杀光他们。”似乎难得敏感了一次，欧季莫名体会到亚德里的情绪，便补充了一句。 “欧季，我们总会有办法达到一致的。”亚德里安沈默片刻，柔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欧季漠然笑了笑，突然好像感应到什麽，反手拿出水晶杖，发现这根平时硬如钢铁的短杖变得通体晶莹，好像透明的极品水晶石，眼睛不禁一亮。 “水晶杖有反应？希望之书应该就在附近！” “不会吧？希望之书真的在亚洲出现？”亚德里安说着，见欧季松手，水晶杖自动飘浮在半空中微微转动，他和猎人不由自主顺着最终停下的水晶杖，望向它笔直指着的西方。 “那边是一片树林，里面只有几幢废弃的房屋，听说不久之後准备扩建高速公路，将来会被拆掉。” “我们过去看看，小心一些。”欧季对向他说明情况的亚德里安点点头，两人晃身，很快来到树林入口。 观赏四周的环境，欧季没有察觉异样，但本能感到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树林有些危险。他抬头见自动飘向树林前的水晶杖变得更加明亮，心知梦寐以求的咒术奇书真有可能藏在里面，不禁微微犹豫。 “一起进去，把书取出来。”亚德里安柔声提议，欧季心头大暖，明白对方愿意和他共同承担危险，当下不再多想，和身旁的医生按照水晶杖的指引，纵身跃进树林。 进去没多久，水晶杖在一幢房屋前停下，指向屋前的一个大坑。欧季站在坑边察看，由於月光被阻隔在树影之外，他感觉这个看似黑洞的大坑很深，正考虑着要不要跳下去看看，一道冷冽刺骨的寒光突然从坑底向他迎面击来。 “後退！”匆匆对亚德里安招呼了一声，欧季跃到一边，险险躲开寒光的照耀。刚刚没缘由松了一口气，头顶又感受到了同样冰冷的寒意。 昂头，欧季发现一个圈内画有等边五角形的巨大透明光环从天而降，直直向他压来。从光环里感觉到极厉害的咒术，欧季正想提醒亚德里安多加注意，不想转眼却发现地面的坑中浮出两个光环，身周也出现数个相同的东西，好像织成一张光网，截断他所有的退路，从四面八方向他罩去。 “砰！”欧季感到肩背剧痛，身体被一股冲力猛然弹开，他落地後心中重重一沈，回头看见将他推开的亚德里安被光网笼罩。 “亚德？”欧季皱起眉头，立刻跃向前，见到围绕亚德里安的无数光环解开，那些带着咒术的光柱有的拉直伸长，有的微微弯曲，很快转变为一个巨大的牢笼，严严实实地将医生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 欧季和亚德里安同时伸手去握牢笼的栅栏，打算将它们拆毁，可手碰在上面却被泛着寒光的栅栏烙伤，各自在手上留下青紫色的焰迹。 “这些东西明明感觉很冷，为什麽却有火焰的功效？”亚德里安连忙用目光阻止欧季再靠近牢笼，他甩着被灼伤的手掌，冷静地在笼里察看情况。 “那是因为这个牢笼是专为像你这样的半血统设置的。“文森特深沈的语声从黑暗之中传出，他的身影已如森冷的夜风，迅猛刮到欧季面前。 欧季转身严阵以待，亚德里安虽然被关住，但暂且没有生命危险，他必须先应付眼前的危机。 “欧季，我这次没有带那些地位卑贱的族人，就是想给你最後一次机会。你是被我初拥的，我们之间拥有血的盟约，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 “谁会甘愿做奴隶？”欧季冷冷地看着这个拥有亚麻色发色的吸血鬼贵族，他知道文森特隐藏气息，他和亚德里安都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幸好以往，文森特喜欢在他面前张扬强大和绝对的统治权，所以他每次都能警觉。 可是这一次，文森特竟然收敛了气息，只为让他们进入圈套，可见对方是铁了心要抓住他了。 “想好没有？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以前，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太充足了，致使你越来越不听话。所以我现在改变策略，对於任性的宠物就必须调教，直到他完全服从。” “既然你说这个咒术圈是专门对付半血统的，那为什麽我在外面也不能碰？”欧季不应文森特的恐吓，反而向他发问。 “如果你先被关进这个牢笼，可以自己走出来。因为，我打算永远困死的对象并不是你。不过它先关了这位不安分的半血统先生，外面的血族就无法自由出入了。”文森特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他知道欧季和他实力的差距。终於结束追逃游戏，可以好好管教性烈的宠物，他想到这里就感到无比亢奋。 欧季却知道了：文森特既然这样说，那就表示凭他会的咒术和天生的异能，是无法解救亚德里安的。他默默垂头，好像在思考怎样解决眼前的困境，却在文森特懒懒伸腰的瞬间，异常凶狠地出击，左手拨出银刀直插对方咽喉。 文森特从容挥手，微微伸长的指甲看似脆弱，却毫不费力地低住锋利沈重的猎刀，还有欧季凶猛的冲击。 “这麽说，水晶杖果然是你特意交到我手上的。你已经得到希望之书了？”欧季昂头躲开文森特随意的挥舞反击，借助之前与敌人的相撞之力弹回原处站定。 “我亲爱的东方猎豹，你该不会以为我来亚洲只是为了追捕你吧？”文森特说出这句话，身影闪电般出现在欧季背後。觉察到危险的猎人连忙侧身用右手拨出猎枪，但还是慢了一步，他的胸口被吸血鬼贵族划破，血液立刻将雪白的衬衣染红。 “我早知道你想用希望之书对付我，所以我必须抢在你之前拿到它。正好收到消息，这本书有可能藏在亚洲，你也在同时来到这里，我就借口追踪你，先找到希望之书，再和你相会。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深坑，就是藏书的具体位置。当然，困住你那位医生朋友的咒术圈，正是利用这本书本身设置的。” “相会？”欧季闻言看向之前发现的大坑，暗自冷笑。