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戒之绊 中——蓝岩月绊风影

 第74章 出游

 是夜，银泠又做了一夜春梦。梦中亦风的手比自己的身体还要烫。贯穿他身体的利器，如以往一样发着紫红的光芒。只是这个亦风一点也不温柔，痛得他不停抽搐。银泠在他胸口狠狠咬了一口，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印记。看着血痕，他才惊恐地松开牙关。亦风很痛，但却开始温柔地拥抱他，仿佛恢复了一些理智。 这个梦太真实。以致于银泠起来时，竟然感觉到自己体内尚有异物充满的感觉。 泥古嘀咕真给他带了龙肉回来，一大早就给他烤了。吃了龙肉，体力恢复快，前些日子感染的风寒，竟然一股脑儿全好了。 泥古嘀咕终于给他拿来了做好的衣服。全黑的。果然跟黑羽的风格很相配。只是，他穿黑色穿不出黑羽那股高贵气质来。反而因为白皙的面孔，长得太过柔美，从黑袍中露出的脖子，竟然异常诱人。看得泥古嘀咕两个家伙纷纷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 靴子也是黑色的，银泠在墙上一照，感觉自己这回真像一个恶魔了。剪裁还算合身，就是腰有点大，腰带束起来，也还能见人。银色长发在黑色衬托下异常耀眼，犹如夜间银月树在庭院中的光芒。银泠把紫红宝剑往腰上一挂，终于找回点熟悉的感觉。 泥古嘀咕看了看，拖着银泠就往外面走。 “我们带你去见主人。” “为什么要见他？” “你终于有个恶魔样了，也让主人开开眼界。免得他再瞧不起你。” 瞧不起？原来在别人眼里，黑羽对他是这样一种态度吗？ 银泠任泥古嘀咕拉了去见黑羽。 在城堡前花园的喷泉池旁，有一座鲜花围绕的小石墩。石墩上光秃秃的，但周围的鲜花却开得异常灿烂。黑羽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石墩看。 “主人，主人……” 大老远泥古嘀咕就开始叫唤。黑羽直到他们跑近了才吱声。“怎么了？” “你看，银泠……” 一听到银泠二字，黑羽陡然转身，看见十几米开外，泥古拉着不甘不愿的银泠往这边走。嘀咕在黑羽身边嘿嘿直笑。 “这下银泠像恶魔了吧？” 黑羽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只可惜银泠没看见，当银泠抬头看他时，黑羽脸上依然是冷冷淡淡的。黑羽依然黑得耀眼。而此刻的银泠却黑得魅惑，即便有万年修为的大魔王，心中也不禁一阵狂跳。 “是母亲来了吗？”稚嫩的声音从小石墩里传出来，黑羽温柔地说了声“不是。”眼睛依然看着银泠。 黑羽眼睛落在银泠右脸的伤疤上这里已经暗暗地结了一层痂。在白皙的脸上，怵目惊心。视线往上盯上那紫色的眸子，这里仿佛一汪清潭，悠悠荡荡，但却冷冷清清。黑羽转回头，不再看他。银泠生出一丝恼恨，后悔干嘛要跑来自讨没趣。 泥古嘀咕拉起银泠，依然兴高采烈的模样，没心没肺地拉着他欣赏花园美景。银泠来了好些日子，却一直没这个机会，趁机看看也不错。 “主人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每次到小主人的坟前就会这个样子。唉，原本以为他都忘记了呢。” “就算忘记，血魔女总会要提的。毕竟这是他们的孩子。” 银泠一惊。他第一次听说黑羽与血魔女曾经有过孩子。 “他们的孩子怎么会死呢？”银泠不禁要问。 “这也怪主人自己。他若不是硬要去灵界，血魔女就不会动了胎气，孩子也不会流掉。” “他去灵界做什么？” “自然是去找花雨。” “花雨是谁？” “银泠，你真没出息，连花雨都不知道。” “她是灵界的妖女，专门蛊惑男人的。主人为了她，转世了两次，甚至不惜抛弃魔域转生到灵界。” 花雨？这么说我的前世叫做花雨。银泠淡淡地笑着。他不明白那个叫做花雨的前世是如何将黑羽迷惑住的，至少现在他就拿黑羽一点办法都没有。 “花雨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是一个精灵啦。血魔女说她有紫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应该很漂亮，要不她不会嫉妒得发了狂。再说，不漂亮，主人怎么会抛下血魔女选她？” 果然只是因为一张皮囊。银泠摸摸右脸的伤疤，笑了笑。 “银泠，我们今天去凡赛城玩吧。难得你有衣服靴子，还在这里窝了那么多天。” 银泠不置可否。泥古嘀咕就当他是同意了。 很快三人屁颠屁颠地跑出城堡。通往凡赛城的吊桥横在峎赛河上，晃悠晃悠的。银泠扶着桥栏，河水就在脚下奔腾，银泠第一次感觉到眩晕。嘀咕嘀咕两个死没良心的，竟然一直在桥上奔跑，震得桥面更加乱颤。他们还时不时回头嘲笑银泠没用。 银泠不加理会，依然小心翼翼地扶着桥栏，一步一步走着。这座吊桥长约六百米，桥宽不过一米。上下左右四根坚固的铁索架固桥身，桥面和桥栏都是毫无规律缠绕的藤蔓。这些藤蔓有死有活，还有张着叶子开着花的，若不是与峎赛河面离得太高，其实算得上一座别致的吊桥。 “如果怕，就别看脚下！” 泥古嘀咕在远处喊。 不看？怎么可能？虽然有很多藤蔓，但是也有好多空挡，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一脚踏空，掉进百米下的滚滚河流。银泠过这个桥用了大半个时辰。泥古嘀咕闲极无聊，竟然在河对岸刨土坑玩。而且将对方的下半身埋在土地，继续刨坑。 “泥古嘀……” “哇！小宝贝！终于等到你了！黑羽陛下竟然加了护罩，我们都进不去！”银泠的话被打断，一条黑影冲他扑了过来，可在一尺开外，来人仿佛撞上什么东西，“嘭咚”一声，被弹了回去。金色头发顿时一阵凌乱。 第75章 魔王的友谊 银泠走下桥，绕过赤炼，看见祝融满脸悲伤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高兴看见我？”银泠笑了。 祝融也跟着笑了，上前搂住他，“为什么不治伤？” 银泠抬头看着祝融火红的眸子，眼睛下有明显的黑圈。“怎么？没了我睡不好觉？” 祝融俯下身子，将头埋在他脖子上，“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银泠拍拍祝融的背。这个背好宽厚，他几乎双手都要抱不住。 “他对你好吗？”祝融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银泠，这个身子抱起来比前几日还要瘦弱，日子定然过得不好。 “老样子。倒是要谢谢你把我的剑找回来。”银泠按按腰上的剑。 “喂，你们两个太没良心了吧？”赤炼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两人中间，阻止他们“眉目传情”。祝融一把将他推开，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把银泠害成这样？你不用一万个金币去引诱黑羽，他会让银泠做这种事？你不用宝石买下银泠，银泠会伤害自己？！”祝融的眼神简直就是要将赤炼戳出几个窟窿来。 “现在都怪我头上了？不是我，你能得到银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嘭！”祝融一记重拳闪电般冲向赤炼的脑袋。赤炼早有防范，伸手接住了。当即两人扭做一团。银泠叹了口气，看他们打得尘土飞扬。直接叫了还被埋在土地的泥古嘀咕走。看银泠一走，两个人立即跟了上来，但手脚还是没有完全分开，依然你来我往，好不“热情”。 凡赛城是大魔王直接管辖的城市。胆敢在这里闹事的，也就只有这两个魔王。所以他们所到之处，驻足观望的恶魔那是一堆一堆的。银泠也发现这个城市漂亮的女恶魔尤其多。泥古嘀咕甚至说，这里有三成的人都跟他们的主人有过关系。银泠还以为跟黑羽有过肌肤之亲的人，都被血魔女解决掉了呢，看来并不是这样。或许太多，真要解决起来，必然激起民愤吧。 凡赛城最好玩的地方是空中滑轮。但一般都是飞行族玩，不会飞行术的，很容易被摔死。空中滑轮大概高一百来米，像是悬空架起的半封闭隧道。飞到顶端，可以坐上特制的滑板，从九道十八弯的隧道曲线向下滑行，大概滑到离地面五十米的地方，滑板会从隧道冲出来，技术好的话，可以对到对面的斜坡，借助风力和自己翅膀的拍打力量，可以让滑板一直向上，冲进滑轮的另一个隧道。如是以往。 空中滑轮的隧道绵延了数公里，远看就像无数条头尾相接的巨龙盘踞在半空中。据说除了几个魔王，至今还没有一个上级恶魔滑完过全程。来挑战的飞行族，其中被摔伤的一大批。 “银泠要玩吗？”两只魔王同时冲过来询问。 银泠摇摇头，这种惊险游戏还是免了吧。 没有邀请到银泠，两人的火苗又冲着对方烧了过去。 “如何？” “比就比！” 祝融把银泠放在一个高高的吊椅上。一看两只魔王要比试空中滑轮，立马围过来一大群恶魔。泥古嘀咕在下面被人无视地踩了两脚，于是也爬到银泠的吊椅上，坐下。这个吊椅刚好挤下他们三人。 魔王们展开翅膀飞上百米高空的入口。那里有一只张着翅膀的恶魔给他们放好滑板，下令开始。这个滑道其实刚好挡住滑板，两只魔王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同时出发，但很快祝融就领了先，沿着滑道冲过第一道关口。赤炼离他并不远，刚好拉开一个翅膀的距离。众人看得清楚，为两边加油的人比比皆是。在一片呼喊声中，银泠的兴致堪堪也被炒热。只听得他也跟着喊“祝融必胜。” 在众多人声中，两只魔王异常清楚地捕捉到他的声音，祝融一阵得意。赤炼眼色一暗，翅膀加快飞舞，就撞上了祝融的滑板。滑板并不大，让人坐在上面，刚好还可以曲着膝盖放上腿。两手必须牢牢抓住滑板两侧的手环，这样才不容易被摔出去。 赤炼的冲力不小，祝融被震得在滑道上扭了几个弯。趁着这个空儿，赤炼超了过去。人群中一阵惊呼。银泠也攥紧了手指，屏住呼吸。幸好，片刻之后，祝融恢复到正常状态，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大呼小叫”。 最后，两只魔王几乎同时冲出最后一环的跑到。下面一阵欢呼，一些激动看比赛的身子停在半空又吼又叫。他们已经有一千多年没见人冲完全程了。真不愧是魔王。 “怎么样？”两只魔王径直飞过来，停在银泠面前，接受了献花献吻的祝贺，但却丝毫不留恋。 “很精彩！”银泠笑嘻嘻地看着他俩满脸的汗水。看来他们也很尽心。比过一场之后，仿佛一下子又成了亲兄弟。 两人一左一右拉起银泠，完全忽视了吊在两侧的泥古嘀咕。 “我们带你去吃午饭。” “凡赛城最好的酒楼。” 泥古嘀咕一听，口水都流了出来。也顾不得两人的无视，屁颠屁颠就跟着去了。 天堂之羽，一看名字就知道是飞行族的地盘。果然餐厅都开到离地十来米的藤蔓上去了。祝融抱起银泠，赤炼只好夹着两只附赠的泥古嘀咕，飞进酒楼大门。 这里人不多，环境十分静雅。跑堂的都是高级恶魔，看见一次来了两只魔王，异常兴奋地跑来招呼他们到风景最好的阳台位置坐下。 餐厅其实很大，上下两层，但布置的餐桌却不多，各自分散着，自成一体，却又并没有与整体空间隔断。桌子是个大圆桌。放在突出的圆形阳台上。这里有不少像耳朵一样突出的阳台，每个相隔不到五米，但中间有很多藤蔓花卉隔开。阳台下面就是一片花海，对面不远处，是凡赛城最大的广场。不仅有鲜花环绕，还有一个大池塘，一片喷泉。很多漂亮的高级恶魔在那里优哉游哉地晃荡。 凡赛城人口虽然多，但并不像其他城市那样吵闹，这里的人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遇到狂欢或是比试，才会群情汹涌。魔王用餐时，其他人不敢来打扰，最多远远看着，用崇拜的眼光围观着。 菜很快就上来了，第一轮是新研究的菜式，其中竟然还有素菜。送餐的恶魔会一一介绍取材，并在客人尝完之后，记录下客人的评价。原来两只魔王也觉得素菜竟然也可以上桌子，直称赞他们有创意有前途。恶魔小二，脸上都被夸得发红了，最后得意地说这还是�木殿下出的招�N�此，他们的厨子研究了十来天呢。� 难怪…… 第一轮桌子上满，大概三十来个菜，都是特大号的盘子。银泠光是品尝几个素菜，一叠他们切好的肉片，就已经饱了。可他们竟然还接着吃了第二桌第三桌。吃得一点不剩。泥古嘀咕更是吃得满嘴流油。如果论体格，银泠自然是不能跟这些魔王比，但泥古嘀咕也就比他高个几厘米，骨架是比他大，但也不能比他多吃那么多吧。 “银泠，你还是吃这么一点。难怪会瘦。”赤炼有些心疼地看看银泠。 “是你们吃太多了，好不好！我这都是正常的量。你们的胃塞下你们体重的一半还要多呢。” 赤炼摸摸肚子，笑了笑。 吃饱喝足，祝融殷勤地扶银泠起来，“接下来打算去哪里玩？” “随便走走吧。” 凡赛城对飞行族来说，并不大，飞来飞去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即刻就能看遍。但对于银泠这个步行族来说，走得腿脚发软，还没能走完一条街。 祝融跟赤炼这两个没耐心的飞行族，磨叽磨叽看着街上不停过来送花送草的姑娘们，虽然也是一种享受，但，凡赛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眼看银泠终于累了，祝融这才笑嘻嘻地过去抱起他，能够这样跟他亲密接触，就心满意足了。银泠趴在祝融的肩上，看着街上高级恶魔露出的怪异神色，不以为意。他早习惯被人当成异类对待。 “我想采点可以吃的菜回去。” “可以吃的菜？”两只魔王显然对此没有研究。 泥古嘀咕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毕竟奴隶的他们，曾经吃过不少苦，真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其实乌拉山上就有很多。只是现在没什么魔族愿意吃。” “是吗？” “对奴隶来说，最大的本事就是找吃的。如果某一天被主人抛弃，也不至于饿死。” 祝融可不想这个时候放银泠回去。那层护罩就是为防护他们两个做的，他们竟然半步都进不了。这大魔王魔力还没恢复多少呢，竟然首先用来对付自家兄弟来了。 “银泠，要不要跟我去木炎城。哈巴可是很想念你哟！” “哈巴？那去木炎城吧。” “银泠，你都还没去过我的暮光城呢？应该去那里。” “来日方长，下次吧。” 泥古嘀咕互望了半晌，见三人讨论那么远的地方，“那个……主人不让你离开第六域。” “没关系。你们别告诉他，他是不会发现的。”黑羽买下他，不过不想他影响这两位魔王，他偏不如他意。银泠想到这里，反而心中涌起一阵快感。伸手拍拍祝融的脸，“我们去木炎城。” 第76章 心结宜解 祝融张开翅膀，一飞冲天。 “等等我！”赤炼跟着追了过去。 “回你的暮光城。别打扰我们！”祝融看看赶上来的赤炼，心中万分不快。 “哼哼，我才没那么傻呢！银泠难得出来，我还没看够呢！换我抱了！”赤炼从侧面搂住了银泠的腰，稍一用力就将银泠拖到他的怀中。 祝融一看，火气马上上来了，伸手就抓住了银泠的两只脚。两人将银泠当货物一样抢来抢去，银泠简直就是在遭受分尸之苦。 “住手！痛死我了！”银泠大叫。两人一惊，顿时同时放了手，银泠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接受了两魔王是白痴的现实。 看着自己的身体直线下落，两个家伙竟还愣在半空没反应过来，这样被摔死那才真叫冤。 银泠头一晕，腰下一疼，终于止住了跌势。睁开眼，看见那黑发黑瞳不由得一愣。 “没吓着吧？” 银泠摇摇头。 黑羽飞上半空，看着那两个白痴，冷冷地说，“警告过你们，不许再见银泠！” “陛下这个要求太不合理了？” “难道要看着你们两个把银泠劈成两半才算合理吗？” 两人呆住了，无言反驳。眼睁睁看着黑羽将银泠带走。 待在黑羽的怀中，银泠不敢动，手尴尬地不知道应该放哪里。 久违了的温暖。可是黑羽的脸色还真是不好看。他是在生气吗？因为银泠不听他的命令？ 银泠鼓起勇气看了看黑羽的脸，分明的棱角，深邃的眼眸，斜插入鬓的剑眉，跟他熟悉的亦风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他连最基本的温柔都不愿意给他。 “怎么了？”黑羽看了银泠一眼。语气依然是生冷的。 “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回去。” 黑羽看着银泠，没有出声，却也不放他下去，径直朝着乌拉城堡飞去。 过了峎赛河，黑羽并没有进乌拉城堡，而是在乌拉山上一片树林停下。银泠不知道他想干嘛，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黑羽在前面走，头也没回。直到走到树林的尽头，这里是一片斜坡，视野陡然变得开阔。能看见峎赛河，也能看见不远处的凡赛城，而凡赛城再往东，银泠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那边是中泽，魔域的中心。”黑羽淡淡地说，仿佛是自言自语。 中泽，银泠并没去过。人界叫魔域一直都是称呼中泽，原来它是魔域的中心。 黑羽在草地上坐下，银泠也靠着树坐下。看着黑羽的背影，心中感觉怪怪的。不知何时他已经害怕去面对他，甚至开始排斥他的存在。终究银泠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希望一切能回到原点，亦风永远是亦风，不要苏醒，不要做魔域的王，只是作为人类而存在。但银泠的理智也告诉他，亦风在是人类时，受于人类思想感情的束缚，所以他能顾忌到银泠的所有感受，而当他忘记一切时，返回到本真的状态，这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没有任何修饰，也不做任何掩饰，以最原本的他来面对一切。而此刻，银泠却无法接受了。这又说明什么呢？ 看着黑羽的背影，银泠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他现在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爱亦风，还只是爱自己的感觉。黑羽的背影看起来好孤单。泥古嘀咕说他经历了三世，可现在他到底能记得多少。对于一个失去记忆，却又不得不高高在上统领魔域的人，他心中的无助跟无奈，或许连他的枕边人也未必懂吧。 银泠看着黑羽发呆，不知多久。黑羽陡然转过头来，吓了他一跳。银泠赶快收拾情绪，将视线挪到旁边。这种尴尬跟做作，让黑羽将他打量得更仔细。 “你很爱亦风是吗？可惜我不是他。无论你怎样看！” 银泠不敢看黑羽的表情，只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应付性地“嗯”了一声。 “我跟他像吗？”说这句话时，声音已经到头顶。银泠吓得一颤，猛然抬起头，仰视着那黑漆漆的眸子。这话要他如何回答？ 黑羽半天等不到答案，便在银泠身旁坐下，也靠着树。两人并肩而坐，几乎碰到手臂，这让银泠一阵紧张，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黑羽斜眼瞟着他，对他的反应，没有任何表示。逃到自认为安全的区域，银泠稍稍安了心。转头看看黑羽，他的侧脸线条硬朗，却又藏着温柔。他的睫毛竟然很长，但眼睛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他那种妩媚，反而很严肃冷毅。这一直是银泠想要自己变成的样子。亦风对他的吸引力最开始似乎就是这个，他一直以来就具备自己对男人的最高标准。坚强、坚毅，极具才能，却又温柔体贴，而且仪表堂堂。黑羽依然具备这样的条件，只是，他的温柔体贴都用到了血魔女以及其他女恶魔身上。只是因为这样，他决定不再爱他，甚至忘记他，这种感情还真是肤浅。 “怎么看，我也变不成亦风。”黑羽对银泠肆无忌惮的的近距离注视皱了皱眉。 银泠转过头，又盯上自己的脚尖。“对不起。” 黑羽坐在他右手边，银泠一转头，他就只能看见那道伤疤，连眼中的神采都辨识不清。他应该是很爱亦风的，要不不会如此轻易毁了自己的容貌。 黑羽伸出手，指腹轻轻抚上那道伤疤，伤疤有些硬，颜色也很可怖。长在这张小脸上，竟让人如此心疼。 银泠一震，脸色跟着就白了，不自觉地又往旁边挪了挪。黑羽收回手，看看银泠，最后转过头去。 “今天黒木来了。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黒木来的时候很激动，甚至有点后悔。后悔那日带银泠回木炎城，后悔没有把银泠留在自己身边，在整个魔域中，自己最了解银泠的底细，也最明白他的心思。至少不会让他被自己最心爱的人卖给两个魔王。发生了那种事情，银泠没疯，没有寻死，已经是庆幸了。但黒木知道银泠心中定是阴寒一片。他毁容，他生病，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此刻说他永远消失了，都合情合理。 显然黑羽被这个自己一手培养的魔王的异常给震住了。 “黒木将我在人界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也包括你的。” 这次轮到银泠震惊了。黒木会跟黑羽说他们过去事情？虽然黒木没跟银泠说过什么，但银泠能感觉到他想要隐瞒。想要黑羽自己想起来。或许他只是不想给黑羽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对于一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人，竟然是自己情人这件事，多少也会打击到他吧。 “所以你一再强调自己不是亦风是吧？这点我早就知道。”银泠半晌才接上话。 “现在应该后悔来魔域了吧？”黑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挂在嘴边，冷冷的。 银泠也笑了，“是呀。后悔，也不后悔。因为知道结局，只是不知道过程，现在知道了，也不枉此行。” “结局？什么结局？” 银泠看看黑羽，第一次能够这样坦然地看着他，没有往日的激情，也没有前些日的愤恨，有的，是明了一切的坦然。 “巫女说，你会杀死我，我不相信亦风做得到。但是你却可以。”现在银泠也终于明白亦风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那个眼神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魔王的。 黑羽听到这句话，愣了愣，最后又笑了。“你知道我见了你之后一直做着一个梦。” “梦？” 黑羽拾起银泠腰上的宝剑，饶有兴致地看着银泠，“你用这个，刺穿了我的心。我想，如果是亦风，你应该也下不了手吧？” 这次轮到银泠愣了。他们竟然像是受了诅咒般，彼此有这样的预言。 “你信吗？” “魔王的梦通常预示着某种结局。” “既然如此，你应该早点杀了我。至少不应该让我来到你的地盘上。” “那你明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来魔域呢？” 因为即便是死，我也想死在他手上。这话银泠说不出口。 “因为你爱他，是吗？”黑羽替他回答了。 “那你呢？为什么还要留着我？你要杀我太容易了。” 黑羽没有正面回答。确实要杀银泠对他来说就像人类捏死一只蚂蚁。 “我不爱你，银泠。血魔女当初为了救我，几乎流干了自己的血。我不能再在感情上背叛她。她毕竟跟了我一万多年。而我跟你，不过几个月。明白吗？” 黑羽，你太坦白了。你这句话无疑宣判了银泠的死刑。银泠连最后的希望都被你扼杀了。 “魔域还有什么地方你想去的？在这里痛痛快快地玩几天，我会送你回人界。人魔两界，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来往。我们也不必再担心那些预言。” 黑羽其实很温柔，只是此刻他却用温柔将银泠打入无底深渊。 银泠笑得很灿烂。“还有几座城池我没去过，我都想去看看。” 黑羽看着紫色眸子中闪动的光芒，嘴角的笑容热了几分，“好！” 第77章 默契 魔域除了血魔女的魔雾，似乎是没有阴天跟雨天的。一眼望过去，太阳照耀的凡赛城异常闪耀。靠着树，旁边就是触手可及的恋人，准确来说，是以前的恋人。他脸上此刻竟然也挂着温柔的笑容。银泠也笑着，这样的人生是很可笑。 其实这个魔王跟亦风应该是没有多少差别的。仅有的差别或许就是对他的态度而已。话说回来，对以前的亦风他又了解多少？除了对自己的温柔外，他几乎算是一无所知的。黑羽与文玉对他很尊敬，但又如兄弟般可亲。这跟如今在魔域的情形几乎一致。作为一国皇子，他关心百姓，就如同他关心魔域的子民一样。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的场合让他太过绝望，所以，那天本来他是可以拒绝的，但他为了报复，为了死心，为了给自己一个充分的理由去绝望，他竟然负气跟亦风以外的人做了，而后来，他还自暴自弃地毁了容。他本可以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全部怪罪在他身上，可是，现在，银泠再也做不到。他无法再恨这个人，也无法再埋怨他夺走了亦风。不管是亦风还是黑羽，他就是他。一直以来是自己对他要求太苛刻。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想着自己的心事。看着夜幕渐渐拉上，感受着吹上肌肤的风慢慢变冷，竟然都不想动弹一下。 “冷吗？”黑羽看银泠缩回双腿，抱住了膝盖。 “不冷。”银泠摇摇头。 黑羽脱下外袍，搭在他身上。 “人类的身体真是弱。” “我说了，不冷！” 黑羽看着银泠细眉微蹙，眼睛里透着一副不甘不愿，笑了起来。“不用在一个魔王面前逞强。” 银泠收回视线，还是有点不甘心。但又不自觉地把袍子紧了紧，结果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黑羽抱起他，“回去吧，要不你又要着凉了。” 银泠点点头，任黑羽将自己托在手臂上，飞出树林。 乌拉城堡还真是安静，侍卫都是飞行族，停在半空中，竟然连耳语都很少有。仆人们大多是漂亮的高级恶魔，伺候仅有的两个主子，平日也闲得慌，但他们也极少闲言碎语。奴隶吗，也不多，有的做了侍从，有的就像泥古嘀咕一样，不开眼的，连做侍从都难。 “明天想去哪里？”进了城堡，黑羽将银泠放下。 “云泽城。你在人界的大哥在那里。你去吗？” “嗯。”这个回答太含糊，不清楚是去还是不去。 银泠转头回了住处。泥古嘀咕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一桌子的盘子直噎口水。 “怎么了？” 听见银泠回来，两只恶魔的眼睛闪闪发光，立刻将银泠拖到桌前。 “你看看。这是�木殿下替你做的�K狄欢ㄒ�等你回来才能吃。”那后话仿佛是他们已经等得迫不及待了。� 银泠揭开一看，�木的手艺的确不错，银质的器具也将味道和温度�3值煤芎谩？ “�木人呢？。� “回圣风城了，说是要给山岚殿下做饭。所以等不了你。” “哦……”看来他们发展得还算顺利。 银泠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这味道，比那天堂之羽还要好很多。毕竟在人界混了若干年，加上这魔王的魅力，炒个菜都那么与众不同。 银泠尝了几口，就躺床上去了。泥古嘀咕闪着两双贼眼看着他。 “不吃了？” “嗯。你们吃吧！” 翌日一大早，黑羽就闯进了银泠住的地方。当时泥古嘀咕还左右夹着银泠在睡觉。两只恶魔各自搭了一只腿在银泠身上，这让黑羽看得眉头一皱一皱的。 一把将银泠拽出来，黑色的睡袍下，堪堪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来。银泠揉揉眼，眨巴了半天没有清醒过来。黑羽抱着他，在他脸颊上拍了拍。银泠失神的眸子半晌才映出他的影子来。 “干嘛？” “你不是说要去云泽城吗？” “哦……” 昨晚一直没睡好，到凌晨才勉强算是睡着了。现在又被突然拽出被窝，银泠脑子还昏沉沉的。黑羽放他下地。他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自己的靴子。 “你太早了，天都还没亮呢。”银泠有些抱怨。穿上靴子，想了一会，才知道自己要干嘛。又走出屋子洗了把脸。披上外袍。再想想，应该没忘记什么事情了。 “走吧。” 黑羽看着他梦游一样的模样，反而笑了，伸出手指，将他睡得横七竖八的银发梳理了一遍。 这才抱起他，往云泽城方向飞去。云泽城在正北方位，凡赛城在西南方位。两座城池不远不近。黑羽飞着，银泠就趴他怀里半睡半醒。风有些大，也有些冷。黑羽拉起袍子将银泠裹了进去。 “很困吗？”银泠的样子可看不出是清醒的。 “我才刚睡着。你说能不困吗？”银泠依然有些抱怨，就算要去玩，也不用如此起早吧。 “我可是一夜没合眼。”黑羽这话像是自言自语。银泠隐约听了，心里不免泛出点酸味来。你想告诉我什么呢？但黑羽后面就什么也没说了。银泠巴巴地躲在他怀里，避着风，也闭上了眼，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黑羽看着银泠卷翘的睫毛，凌空乱舞的发丝，嘴角挂出笑容，很温柔，可惜银泠看不到。 第78章 再见宇轩 黑羽在云泽城中心，文玉宫殿前的花园停下。一片守卫纷纷飞下来行礼，并去通传。黑羽与银泠刚进殿门，文玉披着衣服就迎过来了。 “陛下怎么这么早？”风风火火老远就打了招呼，深怕冷落这个大魔王。等文玉走近一看，“银泠……”他当然知道银泠会在魔域。却不知道竟然会和黑羽一起来。�木前两日才跟他说过他们的关系不好。� 绿发蓝瞳的文玉，让银泠一下子没有辨识出来。但文玉就是文玉，现在看起来竟比黑发黑瞳时灵动了几分。“文玉。宇轩呢？” 文玉一愣，随即笑了，定是那恶魔贩子尤卡泄露了。“低级恶魔还真是靠不住。他还在睡觉，等会儿再叫醒他吧。” 银泠看了看文玉，被他问到宇轩，他竟然会有一丝心慌，像是做了亏心事。 “你不会……为难他了吧？” “怎么会？银泠你太多心了。呵呵……”后面的只剩笑，显得尤为心虚。 文玉命侍从给两人配了茶点，又让去准备早餐。试图转移话题。 “文玉，你不会真把宇轩怎么样了吧？”文玉越是回避，银泠越是担心。连带黑羽都皱了眉。 “他可是我这具身体的同源兄长。你可别太过分哦？” 被银泠说上几句也就罢了，文玉最担心的就是黑羽也来插一脚。 “他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而已。”文玉声音明显轻下来。 “宇轩生病了？”银泠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忽视。这么长时间，竟然现在才来看他。 “没。只是有些累。应该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银泠松了口气。“我想见见他，行吗？” “这个，等一会我叫他下来。”文玉站起来。他这样心不在焉的模样，银泠或许看不出什么来，黑羽可是清清楚楚。 “带我们去吧。他是我哥，亲自看他，应该没什么不妥当吧？”黑羽声音并不冷。文玉却打了个寒颤。 文玉定定神，只要他们见到宇轩，什么事情也都包不住，早死晚死都一样。 文玉心一横，当即在前面带路。 黑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边走一边故作轻松地欣赏这久违了的宫殿。“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去的卧房的吧？” 文玉头皮发麻，竟不敢接话，硬着脖子继续带路。走到一扇门前，停下，却也不打开。 银泠望望黑羽。黑羽看看文玉，嘴角有抹诡异的笑容。文玉根本不敢抬头，定定站在门口。 黑羽推开门。房间异常温馨，垂挂着帘幔，竟然跟宇轩的寝宫有几分相似。 “你的卧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黑羽戏谑道。 文玉依然不敢抬头，跟在黑羽后面。 银泠挑起帘幔，后面露出一张大床，只是…… 只是宇轩双手被银色的链子绑在架子上，连脚上也被链子拴着，露出光光的肩膀和小腿来。宇轩确实是睡着了，脑袋歪在枕头上，漆黑的长发铺洒着。 银泠一看，吓得呆了一呆。难道宇轩这些日子一直以这模样在过？文玉跟他有仇吗？银泠扑了过去，抱起宇轩，一边叫一边在他脸上拍了拍。着急的模样令文玉更加羞愧。 黑羽看着自家哥哥被绑成这样，反而笑了。“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文玉，竟然有这嗜好！” “陛下……”文玉心中发抖。黑羽的喜怒时常令他不安。因为他一直看不透他。而此刻……唉，他连最坏的打算都有了。早在他给宇轩拴上链子那一刻，他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以前做人的时候，因为他是大皇子，自己只能远远看着。而现在不同，宇轩是被卖给他的，这就说明他可以为所欲为，不管是宇轩反对，还是大魔王陛下反对。他不会再放过这次机会。 “呵呵。这样才有点魔王的样儿！” “啊？”文玉一惊。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黑羽。黑羽看了他一眼，径直在床沿坐下，看着银泠将宇轩从梦中叫醒。 银泠下手还真够狠的，啪啦啪啦几巴掌，整座宫殿都能听见了。宇轩吃疼，皱着眉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紫色眸子异常担忧地看着自己。 “宇轩，你还好吧？”银泠摸摸脸又摸摸他的脖子。“文玉，还不把宇轩放了？！”看见文玉如此对待宇轩，银泠真的生气了。 “银泠……我没做梦吧？”宇轩试着起身，虽然链子不是太短，但还没法让他能坐起来。 看见两人竟然如生离死别般，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文玉更加尴尬了。 黑羽最识趣，看看自己的哥哥并无大碍，拉起银泠，笑着道，“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去楼下吃个早饭再来看你。” 第79章 爱莫能助 “黑羽……”银泠有些不满地看着黑羽将他拉出屋子。 “你不救你大哥吗？” “他哪里需要救了？我实在没看出来。” “他都被文玉绑成那个样子了……” “傻瓜。文玉真要虐待他，会让他舒舒服服地躺自己床上？” 银泠愣住了。不为黑羽的道理。只为那一句“傻瓜”。这两字让他神思一阵恍惚，那口气仿佛如以前一样充满宠溺。银泠看着黑羽的眼睛。眼里竟然溢满温柔，还含着笑意。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他很惊喜的事情。 “他们？” 黑羽牵起银泠的手，拍了拍，“不用担心。文玉可是只温柔的魔王。” 银泠点点头，看着黑羽的笑容，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他拉着去餐厅吃早饭。 早饭应该是很丰盛的，只是银泠完全意识不到。黑羽很殷勤地给他挑拣了些自认为魔域最好的美味。银泠笑嘻嘻地吃着，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早饭用到一半，宇轩跟文玉就过来了。宇轩身上依然是上好黑色绸缎，滚着暗红边纹，蹬着黑色靴子，跟他在三王府时差不多。银泠这才发现，黑曜国的着装习性其实跟魔域差不了多少。 此刻的黑羽也是一身黑袍。只是布料看不出是啥材质，想必魔域的蚕宝宝比之人界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暗红的腰带束起挺直的腰板，无论银泠怎么看，黑羽就是帅得挑不出一点瑕疵。 宇轩似乎有些尴尬，连带的文玉也相当尴尬。仿佛被人不期然捉奸在床，顿时面对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侍从们替他们上了早饭。四人坐在大长方桌上，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只有黑羽一排自得样儿，打量着对面坐着的哥哥和自己的属下。 “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黑羽戏谑地笑着，往嘴里塞了块肉。 “陛下……”文玉红了脸，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反而是宇轩摆正了坐姿，看着黑羽。“听说你忘记了人界的事情？”还真有一副大哥样儿，看得文玉一愣一愣的，小脸儿更红了。 “是呀。而且忘得相当干净！”黑羽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宇轩听罢，却将视线转向银泠。银泠低头吃着饭，但脸上的伤痕却是一目了然。宇轩定了定神。当初在三王府时，听见黑羽与血魔女成亲，银泠差点就疯了，现在他的表情竟如此平静，让宇轩看得暗暗心惊。 “大哥，过些日子你跟银泠一起回去吧。这魔域，你们以后就别再来了。” 这话是说给宇轩听的，也是说给文玉听的。两人当即一愣，齐刷刷地盯着他。 黑羽的表情变得很严肃，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黑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做惯了皇子，永远也低不下那气势。宇轩站起来往外走。黑羽竟然也乖乖地跟着出去了，银泠没有抬头，只认真对付盘子里的早饭。 “你想跟银泠一刀两断吗？”宇轩口中充满怒火。声音压得很低，差点就颤抖起来。 黑羽淡淡地看着他，冷冷道，“可以这么说。我跟他以后不会有瓜葛。” “你还真敢说！当初为何要去招惹他？他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可知道？” “知道。这点我比你清楚。” “那你为什么……” “我已经跟血魔女成亲了！”黑羽打断了宇轩的话。 宇轩攥紧了拳头，牙咬得咕咕响。 “人类的拳头是伤不了魔族的。”黑羽不以为然地看着宇轩。“你跟文玉的事情，我不会管。但我跟银泠的事情，也请你不要插手。” 说罢黑羽不再理会宇轩。径直去将银泠拉了出来。 第80章 魔域风光 天已放亮，黑羽抱起银泠飞出了宫殿。 “想去哪儿玩？” “你定就好。这里我不熟。” 黑羽看着异常乖巧的银泠，带着他飞得更高了些。 从这个高度几乎能窥见云泽城的全貌。 太阳从圣风城的楼塔间慢慢露出脸来，魔域立刻染满霞光。黑羽停在半空，翅膀拍打出一阵阵回旋风。银泠坐在他手臂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左手搂住着黑羽的脖子。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看日出。霞光将两人的脸庞都照出一朵红晕。 “好美呀。”银泠嘴角噙着笑。 黑羽转头看看他，卷翘的睫毛上啥时候迷上的水雾，此刻竟然在霞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点。紫色的眼眸，如动荡的湖水，波光粼粼。 “嗯。好美！” 太阳从圣风城升起，照亮了第一域黑森林遍布的山脉。峎赛河脉流遍地，滋润着魔域的土地。或许是黑羽飞得太高。太阳一出，连云雾也跟着升腾起来。看着峎赛河上飘荡出一朵朵如云的水雾，直接飘上半空。没多久，银泠发现周围迷了好多的云雾，不由伸手去捞了一下。 黑羽笑了，看着他缩回来的手上染上一层水雾，不由得拉起袖子帮他擦干净。 “魔域不会下雨吗？” “这些水雾会飘到魔域需要的地方，慢慢浸入大地，滋润万物。” 不一会，黑羽的羽毛都有些湿了，他往下降了降，跳下云层。霞光普照下的魔域重新出现在眼前。 “那就是中泽？”银泠避过太阳，望向南面。 那里有一片幽黑的区域，长着参天大树，不时有高等魔族飞过。银泠之所以能辨别出来，是因为看到一片银光在幽黑中分外亮眼。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银月树。 “要过去吗？” “感觉好幽深。”银泠摇摇头，不想靠近那里。 黑羽也太愿意去那里。元老院的一帮老头子都不知道活了几万年了，他们看着魔域一天一天变化，没事就无病呻吟一翻，哀叹一下时光流逝，魔心不古。用祝融的话说，就是一帮老不死的等着老死，可偏偏还死不了。所以他们哀叹，那是理所当然的。要不然，他们的生命还真没有什么意义。 前些日子，黒羽提议要建魔法学院。十位长老一听，脸色马上暗了下来。“魔族是崇尚自由的，魔法修为那看天赋，建一个学院难道就能将低等魔族变成高等魔族了？血液里天生蕴藏的能量就是不同的。即便低等魔族修炼成了最高深的魔法，他们的寿命也只是高等魔族的一半。” 虽然不知道老头子们从哪里得出这些不尴不尬的结论。但黑羽还是准备筹建魔法学院，不仅招收魔族，而且也招收魔兽。如何让魔域和谐统一，这是他们这些魔王必须承担起来的责任。 因为魔王们的一意孤行，长老们才怨气腾腾，将个中泽搞得黑雾弥漫。 魔域城与城之间间隔非常大，而中间几乎是没有小镇衔接的，最多也就是峎赛河畔零散地住着些乡村野民。所以即便密集度最高的中泽地区，也会存在开发盲区。从魔域的第一域到第六域走向，其开发路径似乎是从东北向西南，过了凡赛城，再往西南，就是熔岩山谷。再要过去，就极少有魔族会涉足了。所以说，具体魔域有多大，那是没人说得清楚的。 银泠以为四国环绕的中泽之地，应该能估计出一个大小来，但事实并非如此。魔域与人界确实是有四个门交通，但他们也与灵界接壤，而灵界跟人界是根本不交通的，完全不在同一维度。按天地构造传说。人界只是中泽的延伸，如果要说魔域比四国领地大，也并不是不可能。它的时空构造根本就与人界不同。按峎赛河的流向，乌拉山脉倒更像是魔域的中心。但乌拉山过去，除了熔岩山谷，最有名的是雪山跟魔石山。几乎都是不利于魔族生存的地方。 第81章 约会 “火龙在哪里？” 黑羽转了一下方向，指了指西南，“就在熔岩山谷。” “你以前说要和我一起去抓火龙的。”银泠可怜巴巴地看着黑羽。黑羽一笑，没想到亦风还有这种兴致。 “好呀。我陪你去。” 银泠笑嘻嘻地拿到了口头承诺，心里很满足。 两人回到云泽城的大街上，魔兽们已经开始四处摇晃，魔族们大多还赖在床上。黑羽牵着银泠的手不肯松开，说是怕他被魔兽们跟踩扁了。银泠只得翻白眼。任他牵着，在街上瞎逛。 店铺陆续开门。甚至有早餐摊点。 银泠以为魔族们都只会吃肉食，竟然让他看到块状的植物根茎。而且是炭火烤熟的，一股甜香味儿。 “这是什么？” “魔芋。” “呃？跟人界的不一样呢。” “此魔芋非彼魔芋。” 黑羽买了一块，魔芋外头是荷叶包裹起来的，烤得黑黑的。很烫。黑羽在手上抄了几下，又吹了半天，才撕开荷叶。舔舔的香味，在这个肉腻的世界里，竟然如此清新。 黑羽掰了一小块递给银泠。太烫，银泠直缩手。黑羽只好自己接过来，又吹了一会儿。 “这下不烫了。” 银泠捏起一小块，赶快扔到嘴里，舌头搅了几下，确定不烫了，这才慢慢品尝。 “好吃吗？” “嗯！比龙肉好吃多了。” “你那是龙肉吃腻了。” 黑羽笑笑，自己也捏起一块吃下去，甜甜滑滑的，嚼到后面还有糯糯香香的，就跟某人的舌头一样。 魔芋也就黑羽手掌大小，两人一边瞎溜达，一边吃，一会儿就吃完了。两人在喷泉池里洗了洗手，又去找摊点买水喝。这水似乎是用什么花草熬的，有绿有红，色彩还相当丰富。摊主会殷勤地介绍这是什么配料以及功效。银泠要了一罐绿色的，专去油腻的。黑羽要了罐红色，补充体力的。一罐两个铁币。黑羽一口就喝完了，银泠喝了半天，看着如酒坛子一样的罐子，实在喝不下去了。黑羽一手接过，帮他全部干掉。两人这才笑嘻嘻地去寻找下一家。 看看魔域好吃好玩的不少，自己却没好好逛过。不过花钱也不少。银泠在一家宝石店里挑了两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竟然要十个金币。 魔域的宝石，基本只有两个用途。一是修炼魔法用，因为每颗宝石都是经过成百上千年的风霜雨露，吸收天地灵气，不同的宝石，可以帮助魔族修炼不同的魔法。第二个用途，跟人界差不多，就是做成不同装饰品，佩戴在身上，可以趋吉避凶，也可以显示自己的品味，所以他们对宝石相当挑剔。 银泠选的两块都是墨绿色的，一块是椭圆形，一块是泪滴形。这是水系魔法的专用宝石。 “你要哪一块？” 黑羽看看银泠摊在掌心的两颗绿色石头，又看看那柔滑细嫩的手指，真想咬住一根，慢慢舔，细细嚼。他心里只想，我能不能要这只手呢？ 最后黑羽选了那块泪滴形的。 银泠用店主送的绳子，穿过上面的耳孔，挂在黑羽的脖子上。黑羽也照样，给他挂上。 “为什么选这个颜色。” “这个颜色跟我们皇室的瞳色很像。” �木告诉过黑羽，白银国皇室的事情，也说过银泠离开白银国的原因。看得出，银泠还是很想念那个国家的�V辽倩嵯肽钭约旱母改负亡�月还有芬兰吧。� 银泠走得累了，黑羽就将他抱上空中吊椅。空中吊椅是在巨大的藤蔓绞成的支杆上挂下来的藤椅，一般两米长，一米宽。不止魔族能坐，连体形庞大的魔兽也可以坐。只不过，它离地最少也有两三米，没点飞行术的，就只能爬藤蔓上去。吊椅因为大，摇晃得并不厉害，两人即便不扶栏杆也可以坐得稳稳当当。 银泠窝在藤椅里，敲敲胳膊捶捶腿，在空中踢腾了几下，这才舒舒服服靠上椅背，任风掀起他的长发和黑袍。 “累的话可以睡一会儿。” 银泠摇摇头，难得跟黑羽能和谐共处，他才不想浪费大好时光呢。 可是，不到一刻钟，他还是乖乖倒在黑羽怀里睡得甜甜的。 再过一会儿，连黑羽都睡着了。 第82章 多情总为无情苦 黑羽靠着侧边的栏杆上，银泠半靠着他，风一吹，两人的头发绞在一起。黑发银丝，分外亮眼。 这一觉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这些日子以来最为安心的一觉。所以都睡得特别沉。直到夕阳西下，微风变凉，银泠因为冷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睁眼一看，不知何时，黑羽轻轻扶着他的腰，英俊的脸颊靠着他的额头，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正好吹上他的睫毛，痒痒的，暖暖的。银泠不敢动了，深怕将他吵醒。此刻的他是侧着脸靠在黑羽的怀里，手竟不自觉地抓着黑羽的前襟。黑羽的另外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虽然没有用力，却也将他抱得牢牢的。 不知为何，银泠鼻子酸酸的，很想大哭一场。真希望这个时刻永远都不要过去，让一切都停止吧。时光也好，生命也罢，只要能留住这一刻，一切都无所谓。 黑羽终究还是醒了，紧了紧怀中的银泠，轻声说道，“是不是冷了？” “没。” 黑羽的嘴角动了，挠得银泠的额头痒痒的。他的脸一侧，银泠能感觉到两片温软的触感。心中一惊，可它马上就离开了，似乎只是不经意一个侧头，不小心碰到了。 银泠安抚着自己的心，让刚烧上脸颊的热气随着风慢慢散去。 “晚饭想在这里吃，还是回城堡吃？” “我想住在这里。”银泠才不要回有血魔女的地方呢。 “好吧。” 黑羽抱起银泠，纵身跳下吊椅。 回到文玉的宫殿时，两人刚好开饭。经过一天的调整，文玉自然多了，热情地招呼黑羽和银泠入座。 “给银泠上清爽点的菜吧。我现在要回乌拉城堡。有什么事可以用黑蝙蝠通知我。”黑羽再次看看银泠，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文玉有些惊讶，屁颠颠送黑羽出了宫殿，看着他飞远了这才回到餐厅。 “银泠，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黑羽在的场合，文玉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宇轩想问的。 看着两双火热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银泠有些不自在。仿佛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文玉，今晚我要住这里，给我一个房间。” “你就住我隔壁，得把你看牢了才行。晚上你可别出门。恶魔不比人类，小心吃得你骨头都不剩。” 银泠点点头，站起来就出了餐厅。宇轩追了上去，文玉就当没看见，继续吃切餐盘里的肉。 这文玉的宫殿也够复杂的，没宇轩带路，银泠还真找不到。同样是巨大石头堆砌的房子，文玉的感觉就是要别致很多，至少房间里是有个阳台。房间一样都宽大到毫无安全感可言。银泠推开阳台的门，微凉的夜风很快灌满整个房间。 “没事吧？” 宇轩站在旁边，问得有些迟疑。黑羽是让他不要管他们之间的事，可看银泠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管。 “没事。”银泠看着宇轩笑了笑。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能告诉我吗？” 银泠记得宇轩因为黑曜国的传说曾经对他有些排斥，而今见他，仿佛已经冰释前嫌。“不小心被宝石割的。不过这样不是很好吗？回到人界，炙暮看到这张脸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银泠嘻嘻地笑着。宇轩脸色却不好看。 “回到人界，你不用回白银。就留在黑曜国吧。没有哪个国家敢与黑曜兵戎相见。” “谢谢你，宇轩。” 宇轩拍拍银泠的肩背，他想要给他安慰，却不知应该如何去表达。这个皇子，习惯了被人仰视，他甚至不懂得朋友间的相处之道。同龄之间，唯一有的就是兄弟之谊。偏偏一个弟弟抛弃皇室，与人私奔，另一个弟弟还是大魔王。剩得最亲的就只有文玉了。在黑曜国时，就他一有空就往他的宫殿跑，常常笑嘻嘻的，宇轩以为这小子只是喜欢跟他相处而已。这也让这个人见人怕的大皇子，找到一点心理安慰，至少自己还没到被所有人疏远的地步。当看见侍卫们抬着文玉的尸体回到三王府时，那个时候，他脑子几乎被搅成一团浆糊，他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文玉真的不在了。可当银泠将文玉的魂魄招回来时，宇轩更是浆糊一团。他有那么一刹那认为，只要文玉活过来就好，他可以不计较一切代价，即便流光手腕的血。 直到进了魔域，再次见到文玉，宇轩才发现自己一直错得很离谱。文玉的笑从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的温柔也从来不是他一直认为的朋友之谊。绿发蓝瞳的文玉简直就是一个恶魔，令人迷恋、迷乱，甚至疯狂。宇轩从未在谁身上有过如此令自己心神激荡的众多情绪。 文玉每天亲自照顾他的吃喝拉撒，殷勤得不得了。还整晚整晚地折磨得他无法入睡。与其说是折磨，不如说是诱惑。用他的身体诱惑他的欲望。即便宇轩有再强的意志，也忍不住被他迷惑得次次“误入歧途”。 当今日终于恢复自由时，宇轩竟然有丝恍惚，甚至不舍。他几乎忘了自己应该怎样行为处事。