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宛月(穿越 三)——寒云澈

作者:寒云澈  录入:03-17

 第四十六章

 又是半月之后,还是清影殿花园里面的小亭子。春天已经到了尾声,思慕花像是瞬间便凋零了,落了一地的残红,薄薄的一场雨过后,地上片片的粉红更是显眼,像是情人的血泪。蓝幕羽这时候才明白这花和前世的牡丹究竟有何不同。 牡丹富贵,但是思慕却是一种悲伤至极的花。花开的时候香味不是太大,或者说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但是一旦花谢,就像是泪水决堤,那种甜甜的带着点清凉的味道一瞬间溢满了整个皇宫,就像是相思的味道。 “思慕花,一向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而整个皇宫,剩下的也只有清影殿里才有了!”辰宇注意到晏看着满园凋零的花瓣失神,一瞬间想到曾经站在这个院子里驻足花前凝望的男子,便低低一叹。自己有生之年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而且也不知道在下面他有没有找到那名他心爱的女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遇到和他同一时间死去的月。 思慕思慕,他看着满园的花,不由地苦笑。 蓝幕羽是听他说过自己哥哥的事情的,又知道自己现在住的是谁的院子,听他这样说,也跟着低低一叹,一时间想到了晨去世的时候,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道:“死者已矣,生者节哀。” 辰宇微微动了下唇,本来想向他笑一下,但是最终也只是唇角一动,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也跟着低低一叹:“是啊,死者已矣,生者节哀。” 蓝幕羽淡淡一笑,也不在意他的表情,而是整了下神色,说道:“你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辰宇身体微微一震,也从回忆中收回心神,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 半月之前,晏叫他到这个亭子里面的时候,两个人在亭子里面又商量了半天,慢慢地将土国的事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理了一遍。 第一个说的就是粮食问题,晏曾经提过有一种粮食很适合土国耕种,这半个月时间,他就是派人下去到各地方转了转,渐渐地将消息汇总了上来,竟然真的有发现。现在晏问的事情,就是关于那种粮食。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其实关于粮食,他还是不了解,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向站在一边的秦岳使了个眼色。蓝幕羽注意到他的动作,又看了看向前走了一步的正准备说话的秦岳,淡淡道:“陛下难不成还没有得到消息?” 辰宇愣了愣,在晏变得有些漠然的视线里,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不是。” 蓝幕羽目光依旧冷淡,将桌子上面放着的茶碗端了起来,轻呷了一口,淡淡道:“那陛下就弄明白之后再过来吧。”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扬了下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辰宇又是一愣,更加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才好。秦岳也一下子呆住了,正要离开的步子生生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好一会儿,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看了下自己主子。就见自家主子依旧呆呆的,脸上不由地一红。 晏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思慕花,回头看着辰宇主仆两个,疑惑地“嗯”了一声,淡淡道:“你们怎么还没有走?” 辰宇脸上一红,灰溜溜地站了起来,看了眼目瞪口呆的秦岳,咬了下牙道:“我们先回去。” 秦岳又是一惊,赶忙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两个人消失之后,一个人从亭子后面闪了出来,看了看两个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蓝幕羽,低声说道:“你这样子没什么吗?”出来的人正是寒玉。这些天秋玉一直没有回来,六天前更是连联系都断了,他本来就不怎么离开蓝幕羽身边,现在几乎就是寸步不离。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依旧漫不经心地撩着茶水,淡然道:“如果连这样一句话都经不起,我们之间也就没办法再合作了。我不会放心将这边的局势全部交到他手上。而这样的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他不会过河拆桥。” 寒玉不由得惊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迟疑了好一会儿,蓝幕羽看了他一下,笑了笑问道:“你是觉得如果他是那种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人怎么办?”寒玉不由得心中一叹,点了点头。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淡然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倒是更放心了。”寒玉没听太明白,但是蓝幕羽又品了口茶,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秋玉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寒玉神色凝重下来,在他边上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摇了摇头道:“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但是我昨天联系过小七,看样子似乎还没有出什么大事。但是以后就不知道了,昨天他刚刚和我说完话就离开了。” 蓝幕羽又是一阵沉默,最后颓然一叹。注意力从这个地方转开,又转向了另外的一个方面,来到土国这么长时间了,而且也影响了一点土国的发展,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机会真正地参与到土国的国事里面去。 上一次和辰宇谈到土国的情况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几点。第一,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和寒颖以及封云山以南的所有国家都差不多;第二,军政制度极不完整,简直就像是老大老二的土匪制度;第三,没有完整的取材制度,甚至连世袭制都不是完整的。 他了解这些东西之后,惊讶的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后来才回过神来,觉得土国竟然这样子都没有灭国,实在是很不可思议。没想到这话不小心说了出来,辰宇的脸立刻就红了。 第四十七章 蓝幕羽轻轻地敲着桌面,忽然说了句:“既然没有机会,那就创造一个好了。” “什么?”寒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出声的蓝幕羽。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揉了下眉心,道:“你把土国士族再说一遍吧,看样子我们要选一个出来了。”一边说着,一边探手摸了下茶碗,已经完全凉了。 寒玉心中微微一震,异样的感觉一闪而逝,但还是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说了出来:“土国的大族,加上皇族的辰,一共有四个,另外三个是慕、轩、宜。” “慕家手上有土国将近一多半的军权,算得上是辰宇的心腹。而且,那个家族的人,对土国还是辰家,都有一点愚忠。他的现任掌权者名字叫做慕璟,现年不过三十出头,是一位难得的将领。但是奇怪的只有一点,他现在还未娶妻。” “慕家子嗣一向不多,到了他这一代,基本上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个了。他的弟弟我也没弄明白叫什么,一直游学在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至于他的父辈,他的两个伯父都在早年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而他的父亲,也没能幸免于难,五年之前在和竹国的战争中战死了。” “轩家的现任家主,叫轩逸,也是四大世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现年不过十六。如果不是他身为轩家长子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家主的位子也不会落到他身上。但是轩家不同于慕家,一向人丁兴旺,没有继承轩家家主位子的其他成员,都在上一任家主去世之后成了轩家的长老,也就是说,现在的轩逸不过是轩家长老们放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最重要的一点……”寒玉扭头看着蓝幕羽,眸子里面的闪过一丝怪异,淡然一笑,“或许真的是因为是太老的家族了吧,整个家族过于臃肿,人员更是良莠不齐,虽然成名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作奸犯科的也不少。” 蓝幕羽点了点头,直接端起已经凉了下来的茶碗喝了一口,他已经知道寒玉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明显是在说,如果他想自己在土国制造一个突破口的话,轩家倒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抬眼看了寒玉一眼,示意他继续。 但是接触到他的示意,寒玉却是皱了皱眉,苦笑道:“关于宜家,其实我没有好说的。而且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如果没有那边的指示,宜家是不会做什么事的。这个名列四大家族之一的大家族,不过是那边手中的傀儡罢了。” 蓝幕羽拿着茶碗的手微微顿了顿,没有说什么,想了想,又说道:“朝中局势怎么样?” 寒玉心中松了一口气,想了下继续说道:“就像你知道的,一盘散沙。但是具体来说,分成五个势力。一边便是和辰宇站在一边的整个慕家;另外一边,是依附于轩家的一派。这两派都没什么,另外三派倒是有点意思了。” “在土国,其实某些方面还是很不错的。其他的三派中,最重要的,基本上能够和另外两派势力抗衡的,就是从四大家族,或者是其它的小的家族里面出来的想要在朝堂一显身手的少壮派。我知道的其中有一名就做宜秋的二十七八岁男子,心中倒是有点丘壑。” 蓝幕羽听到那个人的姓氏,扭头看了寒玉一下,这人不会是宜家的人吧? 收到他的信息,寒玉摇了摇头,道:“我派人专门查过了,他确实不是宜家的人。而且和慕将军关系不错,也算得上是辰宇这边的人了。” 他微微顿了一下,想到另外还没有说的两派,忍不住叹了声气:“至于那两派,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派就是典型的墙头草,没什么用处。另外一派,里面人才倒是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从小的士族里面提升上去的,基本上在朝堂上面不怎么说话。” 蓝幕羽微微点头,这种局势他已经猜到了一点,只是有一点没有想到在土国除了辰家之外竟然基本上是一支独大。他一边想着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将茶碗放回原处,手指缓缓压在桌面上。轩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是…… “那些小的家族怎么样?” 寒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想了想说道:“包括商人世家吗?” 蓝幕羽点头,从寒玉的语气就能感觉出来,商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实在是不怎么样。 寒玉仔细想了会儿,微微摇了摇头:“你虽然说过要收集,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被我派出去调查那几大世家了,关于小的世家的消息还没有全部传过来。我知道的也不多,你现在要听吗?” 蓝幕羽又点了下头,低声说道:“先说来听听,土国的势力,怎么感觉到有点奇怪?”和辰宇谈的时候他就感觉出来,土国应该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才对,为什么现在听起来不过是一个轩家?那么,事情就应该是出现在那些小的世家才对吧? 寒玉听到他的话,不由地笑了笑:“是不是觉得空旷的厉害?”然后不等蓝幕羽回答就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在土国的时候,大的世家也是很多的。毕竟原来跟随着土国开国君主打天下的那几位当时的封赏还是很多的。都具备成为一代大的世家的实力。” “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样,那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在的时候还不错,甚至他下来几人也算得上优待功臣的。但是,别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是功高震主。” “慢慢的千百年过来,辰家和其它的几大家族相互磨合起来,也就只剩下这样四个家族了。而且慕家几乎是整个并到了辰家,宜家成了傀儡,硕果仅存轩家,本来就是因为子孙一代不如一代才得以幸存。” 第四十八章 本来还要听一下土国小的几个家族的情况,但是却刚好有人闯了进来。寒玉身体一下子绷了起来,只是一直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敌意,没有出手。蓝幕羽手上依旧握着冷掉的茶碗,他当初就吩咐闲杂的人一律不许进来,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进来添一杯茶。 来人似乎真的是没有敌意,在三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向着两个人的方向微微俯身,声音似乎是因为不太交谈的缘故,带着一点沙哑,但还算悦耳动听:“在下影一,奉主人之命而来,没有恶意。” 蓝幕羽和寒玉都是一愣,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开场白,而且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大白天的时候这样派人过来,不由地都将视线移到来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来人身上是一件几近黑色的蓝衣,身材挺拔,面上裹着一条黑巾,将整张脸都掩了起来,只剩下一双深邃漠然的眼睛。寒玉还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发髻束的刚刚好,不会影响到他一人动手时的腾挪,心中不由地一动。 结合这人刚才的自报身份,蓝幕羽忍不住揉了下眉心,苦笑道:“不知贵主人是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你过来?”派身上一身深蓝近黑的贴身影卫过来,似乎是晚上的时候好一点吧?不知道是这位的主子没脑子还是这位在暗处呆的久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来人却似乎感觉到他的心思,那双眸子里面微微动了动,蓝幕羽可以看出男子应该是皱了下眉,就听到熟悉的沙哑的声音:“在下的主人名字叫做轩逸,阁下应该听说过。” 轩逸?蓝幕羽不由和寒玉对视了一眼,然后视线又同时落回男子身上,他现在以这样的口气说出来,说的应该就是现任轩家的那位傀儡主人吧?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正在疑惑,有一个声音却忽然出声,蓝幕羽听来到时说不出的熟悉,毕竟已经听过不少次了,不是太久前的时候还见过一次:“没想到还能在这个地方见到影虎一族,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绝种了呢。” 寒玉脸上一变,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下倏地握紧,但是没有回头,看到前面的男子眸子也是微微一变,向着他们身后的方向施了一礼,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不知道阁下是谁?据在下所知,知道影虎一族的比影虎的族人也多不了多少吧?” 这话一下子就反僵了回去,两个人身后躲在暗处的人一下子没了声音。蓝幕羽不由地哑然失笑,虽然接触没有多少次,但是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哑口无言的样子。这第一次见,这位竟然是在这样一位冷漠的男子手上吃了亏,顿时忍俊不禁。而且既然他现在有时间过来了,那么尘寰的事情也就是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身后的人哑了不短的时间,终于哑然失笑道:“小娃娃脾气倒是不小。看样子你现在应该有三十岁了吧?你这一辈的孩子我抱过不少,不过你倒还真是么见过,想来应该不是在影虎出生的吧?” 男子顿时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再理会身在暗处的人,而是又向脸上淡然的蓝幕羽微微一俯身,低声道:“我家主人让小人带消息过来,想和阁下在墨繁亭一叙,如果阁下有意,请在明天子时之前给于答复。”话音刚落,不待蓝幕羽说什么,身影立刻便隐去了。 蓝幕羽微微一惊,早就看出男子应该精于杀人之术,但是没想到会有怎么精湛的隐身技术,怪不得能在这个时候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轩逸轩逸,他心中微微一叹,看样子倒是小瞧这位傀儡主子了,而且说不定寒玉得到的消息也不尽然吧? 他看了看皱着眉的寒玉,又看了看声音传出来的方向,低声说道:“你先去看看秋玉回来来没有,我有话要问……”他抬了抬下巴,向出声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寒玉却是一直没有回头,即使蓝幕羽示意,他也没回头看一眼,看着蓝幕羽唇角淡淡的一丝安慰笑容,心里面骤然的紧张顿时消散了不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起身,直接飞掠了出去。 暗处的那人又是一笑,低声喃喃道:“小寒倒是越来越不知尊老敬上了。”蓝幕羽直觉得眼前一花,就看到寒玉原来的地方一身白袍的男子稳稳坐着,伸手摸了摸桌上放着的茶碗,微微皱了皱眉,果然便是洛天。 “阁下怎么会过来?尘寰的事情应该处理完了吧?”蓝幕羽淡然一笑,伸手在茶壶上面微微一触,又从倒扣着的几个茶碗里面取出一个来,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了洛天面前。 洛天看着递到眼前的茶碗,青瓷盖碗异常的精致,里面盛着金黄色的茶水,在刚刚暖合起来的天气里,微微放着热气,显然在蓝幕羽刚才接触茶壶的时候将里面的茶水加热了。但是洛天并没有接茶碗,摇了摇头,淡淡道:“这难道就是太子殿下的待客之道?” 蓝幕羽微微一愣,忽地恍然,将手收了回去,拱手一礼,并没有站起来:“是幕羽失礼了。”在吃穿用度上面他一向没什么要求,山珍海味也罢,粗茶淡饭也好,在他眼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而喝茶大部分就是一种习惯,还有就是为了解渴,至于是不是名茶,要不要精心烹制,他是一点都不在意。但是倒是忘了别的人和他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就像前世的晨,一向煮的一手好茶。即使是他这种不是太懂茶的人,也能感觉到茶水流过咽喉的时候,带来的一丝灵魂里面的沁凉。 洛天饶有兴趣地看着蓝幕羽脸上一瞬间的尴尬,摇了摇一刻不曾立身的白玉骨扇,没有说话。 蓝幕羽又是淡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如果阁下愿意,就请移步让幕羽重新沏茶可好?” 洛天眸子里一丝好奇一闪而逝,明显地不相信地看着眼前淡淡笑着的少年,唇角也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来:“殿下精通煮茶?” 第四十九章 蓝幕羽自是知道他的意思,自己都是冷茶下肚的人,会懂得煮茶? 他笑了下,淡然解释道:“以前幕羽有一个好友精通此道。幕羽倒是干草水也能下肚,但是那位朋友却是不想与幕羽这样的粗鄙的人结交,不得已,只好学了一段时间。只是幕羽看样子是没有这样的雅调吧,整整学了将近半年,才初窥门道。” 他这话倒真不是过谦,晨以前看到他靠凉水解渴的时候,大大的惊讶过后便是不屑,硬是将他关到别墅里面将近半个月,手把手的教他。 但是他明显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学了半月没有一点长进。 最后还是凌紫受不了了。 劝说晨将他放了出去,但是煮茶依旧是要学的。 当然凌紫的这个动作不可能是为了他好,而是因为这半个月晨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他已经半个月没近过爱人的身了。 但是煮茶还是要学的,不过不用天天泡在晨专门的茶室了,而是每天抽出两个小时学煮茶。 半年之后,他的品茶技术依旧一般,只能稍稍喝出一点点好坏来,但是基本上煮茶是全部学会了。 还记得晨宣布他可以出师的时候,晨、凌紫,甚或是自己脸上,都是一脸的解脱。 将洛天引到了书房隔壁的一个房间,那里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 因为这些天一直是寒玉陪着他,而寒玉又是一位真正的品茶高手,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会煮茶,所以那里放着一套煮茶的茶具。 洛天看着少年熟练地听声分水,才相信少年是真的会煮茶的,微微迟疑了下,白玉骨扇掩着唇角,低声疑惑道:“我倒真是没看出来你倒真的是一代大家,不过倒是奇怪的是冷水凉茶竟然也能下肚。” 蓝幕羽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一种“精神洁癖”,苦笑了下,说道:“幕羽一直觉得,衣食住行,不过是身外的东西,填的饱肚子,不受寒冻,是不是食龙肝凤胆,衣锦缎绫罗到真的没什么。不过这可能也是衣食无忧的缘故吧?不知饥寒,怎知衣食?” 洛天微微眯了下眼睛,点了点头,接过少年递过来的不大的茶碗,轻轻在鼻边嗅了一下,又将茶碗凑到唇边呷了一口,将茶碗拿在手中放下手来,又慢慢喝了几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茶水,没多长时间便被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将茶碗递回蓝幕羽手中,淡淡说道:“宜家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了,什么时候用的着他的,就带着这枚玉印过去便是。”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递到蓝幕羽手中。 蓝幕羽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额外的收获,怔怔地看着他。 洛天又是一声苦笑,将他放在茶桌上的其它茶碗拎起来全部一饮而尽,苦笑道:“殿下的这一杯茶……”还未说完便是一声长叹,晃晃悠悠地走了。 “阁下请留步。” 刚到门口,听到蓝幕羽的话,洛天微微一愣,扭头询问地看着蓝幕羽,不知道他忽然叫住自己有什么用意。 两个人总共没有见几次面,但是洛天还是感觉的出来,眼前这名宛如清风明月一般的少年并不是太想见到他。 蓝幕羽脸上微微觉得尴尬,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幕羽有一事相询。” 洛天心中一动,微微歪着头看着蓝幕羽,笑了笑道:“影虎?” 蓝幕羽更是觉得尴尬,点了点头。 关于影虎的事情,从两个人的口气中就可以感觉出来,就是去查也很难查得到的。 但是他又有一种直觉,影虎的事情似乎一直在掩藏着什么,并不是他好奇心太强,而是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棋盘上,一招出错,全盘皆输,而且付出的代价又是他承受不起的。 洛天明显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身走了过来,在自己原来的位子坐了下来。 蓝幕羽赶忙又将茶碗填满,递到洛天手中。 洛天闲适地一口一口抿着茶水,看着眼前眸子清澈的少年,又对上外面散落了满园的思慕花,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是很不错的吧?他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但是却只有这一刻忽然觉得心中满满的,像是有什么要从心里面溢出来一般。 人贵在知足,他还是第一次隐隐地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 慢慢将茶碗放下,洛天并没有要品评茶水好坏的意思,而是慢慢闭了一下眼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但是蓝幕羽却不确定他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里笑意究竟占了多少:“你听到我在花园里面的那句话的时候,心中有什么感觉?” 听到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蓝幕羽不由地一愣,花园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自己脑子里面快速地回放了一次,脸色忽地沉重起来。 他还真是忘掉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迟疑地看着眼前带着浅浅笑意的男子,沉声问道:“敢请教……阁下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洛天失笑,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你。不过我究竟多少岁了,这事还真不能告诉你。” 感觉到蓝幕羽眸子里面的异样,他不由地一笑,微微摇头道:“并不是说不能让人知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时候,你自然是会知道的。” 蓝幕羽点了点头,并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他知道这位绝对是驻颜有术就可以了。 脑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蓝幕羽仔细想了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等着男子回答他原来问的那个问题。 洛天再次失了一会儿神,转着手中精致的茶碗,低低一叹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即使是记得,也记得不是太全了。大约是一两千年前的事了吧……” 第五十章 听到这个开端,蓝幕羽惊愕的差一点没有直接失礼地叫出来。 但是随即便恍然,他说的应该是小的时候读的书说的一两千年前的事情吧。 按照两个人的交谈,影虎族的事情这样隐秘,事情也绝对已经过了太长时间才对。 “影虎的那个人的身手,你也是看不过的了,应该已经猜到他们最适合干什么了。” 洛天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下蓝幕羽,就看到他点了点头,明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影虎族擅长的必然就是藏匿,而这个优点,最大的用处便是像刚刚到这边来过的影一一般训练为影卫或者是杀手。 “事实上,在几千年前,影虎一族一直就是封云山以南的某个国家的影卫,这个国家的主人给他们提供庇护,而影虎这一族,世世代代都做这个国家皇帝的专属影卫,这样子过了好几千年。而且几乎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觉得这两族说不定就会这样子相依相存下去了。” “但是,具体是什么引起的我也不记得了,就是知道忽然有一天晚上的时候,当时在位的皇帝陛下忽然被自己的影卫杀害了。而且同一时间,整个影虎一族叛变,那个国家的皇宫被杀得血流成河,距皇帝陛下离世之后,他的皇后嫔妃皇子皇女也相距下去陪他了。” “事情到了最后,虎影当时的族长下令焚烧了整个皇宫。事情本来就这样就结束了,但是凡事总要有个例外。虎影族一向都是这个国家的影卫,所以对宫中的皇子皇女还是很熟悉的,所以在皇宫中的当时皇帝的所有子嗣,却是被杀的干净。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在屠杀发生前的一个月,醉酒的皇帝陛下竟然和自己弟弟的王妃勾搭了一晚,而且有了一名孩子。” “就是这名孩子,二十年后,几乎将整个虎影一族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妇孺逃了出来。但是那命已经继任为新一任皇帝的孩子并没有要放过这些妇孺的意思,派着暗卫大军到处搜索影虎的踪迹,唯一幸存下来的不多的妇孺们又有很大的一部分招到屠杀。剩下的也不过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了。他们为了逃避追杀,早就迁往极南子地去了。所以我才说,能在这里见到虎影,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洛天扭头看了看沉思的少年,又淡淡笑了笑,唇角的笑意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而且还有一件事,这次见到的这名男子,虽然他是虎影的族人没错,但是明显的并不是纯血。只是血统相比于混过十几代的混血来说,血统又要纯正的多了。”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蓝幕羽惊觉回神的时候,正好看到洛天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冷光,心中陡然一惊,唇角微微一颤,没说什么。 洛天应该是感觉到蓝幕羽的神色变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白玉骨扇在手心里面敲了敲,自己斟了一杯茶,凑近唇边呷了一口,淡然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蓝幕羽看了看他,摇头,似乎每次和男子接触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免一惊。 他心中苦笑了下,虽然答应过秋玉没有他亲口承认,绝对不私自探听那些事情,但是现在他是越来越没有把握了,真怕和这位接触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既然没事,我就走了。”轻轻放下茶碗,洛天站了起来。蓝幕羽点了点头。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的时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东移的影子慢慢落到蓝幕羽身上,他才陡然一惊,从失神中醒过来,扭头却对上一双熟悉到极点的清冷眸子,微微一愣:“秋玉?你回来了啊。” 神色间带着淡淡倦意的男子看着神色惊愕的少年,淡然笑了笑,将手指间捻着的茶碗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像是感觉到什么,眉头缓缓松开,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原来不知道,你倒是煮的一手好茶。” 蓝幕羽又是一愣,这应该算是陈年老账老账了吧? 两个人前世的事情又忽然在脑子里面出现,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现在了解也不晚,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听到这话的秋玉,心中应该很是高兴才对,但是蓝幕羽却奇怪地看到他眸子里面隐藏的极深的一抹暗淡,那人微微弯起的唇角里面,也忽然一下子变得不全是喜悦,他听到秋玉低低一叹,声音极轻地说道:“是啊,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说完这话,像是有意避开蓝幕羽的视线,起身一边向着外面走一边说道:“我让大哥弄吃的去了,已经又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没有过来,我去看一看吧。” 蓝幕羽心中疑惑,但是知道秋玉现在必是不想说,也就没有问,一边起身一边点了点头道:“现在天气还是有一点凉,你和寒玉把饭端到花厅里面去吧,我们到那里去吃饭。你走了之后不久,影轩也离开了,他似乎说过也是今天回来。我们也该聚一聚了。” 走到了门口的秋玉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身子掠了出去。 蓝幕羽忍不住又皱了下眉,秋玉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而且想了下刚才自己提到影轩的时候,他的反应似乎有点奇怪。 他皱着眉想了会儿,还是没弄明白,只是觉得秋玉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关于影轩的。 说道影轩,他觉得影轩最近的反应也有点奇怪。 难得见他这么痛快地离开过,而且离开的时候连过来见他一面都没有。 那次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这个院子里面不仅秋玉不见了,影轩也奇怪的留下一张条子就离开了。 只是他留下的条子里面写了自己会什么时候回来,而秋玉只是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说关于影轩姓氏的情形忽然在脑子里一闪而逝。 他心中陡然一惊,心口砰砰直跳,如果师父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的话,事情倒真的是能解释过去了。 第五十一章 晚饭的时候,影轩倒真的是回来了,但是秋玉和他两个人之间的情形让蓝幕羽一震心惊肉跳。影轩就像是从秋玉那里抢过来了什么宝贝儿一般,笑嘻嘻地挑衅看着秋玉。而秋玉,完全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连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倒是寒玉还算正常,或者这种正常才是一种不正常吧。寒玉和影轩两个人,蓝幕羽一直知道不是太对盘,但是晚餐的时候,寒玉竟然一改原来敬而远之的神色,甚至还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虽然这让影轩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秋玉看着自己哥哥笑吟吟的神态,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但是却没有过问。蓝幕羽也看出来,这三个人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一想到绝对是那方面的事情,将放在边上的汤舀了一点,含在嘴里尝了尝,没有说什么。 “孟瑶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完吗?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他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抬头看着忽然出声的秋玉。而“眉目传情”的两个人,听到这话也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秋玉。然后对视了一眼,沉默下来。 蓝幕羽扫视了一圈桌子周围的几个人,自己这一顿饭吃的绝对是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了。他拿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唇,看了看等着他回答的三个人,淡然道:“那边玉茗楼的分楼快要建成了,但是其它的事情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据玉茗楼传来的消息,他会在这几天回来一趟。”说完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三个人,道:“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吧。”话音落下,便扬长而去,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黑沉下来。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正好是满月,银色寂静的光芒洒遍整个乾坤。天幕像是柔软的天鹅绒,点点疏星散落在深蓝的天幕上,倒像是缀着的颗颗明珠,安静地凝视着着一方天地。 不管是时间也好,记忆也罢,这样的天幕看了十多年,蓝幕羽忽然觉得原来自己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在前世的时候看到的天幕是什么样子了。倒是晨指点星辰的样子还记得,但是影子也像是一下子模糊了一样,一种愁绪莫名地从心底升了出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蓝幕羽知道是谁跟了出来,没有扭头。过来的人也没有出声,站在他边上,迟疑了一下,伸手搭在他的腰上,也抬头看着安静漂亮的深蓝。 好一会儿,他微微低了下头,看到少年眸子里面一片的迷茫,心中忽然有一种暗淡的感觉,又忽然想起在尘寰发生的争执,还有羽一直瞒着他的一件事情,其实算不上是瞒着,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想家了?”这里的家当然不是在寒颖的家,甚至不是他们原来住着的沐家的别墅,而是沐阳以前和晨以及凌紫住着的地方。那两个人,即使不管是前世的沐阳还是这一世的羽都没有叫过一声父亲,但是他知道那两个人在他心里一直都扮演着父辈的角色。即使是那位说话一向刻薄的凌紫。 蓝幕羽缓缓低下了头,低低应了一声。身体慢慢向后靠去,整个人都靠进秋玉怀中,隔了一会儿,又在他胸口蹭了蹭,苦笑道:“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有点记不起晨是什么样子了。”时间啊,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秋玉身体微微一僵,伸手将怀中的孩子抱的紧了一些,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低声安慰道:“别想了。毕竟已经怎么长时间了,记不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蓝幕羽没有开口,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微微感觉到一丝异样,这次秋玉从尘寰回来之后,确实变得有些奇怪,以前他提到前世的时候,脸上绝对不会是这种表情,最好的时候便是一言不发,将他紧紧抱着,像是怕他一下子跑了一般,但是这一次,他的所有动作传递出来的信息都是纵容。 犹豫了好一会儿,蓝幕羽还是忍不住问道:“尘寰那边的事情全部完了吗?” 秋玉心中忍不住苦笑,自己这次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吧,不然也不会让羽这样快就感觉到事情不对头来。倒是一想到尘寰那边的事情,他又释怀,点了点头道:“过去的时候起了点争执,不过现在已经全部解决了,否则我也不可能回来。” “哦。”蓝幕羽应了声,虽然知道事情没有他说得这般简单,但是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我明天想见一下逸家的那位主子逸轩,你觉得怎么样?” 要说起来,秋玉的势力基本上都是在这个地方,应该要比寒玉熟悉多了,这件事还是应该争取一下他的意见比较好一点。 秋玉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出声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影虎的事情了?”话音落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剔透的眸子。他并不是担心怀中的爱人会骗自己,只是忽然想看那双眸子,想将他镌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那人眸子里面冒出来的炽热让蓝幕羽心中一惊,随着这种炽热的是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让他一阵心惊肉跳。他仔细想了下和洛天的对话,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除了洛天像是有意让他知道影虎的事情除外。不过一时之间他还看不出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害处。但是又一想,身为那边的人,洛天似乎没有帮他的原因,脑子里面忽然糊涂起来,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秋玉忍不住心中一叹,不管自己怎么小心防范,那边的人总是手快一步。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多么防范吧?毕竟是知道那边的手段的,如果那边真的要做什么的话,即使自己阻拦得了,付出的代价也一定相当。 他心中一叹,忽地笑了笑,说道:“影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就当是那边友好的一个信号好了。应该是洛天告诉你的吧?没想到不过是一段时间没见,他的功力倒是更上一层了。” 蓝幕羽心中又有了那种异样,秋玉这次回来,变得确实不是一点半点,以前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子叫洛天名字的,甚至有时候提到他,他也是能避开就避开。蓝幕羽忽然有一种秋玉是不是在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但是想了一下,又不得要领,只好点头道:“确实是他告诉我的。” 秋玉淡淡一笑,忽然将他抱了起来,飞身掠上了屋檐,盘腿坐了下来,将他放在自己腿上,又调整了姿势,将他抱的舒服一点,笑道:“以前的时候就想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看星星,但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也算是难得清闲一次,就把没完成的愿望实现一下吧。”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放松身体整个地陷在他的怀中,温暖和疲惫慢慢地侵袭了过来,这样的感觉,也知道在自己心爱的人的怀中才能感觉得到吧?毕竟不是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能够将自己最疲惫的一面表现出来。 就像是在前世的时候,晨有一次开玩笑地说过:“蓬头垢面怎么了?要不是面对的是你,谁要看现在小爷的样子还不给看呢。”那是蓝幕羽第一次知道晨其实是真正地爱着那个男人的,也是第一次主动离开了晨的房间,还是让他们两位相处吧。离开的一瞬间,凌紫那个重色轻友的人眸子里面的温柔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果然是男人爱上就不要脸了。 不过抱着他看星星的愿望?蓝幕羽心中苦笑了下,现在这位身上倒是有真正的秋玉的感觉了,而不是刚才的那种很不安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感觉。或许是真的习惯了吧,只有这样的,心里会嫉妒的秋玉才是他熟悉的秋玉,或者说那个他爱了两辈子的那个孩子。 蓝幕羽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懒洋洋地看着满天漂亮的星辰,唇角带出一丝惬意的笑意来,道:“那就在这里看一晚上吧。”说完又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叫他们两个也上来。”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秋玉的脸,果然看见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将头靠近他的怀中,使劲蹭了蹭,笑道:“先让风将消息送过去吧。” 知道他不过是想都自己开心,秋玉脸色好了不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最后忍不住将一缕抓在自己手中把玩,然后凑近自己鼻端轻轻嗅了一下,低低应了声。 第五十二章 墨繁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蓝幕羽就有点猜到这个亭子在什么地方了。但是从秋玉口中知道这个亭子在什么地方之后,他倒是愣了好一会儿。本来以为墨繁亭应该是在百花湖的边上,但是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名字雅致像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的亭子竟然是在宜家的后山上。 