他可不记得和文森特有亲密的交情，但也明白水晶杖为什麽会发光，将他们带向这里的原因了。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词，久别重逢也不错。东方人的成语，挺有意思。”文森特漫不经心地随口夸赞，看似胜券在握，完全不将欧季的反抗放在眼里，“你很好强又渴望得到希望之书，所以明知我可能有所安排，还是会主动来到我的面前。吩咐部下带着水晶杖去南滨城找你，不过是我懒得亲自提醒你走错方向罢了。” “既然你有了希望之书，为什麽以前不直接对付我们？”欧季问话的同时已向文森特连连开了五枪，可惜敌人的眼睛同样可以捕捉子弹的轨迹，这五枪没有击中吸血鬼，仅是让敌人退後了几米。 “若早知异类不能使用希望之书，我一定会在你和这位胆大包天的医生相遇之前，把你带回城堡管教了。”文森特看着终於吃惊的欧季，无不得意地笑着说：“没有想到吗？你已经是血族中的一员，就算拿到希望之书，你也无法使用，更不能杀死我！” 欧季咬牙再打出几枪，换银弹夹的时候，文森特抢上攻击，迫使他不得不将猎枪扔向敌人的脸，借以後退。 “嘶！”尽管欧季反应迅速，但他的肩膀还是被文森特弄伤了，血流得更多，也让这位吸血鬼贵族眼里的欲望与邪恶燃得更猛烈了。 “你太粗暴了。如果在意欧季，那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和选择。请别这样对待他！”亚德里安暗恨他在重要时刻竟然无能为力，只能在一边静静观看。 文森特盯了亚德里安一眼，目光中掠过浓浓的讥讽，没有理会眼见心爱之人受伤而抑制不住愤怒的医生。 “我不记得你精通咒术，现在却用它困住亚德……你真的无法使用希望之书吗？”欧季接连负伤，但神情和目光没有气馁，似乎无论受到怎样的打压，他都不会放弃争斗和希望。 文森特兴味盎然地观察欧季，似乎很喜欢看到这样的猎人，因此慷慨地解释，“你猜得不错，困住半血统的咒语是希望之书中记载的，可是我念出来没有效果，身为异类又无法毁掉它。唉，谁让传说中，创造这本书的是上帝，而他总是偏袒弱小没用的人类？” 抱怨般说出一堆废话，文森特和欧季又交了无数次手，将猎人身上的伤痕扩大之後才又停下，慢吞吞地吮吸指尖香甜的血丝。 “所以，我布阵时让人类读这段咒语，再想办法让希望之书连同这个牢笼结合在一起，以免被别的人类猎人拿到。嗯，幸好我抓了很多无趣的人质，让他们做这些事是很容易的。” “你把他们怎麽了？”欧季闻言，脸色立刻沈了下去。 “你应该了解我，只知道哭泣和求饶的脆弱玩具是我最讨厌的东西，而且长时间关着他们又浪费空间和粮食，所以我把他们都当成食物解决了。” “你怎麽能这样残忍？”欧季不是第一次领略宿敌的冷酷，但每次了解到文森特的特性时，他都无法控制怒气。 “呵呵，我对他们低贱的血液不感兴趣，但跟随我的部下总要吃东西。不喂饱他们，我怎能算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文森特说到这里，好像感到有些奇怪，若有所思地看向欧季。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麽拒绝成为血族的事实，处处维护人类。他们自私又虚伪，就像黑街的居民那样……有了危险或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就会出卖对他们有恩的医生，还打算杀掉和他们没有仇恨的你。这样肮脏的生物，值得你保护吗？难道，就因为你曾经是人类，而不是我这样的纯血统？” 欧季趁文森特好像微微走神，又举刀狠狠割向吸血鬼的咽喉。可惜这一击只划断了对方几根随风飘散的发丝，他随即得到惩罚式的重创，痛得眼前发黑，险些摔倒。 第九章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忘了一点。”欧季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挺立身体，毫不退让地看向实力凌驾在他之上的吸血鬼贵族，“人类中有卑鄙的小人与恶徒，也有善良的君子和好人；就像我是吸血鬼，但不会像你这样残害生命，以杀人为乐。” “哦？这还真是奇闻，你终於不再自我欺骗，承认身属暗夜一族了？”文森特对欧季的喝斥没有在意，他更关心猎人话中的深意。 “我的转变是事实，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可我不像你，就算将来有一天，我不得不吸食鲜血，却会尊重为我提供血液的人，尽量不伤害他们。”欧季说着，飞快将猎刀插回绑在腿上的鞘里，然後带上手套，扔出数十张扑克牌大小的符纸。 他口中念念有词，让这些在空中如利刃般迅速旋转的符纸瞬间化为银粉，铺天盖地向文森特袭去。 “尊重？人类只是食物和玩具，我们血族是强大的掠夺者，实力远远凌驾在他们之上，为什麽要尊重他们？”文森特好像听见了天下奇闻，他转臂用手背捂住口鼻，高大的身体炮箭般冲出迷雾，优雅地飘浮在月下。 欧季见一击不中，多年的狩猎经验驱使他抽身逃离。然而回头看见牢笼里的亚德里安。四目相对的瞬间，猎人身不由己放慢脚步，背心即刻剧烈疼痛，身体好像被文森特的重创化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摔倒在地。 “你变迟钝了……不对，是你变愚蠢了。”文森特从半空中降落到欧季面前，低头看着咬牙不语的猎人，目光中带着不确定的嫉恨，很淡却很愤怒，“你竟然为了这个半血统错失最佳的逃生机会？” “你这种连心都没有的冷酷怪物，是不会理解的。”欧季冷冷地瞪着文森特，一字一句说道：“总有一天，我会猎杀你！” 文森特看着欧季处於劣势却毫不退让和胆怯的目光，心中激昂，禁不住全身都在发烫。他就是锺意这样的猎人，喜欢和愤怒都毫不加掩饰地展现在脸上，不管他做什麽都无法让对方屈服。 所以他必须花更多的功夫，展示出更强大的镇压力，才能享受彻底征服这只倔强宠物的乐趣。 “医生，我现在回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文森特上前，伸手重重捏起欧季的下巴，将猎人的头狠狠转向牢笼中亚德里安，“你不是问我，为什麽这样对待他吗？那是因为，我喜欢这种方式和感觉。” 亚德里安瞪着透过闪烁着咒语的牢笼栅栏，望向文森特，此时此刻的他眼见欧季被虐打，居然没有再喝斥。 “你也看到了吧？让别人臣服在脚下，不得不承认我是主人的感觉……非常棒。”文森特缓缓说着，低头伸出舌头，极慢地舔过欧季沾满血液和汗水的脸颊，动作极是擅情，仍然带着残忍的侵略性，好像恨不能立刻在情敌的面前狠狠折磨与占有看中的猎物，让所有打这只宠物主意的人明白，他是属於谁的。 “我就是喜欢强者屈膝跪趴在我面前，乖乖张开双腿，心甘情愿接受我的‘统治’；就是喜欢我才是唯一主宰的感觉！只有真正的掠夺者和统治者才能体会这种快乐。你标榜的那种温柔与体贴只能短暂地困住猎物，想要拥有他的身体和发自内心，绝对不敢反抗的服从，就必须用更强的力量让他屈服！” 慢慢将话说完，文森特抓起似乎暂时无法反抗的欧季，准备离去。 “我无法赞同你的观点。就算有人将你这套理论勉强看成强制的爱，我也认为那仅仅是控制欲和独占欲。”亚德里安沈声反驳，“在意一个人，难道就是靠伤害他，侮辱他，让他害怕，让他服从来显示的吗？” 文森特不愿再和牢笼中的半血统争执，他调头打算跃身，突然将一直扣在手中的欧季狠狠按倒在地，另一只手飞快卸下猎人的右手臂关节。 一柄猎刀掉下，插在地面不停晃动。 “你已经伤成这样，还敢向我挥刀？果然不能对你掉以轻心哪，我亲爱的欧季。”狠狠一拳擂在猎人肋下，文森特终於让欧季发出痛苦的呜咽，无法再动弹，只能用更加锐利的目光怒视着他。 “你也不能对我放松戒备哪，尊贵的先生。”亚德里安优雅如昔的语声突然响起，带着轻讽的回敬意味，终於让得意洋洋欣赏欧季神情的文森特感到有些意外。 转身，吸血鬼贵族赫然发现原本困在咒术牢笼里，毫无作为的医生伸手平安无事地握住散发着光芒的栅栏，接着还将它们向两边扩拉，很快撕出一个大洞。不停闪烁在栅栏里的那些咒文，好像被什麽神秘的力量吸引，迅速拥向同一个方向，顺着医生的手臂进入他的身体。 “你怎麽可能打破希望之书的咒术？连我也不可能使用它？”文森特惊诧万分，见亚德里安从容从破了一个大大缺口的牢笼中走出来，忍不住重重拧起了眉头。 亚德里安径直向疑惑中的文森特奔去，他越走越快，肩上似乎披着强劲的光芒，却原来是牢笼拆散之後，那些栅栏迅速化为布帛般的光柱，像巨大的羽翼般追随在医生背後。 文森特第一次在面临敌人时本能产生了必须後退的冲动。他也这麽做了，所以无法再掌握欧季，眼睁睁看着亚德里安奇迹般将已经到手的猎物夺走。 “你不是说，那个牢笼只能关住半血统吗？所以我只需转变成血族就可以平安从里面走出来了。”亚德里安轻轻抚摸欧季的後背，回答文森特的同时低头安慰积蓄力量的猎人。 他没有说下去，但神情坚决，表示将来绝对不会为了迎救猎人和自救，做出选择而後悔。 “我不该将希望之书也封在这个牢笼里！”文森特毕竟活了数千年，他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居然利用闪烁在牢笼栅栏上面的咒术，将自己转变为血族……果然很聪明，也很大胆。” “幸好我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刚刚试了试，我好像可以使用那些咒语。”亚德里安扶着欧季，淡淡说道：“我只是想了想，可以供我使用的咒语，它们便跳到了我的眼前。可惜……” “可惜希望之书虽然神奇，但你现在不能再用了。”文森特大笑着说：“现在我们三个都属於暗夜一族。这样看起来，似乎对交战很公平哪。” 欧季咬牙接好错位的胳膊关节，然後握紧了亚德里安的手腕，他知道医生刚刚转变，失去半血统的异能，在血族中就是一个新生的婴儿，连他也无法胜过，怎麽可能是文森特的对手？ 吸血鬼贵族口中所谓的公平，完全就是胡扯。 “噗！”文森特的笑声嘎然而止，他讶然闪身，垂头发现右腿出现一道伤口，暗红的血液从被割裂的皮肤中溢出，缓缓流下。 “抱歉哪，贵族先生。希望之书的力量好像残留了一部分在我体内，所以我目前仍然可以继续使用它和你对抗。“亚德里安说着，目光微敛，之前化为利箭射出，伤到文森特的光芒变回原样，飞回他身後。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再和你们玩游戏了。”文森特这句话落下时，身形已经立在亚德里安和欧季面前。 亚德里安立刻带着欧季人後退，他操纵的光芒好像有生命般感知到危险，化为明镜，跳到他们面前，阻挡文森特勇猛迅捷的攻击。 “砰。”文森特一击不中，接连发起新的进攻。硬碰硬的冲撞，让向来不喜欢粗暴战斗方式的亚德里安感到非常不习惯。 但文森特攻得异常勇猛，他为了欧季不能退缩和闪避，只能放下猎人，转身与文森特直接交锋，又挡下吸血鬼贵族的凶狠撞击。 对抗中，亚德里安注意到文森特不再流血，他见敌人竟然可以治愈希望之书造成的伤口，禁不住暗暗心悸。 欧季看见白色和青色的光芒在黑暗的森林中不断对抗，每一次撞击都使得大地颤抖，林间的树木和石块碎裂，好像空气都被这两股力量焚毁烧尽。他知道这是亚德里安使用希望之书残余的力量和文森特强大妖力碰撞的後果。 眼见亚德里安背後白色的光芒在每一次撞击之後减弱，身上的衣物也因强劲的气流碰撞逐渐毁坏，袒露出的那身健美却不夸张的肌肉上面慢慢显示出伤痕，欧季猜到希望之书残余的力量开始从医生体内消失。 猎人心中焦急，默默念动咒语，晃动的地面中飞快伸出两条银色的藤蔓，缠住文森特左右两只腿脚。 亚德里安当然不会放过取胜的机会，他连忙将剩余可以感知的灵力聚集到右手，全力向好似暂且无法动弹的文森特击去。 欧季伤重，没有力气。他勉强催动咒术之後眼前发黑，再次摔倒，那两根银色的藤蔓却没有因此枯萎，减弱束缚的作用。这是欧季超强意志力控制的结果，激怒中的文森特明白这一点，眼中居然掠过淡淡的赞赏。 