这些日子他将银泠也忘得太干净，直到今天看到那道疤痕，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第83章 款曲相通 文玉让侍从将银泠的饭菜端进卧房。当看到阳台站着的两个背影时，宇轩的手，不偏不倚地搭在银泠肩上。他只笑笑，跟银泠说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间，还带上了门。 宇轩却依然在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里驰骋，几乎没注意到文玉的到来。半晌转身看靠阳台餐桌上多出来的几盘子食物，才回过神来。 “银泠，先吃点东西。” 桌上备着两幅碗筷。宇轩不得不叹文玉的细心。他却不知道文玉在多备一副碗筷时的心酸。 宇轩替银泠夹了些菜，看着他吃下去才算放心。银泠并不是刻意拒食，只不过不觉得饿罢了，吃了一会就吃不下去了。宇轩叫人收拾掉这些。又问文玉要了套衣服，给银泠替换。文玉虽是恶魔，身高跟银泠差不了多少。他的衣服，银泠穿稍稍有些大而已，也能凑合一下。 银泠洗过澡，舒舒服服爬到床上躺下。文玉还很细心地给他备好晚间的茶点，以防他饿着，或者失眠时拿来磨磨牙也好。 宇轩出了银泠的房间，陡然发现一个事实，自己似乎没有单独的房间，难道让他自动送羊入虎口？ 宇轩在文玉的门口站了一会，半晌才敲了敲门。马上就听见文玉蹦过来开了门。蓝色眸子闪闪发亮，灰绿的长发，被风掀起几根，扑面挠上宇轩的脖子。“怎么不陪你的银泠？” 宇轩定定神，脸上立刻挂出一份冷漠的镇定。“胡说什么。我没地儿睡。” 文玉一把将宇轩拽了进来，紧紧把门关了，一把将他拖到床前。虽然个头比宇轩小，他的力气可大的出奇，宇轩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文玉笑得如天使，却以最快的速度将宇轩死死绑在床上。从头到尾，宇轩都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文玉扒开他的衣服，像只小狗又啃又舔。宇轩痒得一阵乱扭。 “每次都你一个人做，有意思吗？”宇轩忍住痒，黑灿灿的眸子看着文玉蓝幽幽的眼睛。 文玉停下舌头，趴在宇轩结实的胸膛上，想了想，“当然有意思。我的最大特长就是自娱自乐。” “可我怎么觉得你压根就把我当玩具在玩呢？” “哪有你这么享受的玩具？”文玉说着，一把抓住宇轩的命根子。宇轩一疼，皱了皱眉。可文玉的手软软的，凉凉的，偏偏摸着还很舒服。 “大殿下真是越来越敏感的呢？”文玉笑嘻嘻地看着宇轩的利器渐渐变得狰狞。宇轩被他折腾得欲火焚身，偏偏还动弹不得，只能扭着腰。文玉看出他一脸急相，乖乖地把自己的入口送上。火热的利器刺啦穿过肠壁，烫得他一阵颤栗。 “叫你别这么快。”宇轩心疼地埋怨道。 文玉裹着他，忍住痛，依然笑嘻嘻地看着宇轩。文玉看得很仔细，企图将宇轩的每一个表情都捕捉到。随着宇轩的感受而动，看着他渐渐进入高潮。这种心境比肉体的快感快乐了不知多少倍。 宇轩被他伺候得简直就要发狂了，可偏偏主动权全掌握在这妖精手里。 “大殿下觉得文玉的身体怎么样？” “很棒！” “那比起银泠呢？” “银泠？”宇轩陡然清醒了几分。难道文玉一直在吃银泠的醋吗？不至于吧。你看文玉笑得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吃醋的人。不过以前他也没觉得文玉会对他有这种意思呀。 “银泠确实是个美人。但他不喜欢你。”文玉蓝色眸子盯着宇轩，嘴角虽然挂着笑容，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文玉！解开链子！” 宇轩似乎恼了。文玉一滞，傻愣愣看了一会，又堆出一脸笑，“别生气，算我多嘴。” “解开！”宇轩不理会他的示弱。 “可是……”宇轩的利器还在他体内，根本就没有喷发，如果停下来，难受的可是宇轩。 “可是什么？给我解开！”虽然力气没文玉大，宇轩这皇子的气势却比他这个魔王强了不知多少倍。 文玉有些尴尬。可随即又笑着一边道歉，一边给宇轩解开链子。 “真的没关系吗？”文玉有些担心地看着宇轩。 宇轩伸展伸展手脚，脸上闪过一丝邪魅，“怎么会没关系？！” 宇轩一下将文玉扑倒，狠狠吻上他的唇，分开他的双腿，就挺了进去。文玉的腰被宇轩的一只手捉住，任凭他用力的贯穿。从未有过的麻痹与快感在体内乱窜，片刻，文玉的眼中就迷上一层水雾。 “你终于有感觉了。” 宇轩恶劣地抚弄着文玉的分身，堪堪看着顶端迷出泪珠，这才高兴地笑起来。 文玉却在他身下大哭起来。 宇轩一呆，“怎么？弄疼你了？” 文玉摇摇头，抱住宇轩的脖子，任泪水冲掉这些日子的迷惘和不安。 不知为何，宇轩眼眶也跟着热了，紧紧搂起文玉，在他耳边轻语道，“每次看你忍疼忍得那么辛苦，你知道我的心也会疼吗？” 文玉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宇轩。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朦朦胧胧的眸子，诱得宇轩小腹一团火热。 “小妖精，别用这种眼神勾引我！” 文玉这次是真的笑了。在宇轩胸前咬了一口。宇轩捉住他的下巴，狠狠地回敬过去。 第84章 暗渡陈仓 凌晨时分，宇轩起床倒水给文玉。顺道想去看看银泠。可走到门口他就停住了。门内分明有呻吟的声音。宇轩大惊，却不敢冒然闯进去。试着推了推门，门反锁着。宇轩蹑手蹑脚地进屋，爬到阳台上。 “你不累吗？”文玉看宇轩神秘兮兮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 宇轩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文玉蓝幽幽的眸子一闪，跟着宇轩小心翼翼地爬到阳台。银泠的阳台离他们不过四五米，要过去，对他这个魔王实在太容易，不过习惯做情报工作的他，反而对这样偷偷摸摸探查更感兴趣。没多久，对面阳台走出一个人来。夜风掀起他的黑发黑袍，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几乎能照亮一隅。他定定地在阳台站着，看着房里半天，这才轻轻磕上门，张开翅膀飞走了。 “黑羽这家伙搞什么？” “大殿下，以前你不会这样说话的。”文玉可不关心黑羽偷偷摸摸搞什么，基本上不用脑子也能明白黑羽那点花花肠子。他关心的是，宇轩在他的调教下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也会将喜怒哀乐摆上脸了，而且还不会表达错误。同是兄弟，黑羽可就没那么容易调教了。 宇轩转头看着文玉，一把搂起他，叹了口气，“他都跟我挑明让我不要管他们的事了，何必一定要偷偷摸摸的。” “你还真是傻。” “如果陛下不偷偷摸摸的，那银泠更要对他死缠滥打了。” “什么意思？” “银泠之所以会答应离开，肯定是陛下说了让他死心的话。可如果让银泠知道陛下还爱着他，以银泠的个性，他怕是拼死也不会走了。” “那他们刚才……” “只要稍稍用点魔法，就可以让银泠以为那不过是个记得太不清楚梦。” “这个黑羽，实在太过分了！” “陛下也有他的苦衷。血魔女毕竟跟了他一万多年，而且还曾经怀过他的孩子。他跟银泠的时间短，还没有那么深的羁绊，要割舍也还来得及。如果陛下这次再舍弃血魔女，我想那个女人绝对要发疯了。而且，这次陛下回魔域时，被魔兽攻击，差点没救回来，是血魔女用自己的血补给他的。可以说，他们两个现在根本就是流着相同的血。如果血魔女这样对你，你还能抛弃她？” 宇轩愣了愣。难道银泠付出的就少吗？即便有生死预言，他依然义无反顾要来寻回心中所爱。宇轩突然明白那日银泠在王府里对着魔域打骂的话来，早知道真相如此，这条路，他一定走得十分不安吧。感情这种东西一旦夹杂太多其他的因素，就会显得异常脆弱。回头想想，黑羽又何曾好过。明明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不能碰，非得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一点魔王的风度都没有。 宇轩叹了口气，抱起文玉，“睡觉吧。” 两人缩回屋里，他们现在的处境又何尝好了。黑羽的意思说得明白，他会将银泠跟宇轩一起送回人界，从此断绝两界关系。那要见面就真的很难了。 第85章 魔域风光（上） 习惯早起的银泠一大早就坐进了餐厅。按照他的吩咐，两个女仆给他备了点烤魔芋还有菜汤。刚吃没两口，宇轩和文玉一前一后进来。 文玉看见银泠那细嫩的小脸忍不住就想着弄一下他。 “银泠，你昨晚做啥梦了？” 银泠一愣，这文玉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干嘛一大早问他这个问题。 “你昨晚梦话讲得好大声，吵得我们半天没睡着。” 文玉正儿八经地在银泠身边坐下，还刻意装出一脸睡眠严重不足的模样。银泠本想道歉，可脑子里猛然闪过几个片段，当即脸就烧了起来。难道他做梦做得这么投入？ 宇轩给仆人说好早饭的菜色，转头一看两人的状况，狠狠瞪了文玉一眼。这小妖精，就会着弄人。 “银泠别听他胡说。他睡得跟头猪一样。雷都劈不醒。” 宇轩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银泠觉得他在刻意维护自己，更觉尴尬。赶紧喝了几口汤，拿起魔芋就逃出了餐厅。文玉在后面笑得杨柳腰都直不起来。宇轩只得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除了在黑羽面前老实乖巧外，其他人，压根就任他把玩。 银泠心砰砰乱跳，找了个角落，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烧得跟火云似的脸。巴巴地心不在焉地啃着魔芋。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也不知道在角落里缩了多久，宫殿里来往的仆人看着他，眼神都十分怪异。银泠觉得自己真够丢人的，站起来，拍拍屁股，又理了理衣服。 昨天黑羽走的时候也没说今天回来。银泠不知道该不该等他。可魔域这么大，就凭自己的两只脚，想要将他逛遍，那应该是不可能的。整理了半天思绪，银泠又厚着脸皮去问文玉要了一个金币，有点钱傍身总是要方便些。 “你不等陛下吗？” “他也没说今天要来。我自己也可以去逛逛。” “我陪你吧？” 银泠看看宇轩。这个人现在变得柔和多了。又看看旁边笑嘻嘻的文玉，不觉有些伤感，“你多陪陪文玉吧，你们……也没几日了。” 文玉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一片阳光灿烂，一把搂住宇轩，“说什么呢，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银泠也笑笑。跟两人简单道了别，打听到租赁魔兽的最近场所。依然是一片黑漆漆的蝙蝠。银泠找了半天，“有翼龙吗？” 商贩打量了银泠半晌。“有是有，不过是蝙蝠的三倍。一个时辰六个银币。” 银泠丢给商贩一枚金币，“那我租两个时辰。刚好午时回来。” 商贩将金币看了看，喜上眉梢，即刻命人将后院的翼龙拉了出来。 这条翼龙是青绿色的，个头三米高，翼展开大概六七米，只能算是中等偏小，以人类的年纪算，还是少年时期。银泠拍拍他的头，给他打了声招呼，便爬上他的背。 这条翼龙少有的深沉，问了银泠的去向，就不再跟他说话。偏偏银泠没有定向，他就想四处看看，但靠自己两条细腿显然是行不通的。翼龙对这个漫无目的的客人很是无语。银泠想了半天，“我们从这里到垩沮城，再从垩沮城到圣风城、木炎城、凡赛城、暮光城，最后回到云泽城，怎么样？” 翼龙翻了翻白眼，看着银泠两只白痴手在他脖子上拍打，仿佛他规划了一条很棒的路线似的。 “提醒你一句，两个时辰是不能跨越六域的。” “那能走多远？” “过了木炎直线穿中泽，勉强够。” “那好，就按你说的。起飞。” 银泠高高兴兴地攀着翼龙脖子上拴着的拉环。看着翼龙蹿入半空。翼龙虽大，可速度远比不上魔王的羽翼。不过这速度也正好让他观赏风景。云泽城虽然是第四域，但其实离第一域垩沮城很近。因为中间只是隔了个草木不生、魔兽不侵的焦痕之地，魔族们自然都要绕道而行。但从天空看下去，刚好在两域中心位置，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杂色。 “这里为什么叫做焦痕之地？” “你没念过书吗？” 够拽！ 银泠只得承认自己是个白痴。 “这里被烧焦了，当然叫做焦痕之地。” 这算什么来历？你还真能顾名思义呢。 “大概几万年前，当时魔域和灵界还连成一体，后来双方慢慢有了冲突，发生了一次大战，两界头领将魔域与灵界割开，焦痕之地说白了就是那条割痕，也是现在两界唯一的衔接点。踏入焦痕之地的魔族或魔兽，几乎都尸骨无存。而今魔域，只有黑羽陛下能通过焦痕之地，其他人，哼哼……” 年少气盛就是这么一回事。有极度崇拜的对象，也有愤世嫉俗的一面。听得银泠直感觉自己七老八十，时刻准备入土为安。 瞟见银泠的一脸傻笑，少年翼龙更是不屑，哼唧唧地多拍了两下翅膀。这道割痕还真是大，这翼龙飞了两刻钟才穿过去。过了焦痕之地就是第一域特有的黑森林，翼龙刻意飞得高了些，将那些森林中的黑蝙蝠鄙视得如一只只爬不出屎坑的蚂蚁。 第86章 魔域风光（下） 好不容易到了垩沮城，又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魔兽们。魔族聚集在此的不多，高级魔族更是少，他们都围绕着中心广场山岚的宫殿居住。垩沮城城墙上，依然一片热闹景象，到处是停靠拉拢客人的蝙蝠。还有出来游玩的魔族们。 翼龙一阵风般掠过城墙，往圣风城外的血湖花海飞去。血湖很大，据说是血池水的发源地，他们在地层之下交汇流通。红红的湖水，在黑森林包围中，竟然犹如一块宝石，璀璨夺目；花海依然是老样子，只是上面树立起来的藤蔓像越来越多。银泠当初来的时候还只有几大魔王外加一个血魔女。现在连元老院的长老跟大法老都立在上面，压根就是一集体图腾园。空中花园上今天让银泠看到一对熟悉的身影。正是�木跟山岚�K�们各自站在一棵花蕊上，隔了十来米在吼着什么。看�木那一脸囧样，肯定是又做了啥错事来。这两人说来还真是绝配，一个细腻得如雾如尘，一个大条得就跟这空中花园的万年藤蔓有得一拼。注定两人今后的日子不得安宁。 圣风城的由来，还真跟风有些关系。圣风城处在魔域最东面，三面被高山环绕，满城的回旋风，一进城，就能听见乌拉乌拉风呼啸的声音。这里也是风系魔法的最佳修炼场合。修习风魔法的人多了，这里的风就更是凌乱，啥方向的都有，直搅得整座城不得安宁。所以圣风城的人有点闲暇，还是宁愿去花海血池溜达。 绕过圣风城的各种回旋风。翼龙直往正南面的木炎城前进。这两座城池间唯一的风景就是峎赛河明晃晃的支流，以及在支流旁居住的魔族魔兽们。相对于几座主城，峎赛河河畔反而更有生活气息。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袅袅炊烟，追逐嬉戏的魔族和魔兽，大人们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小孩会在草丛里玩游戏，也有一些半大孩子，在修炼各种低级魔法，他们会用不同的魔法玩闹，却因为杀伤力太低，往往十分安全牢靠。 有志青年如人类一样，喜欢聚集在大城市里，寻找升迁机会，此刻的他们或许会想念峎赛河畔的自由欢快，但每天催促他们起床的，绝对是憧憬未来的梦想。 看着这些银泠不禁叹了口气。翼龙难得露出点似乎是微笑的表情看着，仿佛在回忆儿时的欢乐时光。 “你长大了想当什么？高级魔法师？” 翼龙翻了个白眼，“我已经长大了。” “你学什么魔法的？” “在云泽城，你觉得我能学什么魔法？” 文玉是司水的魔王，自然聚集到他周围的，应该是修习水魔法的魔族和魔兽。 “文玉的水魔法是魔域最强的了吧？”银泠感叹了一句。 “真是没见识。魔法最强肯定是黑羽陛下，他修习的黑魔法，囊括五行。即便现在他的魔力未苏醒，也没一个魔王能胜得过他……” 翼龙对大魔王的崇拜之情，是银泠这个白痴老头无法理解的。所以在翼龙长篇歌功颂德中，银泠只能继续保持白痴的笑容，直笑得嘴抽筋。 到了木炎城，银泠让翼龙在广场上停下，他屁颠颠去找哈巴。哈巴依然守在楼下，耷拉着两只大耳朵，仿佛没有吃饱似的。 银泠刚想伸手摸摸他那三颗脑袋，哈巴猛然站了起来。 “银泠……”大脑袋高兴地往银泠身上蹭，剩下的两颗还伸出舌头去舔银泠。银泠抱住哈巴中间的头，拍了拍。“想我不？” “想！”哈巴吐吐舌头。十分讨好地趴回地上，大尾巴摇成了呼啦圈。 银泠骑上他的背，拍拍脖子，“我今天没多少时间，你送我一程吧。” 哈巴虽然不明白银泠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却很高兴地站起来，大步狂飞，充分展示了自己的高速和威猛。 哈巴将银泠送到花园口，银泠跳下来，拍拍他的脑袋。“告诉祝融，我来过了。” “嗯嗯……” 哈巴使劲点着头，目送银泠骑上翼龙飞上天，这才摇摇尾巴回宫殿去了。 “你太磨蹭了。误了点，可是要赔银子哦！”翼龙还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银泠拍拍他的脖子，“看看朋友，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是你的朋友？” 翼龙很不以为然。地狱犬对翼龙来说，就像低级恶魔对高级恶魔一样。同为魔兽，那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是呀！很好的朋友！” 翼龙鼻子里哼了一声，对这个高级魔族实在无语之极。 银泠坐在翼龙背上，看着脚下飞驰而过的风景，心中酸楚再所难免。回到人界，就再也看不到这些。或许午夜梦回，只当自己梦游了一翻。两界差距太远，想要逾越，不容易。 “银泠！” 第87章 错落的爱 “银泠！” 随风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或许在口中还是温热的，被这半空的风一吹，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冰冷。果然，转头看见黑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确实冷冷的。 黑羽追上翼龙，在他背上停下。 翼龙感觉身子一重，不满地吼了一声，“中途加载，可是要加银子的哦。” “是吗？那要收多少？”黑羽声音稍微缓和了几分。 银泠不敢直视，低着头，看着翼龙的背脊。昨晚残留的梦明明压在脑底，此刻被黑羽搅起的冷风一拂，堪堪飘到眼前来。 翼龙转头一看，正想报价，但当看到黑发黑瞳时，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给噎死。“黑……黑羽陛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站在他背上的男人，竟然就是魔域最伟大的王。心头一震，翅膀都忘了扇动，在半空中摇晃起来。 黑羽及时抱住银泠，没让他摔倒，又拍拍翼龙的脖子，“好好飞，少不了你的银子。” 黑羽可没心情理会一个少年魔兽凌乱的崇拜之心。他只关心银泠怎么一个人到处跑，万一又被卖了，或是被哪只恶魔给抓了，怎么办？ “怎么不等我？” “你没说要来。” “那我也没说不来。” “我只是想多看看魔域的风景。” 银泠始终低着头，黑羽只能看见他那扑扇的睫毛。手将他搂得更紧些。 “是舍不得魔域还是舍不得你的亦风？” 银泠身子僵了僵，依然没有抬头，轻轻咬了咬嘴唇。黑羽看着他这模样，没有继续追问。 “饿了吧？文玉说你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银泠依然不说话，也不抬头。黑羽又看了他半晌，只能闻到颈项间传来的幽香。黑羽塞了个金币在翼龙的脖环里，拍了拍翼龙的脖子，算是打招呼了。抱起银泠飞了上去。银泠脚下一空，顿时跌入黑羽坚实的臂弯。紫色眸子闪了闪，显然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黑羽终于满意地挂出一抹笑。 “听说你喜欢吃天堂之羽的菜，我们现在就过去吃好吗？” 虽然是询问，黑羽却没有一点要等答案的意思，将银泠抱得紧紧的，径直往凡赛城飞去。翼龙只看见银丝黑发在风中翻卷缠绕，心中一阵惶恐。 半个时辰后，银泠不尴不尬地坐在天堂之羽的大圆桌上。第六域的天气就如白银国一般，春风拂槛，不冷不热。 两人都穿着黑袍，一个威武庄严，一个娇艳魅惑。看得跑堂的恶魔差点把盘子摔了个干净。 “怎么不吃？” “……”银泠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筷子在手里捏了捏，在最近的盘子里夹起一块绿色的搞不清名堂的蔬菜塞进嘴里。黑羽看着，给他夹泥古嘀咕所说的他爱吃的放在他面前的盘子里。银泠依然没有看向黑羽，闷头闷脑地一块块吃了。黑羽看着少了就一块块添上，约莫过了一刻钟。银泠又捏了捏筷子，看着黑羽继续夹过来的菜，终于抬了头。 “我吃饱了。” “终于肯看我了。”黑羽面上的表情明明很暗，可嘴角总让人误认为有丝欲将绽放的笑容，看着十分奇怪。 银泠愣了愣，没有接话。 黑羽站起身，拉起他，即刻有跑堂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食盒。恭恭敬敬地递给黑羽。 “除了老规矩，还有王后点的新菜。陛下可要打开看看？” 黑羽挥了挥手，让恶魔小二退下。一手提起食盒，一手搂住银泠的腰，张起翅膀飞了出去。 原本有些尴尬的银泠，听了小二的话，心里陡然平静下来。此刻再看黑羽，连昨晚梦的残迹都压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了。在看见黑羽为妻子跑这么远来打包几个菜还面带满足地飞回家里，如果他还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不仅没有意义，而且亵渎了黑羽的一番心意。 “怎么了？吃饱了，终于有心情了？”黑羽看着银泠嘴角荡出的浅笑，心里开朗了几分。 “她喜欢吃天堂之羽的菜？” 黑羽一愣，随即应道，“天堂之羽虽然是我创建的，但一直是她在经营。她喜欢不足为怪。而且现在她不能离开城堡，给她打包点她喜欢吃的菜，不过举手之劳。”黑羽的本意或许是想解释点什么。可银泠在字里行间看到的是他对她的关怀备至。 银泠脸上笑了笑，心里却一丝丝抽痛。凉凉地吸了口冷气，把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大一些。“天堂之羽确实是个好地方。” 见银泠喜欢自己创建的酒楼，黑羽自然高兴了几分。 银泠见黑羽因自己对她的夸奖顷刻露出喜悦，心里更沉了几分。 第88章 注定的失败 不过一会，黑羽在乌拉城堡的花园停下，让银泠在这里等他一会儿，自己便提着食盒冲进了宫殿。 看着花园里的景致，银泠有些失神。魔域的花园自然跟人界的不一样，花花草草都自由散漫惯了，到处乱窜，开得一片凌乱却又相当别致，风韵独具。他还记得黑羽与血魔女的孩子的位置，那个被石头平整过的小凸包很好找，就在喷泉池旁。银泠刚要过去，就看见黑袍红发的女人定定地立在不远处。而且还朝他妩媚地笑着。 银泠一呆，当即停住了脚步。血魔女莲步轻移，在据银泠三米处停下。这个距离正是魔族表达亲近和疏离的临界点。这是他们对“敬而远之”尊贵者的距离，也是他们对不愿意亲近的人的距离。而血魔女对银泠自然是后者，虽然勾起的红唇笑得很妖娆，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陛下的喜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银泠对血魔女突然没前奏的交谈有些发懵。 “花雨是灵王为陛下精心培育的毒药，可以说正中陛下要害。”血魔女在三米外的圆圈上，来回踱着步，将银泠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满意地笑了。 “陛下喜欢花雨的脸，喜欢她紫色的头发，和玲珑有致的曲线。而你，脸已经毁了一半，头发也不是陛下要的紫色，而且，最要命的是，你还是个男人……呵呵……”血魔女的笑，即便捂着嘴，也透出一片得意之色。 银泠定定地站着，竟然听出一身冷汗。 血魔女的眼睛就像流动的晚霞，显得明艳不可方物。面对这个可能杀害自己的人，银泠没有足够的勇气，更让他无法面对的是此人的身份。“王后”——刚才天堂之羽的小二这样称呼她。她是魔域里可以名正言顺陪在黑羽身畔的人，而他，不过是黑羽想要了结的一段“前尘往事”。光从这一点，银泠就完全失去了底气和勇气。 血魔女见银泠不说话，笑够了，整了整衣服，摇着腰肢，准备回宫殿。银泠看着她的暗红的靴子刚迈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不由得立刻又抬起头看着她。 这次，血魔女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陛下虽然失去记忆，但他对与自己有过一段的情人，都很重视。别误会了他的同情心。要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替他根除你。” 银泠依然没有说话，看着血魔女扭腰走了。那厢黑羽似乎没找到血魔女正好冲了出来，或许是紧张，亦或许是在宫殿里寻找跑得太急促，他的脸上竟然淌出了汗。血魔女心疼地用袖子替他擦干。 “菜放在餐厅。今天不能陪你吃了。我答应银泠在他走之前要去抓火龙。顺道，给你做全龙宴。你乖乖呆在宫殿里，等我回来。”由始至终，黑羽的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容，这份温柔与亦风的很像，却又有所不同。银泠看着，不禁有些痴了。看着黑羽说完话，又在血魔女额前落下一吻，这才向银泠走来。 心里的抽痛没有停过一刻，银泠别过眼睛，将眼底升腾出来的雾气全压了回去，这才敢面对黑羽难得的温柔笑容。这份温柔，全归功于血魔女，他对她的宠爱超出了银泠的想象，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就能看见所谓幸福的光芒。 “现在要去抓龙吗？” 黑羽点点头，温柔已经收敛了几分。 银泠任他抱起向熔岩山谷飞去。 其实现在他不想什么火龙了。那个约定与其说是他们的，不如说是黑羽向血魔女显示宠爱的一种方式。 全龙宴，呵呵，听听都满壮观的。一只火龙到底有多大，银泠并不知道，泥古嘀咕只跟他说过，火龙真可以喷火，火龙的肉经过不同的烹饪方法，可以细滑可以柔韧，最重要的是，可以增强魔族的体质。为心爱的人抓一只火龙，在魔族里，就像是人界送定情信物。 银泠笑了笑，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任黑羽带着他穿过云雾，穿过幽闭的森林峡谷…… 熔岩山谷真不能算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喷薄而出的地热，甚至有火红的熔岩从地缝流出。黑羽将银泠放到一块大石头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山谷中奔跑的红色魔兽。那就是火龙，背脊上有分明的棱角，对靠近它们的黑羽立刻展开火焰攻势。 黑羽撑起护罩，飞出几股水柱熄灭龙火，紧接着四射的冰箭，将原本围攻他的火龙震慑出一大片，最后黑羽选定一只个头比较大的家伙，用坚硬的冰块将他困住，直到将对方彻底冻结在冰块里。 整个过程简单又迅捷，前前后后不过半刻钟。 黑羽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绳子，轻轻一挥，将冰冻火龙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转身对银泠一笑，笑容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黑羽就像天神一样，拉起火龙飞了起来，跟着接回银泠。 “你很擅长抓火龙！”这是赞扬，黑羽当然不会遗漏。 “要说抓火龙，祝融最拿手。他的火系魔法几乎能将火龙烤熟了带回去。” 银泠笑笑，不置可否。原来这个魔王还是很谦虚的——跟亦风一样。 第89章 最后的晚餐 回到城堡，黑羽真的招了人来做全龙宴。这只火龙体长六米，重量银泠就完全无法估量了。看城堡里侍卫侍从的高兴劲儿，应该是够整个城堡的人饱餐一顿。 火龙已经抓过了，他们曾经的承诺算是结清了。银泠蹲在花园的角落里，心里慢慢地变得沉静而空白。这就是结局吗？尘埃落定，似乎已经不需要再费心思去想什么。曾经的执着、痴迷、义无反顾，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放下了。只是，此刻已经回不到那个躺在花海中嚼着花瓣的少年……爱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成就一切，而他算是被毁灭还是被成就的呢？ 黑羽找到银泠时，只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笑容，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 “走吧。” 黑羽伸出手，手掌依然宽大厚实。银泠能想到那手心的温度可以熨烫得心里一片温暖。而此刻，他已经决定不再依靠他。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精灵，接下来的路，他应该可以自己走下去，也必须一个人走下去。 黑羽的手空落落地伸在半空中，银泠已经起身，站在他一米的距离，等着他带路。 一路上，黑羽不时回头瞟着银泠。银泠却只顾低着头看路。在他眼里，只有黑羽黑色靴子踩过的石板的影像，其他，都可以忽略。 “乌拉城堡已经很久没办过全龙宴了。”黑羽突然在前面叹了一句。 或许这位沉睡千年的魔王，突然萌生出一丝对魔域或对乌拉城堡的责任心，亦或许，他心里对千年的缺失，总是有些遗憾或者后悔的吧。 银泠只是淡淡地笑着，回应黑羽感叹探寻的目光。 其实黑羽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说这样一句。心里仿佛很是怀念，可记忆里却全无踪影。但说这话，并是为了感叹什么，只是面对银泠那样淡然的笑容，心里空落落的，不知如何排解。 银泠的眼神看起来镇定而澄清，看不出一丝杂质，跟早上的故意躲避有着天差地别。这让黑羽很疑惑。因为不解，所以陡然生起一股不安，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这次苏醒让他改变了什么，那就是他能通过残留在身体的血魔女的血液更加深刻体会到血魔女对自己万年不变的爱恋，相反，他对其他的感情，就变得迟钝和迷惑了。 全龙宴摆在城堡一座宫殿的大堂里。厨子将堆放好的火龙肉做成各种样式，大小银盘几乎摆满了整个大厅。血魔女站在大堂之上，看着蜿蜒流动的银盘，优雅地夹起自己看中的肉块放在桌上盘中。被她选剩下来的银盘会在流动席上流入外面的侍卫侍从堆，他们会将血魔女剩下来的东西一一消灭干净。 看见黑羽进来。血魔女娇媚地笑起来，对他招招手，又指指桌子上的盘子，仿佛是说，都帮他挑选好了，就等他入席。 黑羽看见血魔女，一扫先前的沉滞，也堆满笑意，拉银泠在桌前坐下。血魔女很贤惠地递了一盘看似很好吃的龙肉给银泠。银泠接过，道了谢，看着色泽诱人的火龙肉，笑意不禁浓了几分，这就是黑羽为心爱的人准备的全龙宴……或许在某一天睡梦中，他曾经幻想过有这样的一幕，等应验时，谁又曾想到却是这番场景。 血魔女切了一块，放黑羽嘴边，黑羽笑着衔在嘴上，却不吞下，眼睛瞟了眼正笑着看过的银泠，随即将头凑到血魔女跟前…… 银泠立刻松开视线，把头埋下，认认真真地切着自己盘里的肉。 这一餐，他的视线再没离开过餐桌，一心一意切着，一心一意吃着，晃眼看见两人放在桌上闲着的左手，与心相通的手指上戴着一对对戒，黑色宝石，代表的或许是魔域的最高荣宠，亦或许只是单纯地代表着地久天长。 吃了异常认真的一餐，银泠带着笑，向两位主人道了谢。看着他们面前还有几十盘还未解决的龙肉，银泠失礼地先行告了退。 血魔女看着银泠离去的背影，娇嗔道，“陛下今天真是热情！” 黑羽看看血魔女，勾出一抹会心的笑，“这样更容易让他死心，不正衬你的意吗？” 银泠死心了，血魔女就算是解除了这个威胁，也犯不着再杀人了吧。 “要是陛下平时也这么热情这么温柔就好了。”血魔女有些抱怨，身子不觉间已经贴上了黑羽的腰。 黑羽笑着捉住她的手，“先吃饭！” 血魔女得意地在黑羽脸上啄了一口，乖乖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奋战她的全龙宴。 第90章 辞别 银泠出了大殿，看见夹杂在人群中的泥古嘀咕，过去跟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泥古嘀咕似乎真的很喜欢吃龙肉，各自抢了几大盘啃得津津有味。他们笑嘻嘻地看了银泠两眼，便朝他挥手作别。银泠也对他们挥了挥手。 天已黑尽，银泠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最要命的是还身无分文，如果多问文玉要一个金币就好了。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最后在喷泉旁停了下来。他还记得黑羽站在此处的背影，对着那个小小的石头堆砌的石墩子，黑袍被风掀起，荡然着晨露的光彩。而此刻，只有模糊的月光，银泠的黑袍只能显得更幽黑。 “你是谁？怎么会有我母亲身上的味道？”声音奶声奶气的，压根就是个孩子。 夜色中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银泠吓了一个激灵，四处张望了半天，并未见半个人影。 “我就在你前面。” “前面？”银泠抬眼直视，前面除了喷泉，就只有那个小石墩。 “你……你能看见我？” 银泠试着跟他对话。 “我只能感觉到你的气息。每天父亲母亲也会来这里。你身上怎么会有我母亲的气味？” 银泠不再怀疑他的对话对象，靠近石墩，蹲了下来，用手抚摸了一下石墩的顶部。这魔王魔后的孩子，还真与别人不同，即便死于娘胎，也能保存灵魂。 被银泠触摸的小魔王，高兴地哼了一声。 “或许刚才跟你父母呆在一块儿，沾染上的。” “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如果你是我母亲就好了。” 银泠又摸摸它的头，笑了，月光在他脸上洒上一层单薄的银光。如果黑羽也能这样想就好了。但他很好奇，第一次相遇的小恶魔，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母亲的地位岂是可以替代的？ “为什么这样说？” “我在母亲体内只待了两个月，但我很喜欢母亲的味道。可现在母亲的味道越来越淡，越来越感觉不到。今天她来看我，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走的。” “你很爱她吧？” “嗯。母亲陪了我一千多年，每天都会来跟我讲父亲的故事。所以父亲一回来，我就感觉到了。” 如果这个孩子还活着，银泠几乎能想象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银泠。你呢？” “父亲没有给我起名字，只叫我孩子。” “你想要一个名字吗？” “嗯。我很喜欢亦风这个名字。可父亲不给我。” 亦风？ 银泠愣了愣。 “怎么会想要这个名字？” “不知道，或许是母亲喜欢吧。这个喜好应该是她留给我的。” 银泠呵呵笑了笑，这孩子真可爱。 “亦风，这个名字我也喜欢。” “真的？” “嗯。小不点，回头替我向你父母道别，并代我祝福他们，好吗？” “小不点是叫我吗？” “嗯，你没有名字，不如以后你就叫小不点好了。” “好呀！不过这个名字也只有你一个人叫。除了父母，我就只能感觉到你。” 小不点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可怜。在喷泉的角落里，呆了上千年的小小魂魄，竟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亲身父母。那种孤单落寞又岂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银泠轻轻拍拍它的脑袋，“相信黑羽很快就会让你转生。那时，你就可以看到整个魔域。魔域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 银泠有些伤感，这一去，或许就真的永诀了。刚站起来，小不点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急道，“你要走了吗？” 语气中尽是挽留之意。银泠笑笑，“是呀，我要回家了。我也想见见父母还有哥哥姐姐。”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也许不会再来了。你要保重哟！” “你住哪里？等我重生，一定去找你。” “我住在白银国。那里有很多花海，很美。你看到的话，一定会喜欢。我要走了。小不点，记得替我向你父母道别，也谢谢他们。” “银泠……” 第91章 归程 银泠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乌拉城堡。 是呀，他是该回去了。这里已经没有他留下的理由了。回人界？他或许会再次陷入颠簸流离中，亦或许会被侍奉在神殿里，安度余生。亦或许，终有一天他能够回到灵界，真正作为白银国的守护神而存在。 魔域的夜晚依然很亮。银泠借着月光踏上了峎赛河的藤蔓吊桥。晚上，看不到河水狰狞，唯留得潺潺水声，清脆悦耳，涤荡在心底。借着晚风，散播着雨露，默默滋润万物。难怪上善若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小心翼翼过了吊桥，这才注意到凡赛城灯火辉煌，不像乌拉城堡的昏暗。听人说，血魔女舍弃一半的血液救回黑羽，自那之后，便不能长时间暴露在过强的光线下。所以乌拉城堡一直灰暗着。而她不出乌拉城堡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她的嫉妒之心，魔王曾将她封印在乌拉城堡，在魔王灵力消失的那一千多年，她可以说是获得了完全的自由，但当她用自己的血液去救回魔王的性命时，这就注定她又将被封印。而此时的黑羽，即便再愧疚，也无法解开当时的封印。当然，黑羽恢复昔日的魔力那是迟早的事情，血魔女失血流失魔力也只是暂时的，相信不用多久他们就能像正常魔族一样生活。再后来，小不点也会真正重生，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相依相守在一起，再与银泠无关。 凡赛城的魔族们跟其他城市没有差别，一样喜欢晚上娱乐。街头巷尾不时传来大声嬉闹的声音，还有人引吭高歌，隐约中还有弦乐器悠远清澈的声音…… 银泠找到最近的魔兽租赁地，一摸口袋，才想起，他根本就身无分文。要回家，似乎看来只得靠自己的双脚走过去。虽然不清楚具体回家的路径。但按方位推测，暮光城在正西面，过了血池河就能进入白银国境内。而凡赛城在暮光城的西南面，从凡赛城直接去魔域的西面大门，应该不会太远。想想当初泥古嘀咕应该也是从西门去的外域。 正在银泠打算按照这样“迷茫”的路径前进时，一阵风掀起了他的衣袍。银色头发在空中扰动了一圈，最后停在挺直的背脊上。定睛一看，出现在面前的竟然是只翼龙，还绿色的。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翼龙在他三米开外停下，又是一个“敬而远之”的距离。 “我没钱。” “今天陛下已经多给过一个金币了。”翼龙拍拍翅膀，示意银泠坐上去。 这时银泠才想起，这条翼龙正是他上午在云泽城租的那只。这个时候可犯不着跟魔兽客气。银泠踏上他的背，告知西门，翼龙便听话地飞上天空。 “你怎么会在这里”骑上翼龙，银泠不禁有些好奇，难道他晚上还要替老板挣钱不成？做魔兽还真是不容易。 “我现在在凡赛城工作。这样就能经常见到黑羽陛下了。” 银泠差点忘了，黑羽是他最崇拜的高级魔族。 翼龙的速度确实比不上黑羽，但在晚上，那夜风也够大，够冷，够让银泠不停寒颤的。偏偏翼龙没有温暖的怀抱，连坐上的背脊都是凉的。 “你跟黑羽陛下很熟悉吗？”半响，翼龙忍不住将这个困扰了他大半天的问题抛了出来。上午，黑羽对银泠的态度，是个人就看得出来，绝对不简单。 “刚好认识而已。”银泠淡淡地回答。 翼龙对这个明显敷衍的答案不置可否，又飞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叫采。我们能做朋友吗？”这个能跟地狱犬做朋友的高级恶魔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请求才对，可惜，银泠的回答却让采失望了。 “如果你是想通过我接近黑羽的话，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跟他以后不会再见面。所以……”银泠顿了顿，“如果不愿意载我，可以放我下去。” 采没有说话，乌拉拉反而飞得更快了。银泠嘴里鼻里全是风，连眼睛也睁不开。 过了大半个时辰，采才降落下来。稳稳停在西门附近的草地上。这里跟第一域一样，靠近血池河的都是一些大石头堆砌成的小镇，此刻，这里依然灯火辉煌，魔族魔兽杂居，倒也不唐突。 银泠爬下翼龙的背脊。用被风吹得有些变形的嘴道了声谢。 采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吱声。“我想跟你做朋友，是因为你很特别，并不是因为想接近黑羽陛下，虽然那样做，接近他的可能性很大。”采的眼神很认真，看着灯火中银泠被割伤的脸庞。 “谢谢！”除了这个，银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银泠笑笑，跟采挥了挥手，便踏上了云栈。 “你不能出去！” “别担心，我可以的。”银泠的笑容慢慢被云雾所掩盖。采急急奔到云栈旁，却再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时，他才意识到点什么。 第92章 是情？非情？ 凌晨，黑羽看着怀中的血魔女沉沉睡去，这才起身，没有衣物遮盖，更能显出他身材的完美。黑羽走进浴室，冲洗干净激情后的余韵。这才匆匆披了件衣服出门。 不知为何，自从见了银泠，心中那种空虚感就消失了，他就像吸毒成瘾的病人，每天都希望能看见那张脸，这样才觉得安稳踏实。即便要血魔女再多，心总会随着欲望发泄而变得更加空白。此刻，他只想见见银泠。虽然每次都告诉自己只是看看他的脸，可每次都会忍不住去侵犯他。 吃完全龙宴，他应该乖乖地呆在奴隶的房间里，或许泥古嘀咕又会一起抱着他入睡……每每想起这点，黑羽就恨不得将泥古嘀咕这两个没人样的家伙碎尸。他从来没有的待遇全让他们给享受了。 房间里很昏暗，泥古嘀咕嶙峋的身体摆在诺大的通铺上。他们彼此咬着对方的手指，中间隔了条棉被，脚死死地搭在上面。 黑羽扯了扯，扯开了棉被，却并没有扯出他想见的人。 银泠不在。这么晚会到哪里去？ 或许只是起个夜，上个茅房。黑羽不敢深夜与他对视，一想到银泠看到自己深夜到访，可能出现的表情，就让他觉得窘迫。黑羽慌忙退出房间，深怕与银泠撞上，还刻意错开去茅房的路线。 可他回到卧房时，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无法踏实地闭上双眼。他想要闻闻银泠身上那股幽香，那仿佛成了他最好的安眠药。于是他将血魔女搂得更紧。血魔女梦中似有所觉，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丝笑容。光洁的脖子带着毫无瑕疵地漂亮脸蛋往黑羽怀里挤了挤。丰满的胸部，抵在黑羽的胸前，柔软中带着蚀骨的魅惑。血魔女的美艳几乎是魔族的共识，魔域中除了几个变态的魔王，还没见过谁不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这样的女人，倒也配得上这魔后的位置。 黑羽睁着眼睛，等待着天明。 魔域这么大，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带银泠去看过，看得出银泠很喜欢这里。或许他也很想能留下来，不管是为了亦风还是魔域的美景。可黑羽很清楚，他与他之间，没办法更进一步，因为怀中的女人，也因为他们各自的预言。不过几个月的感情，他相信自己很快就会在魔域的琐事中渐渐淡忘。他有足够长的时间来忘记。或许有一天真的想他的了，可以去人间看看他，看着他经历人类的老与死。 银泠很快就会消失，即便自己在他有生之年真的忘不了他，等他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前尘往事也都能尽散。 虽然想得很透彻，黑羽依然睡不着，他期待着翌日在阳光下捕捉到那个身影。银色的头发，紫色的眸子，还有那道伤疤…… 原本这些他都不必承受，黑羽知道，这全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不再是亦风，不能给他承诺，不能再去爱他。甚至残忍地将他推到别人的怀抱中，遭受蹂躏之痛。那时他看着祝融与赤炼沉醉的表情，自己的欲望早就奔腾起来，他确定自己是不喜欢男人，可这次让他改变了想法。但他并没有因为欲望奔腾就放弃喜恶，他忍不住了，甚至没有露出丝毫痕迹。黑羽一向佩服自己的自持力和理智。这次更是将他的冷静自持发挥到了极致。 黒木告诉他，银泠是他在人界的情人。他们一直很恩爱。黑羽听到时已经不再怀疑这个可能性，他对银泠确实是有欲望的，甚至因为受不了那种空虚而趁着他生病去侵犯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看到银泠望着他一脸落寞的样子，黑羽就很生气。他的确不是亦风，也不知道亦风怎么让这么一个精灵般的人儿爱上他。他只是一个魔王，想要什么，可以取得，不需要计较手段。有意无意地，他总想去戳伤他的心，一面告诉他亦风已不再，一面告诉他自己并不喜欢他，可心里却又情不自禁地希望银泠能喜欢上这个身为魔王的自己。 黑羽的心绪有些乱，一面给人家下了最后通牒，一面又像是放下了心中巨石，毫无顾忌地陪在他身边，给他最温暖的怀抱。或许这样银泠也很烦恼吧？黑羽看得出他眼神中时常出现的恍惚和失落，虽然被刻意掩盖了，却还是溜出一丝痕迹来。 第93章 遗失的爱天终于快亮了，黑羽陛下神色匆匆地奔到奴隶房中。泥古嘀咕依然咬着彼此的手指，只是他们中间没有了那团被子，那被子远远地被扔在了地上。黑羽还记得，这条被子是刻意为怕冷的银泠准备的，泥古嘀咕这两个骨感恶魔，从来不知道冷热为何物。 然后，此刻被子掉在地上，它的主人却不知去向。黑羽将熟睡中的泥古嘀咕拎了起来，“银泠呢？” 两人眨眨眼，“银泠……昨天吃完全龙宴就走了。” 走了？黑羽原本澎湃的心情，陡然落入万丈深渊。 “去哪里了？” 两只骷髅头摇晃了几下。 黑羽将两人重新扔在床上，甩门出去。张开翅膀，他想银泠或许是去找宇轩了，毕竟他们同是人类，也是他与亦风的纽带。可黑羽赶到云泽城时，除了见两个赤条条搂在一起的男人，找不到银泠来过的半点痕迹。所以，他又飞去了木炎城。祝融正无精打采地享用他的早餐。 “银泠？你是不是又虐待他了？”虽然话有些气愤和不满，样子却还算是恭顺。 于是黑羽又到圣风城，黒木正在花海里采摘他的午餐原料。听到黑羽的询问，黒木宽厚的脸上难得地皱了起来，“陛下，是不是昨天又做了什么事情了？” “什么什么事情？”黑羽没好气地看着黒木。 黒木挠挠后脑勺，“比如，当着他的面跟你的魔后眉来眼去？别看他时常笑嘻嘻的，其实他的心很脆弱的。听说他在三王府的时候，听说陛下回了魔域，差点就发了疯。要不宇轩殿下也不会陪他来魔域了……” 黑羽听得心里沉得更快。“我是问你他在哪里？不是问你他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在哪里又与陛下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让他回人界，你们之后再不相见吗？陛下的话说得如此明白，银泠即便再想纠缠，也知道不可能了。他会学着放弃的。何况陛下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让他死心了。如果陛下真如你所言，不再爱他，不如就此放手，大家撇得干净，以后再无瓜葛。” 黒木的话如当头棒喝，砸得黑羽一阵心寒。也许正如黒木所说，银泠真的对他死心了。银泠对他死心？这不正是自己要的吗？可是为何，心里却这么痛，犹如万箭穿心，悔意如毒蛇，交缠着心脏，一滴滴地吞噬心血。 撇清了？各不相干？ 黑羽陡然想起银泠为了他那一万金币将自己同时卖给两只恶魔的夜晚。最后他对自己说的话似乎就是这个。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撇干净了……那之后自己对他做的又算是什么？对自己而言，那是真实的占有，但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场一场的梦，或许他还很不情愿去想起…… 黒木看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黑羽，将他拖回了圣风城的宫殿。 黑羽回过神来时，又立刻张开翅膀飞走了。魔域这么大，银泠身无分文，肯定走不远。所以他相信还来得及，一定能找到他。 要回白银国，最便捷的路自然是正西的云栈。从正东面的圣风城穿过中泽，黑羽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跨越了东西两向。自从有了人界，千百年来云栈就没了守卫，因为魔王的法力禁锢了几乎所有魔族跟魔兽的出入，能从上面走过去的，只有那些对人类毫无威胁性的个体，比如泥古嘀咕。但还有人看见了那位银色头发的精灵从桥上走过，黑羽才知道昨晚银泠就已经离开了。而且据说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那道疤太过醒目，不经意间让别人记住了他。 黑羽毫不犹豫地穿过云栈，直飞向白银国。穿过薄雾迷茫的树林和沼泽，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片花海。黑羽无心欣赏，朝着最近的官道飞去。 如果银泠要回白银国，一定会走官道进城，身无分文的他，不可能独自步行走到浦原去。身为皇子，他一定会被沿途的官员所接待。所以黑羽毫不犹豫地飞到最近的城池，收回翅膀，四处打听，并没有任何人见过银泠。