不仅如此,就像是在前一世的古代有佛教以及寺庙一样,在这个地方除了各个流派的大家之外,向佛教这样的教派也渐渐兴起来。但是绝对不是最近才兴起来的,听秋玉的意思,这个被称为玄教的教派在封云山以南已经存在了几千年了,而且性质和中国古代的佛教很是相似,也有像是寺庙一样的地方,而且连教义也有点相近,不过倒更像是佛教和道教的混合。 而逸轩约他到的墨繁亭,临近的就是这样一个像是寺庙一样的地方,只是这座“寺庙”并不对外开放,更像是一代玄学大师玄镜隐居的地方。而据秋玉所知,逸轩应该是玄镜的关门弟子。听到这种介绍,蓝幕羽实在是忍不住好奇,这位素未谋面但是据传闻算得上柔软的少年约他到那种地方究竟是为什么?而且时间又是在上午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猜测,早上蓝幕羽还是早早起了床,细心地收拾了一下,身边随着的是沉。他本来不想带其他人的,但是一方面以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太方便,另一方面,秋玉和寒玉却不答应。但是秋玉和寒玉是不能去的,他只好听他们两个人的,带上了沉。 在前一世的时候,虽然不相信神佛的存在,但是对那样的地方总是存着敬畏之心,在这一世,他依旧是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但是敬畏之心也依旧保持着,更可况这次说不定会见到那位玄镜大师,对于这样的人,他一向是保持着一种尊敬,毕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真正的出世入世心静止水,最起码他做不到。 四名侍从抬着一顶青色小轿,面无表情的沉就跟在小轿边上。 蓝幕羽微微撩开轿子的帘幕,看着外面渐渐浓绿的山色,心中有一种像是宁静的感觉。玄镜大师隐居在这里的事情应该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或者说土国都城的贵族应该是都知道的,而且也知道他一向喜静,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即使有,也是早上起来打材的汉子,一边工作一边唱着山曲,反而让这宁静的山中多了灵气。 渐渐接近墨繁亭的时候,连山曲都听不见了,移步换影间,山曲像是一瞬间就听不见了,换成了清脆的鸟鸣声,不时地还真有一两只白色的大鸟从开始浓密的树叶里面探出头看,打量着他们这些来客。蓝幕羽忍不住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地方,一向是他最喜欢的。 墨繁亭,莫烦亭,墨烦亭。不管是哪三个字,在蓝幕羽真正看到墨繁亭的时候,他只有一种感觉,这三个字取的还真是妙极。而且也知道这三个字其实是出自轩家现任主子轩逸之手,忍不住对将要见面的少年多了一份期待。 墨繁亭是坐落在平滑的半山腰上,在山腰的地方地势像是一下子平缓下来,让这里可以满满地栽种的全是疏落有致的花树,而且又有一种曲径通幽移步换影的美感,和一种真正让人感觉到震撼的宁静,还没到墨繁亭,蓝幕羽已经觉得自己就是在一副水墨画里面了。 到了墨繁亭的时候,蓝幕羽并没有看到轩逸。而整个墨繁亭相比这一片扶疏花枝倒是简单大方了不少,朱红色的主子,青色瓦片,中间一个青石的桌子,周围是圆形同材料的石凳,花式简单。但是在这群花之中,就是说不上来的舒服。 沉推着他走到亭子边上,那顶小轿已经停到了墨繁亭的外面,先进到亭子里面看了下,然后将一个石凳移到亭子的边上,才又将蓝幕羽推到桌子边上,又从带着的漆盒里面拿出茶水点心来,放在桌上,垂手站在了他边上。 蓝幕羽微微吐出一口气,也不再管主人还没有来,伸手将茶碗端在手中,那个漆盒分成内外两层,茶水温度倒是刚刚好,轻轻呷了一口茶,舒服地向后靠进了轮椅里面,静静地欣赏着这一片春色。 四周依旧是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一递一声的鸟鸣,让他这个人都宁静下来,心里面的那种平静,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眷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后的沉一直没什么动静,蓝幕羽也一直不紧不慢地品着茶,亭子里面忽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的微微沙哑,但是却是极好听的:“我每次到这里,总会觉得心里面很是宁静,不知道晏公子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觉?” 沉依旧面无表情,连回头一下子都没有。蓝幕羽轻轻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也没有回头,淡淡道:“玄镜大师住的地方,自然名不虚传。”目光淡淡扫过眼前似乎一下子变了一些的花树,没有言语。 少年的声音淡淡笑了笑,从亭子的侧边缓缓走出一名少年来,慢条斯理地走进了亭子,蓝幕羽不自主地抬头,看着出现的少年,这应该就是轩家的现任主子轩逸了吧? 和他想象中的略有不同,少年和他几乎是同龄,但是身量却比他高得多了,大约有一米七多吧,身材倒是瘦长,脸颊上面也有了些棱角,微微消瘦,只是依旧有少年的俊美,那上面的一双眸子,雾沉沉的,一时之间蓝幕羽竟然看不透这名少年在想什么。 他的皮肤带着淡淡的苍白,并不是太明显,唇角微微抿着,是一种很淡的颜色,和那双眸子倒是很相配的。长长的乌发随意散在背后,一身白色的长袍,没有什么装饰,但是却在摆角的地方用墨绿的丝线勾出了简单的花纹。 他在打量少年的时候,少年也在打量他,最后少年唇角微微一牵,露出淡淡的笑意来,但是蓝幕羽却觉得那丝笑意里面竟然带着淡淡的苦涩就听到少年淡淡的声音:“师父说我应该来看看你,倒还真是没说错。” 蓝幕羽微微愣了下,看着少年闲适地走了进来,漫不经心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含了一口,但是却微微皱起了眉,将茶水放了下来,看着他面前饶有兴趣看着自己的少年,冷淡道:“你就预备这样子一直看下去?” 蓝幕羽不由地失笑,这位的脾气倒是不难猜,冷漠里面是一种很难得的直爽,很对他的胃口。在商场上打拼久了,看到这样的人,心中总是有一种难得的好感。他正要说什么,却刚好看到少年放到桌上的手腕上露出来的一抹朱红,像是以前看见过的佛珠,上面还浮雕着一些花纹,并看不出是什么来,但是却让人很舒服,含在口边的话一下子压了下来。 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当看到自己手腕上面的朱红色珠串时,唇角又露出了蓝幕羽熟悉的那种带着淡淡苦涩的笑容。他伸手将衣袖稍微撩起来一些,露出了整个珠串,修长苍白的手在蓝幕羽面前扬了扬,淡然道:“这是师傅送给我的,我从小就戴在身上。”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刚刚生下来不久,就遇到师傅了,他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说我身上煞气太大,带着这串玄珠,能将身上的煞气压一压。” 这话让蓝幕羽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煞气这东西,先不管在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有没有,但是仅凭一串珠串想要压住杀气是不可能的吧。玄镜大师的意思,应该是让家主阁下看到这串珠串就想想生灵不易,使得阁下凡事给人留一条后路吧。” 和轩逸见面之前,他绝对想不到轩逸会是这个样子,但是在见到他之后,又觉得这位轩家的少主本来就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的,一边向着,不由地又抬头看了看那双雾沉沉的眸子,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他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这名少年了。 少年淡漠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蓝幕羽的意见。他微微吐了口气,声音低低的带着暗哑,依旧是淡漠的,但是蓝幕羽却从中感觉到了不易察觉的暖意:“我们是不是该言归正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垂眉顺目的沉。 蓝幕羽也扭头看了沉一眼,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非要瞒着秋玉和寒玉两个人的,但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向沉递了一个眼色。沉也是微微一迟疑,视线在似笑非笑的轩逸脸上扫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变化,转身就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沉离开之后,少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一杯茶将近见底的时候才淡淡说道:“师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不便见血的,我原来不相信,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倒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蓝幕羽微微愣了愣,疑惑地看着他,不便见血?是在说他吗? 不过自己似乎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吧? 正想说什么,少年便是一笑,雾沉沉的眸子里面蓝幕羽似乎看到了一抹无奈,就像是那种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但是还是要走过去的无奈,就听到少年说道:“并不是说你没办法见血,而是你这种人,没有人会忍心让你见到血腥。太过干净的东西,总会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 蓝幕羽不由苦笑,无奈摇了摇头说道:“有怎么明显吗?” 在前世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而到了这一世,看一看秋玉和寒玉的做派就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几乎将所有有关杀戮的事情帮他做了,即使是在寒颖的时候,自己的那位三弟,也从来不让自己碰这些东西。 少年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将茶碗轻轻放到石桌上面,抬头看着眼前满目的姹紫嫣红,神色间有了一丝迷茫,淡淡道:“虽然不知道你来这边是为了什么,但是看你最近做的事情,我也确定了一件事情。不知道晏公子是不是有兴趣和在下做一个交易?” 接到轩家主子的邀请,蓝幕羽心中已经反复思量过,结合少年的处境,他隐隐地已经觉得少年说不定是想通过自己这个朝中的新势力改善自己在轩家的处境。 现在听见他这样说,并不动声色,神色间也认真起来,手中的茶碗在石桌上轻轻一磕,淡淡道:“不知道家主阁下要和晏做什么交易?” 要对轩家赶尽杀绝,这是他虽然做不出来,但是要真是逼到了极处,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凌紫以前教自己的时候就说过:“一切都应该为了大局着想,如果为了一时仁慈毁了大局,那么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掌权人。”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觉得自己做得还算不错,最起码在前世的时候,沐家在自己手上从来没有一点败落的迹象,即使后来被洺抢到了手中,除了他最后撒手不管,洺也是一名合格的掌权者。 轩家的情况后来秋玉又告诉了他不少,让他知道轩家虽然败落,但是毕竟是开国的大家,有能力的子弟还是有不少的,如果真的一网打尽,那还真是可惜了。 如果轩逸叫自己来说的就是精简轩家的话,对他来说倒是一件喜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含了口茶,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溢开。 他带着的一壶茶应该算得上是药茶了,只有自己这样喝惯了的人喝下去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倒是难为轩家的这位少年主子,竟然能将整整一杯茶水都喝下去。 “我帮你除掉轩家,作为交换,我要跟在你身边?” 蓝幕羽感觉到自己似乎呛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神色间悠然的少年,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除掉轩家?”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错了?本来觉得少年对轩家还是有一点感情的,想将将轩家处理一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但是怎么想也没想到少年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提议。 看到这位自己并不是太熟悉的和自己同龄少年脸上淡淡的疑惑和不解,轩逸唇角微微弯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一丝笑意,冷冰冰的让对面的少年眸子微微一缩,手指慢慢地握紧,声音却依旧很淡:“是不是很不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看样子事情并没有外面传说的这样简单。 轩逸的处境,应该比外面传出的消息更加艰难吧? 少年又是一笑,那双雾沉沉的眸子也一下子全部黑沉起来,像是乌沉沉的深潭,并没有直接给蓝幕羽解惑,而是又问了句:“你应该和混血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吧?” 蓝幕羽心中一动,轩逸的母亲应该不是人类吧? 而且如果轩逸是混血,他是绝对坐不上现在的这个位子的,即使不过是轩家长老的傀儡。 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自己家族的现任当家是一名混血,轩家那群爱面子的长老们绝对丢不起这个脸。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蓝幕羽抬眼看了看少年,点头道:“轩主子倒是消息灵通。” 少年不在意地一笑,手指微微曲了起来,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淡漠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影一的身份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了一下蓝幕羽的眼睛,见他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地接着说道:“他们影虎一族,除了善于隐身之外,对于收集消息,也是一把好手。除了知道晏公子和混血那边的关系,还知道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陛下倒是有意忽略了。” 蓝幕羽已经知道他在说什么,淡然一笑,对他的提议倒是感兴趣了不少。 而且说实话,这个交易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坏处,而失去所有身份的轩逸跟在他身边,他也没有多想,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又什么是少年想要图谋的。 特别是这样能够放弃一个这么大家族的人:“愿闻其详。” 少年眸子里面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不是那种冰冷的像是这个世界都背叛他的笑意,而是真正的浅浅的有一种愉悦的笑意,只是蓝幕羽仍旧没有从其中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来,但是对于这样的笑,他已经满足了:“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一点我们家族的事情了吧?” 蓝幕羽不由地吐出一口气,原来又是家里面的事情。 看来家的印记是一个人永远摆脱不了的了。 而轩家这样的大家族有又什么是能让他记这么长时间,而且做出处理掉轩家这样的事情的? 少年苦笑了一下,无奈道:“看样子你有点明白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含在嘴里面并没有咽下去。 而是一直含着,好一会儿在蓝幕羽觉得他应该口中全部都是苦涩的时候,他才将茶咽了下去:“我的母亲,是影虎主人。” 蓝幕羽手指微微一紧,点了点头,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已经明白他的母亲在影虎族的地位应该不一般。 少年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围在亭子周围的繁华,淡淡说道:“她是影虎那一代的族长。自从影虎被追杀一直到二十年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了。而那位帝王的子孙,也差不多将曾经给他们做过几千年的影虎忘得差不多了。而那时候,也几乎是乱世开始的时候,母亲就带着影虎一族从极南之地回到了这里。” “但是没过多久,不知道这算是母亲的不幸还是父亲不济。那些天土国已经渐渐显出了夺位之争,父亲心中烦闷,纵马出去想要散散心,没想到这一散就到了回漠亭。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再赶回都城的时候天色肯定就晚了,城门关闭,他还是进不来,于是父亲决定就就近找一户人家安歇,预备明天再回程。” 少年苦笑了下:“但是他老人家毕竟是不怎么出门的贵公子,怎么会知道回漠亭那个地方,四周怎么会有人烟?自然是找了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他心里焦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边上传来声音,或许也是天意吧,母亲虽然是一族之掌,但是毕竟还是年岁不大的少女,白天的时候没办法出来,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出来透透气。” 停顿了一下,少年回头看着听得认真的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 但是蓝幕羽却注意到那双眸子里面氤氲着淡淡的暖意,心中微微一震,依旧没有开口。 就听到少年又说道:“我后来从父亲口中知道的,他说他转头的时候,还以为看到了月亮上的女神。一身白色的素裙,金丝和银线在不是太明亮的月光下渲染出一圈白色的光晕,没有完全挽起来的发丝随意披散在风中,微微低着头拎着裙角,另外一只手牵着一匹白马。他说他当时就愣住了,直到那名少女发现他的时候一下子笑出声来。” 第五十四章 “我觉得父亲当时一定是疯了,但是疯了的又何止父亲一个?” 轩逸苦笑,眸子里面却全部都是迷茫。 蓝幕羽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但盯着看着少年的脸颊,眸子里面不由地闪过一丝怜悯,其实他已经有点猜到后来的事情了。 “父亲那一晚上,自然是和母亲一起回她的驻地休息了。天亮的时候他本该回城,但是却放不下一见钟情的母亲,而母亲,当时又过不了虎影长老的那一关。于是父亲只好在虎影的驻地又待了一段时间。直到半个月之后,母亲彻底和长老们闹僵,决定和父亲会土国都城。” “虎影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但是应该已经知道那场大屠杀了吧?”少年扭头,询问地看着蓝幕羽,他已经从影一口中知道当时在场的还有一名男子,知道他已经知道虎影从新回到这边的消息,那么这位深藏不露的太子殿下就不可能不知道。 蓝幕羽没觉得这些是需要骗他,点了点头,但是关于洛天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不会说。 接触到他的目光,选一就明白他的意思,淡然笑了下:“那个人是谁,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毕竟在这个地方活了这么久了,还是知道一点的。” 蓝幕羽沉默,没有什么表示。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少年微微合了下眼睛,又扭过头去看着繁花,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淡淡说道:“虎影的人,应该是由于族人太少了吧?他们要求的一向就很简单,只希望自己的这一支血脉能够延续下去。如果能够活得好,那当然就更好了。父亲当时的表现,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所以到了最后,他们还是默许了母亲的做法。” “只是……”少年苦笑,“他们毕竟在远离是非的地方待的久了,早就忘了整个世界并没有他们眼中的那么干净,甚至是母亲也没有想到。至于我的父亲,他是兴奋过了头,回到轩家之后受到长老的刁难,才猛地想起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但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他们都回不到未曾相识的过去了。” “私自娶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虽然在大的家族里面算是一桩丑闻,但是在轩家这样的家族里面,希望父亲娶了母亲的人倒是大有人在。因为没有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增强自己的实力,又给家族抹了黑的父亲,在娶到母亲的那一刻,就永远地失去了轩家的继承权。他们当然高兴。” “只是如果娶的是虎影的族长呢?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不知道母亲身份的时候,他们既是不时地讥讽一两句,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父亲那个人,脾气一向是不错的,更何况又有了母亲,对那些人的恶意中伤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在意。母亲虽然有时候气得牙痒痒,被父亲安抚几句,也是时候便罢。” “但是不知道是纸总是包不住火,还是那边又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总之在母亲怀上了我之后,轩家的人总算是知道了母亲的来历。他们也知道了父亲娶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漂亮的‘小家碧玉’,而是手握着强大实力的虎影族长。” “于是有人慌了,有人急了。再往后,使什么手段的都有了。而且前面的时候,对父亲和母亲出手的不过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人选,到了后来,甚至是轩家的长老也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什么手段都使过了,但是父亲一向机警,并没有出太大的事情。至于母亲,他被父亲以及虎影的族人保护的很好。” “时间匆匆便过去了,怀胎十月。母亲终于到了要生产的时候,而那时候也到了轩家的长老们终于受不了母亲这个虎影的族人,以及将要出生的玷污了轩家血统的我。不知道那群人究竟和我的爷爷说了什么,总之在母亲生产的时候,父亲被爷爷叫进了轩家的祠堂。” “后来我出生了,父亲也从祠堂回来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我一个月的时候,忽然昏倒在了自己房中,一睡不醒。而我的母亲,看着什么都不说的爷爷,举剑自裁了。”蓝幕羽似乎看到少年眸子里面的水光,但是仔细看的时候,不过是一道暗影罢了。 “他们并没有埋葬在轩家的祖坟里,不管是长老们不许,还是母亲安排,反正我长大的时候去见他们,他们已经住在那个山清水秀的回漠亭边上了。那里是他们认识的地方,也是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而且那里足够的安静,没有人会去打扰他们了。” 少年微微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基本上是爷爷带大的,当我懂事的时候,爷爷也受不了心中的重压了。他去的时候将我叫到了边上,告诉我他在祠堂里递给了父亲一杯鸩酒,喝下它的人,只有一个月的寿命,或者他还有另外的一个选择,自己跑了,母亲和我都会死。” “父亲舍不得母亲,也不希望自己还没有看一天阳光的孩子立刻就死了,想也没想接过酒杯来就一饮而尽。于是算得上皆大欢喜。那一个月,说不定是他们两个过的最快意的时候了。所有的压力都被爷爷挡了。” “他不能保留自己儿子的一条命,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是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爹’就是了。即使是死前没多长时间,爷爷去见他,父亲也没有见他一面。又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能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尸身已经全部凉透了,只看到了自己儿媳妇和唯一的孙子浑身的血。” 少年又是一阵沉默,那双眸子里面安静的可怕。他缓缓回头,看着蓝幕羽微微笑了笑。但是蓝幕羽看到的却全部都是空茫,像是已经失去了全部内容的干涸的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身体,又像是茫然的鬼魂,在俯视自己的虚无。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狠狠一痛,痛过之后却是和少年同样的茫然。 “我在出生的时候师父就来看过我,或许他已经预见了我身后以后发生的事情吧,不然也不会说我煞气太重,以后说不定会嗜杀成狂。但是刚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就看到了父亲的尸体母亲的血,刚刚懂事的事情手指碰到的又是唯一的亲人僵冷的尸体,谁又能保持平常心态?” 少年慢慢低下头,看了看手指下意识地捻着的朱红色珠串。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已经差不多长一种习惯了,在感觉到自己心中涌起的杀意的时候,手总是要快自己的心一步,捻着这串珠串。 “我并没有和他谈太长时间,就像是我那时候下意识地不想见他,他那时候想必也不想见我吧,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了。我离开了他住的房间,带着他给我的轩家家主的位置,他自己培养的暗卫,以及整个愤怒的虎影一族。” 故事到了这里,似乎就是一个终结。不管是说故事的人还是听故事的人,一时间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轩逸静默地看着安静的繁花,那双雾沉沉的眸子里面,或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感情并不是太多。而沉默的蓝幕羽,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到了这边,他已经听到了两个故事,但是两个都是以悲剧结尾。辰宇讲完的时候他就无言以对,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来安慰这名已经被记忆磨损的差不多的少年,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能够安慰他。或许能安慰他的,也只有冷漠的时间了吧? 轩逸慢腾腾地坐了回来,又倒了杯茶,在嘴里含了一口,又微微皱了皱眉,淡淡道:“凉了。” 蓝幕羽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时间到了,自然就凉了。” 少年抬头看了看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又喝了一口,只是这一次没有再皱眉,毕竟是药茶,凉了之后除了苦,还带着淡淡的土腥气,能咽下这东西的人……蓝幕羽只能说说不定有自虐倾向,但是少年却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全部喝了下去,没多一会儿一杯茶就见底了。 他抬手又要到,蓝幕羽却伸手阻止了,将手压在他的手上,晶莹剔透的莹白按在苍白色上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要喝了,太苦的东西,即使对身体有好处,喝多了也不好。” 少年笑了笑,眸子里面微微的有了点暖意,却并不说什么,只是又将茶壶放回了原位,自己确实是没办法再喝了。只要是人,总不免会喜欢一些东西,而他有时候就是喜欢这种苦涩,含在口中,让人忍不住去想,再苦也就是这样了吧?但是在和另外一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再想,原来还有比这更苦的。 轩逸低低一叹,淡淡道:“你回去吧,今天我有点失态,是没办法再谈下去了。” 蓝幕羽微微迟疑了下,在他手上拍了拍。 第五十五章 又过了几天,蓝幕羽觉得时间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不少。 又或者是那天少年那双雾沉沉的眸子,最近几天心里面总是那种带着淡淡压抑的安静,甚至和秋玉他们两个人在床上,兴趣也不是太大。 他们两个没多长时间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但是却都没有问,只是在床上索需的少了不少,而每天陪着他的时间倒是大大增加,蓝幕羽不得不说,这一世的秋玉,确实成熟了不少。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过后,被蓝幕羽赶走的辰宇终于又踏进了这座本来属于他的清影殿。 只是在花园的亭子看到蓝幕羽似笑非笑的脸的时候,脸上还是莫名地一红,他身后依旧跟着秦岳,却对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视而不见。 “……晏。” 坐在蓝幕羽对面,挣扎了半天,觉得一直这样子下去也不是个事,而晏是绝对不是先开口的,所以辰宇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叫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幕羽。 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出去,而且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而且自己觉得理亏? 蓝幕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抬眼看了看桌子上面放着的饼子,淡淡笑道:“看样子陛下是得到消息了?” 这盒饼子是辰宇带过来的,而且他也看了出来,这明显就是他上一次没有说出口的潻米做出来的。 听到这明显就是调笑的语调,辰宇脸上又是一红,喃喃说不出话来,又低下了头,双手不由自主地绞紧。 蓝幕羽失笑,微微顿了一下,伸手从盒子里面取出一块来,颜色是那种米白色,做工也算是精致。 他放到唇边咬了一口,即使是同样的一种东西,但是只要是送进了皇宫,怎么也和民间的东西不一样了。 蓝幕羽曾经见过潻米粗粮做出来的东西,颜色要深一些,而且口感也有点粗糙,但是要作为普通人家的食粮,在这个吃饭也成问题的时代,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一个饼子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吃完了,蓝幕羽接过坐在一边的秋玉递过来的软巾擦了下手,看着局促的像是个小孩子的一国帝君,淡淡一笑道:“你就预备这样子一直发呆下去?” 说完又扭了下头,看着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的秋玉,又说道:“尝一下吧,味道还是不错的。” 辰宇听到晏的话,心中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赶忙将视线移到桌子上的盒子上,神色兴奋了不少,指点着说道:“这种潻米是在近东南边的一个不大的村子里面找到的。说起来也算是运气,我国收上来的粮食为了容易入库,一向都是荠面米,但是那里种的都是这种潻米,为了交国粮,还得和粮商兑换,而且是四石潻米兑换一石荠面米。” “但是即使是这样,那个种潻米的村子还是要比远处的村子富裕很多。不过因为毕竟不是能入库的荠面米,所以种植的也局限在很小的一片地方。我派人下去早的时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个地方的一名小吏倒是一位趣人,知道我传下去的消息之后,竟然冒冒失失地就跑了过来。” 蓝幕羽抬了下头,眸子闪了一闪,没有再管潻米是怎么发现的,而是问道:“那名小吏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倒是有兴趣见一见他。” 辰宇抬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眸子里面微微闪过兴奋,笑道:“我为了知道潻米的真实情况,那天离开之后就将他快马叫了过来,昨天晚上就到了,谈了将近一夜,知道你会对他有兴趣,就稍微整理了一下就将他带过来了。他现在就在外面,现在叫他进来吗?” 蓝幕羽略微思考了一下,微微皱着眉道:“除了他,对农事比较熟悉的官员有没有?” 辰宇微微一呆,这个他倒是没想过。 和那名小吏谈了一个晚上,他兴冲冲地就跑过来了那赶得上想这个问题。 而且就他原来还不知道荠面是怎么长出来的就看得出来,历代国君虽然都知道农桑的重要性,但是只要是站在朝堂上的,又有哪一个是熟悉农事的? 他脸色渐渐难看下来,小心地看了蓝幕羽一眼,就见他又恢复了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一突,只怕他又将自己赶出去,心中微微紧张,迟疑了一下,苦笑道:“还真没有。” 蓝幕羽点了点头,并不感觉到奇怪,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 这次是待客用的,并不是药茶,而且也不是他随便泡的。 有秋玉在他身边,他的生活琐事,几乎都交个他打理了。 看着辰宇又变的局促起来,微微一叹,放下茶碗道:“事情还是慢慢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辰宇心中稍松,也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问道:“那……他还叫进来吗?” 蓝幕羽点了点头。 辰宇立刻就想站在边上和木头一样脸上表情没一丝变化秦岳递了个眼色。 辰宇口中说的那名小吏进来的时候,蓝幕羽微微一怔,随即便是一笑。 能冒冒失失闯进钦使住地的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进来的人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但是从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是一方父母官的样子来,反而倒更像是长年从事农桑的普通百姓,只有那一双嵌在已经晒成褐色的脸庞上的眼睛,最是吸引人。 那是一种孩子一般懵懂的眼睛,但是也有着这个年龄所没有的清澈。 他不由地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样的人来。 蓝幕羽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身上是一身粗布单衣,甚至衣袖也翻卷了上去,露出瘦削但是有力的手腕来,手指和他的,或者说和在座的几位都不一样,小麦色的手掌。 关节明显粗大,局促地绞在一起的双手,还能看见厚厚的茧子。 脚上是一双露着脚趾的草鞋,那双脚倒是能看出一点属于文人特有的清秀来。但是…… 蓝幕羽微微移开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 是一张文人清秀的脸,脸颊也是瘦削,一双唇是淡淡的粉色,只是已经有些干裂。 蓝幕羽有点怀疑辰宇是不是直接将他从田里面叫过来的。 黑色懵懂的眸子干巴巴地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有什么亮光微微闪了一下,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疑惑和局促。 蓝幕羽不便起身,向秋玉身边的凳子示意了一下,说道:“坐着说吧,” 男子脸上也没有受宠若惊的神色,应该是真的累了,但是又感觉到似乎不是太合适。 他看着蓝幕羽一会儿,迟疑地道了谢,在那个凳子上面坐了下来。 蓝幕羽又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看了看边上也干巴巴看着他的辰宇,将杯子递到他的面前,放到桌子上:“喝杯茶润润嗓子,我们再谈吧。” 反正已经坐下了,男子倒是放松了不少,而且也真的是渴了,又道了谢,就将杯子端了起来。 土国的这位国君虽然不像其他的那几位君主高高在上,但是像这个样子坐在一起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话对于一名现在说不定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吏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蓝幕羽丝毫也不怀疑,男子说不定已经一个晚上都没有喝过一口水了。 一杯水很快就见底,蓝幕羽看着男子渴望的神色,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男子喝水的速度才缓下来。 蓝幕羽拎着茶壶感觉到里面已经没什么水了,看了看坐在凳子上脸色涨红的辰宇,似笑非笑。 男子也注意到蓝幕羽的神色变化,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那杯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蓝幕羽不在意地向他笑了笑,将茶壶递给面无表情的秋玉,示意他再沏一壶茶去,才笑着对男子说道:“没什么事,你只管喝你的就是了。” 对男子的反应,他有点疑惑,迟疑了下,感觉到男子又放松下来,而且端在手中的茶水又喝了一口,才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男子愣了愣,直愣愣地看着蓝幕羽,迟疑地说道:“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了。” 这下不仅是蓝幕羽愣住了,连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辰宇都是一愣,不由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位竟然还不到二十岁。感觉到两个人的视线,男子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蓝幕羽。略显得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着局促起来的男子,淡然一笑道:“过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抬头看了看他,忽然脸上一红,讪讪说道:“柳拂风。”话音刚刚落下,男子瞬间脸都不敢抬。 蓝幕羽又是一愣,倒不是为了男子的名字,而是不知道这名叫做柳拂风的男子为什么会是这种脸色。倒是辰宇,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蓝幕羽不禁扭头看他,倒是本来就局促的柳拂风,听到辰宇的笑声,就差没有钻到桌子下面去了。 接触到蓝幕羽疑惑的神色,辰宇终于止住了笑,但是不经意间有看到男子涨红的脸,一下子又笑了起来,让蓝幕羽更是疑惑。 好半天,辰宇终于止住了笑,微微抬眼看了看守在边上的秦岳,依旧是一脸漠然,心中一叹,看着疑惑看着他的蓝幕羽说道:“柳拂风,弱柳扶风,我一直觉得这是女子的名姓,没想到……” 蓝幕羽叫他又有了要笑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脸色通红的男子,无奈道:“你不要理会他就是了,说一说潻米的事情吧。它一般比较适合在什么地方种植,你知不知道在土国又有多少地方是适合潻米种植的?” 第一次看到这名男子,蓝幕羽就知道他知道的绝对不止告诉辰宇的那么多,一边想着一边扫了眼已经止住了笑小心看着他的辰宇,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一说到自己熟悉的东西,而且又是他一直希望坐在边上的皇帝陛下知道的,柳拂风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尴尬,神色微微兴奋起来,看着蓝幕羽,手中紧紧攥着蓝幕羽递给他的茶碗,笑道:“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和父亲在外游历,希望可以找到一种产量很高的种子。父亲说这种种子一定是存在的,我当时还不相信。不过在和父亲游历的时候,倒是对这些事情产生了兴趣。但是我们基本上走遍了土国,也没有找到父亲说的那种产量很高的种子。整个土国种植的基本上都是荠面米。” “后来父亲年纪渐渐大了,终于有一天在途中就病倒了。我不得不带着父亲在一个猎人的棚子里养病。但是没想到竟然在棚子储存的粮食里面找到了很多虽然味道比不上荠面米做的,但是用来糊口却是足够的饼子。虽然不知道产量怎么样,但是能够这样子随便放在一个地方很多的,产量应该算是不错的了。” “父亲高兴极了,觉得既然在这个地方找得到这种饼子,那么产这种粮食的地方应该离得很近了。我们又在棚子里面休息了几天,一直没有人来,父亲的并渐渐好了,就下了山,果然在山下的村子里面看到了不是很熟悉的粮食。我和父亲第一次见到,就知道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东西了。” “到了村子里面,问了村子里面的老人,知道事情果然就像我和父亲想象中的一样,当地的人叫这种粮食潻,同样的一块地种出来的粮食比荠面米多出了好几倍。” 蓝幕羽点了点头,事情和自己想得到是大相径庭,又问道:“你的父亲,现在在哪里?而你……又是为什么会当上小吏的?” 柳拂风皱了皱眉,喝了口茶水,摇了摇头道:“父亲他身体一直不是太好,本来就是强撑着,现在又找见自己一直想找的东西了,心头就像是有什么放不下的终于放下了一样,没过几个月就去世了。临终前让我把找到的东西想办法交给陛下,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后来听说当了官,说不定就有机会见到陛下了。父亲在世的时候曾教过我读书习字,南源府又刚好找处理文书的小吏,我就报了名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忽然看到辰宇微微皱着眉,奇怪地看了他一样,但是见他没有多大的反应,便向柳拂风说道:“你这么远赶过来,又一夜没睡,想必已经困了,现在就先休息去吧,醒过来后将你知道的东西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再谈。” 柳拂风愣了愣,神色一下子又局促起来,而且还有一点点像是失落的感情,嗫嚅聊半天,老老实实地将茶碗放回了桌子上面,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地紧握了起来,偷瞧了蓝幕羽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你不相信我吗?”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认真地问道:“你不觉得累吗?” 男子点了点头:“累。” “那么,为什么不先去休息?”蓝幕羽有些疑惑。 柳拂风眼巴巴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睡醒了就没机会了。我以前也找过其它的一些大人,都是听我说的时候挺好的,然后就让我睡觉,一觉睡醒之后就让家丁赶人了。所以……我……我……” 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桌面,蓝幕羽感觉到他就像是在抓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由地一声轻叹,又拍了下他的肩,淡淡笑道:“那么,就继续说下去吧,我会一直听着。”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神色略有些难看的辰宇一眼。 这一谈便是几个时辰,连午餐都是下面的人送过来三个人在亭子里面随便解决了。期间秋玉出去五六次填茶去了,秦岳也出去好几次,一次将土国的地图拿了过来,另外一次拿来了文房四宝,还有几次,看看现在桌子上面堆着的东西就知道了。 太阳渐渐西斜,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几个人身上,柳拂风终于将自己要说的东西全部说完了,眼巴巴地看着蓝幕羽。让蓝幕羽一阵哭笑不得,他现在应该看得应该是就坐在边上的土国君主辰宇吧?为什么会是自己? 蓝幕羽并没有刻意去记他说的东西,而且现在看来也完全没有必要。他和辰宇对视了一眼,蓝幕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辰宇开口,这个国家的主人毕竟还是辰宇的,他没有必要而且也不能随便擢升一名小吏。 辰宇斟酌了半天,看着一直无视自己的柳拂风,淡淡说道:“关于潻米的这件事,你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了,以后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不过这件事不小,孤需要一段时间来准备,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清影殿吧。等时机到了,我再来通知你。”