眼见亚德里安成功将文森特击成千万粒青色的碎屑，欧季刚刚放下的心，突然又立刻紧了起来。 “小心！” 喝出提醒的同时，原本应该消失的文森特无声无息出现在亚德里安身後，将一击得手之後准备退後，察看欧季情况的医生重重打倒在地。 亚德里安被锁住双臂，按倒在地的时候感到咽喉剧痛。他心中泛寒，知道刚刚击中的是文森特的幻影，现在敌人咬住了他的脖子。 吸血鬼吸取人类的血液可以不让猎物察觉，但他现在疼痛不堪，这就是文森特有意折磨，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的同时也尝到痛苦和屈辱的滋味。 “不！”欧季只觉心脏也似乎停止了跳动，以往所有执着的东西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知道文森特完全可以瞬间将亚德里安的喉管咬断，可是他没有力气阻止宿敌做任何事。 很久没有察觉到的惧怕抓住了欧季，让这位仅仅曾经对他的堕落悲叹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动摇的猎人脸色变得苍白，身躯不自觉轻轻发抖。 这个树林的地面也像知晓欧季的内心一般，不知为何像怒海的波涛那样抖动起来。生长了数十年的树木随着地面摇晃，它们被一股好像可以扭曲这个地方的力量折断，有的甚至连根拨起，呼啸着旋转，四处乱撞，最终被吸向地面的大坑。 “看来在同一个空间中同时使用希望之书和你的咒术是不明智的，这里应该快要崩溃了，所以我只给你一分锺的时间考虑。”文森特的上衣同样在打斗中被亚德里安的力量化去。 赤裸身体，露出结实臂膀与腰腹的高大吸血鬼看上去更像是月夜下充满了力量，幻化为人形的狼人，毫不客气地展示压倒性的破坏与打击力量。他看着紧紧盯着亚德里安，神情关切的猎人，眼内涌上愤怒和恶毒。 “欧季，你以为我会咬这位医生吗？呵呵，你猜错了。现在，我让你做一个选择。” “你想怎麽样？”欧季定下神，沈声问道。 “你的朋友既然可以使用希望之书，那就表明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属於黑暗。他只是转变到可以走出困住半血统的囚笼，体内应该还有三分之一人类的血统。所以，你可以把他彻底变成血族；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我不会咬他！”欧季看向亚德里安沾染血丝的俊美脸颊，几乎没有犹豫和考虑，直接做出决定。 “你确定？咬他的话，说不定我或许会容忍自己的宠物拥有一个奴隶，让这位医生活下去。”身处动荡的空间之中，文森特的语声依然平缓有力，带着居高临下的残忍与强制，还有不易察觉的引诱，说不出的邪恶。 “相比性命，亚德更看重光明和自由。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转变，我绝对不会让他接受初拥，和我缔结血盟。”欧季轻轻咳嗽着，知道文森特看出他和亚德里安之间愈来愈深的羁绊，也看出医生努力融入人群，就是不愿堕落到黑暗深处。 文森特让他咬亚德里安，会让完全变成吸血鬼的医生和他心生芥蒂，最後说不定还会让他们在永无止尽的黑暗中慢慢体会到怨恨和後悔，最终分化。所以欧季宁愿尊重亚德里安的选择，忍痛目睹重要的人死亡，也不想让医生屈服现实，卑微地活着，失去他们目前好不容易蕴生的情感。 大不了，他在将来想出办法，不顾一切猎杀文森特之後，立即迎接初生的太阳，舍弃这条腐朽的永恒生命，追随亚德里安就好了。 “你为了这位胆大的医生变得敏感了。”文森特飘浮在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的大地之上，面对快要扭曲的空间，他似乎更在意欧季的情感变化。 目不转睛地瞪着猎人，文森特偶尔会瞄过另一边的医生几眼，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好像嫉意和愤怒都淡化了，替而代之的是不解和不甘。 “你这种只知用杀戮和残暴取乐自己的吸血鬼，永远也不可能理解情感。”欧季说着，眼见文森特的神情显得极不耐烦，他知道可能会永远失去亚德里安，蓦然感到心脏痛得厉害，好像快要裂成两半。 可是他不能退让也别无选择，因为他不能为了自己，让向来都犹豫着，能否为了他永远迈入黑暗的亚德里安，被迫接受屈辱的新生。 亚德里安一动不动地看着猎人，他的目光非常复杂，嘴角没有挂着往日的温柔微笑。他明白欧季是最了解他的，也明白对方的内心有多麽柔软。如果换了别的人，说不定猎人会做出相反的决定，因为活着就有希望。 可是对於他，欧季却做出了让自己痛苦的选择。那是因为，猎人知道他宁愿死亡，也不想可耻地接受文森特的恩赐，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欧季，为什麽总是考虑到别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难过与心碎？ “真是无趣的游戏。那我就……”似乎不愿再看亚德里安和欧季深深凝视的画面，文森特终於打破沈默，但他的话被一阵可怕的轰鸣声掩盖。 大地像干裂的龟壳般断裂，破坏的速度与强度不逊於一场大地震，这个树林里所有的树木、石块，还有那几间废弃的房屋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强劲气流卷起来，像被抽打的陀螺飞快呈环形旋转，强劲的风速快得似乎阻隔了声音。 文森特凭借强大的妖力，勉强在半空中定住身形，偶尔会跳到旋转到面前的石块上，借以保持平衡。欧季与亚德里安却只能抱住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不得不将手深深抓进石层之中才不被卷走。但他们倚身的这块，扎根极深的岩石也开始晃动，而且出现断裂的迹象，并不能给予他们长久有效的支撑。 “发掘希望之书的深坑有异变！我体内残余的力量感知，它正在吸取附近所有的东西……而且，好像有什麽巨大的灵力和能量快从坑中涌出。”亚德里安艰难地向欧季喊道，勉强让猎人听清他在说什麽。 “你试试接触那股力量，看能否控制它，将我们送出这个快要崩溃的空间。”欧季大声回话，跟着勉强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我用异能将如何操纵能力的咒语传给你，希望可以……” 这句话没有说完，欧季和亚德里安吃惊地看见，原本漆黑一团的深坑发出刺眼夺目的强光，随着雷鸣般的咆哮从地心快速吼上来，一股巨大的火焰从坑中跳动着扑出，瞬间将吸到深坑上空的树木与石块焚毁，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威力远胜火山喷发。 欧季和亚德里安感到呼吸的权力都好像被扼止了，他们心知肚明，如果身处在这个地方的是普通人类或低等血族，恐怕早已丢掉了性命。 “小心，它又快喷出火焰了。”亚德里安莫名其妙感到心跳难安，知道地坑之火又要喷发。他连忙示警，突然看见只用一只手抓住石块的欧季浑身剧颤，心知猎人快支持不住，大骇之下连忙伸手打算给予帮助，但之前受伤过重的欧季已被强大的吸力卷走，坠向深坑。 与此同时，下一波火焰涌出坑口，直接冲向欧季。 “砰！”比岩浆还要高温的火焰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挡住，欧季暂时安然无恙。他和亚德里安不约而同瞪大眼，感到万分惊诧。因为在危险时刻横空出现，架住火焰的妖力，居然属於文森特。 吸血鬼贵族应该用尽了全力，可是阻挡的力量仍然无法完全挡回滚烫得足以致命的火焰。眼见坑中喷出的炙热烈焰越逼越近，他无法再挺身立在欧季之前，无奈之下迅速转身，毫不吝啬地用後背替猎人化解了危机。 深坑的吸力似乎因这次对抗消失，稍稍放下心来的欧季闻到一股严重的烧焦味道，他感到文森特的妖力流失得非常厉害，心知宿敌为了救他耗费了全部力量，还受了重伤。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猎人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亲爱的东方猎豹，你好像不能理解我的行为。”文森特似乎被欧季面对他时第一次露出的不一样表情逗乐了，他皱眉忍着痛苦，温声说道：“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袒护宠物是身为主人应尽的义务。作为与你缔结血盟的统治者，我允许你向我献出忠诚，接受你的服从，也应该保护你。” “缔结血盟不是建立主人和奴隶的相处关系，而是让两名血族拥有更亲密和牢不可分的羁绊！”沈默许久的亚德里安突然开口，打断了文森特和欧季的谈话。 吸血鬼贵族看向反驳他的医生，突然感到受伤後正在忍受痛苦的身体变得沈重，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绳索牢牢绑住了他的躯体，让他无法动弹。 “非常抱歉，欧季。我现在才勉强与这个空间中希望之书扭曲的力量融合。否则，刚刚救回你的荣幸应该属於我。”亚德里安纵身跃到欧季身旁，他转了转修长优美的指尖，动作随意，神情也比之前显得轻松多了。 “这麽说，你能在短时间内控制这个空间里的灵力了？”欧季很快回过神，迅速发问。 “虽然做到这一步相当不容易，但我应该可以试试。”亚德里安望向文森特，重重皱起了眉头，他周身涌动的强大气流跳动不止，似乎很难压制，让他非常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强恢复了平静。就是因为如此，他之前无法控制好身体，才让文森特抢在前面，救下欧季。 “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这位贵族先生刚刚有可能做了第一件好事，但我现在可以借用这里的力量困住……哦，不，我甚至可以杀掉他。” “封印他！”欧季在文森特听见亚德里安毫无愧疚感的话後，脸色微变的同时沈声吩咐。 “可是，我感觉杀掉他比较容易。”亚德里安心中根本没有涌现趁火打劫的不安，他只知道再过不久，体内希望之书残余的力量消失之後，他将无法控制这个空间里的灵力，缓过气的文森特就能够杀掉他，掳走欧季。 所以这个刚刚救过猎人的吸血鬼贵族，必须死亡！ “我说，封印他！”欧季的语声异常坚定，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执着与毫不退让。 “我尽量。”温柔地回应猎人再次下达的命令，亚德里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泛起纵容的淡淡笑意。 “你不擅长使用咒术，我来帮你！”欧季将手掌展开，抵在亚德里安的背上。他身有异能，很快便将咒语传给对方知晓。 亚德里安被同样身为猎人的欧烈抚养长大，多少知道一些咒术的皮毛，他原本就相当聪明，此刻体内又有希望之书的力量，因此没花多少功夫便在欧季的帮助下，默默念动猎人传授给他的咒语，操纵这个空间里汹涌的强大灵力。 之前喷出烈焰的深坑神奇般消失，恢复成平静的大地。接着，这块地面上方的空气波动微微扭曲，很快在半空中勾勒出几道相接的透明曲线，最终形成一本巨大的书籍形状。 随着这本好像翻开的厚厚书籍凭空出现，文森特无法行动的原因也揭示了：从书中跳出的无数字符组成了几条同样透明的锁链，牢牢缚住吸血鬼贵族的手脚、躯干与脖子，让他甚至不能点头或摇头。 第十章 “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文森特因目前伤重，大意之下受制於亚德里安而感到非常恼火和不甘，可他责问的对象却只有欧季。 “尊贵的先生，欧季对你已经手下手留情了。