甚至在他问时，别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银泠殿下不是被乱民烧死了吗？” “不对，听说他逃到黑曜国了……” “才不是呢，他是被赤云国的炙暮太子抓走了……” “你们都说得不对！霁月殿下被立为储君，银泠殿下心灰意冷跟着硕东国太子走了，柏苍殿下可是说了要咱们白银最美的人当太子妃的……” 黑羽没有听完那一帮蓝瞳人的废话，直接进了府衙。可同样，没有任何消息。 黑羽心急火燎地又飞上天，到处寻找那抹身影，寻找变得苍白乏力，茫茫人海之中，要如何捞出这枚珍珠？ 折腾了不知多久，看着西下的夕阳，黑羽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他沿着银泠可能走的道路找了不知几遍，从天未亮飞到现在，还都是以极限速度飞行，翅膀都已经有些痉挛了，可依然一无所获。 银泠，你就这样走了吗？连声告别都不屑于说，就因为我不再是你的亦风吗？ 黑羽一阵苦笑，在花海颓然坐下，风吹打着他的黑袍，羽翅微微颤动着，心里空得发慌。银泠仿佛就这样消失了，他哪里也找不到，如果他真的消失了……那不正好吗？自己都不用再费心去做选择，也不用再去勉强自己，将他抛到脑后，干他魔王该干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疼？仿佛被人一片片抽割着，痛得连思考的力气都已失去…… 第94章 放手 “哈切……”不知是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将黑羽的神思拉了回来。就在不远处，一个小土堆下面露出一点黑黑的东西，风能够轻易将它拂动。转眼，黑黑的小东西不见了，似乎全缩到土堆后面去了。黑羽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慢慢靠近自己的猎物。黑黑的一小团，蜷得好紧，脑袋几乎都看不见，只剩几缕银色的发丝在风中飞舞。 银泠选的避风港，并没有挡住日落后的冷气，他缩在黑袍下的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尽管如此，他依然还在睡觉，仿佛累得无法动弹，他就缩在这个小土堆围成的角落里，安然地蜷缩着。 黑羽呆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心里陡然变得暖洋洋的，俯下身子，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在银泠被惊醒那一刹那，一只宽厚的手覆上了他的眼，银泠立刻不动弹了，黑羽在他唇上印上一吻，轻轻的、柔柔的，不带一点侵犯性，似乎只是想要感受一下那唇上的温度。拿开覆上眼睛的手，只能看见一对卷翘的睫毛，覆在白玉般的脸上。如此安然入睡的人儿，决计想不到他所爱的人有过的迷乱以及对他所做的一切。 从魔域到这里如果是黑羽不过片刻，但换做银泠，或许得走了一整天吧。黑羽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差别。银泠的黑袍和靴子上尽是泥泞，稀泥干掉后，硬硬地结成一块一块的。要不是亲眼所见，黑羽很难想象，如精灵般的人儿竟把自己弄得如此肮脏不堪。 银泠沉沉地跌入梦底。黑羽怀抱的温度让他的身子不再颤抖，这个避风港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停靠。黑羽将银泠紧紧搂着，不想再松手。那股心疼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直到夜幕降临，星光洒落，黑羽才冷静下来。 他知道他不能带银泠回魔域，如果再不断掉，他将无法自拔。他不能失掉一个魔王的从容镇定，在他看来银泠才是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他不能放纵自己沉溺下去，更无法忍受心智被束那种慌乱的感觉。同样，他也不想背弃曾经对血魔女的誓言。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他们终于可以过回自己的日子。终于可以再无瓜葛…… 银泠只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充足的睡眠缓解了全身的疲惫。可睁开眼，自己并不是在那片花海之中，霁月墨绿的眸子似乎正在宣告他做了好长一个梦。 “银泠……” 见银泠睁开眼，霁月温和地拥他入怀。原本以为银泠在黑曜国能得到亦风的照顾，他会好好过。结果昨晚亦风送他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银泠脸上的伤口好深，而且有些时日了，御医说，这个伤口当时根本就没有处理好，以后留疤那是肯定的。想到银泠漂亮的脸蛋上，会留下这么恶心的一条东西，霁月心里说不出的痛。 银泠明显瘦了。这些日子他都过的什么日子？帮他沐浴的时候，他的身上明显还有青紫的痕迹，这跟柏苍在他身上留下的是一样的。 可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冷冷淡淡地将他送回来，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霁月想不通了。银泠是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难道只是因为他毁容了吗？ “霁月哥哥？” 银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怎么会在这里？” 霁月将银泠从床上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吩咐宫人们准备洗漱之物，和银泠的衣服。 “是黑羽送你回来的。” “黑羽？”银泠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听了不由得一惊。霁月以为他难过，又搂起他，轻抚着他的背脊。 “银泠，以后别再离家出走了。霁月哥哥现在已经能保护你了。你乖乖呆在这里就好……” 霁月的声音好温柔，对这个弟弟的宠溺，他从来不嫌多。 霁月的怀抱好温暖，几乎能熏出银泠的眼泪来。银泠将头迈在霁月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一股热泪从心间串上脑门，但他终究没有哭，只是在霁月的怀抱里蹭了蹭，半晌抬起依然漂亮却令人万分心疼的小脸，看着霁月。 “霁月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 霁月捏捏他的下巴，宠溺地笑了。 ——魔域篇·完—— 灵界篇： 第95章 曾经的爱情 银泠殿下回白银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从皇室、贵族口中传入了黎民百姓耳中。霁月甚至下诏普天同庆，大庆三日，刚刚迎来新生的白银国，再度陷入一片狂欢之中。 银泠脱去了往日的少年意气，换得一片祥和淡然，这让白银王夫妇，又是高兴，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心。银泠依然每天坐在神殿上，看着冷冷清清的宫殿，除了翩飞的蝴蝶蜜蜂，再找不到其他活物。霁月处理完朝政会抽一段时间来看他，但看得出来，霁月真的很累，满脸的疲惫无论用如何灿烂的笑容，也终是压不住的。 “霁月哥哥，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银泠总会这样催促他。 霁月总是摇摇头，眼光总会时不时地瞟上银泠右脸上的伤疤。 银泠真的变了。不再抱怨，也不再任性，甚至坚强得也不再需要他的关心。这个孩子真的就这样长大了。霁月有些为人父母般的心酸和失落感。 对于这个伤口，银泠只字未提，这让霁月只能巴巴看着，巴巴地心疼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每当看他睡着了，就情不自禁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伤疤。当时他该是如何的疼痛？又流了多少血？ 银泠知道霁月的坚持，所以每天都早早地睡下，虽然没有睡着，但只要确定他睡下，霁月就会老老实实地回寝宫。所以在银泠睡下后，霁月指尖传递过来的担忧，让原本冰凉的心慢慢温热起来。即便为了这个关心他的哥哥，他也应该好好地活着。即便没有了亦风，他也应该能够活下去。 闲来无事的银泠，习惯每天去看看水萱。 水萱对于他的回归，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可当她看到银泠脸上的伤疤，却又忍不住叹气。早说过让他不要跟黑羽纠缠在一起，他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搞成这样，还明显被人给甩了……唉，被黑羽甩掉，总比被他杀掉要来得好。 灵殿的紫菱花跟银泠额头的花开得一分不差，也是三片花瓣翘出一个小角。只能看到里面些微紫色的光景。 紫菱花花瓣外面是一片银粉之色，但等花一开，就能翻出一片紫色来。刚开出一点的翘起花瓣还是银粉略略偏紫而已。 “水萱，为什么紫菱花不开了？” 水萱又叹了口气。“这朵紫菱花代表的是你。若你没有斗志跟意志活下去，它便不会再开放。” “哦……”银泠毫不意外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咸不淡，跟寻常聊天一个样儿。 “水萱，前世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前世？何必去知道呢？既然你都选择忘记了。” “可是，我想知道——想知道他是否真的爱过我。” 水萱叹了口气。 在灵界，或许你们是相爱过的吧，但那只是在黑羽恢复魔王身份之前。 灵界跟现在的花之国很像，到处都是盛开着各色花朵。这是花之精灵的世界。 大概在一千八百年前，圣都的花园里绽放了两朵奇特的花。这是一只并蒂花，一朵紫色艳潋，一朵黑光莹莹。这朵紫色的花朵，大家都认得，她就是前世的紫菱花。花雨死后，全灵界的紫色花朵都绝了迹。灵王沧溟对着这对并蒂花只是一笑，继续回宫殿处理她的事务。 这两朵花越开越艳，终于在两百年后幻化出了人形。这就是花雨跟亦风。他们牵着手一起诞生，又牵着手一起长大，几百年的风霜雨露将两人的心死死缠在一起。 几乎灵界所有的人看到他们，都会给予祝福。有一天灵王沧溟将两人召唤到殿前，问他们是否愿意结为夫妻。 当时亦风握着花雨的手紧张得有些颤抖。花雨却很高兴，如果沧溟能够祝福他们，那他们就可以正式成为夫妻。 “亦风，你娶我好不好？”花雨紫色的眸子氤氲一片，看得出她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幸福。 亦风紧紧握着那只柔荑，对她宠溺地笑了。这个世上他只爱这个女人，他当时很确定。所以他在沧溟面前跪下，双手交叉于胸前，诚心祈求灵界最高的王赐福给他们。 “好！我可以同意。但若是有一天，你们后悔了，那将是生与死的代价。” 那个时候…… “你们当然相爱过。”水萱给了银泠一个肯定的答案。 只是，那一世，你还是完全符合黑羽标准的妻子，而此刻……水萱看看此身已转世为男的银泠。黑羽的爱好银泠何尝不知道，她在最后飘散的时候，给了自己最后的咒语与封印。 身体可以改变，可心呢？ 为何还要死死缠着不放？ 银泠，黑羽就是你的劫数，今生，你真能就此逃脱吗？ 水萱可还记得黑羽转世前说的那句话，“哼！没那么容易！即便再死一次，我也要把她抓回来！” 黑羽自己可曾想到这一世的会有这样的转变呢？ 银泠笑了笑，对于水萱的回答，不置可否。即便这是水萱给他的安慰，他也认了。这是他希望的结局。 “水萱，我想回灵界了。” “可是你的灵力……”水萱说到一半顿住了，又改了口，“如果你现在想回来的话，不是不行。但需要魔王跟灵王的媒介，缺一不可。” “什么媒介？” “羽毛。只要你能拿到黑羽的羽毛，你就可以到焦痕之地来。到时我会去接你。” “谢谢水萱。” 第96章 又见炙暮 银泠刚离开灵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看见他也停住了脚步，神色不安地看着他。银泠笑了笑，走过去，叫了一声，“姐夫。” 炙暮比以前似乎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原本以为赤云国养尊处优的皇室们，不会畏惧南方灼热的阳光，看样子似乎并非如此。 “银泠……”炙暮的声音有些嘶哑。 “姐夫是连夜兼程赶过来的吗？”炙暮的黑眼圈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这个声音好淡然。时间还真能改变一切，那样嚣张跋扈的炙暮也能变成如此稳重沉敛模样。 “姐姐还好吗？” “嗯……就是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要不她也一起过来了。”炙暮笑了笑。银泠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却无力靠近一步。他知道自己贸然行事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已经为此吃尽了苦头，所以，此刻他宁愿这样静静看着，分毫不去逾越。只要能看看也好。银泠瘦了，那腰身更是只手可握。他脸上的伤比想象中还要严重，或许霁月在信中也不愿提及太多吧。 “姐夫远道而来，应该很累了吧？不如先休息片刻，我让宫人们去准备饭菜。” “不用，不用。我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啊？” 赶了十来天的路，难道你只是想看我一眼吗？ “你没事就好。”炙暮的声音很低。看银泠没事，还真的转身就走。银泠愣了一下，想要挽留，炙暮已经走了出去。炙暮的脚步很快，银泠差点跟不上。 刚到花园，霁月就出现了，伸手挡住炙暮的去路。 “急什么？我那里备了酒菜，先过去坐一会儿。” 炙暮转头看看跟过来的银泠，“不用了。我还有事。” 霁月一把拖住他，“你能有什么事？几个太子中就属你最闲。” 炙暮推开霁月的手，低声道，“我怕又把银泠给吓跑了。” 霁月一愣，重重在他肩上一拍。“不用担心。银泠现在由我保护，如果你真的吓到他，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炙暮翻了个白眼。转身银泠已经到了身旁。 “姐夫真的很赶吗？好歹歇息一下……” “银泠，别听他的，他就一瞎忙。我那里备了酒席，一起来吧。” “嗯，好。”霁月搂着银泠的肩，将他与炙暮隔开。炙暮有些尴尬地跟着两人一起到了霁月的太子殿。 “总觉得，你们的关系好了很多。”这两人以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这会竟然能这样和谐共处，银泠看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吗？呵呵……”霁月瞪了炙暮一眼。那只傻瓜，现在只会在银泠面前发呆发傻，他还有什么好针对他的？不过他欺负银泠那笔帐，他可永远记在心里。 刚到太子宫，又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银泠殿下，别来无恙？”柏苍的眼睛永远是斜挑的，看得银泠一阵不爽。 “柏苍殿下，你是越发精神了吗？”银泠的口气可不咋好。 柏苍邪邪笑着，眼角却盯着霁月搂住银泠的手——我看你还能搂多久？ 可霁月就是很坦然，完全无视柏苍斜挑的眉稍越来越难看。 柏苍一气，迎过来，一把拉开银泠，插在他与霁月中间，暗中抓住霁月的手使劲捏了捏。 银泠被柏苍一带，差点摔倒，幸好炙暮跑过来及时扶住他。银泠不禁翻了个白眼，狠狠瞪着柏苍，“真是个野蛮人！就你这德性，能娶到太子妃，我银泠倒着走路给你看。” “这不劳您老操心。”柏苍得意地看了看霁月。还冲他挤挤眼。霁月没搭理他，只是面色陡然冷了几分。这一转变，看得银泠一愣，莫非，莫非……白银皇室真要绝后了？ 霁月见银泠很受打击的模样，即刻将他从炙暮手里拽过来，又朝两人瞪了几眼，这才拉着银泠进殿。招呼众人喝口茶，等待饭菜上桌。 “霁月哥哥，柏苍怎么会在这里？” 柏苍一听，朝霁月得意地眨了眨眼——看你怎么忽悠？ 霁月暗中磨牙，真恨不得一掌将这只会眨眼的苍蝇拍墙上去。 “他在帮我们改造水利。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也很辛苦。大概事情完了，这才到浦原来。你也知道他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常常不请自来……” “哦……”什么叫做不请自来？你好歹是一个太子，你不让他进门他还进得了？银泠将就着听了霁月的解释，转头瞪了柏苍一眼，大声说道，“霁月哥哥，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一头乱飞的苍蝇，讨厌死了！” “噗！”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炙暮和柏苍刚喝进口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第97章 爱憎分明 霁月干咳了两声。银泠的态度无非是表示他不想将柏苍作为他们家一份子来接受。这让霁月有些尴尬，也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其实，银泠，你不用这么直白。这事霁月已经够发愁的了。皇室每天逼着他讨媳妇，贵族们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室。这可是等了八百多年才等来的机会，连平民百姓都兴致高昂，想要给霁月选妃。州府郡县还时不时送上一个两个美人过来……虽然吧，皇室再不寻求外援，真的可能面临绝后的境地。但贵族们，百姓们，你们能不能悠着点。霁月也是个人，没那么多精力应付那么多女人。 最“仗义”的要数柏苍，说了声“我帮你”，就将那些美人一车车往硕东国运，落得太子殿一片清爽干净。 银泠本来就不喜欢柏苍。现在柏苍还抢了他最喜欢的霁月哥哥，他更是对他怒目相向。所以这一餐注定让柏苍吃得前所未有的憋闷。银泠他倒是不怕，就怕惹霁月生气，万一十天半个月不理他，还不要了他老命。霁月最疼这个弟弟，柏苍暗暗下决心，得改变一下策略才行。 于是刚吃完饭，柏苍就提议要带银泠去逛花海。他听霁月说过，银泠最喜欢在花海里溜达。投其所好，才容易攻陷，这是常识。银泠翻了他一个白眼。就这点花花肠子，他当然明白。逛花海，当然可以，难得皇室大臣们愿意让霁月休息一两天来应付这两个太子，银泠当然希望霁月能玩得开心点。这些日子看他，的确太累。原来当太子是这样的苦差事，难怪父皇不愿意他参与国事呢。 四人骑马去了紫金花海。这也是银泠第一次没有变装就出门。所以当臣民们看到这位传说中的银泠殿下时，不由得全都涌上街头，但当看到他脸上那道疤痕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凉气。银泠殿下确实很美，但为什么老天要用那道疤痕来大煞风景呢。结果四人还没出城，就陆续有所谓的名医，带了祖传的去疤秘方来拦驾献宝。 银泠愣了愣，不禁伸手摸了摸那道伤口。炙暮深怕这些人惹恼了银泠，挥手就想赶。银泠冲他摇了摇头。 “脸上有没有疤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活得安心踏实就好！” 后来这句话就演变成了，“长得美不美重要，重要的是要安心踏实地生活！”这个崇尚美的国家，因为银泠的这句话而有了实质性的改变，这是当时所有人未曾料及的。 出了城门，路上人就少了，马行得特别快。霁月习惯性地紧紧护在银泠一旁，柏苍只好愤恨地跟在后面。炙暮只是眼光热切地注视着那抹身影，根本不敢靠近。 “霁月哥哥当初是怎么处理清明教的人的？” “他们攻击赤云国太子，自然是要去再教育一翻。” “再教育？” “他们不过是被人煽动，只要让煽动的人出来表明一下立场。清明教从此由朝廷接手，让他们安安分分地办义学学技艺，这样也好控制——我没有处罚他们，你不会生气吧？” 银泠一向知道霁月厉害，但却不知道他的手腕。直叹道，“霁月哥哥真厉害！父皇果然没有选错人。” 霁月真想摸摸银泠那崇拜的小脸，无奈，两人在不同的马上。 霁月伸出手，“来，银泠，过来。坐这边来。” 银泠陡然想起，他还小的时候，骑不了马，都是霁月让他坐在前面，带着他走。 走在后面的两人，眼巴巴地看着霁月将银泠抱到自己的马背上，眼睛都泛着红光。银泠舒舒服服靠在霁月的怀里，完全无视柏苍杀人的眼神。甚至还刻意回头还给他一个鬼脸。柏苍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偏偏又不能发作。 “霁月哥哥，我去魔域了。” 第98章 敞开心扉 “霁月哥哥，我去魔域了。” “魔域？”霁月没想到银泠突然说起这个。 “就是中泽。也看了传说中的焦痕之地——真的是被烧焦了。魔域还有好多的魔兽，又高又大，他们还可以在天上飞呢。进去的时候，我跟宇轩坐蝙蝠的吊篮，回来的时候，我坐了只翼龙。他们都飞得好快，比马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但飞的最快的要数黑羽。祝融说，他的翅膀最大，所以是魔域中飞得最快的魔族——但他的翅膀没有魔兽大呢。魔兽和魔族都很崇拜他……”原本银泠是想要告诉霁月魔域那些新奇的事情，可说到后面全围着黑羽在转，等他突然意识到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霁月能明显感觉到银泠情绪的波动，所以他适时地要帮他解除尴尬。 “那龙肉好吃吗？” “嗯。不过吃多了也会腻的。魔族不喜欢吃素，还是�木给他们创办的素菜呢。�木是黑曜国的人，上次你们不是把他抓了吗？他死的时候，你们一定吓了一跳吧？” 一说到这个，霁月还真是吓了一跳。当时炙暮执意要用�木换银泠，于是将黑木一直关押在边关的牢房里。可时间一拖再拖，黑曜国压根不管炙暮的挑衅�W詈簏木不知为何突然暴毙，这让炙暮和霁月都猝不及防。万一此刻黑曜国来要人，双方非打起来不可。没想到，�木竟然是魔族，�Α�。� “那�木没有怀恨咱们吧？。� “呵呵，�木才不是那么�∑�的人�K�可是魔王，掌管着风之圣城。还有那个文玉，不过你可能没见过，以前他是跟在黑羽身边的�K�竟然把宇轩给拐了……”文玉，霁月还真见过�5笔狈依汲黾奘保�在黑羽身旁护架的就是他跟�木。随行的人，霁月怎么可能放过查探，要不如何能保证银泠的安全。至于宇轩，这人的身份他自然是清楚的，虽然没见过庐山真面目，不过传言，这黑曜国的大皇子，其实是蛮冷静持稳的，未来绝对是一个好君王。 银泠虽然不谙世故，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却个个精英。他身上似乎天生就有吸引重量级人物的魅力。即便是最敌对的柏苍，在银泠失去消息时，也急得团团转。银泠就是一个精灵，能让所有人放下防备。霁月相信，无论以后他是否回到灵界，他身边都会聚集着想要保护他的人。 “我最好的朋友叫哈巴，他是一只地狱犬，有三颗头，个头又高，当时吓了我一跳。不过后来我们就慢慢成了朋友。哈巴说他正在修习飞行术，这样他就可以跟山岚的飞马并驾齐驱。不过我倒希望他学学变形术，少两个头多好。三个头吃得还多。如果祝融不要他了，出去还不饿死？……” 霁月听着银泠洛里啰嗦地说魔域的趣闻。他能够敞开嗓子说魔域，那表示他是不是想开了一点呢？ 霁月曾经问过水萱反对银泠跟黑羽的理由。其中一大理由就是黑羽终究要回魔域做他的大魔王。可看银泠似乎很喜欢魔域的样子，那这个理由应该是不成立的。水萱一定是隐瞒了什么。那日黑羽送银泠回来时，霁月只有一个反应，就是这个男人极可能是移情别恋了。 魔域的事情霁月并不是一无所知，水萱给他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为的是防范于未然。好像水萱时刻担心着什么灾难性的事情发生。但具体如何，水萱也看不清楚，只知道跟魔域有关。 “霁月哥哥，我想回灵界去呆一段时间。” “嗯，好呀。” “你不问我原因吗？” “应该是你想忘记他吧？” “嗯！霁月哥哥真聪明。人界跟魔域都有太多回忆。我想回灵界会忘得快一点。” 霁月松了一手的缰绳，揉了揉银泠的头发，最后将他紧紧地搂怀里。 “银泠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霁月哥哥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嗯！我会回来看你的！” 一旦踏入灵界，他们就有本质差别。银泠或许能得到永生，而霁月，不过短短数十载。等银泠真的忘记回来时，霁月说不定已经七老八十，或者已经入土为安…… “那可别让我等太久！” “嗯！” 花海对银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去处。这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黑羽的印记。他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拥抱，都是在这里。所以银泠并没有如柏苍所愿地玩得开心，反而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闷闷不乐。 四位王子的到来无疑为花海增添了景致。他们大张旗鼓地出城，好多人已经猜到他们的去处，不仅有人尾随，更有人散布在花海各个角落里等候“不经意”的邂逅。即便心不在焉的银泠也发现今天人多得异乎寻常，几乎都没安静的地儿，这让他更无心赏花。 相对于人类的矜持和遮遮掩掩，魔族的单刀直入倒是更令银泠满意。魔族从不躲避或掩饰自己的性情，爱慕就是爱慕，嫉妒就是嫉妒，喜欢和怨恨转换得很快，但这并不妨碍兄弟朋友之谊。 傍晚，他们在那座宫殿式的客栈用了晚餐。欣赏过了花海雾景，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城。这一路上前前后后，有意无意地跟了一大堆的人，他们连护卫都不需要叫，成百上千的人簇拥着他们进了城。这些人群里，甚至有人脸上有跟银泠一样的疤痕。银泠只得笑笑。终归，白银国的人民还是太单纯。有霁月这样一位储君，那是他们的服气。 第99章 索取羽毛 银泠回灵界的事情只告诉了霁月一人。霁月也答应帮他保守秘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大家都说不好。但在回灵界之前还必须得去见黑羽。银泠也想过让祝融或者泥古嘀咕去拔一根他的羽毛，可这么畏缩的事情，不正好说明自己心虚懦弱吗？他不想跟这些词沾上边。所以毅然闯进了乌拉城堡。 正在跟大执法商量律法修定的黑羽，听见下人来报银泠来访，当即笔就掉了下在桌子上，滚呀滚，来回滚了半天，干脆掉地上躺着去，直到这时，黑羽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禀报。 “银泠？” 多长时间了？黑羽一直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修改法案，起草魔法学院修建议案，甚至召集几大魔王准备魔法考试。他好不容易能将这个名字压到心底，不让他浮出来，可现在，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执法摸了摸那几缕小胡子，巴巴看着黑羽无视他的存在，旋风一样狂奔出去。 来到花园，那抹淡紫色的身影，跟萦绕在梦中的一模一样。银泠，果然是你。 银泠坐在喷泉池旁，似乎正在跟黑羽的孩子聊天。 稚气的声音一感觉到黑羽的到来就兴奋起来。银泠跟着转过头。 还是那双紫色眸子，随风飘散的银色长发，还有一身淡紫的衣服。脸上的伤口依然刺目，但笑容已经明亮了几分。 看清银泠一那刹那，黑羽使劲压下心中的激动，把原本汹涌的血液瞬间冷冻下来。所以银泠看见的只是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心中猜想，对自己的到来，他应该是不情愿的，所以他立刻说了一句，“我马上就走。只是来问你讨一样东西。” 黑羽想说点什么去挽留，终究没有说出来。只道，“什么东西？”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分外冰冷，听在耳里连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银泠只是笑笑，仿佛已经习惯了他的冰冷。 “你翅膀上的羽毛。” 就这个？ 黑羽皱了皱眉，似乎有所迟疑。 银泠怕他拒绝，立刻强调，“一根就好！” 黑羽更加不解了，但他却问不出口。要他一根羽毛有何用？银泠回来只是为了要他一根羽毛吗？还是说这只是一个托词，想见他而已——一旦想到这种可能性，黑羽不自觉地更加兴奋起来，理智压抑得他的心好痛，他知道自己此刻多么想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多么想在他花瓣般的嘴唇上嗜咬，多么想去抚摸那柔滑细嫩的肌肤……但这仅止于想。黑羽展开翅膀，让银泠自己挑选。 银泠愣了一愣，走到黑羽身后。巨大的黑色翅膀看看似乎有两三米长，银泠从未近距离仔细观察过它们。现在看来，那黑漆漆的翅膀竟然异常闪耀。银泠在靠近心脏的位置拔了一根。黑羽的羽毛长得很结实，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下来。拔了又怕他疼，又用手指在那个位置揉了半天。 “疼吗？” 黑羽知道任务结束，收起翅膀，转过身来，摇了摇头。 银泠看看羽毛，差不多二十多公分，刚好是他手掌的长度。 黑羽拿起羽毛看了看，又将它放到银泠的掌心。银泠的脸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那两片花瓣…… 银泠被黑羽的眼光看得有些不再在，垂下睫毛，退了一步，绕到一侧。“我该走了。” 黑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脑完全下达不了命令，只是凭借本能行动。银泠被他猛然拉回头，眼前一花，嘴就被堵住了。这个吻好深，银泠几乎无法呼吸，脸被憋得通红。黑羽却很满意，始终不愿意放开他的舌头，一直挑逗着它。大手握紧了银泠的腰身，不让他退缩半步。另一只手死死压着银泠的后脑勺，拼了命般在里面攻城略地。直吻得银泠差点翻白眼晕过去，黑羽这才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第100章 魔王聚餐 银泠摊坐在地上，神思半天没拉回来。黑羽蹲在他旁边，仔细看着那飞红的小脸，眼睛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 “怎么样？跟你的比起来。” 银泠半天没转过弯来。转转转……最后转到那个该死的点上，心里陡然冷了下来。说道吻，银泠的记忆中只有那一幕，自然也记得被别人侵犯的身体。 “不怎么样。”捡起地上的羽毛，银泠爬起来，拍了拍衣服，转身就要走。 黑羽又拖住了他，“不用急。吃一次告别宴如何？” “什么告别宴？”细长的眉毛竖了竖，显出几分怒气来。 黑羽不以为然，依然拉着他，“你回人界总是该送一送你的。祝融、赤炼，还有黒木、文玉可都念叨着你。回去前，总该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对，魔域的几大魔王都数遍了，就是没有你黑羽的份儿。银泠有些气结。甩开黑羽的手，揉了揉被捏得红肿的手腕。 “好呀。在哪里？” “你喜欢哪里？” 银泠想了想，“圣风城吧。那里食材丰富，至少不用吃那些腻味的肉。” “好！”黑羽这次倒笑得爽朗，招了几只巴掌大的小蝙蝠，让他们即刻通知所有人到圣风城聚餐。 此刻的黑羽早把书房里的大执法忘得一干二净。他抱起银泠就往圣风城飞去，听见自己孩子的叫声也都没停一步。小魔王只得哀叹自己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永远及不上对他的情人。 虽然黑羽抱得惬意，银泠心里可不咋爽。 “给我一个金币，我自己租翼龙去。” “干嘛这么浪费？一个金币也是钱！”魔王陛下，你何时变得这么小气了？“何况还是我飞得快些，让魔王等你，也说不过去吧？” 魔王就了不起了？银泠没好气地瞪了黑羽一眼。黑羽没看他，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些。 乌拉城堡离圣风城最远，但黑羽跟银泠却是第一个到。一到就看见，黒木派恶魔们收集食材。黒木看见黑羽，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魔域通信使的蝙蝠都是学瞬移的，要不然，平常蝙蝠，黑羽到了，它们都还不知道在那个风窝里转呢。 “陛下还真是快！” 黑羽放下银泠，将黒木收集的食材看了一遍，实在没看出什么食欲来。 “你跟精灵族还真像，就喜欢吃这些花花草草。人类都这样吗？”黑羽问的是银泠，但银泠明显不想采他。倒是黒木很宽厚地应答道，“人类也吃肉的。精灵族可不吃肉。” “那倒是。难怪祝融说你饥不择食呢！”——黑羽，你少说几句会死呀！ 银泠翻了个白眼，躲角落里去，眼不见为净。这只大魔王今天是怎么了，老找话来噎他。 黒木见银泠真的生气了，命侍女给银泠备些瓜果。这些都是他近期在魔域发现的东西，想必银泠会喜欢。果然，魔域的水果就是不一样，汁水又多，果肉又滑又嫩。要怎么长才能长成这样呀？——银泠一边吃一边感概。 黑羽看银泠吃得前襟湿了一片，不禁又要靠过去损他几句。话刚要出口，就被银泠凌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他只好蹲在他身边，也学着样，吃了几块。味道确实不错，可以考虑多开发开发。 就在黑羽津津有味地品尝之际，一阵风卷了进来。 “银泠……” 赤炼看见银泠的第一反应，就是扑上来，将他满满抱在怀里，还在他身上蹭了蹭。银泠也不客气，抓起他的衣襟，把手擦得干干净净。 赤炼皱了皱眉，“宝贝，你越来越不厚道了。” 银泠眨眨眼——我就不厚道了，怎么样？ 祝融赶过来，一把将银泠从赤炼怀里取出来，狠狠瞪着赤炼，“你干什么？别欺负银泠！” 唉……赤炼摆摆手，谁敢欺负他呀？没被你烧死，也能被黑羽给淹死了。 还在一旁吃瓜的黑羽咳嗽了两声，以显示自己的存在。两只魔王同时看向他，不尴不尬地将银泠放在地上，再不尴不尬地也蹲过去吃瓜。此刻的黑羽，那脸色可比刚才难看多了。 第101章 神奇的烹饪 银泠也吃饱了。屁颠颠跑去帮黒木准备食材。下人们进进出出，食材几乎堆成了一座山——这不会就是晚餐的食材吧？这些魔王还真是能吃。 黒木抓起一根手腕粗的藤蔓，拿到银泠鼻下闻了闻，“这个叫做含香草。长在血湖旁。上次我用它与野牛肉抄了个菜，山岚说很好吃。你知道他的脾气的，既然他都说好吃了，味道绝对差不了。呆会你一定要多吃点。” 银泠点点头，又拿起含香草闻了闻，又捏了一点叶子嚼了嚼。确实，口角溢香，味道有点像山药，还真是不错。 银泠看了看那一堆，无论是根茎形的，还是菜叶式的，无不大到惊人。魔域的植物他见过不少，但也没说都大得这么离谱的。也有跟人界一样的个头。黒木的解释是，人界的花草蔬菜，大多一年一生的多，可魔域的植物几乎跟魔族一样，都有千万年的生命。若采那种小的，很容易让人家夭折，而这些大的，枝蔓少了一大半，也照样活得有模有样。 食材准备好了，经黒木一一挑选，就被搬进厨房洗刷和分切。银泠一时好奇，偷偷溜进厨房，看了看，那场面，只能用两字形容——壮观！ 一个十几米的池子，里面放入要清洗的食材。两只恶魔停在半空，运起水系魔法，一边搅动池水，一边让水柱不停地冲洗顽固地带。洗好的菜会沿着流动蛇带传到里面一点的恶魔手上。恶魔照黒木交代的样子切好，那刀工自然不必说，就只见几把大刀在空中翻滚，经过的蔬菜就变成各种形状落到该落的盘子。而切好的菜即刻就被送到最里面的灶台。加热的自然不是柴草，而是火系魔法。黒木这个大厨，操着一个大铲子，以令银泠眼花缭乱的速度炒好菜，接着餐盘沿着流动蛇盘传到另一个口子。漂亮的女恶魔们，就在那里等着上菜。 银泠一直奇怪魔域的饭菜烧得速度之快，分量之大，原来大都用魔法在做。 不过也是，若像人类一样，以他们吃饭的量，烧上一天，恐怕肉还没做好，魔王已经饿得要吃人了。 银泠见菜一盘盘往外传，就屁颠颠跟着魔女们往餐厅跑。魔女们对他这个客人还是相当有印象的，对他也特和善。甚至揭开盘子，让他先尝为快。 银泠被烫得舌头一片火辣，赶紧凉在外面用手扇了扇。魔女们更是被他逗得嬉笑连连。一转眼就看见黑羽冷森森的眼睛。银泠小脸一转，不看他，继续跟着美女的屁股后面往餐厅走。 黑羽一把将他拖了出来，低头咬住那被烫伤的舌头，银泠吃疼，不满地哼了几声。黑羽伸进来的舌头陡然变得冰冰凉凉的，敷在烫伤处，先前的火辣顿时不见了，反而变得很舒服。银泠咂巴了一下嘴，仿佛吃到上好的蜜糖，用唇瓣抚摸着那条冰凉的软舌。黑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在银泠正享受的时候，陡然开始扫荡他的牙床，用那条冰舌刺激他的味蕾，银泠被冷得一阵哆嗦…… 这人还真是恶趣味呢。银泠擦擦嘴角的哈拉汁。一转头就看见路过的众人轻笑的表情。显然，刚才那一幕不知道让多少人给看了去。银泠有些气恼，巴巴地就往餐厅跑。好像身后跟了个恶魔似的。 第102章 用餐 餐厅里，众人已经到齐。祝融、赤炼、山岚、文玉，自然还有宇轩。这张桌子也是出奇地大。因为菜多，菜都放到蛇盘上了，在诺大的餐桌上不停流动。祝融跟赤炼坐在一起，正在讲着什么。而文玉自然是跟宇轩坐在一起。只有山岚旁边的位置空着。银泠刚要一屁股坐下去，山岚就瞟过来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银泠陡然一震，意识到这位置应该是给黒木的。于是不尴不尬地又将屁股挪到旁边去。而旁边只有黑羽，于是银泠又要开始挪。这一幕无疑让众人看得真切。祝融跟赤炼立刻站起来，让银泠去他们中间的位置坐。银泠刚要飞奔过去，就被黑羽拎了回来。 “给我老老实实呆着。” 另两魔王自然不敢抗议，看着可怜巴巴地银泠，投过来异常同情的目光。 黒木只做素菜。数数刚好三十道，其他荤的就全交给恶魔厨子去做了。人一到齐，众侍女上前揭开餐盘，各种香味扑鼻而来，银泠都要经受不住了。 在众人夹菜时，流动银蛇会自动停下，等众人夹完又开始流动。 桌子太大，他们又是两两分开，中间还隔着这么多的餐盘和流动银蛇。对面而坐的人，也只是能看到，要想说句话，不得不大声一点。 这样的盛宴，还真是让银泠不敢恭维。还不如撤掉桌子，大家坐地上一起吃来的亲切。偏偏他身边坐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再过去就是傻呵呵的黒木和冷艳如冰的山岚。对面那四位，两个你侬我侬特煞情浓，剩下两个，就知道抢来抢去，连对银泠献殷勤都是用抢的——唉……不说也罢。 唯独剩得就只有这个黑羽了。黑羽倒是很自在，选自己喜欢的吃。抽空给银泠盘子里夹上一块。银泠每每回头，都只看见他不冷不热的脸。偏偏这些恶魔吃得多，他这个人类吃得少，不几口他就饱了。只得干巴巴地看着这些为他送行的人吃得“各不相干”。 黑羽，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银泠想要拍屁股走人，却被黑羽死死拽了回来。那厢的宇轩，就顾着跟文玉谈情说爱，压根忽视他的存在。 “我不能出去吹吹风吗？”银泠有些委屈地看着黑羽。 “吹什么风？这圣风城都是回旋风，哪是你人类吹的？” 黑羽的声音并不大，但因为中气十足，堪堪震得每个人的耳膜直颤。大家不约而同抬头看着他。 ——黑羽你还真是不温柔呢！ 银泠只好巴巴地继续坐着，时不时接受一下别人投来的同情之光。 银泠郁闷，黑羽就更加惬意。等他好不容易吃得心满意足，银泠也差不多睡着了。要人类在魔域讲什么餐桌礼仪，那简直就是受罪。 等银泠再次醒来时，又是被冻醒的。这圣风城的风真不是一般的大，还吹的身子不停摇晃…… 呃，不对，摇晃的不是身体，而是地面…… ——这哪里是地面，根本就是曾经让他饱受痛苦的花蕊。 而更让银泠郁闷的是，他此刻不是站着，而是躺在花蕊上，抬头就是一双黑亮亮的眸子。 “想跟我做吗？”——黑羽的直接实在让人无福消受。 但他的声音冰冷却不乏诱惑。脸颊优美的曲线在月光下被描摹得异常动人。 银泠噎了口唾沫，整了整思绪，干脆而简洁地答道，“不想！” 银泠，你这样直勾勾的眼神可不像是不想的样子。 黑羽捏起他的下巴，嘴唇滑到他耳边，魅惑地说了一句，“我想！” 第103章 这一夜…… “什么？” “听不明白吗？” 银泠当然听得明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黑羽突然对男人有兴趣了。 “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跟我道别！”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忘不了你！ “你不喜欢？” “不喜欢！” “为什么？” 黑羽对银泠的反抗完全不当一回事。手已经摸索到他的腰上，开始拉扯腰带。银泠一惊，赶忙抓住了他的手，黑羽稍一用力，就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继续剥他的衣服。 “你反抗也没有用，乖乖躺着，要不然弄伤你可不好。”这样的口气，这样的措辞，银泠实在想象不出竟然是出自亦风之口。 银泠不过一个愣神，黑羽的凶器已经挺了进来。没经过任何润滑的肠道，被灼热的凶器烫得一阵痉挛。 黑羽邪乎乎地笑着，看着银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低头舔上他胸前的蓓蕾，银泠更是一阵颤栗。 “很敏感嘛！”黑羽戏谑的声音不时传进耳朵。 黑羽的进入虽然粗鲁，但进程却很慢，仿佛在是等待银泠的适应。他要挑起银泠的欲望实在太容易，银泠身上敏感的部位他一抓一个准。不多久，银泠就只剩下喘息的份儿，任凭黑羽在他体内奔腾。魅惑的呻吟，让黑羽心神激荡，缓缓加快动作。牙齿跟舌头不停地在银泠身上留下印记。银泠无力地瘫软在他身下。很快银泠就迎来了自己的高潮。黑羽捏上他的分身，对着那双迷蒙的眼睛，摇了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哦！” 银泠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黑羽将他从花蕊上抱起来和谐号驶过…… 热流喷洒出来，银泠软软地松开了双手，从半空中掉落。黑羽只觉得身体一凉，刚攀上高峰的神志并不太清醒，转眼银泠已经没入黑暗中，黑羽很快意识到这种做法的危险性。扑啦啦飞下去，将银泠接住。 “傻瓜，不怕摔死吗？” 银泠的眼睛依然迷糊，黑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重新飞到花蕊上，帮他套好衣服，又用自己的黑袍帮他挡着风。银泠蜷缩着身子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黑羽只觉得自己胸膛一阵温热，接着就有湿滑的东西沾染上去。 ——银泠在哭？！ 黑羽一阵抽痛，用黑袍将他紧紧裹进怀里，一手压住他的头顶，一手搂紧了他的腰，脚上还将他死死缠着，仿佛要将这柔弱的躯体缠进身体里面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亦风对银泠的感情早超过了他的预料。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抱住他，不管什么血魔女，也不管什么预言之梦，他只想要他。无论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即便此刻，他爱的依然是亦风，他也要他慢慢爱上作为魔王的自己。 第104章 日出 当然，这只能是午夜梦回的想象，等太阳升起来那一刻，昨晚的温度早已被水雾降下来。黑羽看了看慢慢露出脸的朝阳，拍了拍依然在他怀中熟睡的银泠。银泠不情愿地探出脑袋。 “日出！” “哦……” 银泠揉揉眼睛，从黑羽的怀里钻出来，半坐起身子。从这一百多米的高空看去，魔域的日出还真是美得邪乎。四周都是妖艳异常的巨大花瓣花蕊，还有一些花叶。银泠觉得自己就一直被人采的花粉。昨晚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体里。他一动，就流了出来。 黑羽也跟着坐了起来，揭开那层外袍，掀起银泠的腿，俯身想看看他的后面是否受伤。银泠被他这样的举动给惹恼了，踹了他一脚，结果没把黑羽踹动，把自己给弹了出去。幸好黑羽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他的脚踝，顿时春光乍现，银泠更恼了。倒吊在半空中，唯一的衣袍全翻了过来。他只听得黑羽不怀好意的笑。还伸手在他白白嫩嫩毫无防备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银泠只觉得大脑充血。 “拉我上去！” “凭什么？”银泠努力抬头，想要看清楚黑羽那张脸到底变得有多邪恶，结果只看见森森白牙。 银泠气结，另一只脚使劲往他握住自己脚踝的手腕上一踹。黑羽吃疼，本能地松开手，银泠巴巴地眼看自己脑袋就要被折断，这种死法还真是冤，不仅冤，而且难看。他怎么能一丝不挂地死在这里。 “噗通！”银泠是着了地，还晃了晃，但腰也被人拎了起来，脖子虽然有点疼，但还好没断。摇摇晃晃的花瓣，竟然没被两人砸出坑来，还真是强韧。 黑羽摸摸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胸膛，对银泠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不知死活！” 银泠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春光掩了掩，退到花瓣一边。本不想理会黑羽，可看他似乎真的撞疼了，又忍不住探头去看。黑羽躺在花瓣上，斜着眼看他，见他凑过来，一把将他拖到怀里，将他的头摁在胸口，一点也不温柔。 “别乱动！再看会儿日出。” 花瓣虽然没有花蕊来得高海拔，可在这空中花园，看日出还是挺有优势的。银泠靠在黑羽怀里，真的如他所说，乖乖地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太阳从圣风城洒过来，伴随着激荡的风。花瓣上还有露水将两人的衣服浸染出一片湿气。 “冷吗？” “不冷。”黑羽的胸膛很温暖，银泠压根儿不想动弹。 黑羽将银泠在袍子里紧了紧，“再呆几天，别急着回去。” 银泠愣了愣，没搞明白黑羽什么意思。 “送别宴都吃了，还留在这里干嘛？” 黑羽听得不禁翻白眼。难道你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就算我不是你的亦风了，但好歹总是同一个躯体吧？ “还有好多地方我没带你去看呢。” 这算什么破理由？ 银泠没好气地爬起来——这个黑羽太让人莫名其妙了！ “干嘛去？” “你昨天把我的衣服都扔哪里去了？”银泠站起来，完全看不到衣服的影子。 “你还真是煞风景呢！” 黑羽不甘不愿地爬起来，也跟着张望了一下，确实没看到影子。 银泠抬头瞪着他——你不给我找出来，我怎么见人？ 黑羽干咳了一声，“昨天太性急，也就那样顺手一扔……” 银泠没好气，紧了紧外袍，翻身跳下花瓣，就去扒下面的草丛。黑羽没奈何，只得张开翅膀，飞到高一点儿的地方看了看，这才发现，银泠的几件衣服挂在花海的草丛里。幸好一大早没人走过，要不银泠还不囧死。 银泠在空中花园扒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看见黑羽抱着一堆衣服上来了。 “都找到了？” “嗯……只不过……好像破了点……” 银泠看出了黑羽的窘迫。急忙抓过自己的检查了一遍。外套倒是好的，就是里面的一套，竟然破了好几道口子。 “可能是扔下去挂到哪里了。” “我看不像是树枝挂的，倒像是被哪只……怪物撕的……” “银泠！”黑羽气恼地抓住银泠的腰。银泠避过，翻了一个白眼，“我又没说你！” 黑羽只好举手投降。 “破就破，将就着穿吧。我马上让人给你做。” 是呀，破总比没有好。银泠抓起衣服，自个儿穿了。黑羽定定地看着他，见银泠抬头，自己也赶紧穿衣服去。 银泠穿好，仔细看了看，关键的几个部位几乎都被他撕破了，明明昨天有看他好好脱衣服的，这都啥时候撕的？ “你还真能挑地方撕。” 黑羽赶紧将外套给他套上，把那些春光荡漾的地方给挡牢了。这才抱起他往圣风城去。刚好黒木准备好了早点。 第105章 遗失的羽毛 银泠胡乱吃了两口，突然想起那根羽毛来，往兜里一掏，果然不见了。 “咳咳……黑羽，再拔一根给我。” “什么？”黑羽一头雾水。 “你的羽毛不见了。” 黑羽这下乐了。看得出，银泠很重视那根羽毛。 “你以为魔王的羽毛说拔就能拔的呀？明明昨天给你了，你自己不保管好，现在丢了吧？”黑羽故意拉高了嗓子，仿佛在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这怪谁呀？”银泠没好气。一大早就跟这家伙吵了好几回嘴。还真是不嫌累！ 黒木虽然不知道两人在吵什么，不过看看银泠真的有些生气，即刻自告奋勇地劝道，“我这里有很多羽毛，你要多少都可以。” 两人顿时转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黑羽才叹了口气，“黒木，你那木头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呀？” 银泠则死死盯着黑羽，“给我羽毛！” “不给！” “给我！” “不给！” “真不给？” “对，就不给！” “好，算你狠！” 银泠抬起屁股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里？” “我自己去找！” 这魔域有羽毛的人可不止黑羽一个，路上掉一根也不稀奇，这找，找回来的谁知道是谁的呀？ 银泠在草地上爬了半天，又呼溜溜爬到空中花园里。这里的风很大，羽毛可能被吹到任何地方。黑羽优哉游哉地跟在银泠屁股后面，隔了两三米看着，时而扑打一下那羽毛茂盛的黑色羽翼。银泠就当没看见，完全无视他的挑衅。 