他说完,看了看闲坐在喝茶的秋玉,又扫了一眼边上站了整整一天依旧面不改色的秦岳,示意这两个人将他带下去。 秋玉冷哼了声,站了起来,秦岳也微微躬身,看着神色忽然紧张起来的柳拂风。 看到这明显就是送客的意思,即使再不愿意,柳拂风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再说自己要说的东西也全部说完了,在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就是……他心中一叹,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反正父亲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他心情好了一点,乖乖地站了起来,不由依旧是看也没看辰宇一眼,而是对蓝幕羽说道:“我先下去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看着三个人离开,扭头看着神色诡异的辰宇,奇怪道:“怎么了?” 辰宇苦笑了下,无奈道:“只是有些头疼,这位究竟知不知道到底谁是土国的主子。” 蓝幕羽神色微微一变,辰宇当然注意到了,心中微微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想握住蓝幕羽的手,但是手刚伸出来,又觉得不妥,讪讪放下,认真地看着蓝幕羽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的这个脾气,一点都不适合官场罢了。” 蓝幕羽神色稍微好了一点,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柳拂风的这个脾气一点都不适合官场,或者说不是不适合,而是基本上没办法在官场上生存下去。他斟酌了半天,抬头看着辰宇忐忑的神色,苦笑了下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辰宇神色也是一暗。 好一会儿,蓝幕羽又说道:“既然他不适合官场,那么就找一个人稍微帮衬他一点好了。辰宇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辰宇神色渐渐缓和过来,脑中转过几个念头,问道:“你是说派给他一个副使?”如果是这样,那么人选他到真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蓝幕羽却是摇头,淡淡道:“不是副使,是这件事情的负责人,柳拂风会作为副使。当然,这个负责人不过是领一个头衔罢了,事情该怎么办还是要听柳拂风的。” 第五十七章 辰宇瞬间明白过来,眉头微微皱着,神色渐渐凝重,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蓝幕羽,低声说道:“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你也说说自己的人选吧,我们两个再参详参详。” 事情到了这地步,蓝幕羽也就不再矫情,微微点了点头,抿了口茶,看着辰宇说道:“我觉得越王殿下挺合适的,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辰宇眸子陡然一亮,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最合适。我那位弟弟虽然久不管事,但是越王的位子还是在那里的。再说就我了解的弟弟,他也不是喜欢管东管西的人,借他的名位一用,想必还是可以的。只是……”辰宇苦笑了下,“要请他出山有点麻烦。”这就是刚才他为什么犹豫了。 蓝幕羽赞同地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件事颇为不易,毕竟将一只从牢笼中脱困放飞的鸟在抓回来确实很不容易,更不要说这只鸟看上去早就在外面玩疯了,现在要他重新回到笼子里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蓝幕羽一边想着一边看看辰宇,忽然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抹浅笑来,道:“但是要是真的请他出山的话,办法还是有的。” “哦?”辰宇一阵疑惑,要是有办法请的动自己的这个弟弟,他这几年就不用着这么劳心劳力地一个人支撑整个土国了,“有什么办法?” 蓝幕羽淡淡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最近晏听说了一件趣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向辰宇求证一下。” 辰宇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不过也知道应该是和自己弟弟有关的,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蓝幕羽,说道:“想问什么你就说吧。”不过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要向他求证?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的笑意掩也掩藏不住,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看的辰宇一阵疑惑,心中好气又多了几分:“听说在不久前踏青的时候,越王殿下偶然救得一名女子,这是事实吧?” 辰宇不知道他说这个有什么用,还是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是轩家的一名女子,那天踏青的人很多,似乎是不小心掉到水里面去了,乐刚好经过,就将他救了上来。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那名女子却因为这件事死缠着乐不放。几天前乐还向我抱怨来着,说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她。” 蓝幕羽又是一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救她就对了。不过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晏听说,那名女子的父亲请陛下赐婚了,但是陛下并没有明确表示要不要答应这件婚事,应该是这样吧?” 辰宇渐渐感觉到什么,摸了摸下巴,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那这件事和乐做个交易?但是乐如果同意娶那名女子怎么办?不管乐同不同意,反正我是不想让乐娶一名轩家的女子为妻。但是轩朝又是土国的一代元老了,我实在是没办法直接反驳,才暂时说这件事要考虑一下。” “娶妻乃是人生大事,越王殿下不会这样草率同意的。”蓝幕羽摇了摇头。在前世的时候他就知道,像翔乐这样的风流少爷,其实有时候很是死心眼儿,除非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不然绝对不会草草娶妻生子。 毕竟他只是风流无心,而不是那种玩弄感情游戏的小人。和翔乐也算是相处时间不短了,蓝幕羽对这位风流王爷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虽然喜欢处处留情,但是没有一次做出过伤害爱慕他的女子的事情来。这样的人,说实话,他并不是太讨厌。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这位王爷其实也有可悲之处,这么大了连一个真正的爱人都找不到。 辰宇却还是皱眉,他不知道为什么晏会这么肯定,略微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是一下吧,实在不行就像另外的办法。”在这里三妻四妾实在是在平常不过了,如果只要娶一名不是太喜欢的女子就可以摆脱平白无故扔到自己身上的差事,他还真想不出来自己弟弟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那名女子除了身份是他不喜欢的之外,整个人还是很不错。 蓝幕羽也没心思管他听没听进去,不过既然已经说了,那么这件事基本上就这样定了,他没必要在为这件事伤神,倒是这次他过来,他还有一件事要和他商量一下。 仔细斟酌了一下,蓝幕羽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让不知道为什么失神的辰宇回神,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轩逸在轩家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你能不能说说?” 辰宇心中一动,微微皱了下眉,低声问道:“要想轩家下手?”破而后立,这个道理只要是能坐到一国君主这个位子上的人,怎么也是应该了解一点的,更何况他的这个皇位认真说起来还是从自己亲哥哥手上抢回来的。破而后立这种事情,他做的多了。 想要向一个瓶子里面注入有活力的新水,但是瓶子又满了,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将瓶子里面已经将近腐败的旧水倒出来。只是他没想到晏一上来就想动轩家。 “轩家在土国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子好吗?”如果将整个轩家连根拔除的话,土国几乎有五分之一的贵族要失势。到时候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也是土国几代国君最顾虑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放着轩家一直到今天了。毕竟和他一起起家的另外几代家族,剩下的也是实在动不了的了。 蓝幕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你在顾虑什么。也只是现在说一说,不会立刻就着手动轩家的,毕竟时机还不成熟。”他微微一顿,又说道:“先不管轩逸的事情了。我们先来说说如果将轩家主家从轩家的势力剥出来处理掉,现在的土国能不能撑过去?” “剥出来?”辰宇皱了皱眉,想着这个可能性,微微揉了下眉心,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可以,但是没有了轩家控制的小势力零零散散的又是事情。总不能再扶植一个轩家吧?”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摇了摇头,无奈道:“再扶植一个轩家有什么不好的?如果扶植的的新的‘轩家’不过是陛下的傀儡,似乎也挺不错的吧?再说了,朝中如果仅仅剩下一股势力了,陛下身下的皇位坐得稳吗?” 辰宇不由微微动了动身子,听到蓝幕羽这话的时候,他还真感觉到自己臀部下面的凳子确实有点不安稳。他看了看晏苦笑了下说道:“有时候我还真奇怪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了解这种帝王学,不会是邀涵不得志的皇子吧?”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但是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似乎答应过不闻晏的来历。”一边说着一边演示似地喝了口茶。 辰宇点了点头,认真地看了蓝幕羽好一会儿,忽地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个样子也不错,我只要知道你不会骗我便好了。虽然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恨不得派人将你的身世查的清清楚楚才好,倒是没回命令都要说下去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什么生生捂住了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慢腾腾地起身,在蓝幕羽的轮椅前面蹲了下来,就像是在静寰宫又一次看到蓝幕羽的时候一样,慢慢握住了他的手,只是这一次他更是得寸进尺,没感觉到晏将他推开,将脑袋靠到了他的怀中,低低说道:“就这样吧,一辈子应该很快就过去了吧?” 蓝幕羽身体又是一僵,蓦地觉得在花园的入口处有人看了过来,抬头的时候,秋玉冷冰冰的眸子瞬间映入他的眼睛,蓝幕羽吃了一惊,整个人都僵硬下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秋玉这样冰冷的视线,即使是知道他和寒玉的事的时候也不曾这样,心脏砰砰地跳着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但是唇角微微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辰宇自然是感觉到他不太对劲,疑惑地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话刚刚说出口,就感觉到自己脖子被狠狠掐住,接着还没弄明白什么事情,身体就腾云驾雾般地摔了出去。 背狠狠撞到了柱子上,他不由地闭了下眼睛,微微苦笑,站稳身子看着将晏护在怀中,占有欲十足的男子,又是一声苦笑,在自己被摔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应该是这位醋劲大的惊人的秋少爷回来了。 慢腾腾站好了,辰宇忍不住向秋玉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用不着这样吧?” 秋玉冷哼了声,没有理会他,忽然一把将蓝幕羽抱了起来,飞身就从他眼前掠了出去,到了花园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匆匆赶回来的秦岳,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抱着蓝幕羽飞走了。 秦岳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但是略一想便知道说不定又是自家主子又惹得这位吃醋了,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个世道,做主子难,做奴才也这么难,急匆匆地去看自己主子了。 第五十八章 因为秋玉忽然出现的缘故,蓝幕羽和辰宇两个人关于轩家的事情并没有谈完。 而看秋玉的神色就知道,两个人在单独谈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辰宇在花园里待了好一会儿,蓝幕羽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么,期间陪在他身边的秋玉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带来了辰宇留下的一句话,这就是今天他出现在朝堂上的原因。 土国的朝堂上,高高在上的皇位后面拉起了一道帷幕,蓝幕羽和秋玉,以及被他叫过来的翔乐就坐在帘幕后面。 “开始了。”翔乐慢腾腾地喝了口茶,看了看老神在在坐着的蓝幕羽和脸色不是太好看的秋玉,说了一句。 结果惹得秋玉冷冰冰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地缩了缩脖子,赶忙转头看着朝堂上。 蓝幕羽自然是看到两个人的神色变化,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辰宇还没有和他谈潻米的事情吧,不然这位不会这么好心情地和他坐在这里。 他也抿了口茶,在这个时代只要是闲坐着,除了喝茶之外,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其它的消遣来,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抬头扫了眼隔着帘幕的朝堂,人基本上已经来全了,只有他们前面的皇位空着。 朝堂上左右站立的文臣武将看到他们面前的这道帘幕,都有点不知所措,三三两两地趁着没有上朝站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除此之外,蓝幕羽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就像是寒玉说的那样,这个朝堂明显地被分成五个派系。 武将这边只有站在首位的一位将军没有开口,其余的基本上都凑到一起了。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蓝幕羽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一位武将。 他和站在右手边首位的轩逸是最早进来的,但是双方关系或许真的闹得很僵吧,见面之后除了对视了一眼之后,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漠然地转开了视线。 让他忍不住将视线移到这位径直走向左手边第一位的男子。 剑眉修目,脸颊微显的瘦削,但是却并不难看,倒是更显出一种凌然的清俊来。 男子的相貌其实并没有多好看,但是那种清秋般的气质,蓝幕羽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点喜欢了。 薄薄的一双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朝中的诸人,始终一句话都不说。 身上是一件白色的长袍,袍角出露出一双银色的靴子来,看到皇位后面突兀的帘幕,也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这实在不像是土国这样一个国家的将军。 但是翔乐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那位白袍男子,才出声说出这便是慕家的现任当家,也是土国的护国大将慕璟。 感觉到他的差异,翔乐又是一笑,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很是吃惊,但是除了他的相貌,这位到真的算是一位虎将。” 所以在早朝开始之前,蓝幕羽忍不住又将视线落到他的身上看了下,就看到他还像是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样,连双手的位置几乎也没什么变动,不由地好奇是不是一直在军中形成的习惯。 毕竟在前世的时候,有时候他也会遇到一些正规军,即使是在一般的交流场合,也保留着军人的军姿。 视线又移到他对面的轩逸身上,竟然发现这个孩子和慕璟的姿势说不出的相像,淡漠地站着,就像是周围所有的事情都不关己事一般,甚至连那双雾沉沉的眸子也合了起来,对周围的谈论声充耳不闻。 蓝幕羽不由地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在早朝的时候这两位也是这种神色。 武将那边除了慕璟之外,基本上没什么看头,一大群人围在一起算得上“低声”讨论。 但是即使是隔着帘幕的蓝幕羽他们,几乎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让蓝幕羽不由地好笑,不知道是不是不论哪个朝代,所有的武将都有直爽这样的“通病”。 而另外一边的文臣部分,看头倒真是不少。 漠不出声的轩逸身后,应该是宜家的人吧。 这次到有点一代大家族家长的样子来,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爷爷,模样偏向于清瘦,倒是精神矍铄,下巴上长长白白的一把胡子,面色红润,比起站在首位的轩逸强多了,身上是一件银灰色的袍子。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真要站一个早朝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朝堂上面除了土国的君主,也只有他是坐着的。 他和另外两位一样,都没有开口,就像是皇位后面根本这道帘幕一般。 他也略略合着眼睛,只是不像轩逸的淡漠,到有点像是年纪大了撑不了多长时间有点困倦的意思。 又像是和着双目听舞曲一般。 蓝幕羽不由地摇了摇头,这个国家还真是藏龙卧虎。 宜家的这位老爷子再往下,是一名白色袍子的青年,不像是朝堂上的人,而像是宜家老爷子带过来服侍自己的。 他也没有管朝中诸人的争论,随侍在老爷子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甚至偶尔转一下头,不多长时间就又扭过去注意着老爷子的动静。 “他是谁?”蓝幕羽指了指白袍青年,扭头问一脸笑意的翔乐。 相遇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让自己靠的舒服一点。 这么早起过来看朝堂上面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好些年没有过了。 睡懒了的身子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撑不住,要不是秋玉冷冰冰的眸子不时地扫他一下,说不定早就靠在椅子上面睡过去了。 “是宜秋,明面上是宜家的下一人继承人,但是其实不过是老头子身边服侍的人罢了。土国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宜家的下一任当家是他的弟弟宜沫。” “宜沫?为什么?” 蓝幕羽轻轻敲了下桌面,土国的这几个世家还真是家家都有点不同寻常的事情啊。 翔乐又懒洋洋地看了恭敬地白袍男子一眼,唇角忽然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微微眯起了眼睛:“宜秋虽然是宜家的长子嫡孙,但是却有点不太好见人的癖好,没办法生出下一人继承人来,继承宜家的名额,自然是没有他的份儿。”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皱眉,瞬间便明白过来,扭头看了下自己身边的秋玉。 自己和他们两个在一起,似乎也没可能生下孩子来啊。 自己这边还好说,大不了将皇位交给自己的二弟,但是据说池家就他们兄弟两个,下一任继承人怎么办?他又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秋玉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侧了下头,然后冷冰冰地扫了笑的促狭的翔乐一眼,冷淡道:“不说话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翔乐感觉到自己嗓子一噎,还没来得及说是蓝幕羽问的,就看到秋玉脸色一下子柔和起来看着蓝幕羽问道:“你想要孩子吗?想的话我帮你找一个过来就是了。”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让羽有自己的孩子,他觉得那个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他就会连她或者是他的母亲都杀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有,只是在想以后要去见池家的主子的时候,你父亲会不会一生气将我活埋了。” 久没有听他说过这样俏皮的话,秋玉不由地微微一愣,随即便是一笑,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不用管他,我们过我们自己的就好。” 蓝幕羽点了点头,在桌子下面握住了他的手。 秋玉这样子说,其实还证明了一点,就是自己和他们兄弟两个在一起,绝对不是池家的当家所乐见其成的。手指慢慢握了一下,继续看着朝堂上的诸人。 秋玉看了看他,也将主动握着自己的手抓得紧了一些。 在自己的方向刚好能看到这一幕的翔乐不由地冷哼了声,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对秋玉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秋玉刚刚好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整天板着一张臭脸,除了对蓝幕羽,即使是对自己的哥哥也从来没有好脸色,他和他遇到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当然,是在那个人的底线之上,不然真的惹恼了这个人,他在阳间的日子应该也活到头了。 这三个人后面,就是真正的文官这边的所有势力了。 第五十九章 站在三个人近处的基本上都是中年男子,其中还有那么一两个年纪大一点的,但是到了宜家这位老爷爷这种年龄的还真是没有。大约有六七个人,蓝幕羽觉得这应该是宜家这边的人才对,沉默地站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偶尔低声地交谈几句,在蓝幕羽这个地方是绝对听不见的。 这几个人之后,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是青色的长袍,俊美的一张脸,显出一种贵族特有的傲气来。比起慕璟,这名青年男子绝对称得上俊美,白玉一般的脸颊上笔直的鼻梁,卷翘的长睫毛下面是一双漂亮精致的大眼睛,菱形的红唇轻轻抿着,俊美异常。 蓝幕羽还注意到男子有一双很漂亮的手,白嫩修长,修剪的整齐的十个指甲,倒像是小小的十个粉红色的贝壳儿,半掩在宽大的衣袖中,从他的这个地方隐隐能够看见他精致玲珑的手腕,手腕上还有一串蓝色的水晶珠串,漂亮极了。 不待蓝幕羽问,闲着没事注意着蓝幕羽视线的翔乐稍稍向着他的方向凑了凑,低声笑道:“他的名字也叫做宜秋,不过倒是和宜家的那位大公子略有不同。”他眸子微微眯了下。 蓝幕羽不由地扭头,刚才在他口中听到宜秋的名字的时候就感觉到有点耳熟,听到他这样说,倒是猛然间想了起来,寒玉和他说的时候就曾经提过一名叫做宜秋的男子,胸中有点丘壑,说的应该就是他看到的这名青衣男子吧。 注意到蓝幕羽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疑惑,秋玉显然是和寒玉谈过他不在的这些天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这个时候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宜家的这位长公子,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我也是刚才才从越王口中得知他的名字。而且他几乎就是宜家老爷子身边伺候的人,哥哥派下去的人收集消息的时候估计是不小心漏掉了。” 蓝幕羽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秋玉扫了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男子一眼,又看了看站在大殿上青袍的青年,又出声道:“不过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青袍的这位宜秋公子,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是不是太漂亮了?”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三弟,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是想象的。他看着青袍男子的时候,男子刚好侧了下头,发丝微微地在空中一散,蓝幕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秋玉看着他斟酌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到有点奇怪。” 倒是最先说话的翔乐“扑哧”笑了下,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太漂亮了,其实是娘娘腔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一名男子能够像他这么漂亮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眯了下眼睛,蓝幕羽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由地问道:“他什么地方惹着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有点知道这名也叫做宜秋的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扭头看着翔乐,就见他奇怪地脸红了一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其实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太多,但是每一次见到……”他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声气。 引得秋玉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位有发什么神经。倒是蓝幕羽听到他这种口气,又看到他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看着朝堂上的其他人。 小心地围在宜秋周围的有十几个人,大多都是年纪轻一点青年,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而最小的,蓝幕羽觉得其中一个一身白色袍子的少年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倒是和轩逸年纪相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像是朝堂上的人,倒像是被养在温室里面的单纯少年。刚想问他又是什么人,就听见翔乐鼻子里面冷哼了声,满是不屑,说道:“轩家的七少爷,也就这点出息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目光的余光看见翔乐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是还是忍不住向宜秋那边看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好笑。同时又不由地对辰宇感到奇怪,这么长时间难不成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弟弟真心喜欢的是什么人?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位宜公子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柳拂风的事情,倒真是有着落了。 围在一起的十几个人,和城府很深的老臣子有点不同,又和性质直爽的武将那边不同,一边低声谈论着什么一边抬眼往这边扫视一下,只是这层帘幕离得他们太远,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似乎是有人的,但是样子绝对是看不到的。争论的到有点激烈,不过那名叫做宜秋的男子,话倒是不太多,这群人谈论的稍微过火一点的时候,他才出声说那么一两句。 他们再往后的那一群人,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一些老臣子了,颇有点晃晃不知所措的样子。十五六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些什么,偶尔向这边扫那么一两眼,不等蓝幕羽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就警觉地收回了视线,然蓝幕羽忍不住奇怪这群人都不太像是墙头草才有的素质啊。反而表现得有点像老狐狸了。 站在大殿最下面的人,应该就是寒玉提到的从下面的小贵族中提升上来的人了,这些人只是偶尔看一下高高在上的王座,也没有围在一起,最多就是彼此交换几个眼色,然后脸上就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沉默样子了。 看完这个朝堂,蓝幕羽心中微微一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鬓角。正在这个时候,大殿里忽然想起了三声鞭响。他微微愣了愣,忽地反应过来,这是皇帝到了,今天早朝正式开始的意思,没想到离开家这么长时间,竟然连这些也忘了,不过说了也有些奇怪,这种仪式竟然和封云山以北的人类国家没什么区别。 秋玉看了看蓝幕羽,端着茶碗喝了一口茶水,淡漠道:“其实要说起礼仪来,还是封云山那边要齐全一点。要以那边的话来说,就是这边简直就是未开化的地方,他们一般都自恃身份,自然是没办法和这些‘野人’平起平坐。即使是一般的平民,也感觉到自己比这边高贵几百倍。” 蓝幕羽点了点头,猴子里面也有大王,但是即使是乞丐,也不会觉得猴子比自己高贵一样。这是几千年来灵长类动物的通病,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种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像前世的时候人类和猿猴的关系,即使和人长的再像,甚至基因的相似度也大得惊人,但是猿猴毕竟还是猿猴,永远比不上世界上最穷困潦倒的乞丐。 不过在那个差不多算得上是拜金的时代,这种算法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因为不止一个人觉得其实做有钱人家的宠物币做一个一生抑郁不得志甚至养不起自己的平常人强多了。这样说来,这个世界还是要比那边单纯的多了。 三声鞭响过后,围成几团的大臣们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方站好。蓝幕羽才注意到原来除了那没什么说话的三个人,其他人站的地方多不是自己在朝中的位置,他们站好之后,他粗略地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各种势力一一错开的,不由地暗暗点了点头,看样子辰宇这皇帝的制衡之术还是学的不错的,不过说不定也归功于这五股势力实在是太过分明的缘故吧? 辰宇这时候也从后面休息的地方进到了大殿,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微微顿了顿,看了看帘幕之后的蓝幕羽,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才坐到了高高在上的椅子上面,沉了沉声音,说道:“诸卿有什么紧要的事,现在就开始说吧。” 翔乐看了看帘幕的外面,又看了看脸上微微露出淡淡疲倦的蓝幕羽,低声问道:“皇兄让我带你过来就是想让你认识一下朝中的人,现在应该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吧?要不要现在先到后面休息一下,等皇兄下朝了之后再谈?” 蓝幕羽微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淡淡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先听听吧。反正现在到休息室去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他一边说着一边皱了皱眉,这么长时间没上过早朝,这时候还真的有点困了。 翔乐点了点头,反正他是无所谓,转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扇子,舒服地靠进了高背的椅子里面,笑了笑说道:“其实这早朝也没什么意思,几个派系的人就那么一两件事整天吵来吵去,我前几次的时候也来过几回,但是一连三四天了,都是一件浣澜府水患的事情,今天应该也没什么意外。大哥估计也是烦了,所以才让我带你过来见识见识,看看有什么办法解决一下,在这样吵下去,水患也就不用管了,直接派人收尸就可以了。” 第六十章 蓝幕羽听他这样一说,不由地眉头微皱,果然看见在辰宇话音刚落就从文臣这边走出来一名大臣,向皇座上辰宇俯了下身,朗声说道:“启禀陛下,浣澜府水患现在还没有遏制住,临近的几个府都出现了灾民。夏晨宇处事不利,臣请陛下下令押送回京处置。”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下,这简直就是……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眸子里面讥讽神色一闪而逝的翔乐,低声说道:“下面的那位是什么人?夏晨宇又是谁?” 翔乐微微一惊,像是没想到蓝幕羽会忽然转过头来,眸子里面的讥讽迅速收了回去,蓝幕羽愣了下,也快速地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隐去,转过了头。 就听到翔乐已经换过了神,沉声说道:“下面的那位是轩家的一位远亲了,叫什么我也没记住。不过对他的为人倒是知道一点的,做事不怎么样,但是在下面使心计的本事倒是不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大哥还让他活着。”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没说什么,继续看着下面。其实他是有点明白辰宇留着他的意思的。身在这个位子上,总有点事情是自己不便出手的,有这样一个小人在身边,处理起一些事情来,倒是用得顺手不少。 坐在两个人身边不多话的秋玉听到翔乐的这话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但是这位毕竟还是皇室出身,没想到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鼻子里面冷哼了一声,缓缓合上了双目,这里有羽坐镇,他倒是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反正所有的事情都有羽呢。至于他,把尘寰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便好了。 听到秋玉的声音,翔乐脸上莫名地一红。蓝幕羽莫名其妙,忽然心中一动,便明白过来,心底苦笑了下,看样子是因为刚才自己看到他唇角的那抹讥笑,则是在藏拙了。这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抹讥笑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 翔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蓝幕羽的神色,又说道:“至于夏雨辰,他是浣澜府的总君,心中还是有点东西的。不然也不会被我皇兄派到浣澜府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和轩家就像是有仇一样,只要是有机会轩家的人就会参他一本。如果不是他是我哥的心腹,大哥对他信任有加,现在估计尸骨都寒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浣澜府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一点的。但是那个地方却不像他的名字这样清雅,那里是有名的穷山恶水之地,当然,刁民也不少。再说土国最大的一条河澜沧江基本上都在浣澜府,几乎是年年水患,土国的上层听到这个名字,都只会是一个表现,就是头疼。而夏雨辰这个人,能够在那个地方站住脚,没有一点手段是不可能的。 他的视线又落到朝堂上,就见那名大臣边上已经站了一个人,竟然是青衣的宜秋。少年晴朗的声音响遍整个朝堂:“轩大人这话臣不敢苟同。浣澜府每年都发生水患,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件事似乎不能落到夏大人身上吧?” 原先的那名大人唇角抽搐了一下,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宜秋,冷冰冰说道:“宜大人这话说的不通。澜沧江是每年都发生水患没错,但是前年的时候朝廷才下重金修缮过河堤,怎么会今年就……”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上位的辰宇冷冷说了句:“此事有后再议,先说一下水患和灾民的事情吧。” 蓝幕羽下意识地侧了下头,又看到翔乐唇角一丝讥讽的弧度,心中微觉疑惑,又若无其事地将头转了回去,静静地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朝堂。而辰宇的脸色他看不清,但是可以想象出来,他现在脸色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朝堂安静了好一会儿,蓝幕羽怎么也没想到的竟是站在左边首位的慕璟将军站了出来,衣襟慢慢在光滑的地砖上扫过,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有了点亮色,但是依旧是那种安静的神情:“浣澜府边上的守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运送粮草。但是……”他并没有说下去,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辰宇哼了声,挥手示意他退下,,看着朝堂上面安静的诸人,淡淡道:“国内的粮食储备,诸位大臣也是了解的,现在就来说一说吧。” 话音落下,朝堂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刚退回去的宜秋迟疑了一下又站了出来:“禀陛下,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从邻近的府郡调梁似乎是不可能的了。再远一点的,在青琼倒是有一座粮仓,那个地方也离得比较近……” 这话还没有说完,离他不远的一位老臣就站了出来,蓝幕羽认得他是轩家这边的:“此事不可,青琼邻近竹国,那是军粮,绝对不可以调动。不知道宜大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什么意思?”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扭了下头,扫了青袍男子一眼。 宜秋抬了抬头,又将头低了下去,淡漠道:“众所周知,竹国现在和邻国势同水火,只怕没时间找我国的麻烦吧。虽然说是军粮,但是据我所知已经两年没有出入过了,现在再放下去,说不定就是陈粮,不能用了,还不如将它送到浣澜府救急,今年的粮食收上来之后,在入库也不迟。” 那名老臣子听他说完,侧着头看着他,但是没有转身,冷笑道:“宜大人怎么知道竹国抽不出手来对付我国?竹国它……” 蓝幕羽已经没什么心思听下去了,微微合了双目,靠在椅子里面,外面的声音还是不断传来,但是已经完全偏离了浣澜府水患的事情,轩家和宜秋少壮这边又就竹国的事情吵了起来。还没有过多长时间,武将这边也受不了加入了争论。而争论的事情也渐渐从竹国的事情上到了各派系人员的作风为题。 他心中一叹,开始有点同情高坐在皇位上的辰宇皇帝陛下了,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下来的,不由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就在自己前面的皇位上的男子,就见到这位一国君主没有一点形象地半倚在宽大的皇位上面,手撑着自己的鬓角,倒像是头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向坐着看好戏的翔乐和不做声的秋玉示意了一下,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今天的早朝又在一片混乱中结束,辰宇几乎是甩袖子直接走人,看的在场的除了几派为首的大臣们战战兢兢地跪地恭送。他回到休息的小厅的时候,蓝幕羽他们三个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他脸上一黑,虽然不知道这三位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即使是在这个地方,外面的争论声音还是绝对能听得见的。他有点后悔让晏听这堂早朝了。 拎着一个杯子灌了口茶,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自己弟弟让出来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不过事以至此,他心里倒是有什么东西放下了,看着蓝幕羽直接问道:“有什么想法?能不能帮帮我?最近这件事实在是让我头昏脑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上端着的茶碗放下,淡淡说道:“其实这件事要说起来不过是粮食的问题,还有就是派什么人过去的问题。粮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不过人员问题,陛下有眉目了没有?” 辰宇看了看他,头疼地皱了皱眉,苦笑道:“别提了,本来觉得有夏晨宇在那边,而河堤又是刚修过不久的,今年浣澜府那边应该没什么事情了,没想到竟然会……我简直就是措手不及。朝上的那群人估计也是这个想法吧,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 蓝幕羽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也说了河堤是前年刚修改过的,知不知道今年水患是怎么回事?” 辰宇揉了下眉心,皱着眉说道:“似乎是春训的大水直接冲毁了河床,而且不少地方洪水里面裹挟的泥石淹了不少的村落。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他一边说一边又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夏晨宇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干的,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蓝幕羽感觉到自己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一种阴谋的气息,神色凝重起来:“你没有派人下去查一查?” 辰宇重重一叹,苦笑道:“派了,但是这件事不过这几天才传来的消息,我的人两天前才刚派出去,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真的出什么事了,一天什么联系都没有。” 蓝幕羽也没什么办法,他现在连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想了想说道:“今天朝上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以前遇到事情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这样下去估计什么事情都耽误了吧?”他已经习惯了在前世的时候利落的作风,即使是在这边,了解他的脾气的人也不会一天这么多的废话,像现在这个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不由地又有了土国竟然还存在这样的感慨。 