换了是我，一定会抓住好机会，彻底解决麻烦和危险。”亚德里安插话进来，不忘催动又快控制不住的灵力，飞快将锁链绑住的文森特拖进翻开的巨大书籍正中。 从书里跳出的更多字符组成一个牢笼，将这位吸血鬼贵族严严实实关住，一如之前医生得到的待遇一样。 “你无视我的意愿，强行扼杀了我人类的生命，刚刚却救过我；至於你曾经给我的羞辱……我早已不在乎了，也以暗杀你无数次相抵。所以，我们扯平了。”欧季掷地有声地说着，眼中毫无愧意：“我让亚德封印你，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文森特愤怒地瞪着欧季与‘睚眦必报’的亚德里安，静候下文。 “你的天性太残忍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喜欢用杀戮来打发无聊时光的吸血族。所以……” “所以，你这些年狩杀我的理由并不仅仅是为了仇恨。但你之前受到我的恩惠，不得不改变主意将我封印。”文森特眼里涌现浓浓的讥讽，打断了欧季的话，“你明明是偏袒人类，只因你以前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欧季，你不要忘了，人类并没有那麽高尚，他们会吃飞禽走兽，也会驯养一些动物做宠物。对那些动物而言，人类同样残忍。” “你说不错，但人类不会因为无聊去虐杀动物。就算偶尔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极少数心理病态的患者干下的暴行。人类会用法律的惩罚与道德的谴责来对付犯下这种暴行的同类。你为了取乐杀害人类的时候，吸血族敢惩罚你吗？”欧季见亚德里安的眉头皱了起来，知道医生操控希望之书的力量快要到达极限，便飞快说下去，“我对封印你的决定，问心无愧！” 亚德里安相当了解欧季，听见猎人这样说便知对方不愿再和文森特继续交谈。他连忙发动快要摆脱他控制的灵力，尽力将关住文森特的透明牢笼拖向书中。 “你们的默契不错。”文森特注意到欧季和亚德里安之间无声的互动，他现在无力阻止对手的任何行动，眼睛仍然牢牢锁在欧季身上，“我真的不明白，同样是暗夜一族，你为什麽仅仅对他没有偏见？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只是你的服从。如果你愿意跟随我……我或许可以只疼爱你一个。” “疼爱？”欧季听见了，向来不喜欢情绪外露的他忍不住挑眉轻讽，“你对我，根本不是在意，仅仅是偏执罢了。如果我像其他人类或吸血族那样，最初就向你的力量屈服，你就不会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而与我苦苦纠缠了。” “那麽他呢？”文森特不自觉追问，他感到快要被封印，但没有惧怕，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打算等伤势自行恢复之後想办法打破束缚，重获自由。现在，他更在意心中那股不甘的感觉。 “亚德和你不一样。你所谓的执着是征服，索取，占有和威慑；他给我的爱情是奉献，牺牲，尊重和体贴。你之前救我的真正原因，不过是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是你的私有物，容不得别的东西破坏罢了。”欧季说着，转头望亚德里安，两人心意相通，做出相同的决定。 “你拥有强劲的妖力，永远被封印是不现实的。所以，我们不会对你施加那种咒术，转而启用另一条封印咒语，以便加强结界的安全。”欧季淡淡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被释放；但条件是必须了解人类的情感，体会什麽是真正的爱。” 猎人果断地结束谈话，帮助亚德里安使出最後能操控希望之书的力量，将面带怨恨与不甘，好像打算用目光将他们刺穿的文森特完全拖入希望之书之中。 悬浮在半空中的希望之书立刻重重合上，猛然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在一切都归於平静之後，透明的巨大书籍化为实形，并且缩小成普通书本的大小，落在亚德里安手中。 “现在，我们应该怎样处理这本麻烦的书？”总算彻底放心的医生扭头问身旁的猎人。 “把它交给我吧。”欧季接过这本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书，轻声说道：“我找地方将它掩埋。快要日出了，我们面临的问题是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 亚德里安点点头，他知道文森特受到咒术的约束，不会轻易被释放。就算有那麽一天，或许也是因为某人教会文森特明白了什麽是仁慈与善良，学会了真正的爱与宽恕，相信拥有那种心境的吸血鬼贵族也不会找他们报复了。 不过，那一天的到来……肯定非常不易，相当漫长。 “你，不走？”欧季拿着书前行几米，发觉亚德里安没有跟上他，脚步停了下来，不觉捏紧了拳头，“难道，你……” “我没有後悔。”亚德里安的语声和目光一如往昔温和，此时此刻显得更加柔软。他猜出猎人顾忌什麽，立刻抢先申辩，“尽管希望之书残留的力量消失了，我不知道何时会完全转变成血族，但做出这个决定并不仅仅是为势所迫。” “不管怎麽说，你的的确确是为了我才改变的。”欧季沈声说道。 “欧季，请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增加不必要的负罪感。我当时如果不那样做，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亚德里安好脾气地安慰：“我真的没有介意转变，只是有些感慨。你若真的觉得过意不去，能否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就快日出了，你留在野外很危险。”