银泠从早上找到中午，一无所获。最后累得趴在花瓣里睡觉。黑羽这才飞过去。 “怎么？放弃了？” 银泠缩到花蕊底下，没理他。黑羽拽住那杨柳细腰，就将他拖了出来。黑羽一松手，银泠又缩了回去，黑羽再拖，银泠干脆直接抱住了一根纤细点的花蕊。黑羽不甘示弱继续拖，银泠虽然累了，就不愿意输给他，紧紧抱住。一来二去，直拖得碗口大的小花蕊，“咔哧”一声断了……花蕊如一根大树直接往银泠的脑袋上砸，幸好黑羽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出来。 银泠被吓出一身冷汗，同时，不由得哀叹一声，花蕊就是比不过实实在在的的树木，说断就断，还真没点骨气。 “看你干的好事？”黑羽将银泠从花瓣上抱起来，轻轻一踢就将十来米的花蕊踢到草丛里去了。花瓣儿跟着晃了晃。 银泠很无趣地看了黑羽一眼。这人的态度跟之前很不一样。在他们正式摊牌之前，黑羽对银泠应该是很排斥的，至少很冷淡。摊牌后，他就变得很淡然，能将银泠如朋友般对待。可现在，陡然之间似乎又变成了冤家，有事没事就爱找茬。这下银泠完全搞不明白黑羽的行事作风了。 对于黑羽的“变化多端”，银泠不过在脑子里闪了一闪，他的目光可一直锁着黑羽身后那对羽翼上。趁着黑羽踢花蕊的时候，攀上他的肩，伸手就要拔。黑羽那速度，哪里是银泠可以比的，手刚伸过肩膀，手腕就被拽了回来。黑羽习惯将银泠放在臂上坐着，所以刚好就不多不少有那么一只多余的手，来干扰银泠的好事。 银泠翻了个白眼，“有意思吗？” “没意思。” “自己都觉得没意思，还跟我较个什么劲儿？” 黑羽晃了晃花瓣，扇动翅膀飞了起来。“你告诉我，你拿这片羽毛干吗？” “自然是有用处。”总不能说为了忘记你，自己都打算躲到灵界去吧。 黑羽刮了刮银泠倔强的下巴，“你可要老实交代，要不然，休想拿到我的羽毛。” 黑羽突然变得这么难缠，是银泠始料未及的。早知道还是应该让人代他拿了。 “我想去焦痕之地看看。没有你的羽毛是进不去的。” “嗯？你怎么会对那里有兴趣？”说话间，黑羽有些失落，声音不禁淡了几分。银泠的初衷跟他想的并不一样。原来一个焦痕之地也比他来得重要。 心细如尘的银泠自然发觉到黑羽的变化。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黑羽明显不是太高兴。莫非这焦痕之地是魔域的禁忌？几万年前，正是黑羽与灵王，制造了这道伤口。它一直深深地烙印在魔域的大地上。 “如果……” “拿去吧！” 银泠本想避免跟他正面“交锋”，没想到他话还没出口，一根羽毛已经摆在眼前。银泠接过羽毛，紧紧捏在手上，深怕一松手，就被风卷到不知名的角落。黑羽看着他笑了笑，托着他回圣风城享用午餐。 第106章 焦痕之地 �狞\木的办事效率向来极高。不过一个上午，银泠的衣服就做好了。银泠试了试还相当合身。他并没有在这里量过尺寸，衣服竟然做的分毫不差。 “黒木，你真厉害，光看看，就知道我的尺寸。” 黒木挠挠脑袋，向来山岚都没多少好脸色给他看，陡然被银泠一夸，竟有些不自在。“呵呵，尺寸是陛下跟我说的。呵呵……” 银泠可记得很清楚，上次在乌拉城堡做的衣服可就没那么合身。 黑羽靠在门口，当做没听见，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死死瞟着银泠，耳朵几乎要竖起来。银泠只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谢过了黒木。 “你要去焦痕之地，我送你。犯不着要这羽毛。”黑羽看着银泠又从怀里捏出那根羽毛，在指尖打着转儿。 银泠笑笑，“不用！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或许，看着你的脸，就真的舍不得走了。银泠不想自己太过沉溺，他想要有一颗平静的心去迎接新生。 黑羽一怔，银泠虽然在笑，可眼底却藏着一潭忧郁——他在难过什么？ “焦痕之地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那里瘴气太重，连魔兽都不敢靠近……” “放心！不会有事！”银泠站起来，一再拒绝黑羽的好意。 这本是平常的对话，黑羽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慌。一把抱起银泠，不由分说，就冲上天空，往焦痕之地而去。 风卷起发丝，黑黑白白交织在一起，今天黑羽的速度尤其的慢，连脸色都变得复杂了些许。银泠却变得很淡然，他很清楚自己面临的什么。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犹豫的必要。这个男人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爱的印记早已刻在骨髓，可是能带着些许美好的回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细细咀嚼也别有一翻味道。 焦痕之地遍布黑森林，从天上看下去，幽黑一片。 “精灵族为什么要脱离魔域？” 没想到银泠有此一问。这几万年前的事情，黑羽也有些迷糊了。能够恢复一万多年前的记忆，并不代表对那些遥远的往事还留有切身感受。“意见不合吧。精灵族的信仰与魔族很多不能兼容，最后就导致了一场大战。” “精灵族败了？” “不算。沧溟将魔域最好的土地搬到灵界了。算是两族秋色平分吧。” “其实魔族的人也满可爱的。” “嗯？” 黑羽转头，看见银泠嘴角噙着甜甜的笑，仿佛想起了什么好东西。 “其实，还是大家一起共存来得好。每个种族总有他的利弊之处，取长补短才是发展之道。听说魔域与灵界自从分割后就一直没有交流，我想对双方应该都有不小的损失吧。” “你怎会有此想法？魔域失去精灵族依然白花盛开。但精灵族失去魔族的引导，却日益衰败。虽然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但曾经去灵界看过，精灵族虽然过的依然是自由自在，忠贞坚守的日子，但过于平稳的生活让他们早失去了进取的激情，几千年几万年，他们只是简单地重复一如既往的日子，不求改变，这样的种族，如果放在魔域，只会沦为低级魔兽的食粮……” 显然，黑羽对他治下的魔域很是满意，虽然也有过撒手不管的时刻，除此之外，他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魔王。 看着这样自信几近自负的魔王银泠只能笑笑。灵界的事情他确实忘得一干二净，即便灵力有一部分复苏，他还是找不回一丝记忆。这不同寻常，水萱说，或许是受到人界禁锢的关系。毕竟人界是这位魔王挥化掉自己躯体造就的，他的魔法对精灵族的灵力多少有些封印之力。 焦痕之地就在眼前，黑羽降低高度，顿时四周只剩黑漆漆的一片，与头顶的阳光灿烂，形成鲜明对比。 “灵界的大门就在这里面吗？” 第107章 辞别 “灵界的大门就在这里面吗？” “你想去看灵界的入口？” “嗯。” 虽然黑羽不太明白银泠怎么会有这种兴趣，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找到焦痕之地中间的一条缝隙。 从上面看，那确实是一条“缝隙”，镶嵌在黑压压的一片焦土上，但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道闪着微弱灵光的墙壁，颜色只是稍稍比其他地方清浅。 黑羽停在地上，却不放下银泠，依然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银泠拽了拽他的衣襟，黑羽却笑了。 “焦痕之地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灵界之门你已经看了，我们就回去吧。” 银泠瞪了瞪眼，虽然焦痕之地只剩下一片焦土，就算他不入灵界，也不能连脚都不沾地就这样回去吧？ “放我下来。” “这里瘴气这么重，你还是什么都别碰的好，即便是这地。” “放我下来！” 银泠语气重了几分，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个魔王保护。如果是亦风他或许会乖乖听话，可黑羽，他可顺从不起来。 黑羽嘴角勾出一抹笑，“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 银泠翻翻眼，跟黑羽对峙着。 黑羽也不跟他计较，听话地一俯身，将他放到地上。 脚一沾地，一股热气就冲着脚心往上冒。 银泠被烫得一跳，黑羽的手臂就在腰畔，准备随时让他逃回来。 “焦痕之地，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有焦痕，这里还留着当年分割时的气流，这气不但有毒，而且很热，大都被禁锢在焦痕里，要不是有我的羽毛维护，你踩上这些焦痕，不过一刻就会化为灰烬。”黑羽戏谑地伸出手，想把银泠再次捞回来。 银泠撇撇嘴，反而往旁边退了一步，不甘示弱地瞪着他——我不怕烫，就不让你得逞。 黑羽拍拍手，就让他任性一下，呆会受不了了，自然会乖乖听话。 银泠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灵界入口。 这似乎是一道气墙，上面还能看到一丝丝窜动的灰色丝线。诺大一面墙，看着上面的浮游，不免有些诡异。 银泠伸手想要触摸，却被黑羽及时捉住。“别碰。不是精灵族触碰它会受到攻击的。即便是我，在魔法完全恢复之前，也是无法抵御它的攻击的。” 银泠笑了。就算这个男人不再爱他，但至少还是关心着他。 “黑羽，转过身去。” “干吗？” “转过去！”银泠推推黑羽的手臂。黑羽有些不甘不愿，但还是依照银泠的吩咐完全转过了身子。银泠站在他身后，巨大黑色翅膀将他的身子几乎完全挡住，银泠连侧脸都看不到一个。 银泠轻轻抚上那背脊上羽翼的端口，脸靠了上去。黑羽能感觉到银泠细微的动作。心中甚至慢慢浸透出一丝一丝的喜悦。这让他莫名其妙地想要一飞冲天。银泠的手一直抚摸着那羽翼，还有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握住了黑羽的手，半晌都不啃声。黑羽更不敢吭声，深怕一个举动将银泠吓回壳里去。 “黑羽永远是黑羽，亦风其实也是黑羽。只是亦风会时时刻刻迁就我，而黑羽你只会保持本性。或许我爱你爱得太自私。但现在我明白了……” 黑羽是亦风，亦风是黑羽——银泠，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黑羽的心砰砰直跳。银泠这是在向他表白吗？ “无论你是亦风还是黑羽，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妈呀，银泠，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发表爱情宣言好吗？黑羽会把持不住的。 但银泠依然轻抚着黑羽的羽翼，依然轻柔地继续他的告白。黑羽的心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他真怕自己这是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看不到银泠的脸，但那轻柔的声音却近在耳畔，他一再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他不会是被焦痕之地的热气烤得头脑发昏…… “我知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所以，我会祝福你跟血魔女……” 什么？ “我会试着忘记你……”银泠的体温陡然离开。黑羽刚飞上天堂的心瞬间跌入冰火地狱，一转身，银泠还在眼前，只是他已经退进了灵界之门。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淡然的笑容。黑羽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却能看到他的嘴型。 “谢谢你。” 你说什么？ 黑羽扑了上去，无数的浮游即刻围拢过来，钻入他触碰到气墙的手掌，血很快沿着手腕滴落下来，甚至在光墙上画出一道支脉横流的血流。 银泠的面孔消失了，不留一丝痕迹…… 黑羽拍打着气墙，气波晃动着，灰色浮游像受到威胁的猛兽，全都蹿了过来。在他身上不停割开口子。血一滴一滴地流，黑羽却无法感知。 刚才银泠跟他说了什么？ 刚才银泠是不是从这里消失了？ 银泠明明说喜欢他的！可他消失了…… 黑羽颓然跪倒在焦痕之地上，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 第108章  初见水萱 告别黑羽的银泠，在通道里游走着。这里，那些浮游闪亮闪亮的，照亮了前进的道路。银泠的道路就在眼前，再明确不过，他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能进入灵界。浮游如精灵一般在他周围游荡，摇摆着细长的尾巴，穿过他的发丝，游过他的面颊。 银泠伸出手让它们停在手指上。这些小家伙像无法停靠的落叶，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离开了。 刚才黑羽的表情……银泠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除了震惊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如果知道他要离开，他会留他吗？答案自然是不会。来灵界跟去人界，生死不相见，其实并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有一堵连黑羽也无法擅闯的墙。 黑羽，虽然不甘心，不想死心，可还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既然你无法再爱上我，我愿意尊重你的选择…… 转身看着灵界大门，那里只有浮游的光辉，再看不到魔域分毫。门外的黑羽，是不是已经离开？再看一次也好，即便只是背影…… 银泠不自觉地又回到门口，正在这时，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几乎将他冻住。 “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很低沉，一点也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空气流动引起的风声，只是形成了高低起伏的调子而已。 银泠想要转头，但脖子连动弹都做不到。 “我等你很久了。”声音刚停下，银泠就感觉身上被一种毛骨悚然的东西包裹起来，仿佛是有什么恶心的东西正在触碰他，原本细腻光滑的手背，竟然有明显被抚过的瞬间阴影。 到底是什么东西？银泠看不出完整的形状，那个存在仿佛就只是一道烟雾，随时出现，瞬间消散。 银泠此刻完全被这种陌生的恐怖抓住了。几乎把门外的黑羽忘到九霄云外。 灵界不是精灵居住的地方吗？怎么会在灵界大门处出现这种东西。 森寒的气流浮掠过全身，才满意地笑道，“这个身体不错……” 什么意思？ 银泠发不出声音，眼睛滴溜溜转悠了半天，依然没看见半个人影。 “银泠？”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那股寒气一颤，瞬间消散。银泠动了动手脚，松了口气。刚转身看向声源处，一条人影陡然出现。婀娜曲线，不用想，银泠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 “水萱？” “嗯。” 银泠扑上去，这位守候了白银国八百年的巫女，今日终于得见庐山真面了。黑色的长发，殷红的双眸，白皙细嫩的皮肤，在这幽深的通道之中，浑身泛着淡淡的光晕，显得美丽而神秘。 “这个，戴上。” 水萱掏出一条链子，挂上银泠的脖子。链子的末端，竟然是一片树叶形状的玉石。只是这玉石竟然闪着与他眸子一样的光彩。 “这是你的守护石。可助你恢复灵力。” “谢谢。” 水萱又递给银泠一根白色羽毛。大小竟然跟他手中的黑色羽毛差不多。原本以为，黑羽的翅膀大，羽毛也是最长的，没想到沧溟也有相同大小的羽毛。 两根羽毛稍一靠近，就自动合并在一起，变成了一片灰色的如玉石般的东西。银泠掂了掂，重量倒是跟两片羽毛差不多。 “以后你就可以靠着它进出灵界，不受任何限制。” 银泠把玩了一下，眼中却并无喜色。进出灵界吗？此刻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必要。 灵界门外。 黑羽跪坐在焦痕之地，不知时间流转。滴落在地上的血被焦黑的土地完全吸食，不留一丝痕迹，就像银泠的存在。他去不了灵界，他的身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抬起头时，黑羽的眼中闪出一片红光…… 灵界门内。 银泠已经踏出那条通道。 灵界正如她的名字充满了精灵之气。踏出灵界之门，借助水萱的羽翼，银泠飞过了与魔界相同的焦痕之地。只是它的两侧不是幽黑森林，而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焦痕之地，在这花海之中就如一条横卧的黑龙，生生将花海阻断。 水萱的翅膀是纯白的羽翼，也非常大，她飞起来，速度并不比黑羽慢。银泠注意到，水萱所过之处，花海中闪落着一座座藤蔓结构的房屋，不时有人跑到花海中，朝她挥手。 “你一定很受欢迎？” 水萱转头看看银泠，笑而不语。暗红的眸子犹如一道流光，深深嵌入眼底。这样的眼神……温柔、深邃，蕴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能在天上飞行的精灵似乎不少，时不时还能擦肩而过一大群。看到水萱，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在几米开外停下，并让开道，虔诚地双手交握于胸前，仿佛对神灵表示出敬畏之情。但他们脸上都含着笑，并没有多少严肃可言。水萱会对他们点点头，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在灵界是什么身份？”银泠有点懵了。即便黑羽，也没被人这样“敬而远之”的。 “你说呢？” 银泠摇摇头。从出生，水萱就一直如大姐姐一样待他。但知道自己灵界精灵的身份不过几个月，自然无法得知水萱的真实身份，也无法辨别水萱为何在白银国等待她的重生，还一等就是八百年。 水萱也不揭破，依然温柔地笑着，“你是要住自己的家，还是跟我住灵殿？” “啊？”银泠这才发现，水萱已经降低了高度，正朝着花海中一座巨大的藤蔓宫殿飞去。 “要不，还是先让你熟悉一下环境吧？” 水萱带着银泠直冲到宫殿上的平台。天台很大，水萱说，每到节庆，会在这里举办庆祝活动。天台旁边是高耸的塔楼，沿着藤蔓走向，缀满各种鲜花。天台之下就是两层的宫殿，这宫殿跟魔域的空中花园类似，都是由巨大的花藤经过精心引导，才盘绕成巨大的宫殿形状，地板屋顶，都是由厚重木板托承，因为纵横见方极长，烘托出巨大的空间断隔。 水萱将银泠放下，独自坐上大殿藤木雕刻的水仙花坐。 第109章 灵王沧溟 “原本以为你灵力恢复多少能记起一点东西。”水萱纤手支着玉腮，定定地看着旁边站着的银泠。千年前，同样的一张脸，也是这样望着她。那时花雨的眼睛很空洞，仿佛被挖去了魂魄。而此刻，银泠的神思一样不在这里。但此刻的他，却显得平静安然，幼稚地还想试图去掩盖什么。 银泠望望大殿，古木攀沿，整个大殿就如同一座精灵城堡。到处飞荡着流萤，古老的藤蔓，偶尔发出新绿，在屋梁墙壁上蔓延，带着一丝丝盎然绿意，也蹿出一串串姹紫红嫣…… “你是灵王沧溟？” 水萱笑笑，不置可否。 “你曾问我，黑羽的前世是否有爱过你？”沧溟拉开椅子侧面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这是你前世书记，如果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吧。” 前世的记忆全在这本书里面？这个花雨还真是够多愁善感的。自己做人的时候，也不曾为什么动过笔。最多动动嘴皮子，抱怨几声。 接过书，手心沉甸甸的。书壳是一种树的皮，极为柔韧。银泠将书掉了几个个儿，书就像没有缝隙的整木，他根本翻不开一页，最后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沧溟。 沧溟依然笑着，“这是你用灵力封印的，只要稍微冥想一下就能打开。” “冥想？” “闭上眼睛……”沧溟的声音陡然变得很轻柔，仿佛要催人入梦。 “抛开一切杂念，将意念集中到手心，幻想你的手是无所不能的，然后试着将书打开……” “碰！”书掉地上了，依然没翻动一页。 “慢慢来……” 银泠捡起书，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是。沧溟依然笑得很和谐。在银泠重复第六次之后，她似乎也有点耐不住了，“你还需要学会沉下心气，这样才能意向平和。” 沧溟伸出手，银泠差点以为她要施以援手，正有点兴奋的要把书递给她，结果先他一步，一只白色蝴蝶停在了她手指上。沧溟看了一眼银泠，对他的尴尬视若无睹。 “我让人带你回家去看看，那里或许能帮你找回点东西。”说罢，沧溟又对着蝴蝶说，“去把龙七叫过来。”蝴蝶拍打着翅膀，飞出大殿，身后洒下一道荧光。很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飞了进来，翅膀虽然也是白色的，但却不及沧溟的白得发亮。 龙七径直进殿，半跪了一只腿，向沧溟行礼。沧溟挥挥手，让他起身，并指指旁边站着的银泠。 “你不是一直盼花雨回来吗？现在我把人带回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银泠一直打量着这个男人，兰发蓝瞳，还都是暗蓝色，幽暗中显得有些深沉。身材比得上祝融，老远就给人一种形体上的压迫感。在他听到“花雨”这个名字时，明显感觉到他脊背陡然一僵，虽然不过稍瞬即逝，但确实很明显，就像蝴蝶不停拍打的翅膀陡然停住一样——太过明显。但他恢复得又太快，给人一种眼花的错觉。 听完沧溟的话，龙七这才转头看向银泠。眼色沉冷，不肯透露丝毫心声。沧溟看得笑意更浓了。 “龙七，你们是老朋友，不打算打声招呼吗？”沧溟戏谑道。 “欢迎回来……花雨……” “我叫银泠。” 龙七沉冷的脸上竟然飞过一丝红，“对……不起。原来这一世你换名字了，我不知道。” 银泠愣了愣，莫非这个男人在害羞？ “嗯！你能帮我带路吗？我想回家看看。”那个曾经居住了几百年的家，也是记录他跟亦风最多最甜蜜时刻的地方。 龙七很有礼貌地请银泠先出了大殿。这才赶过来，和他并肩而行。 以沧溟的灵殿为中心，一公里为半径，才开始散落着一座座的树屋。每座屋子都修建在古树之上，或高或矮，古树的枝条被弯扭成各种形状为屋子支撑出基本构架，然后在这基本构架上搭载木板就形成了精灵们居住的屋子。 第110章 精灵的家 银泠的家是在最靠近灵殿的一圈，他的树也特别大。龙七说，那是当年为庆贺花雨与亦风结合灵王亲自命人修建的。 这棵古树说不清楚有几万年历史，光是下盘穹结根系就占了几十见方。因为古树中间层被风蚀，树屋的最下一层直接从古树腐蚀的树坑里开凿。第二层与其他树屋相似，一律是枝蔓构建的脊柱所支撑的木板房。两侧沿着支杆上去，还有简单而精致的亭台楼阁。而此刻，屋子不少地方因长期无人打理，已经长出了一些花草，更衬得这座树屋自然和融。 沿着露出地面的巨大树根，银泠稳稳当当地走了上去，门就开在一米来高的地方。银泠推门进去，虽然底层埋在树干里，又长久不通流风，但里面的空气并不如想象中的憋闷，门一开，压过了千百年的气流一蹿而出，之后竟然显得异常清爽，还夹杂着淡淡的树体的清香。 这底层的构造并不规则，或许是因为沿着古木风蚀痕迹建造的缘故。大体的形状是椭圆形，屋子里摆着一张藤木桌，两张藤椅，沿着墙壁只放着一些木雕还有锅碗瓢盆一些生活用品。不多不少，刚好让这屋子显得不会宽大也不会拥挤。楼梯在右侧靠着墙壁，仿佛一条小型栈道，有些陡，蜿蜒而上。银泠噌噌爬上去，一到上面豁然开朗。 二层的屋子是下层的两三倍大，且并不断开，垂了一些紫色帘幔稍作分隔。四面八方都开着窗，推开任何一扇窗户，都能看见不远不近的花海以及左邻右舍。而开窗看时，就在对面几十米外一棵树上，正好也有人正朝这边望过来。在看到银泠那一刹那，明显愣了一下，最后热情地向他挥了挥手，还对着这边喊了句什么，银泠没听清，转头看向龙七。龙七笑笑，看着对面的人，“她是舞扬，是你前世的好友。” 银泠刚要回头再看，那边窗户已经没有人影。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这一世他出生皇室，又贵为储君，别人对他只有敬畏，要说朋友，那也是他长大后，掩着身份在外结交的，可既然连身份都不能透露，哪里又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更何况，或许当日在诛妖台上，那些所谓的朋友，正是往积薪上添火的人。而灵界的龙七，还有刚才看见的舞扬，应该是怎么的朋友呢？ 银泠无暇去想，将这个屋子打量了一遍，最里面是卧室，外面隔着书房，最外面就是休息场所及接待客人的地方。 对着灵殿的方向有一个大大的露台。露台两侧是分别通往上面树端楼阁的木阶。银泠探了探头，最近的一个小亭子在外伸的支杆上，再往上，就穿进了秘密遮蔽的树叶里。银泠正打算一探幽径，顿时迎面扑来一阵风，一只白色翅膀的精灵转眼停在了露台上。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冲他挥手的舞扬。同样是蓝发蓝瞳。银泠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来人五官，一个柔软的怀抱就将他团团包住。 “花雨，你终于回来了！咦……这胸……” 舞扬猛然一惊，双手往银泠手上一摸，平坦无阻…… 顿时舞扬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蓝色眸子转悠了几圈，将银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两遍。银泠不为所动，也乘机将舞扬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两遍。舞扬身材娇小，站直了还低了银泠半个头，一身白色衣衫，皮肤白皙中透着一抹粉红，娇嫩得如滴水芙蓉。雪白羽翼如同开在身后的两片花瓣，衬得人更加粉嫩圆润。 银泠心中不由叹道，“这才是真正的花之精灵！” 舞扬打量完银泠，小脸陡然垮了下来。一把捉住银泠的手，眼中泪光盈盈，十分动情地说道，“花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好姐妹……” 姐妹？咳咳…… “我知道你在人界一定受了不少苦。听说人类都很野蛮凶残……” 咳咳……我想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灵王一直不肯告诉我们你的情况，但我猜得到，黑羽一定待你不好，要不……”舞扬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纤细的小手已经毫无顾忌地抚上银泠脸上那道伤疤。 银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劝。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哭泣的女人，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娇嫩得仿佛经不起一点风霜。 “咳咳……”龙七有些尴尬地打断舞扬继续梨花带雨。“花雨刚回来，一定很累，你让他先休息一会。咱们去准备些吃的过来？” 龙七还真是善解人意，将哭哭啼啼的舞扬拉离了手足无措的银泠身畔。舞扬摸了一把眼泪，看看银泠试图挤出一抹笑，一抬眼，又看到那道伤疤，刚裂开的小嘴，马上又瘪了起来。龙七见状，尴尬地拖起她飞走了。 第111章 梦 原本进灵界是想忘记黑羽，没想到，遇到的人都对他十分熟悉，这让毫无防备的银泠多少有些打击。银泠摸摸那本书，花雨到底在里面记了些什么？刚才也忘记问沧溟，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回头想来，花雨的书记怎么会在她手里？多半还是由她保管了一千多年。 水萱守护了白银国八百年，如果就是为了她的重生，以灵界之主的身份，来守候一只精灵，似乎也太不合常理。而沧溟对他的态度看似并非主仆，但亦无血缘，倒是有些让银泠着摸不透了。 银泠沿着台阶穿过亭台，进入茂密的树冠，在树冠顶端，有一个小小亭子，依然是枝条延伸纠结而成，四根蔓条支起一顶荷叶状的蓬盖，同样是简单而别致的造型。 银泠爬上去，四望之下，竟然看到一大片高高矮矮的树木。放眼望去，绵延数里。这就是灵界的圣都，完全不像人界及魔域城市的繁杂。 精灵族中，有一半的人拥有翅膀。翅膀的颜色从黑到白，越是雪白的翅膀越是为人所称羡。而围绕灵殿居住的精灵们几乎一律都是白色翅膀，从高处看去，精灵们在树丛花草间扑扇着翅膀，这景象，就像当年银泠躺在花海中看蜜蜂采蜜一般。 一转头，就是花海中矗立的巨大灵殿。远看，这灵殿就如一棵长相古怪的老树，披着灰绿色的外皮，不时伸出几条枝丫，不但长出绿色，还开出了姹紫嫣红的花，将原本有些灰暗的灵殿，陡然妆点出几分灵动来。 在魔域，高级魔族们通常都有艳丽的外表，发色与瞳色往往不一致，但精灵们发色跟瞳色不尽相同，只有深浅差异。这算是两界的差异吧。但同时银泠又发现一个共同点，偏偏魔域最高的王者是黑瞳黑发，而灵界之王，却是红瞳黑发，在这一点上都与各自的臣民保持一点差异，偏又符合对方臣民的共性。这两个种族两个王者，或许中间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联系，即便是焦痕之地也断绝不了。 银泠靠在亭子的栏杆坐下，手里依然摩挲着那本书，风掀起发丝，纷纷扬扬地飘浮在栏杆之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里过下去。明明早上还跟黑羽依偎着看日出，而此刻，银泠看着夕阳下的漫天残霞，心中不禁冷嘲了一翻。 空置了千年的树屋陡然有了灯光，这让圣都的精灵们好奇之心油然而生。沧溟看着飞转而来的精灵们，嘴角挂着笑，只道，“他叫银泠。” 简单的一句便交代了，倒惹出更多的疑问和好奇。精灵们偷偷摸摸爬上银泠的窗户，一面窗户在看到银泠一刹那，惊为天人，而另一面，几只意志力弱的直接被那道疤击溃在大树底下。 这些人是来欢迎他的么？银泠自嘲，静静地走到窗户边，跟爬在窗外的精灵们打了声招呼，便将窗户紧紧关上，顺道将重重帘幔拉得密不透风。 精灵们知道圣都来了只奇怪的精灵，而且似乎还没有翅膀。而令他们惊诧的是那双眼睛，竟然是紫色的。在灵界的传闻里，拥有紫色的精灵屈指可数，除了千年前的花雨拥有紫发紫瞳外，其他精灵只拥有一种，发色或者灵光，银泠是唯一一个瞳色为紫色的精灵，难怪，灵王会让他住进花雨曾经的住处。不过可惜了那张脸……或许正是精灵对于丑陋的排斥，竟没人注意到这个便是花雨，加上性别的转换，以及发色的变化，即便实现知道的，像龙七与舞扬，也大为惊诧。 几乎所有精灵都知道，千年前的花雨，焚化了所有灵力跳出轮回，与世长辞，这种决绝的做法，灵界史上也没几桩。这更让精灵们无法将银泠与那个传说中虏获了魔王的花雨相提并论。 傍晚的时候，龙七和舞扬送来了很多的瓜果，看样子这就是灵界唯一的食物。比起魔域，实在清淡得过分。精灵族跟魔族，走在人类的两个极端上，仿佛人类就是他们折中后的产物。 在银泠终于可以安稳地躺在床上时，他早忘记了进入灵界大门时，那个怪异的存在。窗外还有前来围观的精灵们的细碎的讨论。银泠知道他们并无恶意，可这些精灵对八卦的过于热心，也让银泠有些无奈。听着听着竟然也睡着了。结果闭上眼，第一眼看见的竟然又是黑羽。只是此刻的黑羽似乎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正在一片花海中，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与黑羽的黑发红瞳不一样的是，身后的人儿是银发红瞳。大大的红色瞳孔犹如天边夕阳，霞光诱人。小人死死拽着黑羽的衣摆，小心翼翼地跟着黑羽在花海中走。黑羽也走得十分小心，还把过大的拦路花径提到，嘴边不忘时刻提醒身后的人。 这个花海不是白银国的，那些巨大的藤蔓花朵，即便是现在的魔域，恐怕也难找到那样大的一片古老花海。此刻的黑羽自然不是人类。尽管是梦中，银泠对此却十分清楚。只是他没见过红瞳的黑羽，看得不禁有些呆愣——这个预言画卷中的红瞳完全不是一个感觉。不止黑羽让他万分熟悉，连他身后那个刚到他腰高度的小人，银泠也觉得异常熟悉，但他确信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摩羯，我背你过去吧。”黑羽对他们的行进速度似乎有些不满意。 叫做摩羯的小人儿嫣然一笑，冲黑羽摇了摇头，“我一定要自己走到娘亲说的那片紫色花海去。” 黑羽五年地摇了摇头，伸手抓住拽住衣摆的小手，又用袖子擦了擦小人额头沁出的细汗。 “摩羯不要逞强哦……”黑羽眼中尽是宠溺。 小摩羯笑得更加灿烂了，风掀起他银色的长发，轻轻拂过黑羽低下的脸庞。黑羽忍不住揉了揉那头银发，也笑了。 梦中的银泠心中莫名地酸楚起来，没来由的。看着他们一步步在巨型花蔓中艰难行走，摩羯身体似乎很差，走上一段就会歇上一会儿，黑羽只是满脸心疼地看着，偶尔替他擦擦汗。在夕阳余晖尽去之前，他们终于到了那片紫色花海。 黑羽松了口气，抱起摩羯，在一片花瓣上坐下歇息，眼前就是望不到边的紫色。 “摩羯喜欢紫色？” “嗯。哥哥呢？” 黑羽揉揉摩羯的头发，也长长地，“嗯”了一声。 两兄弟相偎看着夕阳下的花海，而银泠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对身影，再挪不开眼，睡梦中竟有酸涩的东西流进嘴里。 银泠一愣，陡然从梦中惊醒。 此刻天已微明，银泠抹了一把脸，手上一片湿濡。这个梦，竟然让他觉得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这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即便在人界，跟亦风在一起也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第112章 独立 银泠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换了龙七为他准备的精灵白袍，顺手拿起花雨留下的书记爬上树顶的亭子，欣赏起灵界的日出来。 看着朦朦胧胧的花海，各色色彩模糊成一片，银泠好半晌才把自己从那个梦中抽离出来。顺手掂了掂那本书记，心中默念中“冥想”二字。可惜，无论他如何冥想，书记还是像盒子一样包得牢牢的。银泠擦擦额头的汗，决定暂时放弃。把书记往脑后一放，便枕着看刚刚冒出头的蛋黄般的太阳。 昨日的此时，他还躺在黑羽的怀里…… 灵殿外的精灵们已经开始忙碌着修剪花草了。一队白色卫队从灵殿正门上方飞过，朝着圣都外围飞去。这个时候，不知道灵王是否起身。 水萱是他在此地最熟悉的人，银泠不禁想要去跟她道声早。 银泠爬下树屋，感到灵殿时，沧溟已经坐上露台准备用早餐。 “正打算派人去叫你，你倒是先来了。饿了吧？” 霞光在沧溟脸上铺上两朵红霜，银泠看着格外亲切，笑盈盈地点头，在沧溟旁边坐下。 早餐果然又是各种水果蔬菜，竟然连个热汤都没有，银泠吃得不禁有些皱眉。 “不合口味？” 银泠哪好意思点头，只得勉强地摇摇头，“精灵都吃这些吗？” “也不是。只是我喜欢。上行下效，结果大多数精灵都这样吃了。” 银泠一听，额头不由得挂出两条黑线。看着沧溟不以为然地继续享用她的水果餐，心中不禁有些哀叹。莫非这魔王跟灵王，天生就是敌对，为什么连爱好都想差这么远？ “既然准备在灵界生活，有什么打算吗？” 吃罢早饭，沧溟开始关心起她带回来的这个另类的精灵的未来。 “先找份活计，至少能养活自己。”这些银泠何尝没想过。他要从头踏踏实实地活一次。 沧溟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倒是没觉得意外，银泠的心思她何尝不懂。从小被当成摆设活了十八年，又遭受感情上的重创，他自然会打破曾有的模式。 “不如，在灵殿帮我照看花海？” “有你庇护，那跟以前又有什么差别？” 沧溟笑笑，摸摸银泠的头，“银泠还真是长大了。那你想干什么？” 至于自己能干什么，银泠还真是不清楚。低头想了半晌，才道，“我能去圣都之外的地方么？” 沧溟收回手，支着下巴，“想要远离我的庇护么？我同意，不过，你最多只能去近月城，那里离圣都最近，有什么事情也方便通信。” 近月城？银泠自然是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这并不重要。沧溟对他的想法似乎很支持，单从这一点，银泠就觉得自己有重生的希望。 “不过，你必须修炼法术。恢复灵力，这是我的底限。”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可是，我不会……”银泠真不想把自己说得这么没用。精灵的法术，他虽然不是很有兴趣，但作为一只合格的精灵，修习法术，那是必须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让灵界法术最高的大祭司亲自为你指导。” “……”灵界法术最高的……银泠舔舔嘴唇，这样真的好吗？沧溟是不是太宠他了？ “大祭司可是很严厉的，到时别被他骂哭了。” 沧溟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倒让银泠放下了方才的包袱。 “让舞扬陪你去近月城吧，毕竟她是知道你身份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而且你们也一千多年没没好好谈谈了。这孩子，可是一直念叨着你的。龙七要负责圣都护卫，而且外面很多人都认得他，他带你去，跟我带你没多少差别，想必你也不乐意……” 沧溟一边说道，一边招了蝴蝶去传信。 第113章 舞扬 舞扬很快就过来了。接到灵王的命令，她有些惊讶地望着银泠。银泠笑笑，没有解释。 舞扬拉起银泠飞上了天，但眼中还是有些犹疑。 明显，她的力量并不够，带上银泠，翅膀拍打得相当吃力。自然，银泠要用一只手承载自己的体重，也相当吃力。飞行并不平稳，时上时下。银泠看着她那勉强的样子想哭又想笑。 “舞扬，其实我们并不一定要在天上飞的。” 舞扬低头抛给他一个闪亮的笑容，灵王交代的任务，怎么能完成的那么马虎，无论怎么样她都要尽最全力去做。何况带的还是银泠——花雨的转世。 银泠看着舞扬小脸上已经渗满汗，此刻仿佛连说句话的多余力气都没有，却依然倔强地带着他飞，最后只得保持沉默，任舞扬拖着他艰难地飞出圣都。出了那一片树屋，便又是花海。 舞扬终于撑不住了，从不高不低的地方掉了下来。两人重重砸在花丛中，差点摔断银泠的小腰。 “你没事吧？”舞扬爬过去，去扶银泠。 银泠脑子有短暂的空白，一回过神来，就给舞扬一个大大的笑容，让她放心。 舞扬松了口气，小脸却皱巴巴的。 “我的翅膀才长出来，不像你那样天生就有翅膀的力量强大，不过再过几百年，我一定能稳稳当当地带你的……” “翅膀还有天生的？” 舞扬这才意识到银泠根本没有花雨的记忆。不过她很高兴能替花雨解惑，小脸瞬间展开。“当然有啦。精灵如果一出世就有翅膀，那就说明这对翅膀蕴涵着千年万载的前世之力。灵界史上，具有天生羽翼的除了灵王，就只有大祭司和你。”说到此处，舞扬的眸子路出崇拜的目光，唰唰刺穿银泠的皮肉，仿佛想从中剥离一个她所怀念的花雨出来。 “一般的精灵无论是转世重生还是生于娘胎，翅膀都是要靠积攒灵力才能长出来，但最初长出来的翅膀都是黑色的，随着灵力的提纯，翅膀会慢慢变白，你有看见那花花白白的翅膀吧？那就是灵力不稳定的精灵。不过有资格居住在圣都的，只有纯白翅膀。只有大祭司例外，他的翅膀是金色的，跟他的头发一样。” “舞扬，你的翅膀长出来时也是黑色吗？”银泠不擅长应付女人。 “嗯。” “这么短时间就能变成白色，你的灵力一定提升很快吧？”虽然不擅长应付女人，但还是知道基本准则，一定要有怜香惜玉之心、恭维赞美之情。 舞扬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灵气确实提升得快，但力量却始终很小，所以……才……”所以才会把你给摔下来。这么丢脸的事情，舞扬自然说不出口。 银泠不禁伸手摸摸那蓝色的脑袋，舞扬抬头，眼眶中又闪起了泪水。银泠吓得手一缩。 “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舞扬激动地拉起银泠的手，摇摇头，顺道甩出几滴泪水来。“以前你也是这样安慰我的。花雨，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崇拜的花雨！” 舞扬心中又酸又甜，竟然一下扑到银泠怀里大哭起来。 银泠被吓得背脊僵直。半晌回过神来，轻轻拍拍舞扬的背脊，又摸摸她的脑袋。或许自己如今的样子，让这位崇拜者既失望又伤心吧。 舞扬稚嫩的翅膀经此折腾竟然骨翼都红肿起来。银泠万分愧疚地看着她。舞扬很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说没事。剩下的路，两人只能步行。茫茫无际的花海，分不清东南西北。舞扬告诉银泠，白天看太阳，晚上望星辰，这是精灵们常用的辨识方式。 “灵界没有驰道吗？” “驰道？那是什么？” 银泠斟酌半响，“那圣都精灵们的衣食都是怎么运进来的？” “哦？你说这个呀？喏……”舞扬指指不远处天上飞行的一队人马。那是长着巨大羽翼的天马，两匹一组，分别拉着一个个车厢。这一队人马，竟然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这是圣都最大的农庄千里香的马队。他们每天会往圣都运上百车的食物。其次，还有大小数十的果园农庄，都会向圣都运送食物……” 银泠哪有心思听舞扬的话，早被那庞大的天马队伍给惊呆了。等马队过去，再看看自己的双脚，再望望无边无际的花海，银泠陡然明白，没有翅膀在灵界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此刻银泠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攒点钱，去买一匹代步的天马。 跟着舞扬，穿过花海，终于到了一座精灵聚集的城市。这个城市不像圣都，虽然也大都是精灵，但大家住的地方就正常多了，不是树屋，而是正正经经的木石结构的房屋，跟白银国的街道有些相似。银泠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这就是近月城，是圣都卫城之一。居住在这里的除了各种精灵，还有一支千人卫队。但这里的精灵们翅膀都灰白灰白的。因此舞扬往街上一走，立刻吸引过来一大堆的人驻足观望。舞扬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 第114章 苏潼 灵界的构造比魔域和人界简单很多。 作为最圣洁的生物，精灵们已经远离了铜臭气，灵界的货币竟然是用精灵们的羽毛铸造的大大小小的银羽，银光闪闪的，一看就是凝结了不少灵力。这些羽毛中的灵力汇聚了天地精华，即可滋生万物，又可协助修炼。当然，羽毛越白，灵力越高，即便黑漆漆的黑色羽翼也是可以提炼出灵力来的。所以灵界里，那些没有羽翼的精灵便成了低等中的低等。雇主几乎都是当劳力雇来用。 很快舞扬就尴尬地发现，银泠面临的正是这样的局面。场面上，不需要多少辛苦的活计，被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给挡了回去。而银泠本身一看就弱不禁风的模样，稍微辛苦一点的又不敢雇佣。 舞扬带着银泠走了很多地方，最后，舞扬的腿已经有抽筋的痕迹了。 最后他们在近月城的一间布行停下来，“我们去挑选几块。” 看着夕阳在望，舞扬已经打算放弃今天的寻找，为了犒劳自己和银泠，她决定买两匹布来给他们做衣服。 布行伙计看见白翼精灵，眼睛也跟着放了光，赶紧上前招呼，顺道甩给后面的银泠一个疑惑的冷眼。 布行墙上柜台上都挂着放着各色布匹，色彩流溢，美不胜收。舞扬却看着皱了皱眉，“有紫色的吗？” “紫色？” 精灵有些迟疑，“有是有，不过是用树汁染的。” “没有花液所染的吗？” “这个也有，但颜色不纯正。您也知道，紫色花已经绝迹千年了，其他花色配搭出来的，怎么也没原本的好看。所以，反而是天生能分泌出紫色汁液的树木染出来的更好一些。” “但那味道……”舞扬想想就皱眉。 银泠看看为难的小二，又看看舞扬，“店家，你们这里要招伙计吗？” 他可没忘记他的目的。 小二冷冷地看了银泠半晌，陡然被那双紫色眸子所吸引，若没有那道疤……舞扬，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这个……请容我去请我家掌柜过来。” 掌柜是一个年级略长的绿瞳精灵。但样子并不是太漂亮，跟白银国的皇室比起来，这就是一个基因突变的怪胎。店主两颗绿豆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银泠，眼睛太小，连波纹都看不到一丝。只看得两人心里发慌。 “是你要找工作？” “银泠点点头。” 店主又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脸上这道伤疤……还有，你没有翅膀，是无法在近月城待下去的……不过，我们老板在城西有一片农庄，那里会招收一些黑翼和没翼的精灵。你可以去那里试试。”说罢店主还亲自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舞扬。 绿豆小眼看上舞扬时，陡然变得大了几分，原本冰冷的脸上有了几分笑容。舞扬不冷不热地道了谢，便拉起银泠出了店。 “这种嘴脸就是这么恶心，银泠你不要介意……” 这话倒说得银泠一头水雾。他此刻关心的只是能不能找到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拿过店主的介绍信。银泠看了看，“潼庄？这就是那个农庄？” “潼庄是灵界最大的农庄，它的瓜果织锦遍布灵界大小城市。千里香就是它专门征对圣都开第一个分庄。银泠，你真要去吗？” “难道你养我？”银泠笑道。 舞扬面上一红，低声嘀咕道，“只要你愿意……” 银泠拍拍她脑袋，“傻瓜。” 从近月城西门出去，两人走了半个时辰，这才看到那个所谓的农庄。一片花海之上，黑压压一片，似乎是树林，走得近了一看，原来跟圣都差不多，外围是一片树屋，只是有栅栏围起来，仿佛圈地一般。银泠递上书信，守门的精灵长开翅膀即刻飞了进去。不过片刻，就回来领他们入内。这里的树屋也接满了果子，还有精灵在采摘。往里，是一片片分隔好的农田，红红绿绿地，种满了各种水果蔬菜。 再走一会儿，就是花圃，花圃中间是一座石头宫殿，外墙爬满了各式藤木。这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今日庄主刚好在，往里进去，最里面那间书房就是。”门卫送到宫殿门口就退了出去。 银泠看了看舞扬，“你等我一下。” “我陪你吧？” “不用。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好。” 银泠整了整有些脏的衣服，跨进宫殿，依言一直走到底，这里果然有一道门。银泠敲了敲，“进来。”声音有些低沉，甚至说有些沙哑。 银泠推门进去，只见一对白色羽翼立在窗边，把阳光挡得一片斑驳。 白色羽翼转过头来，他手里正拿着那封信。 男人将银泠打量了一遍，还刻意走近了几步，高大的身子更挡得一点光线不剩。银泠稳住心神，防止自己本能后退，脚下定定地站着，也仰头打量着男人。这人是灰发灰瞳，瞳色深灰，发色却相当浅。 水萱曾说过，灵界跟白银有很多相似之处。包括等级。灵王之下，有几大家族。这些家族都以各自的瞳色为代表，聚集在一起。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蓝色蓝瞳以武力维护灵界和平的蓝族。其次，是几乎垄断灵界食物的灰族。最后以铸炼灵力之羽而闻名的红族。自然，舞扬跟龙七是蓝族人，他们一直守卫着灵殿。而这位灰族，看那气势，身份绝对低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 “银泠。” “银泠？”男人捏起银泠的下巴，将他的脸拉得近些，定定看了他眼睛半晌，最后落到右脸上。“可惜……本是个美人儿，被这道疤给毁了。这世上竟然还有紫瞳人，真是难得。” 男人感叹了一句，松开手。 “你没有翅膀，那就留下来照看花圃吧。这里的花，多数是用来染布的，你要好生照顾。月俸，一片银羽。” “一片银羽能买多少吃的，又能买几件衣服？”银泠对这里的计量毫无概念。 男人愣了一愣，“应该够你置添一件新衣，吃上一个月。不过，你在这里干活，吃穿全包。” 男人并不急着让银泠去干活，反而找人请了个黑翼精灵来。黑翼精灵手里提着一个小箱子，见了男人，规规矩矩行了礼，“庄主有何吩咐？” 男人指指银泠，“替他看看脸上的伤，似乎不是一般的伤口。” “是。” 精灵大夫挨过来，银泠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手跟着捂住了脸颊。“不用看了。” 精灵大夫停下，望着那位庄主。男人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继续打量着银泠，“每个精灵都很保护自己的脸，你伤成这样子还不治，莫非是你自己划的？” 这个男人太细心，那语气冷冷的仿佛还有一些挑衅。银泠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松开手。精灵大夫知趣地走近，掰起他的脸仔细瞧了瞧，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 “这个伤似乎是魔石造成的。一般药物可能没用，可以试试治愈术。”这话带着商量的口吻，似乎是说他也没把握。 男人挑了挑眉。“时间紧迫，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你可别误我的大事。” 什么意思？银泠心底一沉。 男人看出了银泠的疑惑和不安，陡然笑得很温和，“再过七天，大祭司就会来潼庄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祀，你这个样子，被看到，会吓着那些精灵的。” 