辰宇眉头微微一皱,昨天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现在蓝幕羽已经看了出来,这位皇帝陛下眉心的位置已经有了浅浅的一条折痕,看样子倒是费心不小:“以前虽然也有这样的状况,但是想最近几天这样子的还真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一章 房间里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秋玉抬头看了看蓝幕羽,又看了看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淡漠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等用过早餐再谈吧。”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微微凝神的蓝幕羽。 慢慢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点了点头,起身向辰宇笑道:“还是先用饭吧,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忙得完的。” 辰宇只好点头,神色奇怪地看了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秋玉,向蓝幕羽笑道:“要不就在这里用饭吧,来来回回跑也浪费时间。” 蓝幕羽正想推迟,秋玉就站了起来,淡漠道:“反正也是要回去的,就是用饭也不差那么一点时间,我们就不打扰陛下了。” 辰宇感觉到自己嗓子噎了下,心中一沉,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蓝幕羽。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辰宇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今天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办,现在就先回去了。等过了这段时间,晏专门宴请辰宇可好?” 听到这明显是推迟的话,陈宇心中一叹,但还是笑了笑,站了起来说道:“那好吧,路上小心些。” 蓝幕羽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秋玉似笑非笑地看了辰宇一眼,跟在他身后离开了这个小厅。 辰宇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没什么动静,冷漠地看着两个人相携着离开,手指不由地在长袖下面缓缓握紧,忽然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有这种明显是嫉妒的心思啊。 翔乐看着自己哥哥脸上变化的神情,见他好长时间都没什么动静,忍不住大翻了个白眼,又扭头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的秦岳,伸手在自己哥哥肩上拍了一下,提声道:“人已经走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辰宇猛地回神,转头淡漠地扫了自己弟弟一眼,又看了看装木头的秦岳,淡漠道:“我们也去用饭吧。”微微顿了顿,又向秦岳吩咐道:“你现在去把御书房的奏折给我拿到花厅去。” 知道自己主子有事和越王殿下商谈,秦岳微微俯了下身,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扫了眼秦岳离开的方向,翔乐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大哥,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面,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悠然笑道:“哥哥有什么话,现在能说了吧?” 辰宇看了自己弟弟好一会儿,也在小厅的主位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睛,认真说道:“翔乐,这些年你逃也逃够了吧?” 翔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慢腾腾地将茶碗放回了桌上,依旧笑嘻嘻说道:“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又看了自己弟弟好一会儿,辰宇无奈地长长一叹,伸手揉了揉额角,苦笑道:“悦,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些年我一个人支撑这个国家,实在是累了,你要还承认自己是辰家的子孙,就过来帮帮我如何?” 翔乐眸子慢慢眯了起来,看着自己哥哥,忽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将茶碗端了起来,笑道:“哥哥怎么又说这种玩笑话?这种玩笑开一次就够了吧?哥哥难不成还当自己弟弟是小孩子?” 辰宇看着自己弟弟叹了一声,苦笑道:“当年的事……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这一次……”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将摸着的东西扔到了自己弟弟边上的小几上,淡淡道:“这一次,如果可能,再相信我一次吧。毕竟,我还是你哥哥。” 话音落下,他迟疑了一下,最终一声长叹,离开了这个地方。 看着自己哥哥离开的身影,翔乐唇角的弧度渐渐消散,眸子又缓缓眯了起来,知道自己哥哥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视线才移到那枚被扔到小几上的玉环上。 沉默地看着玉环好一会儿,其实即使不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是每一件事想在想起来都像是发生在刚才一般。 太子殿下叛乱结束没多长时间,这件事几乎就在各国风传开来,即使是远在深山里面不怎么过问世事的自己,最终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就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了。 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但是那个时候身体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再也不受思维的控制,他一口气就跑到了皇宫,路上累死了三匹骏马。但是到了皇宫之后他看到了什么? 满目的血红还来不及清理,但是在这满目的猩红之上布置起来的却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以及在大白天里和几个女人颠鸾倒凤的新皇。 他觉得自己当时是气疯了,但是更多的却是那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绝望,直直地在新皇的寝宫门口站了好几个时辰,最后却是一声长叹,他确实是不该来这种地方,本来已经对这个家彻底绝望,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但是在举步离开的瞬间,一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的哥哥却忽然出声,淡淡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低哑,他觉得这个声音说不出的陌生。 “小七,这个家剩下的也没几个了,留下来帮我如何?” 他愣了好一会儿,怔怔地转身看着这个忽然变得不熟悉的哥哥。、 就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混乱成一团的寝宫中走了出来,身上顺手披着一件单袍,线条优雅的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但是那双眼睛里面,却全部都是空茫。 心像是一下子扔到了千年寒冰中一般,他嗓子忽然就哑了下来,怔然看了这个人好一会儿,知道那人又出声笑了起来。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这话刚刚说完,就有一个东西向自己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低头去看,是一枚不大但是精致异常的玉环,上面雕刻着十二神华,栩栩如生。他记得这是自己这位哥哥随身带着的玉环。他疑惑地抬头。 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面的男子淡然笑了起来,抱着双臂,舒服地仰着头,让傍晚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这枚玉环你就先拿着吧,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这便是你越王的玉印。” 他微微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双死寂暗淡的眸子,心中骤然便是一痛,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留下来。” 靠在门边的男子也是一愣,然后便淡淡笑了起来:“好啊。” 然后呢? 翔乐把玩着这枚在他身边停留了不短时间的玉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然后他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越王,再然后便是来自自己皇兄的赐婚,再然后便是成氏家族意图谋反九族尽灭。而他,身为成家的女婿,被软禁在越王府长达五年之久。 将玉环拎起来在自己眼前看了看,翔乐忽然苦笑了起来,自己毕竟是这个皇室的成员啊。 翔乐漫不经心地将玉环收入怀中,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微微抿了下唇,人走茶凉,他这人还没有走茶就凉了心中微微一叹。 “你主子让你过来看着的?”他转了下头,看着小厅里面唯一的一架屏风。 秦岳就像是没有看到越王殿下冷淡的脸色,面不改色地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俯身向他施了一礼,眉头都不皱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冷淡说道:“越王殿下多心了,秦岳刚刚将奏章拿到花厅去,不过是刚刚好路过这里。” 翔乐认真地扫了他几眼,端着冷茶又喝了一口,淡然一笑:“这样也好。” 秦岳依旧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眼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翔乐,又将头低了下来。 “殿下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茶水已经凉了,还是不要多用为好。” 翔乐点了点头,将茶碗放回了桌子上面,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岳,忽然眯了眯眼睛,漫不经心笑道:“其实我觉得我们之间不该这么生分才对,毕竟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老朋友了。” “殿下这话说得不对,上下有别。”秦岳连头都没有抬,话音刚刚落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又俯了下身,询问道:“这个时候陛下那边应该已经开饭了,殿下是回去自己吃还是秦岳送过来?” 翔乐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听到这话摆了下手,淡然笑道:“我回去便好,就不麻烦了。”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向着秦岳所在的门口走了几步,刚好和秦岳擦肩而过。 眼前终于不见了那个人,秦岳心中就像是有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般,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但是背对着翔乐站着一动都没动。 已经走到门口的翔乐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房间里面的另外一个人,感觉到那个人的身体一下子又僵直起来,才缓缓笑道:“秦岳,你说如果我将那件事告诉他,会怎么样?” 这话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僵直的背影好一会儿,笑了笑走了。 秦岳却是一下子震住了,站在那里好长时间都没什么反应,等缓缓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里衣已经全部湿透了。 第六十二章 “秋玉,风回来了没有?” 刚刚到了清影殿,蓝幕羽忽然回头,看着沉默的秋玉问道,这次他从尘寰回来之后,似乎越来越少言寡语了。 秋玉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要叫他过来吗?” 蓝幕羽摇了下头,转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一边说道:“不用,让人给他带句话,去轩家请轩家家主稍晚的时候过来一趟,我有件事要和他商量一下。” 秋玉神色顿了顿,点了点头,随手招过来一名跟在他身后的侍从,说了两句。 蓝幕羽脚下一直没停,等秋玉吩咐完,他已经到了用饭的小间,看到闲坐在桌子边上的寒玉笑了笑,说道:“一直没有出去?” 寒玉看到他将手上的茶碗放回了桌子上面,无奈笑了笑,道:“最近还真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略顿了一下,又问道:“今天的事情还顺利吗?”一边说着一边帮蓝幕羽倒了杯茶递过去。 蓝幕羽随意点了点头,在他一贯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寒玉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微微吐出一口气,皱着眉道:“还可以,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寒玉,“我们对土国的事情了解的还是不够。” 寒玉脸上微微一红,苦笑道:“毕竟是中途过来的,怎么也是比不上一直在这边的人的。不过我最近将下面的人调整了一下,或许过几年会好一些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将茶碗放回桌子上,抬头看了看神色微显的凝重的秋玉,奇怪道:“怎么了?” 这话落下他才注意到秋玉手上捏着的一个小巧的竹管,以及一小卷丝绢,立刻就明白过来,眸子里面带了淡淡的喜悦,站了起来向着秋玉迎过去,笑道:“是不是离月的信鸽?” 秋玉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竹管中的丝绢取出来递到蓝幕羽手上,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让他去找浅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 只是蓝幕羽一拿到丝绢就将视线转到了丝绢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在丝绢上面看了一眼,随口应了声,才抬头看着他笑道:“是你们去参加踏春的那一天派他去的,后来事情也多,竟然忘记告诉你们了。” 秋玉神色一动,点了点头,神情之间还是那种复杂,淡淡说道:“没什么。” 蓝幕羽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秋玉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同样在场的寒玉,就见寒玉竟然也愣在那里,心中一沉,手指不由地捏紧了手上的丝绢,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房间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秋玉最先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淡道:“这个时候早该开饭了,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这话吓的因为小间里面低沉的气压不敢靠近的侍从们一惊,为首的侍从立刻俯了下身,低声道:“是属下失职。”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快步走了出去, 秋玉忽地冷笑了下,从侍从身上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蓝幕羽说道:“你让我送的消息还没有送出去。和轩逸的谈话还是缓一缓吧。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竟然有点不敢抬头看秋玉的眼睛,手指微微痉挛了下,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无奈道:“这些天……”最后叹了声气,没有再说下去。 一顿饭吃得有点食不知味。 蓝幕羽放下碗筷,看着身边也同时放下碗筷的两个人笑道:“我们去卧室谈吧。”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秋玉点了点头。寒玉微微迟疑了一下,低低一谈,还是点了点头,有时候他还是很怕自己的这个弟弟的。 三个人一路到了卧室,秋玉一直便是沉默,幕羽也没有开口,即使寒玉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随行的两个人,心中又是一叹,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的是到了卧室再谈,但是真的到了卧室的时候,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竟然比在餐桌上的时候更加沉默。 蓝幕羽直接坐到了床上,秋玉没有注意自己的哥哥,跟在他身后也坐到了床上。只有寒玉,迟疑了一会儿,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三个人都没有开口。 寒玉迟疑了好一会儿,但是三个人之间其实只是秋玉和幕羽闹了矛盾,他虽然对幕羽派离月出去找浅有点吃惊,但是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心情,也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气愤这时候自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寒玉终于有点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视线在两个人身上转了一下,苦笑道:“我先去洗漱一下,你们什么时候谈完,我什么时候再见来吧。” 蓝幕羽抬了下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最近的所有事情,和寒玉的关系并不是太大。而且他和秋玉两个人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寒玉知道的。现在他要离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秋玉也抬了下头,唇角微微动了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视线在自己哥哥身上顿了一下,又看向也同时看着他的蓝幕羽。 接触到秋玉的视线,蓝幕羽忽然一叹,向着向门口走的秋玉淡淡说了句:“今天晚上我要和秋玉好好谈一谈,你回自己房间睡去吧。” 寒玉脚下顿了顿,也觉得这样对三个人都好。这段时间不仅是幕羽,他也感觉到自己弟弟有点不对劲,便点了点头,从容离开了房间。 房门又一次缓缓合上,蓝幕羽才将视线转到了一直看着他的秋玉身上,低声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秋玉点了点头,神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认真地看了蓝幕羽好一会儿,视线移开看向床边垂着的蓝色薄纱。 蓝幕羽有点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副神色,就听到他一下子变得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淡淡道:“那件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话问的蓝幕羽一愣,他皱了皱眉,疑惑道:“什么事情?”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看依旧抓在手中的丝绢,不知道从这卷丝绢中除了浅的事情外他还看出什么事情来。 秋玉忽然冷笑了一下,伸手狠狠抓住了他的双肩,冷冰冰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冷冷说道:“到了现在你还要瞒道什么时候?” 蓝幕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秋玉眸子里面的这种神色了,或者说应该是洺,这种冷的像要将他冻结的视线,在他前世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就能在他眸子里面看见,但是到了这边,这种事先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迟疑了一下,手指一松,丝绢从他手中滑落,但是蓝幕羽这时候已经没精力再注意这些了。 他迟疑地将双手搭在秋玉双手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问的是那件事情?” 秋玉又是一声冷笑,倒是放开了蓝幕羽的双肩,冷笑道:“看样子你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是吧?” “秋玉……”这下轮到蓝幕羽苦笑了,他实在是不明白秋玉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感觉到秋雨的双手就要放开他,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握在自己手中。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认真地看着秋玉冷漠的眸子,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全部告诉你行吗?浅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你如果非要知道,我现在完完整整地和你说好不好?” 听到他这话,秋玉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蓝幕羽心中稍松。 但是就在这时候,秋玉忽然又是一声冷笑,重重甩开他的双手,冷冰冰的眸子里面带了一丝审视,冷笑道:“不敢,那些事情还是太子殿下自己留着吧,秋玉身份低下,不敢存非分之想。” 蓝幕羽心中一痛,被甩开的手一下子显得空空落落的,慢慢蜷缩起来,指尖深深地陷进了手心里面,淡淡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玉冷冰冰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黑色眸子里面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那丝讥讽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慢慢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秋玉扭头避开了蓝幕羽直视他的视线,冷淡道:“我这话什么意思你自己明白,。看样子,我们还是这样算了吧。前世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只是……”他鼻子里面哼了声。 第六十三章 听到他这话,蓝幕羽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不对劲了,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慢慢地从惊疑不定中,手指收回了宽大的袖子里面,低声道:“我觉得我们还是过几天再谈吧。” 过几天等他冷静下来两个人再谈,这话对于秋玉来说不言自明。 他冷冷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又是一声冷哼,冷冰冰道:“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话音刚刚落下便要拂袖离开。 蓝幕羽又是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皱着眉叫道:“等一下,你今天竟是怎么了?即使是浅的事情我瞒了你,你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吧?何况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秋玉脚下一停,微侧了下头鄙夷地看着他,冷笑道:“浅的事情?” 黑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秋玉忽地转过神来,唇角讥诮地翘了起来,道:“那好吧,我们就来谈一谈浅的事情。” 蓝幕羽不由地又皱了皱眉,但是听到他愿意留下来谈一谈,心中的大石稍微落下来一点,点了点头,放开了手中抓着的衣袖。 秋玉转身几步走到床边,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蓝幕羽只觉得一个黑色的影子将自己完全笼罩起来,莫名地打了个冷战。 他抬头看着他比自己高不少的青年,定了定神,双手握在了一起,低声道:“浅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这话明显的意思是他将对浅的事情知无不言,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秋玉。 只是从来对他神色温和的秋玉似乎没有看到他眸子里面的期许,又是一声冷笑,鼻子里面重重哼了一声。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会知道浅这个人的?” 听到这种冷漠得近乎指责的声音,蓝幕羽心中莫名地感觉到淡淡的苦涩,就像是在前世洺从他手中夺走了沐家,而且还将他困在一栋算不上小但是绝对算上不大的别墅里面一样。 “是……从辰宇口中知道的。” 他淡淡说道,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秋玉,希望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熟悉的温和来,但是那双眸子里面全部都是冷漠到极点的指责和压抑的愤怒。 他唇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一丝苦笑来。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他还不信,特别是在这边又遇到秋玉之后,他本来觉得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那么还是会为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改变自己的,而且他几乎已经相信了,但是现在就在他眼前的秋玉,明明显显的就是前世站在他面前冷冰冰地看着私自外出的他的洺。 难不成和秋玉在一起,自己只能像是一个他养在金屋中的玩具一样,除了在他身下承欢什么都不能做吗? 在前世的时候或许这不成什么问题,毕竟他早就对外面的世界倦了,但是在这里,在这个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前世的事情的这里,习惯了这个世界的身份,让他一下子回到封闭的金屋里面,他实在是…… 他心中一叹,这是不可能的吧?他是寒颖的皇太子,寒颖下一人的掌权人,而这边的事情又刚刚开了个头,他怎么能贸然放开这些事情一个人躲起来? 凌紫教他的时候,第一课便是没有实力就不要挑大梁,只要是接手了权利,便是接手了责任,就不能随随便便的放弃,否则,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沾这些事情。 他离开那个人太长时间了,但是他教过的东西,就像是晨给他的属于亲人的那种感情,每一丝每一缕就留到了他的记忆深处,成了他骨血、灵魂的一部分。 “私自和辰家的那位主人出去的那一次?” 看着秋玉眸子里面越来越深的讥嘲,蓝幕羽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仔细看着眼前熟悉的男子,确实是这一世的秋玉,而不是前世的洺,更不是池家原来的二少爷。 秋玉开始不对劲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说不定自己面对的是池家的那位二少爷,但是秋玉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便知道,这确实是秋玉。他的举动,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那次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已经过去了。”蓝幕羽长长一叹,揉了下额角,这是第一次,今世的秋玉让他感觉到头疼。 “过去了?” 秋玉忽然笑了起来,但是那双眸子里面却没有一点笑意,甚至连那点讥嘲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是一潭秋水,暗沉沉地对着他对面的蓝幕羽。 蓝幕羽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辰宇曾经和一名叫作月的男子相处时间很久,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现在的辰宇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你在这边的时间比那边还要长,应该知道吧。” 秋玉冷漠地看着他,眸子里面没有一点表示。 蓝幕羽心中忽然觉得忐忑,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究竟想知道什么,也弄不明白他是不是还有心情听自己说下去。 他犹豫了一会儿,下意识地避了下秋玉的视线,低声说道:“他说我和月很像。我没办法拒绝一个朋友的邀请,在他心情最低落的时候留在他身边。” 等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联络到自己身上的淡漠的视线都没有一点反应,蓝幕羽才忍不住将视线转了过来,看着自己身边的秋玉。 两个人的视线一接触,秋玉冷笑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说完了?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你比前世的时候,确实是成熟了不少,而且在这边日子过得也很不错吧?” 前世的时候……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心中微微觉得茫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从来都是下意识地避开前世的事情。特别是秋玉,更是从来没有再提过一次。 他原来觉得自己是了解秋玉心中所想的。 前世的事情,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洺,都是一道深深地刻在心底灵魂深处的疮疤,不要说这样直白的挑出来,就是偶尔不小心触及了,心中也会像是狠狠地割了一刀。 但是现在……他唇角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说一句话,淡淡地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秋玉。 他不了解这个人,不了解今天他究竟在那个丝绢中看到了什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将那道深及灵魂疮疤狠狠地揭露出来。 “你是觉得……我应该像前世的时候一样,独自待在家里是吧?” 这话出口的时候,蓝幕羽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也顺着这话抽出了身体,坐在床上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费了他好半天的力气他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等他抬头看着秋玉的时候,就看见他眸子里面今天熟悉到极点的冷笑。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简直觉得自己自作自受,何必非要今天摊派? 他要走让他走便好了,反正秋玉那脾气,火上来得快,消得也快,没几天这件事就过去了。 “独自待在家里?太子殿下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秋玉冷笑了下,把玩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的丝绢,“前一世的时候你就是黑道的帝王,这一世身份比之只高不低。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 蓝幕羽觉得他快要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弄疯了,实在是不知道今天他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不由地又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秋玉,或许你刚才要走完全是正确的选择,我们两个,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现在就开始赶人了吗?殿下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听到他的话,秋玉悠然笑了笑,就像是看着赶人的前妻,手缓缓抬了起来,手指间捏着那个丝绢,慢腾腾地凑了过来。 蓝幕羽下意识地向后面退了一下,但是本来就是坐在床上,要退也没那么快,刚刚有了点动作就被慢慢眯起眼睛的秋玉狠狠抓在手中,耳边听到秋玉淡然笑了笑:“殿下这是要退到哪里去?” 秋玉的手劲一点都没有留力,狠狠地握着他的双肩,骨骼发出细微的像是要捏碎般的声音,蓝幕羽不由地咬了下牙,被抓住的地方疼得厉害。 他缓缓抬起头看,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声音依旧淡定:“秋玉,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究竟是为了那出啊?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还请阁下指点一下。” 第六十四章 天色大亮,一晚上没敢睡的寒玉快速地洗漱干净,从自己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向幕羽的卧室方向走过去。 三个人本来就是共用一个院子,幕羽的房间在中间,他和秋玉各有一个房间在两边,所以没几步他就能走到幕羽的房间。 昨天他离开之后,幕羽的房间里面基本上没传出什么声音,应该是那两个人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吧?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但是也没有要问的意思。 到了门口的时候,寒玉下意识地要推开门,但是手放在雕花的朱红色门上的时候,心中一动,停了下来,微微迟疑了一下,举手敲了几下,提声问道:“起来了吗?”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好一会儿都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寒玉心中一惊,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抬手就要推开门,却听到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 “是寒玉吗?等一会儿再进来吧,我有点不方便。”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但是还能听得出来是幕羽的声音。 寒玉微微愣了愣,但是要推开门的手还是放了下来,心中莫名地有点焦躁。 从幕羽的声音他就可以听得出来,里面应该是出什么事了。更可况他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蓝幕羽觉得不方便见他这个亲近的人。 “你……没事吧?”他顿了一下,小心问道。 房间里面安静了一小会儿,蓝幕羽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没什么事,就是累的厉害,想再睡一会儿。” “哦。”寒玉心中微松,觉得自己有点明白自己走了之后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了。 不过想想也是,留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吵到最后,估计最好的解决办法也就是这样吧? “那你先睡吧,我去准备点东西,中午的时候再过来叫你。” 寒玉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和土国的国君今天还有点事情要谈,幕羽即使要睡,也只能睡到中午吧。 感觉到门外的人已经走开,房间里面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你怎么不叫他进来?” 好一会儿,秋玉冷笑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面响了起来。 他正敞着衣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上,冷电般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蓝色垂纱的床。 床里面又安静了好一会儿,蓝幕羽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声音比刚才的时候更是沙哑,而且又多了一种无力。 “我不觉得你想让他知道我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 秋玉眸子微微眯了下,唇角讥嘲的笑意更浓,霍地起身几步走到了床边,一下子将蓝纱掀了起来,冷笑道:“似乎不想让他知道的只是你吧?我倒是不介意我那位当你宝贝的哥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蓝幕羽苦笑了下,吃力地撑着光裸的身子想坐起来,但是双臂没有多少力气,一下子又摔了回去。 他微微喘了几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其实好了不少。 全身上下都是青紫色的咬痕和吻痕,不少地方已经破皮,但是到了现在,已经不在往外渗血了。胸口的地方这种有痕迹最多,那两粒茱萸现在都红肿的稍微碰一下都刺痛的难受。再往下就是由于分开的时候太长,一时间合不上的双腿,扭曲的散落在沾满斑斑驳驳的血迹和体液混合的床上。双腿之间的地方,由于他刚才的动作,温湿的液体又从肿痛的地方流了出来。 他不由地微微眯了下眼睛,全身都是那种纵欲过后的酸疼,特别是两条腿,简直就像不是他的一般,麻木的已经没有了一点感觉。 “秋玉,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我们会又到了这种地步?” 闻着房间里面充裕的咸腥味道,蓝幕羽侧了下头,看着似笑非笑的秋玉,苦笑了下。 昨天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两个人之间勉强维持着的谈话氛围一下子崩裂了,秋玉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双手铁钳一般地抓住了他的双腕,将他狠狠掀翻到了床上。 那种冰冷的,和前世没什么差别的憎恨的一字一顿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面:“你现在是想赶我走了是吗?是不是由于我那位大哥的关系?!你喜欢上了他,但是又怕我会做出什么是青睐,所以一直在和我打太极是不是?!” 那时候蓝幕羽只是想苦笑,以前的时候就觉得同时爱上两个人迟早会出事,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见三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就忽视过去了,哪想到竟然是在今天被翻了旧账。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秋玉忽地冷笑了起来,一边伸手从他的衣服上面将衣带抽了出来,一边冷笑道:“你是觉得和他上床很舒服是吧?是不是我没有把你伺候舒服,所以你才喜欢他不喜欢我的?”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有这个原因。 但是对秋玉…… 他这种几乎算得上默认的态度彻底将秋玉激的发了疯,两只手腕被狠狠压在一起,他吃了一惊,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手腕上面就是一阵疼痛,衣带将他的双腕紧紧地束缚在了一起。 太长时间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了,他不由地又惊又怒,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提声叫道:“秋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秋玉手上的动作果然就是一顿,但是还没等他将一口气松完,就听到秋玉冷笑道:“自然是知道的,我现在就好好地满足一下你这个淫荡的身子,免得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你床上连土国的君主陛下也能见到!” 这话刚刚落下,耳边听得低低的一阵像是风声的声音,身体便被翻了过来,但是帮着双手的衣带却是被栓到了床头。 蓝幕羽又是一惊,但是心中更多的是莫名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忘了手上的感觉,惊愣地看着那双迎着自己的黑色眸子。 暴怒和疯狂,但是没有一点他熟悉的温柔,蓝幕羽惊得身体僵直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怎么,殿下这就是承认了?”冰凉的手缓缓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一下,秋玉眸子里面全部都是讥讽。 蓝幕羽依旧呆滞地看着他,心中乱成一团,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两个人竟然又到了这种地步。 秋玉看着自己身子底下僵直地躺着的蓝幕羽,冷笑了下,几下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光,冰冷的目光在他光裸的身体上逡巡,然后又是一声冷笑。 “他们满意的就是这具身子是吧?你是不是也因为屁股里面的感觉太好了才越来越放荡的?” 蓝幕羽心中忽然一清,但是随后便是冰凉一片,茫然地看着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秋玉,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是不是一不小心光着身子到了北极大陆了。 秋玉显然已经失去了和他继续谈下去的心思,双手将他的双腿打开压在胸口,然后没几下将自己的裤子解开,没有一点前戏,狠狠地冲到了蓝幕羽身体里面。 蓝幕羽蓦地觉得自己眼前全部都是白色的光影,嘴狠狠地张开,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没有注意他的反应,秋玉已经低下了头,一口重重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面。 剧烈疯狂的性事在安静的房间里面一直持续到天色发亮的时候才结束。 蓝幕羽全身瘫软地平躺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蓝色的纱幕。 身体满足了的秋玉已经从斑驳的床上离开,舒服地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面。 然后没多长时间,寒玉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蓝幕羽微微一愣,才感觉到原来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动了动自己的双腕,在床上挣扎的时候竟然连衣带都挣断了,双腕上面是深深的一道紫黑色痕迹,约有三指粗细。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样子不能让寒玉看见,自然而然地将他打发走,然后继续看着床边蓝色的纱幕,直到秋玉忽然出声。 第六十五章 秋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直没有出声。