欧季皱眉回应，跟着恍然大悟，“难道你有意打算迎接日出？” “我想趁还没有完全转变之前记住阳光灼伤皮肤的感觉，记住那份灼热的疼痛。因为在以後漫长的新生里，我很有可能再也感受不到了。”亚德里安诚实地请求，“如果邀你陪伴，难免会增加伤感。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理顺思绪和心情。我保证也有信心，以後绝对不会这样。” 欧季没有再劝，他伸臂重重拥抱了亚德里安一下，叮咛医生多加小心，日出之後一定要趁没有完全转变之前迅速离开。 亚德里安目送猎人离去，忍不住摇头苦笑，猎人的内心，真的要比他的外表要体贴和柔软多了—— 选择独自留下来迎接人生里的最後一次日出，同样会让欧季难受和愧疚，但亚德里安不能控制缅怀往昔的冲动。 曾经拥有的光明，很有可能再也无法感知，医生希望通过仔细的思考，能让自己无怨无悔地接受这个事实，这样才能和欧季心无芥蒂地相伴度过漫长的未来。 欧季很快找到一个山洞，太阳不久之後冲破淡黑色的云层，洒下不算猛烈的光芒。亚德里安还没有跟上来，这让欧季非常担心，但他不可能迈出山洞，因为再温柔无害的阳光也能让血族在瞬间化为灰烬。 就算担心得要命，欧季也不能妄动，必须屈服於现实。否则他寻找不到亚德里安，自己反而会搭进性命。 “欧季，请别担心，我没有事。”山洞外面突然响起亚德里安略带欣喜的语声，让坐立不安的欧季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感到非常奇怪。 “你竟然平安呆在阳光下面这麽久？难道希望之书的灵力没有消退吗？” “我体内已经没有希望之书的力量了，但刚刚接触到阳光的时候只有被灼痛和烧伤的感觉，只要站在阴影下面就没有事了。”亚德里安匆匆说道：“抱歉，我现在必须离开一会儿，傍晚再见吧。” 欧季百思不得其解，但亚德里安没事就好。耐着性子等到日落，欧季走出山洞，发现笑容可掬的医生站在洞外，见他出来之後便张开双臂以示欢迎。 “你怎麽穿成这样？”欧季瞅了亚德里安肩上搭着的披风，轻轻皱起了眉头。现在天空不见阳光，但盛夏的夜晚仍然非常炎热。医生的穿着有些古怪。好在俊美的外表与优雅的气质总能掩盖很多东西，这样的亚德里安也并不让人反感。 “我发现只要穿上厚衣或带上阳伞，我还可以在白天活动。”轻轻拥抱了欧季一下，亚德里安身上熟悉的须後水味道与温暖依旧的胸膛让猎人完全放下了心，深信文森特制造的麻烦终於过去了。 “现在，请随我去一个地方，先放松休息了再说吧。”亚德里安拉着正想发问的猎人，向前方迈进。 满腹疑虑的欧季只好暂且忍而不发，他被亚德里安带到一幢漂亮的别墅面前，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跋涉过了之前那个山头。 “这里是城中一位地产开发商修建的消暑之地，他们最近没有光临。我原本打算借用这里一晚，留下足够的费用给主人。但在附近转了转，查出这位有钱的商人用极不光彩的手段强迫村民出售土地，干了很多坏事，因此附近没有一户人为他们帮佣。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使用他的产业，不必担心那麽多。”亚德里安解释着轻易打开门，像这里的主人一般，坦然邀请欧季进去。 欧季爽快地接受了邀请，向为富不仁的商人索取财物，也是他这麽多年黑夜生涯中的一部分工作。 亚德里安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欧季很快享受到温暖的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一张摆满了漂亮餐具的桌子面前。面对医生精心的准备，欧季想到之前差点失去对方的情形，恍然间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欧季喝下一杯亚德里安送到他手中的餐前酒，忽略滑过唇齿间的香醇，开始发问：“你能走出困住半血统的牢笼，证明身体发生了变化。莫非真如文森特所说，你还有三分之一人类的特征？” “那时我想着脱困，按照希望之书跃到眼前的咒语读了一半，就发现可以走出文森特设下的结界了。或许正因如此，我之前能使用希望之书，并不是体内残存了它的灵力，而是我还没有彻底改变，只是转变为能够走出牢笼的体质。” “所以你就兴奋得穿上反时节的衣服，尽量躲在阴影之中在街上瞎逛，最後又找到这个奢华的地方，再花费大量时间做了一桌根本没有营养的菜肴来庆祝，你仍然还是人类的幸运？” “欧季，我有在刚刚给你的酒里调进血浆哦。你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应该很饿了吧？”一直处於欣喜状态中的亚德里安似乎感到猎人不经意散发出的冷淡，他连忙聪明地转了话题，“喜欢那种味道吗？” “你不愿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勉强转变反而不好。”欧季似乎注意到亚德里安的异样，他顿了顿，由衷又微微有些别扭地说道：“其实，我也替你高兴。毕竟，人能按自己的意愿生存，那比什麽都要好。” “请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对自己的选择而後悔，更加没有勉强……” “危在旦夕之时，你却只念出一半咒语。如果不是本能驱使，你这样聪明谨慎的家夥怎麽可能不念完整？”欧季打断亚德里安的解释，淡淡笑着说：“我刚才看你欣喜若狂，好像故意在我面前显示你和我的不同之处，炫耀你还可以目睹太阳的光辉，突然觉得手痒，很想揍人。” “欧季，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亚德里安来到欧季身後，姿态优美的弯腰，轻轻吻过猎人脸颊，不忘体贴地为欧季的空杯斟上酒水，“我可以理解为，你刚才的话意是不快，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吗？” “砰！”