银泠半信半疑地听了，这个伤已有不少时日，现在说要去掉，谈何容易。即便用法术也未必能够不留疤痕。 第115章 映河 从下人们的口中，银泠得知，男人叫苏潼，拥有好几重身份，他既是现任灰族当家，又是近月城城主，担任着守卫圣都东南隅的重则。 自那之后银泠再没见过他。但那位精灵大夫却每日必然报到。 “真能治好？”银泠看他每日如此殷勤，不禁又有些怀疑。 “试试看吧。”依然是那句话，看似应付，实则心里没底。尤其看到大夫每次必然皱起的眉头，银泠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每日按照黑翼管事的吩咐为花圃的花草浇水除杂。并按照染坊的要求，将花朵按颜色分类修剪。每日银泠都会剪掉十几框的花朵。工作就是这么简单，即便是他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也能简单应付。 这里的花圃确实如人说的，看不到一点紫色的样子。舞扬和龙七来看过银泠一次，并带来了灵王的问候。沧溟并没有对银泠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只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但也一再强调，大祭司回来之时，他也必须去精灵园报到。 在潼庄干活的，除了黑翼一族就是像银泠这样没有翅膀的人。精灵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紫眸人有些好奇，却又对他脸上那道伤疤敬而远之，仿佛那是会传染的疾病。所以，很自然地，银泠连个朋友都交不到。这倒让他落了个清静。白天干完活，有空就躺在花丛里偷偷懒。 他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不远不近地盯着他。看到那银色发丝在空中飘荡，单薄的身体在花海中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苏潼十分满意地笑了笑，他终于找到了一块敲门砖。 进入灵界之后，银泠仿佛被梦魇附身般，一磕上眼就能看见黑羽那张脸。而跟他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叫做摩羯的小孩。他一直叫黑羽哥哥，但两人看起来真是没一点相像的。而且也没听那祝融他们提起黑羽有什么兄弟呀。如果真存在这个摩羯，他在魔域应该有至高的地位才对。从他被万般照顾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体质很弱，最后银泠带着满腔遗憾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小孩应该已经不在了。 或许黑羽对此一直难以忘怀吧，至于为什么他会做这些梦，银泠并没有深究。 “你是谁？”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头上罩了下来。银泠吓得陡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玉的脸，红发红瞳，不及血魔女妖艳，却脱出几分尘世的飘逸之感；不及祝融的阳刚雄壮，眉宇之间又透出几分逼人的英气，尤其是在被他冰冷的注视时。 真是个美人！ 银泠翻身爬起来，来人似乎也看清楚了银泠的模样，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头随之了然，但眉头跟着皱了皱。 “你的脸、伤得不轻，苏潼在你身上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得银泠一愣。虽然不知道美人的意思，但有一点银泠很确定，“我只见过他一次而已。” 美人莞尔一笑，“我叫映河，起来吧，我带你去疗伤。” 映河？在精灵的常识中，谁都知道映河是谁，如果银泠此刻还不知道，只能说他够愚蠢或脱线。 红族族长，拥有灵界最多银羽的人，可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一点金银之气，只是那样飘飘然地仿佛早超脱在尘世之外，看得银泠也忘了拒绝，竟然乖乖地跟着他就这样走了。 半个时辰后。 “还是你行。”苏潼笑得十分清爽。 银泠看着镜子中，脸颊上原本凹凸恶心的一条明显平复下去，不禁要为他的治愈术赞上一句。 这伤口其实并不是不能治愈，只是精灵与魔族有些相冲相克，放在魔域，魔石造成的伤痕，随便拎个魔王，都能消得没了痕迹，但对精灵而言，那就属于有心无力的范畴，至少见效是很慢的。这映河竟然有如此功力，难不成他是学黑魔法的？ 映河笑笑，脸上竟然有一丝可疑的红色，对于苏潼的赞扬，他是由衷地高兴的，“可惜，我也只能做到这样。后面就需要用药物好好修复了，也可以试试圣水，就是伤口陈旧了些。” 苏潼拍拍映河的肩头，笑道，“至少现在看起来不那么恶心了。” 恶心？ 银泠扫了苏潼一眼，心里有一丝不痛快。尤其是看到映河竟然在苏潼的注视下，脸色更红了，两人的脸有越凑越近的危险，银泠立马知趣地站起来。 “咳咳，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苏潼瞟了银泠一眼，点了点头，映河则明显和善多了，还不忘交代他用药。 映河真是一个美人呢，只不过配给苏潼，银泠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第116章 花之祭 近月城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圣都的卫城共有八座，这次机会对近月城确实来之不易。苏潼早早准备好祭祀所用器物，并将祭祀台建得前所未有的壮观。如果能得到大祭司的青睐，近月城不仅能得到更多的灵力庇护，更重要的是，可以进一步垄断灵界的食物链。 祭祀台就建在离潼庄不远的花海之中。这一日，一大早就从各方聚集来不少精灵。苏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捞一笔的机会，早早地派出黑翼的小贩队伍，在祭祀台附近设好休憩点。银泠看着一片片羽毛被插入羽箱，各种颜色自然是要分开存放。对于小额度交易，竟然也会有人直接用羽毛的。虽然说灵界对灵力十分推崇，但用羽毛做交易，银泠多少还是有些不理解。而且，一些贵重的饰物，竟然要用好几片银羽。所谓银羽，是将若干纯白羽毛经过灵力淬炼，形成同样是羽毛样式，但比一般羽毛更小，更容易携带的货币。一般一片银羽相当于人界的十两银子。只是它在灵界能买到的东西很有限。 精灵们的欲望不比人类和魔族，在他们的信仰中，美丽与灵力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们的钱财只会花在这些上面。灵力强的精灵，虽然羽毛也值钱，但不会有人傻到将自己的羽毛拔光了来讨生活。用自己羽毛买东西的，必然是穷人。也有穷人如乞丐一样，在飞行族聚集的地方搜寻那不慎掉落下来的羽毛，拿去换食物或许衣物。当然，这样的人，只会是像银泠这样没羽毛的人。所以精灵族中，翅膀就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财富的象征。像银泠这样不但没有翅膀，连容貌都被毁的精灵，简直就是一无是处，除了躲在角落里，收拾些破烂，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起初银泠并不知道这些。在潼庄呆了不过几天，从那些黑翼族以及无翼族的高傲的神态里，他大条的神经也能明白出几分。所以，苏潼让他去祭祀台参加祭祀时，银泠自己都开始觉得不妥。 苏潼给了他一条丝巾，蒙住了他脸上的伤疤，只露出波光滟潋的紫色眸子，还刻意让他穿上一套紫色衣服。经过心细装扮，银泠出现时，虽然没有惊艳全场，但所过之处，精灵们无一不用眼光锁住他。陪在银泠身边的是被苏潼精心挑选出来的侍者，他们由银泠带头，为祭祀传递花束。 侍者们分两队在祭祀台下站定，将前来围观的精灵们隔开。俨然就是维护秩序的人。 银泠对这位大祭司自然毫无印象，但耳后不时传来关于他的言论。听起来，这位大祭司不禁拥有至高的灵力，还是灵王的继承人。而近些年，灵王似乎有退位的打算，大小事务都交由这位祭司掌管，偏偏他独身万年，自然引得不少精灵投怀送抱。灵界有法令，夫妻一旦结合，至死方休。那些沉溺于大祭司的精灵们，为了能一亲君侧，竟然也拒绝成亲。甚至有爱上大祭司的已婚夫妻因此转世重生…… 灵王为此很是头痛，大小责罚也没能让大祭司选定一个终身伴侣。前不久，一只大胆的精灵不惜以死逼婚，结果大祭司看都没看一眼，任她倒在血泊之中。银泠只得赞她一句，勇气可嘉。可其他精灵对她却忿忿恨恨，试图独占大祭司对她们而言就是一大挑衅。倒在血泊中的精灵本没有死，结果却因为被人围攻，死无葬身之地。此事传到灵王耳里，气愤难平，于是罚了大祭司去无涯山面壁思过。要不是为了这一年一度的祭祀，恐怕压根就不放他回来。 这次能见到大祭司，对这里的精灵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所以他们个个打扮得花姿招展，看得一干男精灵热血沸腾。这个祭祀大典，原本是为灵界祈福，并分洒灵力护佑灵界大地。现在看来，倒像是个选美大会。 时近午时，这位传说中的风流人物才珊珊来迟。前呼后拥的全是白翼精灵，同样是分侍两侧，前队引路，后队护送，大祭司走在中间，金色长发随风舞动，金色眸子在眼光下更是烁烁生辉。嘴角祥和的笑容更是迷得一大帮精灵差点激动昏倒。 银泠看了大祭司一会儿，对此人确乎无半点印象。刚一转头，就看见后面的蓝色卫队。偏偏领头的两人还是龙七跟舞扬。 一身紫色衣衫的银泠自然十分显眼，尽管有一条遮住伤疤的丝巾，可那独一无二的银丝，早就揭露了他的身份。侍卫队很快在侍者队身后站定，龙七站在对面，银泠一眼就能看见，而舞扬刻意跑到银泠身后，嬉皮笑脸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这点骚动在已经骚乱不堪的精灵中压根算不得什么。但大祭司的眼睛却陡然瞟了过来。 舞扬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缩回脖子。最后大祭司的眼睛落在银泠身上，定定看了他半晌才转回眸子。银泠分不清其中意味，如果说有那么一点情绪的话，应该是最初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可后面，他完全将所有情绪掩盖住了。银泠也懒得推测。看众精灵在祭祀台前站好。祭祀的鲜花也被送了过来。围观的精灵们早就人手一支，这些是给从圣都而来的客人的。 银泠率侍者们将鲜花一一送到这些精灵手上，并按照苏潼的吩咐，亲自为大祭司送上一朵与他瞳色相同的金色花。大祭司温和地笑着，完全没有先前看他的冷然。 银泠半跪膝盖，行礼退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祭司宣布祭祀开始。几乎同时，所有人都将花枝衔在嘴上，双手合十于胸前，闭上眼睛，聆听大祭司的祝词。 这样的场景让银泠陡然有置身天国的错觉。美得不食烟火的精灵们，顶着一对对翅膀，屏息默念祝词，试图与他们的大祭司达到某种共鸣。 银泠转头看了半天，头刚转回来就碰上大祭司的眼光。这对眼睛很深，金色瞳孔仿佛燃烧着火苗，直烧得银泠心里毛骨悚然。银泠赶紧闭上眼睛，学着其他精灵，装模作样地听着那不明所以的祝词。 大祭司的声音很好听，宽厚的男音，温暖中带着几分香甜，跟刚才那眼神根本不配。 祝词终于完了。银泠一睁眼，陡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众人嘴里衔着的花朵慢慢飘出一片片花瓣围绕着各自的主人悠然飘荡，缓缓上升，在半空形成一片花海，花海陡然破碎，降下一阵细密的花雨。花雨一落，精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不过，银泠身边的人却很沉默，沉默地看着他。银泠不知所以然，又一一回望过去。有大祭司的随从，有蓝发的侍卫，也有跟他一起的侍者。站在对面的龙七，显然面上黑了一层。正在银泠迷糊之际，大祭司已经走到跟前。金色眸子里依然看不到情绪。 “花瓣不化，这可不是好兆头。”大祭司从银泠嘴上取下花枝。银泠这才发现，只有自己这朵花，完好无损，十分丢脸地还开得十分娇艳。 花枝一入大祭司的手，花瓣便慢慢展开，一片片脱离出来，打着旋儿向半空绕去，最后也化成细碎的雨滴，洒落下来。 银泠看着花，满脸惊讶。 大祭司看着他，不曾挪眼。 而其他精灵看着这一幕，开始议论纷纷。 “你叫什么名字？” “银泠。” “银泠是吗？”大祭司眼睛移到银泠那头银丝上，“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 “那么，银泠，今晚，你可愿意陪我？” “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陡然听到这样的问话，任谁都淡定不起来。 银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转头望望其他人，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拿了或嫉妒或不屑的眼睛看着他。最后他的眼睛落到不远处站定的苏潼身上。这个盛装打扮的城主，窝在精灵堆里，正满脸笑容地看着他。银泠陡然明白了。原来自己又被人当成棋子给摆弄了。 银泠收回视线，定定看着一脸温和，眼中却看不出表情的大祭司。这回他笑了，紫色的眸子还异常动人。大祭司也笑了，嘴角闪过一丝戏谑。 银泠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侧了侧脸，把那道伤疤毫无遗漏地放在大祭司眼下，“大祭司，这样也可以吗？” 果然，大祭司被这丑陋的伤疤给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银泠满意的笑了笑，扔下丝巾，大步走出人群。余光扫到苏潼，不禁轻蔑地对他一笑。顿时整个花海炸开了锅。 走出人群，银泠头也没回。 花海太大，他辨不清方向。 此刻，他只想有多远走多远。 逃离人界远离魔域，他依然不得安宁。或许真的灰飞烟灭的好，至少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前世的花雨为何而死，他不得而知，但此刻，他却真的觉得生无可恋。如果他真的死去，黑羽会不会有丝难过呢？ 黑羽已经不是亦风，谁知道呢？ 第117章 摩羯 银泠走得累了，就势躺倒在花海里，或许此刻他应该回圣都，去跟那位陪伴了他十八年的“水萱”诉苦。可是他有自己的尊严，他要靠自己的能力活着，不再作为摆设不再作为附属，即便是水萱，他也不想从她那里得到帮扶，即便自己真的可能饿死在花海之中。 而此刻，银泠真的饿了。为了准备祭祀，早饭并没有吃好。直到现在看着暮色将近，他没有找到一点吃的。饿，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悲的是，这个白银国曾经的太子殿下，竟然一日不如一日，出了国门混不下去，到了魔域还被人卖为奴隶，可此回到了真正的出身之地，一样落魄无依。现在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两片羽毛化成的玉石。还有他的守护石，另外还有一块绿色的宝石。记得当初他买了两块，一块送给了黑羽，也不知道他是否还留着。 这东西看似平常，其实还是值两个钱的，希望他看在这份上也不要扔了它。 来灵界或许是个错误。这里并不能成为他逃避的乐园。虽然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他的传言，但银泠依然觉得这个地方好陌生。虽然这正是他所求的。可他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行尸走肉般，不思不想，这并不能让他忘记黑羽，重新取回生的信念。他答应过霁月，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可他越来越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灵界的风并不温暖，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黑羽的怀抱。即便他不再爱他，可那里依然是他最想停靠的地方…… “黑羽……”银泠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心中一股热浪陡然涌上眼眶，火热的眼泪从眼角划入发迹。银泠闭上眼，翻身伏在草地上，让那些酸涩的液体直接流入泥土，不留一丝痕迹…… 夜更凉了，银泠冷得一阵哆嗦，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头顶是满眼星光，银泠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向哪个方向走。不过走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有人牵挂，也不会有人守候，他在这里并没有家。要不是饿得慌，银泠情愿一直呆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低迷的思绪像毒药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包裹着他。 今天的月亮只是一个月牙，斜斜地挂在天边，照得大地并不亮堂。银泠借着这点光，沿着一个方向直走，他相信，只要直走，就一定能找到这片花海的尽头。 如果能有一对翅膀该多好，不仅速度快，也可以飞到高处看看，哪里有灯光。他就像一艘失去灯塔指引的小船，在大海的波涛下沉浮。 “听说了吗？大祭司竟然遭到无翼精灵的拒绝？哈哈哈，我活了五百年了，从来没听到如此好笑的事。” “别乱说。万一传到大祭司耳朵里，非剥了你的皮不可？这位大祭司可不是灵王陛下，他的手段……唉……” 声音就在头顶上，银泠一抬头，就看见两只精灵拍打着翅膀飞过。显然他们聊得很起劲，并没有注意到花海中那一抹闪耀的银色。 看见了精灵，也看到了希望，银泠跟着精灵飞去的方向继续前进。藤蔓偶尔会绊住他的脚，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夜晚的露水也慢慢浸湿了他的衣服。又冷又饿的银泠陡然觉出自己的可笑来。一面说着想死，一面却又奋力地想要求得生存，他可以理解为这是自己的本能，可心里似乎又期待着什么…… 在天亮时，银泠终于找到一棵果树，顾不得上面的果子能不能吃，银泠摘了就往嘴里塞。吃饱了，趴在树杈间呼呼大睡，全身的疲惫压得他堪堪无法抬头。 刚闭上眼，黑羽的脸又出现了。不过他似乎比上次又长大了些。而小摩羯依然出落成一个翩翩美少年，银色长发，红色眸子，粉色的唇瓣，浓密的睫毛一掀，静静的一眼，便能捕获所有人心。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更苍白了。看得人心里跟着抽疼。 “哥哥，这个给你。”摩羯从怀里掏出一颗红红的果子。 “圣女果？”黑羽惊讶地看着，这可是生长在熔岩山谷的岩浆中的东西，所以一般魔族很少能采摘到。但这果实不仅味道鲜美，而且有助于提升魔力。 “哪里来的？”黑羽拿过果实，看了看，红红艳艳，确实是圣女果没错。难道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弟亲自采的。黑羽心里一抖，赶紧拉过摩羯，慌乱地在他身上摸索着，甚至因为紧张，他额头还渗出了汗。 摩羯开心地笑了，“问天陪我去的，所以我没事。” 黑羽苏了口气。宠溺地捏了捏摩羯的脸，“下次别干这种傻事。会吓死我的。” 摩羯笑得一脸幸福，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黑羽将圣女果一分为二，递过一半给摩羯。 摩羯有些犹豫，“我吃也没用的。” 黑羽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神伤，随即又笑起来，“就当陪我一起吃。” 摩羯这下点了点头，跟黑羽在一片花瓣上坐下，兄弟俩看着彼此，开心地品尝着满口酸甜。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黑羽看着摩羯嘴角挂下来的一滴果汁，俯过身子，伸出舌头，将那滴汁液卷进嘴里。摩羯一愣，红色的眸子有一丝迷茫，看着另一双红色眸子，那双眼睛，似乎比他更加迷茫，舌头跟着舔上了他的嘴唇，耗开牙关，闯入口中，开始品尝里面残余的果汁…… 夕阳挂在两人头顶，映照着这异常甜蜜的吻。不知道黑羽心情如何，但摩羯传递过来的是惊慌、不安，还夹杂着无法言喻的欢喜与快乐。 半晌，黑羽似乎意识到什么，陡然推开被他吻得泪眼迷蒙的摩羯，愣了半晌，满眼尽是惊恐，在摩羯反应过来之前，展开翅膀逃走了。 下一刻，摩羯高兴地蹦到一个金色头发的孩子身旁。他们的年纪一般大小，只是金发孩子身材明显比他魁梧，而此刻，他似乎受了伤，正用治愈魔法在修复伤口。 摩羯蹲在他身边，一面看着他把那些被烧得模糊的伤口一点点修复得一点痕迹不留。“刚才……黑羽哥哥吻我了。嘻嘻……” 金发少年身子一僵，随即又恢复正常，脸上死死压着可能泄露心声的表情，然而摩羯似乎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失神地望着那团修复之光，神思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时刻，粉色花瓣笑得合不拢。“问天，你看，哥哥是魔族，姐姐是精灵，而我什么都不是，这是不是天意呢？或许老天也嫉妒我的幸福吧……” 叫做问天的少年，终于抬起头来，收起治愈之光，伸出尚有焦痕的手，揉了揉摩羯的头发，“不怕，有我保护你。” 摩羯吃吃笑着，握住问天的手，看着那双金色眸子，小脸笑得更幸福…… 第118章 问天 睡梦中的银泠并不知道，因为他的离开引起的骚动。祭祀一散，大祭司便抓住了苏潼，仔仔细细地询问了银泠的情况。苏潼就是一等鱼上钩的钓翁，面对大祭司的询问，笑得特意味深长。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最近新开了一家农庄，瓜果低劣，还硬往圣都送，一些精灵因为误食上吐下泻……” 大祭司摆摆手，这些前奏，他没心情听。 苏潼灰色眸子转了一圈，“大祭司爱民如子，应当保证圣都的食物供给无误……” “你想独揽圣都食物供给，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做得好，别人抢不了你的地盘。银泠呢？带他来见我。” “属下已经派人去请了。”原本十分得意的苏潼，抱定了银泠会顺势缠上大祭司的心态，毕竟这灵界没有人能挡住眼前这个男人的魅力。在他看来，银泠当着那么多人拒绝，不过是欲擒故纵之举，为此，苏潼还差点对银泠另眼相看。所以他很笃定，银泠这边一定不会拆他的台。 结果…… 一只黑翼精灵慌慌张张地飞来禀报，找遍了潼庄，也没找到银泠。这次苏潼傻眼了。连带大祭司也瞪了眼。 大祭司飞出潼庄，召集侍卫，却偏偏不见了两位首领。 “秉大祭司，两位首领说有急事，急冲冲出去了。” 大祭司陡然想起，两人今天的举止来。尤其是舞扬，还刻意靠近银泠鬼鬼祟祟地说话。是呀，那张脸，即便被毁掉依然是那张脸，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虽然发色也变了，甚至连那身体……可是明显，花雨并不记得他，也没有令人敬畏的灵力，他就像一只普通的精灵，甚至长不出翅膀。他十分清楚，花雨的翅膀是天生的。而最令他不解的是，花雨怎么会在哪里？竟然还被人利用来攀附他？ 大祭司一头水雾，差下所有人，让他们星夜搜索。 等众人折腾了一个通宵，大祭司金色瞳孔几乎等得泛出红光。随侍的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静静地立在一旁。太阳挂上灵殿楼塔时，终于传来了消息。大祭司顾不得听汇报，就跟着领路人找到了树上挂着的银泠。 银色的发丝从树叶中洒落出来，两条细腿，悬在树枝间。十来个精灵围在树下竟然也没把他吵醒。大祭司拨开树叶，只见银泠满身污渍，而此刻他竟然靠在一棵三叉树枝上睡觉。要不是他露出的几缕银丝，一双小腿，压根没人发现得了。 大祭司小心翼翼地将银泠从树杈间取了出来，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银泠的身子冰冰凉，即便各种几层衣衫，大祭司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而银泠因为突然而来的温暖，不自觉地往大祭司的怀里缩了缩，纤细的手指拽着大祭司的前襟，就像是抓住了树枝，紧紧的。 大祭司的眼眶这下真的红了，未对身旁的人交代一句，便向高处飞去。大祭司飞得很快，不过片刻，风已经抚干他眼角的痕迹。银泠被陡然而来的风吹得一阵气紧。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那双金色眼瞳，竟然跟梦中的人一模一样。 金瞳金发。什么？金瞳金发？ 银泠一个激灵，差点从大祭司的手里跳出来。 大祭司将他抱得紧了些，低头看着他，“终于醒了？”脸色说不上好看，反正有点奇怪。 银泠心中惴惴，十分小心地点了点头。他摸不清楚这个大祭司的作风，可根据记忆判断，这个人绝对是个来者不拒的人，他可不想一入灵界就被人吃干抹尽。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精灵园。你出生的地方。” 出生之地，作为精灵。心里对此莫名地起了些期待。 精灵园位于圣都南面，远看它就是一个有重兵把守的花园。这个花园很大，有亭台楼阁，还矗立着大祭司的宫殿。 蓝族守卫，一半在天，一半在地，见大祭司过来，纷纷行礼。 看见这么多人，银泠心里更慌了，如果要从这里逃出去，似乎很不容易。看着大祭司飞入精灵园，银泠不自觉地挣扎了两下。 大祭司看着他，眼中依然没有表情。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大祭司的声音依然好听，可不知为何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仿佛他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希望不要是怒火才好。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他，确实很丢人。 “果然不记得了。我叫问天。这次一定要记住了。即便转世也不要再忘记。” 问天？果然是问天。 银泠一愣，这话好不暧昧。仿佛是情人讨债的，尤其是大祭司那不冷不热的神情，欲怒还休。莫非他跟花雨有什么？ “我叫银泠。你也记住了。我不是花雨。” 问天看着银泠，没有说话。直飞到宫殿前将他放下，眼睛才离开他的脸。 “你当然不是花雨，花雨不会把自己糟蹋成这样！”这话带有明显的怒气。问天却没再让银泠看到他的脸，兀自进了殿内，招呼了两个侍女，为银泠梳洗。 那句话，听着好让人心疼。银泠却不知道心疼的是问天，还是自己。 两个侍女带银泠去温泉池洗梳好，又给他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套上。又给他备好食物，让他痛痛快快吃了个饱。吃饱了，侍女又将银泠领去见问天。问天正在书房里，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见银泠干干净净的模样，不禁又将他多看了几眼。遣退了侍女，这才站起来。 问天一起身，银泠本能地往门口挨了一步。 “你怕我？” 银泠原本有些瑟缩的眸子，听了这句问话，反而镇定了一些。胸膛也跟着挺了一挺。 “我先声明，我不会跟你做那种事！” “那种事？”问天脸色更加难看。 银泠被那双金色眸子给震慑住了，甚至不敢跟他直视。难道是他想多了？银泠不禁有些尴尬。大祭司若真如他人所说，那身边又怎么会缺人。更不会强要了一个人，这有损他大祭司的风度和名声。他们前世应该是认识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关系如何，但看得出，大祭司对花雨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大祭司……” “叫我问天。” 银泠抬眼看了问天一眼，接着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还真是健忘。” “啊？” “我要带你去看看你的出声地。” “哦……”为什么看个出生地还要刻意梳洗一番？ 问天走过来，推开门，意味不明地看了银泠一眼，便径直往外走。银泠知趣地不远不近跟着。看着碰到的侍丛们站定一一行礼，不禁要感叹这位大祭司的威严。 问天所说的出生之地，其实就是花园靠近水池的角落。此刻这里并没有花草，而是立着一个雕像。紫眸紫发，还有浅紫的衣衫。这衣衫竟然是真的，将紫眸女子包覆着，掩盖着那婀娜曲线。这只精灵也有两只羽翼，在身后撑开，犹如两道屏风。 女子手捻一朵紫色花，抬头仰望着什么。 问天往她面前一站，刚好跟她的视线对上，银泠竟然感觉到那双金色眸子里跳动着火花。仿佛女子正是朝他微笑着、仰望着。 银泠跟了过去，他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侧脸，肌肤白皙，紫眸澄澈，确实是一个美人。 问天看了看美人雕像，又转过头来看银泠。只是他的眼睛早敛去了那些温柔和火焰，剩得一片淡然。 “她就是花雨。一千多年前，她化去了魂魄，我以为她不会再生。可是……”问天眼中闪过一丝悲痛。眼睛又回到那女子脸上，温情地与之对望。“真是世事难料。” 问天说罢，竟然低头在女子脸上吻了一下。银泠当即打了个寒战。 问天，你不用做得如此直白吧？ 这下银泠更不可能往那边靠了。偏偏问天还招手让他过去。银泠一步一挨地靠过去。“花雨”的个头竟然跟他一样，脸本来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但银泠的右脸早被毁了。问天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除了这双眼睛，你们已经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了。” 这话，银泠听得不禁冒出一股怒火。“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大祭司就不要妄自对比了。怎么看，我也不可能是花雨。” “你当然不是花雨，你也不配！” 这话…… 银泠不禁冷笑了两声。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第119章 入学 刚走出精灵园，就碰到龙七跟舞扬。这两只蓝发精灵，看见银泠就一阵激动，舞扬更是毫不忌讳地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哭词无外乎是找不到他的焦急啦怨恨啦之类。龙七站在一旁，脸上时阴时晴的，仿佛控制自己的情绪很不容易。 银泠一手拉起一个，笑了笑，“我想回家了。” 回到家里，银泠对问天的表情实在难以释怀。最后抓过舞扬，躲到阁楼上，询问了半天。可舞扬这孩子，年纪太小，有些事情并不是太清楚。 “我只是听说，花雨一直是由大祭司抚养的。大祭司对她十分宠爱。花雨长大了，精灵们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可结果来了一只恶魔，强行将花雨独占了，最后花雨就跟黑羽同归于尽了。虽然不知道你们第一世，到底有什么纠葛，但第二世，我可是好好见证过的。亦风跟花雨，恩爱了几百年。可最后，还是逃不过第一世的下场。大祭司当时很伤心，有一百多年不曾说过话。你在精灵园看到的那座雕像，就是他亲手做的。竟然跟花雨一模一样。其实大祭司也是个痴心的人。这几千年一直爱着花雨，却从未得到过她的回应。我想他今天冲你发脾气，应该只是不满花雨为什么要转世成男人，而且还带了一道伤疤回来吧。他那是心疼你。大祭司就是这样，个性有些别捏。但我觉得他人真的很好。别看这些年，他身边停停靠靠的人不少，但却没一个能打动他心的。银泠，我也想知道，你前世自杀时，到底跟自己下了什么封印。为什么你谁都不记得，而且……”舞扬又将银泠打量了一遍，似乎这样的造型让她很不满意。 银泠当然知道，此刻的自己如何能跟那花雨比，至于花雨为什么样来生变成这副模样，他也不得而知。 就当舞扬说得对，银泠也不再对问天那伤人的话计较什么。如果真如舞扬所说，花雨跟这问天前世多半还有点“孽缘”，无论缘深缘浅，银泠都不想过问。对于前世，银泠是有些好奇，却又表现得异常冷漠。遭了问天一顿脸色，银泠想想还是避开他的好。结果，灵王下了口令，让他跟问天学习法术提高灵力。 接到这个任务时，问天的脸上明显冷了几分。银泠则看着大殿之上，斜靠在雕花椅上的沧溟，“不能换个人吗？” 问天陡然盯住他，眼神更冷。 银泠就当没看见，继续盯着沧溟。 沧溟却笑了。“问天是整个灵界除我之外灵力最高的人，他教你最合适。何况精灵园初生的精灵们都是要经过问天亲自教导的。你刚从人界回来，也应该学习一些基本的法术。” 银泠自然是说不过沧溟，最后只得屁颠颠跟着问天去了精灵学园。 精灵学院在精灵园四五里地儿。里面的精灵很多，从十几岁到几百岁，大大小小，按年龄分成班级。 银泠在人界的年龄是十八岁，但灵界，这只够得上上幼儿班。问天冷气森森地考核了一下他的灵力，当看到银泠毫无冥想之力时，问天的脸又黑了几分，最后一咬牙将他编到初级班。 这个初级班学习的是灵界的一些历史，以及灵力的基本分类和基本用法。灵力跟魔法也差不多，依然遵循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原则。初级班的教学是由两只白翅精灵带着，他们只讲解原理上的东西，只是偶尔会有一些小练习。银泠的法术修行被特别批到问天的高级班里。显然，这又让他成了异端。 而那些异样的眼光并不完全因为他是个特例，还因为他的前世。因为问天的关系，花雨虽然消失上千年，这些几百岁的孩子却多少都有听闻。所以银泠到来那天，数十道眼光几乎戳穿他的心脏。银泠厚着脸皮在最近的位置上坐下。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真恨不得将耳朵闭上。 “他真是花雨重生？” “还在精灵园的时候，我偷偷去见过花雨的雕像，好像是有点像……” “重生也能转换男女？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是呀！每只精灵无论重生多少次，几乎都与第一世一模一样。不过花雨灵力那么强，或许她真能让自己变成男人。” “可是，好好的女人不做，干嘛做男人。你看他现在的模样，比起男人来，缺乏英气，比起女人来又缺了柔美，简直就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谁说不是呢。我更不理解的是，怎么能投生到人界去呢？人类那么鄙陋，怎么也不能如此自甘堕落……” …… 银泠越听越有掀桌子的冲动。说这些话的不是一个人，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罚不责众，他算是知道原因了。一旦所有人都反对抵触一件事情事，想要扭转，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许花雨前世的决定确实值得商榷。或许人类跟精灵自认为的圣洁比起来，确实很粗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如何能用道理说服。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正是这个道理。 银泠捏了捏耳朵，将所有的闲言碎语丢在耳廓之外。坐了片刻，便有一只灰翅精灵坐了过来。 “我叫素素，你是花雨吗？” 叫素素的精灵是粉色系的，头发跟瞳孔，就如人间三月的桃花，荡漾着一片春意。最要命的是她那过于丰满的身材，衣服包都包不住，高高挺立在眼前。 银泠整了整神，“我叫银泠。不是什么花雨。” 素素笑了笑，样子很娇俏。又挨得近了一些，这才在他身边坐定。“我坐你旁边好吗？” 银泠不置可否。给她腾出位置来。素素刚坐好，问天就抱着一本书进来了。 第120章 悲催的修炼 问天走到讲台上，把桌子一敲，几乎所有人知趣地站起来，行了一礼，瞬间把身后多余的羽翼收得毛都看不见一根。问天今日穿着雪白的衣袍，金色长发用丝带松松地束在脑后，颀长的身材，显得神圣典雅。几乎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连银泠都被他身上那道柔和的光环给怔住了。 课程前半截是高级魔法的理论知识，后半截是实战。前面银泠差点睡着，后面又被火系与雷电差点烧焦。问天本来是很和善的一张脸，被银泠一会浑浑噩噩一会大惊小怪给搞得黑压压一片。那位素素倒是很积极上进，什么法术都能拼上一二。每一个术士都会捡一门自己擅长的进行深入修炼，因此对其他门类都只是浅尝辄止，以免相互冲突或抵消。但素素是个例外，她每一门都试图拿到最高。即便问天劝她不要过于好强，让她专修一门。可素素的理由是，既然灵王与大祭司可以五行兼修，她也要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全能。 问天只是看看笑笑，并不深究。 精灵学院其实有专门的宿舍，但沧溟的特批，银泠需跟着问天住进精灵园。这让银泠和问天心里都不自在。这不，上完课，问天张了翅膀就往精灵园飞，在他飞上天之前一定将身后的银泠怨恨了一百遍呀一百遍。第一，他到底要不要抱着他一起飞回去，这是个问题，从本质上来说，他是极不愿意的。第二，他刚出了教室，就有五六只漂亮精灵在他左右问东问西，样子还相当地亲密，最要命的是那只粉色系精灵，几乎快要贴到问天身上去，银泠的存在，无疑让他很扫兴。看问天飞走了，粉色精灵，还扫了一眼银泠，也拍着翅膀跟去了。于是，到最后只剩银泠迈着十分“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往精灵园去。 精灵学院跟精灵园相去不远，如果是靠飞的话，差不多一刻钟，只不过银泠用他那并不矫健的双腿走的话，差不多要了一个时辰。虽然对比起来似乎很残酷。可在花海中畅游，其实就跟当初他在白银国差不多，倒是让他心境安宁了几分，至少能够暂时远离尘嚣。只不过，等他好不容易磨回精灵园时，天已经黑尽，饿了一天的他，终于可以拿着侍从们留的一点水果，窝在宫殿的角落里充饥。 银泠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悲惨，虽然沧溟没想到应该给点银羽给银泠买午饭吃。实在饿了，就在学院里扒野花嚼了吃。早饭，喝的是果汁，吃的是果泥。别看都是这些东西，精灵的食量可不比魔族小，银泠喝一杯喝道胃抽筋的果汁，他们一次可以喝个七八杯。银泠只能吃半碟的果泥，一般的精灵可以吃五六盘。虽然精灵园的侍从们，对银泠非常厚道，都按正常的分量帮他备好，但这对于习惯人类生活的人来说，果汁一下肚，银泠第一天就拉了好几次。后面倒是慢慢地习惯这种饮食了，但时不时又觉得饿得慌。 每天来回两个时辰的路途，让银泠的休息时间陡然变得很少。问天在一次课堂上，丢了两本初级法术实践的书，让他慢慢钻研，书是没错，只是这是在高级班，这又让原本就对银泠阴阳怪气的精灵们，更加鄙视这个转世的异端。只有那只粉色精灵，投以温和的笑容，竟然还有心思在闲暇之余，帮银泠指点一二。 跟粉色精灵相处久了，银泠慢慢觉得她的法术修为还真比一般的精灵高。相信不久，她的翅膀就能变成白色，正式从精灵学院毕业。听说能从精灵学院顺利毕业的精灵并不多，每一年不到十个。虽然大多数精灵都是从精灵园诞生，但并不是所有精灵都能经过修炼长出翅膀。即便长出翅膀，也有不少始终停留在最初的黑色上。 翅膀的颜色跟灵力的纯度有关，但并不是说黑翼精灵的就一定是弱势群体，如果真与他们打起来，白翼精灵未必能占多少便宜。因为黑翅膀的精灵，在灵力无法提升的时候，往往会选择学习魔族的黑魔法，以弥补法力的不足。所以蓝族卫队里，黑翅膀的精灵也不在少数。只不过精灵以纯白为神圣之色，在同等条件下，拥有纯白翅膀的精灵，地位绝对地比黑翅膀的来得高。当然问天是个例外，就跟当年的亦风一样。 先不管翅膀颜色与法力强弱的关系，有一点倒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连翅膀都长不出来的精灵，无论是灵力还是魔法都差强人意。偏偏银泠就是这样一个差强人意的存在，偏偏还存在于伟大的精灵学院的高级法术班。所以，其他精灵以他为耻，连银泠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情有可原。所以当这些有翼精灵故意着弄他时，他也只好叹口气。 渐渐地银泠习惯于座位上有黏糊糊的脏东西；书本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最后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女厕所；银泠也习惯了，别人一不小心将火烧到他的衣服上；也习惯了正走在校园里，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他一头银发劈成蓬蓬头……后来银泠连气都懒得叹了。听着随风传来的嬉笑和嘲笑声，银泠只是继续往前走，连头发都懒得去梳理一下。 一次法术实习。两位白翅法术师，将几十只精灵带到花海尽头一座山谷。这山谷的地貌跟魔域的熔岩山谷有几分相似。远远就能看见一条条火龙。实习的课程就是让众人用自己的法术将火龙困住。当然一不小心把火龙给弄死的也不在少数。 银泠自问没这能力，所以就巴巴地站在高处看着，等大家实习结束，不出所料，他就这样被人遗忘在山谷之中。 第121章 归途 山谷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杀戮，十来条火龙有的被冰冻，有的被劈晕，有的被烤焦……银泠最喜欢这被烤焦的味道。一股肉香，真让人垂涎。银泠巴巴地循着正冒烟的火龙而去，拔出黑羽为他铸造的宝剑，就割了一片烫手的龙肉来吃。 “真香！” 一直吃素，早让他对龙肉失去免疫力。一股脑儿吃了好几块。正在他吃得起劲的时候，山谷里涌出一帮无翼的精灵，各种发色都有，他们兴奋地围着那只只或死或困的火龙手舞足蹈。银泠吃饱了，就坐在石头上看他们将火龙拖走。这火龙也够大，虽然精灵力气比银泠大了不知多少倍，但也要四五个人才能将火龙拖动。比起当初黑羽一挥手，唉，简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喂，你们要不要吃点再干活？” 看着众人来回搬了两次，还剩了近十只火龙。银泠不禁招呼他们到那只烤熟的火龙身边去。 众精灵看了看银泠，脸上尽是和煦的笑。还真的纷纷过来割下几片肉吃了。又急冲冲地跑去继续干活。 “再过一会，其他火龙就要回来了。如果你没事，赶快走，否则会遭到围攻的。” 一个好心的人提醒他。这些人就是冲着精灵学院的法术实习来的。他们到此来搬龙肉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看见跟自己有相同饮食癖好的精灵，银泠终于感觉到自己并不是那么另类。挥起剑，又割下几斤龙肉，用花叶包好，这才摇晃着出了山谷。 要从这里走回去，银泠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一路上，遇到好多无翼精灵，这些精灵让他觉得特别亲切，或许都因为一样没有翅膀的缘故，大家反而相互很体谅。银泠路过一些小屋时，还能从和善的主人那里讨到一口水喝。夜晚还能在简陋的棚舍里借住一宿。 无翼精灵的生活物资贫乏，所以他们几乎什么都吃。花海的花花草草，被他们做成各种美味。野外的果实，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储藏起来，遇到客人时还会拿出自酿的花酒花蜜来。说白了，无翼精灵的生活跟人类倒是有几分相似。他们没有自恃的灵力，最多祈祷着让自家种的菜园子能长得丰茂一点。他们平平淡淡，朴朴实实地过活。没有蓝族的护卫，也没有灰族的供给，也没有令人炫目的红族银羽。他们安然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有时能看见刚出生的小精灵，跟人类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怀抱里寻求温暖。 无翼精灵在灵界地位最卑微，多数的夫妻不愿意要小孩，因为他们的小孩大多数都没有攀上灵力高峰的机会，因为天赋所限。一只精灵，不断修习灵力，若两百年还没有长出翅膀的迹象，那他基本就没有希望再长出翅膀，从此他便被抛弃到这些偏远地带。 所过之处遇到的精灵中不乏从精灵学院出来的，银泠偶尔也会在热心人的询问下说起那个学院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只是会心地笑笑，笑容很宽厚。或许每个人都像银泠一样受到过鄙视和嘲弄，所以他们看银泠眼光也是温柔而充满同情的。 也不知走了几天，银泠怀中的火龙肉终于消灭光了。剩下的日子注定要与饥饿为伴。可是“贫民区”他还没有走出去，也看不到飞行族的痕迹。仰望天空，云彩飘过，他还记得在魔域时黑羽带着他飞上云端看日出江山的情景。真的很美！ 灵界的日出其实也很漂亮，躺在草丛里，看着东方慢慢露出鱼肚白，渐渐地红霞满天，再慢慢地白光顿现。一道金光划过，阳光照在金羽上总能闪出耀眼的光彩来。银泠不喜欢这种过于耀眼的感觉，眼睛都睁不开。可闭上眼睛，就只能感觉到饥肠辘辘。为什么到灵界后，他一直面临挨饿的境地呢？想当初在魔域，虽然境遇不堪，但至少还能混上口饭吃，而今…… “你在干什么？”好听的声音，漠然的语气。 银泠睁开眼，问天高高地站在他的头顶之处，正低头看着他。 银泠不甘不愿地翻身，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与他对峙，可惜，自己没那气势也没那气力。 问天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银泠，干脆将他搂进了怀里。 “这几天你都上哪儿去了？”问天的声音依然好听，却不再冷漠，银泠仿佛能从中听出一丝悸动来，不过他只当是自己饿晕了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或许连此刻问天的出现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我想回精灵园，只是路太远……”银泠的声音很小，最后低不可闻。 第122章 疯狂 等银泠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好好地躺在精灵园的小屋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各色水果，银泠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啃了两个。转身穿衣服时，又发现那些被糟蹋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无影无终，早被换成崭新的，而且一看还七八套。 穷酸惯了的银泠，一看见那些白白净净的衣袍，就忍不住一一穿上试了试。等试到第三件时，银泠陡然发现，原来所有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而且明显尺寸偏大的。敢情是哪只精灵穿剩下来的，顺道就施舍给他了。 穿上这样的衣服，银泠心里有点不尴不尬。走出小屋，就看见精灵园的一帮侍女们，正挤做一堆，在偷看什么。 银泠眼贱，本来是要视若无睹的，巴不住又有那么点好奇心，竟然也钻进人堆里去看。 不看倒好，这一看…… 众侍女因为突然加入的一个男人，显然有些受惊，一个忍不住就轻声叫了起来。她这一叫，直引来一双犀利的目光。 问天刚刚还一边吻着花雨，一手搂住她的腰，将身子紧紧贴了上去，似乎很忘情的样子。这下被突然而出的声音一吓，顿时转过头来。 一帮精灵刹时没了影子，只有银泠不知被谁一脚踹了出去。银泠趴在地上，抬头看着问天，本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问天的脸又黑又冷，仿佛在直接告诉他，他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我不是要偷看……”银泠没了底气。 “出去！”问天的声音很低，明显压抑着火气。 银泠瞟了他一眼，那双手竟然还搂着花雨，只是那眼神完全不是刚才那含情脉脉的样子，而是充满暴戾，仿佛他若不立即消失，随时面临灭顶之灾。 银泠知趣地爬起来，揉了揉被撞破的膝盖，忍着疼退出了这方禁地。 经过了上次的法术实习。银泠也没心思再去学院。休息了两天，终于缓过劲儿来，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精灵园。要他学法术那个目标太过远大。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能像一般的无翼精灵一样，过点平平凡凡的日子。所以他有些兴奋，正期待着这样的生活。只要跟沧溟说明，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曾经的水萱一向都很纵容他。躲到那些花海中，无忧无虑，不必受这些有翼精灵的嫌弃，想想就万分美好。 这些日子问天的情绪很不好，下人们被他惊得躲在角落里议论纷纷。连日来他一直醉得迷迷糊糊，脾气也十分暴戾，随侍的人常常遭受池鱼之殃，侍从不敢靠近。银泠当然也不想靠近。可既然要走了，总得说一声吧，即便单纯地出于礼貌。 银泠刚走到门口，就被粉色系的素素撞了个满怀。 素素两眼红肿，衣衫还不算怎么整齐，银泠刚要开口问，素素就捂着脸跑了。 银泠敲了敲门，没人应。下人们都说问天在屋里，不会又喝得七晕八素的吧？ 银泠推开门，往里探了探。