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感觉到身上的力气稍微缓过来一点,慢腾腾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将仍在边上的被子拉了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帮我弄一桶水来行吧?我得洗一下了。” 即使关系到了这种地步,但是帮他打一桶水来应该还不是问题吧?再说,如果秋玉不想让人知道两个人的现状的话,也只能由他去打水了。 今天辰宇应该会过来谈澜沧江水患的事情,他最多能在床上躺倒将近中午的时候。 就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要说是中午,就是明天的中午也不一定能从床上爬起来自己打一桶水回来洗澡。 还好的是他现在装的是一名双腿残疾的少年,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样去见辰宇。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白水喝了一口,秋玉懒洋洋地看着蓝幕羽,手指不停地拨弄着茶碗,忽然笑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想掩饰?” 他注意了一下蓝幕羽的神情,又笑道:“不过你这个脾气倒是和前世的时候差不多,我都不明白你这个秉性是欺人的时候多一些还是自欺的时候多一些。” 蓝幕羽看着他苦笑,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秋玉,帮我打一桶水过来,我需要洗一下,今天下午还有其它的事情。” 他又重复了一遍,示意自己现在根本就不想谈昨天的事情。 秋玉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淡然一笑道:“好吧,既然你要装,那就继续装下去好了。” 他最后看了蓝幕羽一眼,见他靠在床上无奈地看着自己,眸子里面忽然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一闪而逝,只是这种情感消失的太快,连蓝幕羽也没有感觉出来。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雕花的朱红色木门“吱呀”合上的声音,就像是一种解脱的信号,蓝幕羽重重摔回了床上,他实在是有点累了。 本来想着闭目养养神,毕竟今天下午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但是没想到实在是困得厉害,合上眼没多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地困倦地睡了过去。 秋玉拎着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他沉默了一下,轻巧地将两桶水放到地上,小心地走到了床边,低着头看着床上的孩子。 这确实是一个孩子,尽管两世的年龄加起来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脾气和性子完完全全地就是一个小孩子。 玉白色的脸因为昨夜的缘故略显得苍白,一头乌黑的发丝散了一床,也显得苍白的唇紧紧合在一起,清俊的眉也微微蹙着,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秋玉知道他这辈子和上一辈子其实很相像,都是劳心的命,不由伸出手在他眉心缓缓抚了一下,指尖下面是光滑的肌肤,带着凝起来的凹凸,在他手底下展平了没一会儿,随着他的手的离开又轻轻蹙到了一起。 这种清愁,应该是为他吧? 他缓缓低下了头,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蓝幕羽睡得太熟,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秋玉抬起头,看着熟睡的人,忽地苦笑了一下,眸子里面掩去的复杂一下子全部冒了出来。 他眨了下眼睛,伸手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拿了起来,上面是一圈紫黑色,衬着白玉一般的皮肤触目惊心。 他伸手摸了摸,但是并没有敢触及到那片紫黑,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眸子里面也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痛苦,最后指尖还是落在了那团紫黑上面,轻轻地压了下去。 “唔……” 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蓝幕羽低声叫了一声,秋玉吓了一跳,慌忙放开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好半天才强压下心脏“砰砰”的像是要跳出喉咙的剧烈跳动,秋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转身离开了床边。 浴桶这个房间里面就有,秋玉没有花多长时间就从隔间将浴桶搬了出来,又将自己拎过来的两桶水倒进了浴桶里面。 他又看了看蓝色纱幕里面熟睡的蓝幕羽,拎着桶又出去了。 先后走了三四回,大浴桶里面才装满了水。寒玉应该是吩咐过下面的人了,早早地就准备好了热水。再说三个人的关系这个院子里面没有一个不清楚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人看出不对劲来。 伸手探了探水温,微微的有点烫,用来洗澡去乏倒是很不错的。 他将手上的水擦干净,走到床边的时候顿了一下,才小心地将熟睡的人抱了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浴桶里面,动作轻柔,尽量不会弄醒他。 帮蓝幕羽洗完的时候,秋玉舒展了一下身体,发现全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将乱七八糟的床整理了一遍,换了新的床单,他又走到浴桶旁边,低头看了看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的蓝幕羽,知道他没有被自己的动作弄醒,稍微松了一口气,将他从浴桶里面抱了出来,伸手将放在边上的一条宽大的棉巾抖开,将他裹在里面,才又放到了床上。 怔怔地看了睡熟的脸庞好一会儿,秋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刚刚出浴的人脸颊红通通的,倒是比刚才的气色好了不少,他不由地笑了笑。 浴桶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其实即使不凉他也没有要在这里洗澡的意思。 将浴桶里面的水倒了出去,又将浴桶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秋玉在蓝色纱幕边上踌躇了一会儿,最终重重一叹,离开了这个房间。 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蓝幕羽低低呻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的秋玉的时候,微微愣了愣,一时间想不起来早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这种迷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眨了眨眼睛,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情便完全想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很清爽,应该是已经洗过澡了,而且那个地方虽然还是火辣辣的疼痛,明显是没有上药的感觉,但是里面的粘腻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 蓝幕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本来觉得说不定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还得自己用冷水洗澡了,但是看样子秋玉还是留着点香火情的。或者说他和前世的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毕竟前世的洺,从来没有管过洗澡这种小事。 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双腿,虽然有了感觉,但是能动的幅度很大,这下子倒是不用装残废了,他现在的腿倒是真的残了,只不过用不了几天就能缓过劲了罢了。 秋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懒散道:“大约巳时了吧。” 巳时,也就是快要中午了,看样子他还是睡了一段时间的,而且现在醒的也是时候,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和昨天一样奇怪的秋玉问道:“你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吧?”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直觉得他确实是一直看着自己的,蓝幕羽询问地看着他。 秋玉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睛,笑了笑说道:“你不是不想让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刚好我也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反正也先来没什么事情,干脆就坐在这里养养神好了。” 蓝幕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有一种口是心非的感觉,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屈膝坐在床上笑道:“你要闭目养神躺在床上好了,反正这张床还是够大的,不会是连和我躺一张床也怕弄脏自己吧?” 秋玉微微眯了下眼睛,失笑道:“既然你不介意,我当然不会放着床不躺坐在这样硬邦邦的椅子上面。不过……” 他忽然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床边挑起了蓝幕羽的下巴,眸子里面冰锋的笑意掩也掩不住,“看样子你对昨天的性爱还是很满意的嘛。” 蓝幕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微微苦笑了下,避开他的手指,淡淡道:“说不上满意,但是也讨厌不到哪里去罢了。” 那种凌虐般的性爱谁会喜欢?再说他又不喜欢虐爱。 但是压在他身上的秋玉,他喜欢了两辈子的爱人,而以前的这种性爱也经历了不少,早就习惯了罢了。 不过就是这一世已经习惯了眼前这个人的温和,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秋玉说他自欺欺人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他本身就可以说是一个懒人,而且是一个懒到不能再懒的人,觉得所有的感情问题,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吧,总有一天的时候,时间会把一切都变得好好的,这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适应性的问题? 第六十六章 将全身上下都收拾妥当,用过饭,蓝幕羽又小睡一会儿,时间已经到了下下午了,不知道秋玉和寒玉说了什么,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过来打搅两个人。 早晨和中午的时候天色还好,但是下午的时候,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和蓝幕羽坐在书房里面的辰宇看着外面的天色忽然叹了声气,转过头看着蓝幕羽笑道:“这天已经将近入夏了,倒是难得能看到这样的雨。” 蓝幕羽也笑了笑,目光却从外面的雨落到了院子里面的思慕花上,这么不长的一段时间,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满地的残红。 辰宇眨了下眼睛,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淡淡说道:“你今天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 蓝幕羽摇了摇头,虽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但是还是感觉到有点困倦,不由地用手揉了揉眉心。 “浣澜府水患的事情,有点眉目了没有?” 有点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面,蓝幕羽看着辰宇问道。 辰宇微微直了下身子,将茶碗放了下来,也没说话,直接从衣袖中拿出一个丝绢来,递到了蓝幕羽手上。 辰宇从袖中拿出来的时候,蓝幕羽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自然地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消息是什么时候的?”说完又微微顿了顿,蓝幕羽从丝绢上面抬起头来,“这是夏大人传来的信息吧?” 辰宇不由地苦笑了下,点了点头,手指慢腾腾地拨弄着桌子上面的盖碗:“我总共派出去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死了,这是最后一个,但是消息传到夏晨宇手上之后,估计现在……”他缓缓摇了摇头。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道:“这边粮食什么的,你就自己解决吧,我想自己到浣澜府查看一下。” 辰宇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便恢复过来,点了点头。 他将手指从茶碗上收了回来,问道:“你要带什么人去,和我说一声便是。” 微微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笑道:“我和轩家的家住阁下一起去便好。” 辰宇不由地愣了下,疑惑道:“你怎么会……” “这是以后再说吧。”蓝幕羽打断了他。 辰宇只好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略微想了想,又说道:“这段时间反正慕璟也没什么事情,我让他带人和你一起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一点。”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辰宇又接了句:“土国要真的说起来,慕璟是最熟悉的人了。” 又闲闲地聊了几句,辰宇看得出来晏今天的状态不是一般的不好,笑了笑起身道:“我要走了,宫里还有点其他的事情。” 蓝幕羽点了点头,知道他应该是看出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也就没有挽留。 辰宇略微点了下头,起身抬脚就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也没有转身,语气淡淡的,就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秋玉有事吗?我记得我们两个谈话的时候他一直在你身边。” 蓝幕羽愣了愣,辰宇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沉默地躺到了椅子里面,蓝幕羽缓缓合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淡淡开口道:“我觉得你是越来越来去不定了。”一边说着一边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房梁上面。 房梁上躲在阴影里面的人脸色蓦地一红,讪讪地从阴影里面转了出来,看着蓝幕羽小心叫了声:“师兄。” 一身宽大的紫色袍子,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带子系在身后,漂亮的小脸上带了浅浅的小心翼翼,蓝幕羽眸子里面不由地带了一丝温和。 “你这次又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感觉到语气里面有责备的感觉,影轩立刻大松了一口气,亲昵地蹭了过来扑到蓝幕羽怀中笑道:“我收到了父亲的传书,去见了他一面。” 漫不经心地“哦”了声,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他就猜到了一点,蓝幕羽伸手摸了摸他的,笑了笑问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影轩的嘴不由地翘了起来,冷哼了一声,眸子里面明显地闪过一丝不悦,不满道:“他当然很好,不然也不会有闲心将我叫回去。” 蓝幕羽不由地失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想你了,你毕竟年纪还小,出来这么长时间他不担心才怪。” “谁要他担心。” 影轩在自己师兄怀中蹭了蹭,低声喃喃了一句,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正担心自己的人有师兄就足够了,至于自己那位总是似笑非笑等着看他笑话的父亲,还是免了吧,他不害他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烧高香了。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蓝幕羽没有听清,不由地问了句。 “没什么。”影轩耸了耸肩,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师兄不过是随便问一问,对于自己的私事,自己这位师兄一向不怎么过问。 果然,听到他这话之后蓝幕羽只有是又拍了下他的肩,没有再追问。 得到这种反应,影轩不由地在心中一叹,忽地抬起头直直地瞪着蓝幕羽的眸子,认真说道:“我也要到浣澜府去?” 蓝幕羽愣了愣,略微想了想,看着影轩认真的样子,知道没办法将他留在这里,便点了点头,痛快地说道:“好吧。不过……” 听到蓝幕羽同意,影轩不由地咧唇笑了起来,但是又听到后面的两个字,立刻就紧张起来,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道:“什么?” 蓝幕羽觉得自己师弟现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只讨好主人的宠物犬,不由地一笑,心里面的郁结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又揉了下他的头发,笑嘻嘻地慢条斯理说道:“去一趟轩家,将轩家的那位主子请过来。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影轩眸子一下子瞪大,直直地看了自己师兄好一会儿,但是没见到他又要解释的意思,只好泄气地点了点头,拖着身子起身道:“那好吧。” 蓝幕羽又是一笑,在自己的这位师弟身边,他的心情一向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孩子的缘故。 他不由地伸手抚了下他垂在眼前的散发,看见自己的师弟乖乖地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心底最后的一点阴影也消散的不见了,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也大了。” 影轩眸子忽地一亮,正要说什么,蓝幕羽便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下,笑道:“那个没可能。” 影轩的脸简直就是初秋的天,说变就变,立刻就难看起来,嘴巴高高地翘了起来,看的蓝幕羽忍不住在他腰上拍了下,笑道:“快去吧,回来之后给你好东西。” 影轩眸子又是一亮,点了点头,飞纵了出去。 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影轩的轻功并不下于风,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他能不能将消息传过去。 但是,自己担心的似乎应该是…… 这个想法还没有完,就听到秋玉懒洋洋的慢条斯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进来。 “这么,这么快就预备移情别恋了?” 蓝幕羽觉得自己现在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微微摇了摇头,看着漫不经心地走进来的秋玉苦笑道:“他不过是我师弟,或者应该说是我弟弟吧。” 抱臂站着的秋玉冷哼了声,明显的不相信的神情,听到这话向他这边走了过来,然后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熟悉的清雅脸颊,冷淡道:“我现在也懒得管这些了,只要你不和他上床爱上他就爱上他好了。” 蓝幕羽心中又是一叹,现在的秋玉和以前的洺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顽固的小孩子。 他也并不解释,反正现在的他解释什么秋玉都听不进去,当然就懒得多费唇舌,这也是前世和洺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得出的结论。 “我们大概这几天就要到浣澜府去一趟,你应该有时间吧?” 秋玉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变化,点了点头,蓝幕羽觉得现在的秋玉似乎一下子变得慵懒了很多,就像是现在,衣服简直就是凌乱地披在身上,如果不是和他住的时间太长,蓝幕羽都会觉得是不是有人拙劣的伪装进来的。 他现在实在是有点好奇,昨天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位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第六十七章 虽然要影轩去请轩逸的时候是下午,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蓝幕羽正昏昏沉沉睡着,今天晚上又被秋玉消耗了不少体力,忽然感觉到自己床边多了一个人,猛地醒了过来。 来的人一身雪白色的长袍,长长的发丝随意散在身后。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飞扬起来的发丝带着淡淡的荧光。 但是配着轩逸那张在月光下更显得苍白的脸,以及那双自己算不上很熟悉的雾沉沉的眸子,蓝幕羽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深夜闯入的少年却忽然笑了笑,雾沉沉的眸子里面沉郁渐渐散去。 “你找我过来又什么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着床边走了几步,伸手将已经撩起一半的蓝色纱幕全部撩了起来,露出了整张床。 蓝幕羽现在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最近一两天和秋玉闹别扭,而寒玉,知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之后今天晚上也没有过来。所以他今天是极其难得的一个人睡得。 如果那两位还在自己床上,而这位又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蓝幕羽简直有点不敢想象。 撑着双臂坐了起来,蓝幕羽觉得两个人这个姿势有点不太舒服,便下了床,笑着说道:“我们到客厅去吧。” 轩逸想了想,摇了摇头。 蓝幕羽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又缓缓笑了起来,看了看只穿着一件绿色袍子的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蓝幕羽,轻声道:“就在这里吧,我不过去便是了。现在虽然天气暖喝了不少,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很凉的。”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下,便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里床不远处的椅子说道:“那就恕在下失礼了,你也坐吧。” 但是少年却并不坐,淡淡又说道:“轩逸。”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愣,不知怎么地觉得和这位说话似乎有点…… 见他发愣,轩逸慢吞吞地将椅子搬过来,就在他的床前坐了下来,又淡淡说道:“轩逸,我的名字。”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认真地叫了句:“轩逸。” 在这个世界上这样较真的人真的很少了。但是每一个这样较真的人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只要你能赢得了他的友谊。 他现在忽然好奇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想他说的奇异的特质了,竟然有这么多的人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将他当做好朋友。 最先是一国之君的辰宇,现在又是他。 哦,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寒玉。 白袍子的少年又笑了笑,周身的忧郁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蓝幕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地心里面感觉到淡淡的欣慰,如果只是叫一个名字就能让他这么高兴的话,这个名字估计他会一直叫下去吧。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名字的事情处理完,轩逸又将原来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蓝幕羽轻轻吐了口气,在心里将所有的事情整合了一下,认真说道:“浣澜府水患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了。” 轩逸眉头皱了皱,这几天天天都是浣澜府水患的事情,即使他在朝堂上神游物外的时间很多,但是也是知道不少的。 各种心思在脑子里面一转而过,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觉得这里面有隐秘?” 蓝幕羽也不和他打太极,直接说道:“我觉得浣澜府水患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所以想自己去看一看。”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已经和皇帝陛下说过了,如果你没有其它的事情,我们随时可以启程。除了我们这边的几个人,慕璟将军也要去。” 轩逸又皱了皱眉,他能在轩家站得住脚这么长时间,即使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傀儡的角色,但是手段还是有不少的,而且对这里面的有些事情,他比蓝幕羽这个外来人了解的多了。 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点了点头:“那就两天之后启程吧。” 蓝幕羽心中松了一口气,其实在找他的时候他有点不确定他会不会和他去浣澜府。 因为从辰宇口中他得到了其它的几个消息,比如说修建河道的是轩家的人,而且轩家几乎掌握着土国所有的粮仓。 而这,也是土国的几代国君都没有动轩家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叫他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蓝幕羽一时间不知道再和这位依旧坐得稳稳的轩家主子说些什么。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看着轩逸淡淡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觉得一阵尴尬,脸色微微发红,不由地将脸稍稍扭了过去一点。 看到他脸上淡淡的一点红晕,轩逸忽然笑了笑,慢慢站了起来,淡然说道:“现在天色实在是有点不早了。我是习惯了晚睡的人,只怕你受不了吧?我先回去了,明天的时候陛下的旨意估计就会下到轩家,我明天再来正式拜访吧。”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点了点头。 已经决定离开,轩逸就不在客套,直接站了起来,向半躺在床上的蓝幕羽点了点头,先走到窗子边上将窗子关了起来,才大步走了出去。 蓝幕羽看着他离开,才慢腾腾地躺回了床上,脑子里面闪过几个念头,但是又觉得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便合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你还真是这个时候过来,这个习惯倒是这么长时间都没变。” 刚刚走出那间房子没几步,耳边显得陌生了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 轩逸脚下一顿,抬头冷淡地看着这个院子的一个暗处,眸子里面淡淡的不耐一闪而过,冷漠的声音说道:“你不会是半夜特意在这里等我吧?” 躲在阴影里面的声音笑了笑,听得出里面多少有点喜悦:“那是当然,这些年那是越来越不和人交往了,而你住的那个地方我又进不去,听说你今天夜里要到这里来,我只好在这里等着了。” 轩逸先是沉默,然后看了看身后已经合起来的房门,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这个声音,径直向外面走去。 他实在是不想房间里面的人知道自己认识这个声音。 但是那个声音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懒洋洋的又冒了出来:“老朋友见面这么快就要走了?”声音顿了下,然后带了点戏谑,“难不成不请我这个好朋友喝一杯去?” 轩逸脚下没有一点停顿,现在已经到了清影殿的门口了,听那个声音说完,冷冰冰地接了句:“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好朋友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离开了清影殿。 那个声音颇为无奈地长长一叹,清影殿暗色的影子晃了一下。 轩逸脚下停了一下,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子,冷漠道:“你倒是难得穿一次黑色。” 男子眸子里面倏地一亮,颇为高兴道:“没想到你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习惯还记得,洛某倒是荣幸之至啊。”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白玉骨扇在自己手心敲了几下。 轩逸冷笑了下,没有再理会他,大步就要从这里离开。 洛天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老朋友,低声道:“不用这么对我吧?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听到这话,轩逸霍地回头,冷冰冰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略显得苍白的唇瓣轻轻抿了起来,然后冷冰冰的脸上慢慢荡出一抹笑意来,看的洛天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要是你还想在逸城住下去,最好离我远一点。” 语气一下子阴森的让洛天觉得自己不是在四季如春的逸城,而是在整日的数九寒冬的极南之地,打了个冷战之后缩了缩脖子,一脸的无奈。 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洛天识趣地让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惹火这位清高自傲的轩家大少爷,确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特别是这些天他还得在这里住下去的时候。 第六十八章 清影殿的另外一间房子,寒玉眯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先后消失,并没有回头,直接向坐在一边闲闲地品着茶的秋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人认识的?” 秋玉缓缓抬了下头,看了看一片深沉的黑暗的窗外,唇角露出一点冷嘲的笑意来,冷漠道:“具体说来,或许应该是那位有意让我知道的吧。” 寒玉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想了想,说道:“洛天?不像啊。” 秋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抬头扫了自己哥哥一眼,冷漠道:“轩家的那位。” “轩逸?” 寒玉更是惊讶,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逝,皱了皱眉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弟弟说道:“怎么可能是他!我本来以为他不过是轩家的主子,怎么会和……扯上关系?” 秋玉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冷漠道:“我以前就说过,你和这边关系断的时间长了一点,不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 他顿了顿,神色之间有了一点凝重:“即使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秋玉脸色微微一变,好一会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道:“看样子老头子们对你也不是太信任啊。” 秋玉嗤笑了下,将手中把玩的茶碗放了下来,冷笑道:“老头子们谁不信任。” 寒玉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窗外。 浓郁而透明的黑色,像是灵动的泉,溢满整个空间,但是在黑色的下面,紫、粉、白、黄的思慕花却宁静而安详。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一辈子都这样活下去,就在这里。” 寒玉扭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的弟弟,笑了笑说道。 秋玉从窗外将视线收了回来,没有做声。 但是寒玉知道自己的这个不是太熟悉的弟弟一定是赞同自己的想法的。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色,天空中只剩下几点疏星,天色却是更加黑了,两个人都知道现在天色就要渐渐变亮了。 寒玉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顺着他的视线看着他一直盯着的那个房间,心中忽然一叹,低声道:“既然想去就去看看他吧。我知道,幕羽绝对不会……” “不必了!” “嗯?”寒玉愣了愣,惊诧地看着打断自己话的弟弟。 秋玉微微扭了下头,余光扫视了自己哥哥一眼,继续冷漠地看着窗外,只是这一次不是看着住着蓝幕羽的房间,而是天空的更深远处,那里是一片沉寂的黑色。 “我不想去看他。”他一字一顿说道。 寒玉苦笑地摇了摇头,左手不由地揉了下额心,无奈道:“我有时候实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秋玉身子却是渐渐松懈下来,甚至唇角还带着淡淡的愉悦,微微合上了双眸,微风从窗子的缝隙中吹进来,正好吹在他的脸上,有点凉,但是又温柔的让人心生错觉。 “只要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寒玉听到他低声喃喃道。 认真看了他一会儿,寒玉继续苦笑,只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 天色大亮,蓝幕羽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 但也只是睁开了眼睛,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部分是低血压让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另一方面,他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享多长时间这样的安静和宁和。 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这样躺着了吧? 或者说只从在这一世又和秋玉遇到,他基本上就很少一个人睡了。 缺少了安静,但是醒过来的时候床上有另外一个人,他就觉得比现在的时候更觉得安宁。 就像是一个孩子,缩在安全的港湾里面,不知不觉的就想再睡一觉。 鸟鸣的声音越来越多,传进耳朵里面的时候像是小孩子清脆的呢喃,蓝幕羽不由地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这种宁和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门打开的声音猛地响了起来,蓝幕羽微微一惊,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向自己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秋玉。 心中微微一松,慢腾腾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笑道:“倒是难得赖一次床。不过,今天有什么事吗?” 在他床边停了下来,秋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蓝幕羽被看得莫名其妙,脸色不由地慢慢红了起来,颇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是以前的洺还是现在的秋玉,似乎都没有在意过自己赖床这个不良的习惯吧? 眨了下眼睛,秋玉抱着自己的手臂,淡漠道:“确实没什么事情。” 蓝幕羽点了点头,但是依旧有点不知所措。 前天之后,这位就变得有点奇怪了,现在的他依旧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有什么事情吗?” 被看得头皮发麻,蓝幕羽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一边忍不住紧紧抓住了该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秋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蓝幕羽觉得现在的秋玉就像是在打量食物的狼。 “既然没什么事,今天就和我上……床好了。”秋玉慢慢移开自己的视线,冷淡说道。 蓝幕羽不由地一愣,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上……床? “秋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蓝幕羽皱了皱眉问道。 在前世的时候,两个人上床也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反正都是在沐家的别墅,而来来往往得下人也很少在他们没有命令的时候出现在两个人出现的地方,所以不管是洺还是自己都不是太在意。 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是公开的,而情事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但是在这里…… 蓝幕羽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不愿意了?” 秋玉慢腾腾地凑了过来,伸手撩着蓝色的纱幕,俯着身子几乎将脸贴到蓝幕羽脸上。 温热的鼻息慢悠悠地从上面传过来,蓝幕羽莫名地脸红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 秋玉冷笑了下,伸手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抱在自己怀中,冷笑道:“以前你怎么没说过不合适?这回难不成找到靠山了?” 蓝幕羽只觉得哭笑不得,以前的时候则么没发现这位这么喜欢翻旧账? 心中微微一叹,如果再继续拒绝下去,不知道是在必得的这位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他暗暗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你今天怎么有这个心思了?” 知道自己抱着的人已经妥协,秋玉将他放回了床上,嗤笑道:“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没兴趣了?难不成太子殿下觉得自己魅力减退了?是不是要我再提醒一句?殿下的身体对我来说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他慢慢低了下头,在他白玉般的颈子上面嗅了一口,低声喃喃道:“这个味道闻上去很舒服。” 蓝幕羽哭笑不得,就又感觉到脖子上面微微一疼,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在上面咬了一个不是太深的牙音。 这个样子,想遮掩就有点难度了。蓝幕羽忍不住想。 他微微眨了眨眼睛,张开双臂把秋玉抱到了怀中。 两个人里面,如果按夫妻来说的话,一向是他来扮柔和的那一方角色,或者说“妻子”的角色,这和情事无关,只是两个中总要有一方先妥协,而这一个他比较习惯。 来到这里之后稍稍有了点不同,在两个人的关系中秋玉渐渐地适应了这个角色,他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现在再换过来,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不适之外,慢慢地就没什么了。 只是偶尔的时候,会觉得有点累罢了。 沉默地站在门外的寒玉听完里面的动静,想要敲门的手停了下来。 天色微亮的时候他和秋玉两个人就分开来,本来想着再等一会儿天色大亮的时候在叫幕羽起床吃饭。毕竟这些天幕羽也有点累了,而他知道这位有时候显得懒散的太子殿下还是很喜欢赖床的。 但是没想到过来的时候竟然会遇到这种状况。 自己弟弟这两天的失常他看在眼里,而且也隐隐地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的并不是太明白。 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什么地方一直是自己进不去的,虽然算得上是三个人的事情,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有发言权。 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寒玉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排下人准备热水,还有……将饭继续热着了。 第六十九章 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蓝幕羽并没有睁开眼睛,或者说是眼睑火辣辣粘在一起,睁不开。 他微微愣了愣,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就感觉到全身上下一片的酸疼,而且皮肤上面也是隐隐的像是被划伤一样的疼。 费了好大的力气勉强睁开眼睛,但是视线里面是一片明亮的白,一时之间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还是感觉到这不是他住习惯了的地方。 这是……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近的记忆一点点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然后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但是接着,便是隐隐的担忧。 应该是十多天之前吧,如果他只是昏迷了半天的时间,他们一行人就从逸城出发了。 本来决定的不过是秋玉、影轩、沉、轩逸、慕璟以及自己六个人,但是都了要出发的时候,辰宇忽然提醒将柳拂风也带着。 他想了想,便同意了。 一连好几天,虽然是风餐露宿,但是因为在赶路的缘故,七个人倒也相安无事,除了沉整天一句话都没有,影轩和秋玉两个人两看生厌,轩逸和慕璟相互当对方不存在之外确实挺不错的。 土国,蓝幕羽一路上掀着马车的帘幕看着外面一只没什么变化的青山绿水,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有点得天独厚。 但是到了浣澜府临近的地方的时候,周外的环境大使变化,有点像蝗虫过境。 一丛丛的灾民不断地从各地地方涌出来,拖儿带女的,甚至有的拎着几个破袋子,但是最多的还是面似骷髅,目光呆滞的行尸走肉。 他亲眼看到一个光着大半个瘦骨嶙峋上身的中年男子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一路同行的人不过是漠然看了一眼,连尸首都没有收拾,就拉拉扯扯地继续赶路了。 一直掀着的帘幕放了下来,蓝幕羽沉默地坐在算得上宽大的马车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脑子里面乱哄哄的是什么。 在前世的时候,中国虽然不是一个大富的国家,但是每个人吃上一口饱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到了这边,虽然知道一些关于灾民饿殍的事情,到真正的见到却是第一次,而这个第一次……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不是觉得同行人的漠然,而是悲哀这一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倒下的年代。