猎人的拳头在医生预料之中击在他的腰腹正中，将他的温言调笑打得无影无踪。 亚德里安不敢闪身躲让，也不想避开。被欧季毫不留情击中的同时，他痛苦地轻声埋怨，好像真的疼极了，所以猎人下一拳的力道轻多了，而且没有击在同一个地方。 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小小的变化，亚德里安眼里涌上更多的笑意。他放下酒瓶，伸手从背後抱住欧季，想到对方舍不得真正伤到他的事实，再低头瞥见猎人穿着他准备的深蓝色睡衣，那微启胸襟下面裸露的部位，还有坠着水滴的发丝与清爽的味道，心中柔软的同时忍不住微微一荡。 “你敢把手伸进来，我就让你下面永远站不起来！”从亚德里安变得有些不稳与沈重的呼吸里感觉到有异，欧季平静却狠然的警告。 “亲爱的，你不能这样残忍。现在的气氛很好，我们怎麽不可以一边做快乐的事，一边详细计划美好的将来？” “我没有心情陪你胡闹。”欧季握住亚德里安环住他的臂膀，打算推开医生。他的确不愿在这个时候放纵庆祝，因为亚德里安的玩笑说中了他的心事：尽管他真心替身後的男子高兴，但也对他们终究不能相伴度过永生而感到遗憾。 “既然你现在没有那种需求，那不如接受我的另一个提议吧。” 欧季歪着头，看向笑容晏晏的亚德里安，发现对方的温柔里好像藏着非比寻常的认真，他忍不住暂且打消了推开医生的念头。 “欧季，我衷心希望你能咬我，将我初拥，和我缔结永不背弃的血盟。” 这是一个大大出乎预料的提议，欧季回想亚德里安之前为了没有彻底转变为血族而那麽高兴，现在再听到医生真诚的请求，他完全无法把同一个人表现出的两副神情等同起来。 “亚德，你确定没有烧坏脑子？” “狠心的欧季，你就那麽想我生病吗？”亚德里安还想故作委屈的抱怨几句，但迎向猎人严肃的目光，他的神情也恢复了认真，“我选择这个舒适的居所，精心准备血族也能感知的美味，并不是为了庆祝没有转变，而是想纪念最後保持人类特征的一晚。” “为什麽？”面对亚德里安的热衷，欧季表现得相当冷静，他紧紧盯着医生，好像在审视对方的内心。 “因为我现在发现，你比较重要。”简单直白到近乎肉麻的剥白，却带着最好的说服力，亚德里安没有犹豫，自然而然地陈述他的理由。 欧季逼视说话者那双漂亮奇异的眼睛，没有从中发现一丝勉强与做作，更加没有冲动，他知道这表示亚德里安是经过充分的考虑，心甘情愿做出决定的。明白到这一点，猎人的目光从淡漠渐渐转为震惊。 “文森特威胁利诱你的时候，你明明可以找到让我认命的合理借口，使我没有抱怨的彻底转变成血族，永远困在黑暗之中陪着你。但你放弃了最佳的机会……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摆脱危险，我也同样可以为你牺牲一些东西。”亚德里安说着这些话，感到欧季抓握他胳膊的手越收越紧，慢慢开始颤抖。 猎人似乎也不愿让医生察觉到他的失态，所以用力更猛，最後甚至弄得亚德里安的手臂有些发痛了。但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移动，好像不愿破坏此刻这段彼此深深凝视，仔细探究对方心声的时光。 欧季看着毫不退让迎接他审视的亚德里安，突然明白也深信不疑了：眼前这位男子以往贯彻的原则、理念、对於平淡幸福的向往，以及对光明和自由的渴望，现在都没有他重要了！ 所以亚德里安愿意为他改变，永远坠入黑暗，选择全新的生活。医生没有勉强，没有不甘，没有被迫，将来更加不会後悔！ “虽然不能回到黑街，但我相信世界上像这样的街道还有很多，我们有数不清的栖身之处。今後我们在一起，我绝对不会让你说出那种，活得疲累了就干脆迎接阳光，接受死亡的话。” 亚德里安低头，亲了亲欧季搭在额边的黑亮发丝，眼里泛起温柔与别有深意的微笑，“我有信心让你对夜晚和永生不再感到厌倦。要知道，夜晚的多姿与绚丽，我还没有让你完全了解哪。” 欧季听到了这句微带调笑与情色的誓言，突然松手站起来，转身，伸臂，将亚德里安紧紧箍进怀里，抓住对方的腰背不放。猎人用的力道异常猛烈，好像足以将锁在臂间的医生勒毙。 遭受到痛苦的亚德里安不仅没有抱怨，反而抬手环住欧季颤栗的後背，轻轻抚摸。医生眼中的笑意扩散到嘴角，目光却变得无比灼热，带着些无法用语言描绘的淡淡疯狂。 他知道，欧季现在一定非常感动，跟着也一定会咬他，将他彻底变成吸血鬼。 按照吸血族古老的规矩，双方自愿缔结血盟，转变的那一方就是吸血者的後辈。换句话说，欧季必须为他的转变负责，不仅要在生活中悉心关照，还要教导他如何在永远的黑暗中生存。 像文森特那样将血盟单方面理解为主人和奴隶关系的贵族，毕竟是极少数的。 亚德里安被猎人抚养长大，根本不需要这方面多余指导。但他明白以欧季的个性而言，对方一定会加倍爱惜他，永远也不会动摇和改变对他的心意。 欧季，不应该让他这种表面追求光明与自由，实质却和血族成员没有什麽不同的生物发现。或许他之前是有些看淡两性间的情感，显得随性，但选定了伴侣之後就远比一个平时认真的人更加执着。 难道猎人遗忘了，吸血鬼的天性都是极其贪婪的吗？像他这样的异类认定了什麽，便会像猎人狩猎那样充满耐性，看准机会出击，紧紧咬住猎物不放！ 不可否认，欧季在很早以前就俘虏了他的心，但他现在也以实际行动捕获了猎人的全部。 尽管再也无法迎接日出有些遗憾，但有了欧季，便足以弥补一切！ 亚德里安结束冥想，感到抱住他的欧季渐渐停止了轻颤，他在猎人昂头的瞬间敛去了眼里的执着与噬人的狂妄，尽显往日的温柔与体贴。 “来吧。”悦耳的声线吐出甜美的诱惑，亚德里安的眼里一直噙着满足的微笑。 欧季没有说话，他的回应是决然抬起了头，然後毫不犹豫地张开锋利的镣牙，准确无误地向医生白皙修长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