问天的房间他还是第一次来，只见帘幔轻垂，隔断了视线。他的房间小得挤不下人，问天的房间却大得找不到人。 “大祭司？” 银泠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应答。穿过层层帘幔，隐约有声音传来。银泠寻声而去，只看见最里面的床榻之上，两个翻滚的身影。银泠一惊，刚要缩回去，问天的眼睛却已经将他锁定了。那眼睛竟然金色中泛着一丝红光，他身下的躯体也被蹂躏的不断颤栗。 “你来干什么？” “这个……”银泠陡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愣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 银泠话没说话，只感觉到一阵风扑面而来，转眼，自己身体一轻，瞬间就被重重压到床板上。 “出去！”问天看着银泠，重重地哼了一声。这话自己不是跟银泠说的，被蹂躏得满脸泪痕的精灵，畏畏缩缩地拿起衣服退了出去。 银泠懵了。脑子还没转过弯，衣服已经被剥了个精光。问天一眼便盯住了他胯下躺着的东西。 “跟男人做还真是恶心！” 银泠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问天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人就被翻了过来，紧接着一柄火热的利剑就刺了进来。 利剑如烙铁将银泠烫得哆嗦，疼痛陡然传遍每条神经。银泠只听得撕裂的声音，片刻之后脑子被疼痛纠缠得麻木不堪。问天的抱怨却一直未曾停止。 “花雨，你以为变成男人就逃得过了吗？” “黑羽背弃你，无论你转世几次都改变不了。” “就算你忘记前世，你还是一样会爱上他，他也一样会抛弃你。” “你毁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身体，同样改变不了什么。” “只有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明白吗？” …… 第123章 清醒 银泠疼出满头大汗，最后连反抗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样纯粹的被侵犯，银泠还是第一次碰到，除了疼痛，他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疼得他虚脱了，灵魂都不知道飘哪里去了，那样的穿刺却还在继续，仿佛没个尽头。模糊中，问天抱怨的话，银泠记不太分明，但那夹杂着怨恨的情绪却灌遍了他的全身。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体疼得无法动弹。银泠拿出吃奶的力气爬下床，捡起地上被撕得破碎的衣服胡乱地往身上裹了一翻。床上地上除了血迹就是那熟悉的白色浊液。银泠不愿去回想，只看见躺在床上安然睡去的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如舞扬所说，问天对花雨的感情即便经过千年的沉淀，依然执着热烈。相比黑羽的薄情，银泠甚至要可怜问天的痴情。如果黑羽也能像问天一样，或许他们就不会辗转几世。 沧溟说花雨封印了记忆与灵力，这似乎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纠葛。至于为什么，银泠基本能够想到。如果可以，他也想将黑羽从他的记忆里抹去。可惜现在他还做不到。即便是重生一次，这段记忆依然会存在。 银泠趴在房里休息了一两个时辰，看看天渐渐亮了，这才提着包袱出门。可他走得并不顺畅，几乎是一步几跌。最后只好捡了两只木棍，撑着身体往前走。 问天醒来时，天几乎已经黑尽。连日的酗酒与纵欲终于让他心里平和下来。看看脏乱的屋子，血迹斑斑的被褥。欲裂的脑袋想不出这些日子到底有什么人来过他的房间。招了个侍从询问，才知道似乎是几个老常客。 问天捡起一件外袍，盖住健美的身材，自顾去浴室沐浴。侍从们乘机将屋子收拾了个干净。 问天泡在浴池里，两只精灵替他刷背，梳洗长发。金色的长发铺了小半个水池，随着水波荡漾着。不知为何，脑子里陡然晃过那一头飘洒的银发，银发从光裸的背脊滑过，遮住了脸颊。那背脊柔滑白皙，还有那小巧的腰身，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折断…… 问天抬起手臂，伸开五指，看了半天，这双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异样的触感，让他刚冷静下来的心绪，又跳了起来。 “银泠呢？” 两只服侍的精灵一惊，“大祭司若此刻想见银泠，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问天摆摆手。 虽然他不记得这些天自己床上都躺过什么人，但那双紫色的眸子他是记得的。他也记得，当他看见时，连日的宿醉，仿佛一下子醒了几分，所以接下来他做了什么，他又如何能忘记得了。虽然记忆很模糊，但要去回想，终会慢慢清晰过来。 问天出了浴池，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银泠。一想到他在他身下不住的战栗，问天的心就止不住地疼，同时又充满了一种罪恶的满足感。可是银泠并不在房间，习惯于忽略他的侍从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问天有些慌了。张开翅膀飞到精灵园的入口，这才从守卫口里得知，银泠天刚亮就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因为从没人真正关心过这位被大祭司冷落甚至鄙视的花雨转世。 问天这下更慌了。 沿着侍卫手指的方向，一路寻去。月光有些清冷，如果照在那银发上，应该会有一片银色光芒。可是问天没有看到。不过渐渐地，他知道银泠可能的所在。 穿过树屋的森林，问天找到那处显眼的所在。 屋子里黑漆漆的。问天在露台上停下，收起翅膀，敲了敲门，屋里没有任何声音。或许银泠已经睡下。门一推就开，“吱嘎”一声，将夜晚的凉风送了进去。 这是花雨与黑羽的新房，他们在时，问天没有踏进一步，但在他们消失这一千多年，他却时时过来转悠。所以这里的物什，问天比银泠更加熟悉。摸着黑，他熟练地点着了烛台。掀开重重帘幔，只见那抹身影安然地侧躺在榻上。 问天眼中一阵温热，心这才稍稍放下，却又止不住地激动。放轻手脚，缓缓靠近，他能听见银泠均匀而沉稳的呼吸。只是这呼吸似乎稍稍有点热。 问天小心地将烛台在床头放好，银泠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跌落在床沿的银发，以及露出被褥的白袍下摆。白袍并不干净，沾染着污泥和草渍。问天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花雨是他一手带大的，自小她就很爱干净，将自己弄得一尘不染，即便在草丛里走过，靴子上沾上草渍，她也会跑到河边清洗半天。眼前的银泠，确实无法跟她比较。说得难听点，他们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拿银泠跟花雨比，简直就是在玷污花雨的圣洁。 可是银泠就是花雨，就算他不承认也罢，不过，银泠也变不成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花雨，这一点问天也异常明白。花雨为了那只恶魔将自己糟蹋成如此模样，问天想想心中就压不住地涌出无数恼恨的波涛。 问天如同照顾小孩般替银泠掖了掖被角。银泠睡得很沉，问天坐在边上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偏偏他又半蜷着身子，头向下倾着。肩膀的阴影挡住了脸颊的光彩。不过挡住也好，那道伤疤就不会太过刺眼。 第124章 伤 看见银泠，问天终于安了心。虽然不知道银泠为何要离开精灵园，或许只是昨晚自己过激的冒犯，让他生气了吧。此刻再回想起昨日的疯狂来，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泛着一丝丝甜腻。即便是占有如今的银泠，仿佛也达成了多年的心愿。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心满意足地陪在榻前，幻想着此时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这件事，心里就乐颠颠美滋滋的。 问天以为这样难得的心情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他甚至在幻想，银泠醒来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或许他会有羞涩，亦或许会有对他霸王硬上弓的恼恨，但无论怎样，那都是他对于他的，这样就足够了。能够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将自己狠狠刻印在他脑海里，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可是，还不到半夜，银泠微微颤抖的身子，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或许是有些冷，问天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他盖上，可那颤抖依然继续着。问天站起来，在屋里里找了找，根本找不到多余的被子，不由得暗恨沧溟没有安排好银泠的生活。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比之沧溟更是不堪。 问天找遍的屋子，最后将银泠挂在外面角落里的外套取了过来。 这件衣服上依然遍布污渍。而且不只是在下摆处，连靠上的地方也有一条条的痕迹，痕迹是干了，但却让原本柔软的布料变得有些发硬。 问天搓了搓，搓掉了下摆的泥，却搓不掉上面的硬结。问天闻了闻，这并不是草浆，反而有一股腥味。再仔细一看，这几条间断的痕迹，根本就是血迹…… 一把掀开银泠的被子，问天仔细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里面的衣服血迹更加明显，而让他差点断气的是，床单上，还有没干涸的鲜血。 问天脑子“嗡”地一阵乱响。顾不得打扰银泠睡觉，一把脱下他的衬裤，果然，这里尽是一股鲜血的味道。难道这血流了一天，竟没有止住吗？问天如遭雷劈，手跟着颤抖起来…… 高烧中的银泠，昏昏沉沉，并没有被问天的粗鲁弄醒。只是因为冷，本能地将身子缩得更紧些。 经过了一阵阵寒冷的侵袭，又迎来一阵阵灼热的啃噬。头发被汗湿了又慢慢干掉，干了又被汗湿，如此折腾了不知几何。问天连眼睛似乎都不曾眨一下，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侧。时不时地喂银泠喝口水。 没人住的屋子，连口热水都没有。问天几乎是在手里将一壶水烧沸，又倒出一杯，给银泠吹凉了，这才扶起他灌上一两口。 银泠醒来时，仿佛已是隔世。梦里闪过很多片段，但都不清晰。可当问天的脸映入眼帘时，他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动作并不大。问天当然没有放过，但却故意忽略不计。端过热水，扶起银泠让他喝下。喝完又去烧上一点菜汤。里面尽是各色蔬菜，灵界的主食本来就是瓜果，要像在人界喝上一碗米粥，谈何容易。 银泠掩住一脸失落，将问天端来的菜汤吃得干干净净。热汤下去，立马又出了一身汗。银泠无力地缩在被窝里，不想动弹。在昏睡之前他记得自己的伤口很疼，现在却几乎没有什么痛感，想必是问天帮他治疗过了。 银泠根本搞不清楚问天的心思，但有一点他很明确，那就是问天对花雨的感情，那并不是千年时光可以阻隔的。看见问天黑着一张脸，忙进忙出，帮他备餐备药。从他几乎摔光餐盘的笨拙程度来看，这位大祭司对家务并不擅长。 银泠的精神渐渐好起来。他刚能下地走路，问天就抱起他回了精灵园。虽然银泠百般不愿意，可被连日病痛折磨得身体发虚的他，根本无力反抗。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刚说出一个“不”字，问天的金色眸子就闪出了火光，吓得他将所有的话又噎了回去。 回到精灵园，银泠并没有被允许住回自己的小屋。他被好好安置在问天的寝宫。问天差了两个侍从专门照顾他的起居饮食。银泠被扔在热水里泡去了连日的汗臭酸味，又换上了侍从精心准备的浴袍，安安稳稳地躺在侍从安放好的软榻上，吃着侍从递过来的多汁的水果，还可以品到问天才能喝的香茗……银泠陡然有种恍然梦中的感觉，这样的落差太大。只有看到问天发黑的脸，银泠才找到几分真实感。 “既然这么讨厌我，何苦把我留在身边呢？” 问天一愣，沉默半晌，才找到一个算是合适的理由，“灵王要我教你法术。” 银泠不置可否，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太久没有过这样舒坦的日子了，真是令人怀念。 第125章 修炼 不知何时问天已经习惯于把公事带回寝宫办。看着不远不近安然躺着的银泠，他才能安心地处理公文。说起来，灵王不管事已经有一千多年，灵界大小事务几乎都要问天一一过问。 圣都是全灵界最为圣洁之地，所以几乎没什么事情发生。但出了圣都，大小城市，问题似乎很多。每天都有相关的线报等他处理。问天是一个处事谨慎的人，能够让他器重任用的人，必是经过他多年观察的可信赖的人。这其中一大部分是他教出的精灵。他们的翅膀也是有黑有白。发色瞳色也是丰富多彩，所以问天的暗线系统几乎没人能找到规律，这样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此刻问天手里拿的线报是关于红族铸炼灵力之羽的事情。红族的各大作坊在几年前就开始加大铸炼，收集了无数的精灵羽毛，其中又以白色为多。但他们每年发出的银羽却十分有限，几乎都是规定的量，不多一分一毫，这本身没有错处，可以稳定物价。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有限的发行量仅是他们铸造量的十分之一不到，多出的铸造量，还踪迹全无，这样问题就变得很蹊跷了。每只精灵都知道，羽毛中蕴含着自身的灵力。那些多出来的银羽就是一堆灵力的大山，达到一定境界就会对灵界造成威胁。 问天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放下线报，轻轻走到银泠榻前。尽管在问天这里吃过亏，但银泠对他依然毫无防备，如果要推选谁在同一个坑里跌倒次数最多，银泠绝对能排上第一。 看着银泠的睡颜，问天不禁笑了。只有这个时候，他跟花雨最像。总是乖巧地微微蜷缩着身子，头发铺洒着，睫毛轻磕着。问天闪出迷蒙的光，将银泠罩住，轻轻抱起他将他安放到床上，这才脱了靴子，也跟着躺下去。 或许每日都被这样的催眠法术笼罩，银泠才会老感觉软绵绵的，越来越慵懒。但问天乐此不疲。偶尔得闲，就逼着银泠看那些初级法术实践。银泠也被迫，开始修习五行法术。 说白了，精灵的法术跟魔族的魔法都是靠着五行元素相生相克转换变幻的。只是表现形式有所区别。比如雷与风这两个系列，他们同属木性。魔法中以风系为主，方向隶属东南，这就是�木圣风城的由来，不过也可能只是因为，�木只对风系强势，也让那些木性的魔法师，更推崇于风系魔法。但灵界刚好不同，木性法术以雷系为主，所以凡是修习木性的术士，几乎都会劈上几个霹雳。说起攻击力，其实两界都差不多，以火系为例，他们的最终目的几乎一样，都是要烧焦所触之物，所以从这点上来说，精灵并不一定就比魔族善良。不过修习火系的人也都是热情好战之辈。 “既不是精灵又不是魔族，那会是什么？”银泠突然想起梦中的摩羯来。那个陪在他身边的问天不就是这个问天吗？只的两人的差距也太大了点，莫非这一万年，让他性情大变了？ 问天愣了愣，对银泠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那就是像你这样的存在。” 人类？ 银泠陡然意识到一点，那个摩羯莫非是最早的人类？难怪在魔域和灵界都找不到他的影子。既然是人类，那性命又怎么跟这些万年老妖比。恐怕在黑羽成年或者问天成年之前，他就已经翘掉了。 可惜最近都晕头转向的，根本没有再梦到黑羽跟摩羯。梦中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清楚。 “哎哟……”银泠头顶一疼，抬眼看，问天手里正拿着一本厚重的书敲打着他的头。 “别走神！” 问天本来就对银泠的进展很不满意了，现在看他还神游太虚，脸上更黑。银泠只得收拾好心神，他可不想惹这位绝世精灵生气。 银泠一边看书，一边听问天的讲解。听问天讲魔法讲法术，你不得不佩服他是一个全才。不过，问天确实是一个全才，五行中没有他不擅长的，这一点跟黑羽一样。风雨雷电几乎可以任他操纵，甚至有传言，他的灵力比灵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银泠的灵力虽然被封印，但他的法术天赋却很容易就被开发出来。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银泠就能在手心点起火苗、让精灵园的水跳出水蛇，但他不能让水蛇变成水剑刺穿标靶，也不能让泥土燃成火剑，毁灭目标。但他可以劈雷，也可以运转风旋，这让问天稍稍展了展眉。 银泠有一丝得意，第一次得到问天的认可，让他额头的花都仿佛开了些许。问天看着他的小脸，不禁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苛刻。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无论银泠怎样努力，他的法术始终停滞不前，这又让问天皱了眉。银泠巴巴地看着问天，不敢跟他说话。问天最初还有很耐心，至少还抱着点幻想，但随着时日增加，他那点耐心也被慢慢磨尽。 “银泠，你真有照我说的做吗？” 问天的怒气终于掩不住了。从侍从们的流言中，银泠早就明白，自己成了问天教学生涯中的一大败笔，难怪他要生气。 银泠本来是无心学习法术，但毫无疑问，这次他是真的很用心在学，可是就是没有长进，咒语没有错，他几乎背得滚瓜烂熟，灵力操作也没有错，可就是没有进展，原因他自己也找不到。 在问天彻底爆发之前，银泠灰溜溜地收拾衣服走人了。 问天一看，更是来气，几乎想都没想，就往圣都而去。银泠不在自己的树屋，问天找到他时，他正趴在沧溟的腿上睡大觉。 气急败坏的问天，也顾不了那么礼仪，一把抓住银泠的腰带，将他提了起来。 第126章 罢工 沧溟拍拍被银泠压麻掉的腿，看着银泠被吓得一阵哆嗦，不禁靠上椅子笑了起来。 “银泠的灵力被封印，要破除没那么容易。这事，急不来。”沧溟倒是淡定。 银泠不敢看问天的黑脸，只望着沧溟讨好地笑。 “银泠这些日子也累了，你让他在灵殿待几天，刚好我有些话想跟他说。” “灵王，你不能太惯着他！”问天还真不是一个客气的主儿。 沧溟暗红的眸子闪了闪，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你有办法解开他的封印？” 问天金色眸子闪了半天，越闪越暗，最后放下银泠。银泠即刻缩到沧溟背后去，隔着灵王，望着问天。问天依然一身白袍，金色长发扫过膝盖，临风而立，飘然若仙，只是、只是那张脸，能不能再和善一点…… 见问天不动，沧溟邪邪笑起来，故意压低声音道，“还是说没有银泠陪伴，你会失眠？” 问天一听，脸更黑了，瞪了银泠一眼，拂袖而去。 银泠松了口气，抓住沧溟的手，差点感激得老泪众横，他完全无视了沧溟刚才的话，只是看见问天离去，就忍不住的高兴起来。问天不瞪他瞪谁？ “书记你还没打开吧？”沧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银泠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沧溟拉他在身旁坐下，目光在他右脸上扫了一下。“即便我给你看了你跟黑羽的未来，你还是选择去追随他。银泠，或许你前世的选择是对的。你化掉魂魄不想再重生，是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才告诉黑羽让你重生的办法。过了千年，你确实重生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又选择了跟前世同样的道路。” 沧溟将银泠轻轻搂进怀里，仿佛母亲拥着自己的孩子。银泠侧侧头，试图看清沧溟的表情，但他只能看见她的下巴，以及些微嘴角。 “对不起，孩子。没想到当时一个负气的决定竟然让你痛苦了三世。我会尽我所能，将一切掰回正轨。你愿意给我这个赎罪的机会吗？”沧溟的声音藏着沉痛，银泠听在耳里，心里不禁串上阵阵温热。银泠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沧溟扶起他瘦削的肩膀，拍了拍，脸上又绽放出无比灿烂的微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一段呓语。银泠更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你觉得问天如何？”沧溟的跨度是银泠跟不上的，所以银泠只能乖乖地回应她。 “很强大。” “傻瓜，问天当然很强大。他的灵力是灵王之下最强大的，这谁都知道。我是问你，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他……他对每个人似乎都很和善，唯独对我……” “是不是觉得他老针对你，看你不顺眼？” 银泠点点头。 “如果他对你跟对其他人一样，那就只能说明你在他心中根本没什么特别。他对你或许比对其他精灵跟严苛，脸也更臭，但这正说明他把你太看得太重。他无法以平和的心态来面对你。” “水萱，你想多了吧？”银泠不以为然，反而抗议了。“如果真说是特别对待，那肯定是因为他对花雨的转世成如今模样很不满意，所以才更看我不顺眼。” 沧溟揉揉银泠的头发，笑了笑，“不排除这种可能。” 银泠眨了眨眼，就知道问天对他的鄙视太过明显，谁都一目了然，可沧溟却继续解释道，“可是，问天第一次见到你时，派了整个卫队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上次你法术实习失踪，他找你找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而现在，”沧溟拽起银泠身上传的衣服，“你身上穿的可是他穿过的衣服。” 听到前面两条，银泠还有些惊讶，甚至要开始对问天改观。可听到后面一条时，银泠又要开始翻白眼——这算什么道理？ 沧溟笑笑，拍拍他的手，“灵力不止存在精灵的羽毛中，也存在那些用过的物什中。这件衣服，就藏着问天的灵力，要不你以为我怎么会知道？我想，问天让你穿上他的衣服，一方面是想保护你，一方面是想提升你的灵力。这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所以别小看了它。” 银泠愣了愣，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乞丐。 “别看这位大祭司在外面威风庄严，谈笑风生。其实他是一个感情很别捏的人。老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情感。我还记得，你刚出生时。大概就这么大……”沧溟用手比划了一下。“问天看着你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抱着你在灵界飞来飞去。那个时候你并不懂事，只会挥舞着小手，抓他的头发。也是那个时候，我发觉问天有照顾孩子的天赋，便将精灵园交给了他。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问天感兴趣的只有你一个而已，他对其他孩子完全没有热情。后来你渐渐长大了，却依然很粘他。问天教给你法术，你都一学就会。问天很高兴，倾尽所有，将生平所学全传授给你。那个时候，整个圣都都以为你们会结为连理。” 第127章 忘记也好 沧溟笑笑，眼里有丝痛惜。“可是，没多久黑羽进了灵界，无巧不巧碰上了你。而且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从此他便日日过来，找你说话。最初，你对这个魔族有些畏惧，但渐渐地，觉得他跟精灵并没有不同，所以你接受了他，以精灵的姿态，接受了一个魔族。问天第一次感到威胁，对你的态度一落千丈，不再亲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银泠虽然听过一些以前的事情，但并不细致，今天由沧溟说来，似乎夹杂着很多的东西。 “因为我告诉问天，花雨是我培育出来收服魔王的宝贝。银泠，你可以恨我了。”沧溟笑笑。 银泠却很迷糊。定定看着沧溟。“你很恨魔族吗？” 沧溟摇摇头，“只是恨他们的不忠。所以那时我只想让黑羽知道，即便是魔族也能够跟精灵一样在感情上从一而终。” 银泠经历过被爱人背叛的滋味，所以对沧溟的话倒很是赞同。 “可魔族的野性却超出了我的所料。即便我拆散了花雨跟问天，但黑羽并没有给你一个未来。尽管他在你面前想尽量扮演一个和善的角色，可魔性总是藏不住，最后用非常手段占有了花雨。而当时的花雨，已经决定要跟问天相携一生。或许正是黑羽感受到可能失去她的威胁，才会如此极端。花雨当时心灰意冷，决定要杀了黑羽还自己清白，之后再自杀。当我得到这个消息时，立刻赶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花雨的剑被迫刺穿了黑羽的心脏，可同时黑羽也将花雨吸入体内，两人彻底合二为一，一起烟消云散。” 花雨杀黑羽？银泠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这就跟那个预言一样？那个“被迫”又是怎么回事？是了，以花雨的法术，她如何能对抗黑羽，被迫应该是黑羽承认并决定承受一切的表示吧。即便那一剑花雨不想刺中黑羽，但在黑羽看来也必须了结这一世，重新开始。这才符合黑羽的作风。这么说来，黑羽还是很爱花雨的，即便只是为了花雨的美貌…… 沧溟一口气说完他们第一世的恩怨纠葛，又看了银泠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或许你早就跟问天结合，就不会有此悲剧，更不会有第二世、第三世一而再的背叛。” “你说要把事情掰回正轨，就是指这个？” “我想只有问天能将你从黑羽的魔咒中解脱出来。” “可是……” “我知道你还爱着黑羽。你到灵界不过是想离他远点，不想看他跟血魔女在一起。对吗？” 银泠的想法如何逃得过沧溟的眼睛。 “从你出生到现在，他爱了你五千多年。你们之间的羁绊没那么容易断。银泠，好好感受他给你的爱吧，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比黑羽差。重要的是，他是一心一意爱着你。” 一心一意？银泠可还记得那个梦，问天最初爱的应该是那个叫做摩羯的人吧？ “这就是你把我丢在精灵园的原因？” 沧溟笑笑，摇摇头，“把你丢在精灵园不是为了让你爱上问天，而是让问天明白自己的真实心意。他一直无法接受你变成男人的事实，可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花雨就是花雨，无论身体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无法接受你一二再再而三地为黑羽伤害自己，看见你如今的模样，”沧溟抚上银泠右脸的伤疤，“没有人会比他更心疼。忘记黑羽吧，你一定可以得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这不正是他的初衷吗？忘记黑羽，呵呵…… 银泠看着满园艳丽的花朵，眉头舒展开来。其实他没什么好烦恼的。如果真能爱上别人，他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沧溟看着银泠眉心的紫菱花，笑了笑。“昨天花园里终于开了一朵紫色花，虽然就那么小小一朵，但它们已经感受到你回来了。” 银泠也笑了笑。或许这里才是他的家，尽管在外辗转如许年，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水萱用八百年的时光等待他的降生。问天用五千年，纠缠着他的灵魂。其实他可以感到很满足的，但心里总还是觉得空荡荡的。一晃神，似乎又看到了那双黑灿灿的眸子。银泠摇摇头，将脑子清扫得干干净净，澄清的眸子看着花园里的花丛。蝴蝶翩飞，蜜蜂嘤嗡，这正是他归属之地。 第128章 纠葛 银泠一搬到灵殿，问天几乎每天都有事情来找沧溟。他对银泠永远都是不冷不热的模样。银泠实在无法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他对他有什么意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水萱忽悠他了。 沧溟是个细心的人，但她确实太过懒散。就从问天找她商量事情时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不到五句话，她绝对皱眉。于是风度翩翩的问天，只能对着她默默地翻白眼。 “作为灵界之王，陛下应该多管点事情。” “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你在管，别拿来烦我。不就是个红族的问题嘛，该杀的就杀，该废的就废……” “陛——下！” 见问天黑了一张俊脸，沧溟抓抓脑袋，完全没有一个王者的样儿，应该说连点女人样都没有。 “好啦，好啦。不就是那个预言嘛？” 说得轻巧，你这灵王别有事没事搞些模棱两可的预言来忽悠咱小老百姓呀。 “拯救灵界的银羽。这可是陛下在千年前预言。这个银翼之人并没有出现，现在他们就要制造个银翼出来，陛下不觉得事情很值得推敲吗？” “唉，铸造银羽本来就是红族一族的事业。现在他们不过铸造得过多，不用那么在意。虽然那些银羽灵力不可小觑，可要跟你我比起来，还是太嫩了点……” “陛下又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问天脸更黑了。 沧溟摆摆手，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看着问天，“听说你最近洗心革面，没再跟那些精灵鬼混了？还特别殷勤地往灵殿跑，问天，你那点小心思，就不能光明正大一点吗？银泠就在花园里，我让他帮我照看里面那些紫色花……” “陛下……” “要去就去，别在这里磨蹭。红族的事情还等着你处理呢。” 沧溟摆摆手，不耐烦地谴下问天。 问天承认他来灵殿确实有不太正经的理由，但红族的事情毕竟是大事，如若真让他们铸成一对银翼，要煽动这些天真的精灵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沧溟怎么就能这么不上心呢？ 银翼精灵的传说传了上千年，现在活着的每个精灵都知道。白翼精灵更将炼成银翼视为终极目标，但至今，没有出现过一片真正的银羽。如果说收集众多的白色羽毛来铸造一对银翼，这并不是不可能。线报，红族正接近成功的边缘。而最近灰族也十分活跃，到处分割占地，幸好问天早将心腹插进了他们的核心阶层…… “啊……”一声惨叫，声音原本有极高分贝，可刚入耳就急剧转低，极为诡异。问天应声望去，只见一个巨大花藤下面，飘着几缕银色长发。 银泠揉着屁股，刚才在那花藤之上攀爬，想要站得高点，看得远点，结果刚上去，就见到一头飘逸的金发，心里一沉，脚下跟着一滑，就下来了。尽管努力压制痛呼，可还是将问天招来了。 问天低头看着银泠，目光不阴不晴。 “摔了？”声音还算温和。 银泠“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爬起来。 “谁让你把自己的翅膀给封印掉的？就算黑羽再不喜欢。你也不该这么没原则！”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呀？ 银泠听得一头水雾。敢情他的翅膀不是因为前世灵力的消失而消失的，怎么又扯上黑羽了？更让银泠郁闷的是，问天说这句话时，脸色虽然没有变黑，但那语气寒冷中还夹杂着一丝嘲讽。仿佛就是想说明，他被摔是都是自找的，活该！ “怎么？想不起来了吗？你跟黑羽在这里一起出生，一出生就拥有羽翼，只是你的翅膀天生就是纯白的，而黑羽的，即便法术修炼超过任何一只白翼精灵，翅膀依然是纯黑的。你为了不让他难过，就将自己的翅膀封印起来，再不见人。”感情这问天说的正是他们第二世的旧事了，这是不是记得太清楚了点。 银泠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想当时的亦风一定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听说过一些关于前世的亦风的事情，简直跟今世的亦风一模一样。是一个极其温柔、极其善良的人，虽然相处不过几百年，比起他们千年的分离以及死亡，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但银泠能感觉那种幸福。在人界，跟亦风相处不过几个月，他就彻底沦陷，何况那几百年的相扶相携，这已经相当于人类的几生几世了。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嘴角挂出一抹笑。问天看了更不是滋味，脸色这次是真的黑了。 “听说你很讨厌我跟亦风在一起，为此还几百年不回圣都。这都一千年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干嘛？”银泠不过负气驳了一句，问天的脸果然更黑了。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问天金色眸子陡然变得又黑又红，银泠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当”的一声，脑袋撞上巨大的花藤。问天跟上几步，双手撑上花藤，将银泠圈在里面。银泠直直地望着他，心噗通噗通乱跳。只要问天一低头，就能吻上他，他还逃无可逃。 第129章 赏花 “你……你想干嘛？”明显底气不足了。 问天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眸子慢慢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半晌，问天似乎觉得逗得够了，这才放下双手，淡淡地说道，“别再为他伤害自己了，这没有意义。” 银泠心中一疼，眼睛差点迷出水雾来。 问天转过头去，不看他。银泠眨巴了几下眼睛，努力平复那句话带来的冲击。 “刚才你想看什么？爬那么高。” “呃，只是想看看水萱说的那片紫色的花园。她说在东面开了一片，但我找了半天没找到。” 听银泠的声音镇定了，问天才转过头来。脸上少有的和颜悦色。伸出手，放在银泠面前。“我带你去。” “我自己可以走……过去。” 后两字还没出口，银泠已经被问天搂进了怀里。“抱紧点，呆会掉下来，可是要人命的。” 银泠乖乖地搂住问天的脖子。坐在他的手臂上，竟跟当初坐在黑羽的手臂上的感觉一样。 问天一飞上天，银泠就看见了那片紫色的花园。花园不大，在诺大花海里只是小小一片。旁边还有很多古老的巨型藤蔓。藤蔓上也开着零星的话，也是紫色的。只是这紫色的花比之下面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问天将银泠放在一朵靠近地面翻开的巨大花瓣上。银泠坐在上面，花瓣一颤一颤的，这朵花可比不得魔域那空中花园的巨型，但也够大，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小屋，罩上一层遮风挡雨的板子就可以住人了。 虽然花朵离地面不到两米，但如果滑下去，肯定会很疼。要命的是，银泠刚坐稳，问天也一屁股坐了上来。花瓣陡然一颤，银泠赶紧抱住一根花蕊，往里面缩了缩。 问天看了他一眼，嘴角竟然挂出一丝笑容，虽然很淡，但却是是笑容。银泠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这才又定了定神，乖乖坐好。 “我们这么重，坐上面不会断掉吧？”银泠还是有些担心，紧抱花蕊的手，始终不愿松开。 “哪有那么脆弱？”问天不以为意。望着眼前几十米见方的一片紫色，金色眸子里异常温和，就跟他看精灵园的花雨雕像一样。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金辉，被白色的长袍一衬，异常地耀眼。 问天转头看着银泠，伸出手放在他面前，他似乎很喜欢这样邀请花雨。“把手给我。” 银泠看看几乎被他挤出水的花蕊，慢慢松开手。问天移过手掌，拖住银泠的手掌。问天仔细看着这只手，虽然变成了男人，可似乎其他都没有什么改变，指甲依然修剪得很短很干净。纤细的手腕依然可以用拇指跟食指圈起来，柔滑肌肤包裹的指节，连关节都几乎看不出来…… 银泠被看得有些尴尬，手背仿佛有针扎过，刚要收回，问天就握住了，拉过，放在自己另一只手心里。 问天的目光又落到那片紫色的花园中间，银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陡然变得很平静。仿佛在若干年前，他们就一直这样坐在一起看花海。 “以前，我们也这样一起看过吗？” “嗯。那时你还小，还会坐在我膝盖上。” 坐在膝盖上？银泠心里“咯噔”了一下，这算怎么一回事？银泠转头看问天，问天依然凝视着花海，或许那是几千年前的回忆了，可他似乎记得很清楚。只不过银泠再也无法想象自己坐在问天膝盖上的情景。 “你现在还想忘记他吗？” “呃？” “黑羽。我知道你忘不了。灵王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个月。我想这次要忘记应该不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吧？” 太过激烈？问天是在担心他做傻事吗？ “以前我是想过死了也无所谓。可世上还有牵挂着我的人，如果我就这样去了，太对不起他们了。我会忘记他的，如果真的忘不了，我也会学会将他尘封到某个角落，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问天可不敢苟同他有好好过过。 “银泠，你可以摆脱花雨的一切，重新开始。我想这正是灵王想要的。无论你过去封印了些什么，我们都别再去计较，黑羽也好，亦风也罢，无论是爱是恨或是怨，这一世，我希望你能抛得干净一点，彻底一点，真真正正为自己活一次。” 问天突然温柔地给他讲这么语重心长的话，银泠莫名其妙生出一阵感动来。这个男人用几千年的时候爱着花雨，看着她几度轮回，他的心里该是怎么样的痛呢？ “问天，我变不成花雨。” 问天愣了愣，将他的手紧了紧，“你就是你，无论叫花雨也好，叫银泠也罢，三世轮回，我一直尊重你的决定。但，今世，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为自己活一次。” “你不是说我变成男人很恶心吗？” 问天一震，回头看着银泠，他有说过这种话吗？前些日子昏昏沉沉，或许真说过呢？ “这个……”问天有些尴尬，脑子里百转千回，竟找不到解释的空隙。半晌，白皙的脸庞竟然微微红了起来。 银泠一看更是睁大了眼睛。问天会脸红？开玩笑的吧？ “咳咳……就当你那是无心之言。就此揭过。” “对不起。原本不想伤害你，可看到你时，就总觉得很受刺激。” 问天在道歉？ 银泠更要懵了。 莫非是这花海将他浸染得太过和蔼可亲？ 还是说他被这扑鼻的香气给熏晕了？ 问天看着紫光艳潋的眸子，不禁伸手抚上银泠右脸上的伤疤。“当时一定很疼吧？” “嗯，有点。”其实当时，他根本没感觉到疼，身体仿佛已经麻木了，连心都是麻木的。 第130章 全龙宴 “银泠……”头顶突然冒出一个细碎的女声。银泠还没来得及抬头，两颗蓝头发的脑袋已经飞了过来，这速度还真是快。 看见大祭司，两人行了一礼。问天看看他们，脸上重新铺上“正常”的笑容。 “大祭司原来也在这里。精灵学院的素素正在找您呢！” 问天看了银泠一眼，才应道，“她在哪里？” “就在灵殿外面。” 舞扬就是只多嘴又好心的呆头精灵。她根本没注意到问天在听到那句话时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快。 问天很快就飞走了，银泠看着那对金色的翅膀，心中竟突然有些失落。 龙七看看问天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们找我有事？” 这两人明明是灵殿的侍卫头领，虽然像他们这样的侍卫头领有十几个，但也不至于闲成这样。 “昨天你不是说想吃龙肉吗？” “啊？” 舞扬得意地拽拽龙七。龙七天生就一副严肃的脸皮。舞扬不拽他，他都没打算说话。“今天跟兄弟们一起去龙之谷，顺道给你捎了一只龙回来。” “啊？” 这怎么一个顺道法？ 不等银泠询问，舞扬将银泠从花瓣上拉起来，与龙七一人抓了他一只胳膊，就往灵殿的方向飞。 果然，灵殿外面围了一大群精灵，连沧溟都飞出来，看那只被烤得外焦里嫩的火龙。 这里绝大多数的精灵是没碰过这种东西的，别说吃了，很多人就只在书上看过。再加上他们自恃为干净纯洁的精灵，又怎么会吃肉呢？ 但几只黑翼的蓝发精灵却异常兴奋，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品尝。他们摩拳擦掌，就等他们的头儿下令分肉。 “银泠，你喜欢吃这个？”沧溟看着刚被放地上的银泠，眼中盛满惊讶。 被沧溟突然一问，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瞟了过来，银泠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我什么都吃。火龙肉，山猪肉，野牛肉……在灵界吃素吃多了，就想着来点荤的，其实当时在魔域的时候，就想吃点素的呢，呵呵呵……”银泠越说越尴尬，因为众精灵从原本的好奇惊讶，变成完全的震惊——相当地震惊。也不知道他们是震惊于银泠的“饥不择食”，还是震惊于银泠去过魔域。最后沧溟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也知道人类的食物很杂，让你一下子进入灵界确实辛苦你了。今天就当是给你办接风宴，顺道让精灵们也品尝一下瓜果之外的食物。” 沧溟的话就像一道圣旨，虽然没有丝毫威严可言，但大家听了立刻着手准备。 设宴地点就在灵殿的露台上，美食一桌桌摆好，火龙肉也被简单切成小片分放在各处。席间还有美酒跟果汁，银泠不敢喝酒，拿了杯果汁慢慢品。会飞的精灵们会选好吃的，端着盘子坐上巨大花藤的枝节上，跟两三好友一边说着话，一边品尝龙肉。 问天被几个年轻的精灵缠着，左右手边正是那只粉色精灵还有另外一个，银泠见过的，正是那日在他床边被蹂躏得泪流满面的男精灵。这些精灵本来就容貌出众，今日又经过刻意的打扮，银泠几乎不需要用脑袋想，就知道他们定然在暗中较劲，看看今晚谁会被问天最后选中。这跟魔域的情景差不多。 龙七跟舞扬，这两人作为侍卫的小头领，自然忙得不亦乐乎。又是自己的下属，又是同僚甚至上司，银泠本想过去，硬是看着人山人海，挤不进去。 回头看沧溟，她的身边一直围着大大小小的精灵，这些精灵就像是她的孩子，不停地跟他说着琐碎而无聊的事情。 银泠最初很不明白，这个灵王怎么能当成这个样子。沧溟却笑着说，“如果哪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一样跟我撒娇，我会很高兴的。” 撒娇？ 银泠差点被这两字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在你伤心、痛苦，甚至绝望的时候能想到我，这是作为灵王的荣幸。” 沧溟确实没有一点王者之气，但她却极具亲和力，圣都之所以这么和谐，全耐她的亲切和顺。银泠虽然也学会了跟沧溟说一些有的没的，但他还没有随意向人求助的习惯。 即便此刻，一大帮喝得有些昏昏然的蓝族侍卫，围过来找他攀谈，尽说些关于花雨的传闻。这些传闻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何能向他求证。说着说着就有人抢下他手里的果汁杯，又有人将酒杯凑上他的唇，口口声声说道，“既然这世选择做男人就要有点男人样儿，喝果汁怎么行呢？是男人就该喝酒！” 于是乎，银泠被接二连三灌了好几杯下去。 这些人并没恶意，只是被酒精催得豪情了些。所以银泠并没有拒绝。反而慢慢品尝这灵界的美酒。灵界的酒水都是花酿，带着醇厚的香味，入口就是阵阵的馨香。银泠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只不过他知道自己酒量差，所以不愿意去触碰。 几杯酒下肚，真有些昏昏然了，走路都七歪八扭的。好心的侍卫立刻扶着他，免得他摔倒。“银泠的腰好细！” 真是醉酒不择言。扶着他的侍卫一说，其他侍卫眼睛跟着瞟了过来，还饶有兴致的用手量了量。 “果然！”一个刚量好的侍卫，双手比成一个圈，瞪大眼睛看看。又量量自己的，还有别兄弟的。 银泠被他们挠得很痒，不由得格格笑了起来，扭动着身子躲避着。侍卫们更来了兴致，抓住他的腰，又要去量他的胳膊。银泠几乎被几个人抬了起来。正在他不知如何脱身的时候，身子一轻，几乎所有人的手同时离开了他的身体。 银泠睁眼一看，正是问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银泠松了口气，脸上透着被酒熏染的红晕。 “银泠醉了。我送他回去。” 大祭司的话很冷，一帮侍卫酒都被吓醒几分，只得连连点头。 第131章 酒后 相处几日，银泠基本上摸清了这大祭司的脾性。他就一我行我素的主儿，法术第一，能力第一，魄力也是第一，没人愿意去逆他的龙鳞。所以，他这个大祭司的威严，比灵王高了不知凡几。 银泠迷离的眼睛看着问天，看得问天一阵寒颤。 “别看我！” 问天的口气依然冷，仿佛银泠又招惹了他。 银泠虽然晕，但还是有理智的。手脚挣了挣，“放我下去，我自己会走。” “别乱动！” 所有的精灵都看着他们，瞪大眼睛，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只有沧溟依然微笑着，招呼大家继续饮酒吃肉。 银泠不甘不愿地被带离灵殿。问天的脸，今天看起来特别黑特别臭，银泠打量了他一下，哼了一声，扭头再也不看他。 问天将他送回树屋，将他扔在床上，又倒了一杯凉水，给他灌下去。银泠打了个寒战，更清醒了几分。 “没就量就别喝酒！”问天的声音依然冷，脸倒没先前黑了。 “有没有被他们怎么样？” “啥？” “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为何前后两句话，语气相差那么大？ “啊？”银泠终于明白问天脸为什么这么黑了。“我们只是闹着玩，你别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想。” “就算是闹着玩，也不该搂搂抱抱？” “什么？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不也左拥右抱吗？而且还都是跟你上过床的人！” 银泠这话，直戳中了问天的要害。问天的脸时黑时白，薄唇紧紧抿着，眼睛还异常犀利地看着银泠。银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拉起被子。 “我……我要睡觉了！你请自便！” 说罢，还直接将头蒙进被子里去。 银泠躺在被子里，心里依然惴惴，床沿半天没传出一点声音。直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了，真惹恼了他，可没好日子过。 俄而，身上一重，接着，自己连同被子一起被紧紧禁锢着。银泠不敢动弹，却能感觉到身后沉稳的呼吸，有力的心跳。 这一夜银泠睡得很踏实，只是把头钻出被子时，头发已经乱成了鸟巢。屋子里空空的，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人声。正当银泠断定问天已经离开的时候，问天的脑袋就冒出来了。金色长发规矩整齐地束在脑后，依然是洁白的长袍。 脸色跟眼神恢复了正常的色彩，看着银泠的眼神，竟然还算得上是温柔。尤其是他看见银泠那一头乱蓬蓬的银发时，嘴角竟然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还十分亲切地坐过来，用手指帮他梳了梳，确定基本没有打结，这才拿起梳子帮他从头梳到尾。 这过于亲切的举动，让银泠又发了一阵呆，近距离看问天，更觉得这张脸俊美得无懈可击。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突然冒出来的阴冷语气，银泠忍不住就抖了一下。问天放下梳子站起来，转过头，轻轻道了一句，“我会忍不住的。” “啥？” 银泠被他弄得一头水雾，见问天不再理会他，便自个爬起来，走到外间，竟然看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蔬菜汤。问天，不会……银泠的眼睛当即抓住问天的背影，感动得老泪纵横。 “你不会把我家的盘子砸光了吧？” 为毛说出来的这句话…… 银泠自己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果然，问天一回头，就是一张黑脸。银泠不敢跟他对视，乖巧地绕到桌子边上，坐下，开始品尝蔬菜汤。银泠一边喝一边着摸，如果问天再度爱上花雨转世，他会真的移情别恋吗？ 没滋没味地喝了大半碗，银泠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过于沉默。抬头一看，问天还站在不近不远地地方，一直看着他。 银泠咂巴了一下嘴，赞了一句，“味道很好。” 问天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猛然转头，“我走了。”张开翅膀就飞了出去。 银泠被那一阵突起的风吹得差点睁不开眼。莫非他就的在等这句话，如果银泠没猜错的话，他听了这句话原本是想笑的，只不过在笑出来之前，就逃了。 