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一句话,说了多少遍,再也不是书上干巴巴的一句话了。 “浣澜府水患之后,灾民一般都是这样。” 和他同样坐在马车里面的轩逸淡然看了他一眼,声音里面忽然多了一点柔软,低声说了一句。 蓝幕羽抬头看了看他,唇角微微动了动,却是一丝苦笑。 越临近浣澜府,灾民便更多,而且后面的又多是老弱病残,死的人几乎是随处可见。 而尸体更是随处都是,有的还是很完整,但是已经有腐烂的迹象,全身青灰色,有的已经是被饥饿的野兽啃食过来,露着带着点肉丝的白骨,而到了浣澜府地界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累累白骨了。 将近六月的天色,已经很热了,而这里又不是四季如春的逸城腐尸的味道遍布整个浣澜府以及周边。 大的灾难过后大部分都是瘟疫,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的。 他们一行人虽然身份算得上尊贵,但是瘟疫这种东西可不管你是不是皇亲贵族,是不是朝廷大员。 还好有轩逸在,而蓝幕羽在出行前也让他备下了点药物,每天七个人都喝一晚汤药,倒是还没出什么大事。 他昏睡前,一行人刚好到了澜沧江的一条支流边上。 摆渡的人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难去了,反正江边上只有凌乱的几条不大的小船,而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也就只好从其中找了一条合适的小船,预备沿着这条支流顺江而下,就能直接到浣澜府最大的明霄城。 但是,在船入水的第二天晚上,就遇到了一众黑色的杀手。 七个人触不及防和敌人短兵相接,虽然最后打退了敌人,但是没想到出面的敌人不过是有意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的罢了。 敌人退去的时候,船就沉了。他直接掉进了滚滚的江水里面,呛了好几口水。 天色太黑,而水流又太急,他的水性实在是太过一般,没等游到岸边,就基本上快昏过去了。 昏昏沉沉在水里面挣扎,眼看着就要昏过去,蓝幕羽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根结实的手臂抱了起来。 他慢慢眨了眨眼睛,视线清晰了不少,这是一间简陋的小屋,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粗布被子,补丁一个接着一个,带是还好的是没有实在受不了的味道。 看样子自己是被人救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低血压和长期睡眠引起的全身酸软消散了不少,他才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但是从床上下去是不太可能了。 他手掌撑着头,微微静了一会儿,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声音消失了一些。 正不知道要不要出去看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走了进来,蓝幕羽微微愣了愣,那个人已经进了屋子里面,看到他坐在床上脚下一顿,声音淡淡地说道:“你醒了?” 蓝幕羽看了看他,身上已经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白色袍子,而是一件灰色的布袍,手上还拎着一捆柴。 但是那张脸,还是给人一种秋的意味。 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下这个地方,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应该没有睡多长时间吧?” 慕璟沉默了一下,将手上拎着的柴放到地上,淡淡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太清楚,应该是沿江的一个村子,但是已经没什么认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经了江水,你一直在烧,睡的时间长了一点。等你身体缓过劲来,我们出去眼睛找一下便是了。”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一下,从他的话中将自己需要的消息挑拣出来,不由地又皱了皱眉:“我睡了几天了?” 怪不得身体怎么难受,他本来还觉得说不定是有点感冒,现在看来,应该是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了吧。 “差不多半个月了。” 蓝幕羽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去煮点吃的,你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慕璟抬头看着这个即使相处了一个月,但是依旧不是太熟悉的少年一眼,沉默说了一句。 蓝幕羽看着他点了点头,慕璟就转身走了,他慢慢曲起双腿坐在了床上。 慕璟虽然说是去做饭,但是蓝幕羽觉得他这样的贵族能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便是不多了,并没有做多大的期望。 但是当慕璟一碗辨不出材料的粥放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由地一阵惊讶。 粥送到口中,有一点很清淡的香味,但是依旧不是太清楚是什么的味道,不过不得不说他的这一手手艺,去皇宫中当御厨也是可以的了。 看着少年脸上的神色,慕璟就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出去,少年忽然说道:“这粥是什么东西做的?味道倒真是不错。” 脚下微微一顿,慕璟微微扭过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不过是一些野菜。” 听到他话音里面有点奇怪,蓝幕羽抬头看了他一下,浅浅笑了笑说道:“我本来没想到将军还会做饭。” 慕璟又是一阵沉默,蓝幕羽觉察到这位掌握土国大部分军权的将军其实并不喜欢说话,原来还以为是不熟悉的缘故,但是后来才发现,他这个人是本来就不多话。 但是相处久了,蓝幕羽并不觉得他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只是不喜欢表达罢了。 慕璟沉默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唇角微微地勾出一清雅的弧度,清雅的声音带了淡淡的回忆意味:“以前行军的时候,不得不学了一点。” 蓝幕羽微微愣了愣,没再说什么。 第七十章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过不管是慕璟还是蓝幕羽,基本上都是习惯了安静的人,倒也没有觉得多么难受。 蓝幕羽身体好了不少,全身上下的酸疼渐渐消散,最近几天和慕璟一直在林子里面转来转去,也没感觉到太大的不适。 太阳渐渐西沉,蓝幕羽和慕璟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桌子上放着在这里难得找得到的肉食。 慢腾腾地将食物切成小块儿,办了调料,再用筷子送到嘴里,即使已经习惯了慕璟的手艺,蓝幕羽还是不得不觉得今天的烤肉比以前吃过的好太多了。 没用多长时间将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完,蓝幕羽看着依旧慢条斯理地撕着烤肉的慕璟,忽然说道:“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有点太长了。” 慕璟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看了看自己对面的孩子,淡淡说道:“如果你身体没什么事了,我随时可以出发。” 蓝幕羽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他手中其实没有少了多少的烤肉,起身说道:“我先去睡了。” 慕璟应了一声,再也没有反应,又接着撕扯着手中的烤肉。 夜深人静,月色渐渐从简陋的窗子照了进来。 熟睡的蓝幕羽猛地惊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将军怎么会过来?” 看着静静站在窗子边上的白袍男子,蓝幕羽沉默了一下,淡淡问道。 男子没有回头,反而将双臂搭在窗台上面,月色朦胧,倒是难得的多了一种慵懒的气质。 “明天就要离开了,睡不着,所以就过来看看。” 他微微顿了顿,终于转过身来,银白色的月光在他脸上落下一道优雅的暗影,倒像是一层淡淡的薄纱遮住了半边脸。 “如果打扰到了晏公子,璟抱歉。” 蓝幕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双秋水般明澈的眸子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朦胧的感觉。 他淡然点了点头,拉了下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点,晚上的树林子里面还是很冷的,然后缓缓合上了眼睛,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将军就继续看吧,恕晏不能奉陪。” 淡淡的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脸上,蓝幕羽觉得这种目光带了几不可查的审视,但是没多一会儿视线就移开了。 半夜一下子清醒过来,要说再一下子睡着,其实是很困难的。 但是蓝幕羽却忽然觉得很奇怪,脑袋靠在枕头上的时候,困倦竟然瞬间便侵袭过来,他心中微微一惊,几乎立刻就又睡了过去。 一直站在窗子边上的慕璟看着床上再度睡过去的孩子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就移步走了过。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照在了孩子沉睡的脸上。 他忽然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就像是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其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是就像他记忆中的在清影殿,而是在玉茗楼,那次到玉茗楼小坐的并不是只有皇帝陛下和秦岳,还有一向喜欢坐在暗角的自己。而且玉茗楼的布置也算得上特殊,他们总共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后来第二次去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在了,他怅然若失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再见却是在皇宫中那个对皇帝陛下来说意义非凡的清影殿。 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面的蓝色袍子少年,唇角的浅淡笑意,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般,他当时就愣了一下,但是还好的时候少年似乎并没有发现。 后来相处的几天,他才渐渐清楚这个孩子的身份是什么。 皇帝陛下曾经离开逸城不短的一段时间,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千里迢迢地将这位少年请回宫中来。 陛下回来的有一天,议政大殿上忽然多出来的帘幕,应该就是为了这名他也看不透的少年吧? 慕璟缓缓低下了头,静静地看着合着双眸的少年。 并没有那种惊艳的漂亮,但是周身的那种清雅气质,让人一见忘俗。 他不由地伸手摸了下粉红色的唇瓣,温软的感觉,就像是他的整个人一般。然后就是秀雅的眉,长长的眼睫毛,和略显得消瘦的脸颊。或者说不上消瘦,只是没有少年这个时候有的婴儿肥。 手指压在了微微皱着的眉宇上,缓缓按了下去,想要展平微微的起伏,但是睡梦中的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不适,忽然低低呻吟了一声。 慕璟猛地吃了一惊,手指倏地收了回去,脸上出现了刹那的震惊,自己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他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就是一片惨白,连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缓了好长时间,剧烈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去,然后逃一般地踉踉跄跄跑出了这个属于少年的房间,甚至连到这里的原因都忘得差不多了。 脚步声完全淡去,躺在床上本该熟睡的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合起来的房门神色有点复杂。 等了好一会儿,知道跑掉的人不可能再回来,蓝幕羽微微叹了一声,将藏在被子里面的手臂拿了出来。 白玉般的手臂上面,手腕的地方还残留着一圈淡淡的紫色,但是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但是在光洁的上臂却又出现了深深浅浅的紫红色掐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 静静地看了自己胳膊好一会儿,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在觉察到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头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子想起吃晚饭的场景,心中微微一沉,接着闭眼睛的动作,左手的手指狠狠掐在了右胳膊的内侧,接着这点痛意,他清醒了不少,所以慕璟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他都是知道的。 本来还以为慕璟是知道自己对土国的影响所以来看虚实的,但是没想到竟然是…… 他不由地又是一声苦笑,虽然知道慕璟不可能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但是这种怪异的亲密…… 他不由地又是一叹,然后又看了看手臂上面紫红的痕迹,将衣袖拉了下来,拉好被子,真正睡了过去。 今天要赶路,蓝幕羽不好意思在睡到日上三竿,而且想到自己的同伴可能是一夜未眠,他早早就醒了过来,整理好衣衫,洗了把脸,随便将长发束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他身边一向是有其他的人伺候的,对于怎么样收拾自己的头发,他还是不太清楚,所以身边没有人的时候,他的头发基本上就是随随便便一扎了事。 但是慕璟却是不同,两个人相处的这些天蓝幕羽是看了出来,这位大将军对所有的事情倒是手到擒来,明显是习惯了的样子。 后来想到第一次吃到他做的饭的时候,又不由地释然。 整理好身上开门出去,和他临近房间里面慕璟也走了出来,但是看上去气色却不是太好,脸色微微苍白,眼底甚至有一点淡淡的黑色。 蓝幕羽忍不住笑了下,现在的慕璟倒是和人类接近一点了,不,这话或许有点问题,他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远了一点。 他忽然有点好奇这位的原身是什么了。 只是在这边住的时间长了,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禁忌,比如说如果不是熟悉的朋友,绝对是不能问原身是什么的。 “这就启程吗?” 没有刻意点出大将军睡眠不足的事情,蓝幕羽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刚刚升起来的阳光。 温暖的阳光,像是孩子柔软的手,照在脸上很是舒服。 慕璟一夜没有睡好,或者说一夜都没有合眼,听见他的话微微沉默了一下,稍稍看了他一下就转开了视线,低声说道:“我们用完饭再走吧,天色还有点早,露水太多,说不定走不出去衣服就全沾湿了。” 蓝幕羽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迟疑了好一会儿,蓝幕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慕璟不由地一愣,微微皱了皱眉,声音淡淡的:“我昨天没有准备好干粮,现在起来等你睡够了的时候吃完饭我们刚好可以上路。” 第七十一章 渐渐的日上中天,太阳光透过密密的叶子,在地上落下浅浅的几点光斑。 林子里面的湿度刚刚好,蓝幕羽轻轻扇动着鼻翼,看着身边稍稍落后自己一步的慕璟笑道:“我倒是没想到在土国也有这么大的林子。” 慕璟扭头看了看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淡淡解释道:“其实在封云山以南的诸国中,土国的面积不是最大的,但是跨度却是最大的。再继续向南,甚至可以看见终年不化的雪山和雪原,而逸城往东北,离开了封云山的地方又有许许多多的小岛,那里天气极热,一年四季中倒是只有夏季。” 蓝幕羽点了点头,绵延在海洋边上的土国,实在是太长了,在地球的时候,基本上的位置应该是北起赤道边上,南近南极洲。 “将军看上去对土国的环境很是熟悉。”蓝幕羽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慕璟脚下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淡淡应了声,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说道:“我也有点奇怪晏少爷竟然相信璟说的话。这话我和很多人聊天的时候都说过了,但是即使是这个土国的主人,也当慕璟看悬疑志看多了罢了。” 蓝幕羽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什么好奇怪的。” 慕璟想要在说些什么,蓝幕羽指了指不小的一棵参天古树笑道:“我们也走了有半天了吧?不如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慕璟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忘了晏公子不是我们这些粗人了,还请见谅。” 蓝幕羽不在意地笑笑,率先在树荫下面坐了下来,背靠在树干上面,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也跟过来的慕璟坐,一边说道:“如果将军这样的人也是粗人,晏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两个人天色大亮的时候从那间小房子里面离开,这走了也有小半天的路程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样走长路,身上确实有点困了。 慕璟看着他的动作摇了摇头,抬着头看着密密的几乎投不进来一丝阳光的大树说道:“这是一棵蔓桑树,我以前见过小的,这么大的倒是第一次见。” “蔓桑?”这又是一个新名词,蓝幕羽也不由地抬着头看着头顶的绿色枝叶,只是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慕璟应了声,唇角微微一弯,笑了笑,蓝幕羽直觉得这位笑起来分外的漂亮的,像是清澈的秋水,泛起了点点的涟漪,不由地微微恍惚了一下。 只是慕璟已经从他脸上将视线重新移到了树叶上面,没有注意到这个神情。 “蔓桑的果实很好吃,只是不能充饥,但是解渴还是很不错的。晏公子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有点渴了吧?” 慕璟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撩开了浓密的枝叶,果然看见裹在绿色的叶子里面紫红色的果实。 蓝幕羽尴尬地回神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动作,知道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他的指引看着树上的果实。 蔓桑的果实是想葡萄那样一串一串的,但是每一枚果实又很像是以前吃过的桑葚,长熟的是沉甸甸的紫色,半熟的是浅红,还有的还是刚刚长出没多长时间的青绿色,不管能不能吃,但是看上去漂亮极了。 伸手从长熟的果实从中摘了一串下来,慕璟递到依旧半靠着的蓝幕羽手中,唇角笑意不减,声音里面也少了疏离的淡然,而是一种像是对着自己好朋友的那种温和:“尝一尝吧,味道很不错的。” 蓝幕羽不由地愣了愣,怔怔地将这一串蔓桑接了过来。 看到果实接到少年修长白皙的手中,慕璟才蓦地惊醒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脸上骤然一红,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他偏离着视线不敢看蓝幕羽的脸,但是目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落到他的脸上。 似乎从昨天夜里那场唐突过后,他就有点不敢面对这张清雅的脸了。 这段时间一直循着路向前走,两个人沉默的时候多一点,还不觉得什么,现在…… 慕璟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就像是忽然多出来了一般。 蓝幕羽忍不住“扑哧”一笑,他怎么没想到这位清清冷冷的大将军就然会有这样说得上可爱的个性? 摘了一颗果实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在唇齿中蔓延开来,水分很多,味道反而有点像葡萄,他不由地微微眯了下眼睛。 将一颗果实吞下去的时候,蓝幕羽笑着看着已经缓过神来的慕璟,笑了笑说道:“好吃。” 慕璟脸上又是微微一红,自己也摘了一串下来,想了想还是坐在了蓝幕羽边上,沉默地将果实往自己口中送。 一串果实,蓝幕羽没多长时间就全部吃完了, 慕璟看了看蓝幕羽,将自己手中还没有这么动的果实递了过去,自己又起身摘了一串下来。 蓝幕羽一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说实话,在野地求生这种事情,他是怎么样也比不上慕璟的,如果不是这次又这样一位算是熟悉林子的人带着,他就是不会死在这里,估计也只能吃烤的焦黑或者是半生的猎物了。 又将一串果实解决,蓝幕羽觉得嗓子里面舒服了不少,在慕璟起身之前,他自己站起来摘了两串蔓桑,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段时间他的速度慢了不少,而慕璟,也将自己摘得那一串吃得差不多了,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一串递了过去。 慕璟微微愣了愣,接了过来。 “我们谈谈吧。” 一边将一颗果实扔到嘴里,蓝幕羽一边说道。 他并没有去看身边的慕璟,而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静谧的林子深处,脑袋舒服地靠在树干上面,懒洋洋的有点像吃饱了正在晒太阳的小动物。 慕璟不由地又是一愣,捏着果子正要往嘴里放的动作慢了下来,还是将那粒果实放到了自己嘴里,淡淡问道:“谈什么?” 听到这本能的戒备,蓝幕羽心中不由地低低一叹。 他扭头看着别开视线的慕璟,认真说道:“就谈谈昨天晚上你到我房间的事情。” 慕璟脸上骤然一红,昨夜他强迫自己要忘掉的内容一下子冒了出来,虽然他知道少年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的,但是…… 他脑袋僵硬地动都不敢动一下,声音带了一点微微的颤音,只是如果不是特别注意,还是听不出来的:“你想说什么?” 看着他这明显是自欺欺人的表情,蓝幕羽忍不住又是一笑,意味深长地笑笑:“我觉得将军到我房间里面应该不只是睡不着过去看一看吧?还是将军觉得晏这边月色更是漂亮?” 慕璟脸色瞬间白了下,然后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甚至还扭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年,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也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不知道为什么,蓝幕羽心中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也点了点头,说道:“你应该是想试探什么吧?不妨你先说说吧。” 看着他的眸子一下子复杂起来,慕璟终于还是移开了视线,淡淡说道:“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殿下才对吧?不知道太子殿下接近陛下究竟是为什么?还是封云山以北已经准备好了什么阴谋?” “三个问题……”蓝幕羽微微沉吟,然后一笑说道,“我确实是寒颖的太子,不过我对土国,是真的没有什么企图。” 慕璟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有了淡淡的一抹审视,蓝幕羽终于看到土国的大将军是什么样子的了,但是他并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认真地对上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 这应该是第一次只是这双眸子吧? 慕璟忽然有一点淡淡的恍惚,少年身上如果有什么是让人第一眼看到就惊艳的,绝对是这双容不下一点尘垢的眸子,清亮亮的,让所有的人在这双眸子面前都会自惭形秽,或许能直直地看着这双眸子的也只有同样干净的孩子吧? 而不是他这个已经不知不觉双手沾满血腥的人。 清亮的眸子深处,是淡淡的温暖和宁静,像是优雅轻灵的水。 慕璟不由地别过脸去,避开了这双眸子,声音淡淡的,低低的:“我信!” 他觉得已经不用再问什么了。 第七十二章 蓝幕羽仔细看着他,然后扭过头去,继续看着安静的林子,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慕璟慢慢回过神来,已经感觉到少年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便大着胆子看着他的侧脸,就只能看见墨黑的一缕发丝,衬着白玉一般的颈子,那张精致的脸,让他又是一阵恍惚。 “慕将军,虽然事情是怎么说。但是你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现在问个明白吧。” 蓝幕羽忽然回头,看着怔然的慕璟笑了笑:“我知道你相信的不过是我这个人,但是在很多的时候,我不只是蓝幕羽,而是寒颖的皇太子。” 慕璟又是一愣,疑惑地看着蓝幕羽,他有点不明白寒颖的皇太子和蓝幕羽有什么区别。 “不明白吗?”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笑,将剩下不多的蔓桑果实放到嘴里衔着,然后微微侧了下身子,双手垫在脑袋下面靠在树干上面。 “我的名字虽然是蓝幕羽,但是身在寒颖皇太子的这个位子上,总是不免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将军不觉得吗?” 他微微侧过头,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名身份高贵但是性子单纯的男子,让他有一种看着静默的秋水的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是清凌凌的,从灵魂里面透了出来。 慕璟微微皱了皱眉,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但是身在这个位子上,不就只有这样的一个身份吗?蓝幕羽和寒颖的皇太子,难不成不是一个人?” 蓝幕羽愣了愣,看着微微低着头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时候慕璟却是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有一种淡淡的执着的疑惑。 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慕家不过是辰家的附属和傀儡,原先他还不是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是完全明白这话的深处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由地摇了摇头,伸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认真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睛。 “大将军怎么会这样想?太子也罢,大将军也好,那不过是一种工作。人怎么可能一辈子都陷在工作中?” 慕璟怔怔地看着他,眸子里面有了点点的懵懂。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总之,我在这边的身份只是蓝幕羽,但是终有一天,我会变成寒颖的太子。那个时候,蓝幕羽不能做的事情,寒颖的太子可是会做的。” 慕璟缓缓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他懵懵懂懂地有点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蓝幕羽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要不要问我什么?” 慕璟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土国的大将军,他刚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继承这个身份,而且也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会是这个身份。 但是和这名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少年待的时间长了,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很少想起这个身份了。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一种很奇怪的复杂感觉。 他抬着头看着少年的眸子,又转过头去,手指拨弄着茸茸的草叶子,然后又慢慢摇了摇头。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少年刚才说的话了。 现在的他,应该就是慕璟而不是土国的大将军吧? 他又微微侧了下头,看着少年看过来疑惑的眸子笑了笑。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喜欢上这种只是慕璟的感觉了,虽然这种感觉有一种捉摸不透的不真实感。 蓝幕羽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那你以后想好了再问吧。” 他不再理会低着头的慕璟,抬头看了看树影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我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继续赶路吧。” 慕璟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蓝幕羽,又看了看身后的蔓桑,说道:“我们将蔓桑摘一点路上解渴吧。虽然在过去不怕没有水源,但是蔓桑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蓝幕羽自然是没有意见。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蓝幕羽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几乎是一成不变的林子,眸子里面有了一丝疑惑。 这个地方应该是在浣澜府境内吧?但是他在地图上似乎没有看见过这样大片的林子啊?难不成是这个时代的地图精确度太低的缘故?但是误差应该不会这么大才对吧? 慕璟扭过头看了看停下来的少年,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远处,摇了摇头道:“这个林子要说起来还是很有名的,想必殿下也是听说过的。” “什么?”蓝幕羽扭头看着他。 慕璟并不是健谈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如果不是必要,他不觉得这位会开口先说话,更不要说现在这样子的卖关子了。 慕璟也感觉到自己忽然一下子变得有点奇怪,脸色微微红了一下。 “这片林子名字叫做‘千林’,是一片很有名的迷林。本身范围并不是太大,但是真正进到这个林子里面,就会觉得这个林子大得惊人,一般要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出去。” “千林?”蓝幕羽微微一愣,他现在倒是想了起来,这个名字似乎真的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不过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一片有名的诡异的林子。 仔细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地图,蓝幕羽皱着眉摇了摇头,他真的不记得曾经在浣澜府的地界上看到过这样一片林子。 “难道我们现在不在浣澜府境内?”蓝幕羽声音里面带了一丝惊讶。 慕璟忽然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还真的有可能。浣澜府大部分都在澜沧江的中游,千林却应该是在下游。我们掉到水中之后,我的力气也没剩下多少,就只能抱着你一路被冲了出来。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出了浣澜府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扭过头看着慕璟,又问道:“在澜沧江的下游,向千林这样的林子有多少?应该有不少吧?” 浣澜府再向东,也就是澜沧江的下游就是产潻米的南源府。他似乎没有听说过南源府也发生了水患的事情。 慕璟点了点头,跟在蓝幕羽一步之后的地方说道:“林子确实有很多,甚至比千林大的林子也有不少,都分布在澜沧江的两岸,但是像千林这样的迷林却是只有一个。”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南源府没有水患并且盛产潻米的事情了。 对浣澜府的地势,虽然在地图上看过几次,但是就现代的那种不过几条没有粗细之分的线条,他还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仔细想了想,蓝幕羽扭头看着这位算得上熟悉整个土国地势的大将军,便问道:“浣澜府的地势你熟不熟悉?” 慕璟奇怪地看了蓝幕羽一眼,点了点头:“还不错。” 这名男子能说出“还不错”这三个字来,蓝幕羽就觉得他对浣澜府的地势应该是熟悉不过的了。 脑子里面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蓝幕羽笑了笑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和我谈谈浣澜府的地势吧。” 看着蓝幕羽还有要继续向前走的意思,慕璟忽然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淡淡说道:“林子里面要起雾了,我们不能再向前走了。先找个地方停下来我再和你说吧。” 蓝幕羽疑惑地“嗯”了声,他一直低着头倒是没注意到起雾的事情,听见他这样说便抬头看过去,真的看到远处有一层薄薄的白色,沿着绿色的草面向上蔓延开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起雾?”蓝幕羽一阵惊讶。 慕璟淡淡一笑,眸子里面泛起温和的光芒:“其他的林子里面或许不会,但是在这个林子里面,太阳落山之后是绝对要起雾的,而且会越来越大,在午夜的时候,甚至连五指都看不见了。” “是没有光吧?”蓝幕羽不由地挪移了一句,笑着看着认真的慕璟。 没想到慕璟竟然愣了下,然后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在满月的时候也看不见的。我上一次来的时候,知道晚上要起雾,太阳刚刚落山就找地方落宿,找的还是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但是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第二卷·逸城子缪·完—— 第三卷:惊天巨变 第一章 蓝幕羽微微愣了愣,然后摇头苦笑了一下,他现在不知道这位这么认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这么了?”慕璟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 蓝幕羽笑了笑,左右看了看说道:“这个地方你应该比我熟悉,现在看一看我们今天晚上住在那里比较合适吧。” 慕璟眨了下眼睛,也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他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棵大树,这样的树在这个林子里面比比皆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去上面看一下,林子里面实在是太迷了。”慕璟低下头,看着蓝幕羽说道。 蓝幕羽认同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林子里,他觉得听从这位的是不会有错的,而且慕璟明显地不会害他。 看到蓝幕羽点头,慕璟飞身掠到了大树的顶端。 太阳已经落山,暮色慢慢地在林子里面晕染开来,周围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暗绿色,即使是极目远眺,遥远的远处依旧是绵延的绿色林子。只是只有在千林这个林子里面,暗绿色下面有薄薄的一层白,像是洒下来的月光一般。 在白天的千林里面,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晚上的千林却非常不一样。 他第一次误闯进这个林子的时候,身边跟着千余名随从,但是不过一夜的时间,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不过七八百人。 然后战战兢兢地又过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白天,晚上的时候有了几乎相同的人死在了睡梦中。 不过也是那天晚上,他和自己的随从们都看到了一重重不过米粒大小的绿色虫蚁,和蚂蚁非常相识,但是却带有毒性。毒性也不是太烈,但是如果是百十只的虫子一起咬呢?人基本上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然后这些还没有完全断气的人就成了这些绿色虫子们的食物,不过一天时间,七尺大汉就变成了像是已经死了几百年的白骨。 不过又在这个林子里面带了好几天,他们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一种树,剩下的几百人才终于幸免于难,但是一千多人最后离开千林的不过两百人。 这之后,这片林子在所有军士的眼中就是禁地。 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慕璟确定了一下地方又从树枝上面掠了下来。 “找见了,我们要赶快过去,殿下跟在我身后便是。”慕璟认真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手势。 慕璟最后看了他一眼,飞身掠了出去,只是这一次是向着左前方的方向。蓝幕羽心中微微一动,脚尖在地上一点,赶忙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慕璟轻轻说了一声到了,便率先落了下来。 蓝幕羽也落在他身后,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棵明显和周围的大树不一样的高大树木,轻声问道:“这片林子里面是不是蛇虫鼠蚁很多?” 慕璟微微愣了愣,眸子里面疑惑一闪而逝,点了点头道:“确实。”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蓝幕羽看了看他,伸手在身边的大树上面拍了拍,笑道:“以前曾经在一本书上听说过,但是真正见到这种书却是第一次。” 慕璟虽然不是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要说他读过的书在他这一带的人里面也算是不少的了,但是从来没有一本书上说过这样的事情。甚至除了一些志怪类的书之外,这样写一些地质的书基本上没有。 印一本书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没有人会印这种没什么用处的书。但是蓝幕羽既然这样说,明显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而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怎么几天,还没有到探问别人隐私的交情。 知道慕璟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蓝幕羽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 他话刚刚说出口的时候也才想起来,在这个世界上的书可不像在前世的时候,五花八门的书籍随处可见,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的。 但是在这边,一本书基本上就是一户小户人家一个月的伙食了,如果不是大富之家,根本支付不起这样一笔天价的费用。这也就使得读书不过是贵族中的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个世界上的书也大部分都是实用性的,而这些类似于……根本就是少之又少。他总不能和这位说自己是前一世的时候在书上看过的吧?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看着高高大大的树,又看了看扫视着周围环境的慕璟说道:“我们是不是还要准备一些柴火?这里晚上应该还是很冷的吧?” 不过是昨天晚上的时候,他盖着被子睡在房间里面,即使不过是一间草屋,还是在半夜的时候感觉到微微的凉,这一次又是在荒郊野外…… 慕璟点了点头,然后向蓝幕羽笑了笑,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东西,还真让他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我到那边看一看,殿下就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慕璟指了指不远处的林子里面,就一般的经验来看,这棵树的周围一般不会缺乏干枯的树木,他们上一次找到这种树就是因为晚上宿营看到了基本上是被一圈干枯的树木围起来的高大树木,反正在哪里宿营都没什么差别,所以他和所剩不多的几百随侍就将宿营地搬到了这种大树边上,没想到竟然躲过一劫。 蓝幕羽点了点头,慕璟又向他笑了笑,和这名少年待得时间越长,他就越有一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就像是全身上下都泡在温温暖暖的温泉里面,懒洋洋的一动都不想动。 看着慕璟走远,蓝幕羽顿了顿,左右无事,找了一个不是太顿的尖石,割起草来,这样晚上睡着的时候说不定能舒服一点。 慕璟抱着一捆柴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太大的一堆青草,他愣了愣,便明白过来,将柴扔到地上,先后点起了两堆火。 等两堆火都点起来的时候,慕璟扭头看着蓝幕羽,说道:“这样一捆柴根本撑不到天亮,我再拣点回来吧。” 蓝幕羽抬了下头,看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便摇了摇头道:“我们一起去吧。” 慕璟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快得多了,他们没过多长时间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们将柴扔到一边,同时微微吐了一口气。 蓝幕羽将自己原先割的草铺了厚厚的一层在火边上,率先坐了下来,然后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慕璟也坐过来。两个人挤着坐在一起,怎么样也要比分开吹冷风暖和多了。 慕璟微微迟疑了一下,就坐了过去。 将准备好的干粮和早些时候摘的蔓桑拿出来,蓝幕羽一边啃着略有些干硬的肉干一边说道:“现在,就将浣澜府的地势说一说吧。” 也啃着食物的慕璟嘴里微微顿了一顿,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什么会对浣澜府的地势感兴趣,但还是将最里面的食物咽了下去。 “浣澜府,其实刚好在祁山的不远处,殿下应该是知道祁山的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对上慕璟认真的眸子,很快地就将视线移开,继续啃着口中的肉干。本来就是粗厚的肉干,有没什么因为没有盐,咽下去颇为费劲。 “祁山绵延很长,山势也很不一样。在靠西南边的地方,祁山蓦地拔高,最高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有多高,但是当地的老农都说那是一个飞鸟难越之地,只有当地的一种猿猴能爬到上面去。那个山顶终年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便是澜沧江的发源之地。不过这应该也只是说说罢了,毕竟没有人真的到过那个地方。” “祁山再往东,虽然已经脱离了祁山的范围,而且也没有了像祁山那么高的山,但是在浣澜府的很大一部分,基本上就是山地,而且是那种长不出什么粮食的荒山。