银泠继续没滋没味地吃完剩下的，说实话，问天的手艺真的不咋滴，要不是他“饥不择食”，或者说有�木的菜肴可�≡瘢�他决定瞧都不瞧一眼这所谓的蔬菜汤。� 吃饱了，伸个懒腰，手臂上还残留着被问天抱过的感觉。话说回来，问天还真是一个好人。 银泠刚在树顶的阁楼上躺下，欣赏日出美景，就见一只粉色精灵扑腾了过来。 “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素素整了整翅膀，在银泠身边停下，还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大祭司呢？” “早走了。” “亏你还起得了床？”素素娇笑着，斜着眼睛看银泠。 “昨天是喝得有些醉了，但还不至于起不了床。” “我是说……”素素的眼睛闪烁不定，看得银泠倒有些不忍了。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素素看看银泠，在他对面坐下，又定了定神这才说道，“你是不是跟大祭司在一起了？” “啊？”这只精灵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吗？ “其实，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明明昨天你们……” “我喝醉了，他只是送我回来而已。” 为毛我要为这种事情向这个粉色系精灵解释半天？ “我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的信任！ “如果你们真在一起的话，此刻你肯定爬不起来的。” 这是毛理由呀？ “大祭司以前从来不碰男人。可自从你回来，他就变了。上次……”粉色系素素犹豫了一下， “上次，他竟然选择了向其，竟把我赶了出来。”这下银泠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碰过我。银泠，你们是不是有过誓言了？” “素素，是你想太多了。虽然我是花雨转世，但今世我只会是银泠。” “这么说，你不会纠缠大祭司咯？”粉色眸子陡然高兴起来。 银泠只是郁闷，这话可以这样理解吗？ 银泠被迫点了点头。“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素素拉起银泠的手，“跟我回学院吧。上次把你遗忘在龙之谷，大家都很内疚，都想当面跟你道歉。”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让大家不要介意。其实，我没办法提升灵力，注定无法修习法术。” 银泠不过稍稍坚持了一下，素素就飞了。 挠挠脑袋，银泠似乎明白过来，那小妮子应该就是冲着问天来的。 这方刚送走素素，那边就听见灵殿招呼的钟声。顿时无数的白色羽翼齐齐往圣都飞去。银泠站在树顶的阁楼上看得分外清楚，顺道拉了一只从旁边掠过的精灵，“出什么事了？” 第132章 突发事件 “不知道。灵王召集，肯定是大事。你不会飞，还是快点跑过去吧！” 这精灵还真是现实。银泠确定不认识他，也没得罪过他，但他犯得着这样直白吗？咦……或许，他真的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可为毛不顺道把我捎过去？ 银泠磨叽磨叽爬出树屋，从下面的正大门出来。头顶乌拉乌拉的，全是白色翅膀，遮天蔽日。 正当银泠打算用两条腿跑过去的时候，手臂一疼，身子一轻，人已经上了天。脑袋一晃，就看见舞扬跟龙七。这两人还真是出双入对呢，又这样一左一右地将他夹持在中间。 不仅如此，连精灵学院的一些精灵也赶了过来。带头的自然是问天。 远远地看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袍，手持法杖的黑发女子，不用说，那定是沧溟，只是她今日过于盛重的打扮，让银泠差点没认出来。 沧溟停在半空，身后连翅膀都没张开，俨然就是驾云的女神。其他精灵在他前面停下，也悬在半空，一起向她行礼。 沧溟的眸子泛着几许黑沉，在精灵群中扫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银泠身上。 “银泠，你先回去。”沧溟的声音透着十分的庄严，不容人反驳。这跟她以前的形象相差太多。连银泠这个一直置身事外的人，也陡然感觉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龙七跟舞扬即刻将银泠放回地上，还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多心。呆会他们就去看他。 银泠能多什么心。他本来就没把自己当过精灵族，再说，如今自己灵力几乎丢得干干净净，法术也没一点长进，即便要他帮忙，应该也派不上用场。 银泠一步一挨回到树屋，又爬到树顶的阁楼上，看远处白压压一片的翅膀。 往地板上一趟，银泠翘起了二郎腿。 没人欺负、没人鄙视、没人嘲讽的日子，竟然有些空虚无聊。不知为何，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惬意了，总让他有种“不思蜀”的错觉。仿佛浑浑噩噩也可以就此过下去。 圣都紫色花越开越多，这就是他“不思蜀”的最好证明。就这样享受清风暖日，其实也不错。 沧溟的集会很快就结束了。银泠爬上栏杆，看着一群群白翼精灵散开，向西面八方飞去。很快舞扬飞了过来，在银泠身畔坐下。脸上明显罩着一层迷糊的气息。 “怎么了？” “灵王突然宣布要退位，让大祭司入驻灵殿。” “这么突然？”确实够突然的，明明昨天还是一个懒懒散散，无所事事的灵王，今天就正儿八经地宣布要退位。 “灵王说想要修炼光魔法，需要闭关，不日就会离开灵殿。” “光魔法？这是什么东西？”至于让这个懒散的灵王突然严肃起来吗？ “五行是相生相克的，五行之外还有阴阳，阴阳不受五行约束，所以光魔法，代表着无上魔法，无论是精灵还是魔族，至今没有人修炼成功过。” “为什么想要修炼这个？” “这个吗，大概跟那个预言有关。” “什么预言？”银泠总觉得自己在灵界，比不上人界三岁的孩童，只能保持一个虚心求教的心。 “银翼精灵的预言。这个预言已经快一千年了吧。灵王突然梦到一只银翼精灵拯救了灵界。可是至今没有见过哪只精灵的翅膀是银光的。可能正是这个原因，灵王才想要去修炼光魔法，将自己变成银翼精灵。”沧溟咋看也不像这么有上进心的人呢？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变故，不得不让他这么做的？可之前咋毫无征兆呢？ “预言里，灵界到底遇到什么灾劫？难道跟魔族有关？” 舞扬摇摇头，她自己也一头水雾。“连龙七也要去焦痕之地护法。以后就不能带你到处玩了。” 银泠大概是明白了舞扬的意思。可问题接着就一重一重地来了。 第一，    所有事情都太过突然。 第二，    那个什么预言灾难的，太过模糊。 第三，    光魔法到底是怎样一种法术，为什么又跟银翼扯在一起。 第四，    为什么修炼光魔法还得去灵界最黑暗的地方——焦痕之地？ …… 银泠揉揉脑袋，看看舞扬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坐起来拍拍她的头，“别担心，不是还有大祭司在吗？以后灵界就归他管。你们不是一直说他的灵力比灵王还强嘛！” “嗯！话虽如此，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总有点不安心的。” 第133章 软禁 问天的就任仪式并没有“突然”举行，甚至连个日期都没有定。只传言说是等灵王出关。也就是说问天从大祭司一下子变成了代理灵王。这种好事不需要他招呼，自然有人会前来祝贺。而第一批来的人，竟然就是两大家族，灰族与红族。他们是同一天到来，礼物相当丰厚，黑压压地占了大半个殿堂。 灰族的代表银泠可是有几分熟悉的，正是近月城城主亦是潼庄庄主，苏潼；红族的代表，银泠也见过一次，影下城城主亦是正和山庄映河。正和山庄是官定的铸造银羽的地方，所以他的权势，直接影响着整个灵界的经济命脉。一个是垄断食物来源，一个垄断钱币，即便银泠再不懂事，也知道这两方家族不可小觑，绝对得小心防范。 银泠也是第一次知道龙七竟是蓝族的当家。他在侍卫队的地位其实并不高，手下最多也就几百人。但蓝族却是掌管整个灵界兵力的家族，他们直接效忠于灵王，他们的忠心不容怀疑。不过此刻，这位蓝族当家并不在灵殿。 问天难得的喜笑颜开地应对着两大家族的头领。将新任灵王的高兴劲儿不咸不淡地表现给两人看了。这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 苏潼与映河一来就住进了灵殿。问天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这两大家族的狼子野心，问天心知肚明，可表面上总得装点糊涂。他们此行不过是为了查探灵王退位的真相。自然无论是谁，突然接着这样的线报都会很疑惑的吧。 不过问天并没有给他们什么漏洞可钻，圣都谁都知道，灵王终究会将王位传给他，只是发生得突然了一点而已。而灵王闭关前也明确宣布，是去修炼光魔法，几乎整个圣都又达成一致口径，所以一样让他们找不到漏洞。他们要住下要查探，问天都“毫不防备”地满足了他们的请求。何况，这两个有钱有势的家族，还想要改造一下圣都，为圣都的精灵修建一座葡萄园。既然有好处，问天自然更加乐意。 而他此刻唯一担心的是银泠。如果银泠知道沧溟闭关的真相会怎么样？ 银泠莫名其妙地被“软禁”在自己的树屋里，舞扬还不离左右。银泠走哪里，她就跟哪里，只要银泠一踏出房门，她就会立刻上前将他拖回来。银泠一瞪眼，她就会满脸委屈地说道，“这是天王的意思。我也不想的。”这个“天王”自然是指问天。虽然沧溟退了位，但大家依然叫她灵王。而问天又暂代灵王，且是内定的灵王人选，众人为了与他区分开，就开始叫问天灵王，最后又觉得太奇怪，干脆简称天王。 “问天他到底想干嘛？” “大概是近日进圣都的各大城主太多，天王不想你被搅合进去吧。” 切~银泠有一种回到白银国的感觉。 跟舞扬大眼瞪小眼瞪了几天，银泠终于赖不住了。“我要见问天！” 老天像是听到他的呼喊般，立刻回应了过来。 门“吱嘎”开了。走进来的正是问天。 显然问天也听见了，在门口还愣了一下。 舞扬松了口气，乖乖地避到屋外去。 “听说你都没好好吃饭？” “为什么要关着我？” “因为你太容易给我惹事了！” 这话说得，还真是不客气！ 银泠当即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 “现在外面很乱，万一你又跟着谁跑了怎么办？” “啥？” 敢情问天是防他跟人私奔！ 问天抱起银泠，将他放在床上，紧紧搂着他，躺下。银泠挣了几下，没挣开，正想踢他几脚。 “别乱动，让我好好睡一觉。” “……” 银泠虽然不明白这些日子问天面对的是什么，但看着他金色眸子中挂上的血丝，心里也会闷闷地痛的。 不一会儿，问天的呼吸就变得缓慢而沉重，银泠真要怀疑，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了。这一夜银泠又开始做梦，梦里金发的孩子搂着银发的孩子睡得很香，甚至在银发孩子沉睡时，金发的孩子偷偷在银发孩子脸上亲了一下，之后就傻傻地笑，一直笑到天亮…… 第134章 纠缠 “银泠，为什么你会离开魔域？黑羽对你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睡饱觉的问天还真是神清气爽，连问话都恢复了往日的冷冰，而且脸也黑着。 银泠又要郁闷了，他应该没有得罪他不是？而且为什么要一大早问这么煞风景的问题？ “我爱亦风，亦风也爱我。可当亦风变成黑羽时，他就只爱血魔女了。既然如此，我想忘记他或许会好过点。”银泠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仿佛那就不是他自个的事儿。 “真的只是这样？” “那你觉得还能怎样？” “我想你肯定哪个地方搞错了！” “什么？我自己的事情，难道你比我还清楚？！”银泠将勺子一扔，站了起来。 问天看看这只炸了毛的小猫，语气缓和了几分。 “只是想不通而已。” “想不通？有什么想不通的？” “就算人类与魔族有差别，可不至于连爱的人都一下子换了吧？” “我想……”银泠声音低了几分，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或许是因为他跟你一样，无法接受这样的花雨转世吧？” “什么？” “黑羽也不喜欢男人。血魔女说，他爱上花雨不过因为她的外貌和身体。你不也说，我跟花雨完全没法比吗？被抛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银泠说到后面，竟然气哼哼的。 问天却意外地温和起来。没想到他会为了他的话而气成这样。问天甚至想要不顾颜面地大笑几声。 “我那……其实，只是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你放在心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银泠扔了勺子，靠上椅背，再没食欲。 “干嘛一大早问这种事情？一天的兴致都被你搅没了！” “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第三世是怎么分开的。” “你是想嘲笑我的吧？” 问天站起来，将银泠拉入怀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银泠被迫给他贴在一起，面对如此完美的人，要说不心动不紧张那都是瞎话，差点就红了老脸。 “干嘛？” “看着我的眼睛！” “哈？” “这里面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问天……你不必这么认真……我只是……” “我一向很认真！现在我认真地问你，你还爱黑羽吗？” 银泠愣了，为什么他非得应付这么迷茫的问题？ “如果你还爱他，我就放你回魔域，如果你不再爱他，你就乖乖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问天的眼神确实好认真，就像在问他要誓言。 银泠使了把劲儿推开问天，“为什么我得一大早回答你这种问题？我爱不爱并不关你的事。另外，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我的生死跟你没关系……” “啪！” 好响亮的耳光。“不要在我面前说死字，你还不配谈论生死！” 说罢，问天黑着一张脸出去了。留下被打得愣在地上的银泠。 沧溟说问天的感情别扭还真是没错。要看着自己爱了几千年的人一而再的死去，那种痛苦，谁能想见。可是，即便这是他的禁忌也不该出手打我呀？居然还说我不配？就算我只活了十八年，在人类眼里，也算是成人了，就让他这么小看了？！ 银泠一个挺身，爬了起来，冲到门口，连问天一根毛都没瞧见。只得恨恨地踢了几下门框。 早上刚给了银泠一个耳光，银泠脸上的指印还没消呢，问天又大摇大摆地过来了。不等银泠问话，又将他扔床上，紧紧搂了睡觉去。这下银泠真的火大了，一脚将问天踢下床，正要得意地爬过去看他那狼狈样儿，结果只见他金发一闪，人已经跳到他身后，又将他紧紧搂住。 “别闹。我知道早上是我不对。我也送了道歉的礼物来了。你还想怎样？” “你那也叫道歉？一对银色翅膀，是想收买我吗？就算我穷，还不至于被这几片银羽给打发了。” “每片银羽里都蕴含着白翼精灵的灵力，这一对银翼，虽然小，却可以保护你免受邪气侵害。” 问天说得一本正经，银泠反而不知该如何反驳。 “我好好地呆在灵界，哪里有什么邪气侵害？” “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保护你，你不得不离开灵界，我希望你能不受魔族的伤害。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别再见黑羽了。即便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问天的话，竟然带着伤感，仿佛生离死别般。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这两个字可说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只是……灵王临行前给我看了你的预言。”这沧溟，有事没事给他看那个干吗？ “你放心，我现在人都在灵界了，也不打算再跟他有什么纠葛，那个预言就此作废了。” “希望如此。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别再跟黑羽见面。” “你今天早上不还说要送我回魔域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你还真是善变！” “我是说如果你还爱着他的话……如果你还爱着他，我想你会觉得死在他手上更幸福吧？” 问天，你太善解人意了。 银泠这次真的老泪纵横了。 “如果……我说现在不爱了，那绝对是假话。当初他要我回人界，魔域与人界不再往来。他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又何苦再去破坏他们的生活呢。” “人界？他不知道你是精灵吗？” “起初不知道。不过是他送我到焦痕之地的，我想他应该能猜到吧。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既然都打算永世不见了，还管是人还是精灵？” 银泠说完，问天半晌没接话，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又在思考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喂！”银泠撞了撞贴在背脊上的胸膛。 问天捉着他的手，抱得更紧些，免得他乱动。 “睡觉吧，我累了！” “可是我还不想睡。你先放开我。” 无论银泠怎么说，后面硬是一点声音没有。这精灵怎么比恶魔还流氓！ 第135章 银翼 翌日，银泠并没有看见问天，只有桌上热腾腾的蔬菜汤。毫无疑问，问天的手艺越来越好，银泠几乎要夸一句“好吃！”了。 一睁眼就发现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问天竟然把那对银羽缩小了，挂在他的灵石上面。这片守护石，当初沧溟交给他的时候说是有助于他恢复灵力，如今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在守护石上加上一对小巧的白色翅膀，还真像是颗会飞的石头。亏问天想得出来！ 连续几日，问天都是晚上过来睡会觉，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或许这位灵王新继，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虽然平日看沧溟啥事不干，懒懒散散，可她一闭关，圣都的事情还真多了起来。从问天来去匆匆的脚步就能看出一二来。 也不知过了几日，一直陪着银泠软禁的舞扬突然告了假，换了另外一只精灵来换班。 “舞扬生病了？” “不是，龙七大人回来了。” “龙七？他不是跟灵王去闭关了吗？” “可是，他昨天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一身伤。说是被焦痕之地的残余的魔法给刺伤的。” “有这种事？严重吗？我去看看！” 精灵急忙拦了银泠，不让他出门，又一脸急色地说道，“应该不重。即便重，有天王在，很快也能好。” “我不乱走，只是去看看龙七也不行吗？” “天王有令，不能让您离开半步的。”小精灵可怜巴巴地看着银泠。银泠心一软，就只好回屋躺尸去了。 傍晚银泠见问天一踏进屋，就抓住了他问龙七的情况。问天抚上昏沉的脑袋，在椅子上摊坐着，看看银泠，眼中难得地看出点色彩来，虽然是明显的不满。 “你就知道龙七长龙七短的，怎么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看问天一脸疲惫样儿，银泠才恍然想起，龙七的伤说不定都是问天亲自治疗的。问天的治愈术那是灵界数一数二的，有他在龙七确实应该没问题。 见问天真的不高兴了，银泠屁颠屁颠地给他倒来茶水，又给他松松肩膀。问天立马脸色好看不少。 “龙七没事，休息两天就能全部恢复了。倒是你，如果真的闲得慌，就学学法术。别把自己当头猪来养。” 灵界的猪那都是野猪，哪里需要人养？ 银泠翻翻白眼。“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银泠一巴掌拍在问天肩上。问天舒坦就哼了一声，他却忍不住叫唤了起来，手心被拍得通红。问天把他拉到跟前坐下。握住他的手，揉了揉。“实话告诉你吧，红族跟灰族有些异动，恐怕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了。记住，凡是红族跟灰族的人，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管，立刻离他们远远的。” 问天的神色可不像是开玩笑的。银泠“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怪问天昨天会说那些奇怪的话，看来这次的问题还真是不小呢。可灵王干嘛偏偏选这个时候闭关？也难怪，灵王一闭关，灰族跟红族就立刻进了圣都，一呆还半个月。 “水萱什么时候回来？” “没那么快！不过红族的银翼还没有铸成，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发动政变。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所以，你得自己有点保护自己的法术。到时真的出了乱子，我可没办法时刻守护在你身边，毕竟我是灵界未来的王，其他精灵也需要我保护。” 银泠看看自己胸前挂着的那块灵石上的银翼，敢情这也是红族的杰作。莫非他们送这个，是向问天示威来了。 “银翼很厉害吗？” “谁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应对它？” “在历史上只出过一只银翼精灵，力量确实不小，当时几乎集和了所有魔王的力量才将他压制住。但一万多年过去，再没出现过银翼，这不过是一个传说。但若真用银羽铸成了银翼，那灵力确实不可小觑。一般一片银羽只能包涵五片白色羽毛。再多，银羽就会破裂。铸炼银翼也是一样，一旦灵力超过一定范围，就无法铸就。所以至今没有铸炼成功过。但，”问天拿起银泠胸口挂着的银翼，“他们似乎已经找到融合灵力的方法。只要收集到够多的灵力，银翼就会出世。”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银翼蕴含着无极之光，银翼一开，会比太阳还明亮，它不受五行牵绊，但却可从五行中诞生。只要将金木水火土按一定比例融合，就能产生无极的光魔法。所以他们必须收集足够的修习五行法术的精灵的羽毛，而且必须是最纯正的五行法术。” “那他们收集到多少了？” “线报，他们只差一个人的羽毛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谁的？不会是水萱的吧？她的灵力那么强，若果加上她的，一定很恐怖！” 银泠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问天。问天嘴角挂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这个人必须是将五行都修炼到如火纯青的地步。这世上只出现过五人。除了灵王，黑羽，我，你以及一万年前的银翼精灵。不过你现在没羽毛，那就另当别论了。”问天似乎对银泠没有羽毛很高兴的样子，银泠一听多少听出些讽刺来，小脸垮了垮，瘪瘪嘴。 “这么说，那你一定得小心点，别把翅膀拿出来招摇过市，小心被人把羽毛拔光了，拿去炼银翼。” “你认为有人办得到吗？”问天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 银泠知道，这灵界里，能跟问天抗衡的只有灵王，其他人想拔他的羽毛，比摘星还难。 银泠落了个无趣。 第136章 家常便饭 尽管无趣，银泠还是开始抱着法术书不甘不愿地开始修炼。问天一有空就会来指导他。当看到银泠炼法术的样子，问天的郁闷程度绝不亚于银泠。 “冥想！冥想……这个你就一点也做不到吗？”问天不知道教了多少遍了，在每个法术施展前，银泠都需要用冥想之力，将灵力调集到攻击的武器上，无论这武器是手或脚或是剑。金木水火土，他确实都会，初级的东西基本脑子都不动一下就上手了，甚至能一个闪电劈下一只正在飞舞的精灵。可一旦需要冥想引导时，银泠脑子就会短路，走哪儿不是哪儿。 先不要说你有没有灵力，至少你该有点气息的吧？可他连正常的气息都调集不起来…… 经过了数日博弈，问天终于无语地败下阵来。 “真想扒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变成什么构造了。”问天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黑压压的，银泠只好躲得他远远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在三米之外。 “你只是转世重生，犯得着把灵力也给禁锢了吗？”这话绝对是向花雨抱怨的，银泠自动忽略不计，继续躲在三米开外啃果子。 “就算黑羽嫌弃你灵力太强，你也不该一点不剩全给我搞没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绝对的公报私仇！银泠啃着啃着，把肉搁牙齿上了。嘴里立马起了个血泡。 “幸好，这世你连翅膀都没了，要不然，就凭你这点灵力，绝对是被人砍去投炼炉里！” 银泠舔舔被自己的牙咬到的地方，忍着疼继续啃。最后剩了一棵核，随手一扔，就掉问天头上了。 “我不是故意的。”银泠故作惊恐状，又退了两三米。 问天瞪着他，从头顶取下果核，在手上捏得“嚓嚓”做响。 银泠转身，撒腿就跑。还没跑出树屋，又被侍卫给拎了回来。 “嘭”，银泠被丢在地上。侍卫也相当无心，银泠如同那果核般无辜。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异常高大的问天，大气都不敢出。 问天也看着银泠，原本俊朗的脸，说不出的诡异。银泠打了个寒战。无辜地辩解道，“不会就是不会，我能怎么样？” 问天目光落在银泠眉心的紫菱花上，话说，虽然银泠灵力没给逼出来，这紫菱花倒真的在继续绽放。现在已经翘开第四面花瓣了。再翘三片，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紫色了。沧溟曾说，紫菱花开放时，银泠的灵力就会完全恢复。如今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好了，饿了吧。我给你煮碗粥。” 问天陡然态度逆转，银泠只感觉一阵发毛，怔怔瞪着他，半天没敢接话。问天揉揉他的头发，下手确乎很温柔，绝对没有乘机打击报复。银泠这才有些迷茫地放下心。 不对，刚才，他说什么了？ 煮粥？ 他会煮吗？ 不对！关键不在这里。灵界哪里有米呀？ 还没等银泠疑惑完，问天自己就给他解释了，“幸好灵王去过人界，还以人的姿态活了若干年，要不，灵界还真没人知道这是啥玩意儿。” 银泠屁颠颠跟在问天屁股后面，想要看看那米是什么样子，确认一下是不是跟人界的一样。等问天抓起一把摊放在他面前时，银泠懵了。 问天的手真的不小，他满满抓了一把米，银泠数都不用数，一眼就看出来只有五粒。 “这是什么？” “这是灵界培育的稻谷。我吃过，吃不死人。” 切！这算什么？ 银泠瘪瘪嘴，从问天手里拿出一粒，放在手心里，竟然比他的守护石还大。虽然样子跟人界的米粒差不多，可这个头，实在是…… 银泠坐在一边，看问天生起火，像模像样地熬起了粥。灵界的用火，全是靠火系魔法掌控，这跟魔域几乎一致。所以无论是火候还是时间长短，都可以随施法者控制。 问天把粥熬上，拍拍手，到银泠身边坐下。看看他手心那粒米，“怎么？对它有意见？” “为什么什么东西到了灵界都变得这么离谱？”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银泠翻翻白眼，不搭理他。 “听说你在人界也是养尊处优的一国皇子，怎么就养成这副德行了？” 问天似乎习惯于拿银泠开涮。反正银泠脸皮早厚得没天理，由了他讥讽。花雨变成这模样，他怎么看怎么也不会顺了眼的，就让他过过口瘾，算是补偿他这几千年的等待吧。 见银泠没反应，问天笑了起来，揉了揉他本来就不太顺的头发，最后干脆将他搂进怀里。银泠斜斜看了问天一眼，问天的眼光落在火炉上，不过一会儿，火就将水烧沸了，盖子被蒸汽顶得一开一合。银泠也转头看着，蒸汽一丝丝泄露出来，喷得屋子温热起来。 其实这个灵界的粥，并不比人界高明多少。没有配菜，索然无味。幸好银泠吃的不是味道，而是对人界食物的怀念。要不问天又要失落了。 第137章 冥想 问天的毅力简直无坚不摧。即便银泠再无长进，他还是孜孜不倦地替他讲解。当然，有些时候也会被银泠的不思进取给气得七窍生烟。尽管如此，两人还算安然无事地相处下来了。 龙七的伤刚好，又风急火燎的往焦痕之地而去。舞扬每天百无聊赖地看着银泠学习法术，偶尔也会提点几句，她比问天温和多了。即便银泠没一点改善，她也会笑嘻嘻地在一旁加以鼓励。 “其实冥想这东西就跟做梦一样，只要一直想着，梦里自然就会出现你要的东西。” 舞扬一解说，银泠更迷糊了。 “你试试看。慢慢放松，一心只想要将灵石里面的力量引导出来……” 银泠手里捧着他的守护石，虽然不觉得这小丫头有什么能耐，反正闲来无聊，两人一起玩玩这个也不错。 “感受一下，风轻轻拂过，花海里是翩飞的蝴蝶，花儿开得正艳，满鼻馨香……” 舞扬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魅惑，仿佛有催眠的效果一般。 “你的身体很累了，需要一点能量，守护石会赐予你一切……” 银泠感觉自己又躺在了白银国的花海中，香气四溢。他依然还是那个孩子，翘着二郎腿，摇晃着一双银靴子。太阳很温暖，照得浑身舒畅，嘴角衔着的花儿，酸酸甜甜的…… 一丝丝白色光芒从银翼沿着银泠的经络爬了进去，光不强，甚至说是有些微弱的，但舞扬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银泠的手上光线在窜动。由弱到强，渐渐地，光线甚至有些刺眼。舞扬闭了嘴，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光线中似乎有一双银色翅膀在银泠身后展开，银色光辉陡然增强……“嘭！”一声爆炸，木屑四溅。 银泠被这一声响动惊醒。真的仿佛做了一个梦，身体还无比舒畅，只是美梦被吵醒，多少有些失落的。 睁开眼，头顶一片光明，树冠仿佛开了个洞，漏下一片阳光来。 “银泠，你终于成功了！” 耳边突然传来舞扬兴奋的声音。银泠定睛一看，只见那家伙从木屑中爬出来，一下扑到银泠怀里，满脸笑容挡也挡不住。 银泠有些愕然。看看炸得四壁全无的房子，皱了皱眉，“我不过睡一会儿，谁把我的房子拆了？是不是问天，我就知道他对我有意见，可也不能这么缺德吧……” 银泠气呼呼地吼了几声。舞扬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笑得跟个小白痴一样。 “什么事？开心成这样？” “银泠，刚才我看见你长出翅膀来了。” “啊？” “很漂亮的一对翅膀哟！不过可惜只是那一刹那。如果你能再坚持久一点，说不定就能突破这一关了。你刚才到底想到什么了，前面都好好的，一下子前功尽弃。” 想到什么？ 本来躺在花海里很惬意。突然一只手伸到他眼前，要拉他起来。一看，那人正是亦风。银泠高高兴兴地伸出手去，结果那只手一下子缩了回来。亦风满脸温柔笑容，可话一出口，银泠就炸毛了，“我对男人没兴趣，跟男人做很恶心！” “你是说这房子是我自己拆的？” 舞扬高兴地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银泠的措辞。只见银泠眉头更皱了，“那我今晚住哪儿？” “啊？” 第138章 求婚 问天听了舞扬的回报，看着皱巴着小脸的银泠，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舞扬，你可别为了包庇他编出这种瞎话。” “啊？”舞扬再次懵了。 “你说他放火烧了树屋可信度还高一点。就他，靠冥想，能长出翅膀，呵呵，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问天的话还真是不客气。舞扬刚要辩解。银泠就拽了拽她，“你总得找人帮我把树屋修好吧，要不我住哪里？” 问天摸摸下巴，明明没有胡子，还来回捏来捏去。难得银泠有求于他，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银泠看着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又要笑翻了。心里恨恨的，眼神却还相当老实。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当自己是一乞丐，看你问天还能践踏他的自尊心不？ 问天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房子我会找人修。在那之前，你就住灵殿。” “哦。那真是要多谢了！”银泠的口气显然不服气，问天心里听得乐呵着呢。从高台上走下来，拉起银泠，“走吧，去看看你的房间。” 舞扬一看这阵势，知趣地退了回去。 银泠在灵殿住过一些时日，他的房间哪里需要问天带路。不过谁让问天是他的衣食父母呢，银泠只得巴巴地跟在他身旁，任他带了去。 “噌噌”上了层楼，问天将他带入东面的一间屋子。这屋子三面都开着窗，朝东一面还有阳台，一间屋子就比他的树屋来得大。屋内摆着各式鲜花，还有花藤编制的吊椅，白纱重叠，飘渺如仙境。雕花的圆桌和床榻，物什一看还十分之新。 “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说是就是。” 银泠翻了个白眼，有这么好的地方住，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几步奔到床前，一下扑了上去，软软的被子，被子里还有淡淡的花草香味夹杂着阳光的味道，闻着真是舒服。银泠情不自禁地就将头往里面蹭。刚蹭了两下，人就被人提了起来。 问天瞪着一双金瞳，皱了皱鼻子，“脏成这样，先去洗澡。这可都是我刚布置好的屋子，别糟蹋了。” 银泠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不少木屑的粉尘和碎末，只好怏怏地“哦”了一声，自觉地跑去洗澡。 回来时，问天已经坐在阳台上，来回翻看着一本书。银泠凑过去看了看，那模样还十分熟悉。 “至今没打开过？”问天看着银泠。 银泠把自己的书记抢过来，用手敲了敲硬朗的书面。“这是花雨的记忆，打开做什么？” “你就一点不好奇？”问天的嘴角微微上翘，每次他一来兴致就会如此。可每次都是想要嘲弄银泠。 “好奇什么？”银泠横了问天一眼，结果还是被带进坑里。 “好奇一下花雨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来世。说实话，这让整个灵界都十分不解。”问天的口气十分严肃，更显得这句话的讽刺来。 银泠的脸皮早被练得坚如磐石，“这个嘛不看也知道。除了躲避那纠缠几世的情债，难道还能有其他目的？” 这话正戳中问天的要害。银泠看着他的脸白里发黑，心中得意起来，同时也离问天远远的。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到吊椅上，晃悠着两条小腿儿，看着窗外一片花海美景，心里竟有挡不住的惬意涌来。 还别说，这问天还真能布置房间。其实房中陈设很简单。除了唯一靠墙一个大书橱外，就只有一张大床，一张圆桌和两张椅子。最后就只剩得这一把由巨藤悬挂的吊椅。诺大的房间由一排排花簇阻隔成三个空间，帘幔四散，稀稀落落的，恰当好处地将空间断开。 问天看着银泠那惬意的小样儿，嘴角不觉扯出一丝笑意。 “喜欢这个房间吗？” “嗯。”银泠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看着窗外花园里，两只白翼精灵嬉戏追逐。问天嘴角的笑容更浓了一分。 银泠晃荡着两条细腿，回仰着脑袋看着问天。眸子里尽是笑意。问天整整神，陡然把视线挪开，看向窗外。银泠依然笑笑，也转头看着窗外。眼前的一幕似乎很熟悉。两只在花海中嬉戏的精灵，或许曾经的亦风跟花雨也如他们一样过着天真无邪的日子。 紫色花越开越多，星星点点地错落在花海里，小精灵们为此兴奋了好些日子。因为他们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色彩。 前两日，问天还为银泠准备了紫色的衣衫，说是用新开的花朵染出来的，颜色纯正鲜亮，而且还带着馨香。但问天却也依然坚持让银泠穿他曾经的衣服，银泠被他的坚持弄得莫名其妙地有些恼火。问天对于身边的人，总带着一种温柔的强势，他的决定即便是灵王沧溟也无法改变。对大多数精灵而言，他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统治者。也只有银泠能在他的火气下面不改色心不跳。但这并不表明银泠有多勇敢，他同样不敢违逆问天的意志。 银泠正将这个男人在心里从头到尾地打量着，陡然眼前金光一闪，问天的脑袋已近在咫尺。金色眸子紧紧地拴住银泠，不让他逃开。银泠虽然瑟缩，却不敢动弹。 “干嘛？” 问天单跪下一只膝盖，握上银泠的双手，十分认真地一字一字说道，“银泠，嫁给我？” 银泠当即脑袋“嗡”地飞起无数只蜜蜂，眼睛一阵昏花。问天在向他求婚…… 银泠甩甩脑袋，再次确定这不是那些无稽之梦。 “不要。” 问天神情一凛，依然跪在地上，金瞳闪着复杂的光芒，银泠看不明白，只好避开他的眼睛。 “还是因为黑羽吗？” 这个“还是”让银泠眼睛又转了过来。这次他终于看明白了，那双眸子里深藏的感情，原来是疼痛、失望与并存的渴望。或许他曾重复着这一仪式，可没一次能如愿，即便是今世，银泠不再是花雨，他依然希望能够实现这个愿望，可是……银泠突然觉得心疼了。跪在他面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灵王代理，他只是一个一心爱着心上人的男人…… “别为难……”银泠还没开口，问天已经笑了起来，一手抚上他的脸颊，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着那条伤疤。此刻的问天异常地温柔，银泠完全无法将他之前的态度重叠起来。这种温柔他却又并不陌生。在精灵园，问天看着花雨正是如此。 问天站了起来，嘴角含着笑，眼中却只剩得一片伤痛。银泠在他的手离开自己脸庞那一刻抓住了他，“我已经不是花雨了。” 问天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终究是你。” 问天转身离开，金色长发从银泠眼前拂过，闪过一片金辉。 第139章 未完的书记 自那一日后，银泠记不得这是第几天了，连问天的人影都没看到。问天曾经说过，只有抱着他他才能睡得安稳，银泠不禁要担心，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睡过觉。 每天总会有精灵或明或暗地守着银泠。对他的保护，问天可是没有松懈过一丝一毫。银泠抚摸着那本书记，依然坐在吊椅上晃悠着两条腿。将书记平放在掌中，银泠深深吸了口气，试着翻开书页。银光一闪，书页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精灵的文字跟人类并不相同，但对银泠来说，那就是如同儿时就习得的文字一样毫不费力，就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是这本书记，上面扭扭捏捏地一行一行地爬行着的确实是精灵族的文字，只是，不但错字连篇，连形状都特别别捏。 银泠看了半天，才明白，这是花雨儿时记录的东西。前面几十来页都是精灵园的事情。其中说得最多的自然是问天。前世的花雨一出生就跟黑羽在一起，因此银泠断定，这是她第一世的事情。 “大祭司穿白袍，其他精灵也都穿白袍。白色是圣洁之色，可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穿紫袍。从我记事来就没变过，难道我本身就是不洁之物？难怪其他的精灵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 银泠今世一样是被“特殊照顾”的对象，所以他多少明白小花雨心中的感受。既然问天那么疼爱花雨，这种困惑应该很快就能替她解答。果不其然，两页之后，花雨就写道，“大祭司将我抱到膝盖上说，这灵界能配得上紫色的只有花雨，花雨穿紫色最好看。大祭司的眼睛是灵界最美的，我说，长大后要嫁给你，他竟然答应了。好，那就以此为证……” 银泠差点把书摔地上。花雨此刻才多大？虽然书上没有明确的年龄记载，看她描述自己身高，不过刚超过问天的膝盖，即便是精灵，想必也大不到哪儿去。试想这么一个小屁孩，随手拎拎就能甩来甩去，竟然坐在大人膝盖上向人家求婚？ 而这事似乎还没完呢，因为问天的一句话，花雨真的开始做新娘培训。首先就是言谈举止，问天名正言顺地把她朝着理想定位，花雨虽然抱怨重重，但成效却很显着。没过多久就从一个上串下跳的野孩子，变成了所谓的“大家闺秀”，连沧溟都十分惊讶。以为问天有教育小孩的潜质，遂将精灵园的一干大小精灵交给问天教导。而事实上，花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有问天和沧溟在的场合，她的表现绝对庄严典雅，连脚都可以不沾泥，可一旦逃出他们的视线，就跟一滩扶不上墙的的烂泥一样，满花海打滚。为此，精灵们的眼光越来越异样，甚至开始传言她虚伪任性，花雨的反驳却很有意思，“你们有资格说我吗？我知道你们嫉妒我，这灵界只有天生就拥有翅膀的我才配得上大祭司。你们，都给我靠边站。” 银泠不禁要佩服这弱女子的强势爱情。而此刻的花雨不过刚刚才开始褪去羽翼上的绒毛。花雨刚说完这翻话，转头就看见问天。问天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花雨也立刻敛去强势，重新摆出大家闺秀的姿态，莲步轻移，缓缓靠近问天。银泠几乎能够想象问天当时看见如此幼稚的做法费了多大劲儿，才能忍住大笑出来。而花雨对于牵着着回精灵园的问天，一路上嘴角挂着的过分热情的笑容，感到些许莫名。“大祭司的心情好得好奇怪。” 银泠却很明白看见心爱人当众宣布自己所有权的那种莫名激动和高兴劲儿。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啊？”银泠陡然转身，看见问天已经立在面前。几天不见，闻天的脸上笑容温和了许多，不像往日对他几乎都黑着一张脸。 “你终于把这本书打开了？”问天目光落在那本书记上。银泠突然有丝羞涩，赶快把书页合上。不知为何，想到花雨那样求婚那样宣布问天所有权，银泠耳朵就跟着发红。那死丫头，怎么都干这么出格的事情？ “怎么了？不舒服吗？”问天皱了皱眉，话音未落，宽厚的手掌已经抚上银泠的额头。 银泠拿下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花雨向你求婚时，你怎么会答应的？那时，你一定是敷衍她的吧？” 问天在握住银泠的手，笑了笑，“她都写了些什么？” “你没看过吗？” 问天摇摇头。手指在那本书上摩挲了半晌，“这是她刚开始习字时我送给她的。为了督促她好好练字，承诺只要她能写满一本，我就满足她一个愿望。后来她告诉我，她的愿望就是嫁给我。可是最后，这本书，并没有写满。”问天依然笑着，眼神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要去寻回那个未了的心愿。银泠心里又开始莫名地疼痛，即便他不记得他，可对他依然会有悸动。 “这么厚一本，想要写满不容易。”银泠想要安慰他。 “如果真想写满，其实也不难。”问天，你何苦这么执着？ 问天揉了揉银泠的头，这头发的颜色已经变了，眼前的人也变了，可她还是回来了，此刻就在他身边，这样其实就足够了。即便真的写不满，即便真的没有结果。如果能够永远这样下去，那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求婚失败，他躲在精灵园里，将自己埋在繁杂的事务里。可最后还是安奈不了心中的渴望与火气，所以他又与那些老相好厮混了两日。发泄完了，也冷静下来了。看不到银泠，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无法安心。此刻能这样看着他守着他，竟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你还没回答我？” “那个……当时花雨确实很小，但那并不是敷衍之词。因为她由花朵转化成人形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好好守护她。” 这个意思再明了不过了，银泠却无法接受了，“问天，你……不会有恋童癖吧？” “啊？”等问天反应过来，真想将银泠的嘴给封了，他怎么能玷污他们曾经神圣的爱情呢？ 问天一转眼，银泠早跑到三米开外他够不着的地方。抱着那本书，看着他嘻嘻笑着。问天招了招人，“我不罚你。过来！” 银泠摇摇头，他哪里是那么好呼喝的，一屁股坐上窗台，就不动了。问天只好自己过去，靠在窗台另一侧坐下，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米，问天稍一伸手就握住了银泠的手。 “银泠，如果你无法再爱上我，我也认了。只要你能好好留在灵界，别再干傻事，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问天的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银泠差点被他的痴情溺死。神色间不觉有些尴尬。问天自然注意到了，随即放开他的手，拿起那本书记。 “看到哪里了？我讲给你听吧。” “你对花雨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吗？” 问天笑笑，不置可否。 银泠抢过书，缩回膝盖，将头搁上面，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问天。 起初问天还气定神闲，片刻之后，只见他眼神一闪，竟然避开了与银泠对视，转而看向窗外。银泠有些无趣，瘪瘪嘴，“你不会在生气吧？” “你拒绝我，我当然生气。不过已经消了。我不会逼你，但并不代表我不再爱你。可是如果你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我可不能保证不强行占有你。” 银泠愣了愣，这算是什么逻辑？ 第140章 米虫 这天之后，问天又回到往常的态度。他依然会搂着银泠睡觉，依然会在空闲之中看着教银泠法术。银泠终于跳出了冥想的误区，开始用念力操纵五行之术。问天的脸上终于有了会心的微笑，如同暖日，照得人心畅然。可当银泠失误时，还率率败阵，他的脸同样会毫不留情地黑下来。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飘过去，门外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银泠都觉得换得太过频繁，问天却始终笑笑，依然如故。 可是有一天，当侍卫的翅膀只剩下一支站在门外时，银泠不禁懵了。一支翅膀的侍卫，背上明显有被烧焦的痕迹。 “为什么不替他治疗？”银泠抓住问天询问。 “他的伤不是寻常武器所致，即便是灵界最好的术士，也不能很快治好。”问天时常会把公文搬到银泠的房间。累了就往银泠的床上一躺，完全当成自个的地儿。 最初银泠对此很反感，问天则视他的反对为炮灰，依然我行我素。被银泠逼得急了，干脆来一句，“这本来就是我刻意准备的新房，如今你不嫁给我不说，竟然还不让我在这里睡觉办公？！” 于是银泠只能翻翻白眼默许。时不时地拽了门外的侍卫问问，他那破屋子修好没。侍卫只当他是空气，眼睛只是看着问天。 银泠无趣地放弃一切挣扎，继续过他的米虫生活。 问天真是个有心人，虽然有些时候脸有些黑。短短时日，他不仅研究出了稻谷还试着按照人界的方法做食物，包括点心和蔬菜。当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银泠面前时，银泠吃得老泪众横，差点没抱上问天的脖子。而此刻，问天的脸色依然说不上是好看，反而感觉像是委屈了银泠一般有些内疚。 “怎么样？” “味道很好。不过，没有黒木的手艺好。” 银泠这绝对是存心的。 黒木是谁，问天当然知道。只见他的脸又黑了黑，自顾躲到书桌后面翻文件去了。 最近问天越来越忙，晚上银泠都做了几回梦了，他还伏在案前。有些时候甚至会深夜出门，虽然他很小心不吵醒银泠，可银泠警觉得很。 虽然好奇，银泠却会很识趣地继续在床上躺尸。可慢慢地，银泠没有问天睡觉的记忆，闭眼时，他在案前，睁眼时他还在案前，现在几乎连上白天他都会守着银泠。 舞扬还是每天都来，引导银泠冥想练攻。不知道是不是银泠错觉，近来，连舞扬的眼圈都跟着黑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银泠终于忍不住了。 舞扬看看问天，那眼神跟门外的侍卫一模一样。见问天没反应，舞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难道是红族真的制造出银翼了？” 舞扬摇摇头。说了跟问天一样的话。“红族除非能得到天生的羽翼。否则是铸不成银翼的。” 银泠松了口气。既然不是灵界暴乱的事情，那肯定是发生了其他什么大事。 “那还能是什么事？” 舞扬又看了看问天。银泠这次火了，直接爬上问天的书桌，抓起他的肩，“你到底想瞒我什么？你把我关在这里，肯定没那么简单吧？如果今天不老实交代，我就从窗户上跳下去。”银泠的眼神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问天却很淡定，缓缓抬头，放下纸笔。