所有人说那个地方穷山恶水,倒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澜沧江一路开山裂石地从这个高原流下来,带了大量的泥沙,到了再往东稍微平缓的地方,泥沙就会淤积下来,所以虽然浣澜府的东半部份地势虽说要比西边稍微好一点,但是基本上春汛的时候都要淹几回。” “澜沧江再往下就是南源府了,那个地方地势基本上就平缓下来,而且到了澜沧江的下游,泥沙在浣澜府沉积的差不多了,那个地方算得上是土国很富足的地方了。” 慕璟说完,看着蓝幕羽又说道:“我现在能说的就这些了,要在仔细的说,就只有等有了地图的时候,我再细细说了。” 蓝幕羽微微一笑,这和他想象中的倒是没多大不同,便说道:“这些就差不多了,再多的东西还是到了浣澜府的时候再细说吧。” 慕璟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第二章 蓝幕羽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微微皱了皱眉,刚才听慕璟再说话他没有注意,现在有点明白他说的伸手不见五指是什么样子的了。 他和慕璟离得很近,大约只有一人左右的距离,但是即使是这样,看慕璟的时候,视线还是有点模糊。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看着慕璟问道:“这个地方晚上不守夜应该不会有事吧?我看就这样的地方,一般应该没什么人来才对。 慕璟愣了愣,点了点头:“不守夜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地方最厉害的就是小虫子了,但是在这种树的周围蛇虫是不会出现的。至于一般林子里面都有的小型野兽,这个地方倒是没有。” 蓝幕羽微微点了点头,不由地问了句:“为什么没有?动物应该不会介意是不是迷路吧?而且就我所知动物认路似乎和我们略有不同。” 慕璟点了点头,回答道:“他们认路的方式我不知道,不过这片林子几乎全部被虫子占了,他们即使过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地方……”他摇了摇头,没有真正见识过的人是不会真正了解这个地方的恐怖的。 蓝幕羽已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细问。 他们总共生了两个火,谈话的时候也只给一个火堆加过柴,另外一个大的火堆倒是快熄灭了。 蓝幕羽也不等他熄灭,直接从旁边的地上用棍子挖出土来将火盖灭。这个地方的土质很是松软,他刚才弄草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实要不松软也是不可能的,千万年没有人类来打扰,说是土层,其实都是厚厚的枝叶腐烂的有机层,不松软才奇怪。 慕璟看着他的动作,已经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便伸手帮忙。蓝幕羽也并不拒绝。 两个人将火堆盖灭,蓝幕羽将自己割下来的草扑在温热的土堆上面,铺的厚度并不是太大,而且两个人虽是没可能的,只比一个人稍稍要宽一点。 慕璟正预备自己找个地方睡觉,却听见蓝幕羽说道:“两个人挤一下吧,也暖和一点。” 他不由地愣了下,扭头看着已经半躺在草上面的蓝幕羽,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脸色微微一红,脚像是一下子定在了那里一般,动都动不了一下。 蓝幕羽不由地笑了笑,和这名温文尔雅的男子在一起,他心里总是感觉到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感情。只是觉得这种感情很是干净,就像是母亲和自己的孩子,就像是真真正正的手足,是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托,和在他面前熟睡的人。 “过来吧,你傻站着干什么?都是男人,互相取取暖应该没什么吧?难不成我对你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能躺在一起睡觉的人,蓝幕羽一直觉得有三种,朋友、亲人和爱人。晨是他的亲人,秋玉他们两个是自己的朋友,而眼前的这个人,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慕璟听到他的话刚刚恢复正常颜色的脸又是一红,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这种诱惑,慢腾腾地走到了蓝幕羽身边。 蓝幕羽好笑地看着他,让出了半张“床”。 慕璟慢慢摇了摇头,走到了他的身后,将临近火边的位置让给了他,慢腾腾地躺了下来,低声说道:“你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不要着凉了。”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是在不知不觉间就能带给他人温暖的吧?他忽然有点庆幸自己能重新活一次,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面。 身前是暖烘烘的火堆,身后的地方又有人将风挡住了。这两世加起来蓝幕羽都不曾这样徒步赶这么长的路,一旦歇下来,全身都有点脱力,本来还想和他说点什么,但是困意上来,低低说了句:“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就再也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着前他不由地想不知道慕璟会不会觉得自己有意让他过来给自己挡风了。 慕璟看着他愣了愣,半撑着身体看着他缓缓合下来的眼睫毛,心里忽然地一乱,就像是那茸茸的眼睫毛刚好扫在他心里面一般。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幕……幕羽?”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这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以前的时候在自己身前的晏悦,晏公子,虽然他知道这名少年真正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是不能叫的。而后来能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嗓子里面就像是有什么堵着一样,死活叫不出来。 现在……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确定少年已经睡着了,所以才敢叫这个名字吧? “嗯?” 慕璟惊了一下,手指微微一颤,好半天都不敢抬头。 但是一直没有感觉到蓝幕羽有其他的动静,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不过是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应了声罢了。 他缓缓抬头,认真地看着这个孩子。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回到这边来,不知道他到土国是为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到浣澜府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陛下相信他,逸……轩相信他,甚至连自己……也相信他。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有的人想出了半辈子,依然觉得这个人不值得相信,但是有的人,不过是见了一两次,就觉得这个人是可信的,可以不问缘由地相信的。 他慢慢地将手伸了出去,想摸摸他的脸,确定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熟睡过去的少年是真正存在的,而不是很早很早之前梦中的一团影子,自己想要触摸他的脸颊的时候,却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大梦罢了。 但是手指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怎么样也落不下来。 在玉茗楼遇到他之后,他心中剧烈地跳了一下。从很小的时候就继承了父亲的这个位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土国的大将军,也只是土国的大将军。身处高位,但是……但是什么? 他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和他吵了一架之后离家出走的孩子。他从小就羡慕他,但是却从来没有那个勇气,也不敢有那个勇气。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记事开始,年轻的父亲就是摸着他的头,一边低低地叹息一边告诉他自己的将来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而存在的。弟弟贪玩的时候,赖在奶娘怀里的时候,他却是规规矩矩地坐在硬邦邦的椅子里面,听着夫子启蒙,尽管他的那位弟弟和他相差不到两岁。 慕家的长子,慕家的继承人。但是他知道的只是慕家就是一片随时会压下来的天,现在是自己的父亲在顶着,迟早这片天回落到他的肩上。他要顶住,为土国,也为慕家撑起这一片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马革裹尸还,只是回来的时候连尸首都没有了,只是一个黑漆漆的棺材,以及一身被血浸透的战衣。 与竹国一战过于激烈,甚至那场战争本来就是为了父亲特意挑起的。 两国交界的臻渊谷,死掉的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有父亲身边誓死不离身的十七名随侍,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们,死死地围着自己的主子,等援军到达的时候大多连尸首都拼不全了。 而自己的父亲,据那一战的老兵说,零零散散地几百道口子,血淋淋的站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但是一点都不狰狞,不过是看着而已,只是看的不是满地的狼籍,而是澈蓝的天空,隐隐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 “将军的意思,他要留在臻渊谷。所以……所以……”老兵一边说着一边哭了出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名三十七八岁的壮年男子也是可以哭到这种样子的。眼泪鼻涕一起流,涂得衣袖上面去全部都是。 马革裹尸还,父亲教他这一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教全。他知道了不久之后就又问了自己当时的夫子,全句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不必马革裹尸还。 他手中抓着沾满了褐色血迹的战衣,一时间也只是站着,只是忽然抬了下头,看见从南边飞过来的一只燕鸟,幽幽地在自己头顶划过。 他当时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将血衣放到了祠堂。但是在第三天的时候,牵出了几乎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战马,是父亲的那匹战马的后代,他前年的生日礼物。 父亲将和他差不多高的小马驹迁到他面前的时候,那匹有一双温润大眼睛的战马也在,亲热地舔了舔自己的孩子,然后舔了舔自己,没想到不过是……自己就要和它一起为父辈复仇了。 十四岁他第一次上战场,血污了他的整双手,一场激战完毕,双手连伸直都不可能。随侍的人整整用热水捂了一个多时辰,手掌才慢慢松开,将刀拿下来,但是整个手掌的皮也撕下来一大片。 第三章 宽厚的手掌带着一丝颤抖,缓缓压在微微颤了一下的眼睫毛上,就像是他心中感觉到的那样,柔软的,像是羽毛,感觉到抚摸,极轻地在自己手中缓缓滑过,让他想到了很早的时候认识过的孩子,又有点像父亲那匹战马温润的大舌头。 他手掌缓缓摩挲了一下,白皙的带着薄薄的白色伤痕的指尖缓缓划过这张熟睡的脸,心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是偶尔看着蓝天的时候,这种仿佛和天地一般的静谧。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抚摸一缕晨风,或者是午夜静谧的月光,那种特殊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想要发疯的感觉。 他心中微微一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指尖依旧轻轻搁在少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上面。 那天晚上看他睡觉的时候,这双清俊的眉是微微皱起来的,有一种这个年龄的少年少有的一种持重和老成的矜持,但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累了的缘故,那双眉轻轻地舒展着,像是蝴蝶的翼,轻盈地带着风。 他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是自己让少年舒展开了长眉,估计一辈子这样子下去也很好吧? 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到了少年时候父亲说过的一种名字叫做“清愁”的毒药,或者也不算是毒药。那种不知道是谁带到逸城的药,只要是服食了,就一辈子再也借不了这种瘾。 他觉得少年对他来说就是“清愁”,只要是手指碰触了他,这一辈子都将万劫不复。 “既然借不了,当初就不要碰啊!”年少的自己仰着头看着父亲,眸子里面一片天真。 但是温文尔雅的男子却是苦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一声长叹,什么都没有说。他现在倒是有点明白那声长叹里面包含着的是什么了。 说是“瘾”,不如说是劫。 少年忽然发出一声低吟,慕璟愣了下,猛地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苦笑了一下,将缓缓压紧的手收了回来。 在军队待的时间长了,怎么也难免沾上一些恶习,就比如说是现在。即使知道这名少年是自己疼到心尖上的人物,但是手上的动作总是要比心里面快一步。 他低头仔细看着少年脖子上面微微的红痕,感觉到没什么大碍,明天天亮的时候就消失得差不多了。这个地方没有镜子,即使有水池,也看不出来。 轩逸有一次嘲笑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现在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而且他觉得少年这样子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过大意了,因为即使是自己,也有不相信自己的时候,就比如说是刚才。 迟疑了好一会儿,慕璟低低一叹,将外袍脱了下来,盖在两个人身上,然后缓缓伸出双臂,将少年抱在了怀中。林子里面的晚上还是很凉的,如果少年一不小心着凉了,在这个荒林里,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蓝幕羽一觉睡醒的时候,脑子里面有点昏昏沉沉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终于掌控了身体的所有权,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一同躺下来的慕璟,只有自己身上还盖着一件白色的袍子,证明他昨夜确实是在这个地方睡下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的位子,有点凉,看样子走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蓝幕羽低低一叹,其实说不定不管和谁出来,自己永远都是不能自食其力的。 慢腾腾地爬了起来,舒展着恢复了一点,但是依旧有点疲倦的身子,微凉的晨风缓缓吹拂过来,他不由地闭了下眼睛,虽然不喜欢在林子里面留宿,但是闻着叶子和泥土的清新味道,风将远处鸟儿的清鸣也带了过来,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匆匆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整理好,蓝幕羽看了看两个人昨天夜里的驻地,除了自己一直躺着的这张“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如果不是所有的包裹还在,蓝幕羽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慕璟扔下自己这个累赘自己走了。 没有找到自己能动手的东西,蓝幕羽只好百无聊赖地坐着,如果自己现在也离开这里,慕璟又刚好回来,就又是事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位置传来了轻微的“沙沙”声,这种声音他一听便辨别出来,边扭过了头,看着走近的慕璟笑道:“一大早就出去……了?”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东西,蓝幕羽及时转换了问话。 土国的大将军手上此时正拎着几只灰白色的兔子,还有色彩绚烂的野鸡,只要一看就不难猜出他早早出去是干什么了。 即使及时转换了话题,慕璟还是知道他刚才要出口的是什么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说道:“这里也只有在早上的时候才能找见猎物,所以我就早上出去看了看。”他微微顿了顿,又问道,“你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吧?” 蓝幕羽摇了摇头,他身体不过是有点儿虚弱而已,又不是弱不禁风,怎么会不过是在林子里面睡一觉就出事,而且身边还有人挤在一起。 他仔细看了看慕璟手上的猎物,迟疑地问了句:“就这样走还是先处理一下?”所有的动物已经死了。 慕璟摇了摇头说道:“直接走就可以了,今天中午再弄吧。这个时候天色刚刚好,适合赶路,中午的时候天气就有点热了。” 蓝幕羽赞同地点了点头。 千林这个地方很是诡异。 以前的时候,“诡异”两个字不过是书面的意思,但是几乎赶了十多天路之后,蓝幕羽终于知道这个“诡异”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我们应该不是在绕圈吧?”一边向前走,蓝幕羽一边问身后的慕璟,这是几天时间也让两个人熟悉了不少,最起码在说话上面,没有了原来的拘谨。 慕璟摇了摇头,然后觉得自己的这个表示并不明确,便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是向着这个方向走是不会有错的。” “哦?看样子,你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啊,连路都记住了。”蓝幕羽漫不经心地眨了下眼睛,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思。 但是在他身后的慕璟却是微微一颤,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也算不上太熟,只是进来过几回。” “哦?”蓝幕羽感兴趣地扭头看着他,这几天两个人闲着无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说过一点,但是这件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你来来回回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来过一次的人就再也不想再来了吧?这位竟然来过好几次,这不由得他不好奇。 慕璟不由地迟疑了一下,有点后悔说出来的话了,但还是解释道:“原来是不小心误闯,但是后来,是因为翔乐殿下的事情。” “和翔乐有关?”蓝幕羽更是好奇。其实对翔乐,除了知道他是一位风流王爷之外,他还真是了解的不是太多。而且在辰宇口中,对他的这位弟弟他知道也不是太多,似乎他有意回避了这个弟弟的话题。 慕璟又是一阵迟疑,原来还觉得他是知道陛下和越王殿下的事情的,没想到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顿时感觉到有点棘手,不知道要不要将两位的事情告诉蓝幕羽。 蓝幕羽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迟疑,笑了笑说道:“既然不好说那就算了。其实妄议皇家的事情,确实有点……”他又笑了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两个人都明白他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璟微微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土国的重臣几乎都知道两位贵人的事情,只是如果没有必要,一般不会说罢了。而以前的时候,嗯……又惹出过不少事情,民间也就渐渐地对他们两位的事情讳莫如深,所以殿下不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还有这种事情?”蓝幕羽刚刚压下去的好奇不由地又冒了出来。 如果用得上“讳莫如深”这四个字,那么事情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第四章 蓝幕羽抬头看着郁郁葱葱一成不变的绿色,微微叹了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实在不能说的事情,那你就说来看看吧,这样子一直走下去……”他微微摇了摇头。 幕应了声,略微想了下,低着头看着脚下横生出来的枝叶,一边说道:“这件事要说起来,就必须提一下越王殿下的出身了。” “出身?”蓝幕羽感觉到有点奇怪,“他不是土国先帝的皇子吗?这个出身有什么好说的?”总不会是像自己四弟那样吧? 幕不由地微微一愣,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越王殿下当然是先皇的儿子,但是儿子和儿子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更何况是皇家。 蓝幕羽是寒颖的太子,为什么会连这种事情也不清楚?幕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下属传过来的消息,心中有点明白过来。 “我说的是越王殿下的母亲。” “哦。”蓝幕羽了然地应了一声,在这个地方也活了这么长时间了,但是这种身份制度还是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或者说也不是弄不明白,只是他刻意忽视罢了。 幕见看了看他的脸上,微微抿了下唇,淡淡说道:“越王殿下的母妃,原来是匏国丞相的千金。二十多年以前,两国局势越来越微妙,但是又不是开战的时候。如果那时候土国和匏国开战,周边虎视眈眈的过久就很容易地坐收渔翁之利了。” “但是,匏国的君主也知道,两国之间迟早还是要一战的,而且这一战最多也不过十多年时间便会爆发。” “他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但是又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一名没什么身份的女子嫁过来。于是就从丞相的一双孪生中选出了姐姐,封为芷君嫁了过来,成了先皇的芷妃。” “要说芷妃,既然匏国的君主敢让她嫁过来,自然是有一定的资本的。我没有见过他,但是父亲曾经在踏青的时候见过一面,优雅漂亮,身上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雍容。即使是别国的人,芷妃当时还是隆宠一时,来土国不到两年,就诞下一名皇子。” “但是皇家的恩宠谁又是能说得清的?芷妃诞下皇子没多久,就失宠了。” “当时的老臣子们都觉得,事情说不定这样就过了。反正芷妃的身份,要说起来……还是有点……”说到这里,幕  莫名地笑了笑。 蓝幕羽微微侧着头,将这丝表情收入了眼中,就听他接着说道:“  而皇宫中也就真的像众臣相像的一样,不管是失去恩宠,而且有没有依靠的芷妃,还是新晋的漂亮宫人,都安安静静的。” “但是这不过是表象罢了。一名曾经得宠的女子,而且还是诞下了皇子的皇妃,宫里面的人能遗忘多长时间?过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但是小皇子却忽然死在可蓝宫中的凝水湖。” 蓝幕羽心中一惊,这个桥断怎么感觉到有点熟悉?他不由地扭过头看着幕,本来以为他脸上会有点什么变化,但是……幕脸上冷漠的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一样,这种表情是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的。 他心中微微感觉到有点不安,但是这种感觉刚刚闪现,他就忍不住心中一叹,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只要是看到越王的处境,就知道当时的事情……必是存在着什么隐情了。刚才他就感觉到有点奇怪,觉得这个小皇子的年龄和越王的年龄有点对不上,原来竟然是他的哥哥。 “芷妃伤心欲绝,而且也真的好几次差一点自杀看,但是最后都被拦了下来。” “而杀了小皇子的凶手,一名朝晖殿新晋的皇妃也没多久便被赐死了。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名凶手不过是替罪羊罢了。而真正的凶手,所有人都觉得是现在六殿下的母妃。” “不过,那位皇妃身后的势力,也不是当时的陛下随意动得了的。所以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六殿下和陛下的关系很好,殿下应该是知道的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样子说来,两兄弟的关系还真可能不怎么样。不过他一直觉得即使母妃间存在什么不同,但是血缘关系……总是不会变的吧?不过这个世界上,似乎相信这种论断的不少太多。 “虽然生过孩子,但是芷妃美貌依旧,相处的时间长了,帝王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来。芷妃重新获得了帝皇的恩宠,只一次是半个多月吧,芷妃又重新怀上了孩子,就是现在的越王殿下了。” 蓝幕羽微微吐了一口气,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即使不想相信,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巧合就是这么多,而且有些事情,纸总是包不住火。 “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芷妃当时住的名舒宫忽然死了一名宫女。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皇宫里面,那一年不出一点什么事情?但是这名侍女的身份却有点特殊,他是原来那位小皇子的奶娘,而她的母亲又是先皇曾经的奶娘,这事就闹到了陛下那边。” “慢慢的,所有的事情都牵扯了出来。杀死小皇子的真凶,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刚才就觉得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有点像那位女皇曾经的经历,倒是没想到还真是那样。 “芷妃没多久便被赐死了,剩下了现在的越王殿下。” “这件事没发生的时候,越王殿下在众皇子中也算是得宠的了,最起码比六殿下和陛下得宠多了,但是现在……不过还好的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陛下也没有这么为难他,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 “越王殿下自幼就聪明,当时在书房的时候,学习东西几乎和二殿下不相上下。但是学的东西越多,自己越受排挤,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有一天父子忽然提问的时候,越王殿下一改原来的乖巧,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到了能出宫的时候,越王殿下离开宫中就很少回来了。” 蓝幕羽微微吐了一口气,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样子一直持续到了宫变的时候,殿下知道宫变的始末吗?”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么其它的事情告诉这位殿下也就没什么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知道一点。” 幕忽然拘谨地笑了笑:“宫变结束之后,在外面得到消息的越王殿下忽然赶了回来。或者还不能叫越王殿下吧?他的爵位是后来现任的皇帝陛下册封的。先皇、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全部过世了,而六殿下也不知所踪,辰家的直系血脉,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个。” “陛下封了他为越王,而且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将他留在了朝堂,甚至连后来赐婚,越王也同意了。”幕微微迟疑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陛下做的可有点不厚道。 “幕结亲了?我倒是不知道。”蓝幕羽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一根树枝,越往前面走,树枝似乎就越发密集了,到了这里,密密麻麻的枝叶间几乎连路都找不见了。如果不费力看着自己脚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摔了。 幕不由地苦笑了下,微微摇了摇头:“那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和越王殿下联姻的是当时的成家,但是后来成家叛乱,被株连九族,,越王殿下的王妃就被赐死了,甚至连殿下自己也受到了牵连,被软禁了好几年。” 这话一口气说完,幕心中就像是有什么终于放下了一样,不由地微微吐了一口气,脚下并没有停,但是身体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拉住了被自己撞得向前面倒下去的蓝幕羽,感觉到额头上面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怎么了?” 稳住身子的蓝幕羽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过是吃了一惊罢了,没什么。” 少年的声音变得非常的冷漠,但是幕还是从其中听到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不是悲悯的声音,只是感觉的出来,这声音里面明显地带着微微的无奈。 感觉到幕探询的视线,蓝幕羽忽然别开了眼去,他有点不敢接触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后来呢?千林又是怎么回事?” 听了半天都是陈年旧事,而且也没有和千林有关的事情,他看着眼前横生的枝叶,忽然有一种不想再听下去的冲动,但是……千林。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实在不算是一件好事。 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微微侧着头看着小心扶着自己的幕,淡淡向他笑了下。 第五章 但是慕景的脸色,蓝幕羽神色微微一变,看见这位神色始终淡淡的将军微微抿了一下唇,清漠的声音淡淡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蓝幕羽微微一愣,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微微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问出来。千林的事情,看样子只有以后再问了。 慕景看见他脸上的神色变化,长长的眼睫毛缓缓合了一下,避开了蓝幕羽的视线,声音依旧淡漠,真是比任何时候多都多了一种陌生:“我们已经离开了千林。” 蓝幕羽又是一愣,慕景的语气,让他想起了两个人刚刚见面的时候。 有些安静宁谧的清影殿,辰宇将这位神思有点不属的将军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脸上就是刚才的这种默然,但是眸子里面,他还是看到了微微的惊诧,语气是自己熟悉的默然:“晏少爷。” 简单的三个字,就像是一张刚刚画完的水墨画,带着笔墨的清淡香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悠远的清冷感觉。 但是这一次,脸上的表情和那个时候一般无二,都是面对陌生人才有的默然,就像是他们这两个多月的相处根本不存在一般,甚至那双眸子里面,连那种见面的时候曾经见过的惊诧都失去了,全然的是和脸上表情没有一丝不同的冷漠。 他心中微微一颤,忽然又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即使离开了这个地方,也不用这个表情吧?”蓝幕羽苦笑了一下,只当是这位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露出太多的表情来,虽然在千林的入口处,他不觉得会有什么人。 慕景依旧是沉默,微微抿了下唇,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蓝幕羽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的神色变化,扭过头想看一看离开千林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刚刚扭头就愣住了。 据说千林和别的林子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很难分清千林的界限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觉得千林的周围林子里面应该很少有人来的原因,因为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慕景,在千林里面来来回回当做家常便饭。千林这个地方,可是一闯进去就说不定连命就丢了的地方。 但是眼前的这个情景是怎么回事? 蓝幕羽看了看站在自己眼前的越王爷,又扭头看看自己身后的慕景,但是没想到……接触到他的视线,慕景竟扭过脸去,唇角微微绷了起来。 蓝幕羽唇角微微动了动,心中隐隐地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再盯着慕景,向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的翔乐无奈笑道:“能在这里见到殿下,幕羽还真是荣幸。” 翔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然后向他的方向伸了下手,说道:“殿下是不是觉得应该先离开千林再和翔乐说话的好?” 蓝幕羽不在意地一笑,伸手大大方方地搭在他的手上,由着他将自己领出了千林的范围。 他左右看了看这个地方,其实和在林子里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树木变得稀松了一点,和在千林深处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个地方,我还真的感觉不到自己已经离开千林的范围了。”蓝幕羽视线又落回翔乐身上。 翔乐笑了笑,向跟在两个人身后的慕景摆了下手,示意他先离开,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道:“如你所见,确实没有离开千林的范围。” 蓝幕羽微微吐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场春秋大梦了,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时间为幕羽解释一下?” 从听说浣澜府水患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内,但是这一次…… 先是一路的饿殍,再是荒无人烟的渡口,又是午夜的杀手,这都没什么,但是在千林里面一觉睡醒,似乎天下都变了一样,自己不会是昏睡了不是半月有余而是半辈子吧? 翔乐又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微微握了握抓在自己手中的修长手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淡淡说道:“我们一路上再谈吧。” 蓝幕羽微微抿了下唇,这似乎由不得自己拒绝,而且……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困在一大团棉花里面,四周都是茫茫然的雪白色,根本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能到什么地方去。 两个人走到马车边上的时候,蓝幕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微微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少年微微一笑:“零?倒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少年唇角紧紧抿在一起,抬头看了看他,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接着视线便落到自己身边的翔乐身上,一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向着翔乐微微俯下了身,神情依旧冷冰冰的:“主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翔乐点了点头,向蓝幕羽做了个请的手势。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少年的神情让他感觉到有点奇怪,但是究竟奇怪在什么地方,现在他心里面乱成一团,想不出来。 他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烦躁,然后便是一惊,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想法来的,现在忽然出现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形,竟然……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抬脚上了马车,蓝幕羽掀开帘幕看着普通的马车里面,唇角忽然有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但是眸子里面却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彩,无奈地看了看身后跟上来的翔乐,转身坐到了马车里面铺着的大块兽皮上面,笑道:“不管是慕景还是辰宇都说过自己的这位弟弟才智过人,但是幕羽却似乎是第一次感觉到。” 马车里面的摆设,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贵族马车的一般装扮,但是看似平常的一块帘幕,外面是平平常常的墨绿,但是里面的衬底却是真真正正的明黄。 在这个世界,其实和古代中国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同的,比如说明黄这种颜色。在古代中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记得了,明黄就成了皇帝的专用色,即使是母仪天下的国母,也不能用明黄。 但是在这里却不同,每个国家国君并没有自己的专用色,因为这一片大陆的国家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也并不是每一位国君都喜欢明黄这种颜色,再则这个地方的君主集权相比古代的中国,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但是,虽然是这样,各个国家为了表示国君和其他贵族的不同,还是有其他的一点条例的,比如说,每一个国家的君主都有权利使用明黄,但是非国君者,使用明黄则以谋逆论罪。 蓝幕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马车的内部。 车厢很大,装五六个人绝不成问题,没有软榻一样可以供人坐卧的地方,只在宽大的车厢里铺着连缀起来的兽皮。 马车中间的地方,在兽皮上面压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子,下面却是铁质的,应该是在车厢下面安了吸铁石,将桌子固定在了上面。 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造型奇异的茶壶,还有几个精致的茶碗,另外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但是蓝幕羽知道必定是为了固定茶碗存在的。 除此之外,略显得空荡的马车里面还在四周的地方扔着几个绵绵的大软枕。然后就再也没什么东西了。 蓝幕羽摸着手下的兽皮,感觉和小狐狸身上的毛有点相似。 这样的一张兽皮,即使有人出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吧?他不由得微微一叹。 翔乐自然是看到他的神色变化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我一向是逍遥王爷,出行的时候太多,马车布置的总是要舒服一点。”他斟了一杯茶递给蓝幕羽。 蓝幕羽接过他递过来的茶,听见他避重就轻的话,不过笑了笑,伸手又在皮毛上面摸了一下,淡淡说道:“殿下的马上功夫应该很好吧?可惜幕羽无缘一见。” 翔乐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将茶碗拎在手中把玩:“要说这马上的功夫,我们兄弟几个之中还真没有可以和皇兄比肩的。这张毯子可不是翔乐自己掠的白狐,而是下面的人孝敬的。” 听到孝敬两个字,蓝幕羽莫名地感觉到有点怪异,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幕羽可是不信?”抿了一口茶,翔乐一边将茶碗放回桌子上面,一边问道。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也饮了一口茶,抬头看着翔乐笑了笑说道:“信!” 翔乐微微皱眉,最后只是一笑,没再纠缠这个问题。 第六章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些不着痕迹的问题,蓝幕羽的试探都被翔乐慢条斯理的挡了回来,知道他现在不会和自己谈论这个“千林”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就闭口不问。 闲着没事,他不由地撩开了小窗上面的帘幕,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色微微皱了皱眉。 在慕景说两个人已经离开千林的时候,他是有点不相信的。而后来翔乐也说他们现在并没有离开千林,但是现在,看着外面忽然变得稀松起来的树木。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刚刚从那道界限出来的时候,就是感觉到这里的树木明显要比界限之前的稀松不少,但也只是稀松一些,和在千林深处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现在再仔细看两边的树丛,相比于最近在千林里面看到的树木,明显的多了一种秩序,或者说是人为的感觉。 蓝幕羽不动声色地回头看着坐在原地的翔乐,说道:“这里的树似乎比在林子深处看都的小了一点。” “殿下倒是眼力过人。”翔乐漫不经心地一笑,也撩开自己这边的帘幕,忽然低低一叹,“这个地放其实我也叫别的人来看过,但是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还真是没有。” 蓝幕羽微微抿了下唇,并没有开口。其实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告诉越王殿下自己实在是见这种明显人工种出来的林子见得多了? 在这个植被几乎没怎么破坏过的时代,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人会提倡植树造林吧?但是在现代却是不同,树林被破坏得太过厉害,人工的园林几乎随处可见。 他们沐家的别墅里面就有几个小型的林子,其中他觉得种的最好的一个莫过于竹林。一阵风吹过,树叶潇潇,有一种莫名的宁静感觉,似乎周围所有的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只剩下苍茫的宇宙和自己,但是又有一种宁谧的寂寞。 在晨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有时候就会整天的待在树林子里面,而这个时候,凌紫忙于沐家的事情,几乎一整天都不会来打搅他们。 有时候他觉得晨简直就是生错了时代,他或许更适合生在古代太平盛世的中国,对弈弹琴,侍弄花草,甚至找几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吟诗作赋,煮茶饮酒。而不是困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位子上,沉默地看着满天比他还沉默的星海。 “殿下?” “嗯?”蓝幕羽蓦地醒了过来,扭头看着翔乐探寻的目光,笑了笑说道:“最近赶路有点困了,失礼了。” 刚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还真的感觉到一阵阵的困倦像是薄薄的软绸,软软地将自己裹了起来。他不由地微微揉了下鬓角,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太明显。 翔乐微微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车厢里面散落的软枕,笑道:“要是实在困得厉害,就先睡一觉吧。我们要赶到那边去,大约还需要十多天的时间,并不急在这一时。” 