“摔不死的。” 什么？ “那好，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给你看。” 银泠十分清楚，以问天的脾气，面上虽然冷，其实关心他关心得不得了。要逼问天说实话，就得来点狠的。 银泠果断地往窗户上爬，头也不会地就要往下调。这个窗户离地还真的不低。这灵殿本来就十分巨大，一层有个两三丈高，加上基石，从这个窗户下去，竟有近二十米的高度。窗户下面就是花园的碎石路，如果跳的好，摔在花草中，应该不至于缺胳膊少腿。可如果跳在碎石路上，那就保不定要血溅当场了。 说实话，银泠心里其实还有怕的，但已经走到这一步，要让他回头，自己怎么也丢不下这面子。眼睛一闭，心一横，真的一脚踏空蹿了出去。刚感觉到凌空下降的失重感，身体就被虚空给托了上来，还稳稳地丢在房间的地板上。 银泠从地上爬起来，只看见问天嘴角一丝得意的笑。 “你什么时候设的结界？” “就在你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 问天把他保护得太好，这么说，事情应该是跟他有关的。既然不存在红族暴动的迹象，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人类的力量是无法与灵界抗衡的。 “是不是黑羽做了什么？”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银泠心底竟然涌出一丝莫名的兴奋和喜悦。他使劲压制住了，想要听正确的答案。 第141章 势均力敌 问天脸色陡然淡了下去，眼睛变得认真起来，“你觉得他会做什么？” 银泠想了想，实在也想不出来。黑羽作为魔王其实还是相当关心魔域的前途的，应该不会为了万年前的分歧轻易挑起战端。 银泠还记得他们分手的那天，在焦痕之地，黑羽的眼中是布满温柔的，虽然有些恶意的着弄在里面，甚至在银泠消失在灵界之门时，最后那一眼，他的眼中竟然有着说不清的恐慌在里面。银泠只觉得自己眼睛花了。也一直在想，自己是精灵这件事，本身就让黑羽很意外。话说回来，他并没有将自己灵界的身份告诉过他。也不知道他们前世的纠葛。不过这些前世并不重要，黑羽不记得，他也不记得。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过。 “黑羽怎么了？” 问天放下笔。走到银泠面前，定定地将他打量了一翻。“如果我说他或许是爱你的，你会怎么办？” “不可能！”银泠的声音很大，几乎是接着问天的余音上抢先回答的。问天却很清楚，他不过是想用声音掩饰自己的摇摆不定罢了。 问天笑笑，脸上看不出喜恶。“你还记得灵王宣布退位修炼银翼的事情吧？其实那个时候焦痕之地传来线报，灵界之门正遭受魔族的攻击。黑羽用传声之术放过话来，如果不交出你，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攻破灵界之门。”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你告诉我他并不爱你，那还要你回去干什么？” 银泠模糊记得问天是问过这些话。当时如何回答的，他已经忘却。黑羽因为魔法没有完全恢复而无法进入灵界。竟然想通过这种方法逼他出去。想了半天，合理的解释似乎只有一个。 “黑羽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我用这把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银泠取下墙上挂着的紫红宝剑。宝剑依然耀眼，只是他几乎就要忘记这个预言。 问天一惊，眼睛盯着那把宝剑看了半晌，嘴角动了动，半天却没说出话来。 “或许，他只是想要消除这个预言吧？” 预言，问天只听过沧溟给银泠的预言。所以他很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银泠去魔域。魔石山是精灵的禁地，就如圣水池是魔族的坟墓一样。这两个种族原本在一起生活了千万年甚至更久，同样修行五行，但不知为何在身体上总有相克的一面。或许正如五行，物质必须相生相克才能达到和谐共存。把阴阳鱼的眼睛挖掉，那就不是阴阳鱼了，也无法诠释这世间黑白共存的道理。 “那你打算怎么做？” 银泠看着问天。现在他还有得选择吗？ “不能因为我而让灵界受到威胁。” 问天的脸陡然变得黑沉黑沉的，一把捏起银泠的下巴，眼睛冒着火光，直烧到银泠的眸子里面去。“银泠，再次警告你，如果敢去送死，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问天说罢，甩掉银泠的下巴，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银泠只觉得脖子差点被扭断，刚才问天指尖传过来的愤怒可是很炽烈的。 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这话银泠没敢出口，只服服帖帖地看着问天阴黑着一张脸。 说起来问天的阴晴不定比黑羽还严重。只是银泠明白他的一番好意，所以不会太跟他过不去。如今即便知道沧溟在封守灵界之门，银泠也能安心地坐在窗台上，看着花海中飞舞的蝴蝶。 而自从银泠知道了真相，问天更是一步不离左右，将他死死关在房间里。依然是舞扬陪着银泠练法术，问天自己处理杂事。 本来这件事沧溟做得很隐秘，无奈受伤的精灵太多，不能一一用法术救治，不少人被扔进了圣水池，通过圣水的修复力量给他们治伤。连缺掉一支翅膀的守卫，很快就长出了新的羽翼。因为队伍更换，伤员安置等问题，圣都被搅得人心惶惶。自然这些银泠是不知道的。 灵界之门的战况银泠多少从问天嘴里打听了些。黑羽率领几位魔王乃至一些魔族魔兽攻击了一个多月，硬没将灵界之门击毁。这只能让人推论出两个结论，要么，灵王灵力太强，以致于结界力量强大到集合魔域之力也无法破解。而第二个结论就是，如今灵界与魔域力量相当。 黑羽在前世将身体化为大地，而五魔王随之沉睡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仅凭黑羽一人之力，并不能造就山川河流以及众多生灵，他必须从五魔王身体里取出至上至纯的五行魔法，才能施展如此庞大的造就人界的工程。所以五魔王沉睡跟死亡并没有差别。可想着他们不过都刚刚苏醒，魔法不到先前一半，如果真等魔王们养精蓄锐，别说破坏灵界大门，攻进灵界，即便将灵界夷为平地都轻而易举。 当然，他们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银泠也无法想象他们是以何种姿态攻击灵界的。毕竟那几位魔王他曾经是那么熟悉的，算起来也是有交情的。 但灵界的实力其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稍微年长的精灵都知道，在精灵园中，同样沉睡着五位各司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长老。他们是灵界创立时，用自身护卫灵界大地的先驱。他们同样可以在浓稠灵力的滋润下复苏。只是，沧溟说，他们还没有在沉睡中修复身体的残缺，等到他们的身体都修复好了，她就可以用鲜血或是咒语让他们复活。 而这个等待，一等就过了万年，五行长老的存在，就成了一个传说。只有在灵界的创世史上才会出现。 如果真被逼到两界交锋的地步，复活长老，是唯一可行之法。此刻的问天就在着摸复活祭是否要提前举行。 第142章 前世 银泠的冥想又停滞了。每次只要他心里一波动，修习进程就会严重受阻。问天看看他额头已经绽放出五片花瓣，却意外地没有去激他。 沧溟临行前给他看过那张预言之图，图上银泠额头的花瓣已经全部展开，似乎花朵不开，银泠就可以离预言越远。可是花朵不开，灵力不恢复，银泠连保护自己都困难。 问天时不时地从公文的缝隙里看着坐在窗台上的银泠。他一直抱着那本书记在认真地看。前一日他还问他，既然爱着花雨，为什么要将她拱手让给黑羽。问天的回答很简单，他只想遵从花雨内心的决定，不想因为曾经的说不上是誓言的誓言而违心地跟着他。然而银泠在书记上，看到的是，因为问天的突然冷漠，花雨不知所措。要说她从未改变初衷，似乎也太牵强。 书记中记录得很清楚，花雨见到黑羽时，同样有着一见钟情的悸动，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情罢了。那是花雨一百岁生日的宴会上，很多精灵都来祝贺他。偶尔来一次的黑羽第一次碰到沧溟刻意为他准备的杀手锏。当时，黑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失礼地看着她。自那之后，黑羽几乎每天都往灵界跑。还给花雨带来很多小礼物。 尚是孩子的花雨，对魔域充满了好奇，而这位魔王陛下似乎又很乐意跟她讲述魔域的事情。所以两人走得很近。银泠真没看出花雨对魔王的排斥，或许问天正是出于种种理由，不去干涉花雨的情感，却又忍不住的有些恼恨，正如他对待银泠的态度，时阴时晴，甚至有过排斥。花雨要乱想并不奇怪，毕竟她还是单纯的孩子，未曾经历过人情世故，一向又被灵王与问天呵护得上了天。 问天可能不知道，正是他的冷淡，让花雨决定要远远离开黑羽，也是花雨这个决定，让黑羽一时气愤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种种因缘让这三人陷入了三世的漩涡着。第二世，问天一直是作为一个居住在遥远贫瘠山林的避世者而存在的。或许花雨与黑羽同时重生，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亦或许他无法淡定地面对两人一起长大相爱的命运。所以他离开了圣都，一走就是三百余年。花雨在生日时，往往能收到这位神秘大祭司的礼物。她一直奇怪了几百年，直到前世记忆恢复，才明白，原来她曾经爱过他。而大祭司应该是爱着她的吧。 这个结论让她的婚后生活生出很多不自在。 躺在自己身边的是前世自己一心要杀的人，而前世真正爱的人，却远远逼到千里之外，人烟罕至的地方。 花雨跟亦风一起生活了几百年，感情肯定浅不了。可记忆的复苏，第一次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亦风试图用最温柔的手段等待花雨接受这个现实。 花雨毫不怀疑亦风对自己的爱，所以她努力抛开前世，想要与亦风重新开始。或许正是这种自我强迫性的心里，让花雨心里越来越脆弱，她总会将亦风分裂成两个人。就如现世的银泠。 所以当黑羽筹划回归魔域时，花雨脑子里几乎成了浆糊。这个现实她不想面对，所以她去求助沧溟。沧溟并没有给她庇护，她只剩得孤家寡人。 看着每天带着血腥气息却又兴高采烈的亦风，花雨的神智几近崩溃。最后花雨找到了一本法术典籍，那是记录精灵受被邪恶侵蚀时，祛除邪恶的方法。她用剑刺穿黑羽的心脏，在银泠看来这一点都不意外。如果当初银泠知道能用这种办法将黑羽变成亦风，他也会义无反顾去做。只是这一举动并没有唤回亦风，反而激怒了黑羽。黑羽拂袖而去。直到此刻，花雨才慢慢醒悟过来，无论是亦风还是黑羽，他就是他，会宠她溺她的人，他从来不吝啬对她的爱，可她不但吝啬而且相当犹豫。 但激发花雨鼓起勇气去魔域的原因并不内疚，因为亦风走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个消息再次冲昏了她的头脑，也让她拿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下定决心要跟亦风走下去。因为他们有孩子了。 花雨向沧溟表明态度，辞了行。从沧溟脸上的微笑，花雨像是得到了鼓励，再次坚定了立场。 可是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能从那些烦扰中解脱出来，兴高采烈飞到魔域找到亦风时，那场景就跟银泠在魔域第一次见到亦风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花雨受到的打击比当时的银泠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即腹疼难忍，没过几个时辰孩子就没了。花雨躺在凡赛城花海的花丛里，满身血污，抱着在腹中夭折的胎儿，她第一次感到彻底的绝望。如果此刻黑羽能找到她，或许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可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血魔女。 第143章 结界 血魔女告诉她，她也怀孕了，孩子是黑羽的。那一刻，花雨觉得自己的心都已经麻木了。任血魔女唠唠叨叨说了半天威胁利诱的话。最后她说，“黑羽并不爱你，只是你太过符合他的胃口。就如味蕾总会追求美味一样。真正的爱情即便是苦的，也会想要品尝。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会一直守着你，甘苦与共，就不会在魔域寻欢作乐。昨晚的场面你都看见了。这就是魔族。是作为精灵的你无法接受的。当初沧溟就是看不惯这一点才跟魔域决裂。也因为如此，才会制造出一个你，试图绑住黑羽，报复他。确实，沧溟的目的达到了，你们纠缠几千年，也是时候回到正轨了。” 或许这些话对花雨打击太大。所以即便她快要昏迷，也能将它记个七七八八。 花雨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焦痕之地。应该是血魔女送她过来的。 花雨拖着疼痛而疲惫的身体回到灵界，第一件事就是向灵王求证。她自然得到了答案。她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什么爱恨纠葛也好，世事轮回也罢，她再不想过问，纠缠了两世，她这个工具也该罢手了。 戴上花戒那一刻，她却又犹豫了。翻出这本书记，将这一世的恩怨说了个大概。为什么会写，或许只是出于一种留恋吧。毕竟，她曾经爱过他。他们曾经有过孩子，只是孩子过早的夭折。孩子没了，这样他们之间就真的没了关系了。她消失，也可以消失得无牵无挂。 封印灵力，删除记忆，断绝身体的最后气息。精灵的死亡都显得分外美好。 “不要再继续这样无休止的纠缠。那就让我从此彻底消失吧。即便消失不了，也不要再做回花雨。” 这是书记最后一句话。花雨的字迹很规整，看不出心里的波澜。那一刻，银泠相信，她是真的已经看透了。真的想要一了百了。 可是，因为这本书记，银泠也明白，花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深爱着那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想把他忘记，如果还有来世，她还是想要想起他。即便只是作为一个遥远的故事，看看也好…… 问天看银泠将书记轻轻合上。抬起头来那一刹那，问天看到他额头的紫菱花又翘开一片花瓣，花芯的颜色越露越多，看得他胆战心惊。 “看完了？” 不知何时，问天已经站在身边，金色眸子中光辉一片。 银泠笑着点点头。 “有什么感想？”问天在窗台另一侧坐下。 “怎么说呢？造化弄人吧。花雨怎么也想不到还是逃脱不了黑羽的手掌心。即便不爱，即便不恨，可还是会纠缠在一起。难道这就是宿命吗？谁也改变不了？”银泠眸子中有着无奈，也有着伤感，却更有看开一切的淡然。 问天倾过身子揉了揉银泠的一头银发，“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即便是灵王的预言，我也一定会扭转它！” 问天的话总是有足够的分量，压在心里踏踏实实的。 “问天，我想去一次灵界之门。” 问天的手陡然一僵，硬生生从银泠头顶拿下来。在它缩回去之前，银泠立即握住了。问天脸上黑黑白白的，说不上的复杂。 “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安然地躲在角落里，任由其他人去牺牲。而且，有几句话，我还想跟黑羽说……” “你还是想见他吧？”问天挥开银泠的手，跳下窗台，回过头来看着他，眸子里又烧起了大火。 “你要去，我不拦你，只要你能破得了这结界。” 能破，我还跟你商量个什么？ 这问天还真是小气，放下话，自己溜达出去了。银泠追到门口就被弹了回来。银泠揉揉被摔疼的屁股，看看即将拉下来的黑幕，瘪瘪嘴。他这连半吊子都够不上的灵力，如何能破得了这结界。干脆睡觉算了。可是，无论他在床上怎么翻来覆去再覆去翻来，硬是睡不着。 这一夜问天没有回来。银泠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睡得不安稳。一大早，他就开始翻箱倒柜找结界的书。舞扬从没见他这么有干劲。听了解释，舞扬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就别白费力气了。天王的结界，至今没人打破过！” “有这么厉害？那灵王呢？” “天王怎么会给灵王下结界？” 好像银泠问了很弱智的话，连舞扬都有些无语了。 第144章 封印尽管如此，既然银泠想学结界，舞扬还是会兴致勃勃耐心十足地教她。说实话，舞扬的天分并不高，但胜在韧性够。一般的精灵若一百年长不出翅膀，后面几乎没有太大可能。舞扬的翅膀是在她八百岁的时候才长出来的，而且长得还相当慢，即便到此刻，已经有五六百年了，她的翅膀不过刚刚长满翎羽。舞扬绝对算得上是个大器晚成的极品。 尽管大器晚成，她对法术的理解是很通透的，而且别有一翻造诣，银泠每每听她讲解引导，比那问天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不知什么缘故，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加了封印般，至今没在五行当中求得令人满意的进展。 甚至当时进入蓝族做护卫，也是经过龙七特许，给她加封了蓝族标记，就是那蓝发蓝瞳。蓝、灰、红，这三色是极有地位的颜色，所以一般的精灵想要施展自己的拳脚有个光明的未来，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得到三族族长的认可，被加印。有了尊贵的颜色，就如同有了坚实的后盾，走在大街上，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不一样。 银泠就奇了怪了，怎么沧溟不自己搞个黑族，问天再搞一个金族，以他们的本事，一呼万应，绝对不成问题，何苦现在为灰族跟红族造反而苦恼？ “结界是结界者用自己的灵力加护的罩壁，灵力越高结界越强。要击破一个结界，首先要确定这个结界的属性。”舞扬走到阳台上，用手往前试探着护壁。“如果你五行都修习过，只要这样就能感知到这结界的属性是哪一种。了解了属性，才能用五行相生克的原则来进行破解。” 银泠一听，脸上露出点喜色。立马凑过来，“这是什么属性的？” “水跟火。” 为毛是两种属性？水明明克火吗？怎么还会有火存在？ 银泠差点一翻白眼晕过去。 舞扬捏捏衣摆，对银泠的过激反应有点内疚。半晌才惴惴说道，“土克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木克土，如果能同时运用土木属性，并恰到好处地配合，加上灵力为破点，理论上也是能破的。但一般精灵只能专修一行，即便其他属性也修，但根本达不到天王的修行……所以说天王的结界是破不了的。” 银泠很不甘心地伸手去摸那层护壁。明明透透明明的空气，指尖却像是有电流闪过，将他的手弹了回来。 银泠看看指头，幸好没有冒烟。 “舞扬，我只想知道，有其他办法通过结界？” “这个……结界的征对性很强。天王给你设的结界只允许天王本人和我通过。” “那这是靠什么识别的？” “冥想。什么人进出全是天王冥想中设定好的。” “如果我会变形术就好了。” “变形术？即便再上乘，你也变不成我呀？而且即便你能变成我，也一样是通不过的。” “这又是何道理？” “很简单呀，每个人身上的灵力都是有其特点，无论怎么变，这个是变不掉的。就像你，银泠，虽然的头发编成了银色，身体变成了人类，但你的灵气之光还是紫色的。而且这种颜色只有你才有……” “什么灵气之光？” 银泠一问，舞扬眨眨眼，竟然脸陡然红了。 “这个……是不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其实……灵气之光，这个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在灵界，似乎只有灵王、天王，还有我，就三个……”越说到后面舞扬似乎越害羞了。银泠愣了愣，第一次发现舞扬的过人之处，大器晚成，原来还是伴有天生异禀。 “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气会在身体上笼罩上一层光膜。最初，你的身上紫光很淡，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现在你的紫光已经很浓了，但你的灵力却……其实我也不太懂，像你这样的情况真的很少。而且上次，你张开翅膀的时候，你的光突然变成银紫色，很不可思议……” 银泠长出翅膀的事情，舞扬唠叨过几次，不过所有人跟问天的态度几乎一样，只当她眼花了。再加上平日里她本身也有些迷糊，比如，在圣都生活几百年了，竟然还能迷路的，光从这点，她的话的说服力就直线下降。 别说别人不信，银泠自己也是不信的。 “五行之外不是还有阴阳嘛。这两种属性不能破吗？” “阴——阳，可是只两种也从没人修习成功过呀。” 银泠叹了口气，别人能学的他尚且学不会，这不能学的，他就更别提了。无趣地往床上一倒，伸展伸展手脚。 舞扬帮他把书整理好，放在书架显眼的位置，方便他下次查阅。 “昨晚，我看见天王和素素了。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银泠愣了一下，知道问天又出去鬼混了，难怪一晚没回来，直到现在还没露面，多半还没起床。 “我们哪有什么可吵的？他不放我出去，结果自己倒跑出去沾花惹草的。”不知为何，银泠总觉得有点生气。在床上滚了一圈实在无趣，又翻身爬起来，把书架上关于结界的书全拔了出来。 舞扬蹲在他身边，认真看着他的额头。“紫菱花真美。可惜我都没看见过真的。” 银泠选定一本书，抱到窗台上去看。 灵界的紫菱花就那一朵，还幻化成了花雨，花雨还跑去转世了，你自然是见不到真的。当年黑羽铸造紫菱花戒时，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找到样本。这个花戒原本是要铭记他们的爱情的，结果成了封印的道具。 这么说花雨的灵力真的很高，竟然没人能解开她的封印。就算紫菱花开了，他取回灵力，又真的可以将这只花戒取下来吗？花戒里到底有什么咒语，银泠并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以花雨当时那种矛盾的心理，这里要封印的自然不止那些灵力和记忆。 第145章 破除 这一天，问天都没露个脸，直到旁晚，他才回来陪银泠吃晚饭。 “想到怎么破这个结界了吗？” 银泠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没理他。说实话，问天给他安排的饭食越来越有人界的味道了。扒拉完，银泠抱着书就上窗台上去了。既然土系跟木系能够破出结界，银泠就盯着木系和土系看。问天没有打扰他的兴致，吃饱就出门了。银泠只听得门响，银泠抬头只看见他的衣摆。 银泠忍不住就将书往门上砸了过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书本撞门后又掉落声音。 银泠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无趣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去将书捡了回来。 “土……木……土……木……” 木的表现有风与雷。土的表现为山与地。前者还可以无中生有，后者就要依凭实体。土系法术一旦发动，就会改变区域地貌，虽然其可利用元素众多，但却很少有人修习。除非是专门想要从事建筑的精灵。 银泠将这四种形式一一试过，只看到结界上闪出水动波光或焰火红光，丝毫无损。银泠练出一身汗，累得筋疲力尽。只好放弃。 问天坐在自己的寝宫里，不停感知着结界内的动静，银泠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即便银泠洗澡睡觉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见银泠真睡下了，这才蹑手蹑脚摸回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永远这样将他禁锢。他随时可以拥他入怀，尝尝那满心满腹的馨香。 银泠似乎真的很累，任问天将他抱得多紧也不动一下。看着他的睡颜，听着均匀的呼吸声，问天嘴角不禁挂出笑容。银泠的身子温软如玉，整个抱在怀里，心里也会跟着满满实实的。只是隔着两层衣服，问天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银泠还活着，这样就好。无论那些蓝族侍卫带了多少伤回来，只要往圣水池一扔，一切都解决了。 前方的线报并不乐观。黑羽的举动也让人很诧异。他只要银泠，而且明显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儿。如果真想银泠说的是为了那个预言，还不至于这么不淡定。黑羽的强迫明显带着强烈的情感。说不上是爱是恨。这让问天很担心。 如果银泠真的去了，或许只要黑羽稍稍一句动听的话，他就会穿过灵界之门，随他而去。 他太了解花雨了，一旦爱上就义无反顾，即便知道前路迎接她的是死亡她也会跳下去。所以无论如何，他不会让他去见他。所以他设了这个结界，谁也闯不破，这样他才可以安心地处理事情。 原本灵界大门被攻击的事情一旦传开，灰族跟红族就会乘机暴乱。可实际上恰恰相反，沧溟不去了焦痕之地，在圣都查探完虚实的两位族长也跟着去了焦痕之地。 苏潼跟映河，这两个人越来越让问天想不通。 笃定银泠打不开结界的问天，依然安安心心地办他的正事。打不开结界的银泠脾气越来越坏，对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这样关着我，想等灵界灭亡吗？” 问天不采他，只管拿了公文批注。 银泠不敢撕公文，只好拽问天的头发。金灿灿的柔顺发丝差点被他拽掉一层皮。最后搅得问天也火大，也一把拽起他的银发，两人呲牙咧嘴地拽着，看得舞扬不知该如何解劝。 “放我出去，否则我拔光你的头发！” “你试试看，看谁的头发先掉光！” 银泠一用力，问天脸上黑了几分，嘴角咧了咧。 问天一用力，银泠那小脸马上红，连眼睛都跟着闪出水光。当即问天松了手，不跟他小孩子一般计较。 银泠很没骨气地也懒懒松了手，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坐在问天的膝盖上。问天还顺手一把搂住他那小腰。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银泠当即脸更红了。问天脸色却缓和了下来，松开手。 “有时间在这里跟我闹，不如好好练去。你不是都知道怎么破解了吗？” “什么法术呀？都是诳人的！你这结界根本就破不了。” 问天脸上黑了黑。这银泠也太没出息了。连这点信心跟恒心都没有。果真不再是花雨，想当年花雨修炼的时候可是没日没夜，不留一点瑕疵。所以她的法术堪称完美。 问天不说话，银泠知道他准又在心底鄙视他了。无趣地躲开他的视线。爬上窗台，看着花园中的花枝和巨大藤蔓，外面的花开得那叫一个艳呀。还有几只蝴蝶在窗口飞来飞去。不小心撞在结界上，“啪嗒”直往下掉，银泠心里一惊，差点要跳下去接住它…… 慢着！ 银泠陡然想起什么。 在人界的时候她可以凭借意志力操纵花藤。可看了这么多精灵修习法术，却从没见他们操众过这种有生命的东西。 按精灵语的说法，万物生灵都是有自我意识的，这些花藤也不例外。我们可以用法术让花藤以某种形状生长蔓延，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操纵，只是以冥想之力在它身上设了结界阻挠引导。 银泠突然眼睛发光，这个办法可以试上一试。闭上眼睛慢慢回想那种感觉。向天地万物求助，让他们为己所用。要将心中的渴望传递出去，集中一切精力…… 窗台之处发出一点亮光，问天陡然一惊。看着那一点点亮光慢慢扩散，光线还越来越强，心里更是“咯噔”响了一下——这不是花雨的灵力。舞扬瞪大眼睛看着，银泠的身后又张出了若有似无的翅膀……问天冲过来，只听得，“咔嚓……”，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声音四处蔓延，很快，一只蝴蝶飞上了窗台，停在银泠手上。浓郁的花香吸引着更多的蝴蝶飞过来，纷纷在银泠身上停下…… “银泠……”问天看着银泠眉心紫色光芒一闪之后突然慢慢褪去，蝴蝶似乎受到惊吓，纷纷逃离。 “银泠……”光芒消失，银泠软软地从窗台上掉下来。问天接了个满怀。 第146章 放行 银泠醒来时，只看见床头一片温和的金色光芒。问天握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样子还分外温柔。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银泠醒过来。问天将银泠扶起来，摸摸他的额头。还有点发烧，自那日昏倒，银泠就一直沉睡。脉搏稳健，呼吸也很均匀。似乎是太累，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 银泠张了张嘴，嗓子却干得发疼。舞扬很快就递过来一杯水，问天接了，喂银泠喝下。 “我怎么了？”银泠有些迷茫。明明他记得刚刚是坐在窗台上的。此刻怎么就病怏怏地躺床上了呢？ “你只是灵力消耗过度。多休息就会补回来。” “哦……” 喝了杯水银泠脑袋陡然清醒过来，恨恨地推开问天的手，“这还不是都怪你！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问天的脸黑了黑，站起来，坐回书桌前处理正事去，似乎不打算再理睬他。 舞扬则兴高采烈地拉起银泠的手，“天王的结界，已经被你打破了，银泠你真厉害！” 银泠看向问天，只见问天的脸更黑了。这才转头看着舞扬，“真的？” “真的！” 银泠翻身从床上跳下来，问天尽管没看他，但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银泠巴巴跑到问天面前，伏在桌子上，仰头看着他——问天的脸真黑呀。第一次黑得银泠这么过瘾的。 “你是天王，说的话可不能不算数哦！结界已经破了，你不能再关着我了！” 问天眉头又跳了挑，半晌才站起来，居高临下俯瞰着银泠，那气势，似乎想要掩盖自己这次的“败北”。“好呀！你可也要记得，如果你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别怪我不客气！” 问天捏起银泠的下巴，定定看着他。银泠无趣地打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现在我还不想死的。只是去跟他讲道理而已。” 于是银泠就这样去了焦痕之地。随同的还有舞扬带领的卫队。这次银泠骑了一匹飞马，一样是白色羽翼，矫健的身体，在天空中飞得相当稳当。 焦痕之地外就是蓝族的营地。令银泠奇怪的是，这里除了上百的蓝族侍卫，竟然还有灰族跟红族。大多数留在营地的人或多或少有些损伤。为了避开地热，水系法术师用层层水幕将通往灵界之门的道路围了起来。 就在银泠刚要踏上那条水幕道时，两只黑翼精灵相互搀扶着过来了。银泠仔细看了他们的伤口，伤口很多，但并不很深，有的地方是被灼伤的，有的是被如利刃之类的东西割伤的，但无论哪种都很细微。 黑翼精灵见了银泠愣了愣，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银泠让开路，让他们通过。刚踏进去，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黑羽疯了。你小心一点。” 银泠脚下一滞，差点飙出老泪来。他们为了他而受伤，此刻还担心着他的安危。这些从未谋面的精灵，让银泠陡然觉得他来是对的，他想要保护灵界。即便黑羽真的想要他的命。这是当时他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走进灵界之门的空间，时冷时热的气流迎面而来。闪着光泽的浮游仿佛受到滋扰，惊慌地到处乱串。沧溟曾经说过，这个结界之门几乎耗了她一半的灵力才铸就，里面这些浮游正是当年她的灵力因子。浮游身上忽明忽暗，让银泠有些担心。 就在不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头，他们或坐或立，嘴里正念着各种咒语。各种色泽的光华从他们身上流泄而出，向灵界之门拥去。同样，灵界之门处也涌过来如刀剑般的气流甚至火苗。护壁薄弱的很容易被这带着强劲魔法的东西打破。果然在银泠还在思索的时候，就有人哀叫起来。 银泠张开保护罩，冲向灵界之门。灵界之门前有三道光团。最前面坐着的正是沧溟，后面的是灰头发的苏潼。而离银泠最近的是一红瞳红发的人，正是映河。映河静静地立在两人身后，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原本银泠对这个人的印象是极好的——一般他对美人的印象都坏不了，当然血魔女除外。可自从知道，他与苏潼有谋逆的意图之后，心里就存了芥蒂。而此刻，他的眼神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善，甚至透着无法掩饰的冰冷。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沧溟身上。 银泠有些懵了，扯了扯映河的袖子。 全神贯注看着沧溟的映河吓了一大跳，什么人突然进入他的结界？正要出手还击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银泠。映河瞪大的眼睛透着难以置信，“你、你来干什么？” 虽然已经知道这人是花雨转世，可也同样知道，他的灵力恢复很差，可此刻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他对他的结界视若无物，毫不费力的伸手进来，而且没一点冲击波动，如果他要杀他，他几乎连可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取了他性命…… “你为什么不帮忙？”银泠显然有些气氛！就算要内乱，但总得先团结起来攘外吧。 映河哼了一声，脸蛋依然漂亮，但神情却有些冷毅，甩开银泠拉他的手，冷声道，“我为什么要帮忙？” “你想杀灵王？”银泠毫不避讳自己的猜测。 映河一震，连坐在近处施展法术的苏潼身子都明显僵了一下。苏潼虽然没有回头，但映河看到他的反应，明显有些畏惧，半晌才整了整有些恐慌的脸色道，“怎么会？我们只是想要灵王之位而已。不会伤害任何人。” 映河用的“我们”，而不是“我”，显然，这两族早就狼狈为奸，难怪会弄得问天一头大。 随着这句话，苏潼也放松下来，随即手上的灵力又加强了几分。 银泠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着飞速蹿进来的强劲气流，他又紧紧吸了口气。——黑羽就在外面。那个时常出现在梦中的人，那张让他无法自拔的脸…… 银泠不敢跟沧溟说话，怕她分心，受伤。所以他直接穿过了灵界之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红红黑黑的东西就扑面冲了过来，银泠几乎连护罩破碎的声音都没听见就倒在地上了。 “住手！”是黑羽的声音。 第147章 重回魔域 等银泠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睁眼就看见绿色头发蓝色瞳孔。 “老天，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乌拉城堡都要被他拆了！” 银泠揉揉脑袋，身子好重，重得他都没力气动弹。 “文玉，这是哪里呀？” “乌拉城堡呀！你不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 暗红的床架，白色的纱帐，外面还垂挂着几层帐幔。从装饰和宽敞程度来看，这应该算是主人或客人的屋子。他觉得陌生也不奇怪。谁让他只做过这里的奴隶呢。 银泠撩开被子，刚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赶紧又拉过被子，脸色跟着黑了黑。 文玉莞尔。起身给他拿了件睡袍来，“你还真是不要命呢，要不是有守护石护着，早被烧焦炸碎了！幸好，碎的只是衣服。” 对呀，我是为了阻止黑羽才到的灵界之门，一出门就被轰晕了。 银泠就记得那五颜六色的光，冲在最前面的是黑色跟红色。 银泠披起睡袍，站起身，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脚步也跟着不稳当。文玉赶紧扶住他。“你还是躺下吧。身子还没养好的，别乱动。” 银泠摇摇头，“黑羽呢？” “都这样了，还想着他？真是痴心不改呢！” 银泠全身无力，懒得跟文玉贫。自己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慢慢喝着。 “没想到，你竟然是花雨转世。以前我们就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咱们陛下迷得神魂颠倒，见了你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你可知道，为了让你复活，陛下可是搭上我们五魔王的性命才赢得这个机会的。如果你这次真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千多年的辛苦就算白费了。你没见陛下那脸黑得，凡赛城都大半个月没见太阳了……” 银泠靠在椅子上，听着文玉瞎唠叨。 “我昏迷了这么久吗？” 大半个月？竟然没饿死…… “十六天，你说久不久？” 一杯水下肚，肠子动了动，胃就跟着“咕咕”叫起来。文玉听了，眼睛笑得弯弯的，“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吧。” 说罢，屁颠颠就跑了。 银泠又倒了杯水，咕嘟喝了两口，刚下去，感觉胃更是空得难受。杯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嘭”的被撞开了。接着一阵风卷过来，还直接将他卷到半空。整个过程，银泠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这大魔王的速度就是快。银泠眼前一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差点震得再次晕过去。本来虚弱的身体，对疼痛倒是很敏感。黑羽的手臂简直快将他的腰背折断。 听着剧烈的心跳，闻着熟悉的味道，银泠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轻点，行吗？”银泠的声音虽然轻，听在黑羽耳朵里却异常明晰。 黑羽松了松手臂，将银泠放到地上，这才搂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软弱无骨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黑羽不敢搂得太松也不敢搂得太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黑羽的话好温柔，银泠不禁要仰起头去看他。黑灿灿的眼睛，仿若夜空中的星辰，闪耀着魅惑世人的光。 “我就没有哪里是舒服的。”银泠推开黑羽的手，坐回椅子上。 黑羽愣了愣，蹲在他身前，仰头看着他的脸，那模样好像哈巴问主人讨吃的，银泠看了竟有些不忍。“为什么要攻打灵界？” “我想见你！” “是你让我离开的……”银泠没好气地瞪着黑羽。 黑羽突然站起来，俯瞰着银泠，语气重了几分，“你不是爱我吗？我让你走你就走？你是不是太没原则了？” 这都什么话？ 简直无理取闹！ 银泠狠狠瞪着黑羽，紫色眸子掩不住的懊恼。黑羽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认定这事错不在他。 “爱一个人就该坚持到底！不是吗？” 你还真敢说？ “就因为你的拒绝，我差点轻生，好不容易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你现在又来搅局，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黑羽一愣，随即露出一脸的笑，将银泠从椅子上挖了出来，稳稳抱在怀里。“是我不好。你现在身子太虚，别生气。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救回来。” 黑羽将银泠抱床上躺下，在他身后多塞了个枕头。银泠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猫一样被他拎来拎去。 黑袍的银泠依然是那样魅惑，藏在袍子下面的身体莹莹泛着光，身上还有好香的味道。两条细长的腿堪堪从袍子的下摆缝隙处露出一截来，看得黑羽忍不住噎了口口水。银泠还没明白黑羽那眼神中的意思，一只宽厚的手就已经钻进了袍子，肆无忌惮地揉捏那细滑的腿肚。银泠扭动身子要避开，刚一动，黑羽整个身子就虚覆了上来，将他禁锢在他宽大的怀抱里。这下，银泠不敢动了。黑羽的眸子里充满了的情欲的色彩，稍一挑拨就可能引来山洪暴发。 这种气氛，让银泠也不禁紧张起来。黑羽不说话，银泠只能听见逐渐加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妈呀，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儿了。银泠撇开头去，不看他。可心跳依然迅速。 怎么办？ 这种感觉，就像他们第一次在花海里云雨一样。紧张，憧憬，却又带着迷茫和甜蜜……百味陈杂。只不过现在，面对这样的黑羽，他的心竟然紧张得发疼，仿佛被谁捏住了，紧紧的，无法呼吸…… “银泠——银泠……” 原本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黑羽，一看银泠几乎翻白眼晕过去，吓得一身激灵。叫了好一会，银泠才缓过神来。 黑羽松了口气，拉过被子将银泠盖住。这又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腰，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黑羽趴着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银泠呆了一会，最后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黑羽在他手上蹭了蹭，他手停，黑羽也停。银泠又挠挠他的脖子，黑羽直往他怀里蹭，手停，他也停。黑羽变得好乖巧。银泠几乎要为他的反常而叫好了。 银泠不动，黑羽也不动。半晌银泠才发现，原来黑羽睡着了。可是在梦里，他怎么逗他，他都会应和他。想着把一个大魔王玩弄于手掌之间，银泠心里爽呵呵的。 第148章 暴风骤雨 饭菜终于端过来了。让侍从搬了张小桌放在床上。文玉邪乎乎地看着趴着不动的黑羽，又看着银泠笑了笑。 银泠眼睛一看到那几道小菜还有那一晚白粥，一碗清汤，当即噎了几口唾沫。 “人类的饭菜就是难做。非得慢条斯理地小火慢熬。这几样小菜是我按照白银国的口味做的，你看合不合口。宇轩可是一直夸我手艺好呢。” “宇轩？他还在魔域吗？” 文玉瘪瘪嘴，“你一走，陛下就把他赶回人界了。见他一次比登天还难。幸好他还留着我在人界的身体，要不我们根本就见不着面。” “哦……老用招魂术，似乎不太好吧！” “当然不好，一次招魂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为了这半个时辰，我还得用两天时间来恢复元气。唉……不过嘛。现在你回来了，陛下就没理由嫉妒我们了。银泠，什么时候你替我们求求情咯。你也知道相爱的人分隔两地是多么痛苦的，你忍心看着我们天各一方，生生不得见……” 文玉说的那叫一个煽情呀，银泠要是不了解他妖魔本性，早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了。不过就这小妖精，他定是想利用他来着。 “如果这事成了，我每天给你做饭？啊？” 银泠喝着粥，刚夹了口菜，这下还真是难以下咽呢。 “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不会是在魔域培育出来的吧？”银泠赶快转移话题。 “这都是陛下从人界带回来的。”文玉满脸崇拜地看着趴在银泠膝盖上睡大觉的黑羽。“自从你走后，陛下就没怎么合眼。你回来了，又受了重伤，魔法造成的损伤，不比刀剑，陛下耗费了不少真气才把你治愈。前些日子，算着你也该醒了，知道你吃不惯魔域的食物，又巴巴地往人界飞了一趟……”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黑羽真的能放下血魔女这个守了他一万多年的女人？ “文玉，你的手艺还真不错呢。不愧在白银国呆过。”银泠听不下去了，赶紧插上一句。 文玉看看银泠，笑了笑，没有继续，给他盛了碗汤，又喂他喝下。两人不痛不痒地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待到拆下桌子，文玉给银泠擦干净手，又伺候他漱口。这才淡淡说道，“银泠，有些时候你还真是冷血！” 文玉的眼神好认真。银泠却笑了。“我跟他早在前世就已经结束了。今世他忘了我，我也忘了他。或许这样，大家都可以回到原本的轨道。” 黑羽跟花雨纠缠了三世，前两世都以死亡收场。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可以结束了。无论是爱或是不爱。 银泠揉揉黑羽的头发，若有所觉的他依然会十分配合地微微动动脑袋。 过了两天，银泠才不晕了。他磨叽磨叽把这个房间打量了一翻，竟然也是三面开着大窗，只有门那边有一条走廊。从窗户往外望去，乌拉城堡的座座宫殿竟然尽收眼底。银泠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一座塔楼里面。开门出去确实有楼梯，但只是延伸到下层宽大的客厅和餐厅。浴室在卧房的旁边。银泠很纳闷了，这么高的地方，水是如何弄上来的？难道洗个澡还得耍点水系魔法？ “你是打算把我软禁在这里吗？” 发现自己的窘境，银泠不客气地盯着黑羽。黑羽抖了抖翅膀，不置可否。 推开窗户，风一贯而入，吹得帘幔乱舞。从这里到地面，好说也有百八十米。如果硬跳下去，绝对地粉身碎骨。 银泠伸手往外面探了探，一点阻挡都没有，应该是没有结界的。黑羽与问天，作风还真是截然不同呢。 “你不怕我跳下去？” “你跳下去干嘛？”黑羽不以为然。 “那你把我关在这么高的地方干嘛？我又不会飞？” “知道你不会飞才关到这么高的地方。你看，这房子可是为你刻意布置的，不错吧？”黑羽一脸得意的样儿，完全没把银泠的郁闷当回事。感情他是要“金屋藏娇”了。 “那我要下去怎么办？” “我带你呀？或者文玉。” “那好，你带我回灵界！” 黑羽脸色一暗，捉住银泠两只手，将他按在墙上，冷冷地道，“你是想气我是不是？” 什么意思？ “我总不能不回去吧？那里才是我的家。” “回不回去，以后再说。你若敢乱来，就算我攻不进灵界，难道我还去不了白银吗？到时你的家人和国民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 什么意思？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银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跟他断绝关系的黑羽吗？ 看着银泠惊讶的眼神，黑羽缓和了脸色，放开他的手，转而搂起他的腰，将银泠拥入怀里，“留在我身边？” 声音不大，却如响雷击中银泠的耳膜，回声经久不绝。这句话，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都具有所向披靡的威力，银泠堪堪无法动弹。心脏被激得差点停止跳动。 银泠无法回答这句询问。黑羽似乎也不需要他的答案。下一刻，已经用行动将他所有的热情和欲望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了。银泠挣出他的怀抱，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退。黑羽的眼神好直接，充斥火红的占有欲。他的眸子何时又变成了这种颜色，这让银泠有些害怕。预言如鬼魅般如影随形，无论他如何挣脱，也都无济于事。银泠转过头去，不敢看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这是亦风，他不会伤害自己…… “不要拒绝我好吗？” 黑羽被银泠的眼神刺伤了。 银泠转过头，红色眸子已经转成暗红色，淡淡地竟然带着令人心疼的忧伤，诱惑着他去抚慰。银泠伸出手，手指还没碰到黑羽的脸，黑羽已经再次将他拉入怀里，狠狠地吻了上来。这一个吻，就如同那牵引着剧烈炸药的导火索，一经点燃，势必引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银泠在他疯狂的亲吻和侵犯中，更加无法思考。魔域本没有暴风雨，可在这座塔楼里，暴风雨延续了几个昼夜。黑羽的肌肤总是很柔韧而充满力量，无数次将银泠托起放下，竟没显出一丝疲惫。最后银泠趴在污迹斑斑的被褥上，堪堪不能动弹。黑羽的侵犯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大手依然时不时地滑过银泠的背脊、腰腹还有四肢，抚摸，揉捏，对这份触感总是无法释手。正如一个饿久了的乞丐，一碰到美味佳肴，不把它吃干抹尽，绝不罢休。银泠就是这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