蓝幕羽抬头看了看他,脸上现出淡淡的倦意来,唇角也莫名地带了淡淡的苍白,微微牵出一抹笑意,抱歉地说道:“那就失礼了。” 反正这个时候翔乐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他也真的需要一场睡眠来消除脑子里面混乱的东西了,更重要的是,凭现在的状态,即使翔乐想要和他说什么,他也觉得自己不一定有把握全盘了解他在说什么。 慢腾腾地挪到车厢的里面,蓝幕羽靠在一个很大的软枕上面,再次向翔乐递了一个歉意的眼色,缓缓合上了眼睛,双腿也微微蜷缩起来。 翔乐静静地看着眼前合上眼睛的少年,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不管是那位冷漠到家的秋玉还是自己那位不再相信别人的哥哥都对他有一种奇异的信任感觉了。 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抹带着淡淡秋意的月光,微微的寒,淡淡的亮。 他们这些在黑暗里面生活了太长时间的人,就像是一直生活在一潭死水里面,受不了太过明亮的阳光。因为在明亮的太阳下面,自己所有的污浊都暴露无疑。但是这种月光却是刚刚好的,不会让它们感觉到危险,但是又带了光明和生机。 他不由眨了下眼睛,知道他已经完全睡了过去,便慢慢地向他的方向挪了过去,这个车厢其实在里面走路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只是这种让人感觉到很舒服的安宁气息,莫名的不适合站起来走过去。 自己在这个地方也等了好一会儿了,要在茶水里面下一点让人安睡的药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再说,他也不觉得少年会防着自己,即使自己现在对他来说还不分敌友。 和他生活了不过两个月或许还不到的时间吧,但是这段时间,足够少年将自己划入到安全的范围之内。 而在这个安全的范围之内,少年一向没有太大的防备,甚至即使真的伤到了他,要获得原谅也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个结论,在静寰宫居住的时候,他已经验证过很多次了。 没费多长时间便挪到了他身边,翔乐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少年好一会儿。 那张睡得安安静静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长长的眼睫毛像是蝴蝶优雅的翼,缓缓垂在白玉一般的脸上,落下淡淡的暗影。粉色的唇微微抿着,带着淡淡的温和的弧度,鼻翼微微扇动,离得很近的话,还可以听到轻微的呼吸的声音。只是那双优雅的长眉,微微蹙在一起,使少年安静的睡姿带了一种淡淡的清愁。 他实在忍不住,抬手轻轻戳了下少年的脸,白玉般的脸微微陷下去一点,然后在他手指离开的时候又慢慢恢复过来,只是少年似乎感觉到有点不舒服,微微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翔乐实在忍不住不由地笑了下,像是找到好玩的游戏一般,又伸手去戳少年的脸颊,唇角带着淡淡的怡然笑意。 不着调戳了多少次,就是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终于将熟睡的少年惹得烦了,抬手便向一直骚扰自己的东西挥过去。 “啪”的一声,翔乐讪讪地将自己拍的红了一点的手收回去,偷眼看着少年,见他不过是又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脸颊在柔软的软枕上面蹭了蹭,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翔乐莫名地怔了怔,心里忽然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背叛一个人的感觉因为人的不同是不一样的。如果背叛的是一个坏人,他估计自己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不会有,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相识了十多年的人。但是背叛少年这样一个人却是异常痛苦的事情,不管是少年还是自己,因为背叛少年简直就是在背叛最真实的自己。 又静静地看了少年好一会儿,翔乐终于不再玩刚才幼稚的游戏,慢慢地伸出手触及到少年安睡的脸颊。温暖的感觉沿着两个人皮肤接触的地方慢慢地晕染开来,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面。 他微微打了一个冷战,冷寂的心明显的已经不适合这种温暖了。但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就这样碰着他的脸,简直就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仪式,他执拗地站在祭坛上面,但是去不知道自己祈求的究竟是什么。 茫然地看了少年的脸好一会儿,等他猛地惊觉的时候,看到的确是少年放大的眼睫,一根根清爽地、带着微微的弧度,几乎触及到他的眼睛。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将他的整张脸都贴了过来。但是也不过是贴着罢了,就像是刚才,想要从少年这里汲取温暖。 他不由地苦笑,缓缓将脸抬了起来。这也就是少年服下了安睡的药,要不然就现在自己的这种姿势,而且自己又一向名声在外…… 刚才慕景的那张脸一下子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微微垂着头,眼睫毛完全垂了下来,将自己的感情全部隐藏了起来,不仅避开了少年探寻的目光,而且也避开了自己的。 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蓦地莫名地笑了笑。两个人在千林里面走了那么长时间,慕景那个木头一样的家伙,应该也这样看过他熟睡的脸了吧? 他忽然有些羡慕池家的那两个兄弟。但是羡慕归羡慕,他并没有那种亲吻这双轻轻抿着的唇的感觉。 他缓缓低了下头,在他的额角亲了一口,然后向着车外叫道:“把车交给沧凛,你进来吧。” 第七章 马车外面明显的沉默了一下,连三个人坐下的马车似乎也有一时间的停顿,但是并没有人掀开帘子进来,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翔乐直直地盯着那条明黄色的帘幕好一会儿,然后微微侧头看了看熟睡的蓝幕羽,忽然又说道:“看样子你是真的不想见他了。那么,也不介意我对他做点什么吧?说实话,月公子的这张脸,还是蛮漂亮的。” 车车骤然快了一下,但是很快便被稳住,似乎驾车的人一下子想了起来,这辆车上坐着的也不仅仅是自己讨厌的人,还有那名和自己关系匪浅的少年。 “你要敢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后果你自己知道!”冰冷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点少年处于变声期特有的怪异,但是并不难听。只是似乎是久未说话的缘故,吐字并不是太清晰。不过也足够翔乐听得明白了。 他摹地冷笑了一下,冷冷回道:“只怕怎么也不会是我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吧?今天见到我的时候,可没有见到阁下的时候惊讶。” 马车外面又是一阵安静,接着垂下来的帘幕就被掀了起来,少年那张冷漠的脸慢腾腾滴凑了进来,看见车厢里面的情景,黑色的眸子骤然缩了一下,像是一只盯着猎物的狼,然后又慢腾腾地转回了本来的漠然,在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叫我进来想说什么?” 翔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脸,忽然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杀手出身的人脸上都是这样面无表情的。他不由地摸了下下巴,然后就看到自己眼前那双墨色的眸子又微微眯了起来。 他身体微微一颤,缩了缩脖子,然后低声一叹说道:“这些年你倒还真是老样子,我还以为你遇到的人多了,这种脾气怎么也会变一变的。” 少年冷哼了一声,冷漠地看着他,那双眸子里面的寒冰倒是收起了一点,但是又微微低着头看到翔乐落在少年脸上的手指时,眸子里面又是一丝寒冰骤然闪过。 “你的手最好离他远一点!” 翔乐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即恍然,要不是他忽然出口,自己几乎忘了这手还附在少年脸上了。但是…… “我不放要怎地?”他笑了笑,有意在少年熟睡的脸上摸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冷漠的另一名少年。 冷漠少年微微抿了一下唇,也懒得和他废话,手指微微抬了下。 翔乐吃了一惊,赶忙闪身离开自己坐着的地方,但是动作过于慌乱,脑袋重重磕到了车厢的木头上面,让他不由地痛呼了一声。 抱着脑袋摸了摸,翔乐看了看自己原来脑袋的地方深深钉进去一枚银针,又看了看瞬间滑到蓝幕羽身边,将少年温柔地抱在怀中的零,无奈道:“这么多年不见,我觉得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没有落到随时可以除掉的地步吧?” 零并没有抬头,他伸手小心地摸了摸蓝幕羽熟睡的脸,略显得僵硬的唇角微微泛出一丝笑意来,连沙哑的声音也一下子柔和了不少:“敢伤到他的人,不管是谁,最好祈祷不要落到我的手中。” 翔乐微微吐出一口气,也并不再计较零想要杀掉自己的事实。其实他和这位相交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他的脾气的。 他一辈子真正在意的东西很少,但是一旦这东西入了他的眼,那便是刻上了他的印记,在他保护的范围之内了,如果真的有人碰到他的东西,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这想必就是那群老头子也让他三分的原因。 至于另外一点,翔乐忽然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来。 “要说起来,”他微笑着在自己的这个地方坐了下来,离那两个人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再近就要再等一会儿了,否则真正惹急了这位,即便是自己,也只有等着什么人会给自己送个棺材过来了,“你现在也有三个名字了,不知道我要叫你哪一个好?” 少年微微抿了一下唇,淡淡说道:“你觉得呢?” 翔乐忽然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然后识时务地讲这个危险的话题收了回来,淡淡问道:“我听说你最近是和他的那位三弟在一起,怎么会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我还不知道你的消息已经灵通到这个地步了。” 在千林这个地方,应该是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的吧?即使传的出去,他相信不管是蓝幕羽还是慕景都不会将消息传给这名危险不下于他的少年才对。 少年终于抬头看了看他,然后视线继续焦灼在少年熟睡的脸上,冷笑道:“我并不需要知道他会到这个地方,只要知道他在澜沧江直流上出了事,而且也知道浣澜府忽然出现水患的事情就知道到哪里去找他了。” 他微微顿了顿,眸子里面的冷笑骤然加重:“也只有你那个白痴到家的哥哥会想不到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翔乐讪讪一笑,小声地低低喃喃了一句:“其实除了你和慕景之外,也没有除了我的这一派之外了解他真正去处的人了吧?”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正面说出来,而且似乎也没必要,如果有的人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智商低于自己的白痴的话,这位一直就是将所有人都当做聪明人,而自己是白痴来对待的,所以要说算计人,这位敢说第一,绝对没有人会说第二。 “什么?”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怀中人身上的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见他的这一句话,淡漠地问了一句。 翔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吞吞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会来找他,不是还要一段时间才要和他见面吗?我觉得似乎我们约定的时候还没到吧?” 少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自然是有原因的,不然我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赶到这个让人恶心的地方来找他?” 翔乐觉得自己和少年说下去,说不定今天的另外两餐就可以省下来,说不定自己死了以后还能赚一块天下第一的牌匾:越王殿下于XX年XX月XX日死于噎死。 至于恶心两个字,他并不觉得什么。在千林这个盛产蛇虫的地方,只要是见过千林里面虫子的人都会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恶心到不能再恶心了。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一向是最见不得蛇虫鼠蚁的。 凡是离他的距离少于一丈上述生物,绝对会落个“安息”的下场。自然,落到这个下场不仅有蛇虫鼠蚁,还有他心中和蛇虫鼠蚁有类似地方的其他生物,比如说某些人。 肚子里面诽谤了好一会儿,翔乐尽量让自己心平气静地看着少年,语气温和地说道:“晨忧大少爷,我是想问这边究竟是出什么事了,让您老人家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 少年终于抬头看着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抬着,然后又缓缓低了下来,或许也觉得他们两个人不过是说了半天的废话,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又看了看桌子上面翔乐还来不及收拾的茶盏,淡淡说道:“如果不是他体内的醉玲珑有发作的迹象,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并不是说在千林这样令他食不下咽的地方,而是指这样一个绝对会引起他的怀疑的时候。千林里面的虫子,不喜欢杀了就是,反正就眼前的这名少年,又不知几百种让虫子们安然归西的法子,但是…… “醉玲珑?”他吃了一惊,震惊滴看着少年冷漠的脸,以及离他不远处蓝幕羽那张沉沉睡过去但是依旧显得微微苍白的脸,“不是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吗?怎么会是在这个时候?” 少年微微抿了一下唇,将怀中显得但欧比的身子搂的紧了一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我配醉玲珑的时候稍稍做了一点手脚,和以前用的稍有不同,本来是……但是没想到,殇落竟然专门找了西茉过来。” “西茉……”翔乐忽地苦笑了一下,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我记得那好像是唯一可以克制醉玲珑的药物吧?如果能保证每年服食一次,将醉玲珑一直压制下去也不会是问题。” 少年冷淡地应了声,冷冷说道:“但是我做的这个药,只要是没有碰到西茉,一切斗不过是和醉玲珑表现类似,但是不会真正伤身的药物罢了。但是只要是碰了西茉,药效就会立刻转变,变成真正的醉玲珑,而且比一般的醉玲珑效果好很多。” 第八章 车厢里面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鸟鸣。 翔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抬头看着这两个人的方向,缓缓向他们的地方挪过去了一点,但是离得还有一点距离。 零伸手摸了摸蓝幕羽睡熟的脸,眼睛缓缓眨了一下,然后微微低下头,将鼻子凑近他的颈窝嗅了一下,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来,没有注意到翔乐的动作。 “我一直觉得你送给我的是真正的醉玲珑。以前不是已经决定用醉玲珑牵制池秋玉了吗?为什么会把药换成……换成这种药?” 零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倒着头看了看他,瞳孔缓缓一缩,并没有开口。 翔乐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自己,然后讪讪笑了笑,原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蹭到两个人身边了,赶忙向边上挪了一下。 零抿了下唇,线条优雅的唇角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一点无奈,说道:“你觉得池秋玉那个人有那么好骗吗?如果连醉玲珑和眠花慕都分不清楚,那就是池寒玉而不是池秋玉了。” 翔乐没有听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看着他的表情,零莫名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又伸手在蓝幕羽脸上摸了一下,淡淡说道:“我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我似乎没有很提过我的师承吧?” 翔乐心中一动,心里面忽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只要是生活在这张网里面的人,都有无穷无尽的秘密,而每一个秘密揭露出来的时候,都会让人有一种咽不下去,但是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他眸子动了动,最终只能无奈地看着少年,摊了摊手。 零冷笑,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事情,摸着熟睡的人水滑的头发,脸上的表情莫名地柔和起来:“你听说过潇雨然没有?” “潇雨然?”翔乐皱了皱眉,这些秘密涉及到的人一般来说都是鼎鼎大名,但是又不太常听到。 他想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想出来,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便摇了摇头,看着零。 零了然地笑了笑,又说道:“这个名字知道的确实很少了,但是另外的一个名字你应该是很熟悉才对。”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翔乐,果然看见他缩了缩肩膀,然后苦笑了一下,才说道:“寒影剑的前一任主人。” 翔乐脸色大变,唇角微微抽动,好一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粗重地喘了几口气,无奈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这种嗜好?” “嗜好?” 零冷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小心地将蓝幕羽从大大的软枕上面移到自己腿上,自己扯过软枕靠在身后,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才慢腾腾说道:“我刚刚知道寒影剑被送给羽的时候,就觉得殇落这个人,实在是……” 他冷笑了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低头看着熟睡在自己怀中的蓝幕羽,刚刚收起来的温柔又漫延了出来:“那柄剑,曾经拥有过它的人,都实在相像,甚至连结局都差不多。” 他微微顿了一下,扭头看着翔乐,就见他也是沉默,唇角绷得紧紧的,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微微一笑,讽刺甚至是冷漠全部散尽,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孩子的笑容:“我实在是想不出来,羽是不是也会落到那种下场?” 翔乐唇角动了动,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说道:“我们似乎偏题了吧?” 零耸了耸肩,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如你所见,我的医术就是潇雨然教的。我在缪家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没名字的私生子而已,是他将我从那种情况中带了出来,教给了我医术。” 他忽然笑了笑,认真地看着蓝幕羽长长的眼睫毛,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然后整只手都伸了过去,用自己的手心缓缓磨蹭着纤长的眼睫毛,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 “你不会以为我的医术是自学的吧?这种事情,估计也知道羽会相信了。” 翔乐一阵无奈,略微思考了一下,还是说道:“但是据我所知,潇雨然似乎很早的时候就被老头子们处死了吧?按时间来算,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才对,难不成是他的魂魄未散,来教你的?” 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淡淡解释道:“潇雨然确实是死了,但是死的也不过时潇雨然而已。” 翔乐微微一愣,有点明白过来,微微皱着眉道:“难不成是……” 零点了点头:“他再也不能用潇雨然这个名字活下去,也就是说潇雨然这个人确确实实地死了,不过他还活着。” 翔乐了然点了点头,心中感觉到微微一扭,笑道:“这种事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得多了,这也算是一种新生吧?而且要说起来,他现在应该刚刚四十多岁了才对。” 没想到零却摇了下头,冷笑道:“老头子们什么时候有那么仁慈了?他不过是舍不下他的医术罢了。要知道,即使是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的能够到达他的那个程度。潇雨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医学天才。” 翔乐长长一叹,伸手拂了一下自己额前的散发,他刚才这样说也不过是缓解一下紧绷的气氛罢了,如果这样就放过胆大包天的潇雨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果说老头子们一下子气急将潇雨然五马分尸了,他倒是相信。 “这样子说来,不仅是你,池秋玉也是潇雨然的徒弟了?” 既然这个时候提到了他的师承,那么也只有这样一种解释了。 不过两个人是师兄弟?他为什么会有一种脖子后面发凉的感觉? 但是,那两个人看起来倒是满相像的,特别是冷冰冰地看人的时候。 只是池秋玉似乎比眼前的这位可爱多了,最起码还是能开开玩笑的,至于这位……和他开玩笑?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杀会死的快一些? “嗯,他确实是我的师兄。”零不以为意地应了声。 “那件事情之后,师傅虽然逃过一死,但是一直被老头子们软禁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他那时候全身的功力尽散,周围又没有什么人,简直就是心灰意冷,连逃跑的欲望的都没有。” “一直关了不知道多少年,反正那个鬼地方,只要是他不逃,看守的人几乎也懒得理会他。” “直到池家的二少爷忽然中毒,几乎所有找得到的‘神医’都束手无策,池家的当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他的存在。” “池家当时给的条件相当优渥,那群老头子实在是拒绝不了,就只能请师父出山。” “不过师父也不是傻子,说出手就出手,他本来的脾气你应该也是知道一点的。” “最后两方达成了一条协议,师父救池家的那位二少爷,但是条件是放自己自由。当然,潇雨然这个名字是不能再存在了。” 翔乐点了点头,道:“这个条件不错。” 零唇角微微动了动,翔乐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一下,不过即便是这位敢笑,他也不太敢相信,因为他有点觉得这件事似乎没有一点是能让人笑得出来的。 即便笑,估计也只能是苦笑。 “但是没想到的是,师父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救了他之后就决定收他为徒,教了他几年,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他七七八八了。” 翔乐点了点头,听这个人这样回忆,其实有时候也挺无聊的。但是现在的所有情形,不仅对于蓝幕羽,就是对他来说也是一团缠在一起的线,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混乱记忆才将这团线一点点地理通。 “也是这样,池秋玉才会被老头子们看上,最后牵扯到这张网里面来。” 翔乐无聊地靠在车厢里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一个软枕拖了过来靠在自己身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零。 这个结果在他指导两个人是一师之徒的时候就猜到了,不过…… 他忽然笑了一下:“老头子们知道事情变成这样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气的跳起来?” 零漠然看了他一眼,就当他这话没听见,才又说道:“后来秋玉急于在这边建立自己的势力,师父才离开了他。但是,没有多长时间,就遇到了我。” 第九章 后面的事情,即使零不说,他也多多少少明白过来,便点了点头。 但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不由地认真打量了零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真的按时间算起来,他处理掉,缪家的时候你已经是他的徒弟了吧?最后怎么会……怎么会……” 那几个字在自己口边转了好几个来回,翔乐最后也没敢把它说出来,但是说一说到这份上,最后的几个字不说也罢。 零抬头看着他,看着蓝幕羽的时候温和的目光缓缓收了起来,让翔乐又打了一个冷战,缩着脖子将双手抱进袖子里,讪讪笑了笑说道:“这天是越来越凉了。” 零漠然转头,就当是没看到他的动作,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蓝幕羽,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记得晨忧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翔乐心中一动,几乎是立刻便明白过来,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难不成池秋玉他是……” 零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微微一顿,才又接口说道:“他到封云山以南建立自己实力的时候,正是师父教导我的时候。基本上晨忧的名字是随着他的势力的建立一起出现并且被人所熟知的。我想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吧?而且如果不是我,缪家应该也不会出现在他扫除的名单上面。” 翔乐不由地微微抿了一下唇,皱着眉说道:“这有点不太对劲。池秋玉那个人虽然我不是太喜欢,但是不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零知道他是误会了,笑了笑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池秋玉当然不会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师弟就大开杀戒。要真正地说起来,还是我利用了他。” “嗯?”脑子里面有什么念头转过,翔乐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名忽然微微眯起眼睛的少年。 两个人相交这么多年,虽然知道他算计人特别厉害,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人性化的表情,看样子这些日子他还是有点收获的。 “缪家的人是怎么对我的,你应该是有目共睹才对。不然我也不会遇到我师父。” 零看了看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散了自己一怀的墨发,眸子里面露出淡淡的温柔,但是这丝温柔和淡淡看着蓝幕羽的时候又有所不同。 翔乐心中微微一动,有点明白过来,看样子这位杀手出身的少年应该是想起遇到潇雨然的时候了吧? 他不由地心中一叹,这或许就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了吧?其实有很多时候,只要是活着的人,心理面总是存在温暖和柔软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一个人的命脉所在,不然这个人就是一具没什么意义的行尸走肉。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雨天。” “缪家的私生子,其实要真正的说起来,就是一个天生的奴才。缪家的那群人,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一个奴才闲置。所以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被当作杀手训练的,这应该是你知道的。” 他并没有注意翔乐的神色,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是缪家的杀手,但是后来又被另外一个人看上了。缪家的人为了讨好那个人,就将我送给了他。后来又经历了好几个主人,但是奇怪的是时间都不是太长。” “慢慢地我也就看了出来,不过是因为我资质不错,所以才被送来送去。于是训练什么的就停滞了下来。” “原来的时候还没什么,我本来资质就不错,再又比起同一期的杀手来,原来修习的东西也超过一点,所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看出来,但是毕竟是放了下来,慢慢地那些人还是看了出来。” “我就从那里逃了出来。但是并没有逃出多远,便被派出的杀手截住了。打杀了好一阵,”他扭头看着翔乐,微微笑了笑,“后来还是我赢了。不过要逃过下一批的杀手是没可能了。” “本来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反正不过是没有人要的命一条,死就死了吧。” “我躺在泥水地上,闭着眼睛。雨很大,身上的口子很多,血和温暖和着雨水散得很快。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一个人。” “费了半天力气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很漂亮的人,但是脸色微微有点白,唇角紧紧抿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的吓人。而且,最有意思的是,他有一头很长很长的雪白的头发,打着一柄纸伞,但是头发还是被淋湿了一点,刚刚好贴在我的脸上。” “我当时有点吓住了,还以为遇到了勾魂的小鬼。但是没想到这位对勾魂没多大兴趣,对救人倒是精通得很。” “不过……”想到当时的情景,零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那位的洁癖不是一般的重。而我那个时候简直比乞丐还不如,直接被他用鞭子卷住胳膊,生生拖了好几里。”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浴桶里面了。但是却是放了盐的冰冷盐水,接着又昏了过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回,最后一次醒过来,看到那个人的脸就在自己眼前,长长的眼睫毛慢慢和在白玉一般的脸上,却是睡熟了。” 他低低一叹,低头看着几乎是同样一张熟睡的脸的蓝幕羽,忽然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神色不由地微微恍惚了一下。 翔乐沉默地看着他,自然是注意到他眸子里面的神色变化,然后淡淡说了句:“这个世界上,或许诸神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吧?” 零扭头看了看他,抿了下唇,唇角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下,但是明显地脸色好了一点。 “我一边躲着几大家族的杀手,一边留在师父身边学习医术,这样大约又过了好几年吧。这期间我零零散散地也从师父住的地方离开过好几次,也是这个时候有了晨忧的名字。” “后来,那群杀手终于找到了师父住的地方。他那时候功力早就失去了,而且也没兴致和几大家族的人纠缠,反正我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将我赶了出来,而自己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我后来回去看过,那个地方已经烧成一片灰烬了。也是从那个时候,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相信池秋玉应该也没有见过师父吧,不然也不会找殇落要眠花藤了。” 零莫名地笑了笑,翔乐觉得这位心情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明智地没有打断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地方,听着这位大谈特谈陈年旧事。 “我后来被那群杀手追得烦了,也知道了我的‘师兄’正在建立自己的势力,就找了一个借口,将他引到了缪家边上。” “这就是缪家后来被灭口的真相了。” 翔乐点了点头,苦笑道:“怪不得,当年他好好的忽然转向缪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这样。” “资质好当然是有弊也有利,我算是缪家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吧。池秋玉看上了我的资质,将我带到了他的势力里面,哟了我自己的编号,便是零。其实这个编号不管是在缪家还是再后来的几家,都是我的了。” “骗了他,而且身手又不能暴露,我在他身边隐藏了好一段时间。” “不过池秋玉又不是傻子,后来还是知道缪家的事情是到捣的鬼,也隐隐地知道了我的身份,便想给我一个教训。” “只是我当时并还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起了杀心,就又从他的身边逃了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一逃,倒是遇到了羽。”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神情慢慢迷茫了一下,然后苦笑道:“见他的第一面,我还以为又见到了师父。只是不是,但是却又比师父多了什么。” “他给了我的新的名字,沐阳。而且将我带到了按狱。我想,我这一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忘掉他了。” 翔乐莫名地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他微微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低声问道:“你忽然告诉我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才光想着听故事了,倒是忘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一条铁律了。这位不是预备刚刚谈完就杀掉他吧? 他偷偷地抬了下头,刚好看到少年似笑非笑的脸,立刻又将脸低了下来,然后就听到少年慢条斯理的声音:“告诉你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道:“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敢真的伤到他,后果自负!” 翔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笑了笑,没有开口。 第十章 好一会儿,零忽然出声道:“那么,现在说一说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翔乐楞了一下,疑惑地看着零,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当年的什么事?” 零冷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等到翔乐恨不得找一个地方躲进去的时候,才慢腾腾说道:“我记得我从池秋玉手上逃出去之后,在这边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你。而且,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给自己下过药。” 翔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他怀中的少年,但是又感觉到什么,视线刚刚落到他身上,就立刻又转开,苦笑道:“什么药?” 零冷冰冰地盯了他好一会儿,哼了声冷笑道:“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不相信你并不知情。” 翔乐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幻幻握紧,并没有开口。 零缓缓合了下眼睛,眸子里面全部是都是冰寒。他伸手摸着蓝幕羽的脸颊,冷漠道:“我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要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不然……你自己清楚我的脾气。” “好吧。”翔乐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苦笑了一下,“其实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要瞒你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后来……所以……” 零了然地点了下头:“你一开始的时候就在算计他。” 翔乐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压在他心底也有好一段时间了,现在说出来,说不定心理面也能好受一点。 “是。”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并不知道你的势力已经蔓延到封云山以北去了。这个样子对我来说似乎有点不公平。” 零冷漠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弯了起来,但是翔乐却看不出一点笑意来。 “我算计他,已经好一段时间了。但是真正地开始,是在他离开皇宫之后才开始的。” 零神色一变,皱了皱眉:“这么早?怎么可能?你究竟在算计什么?” 翔乐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现在就把他叫醒吧,省的以后还要说一次。”他低头看了看一直被抱着的蓝幕羽。 零不由地迟疑,也低头看着自己怀中微微皱着眉的少年,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先告诉我。我才能决定这些事要不要他知道。” 翔乐自己看着这个变了不少的“朋友”,蓦地失笑:“你和池秋玉还真是像,难不成是因为在他手下待过一段时间的缘故?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有关,却偏要瞒着他。” 零唇角动了动,脸色微微难看起来,最后却是一声苦笑,又低着头看着蓝幕羽,伸手摩挲着他的连,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翔乐,淡淡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想伤到他。” 翔乐唇角一动,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最后才叹了一声。 “可是,我们早就伤到他了,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而且,这件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那就到了不能不让他知道的时候再告诉他。”零神色冷漠。 翔乐终于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思维有点混乱,零一直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能告诉你的,也不多。”翔乐慢慢地从自己的思考中回过神来,看着零,但是只看到一脸漠然,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点像是失落吧,但是并没有让他多难受。 “在封云山以北,我并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是并不能说别的人没有。” 他又看了看零,但是零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如你所想,我和人联合了。” “你的野心不小。”零忽然接口。 “你误会了。”翔乐叹了一声气,并没有注意零的神色,而是看着靠在他怀中的蓝幕羽,神色渐渐复杂起来。 “我第一次见到他,其实并不是在封云山以南,而是在寒颖的皇宫,只是估计他没有什么印象。毕竟我算是偷偷摸摸进去的。” 零的神色悚然一动,抿了一下唇,忽然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很不错的生活吧?但是这种设么么都要掌控在手中的秉性,估计这辈子是不可能改变了。 “我有一个算得上很大的计划,嗯,要说起来,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有那个想法吧。但是真正地要实施起来,却是在被软禁起来的时候。” “我并不觉得你在软禁的时候能离开你的王府。”零插了一句。 翔乐看了看他,点头。 “确实,但是并不代表王府中其他的人离不开。或者可以说,不代表其他的人进不来。” 零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但是都有点不合常理,于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是洛天牵的线。”翔乐长叹了一声,“我被软禁的时候,他实在是闲的发疯,又没有什么人愿意陪着他发疯,他就一天好几次地往我的王府里面跑。” “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老头子们究竟是在干什么,也完全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三皇兄才应该是和那边接洽的人,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了我。” “但是既然选择了,我也只能这样。不过原先的时候,我可是一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就想着这样子一辈子,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但是没想到……”他苦笑了一下。 零知道他必是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皇兄的那段陈年旧事,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我一直被软禁着,要说起无聊来,其实和洛天也差不了多少。” “原来他来的时候还嫌烦,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甚至后来的时候,倒是希望他直接住在我的王府里面不走了。” “有一个人陪着解解闷,说不定软禁的时间会过得快一点吧。” “先是下棋,然后是品茶,随后也慢慢地聊一下有的没有的事情。” “我关起来的时间长了,自己府里面,还有手下的人都受到限制,但是洛天却不一样。” “就这样,那段时间我基本上是从他口中了解这篇大陆零零散散的事情的。” “而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位实在是闲得发慌的殿下,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东西。而且或许不仅仅是知道。” “混得熟了,我有些想法也就不避着他了。零零散散地说了不少的东西,就当是解闷了。” “终于有一次,我和他在房顶上面喝酒的时候,将我心里面一直想着的,但是一直不敢说出口的东西说了出来。我觉得那天一定是喝醉了,否则也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来,面对的还是洛天。” “本来以为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会看到老家伙们的手下了,但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还是洛天的那张脸,只是相比起近一年来,慎重了不少。” “我当时还吓了一跳。”翔乐微微一叹,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一直低头不吭声的零,刚才是自己听着他说自己的事情,现在倒是轮到自己了。 “我瞪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洛天都没有其他的什么变化,就是一直盯着我看,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当时就楞了一下。” “你去见了。”见翔乐好一会儿没有开口,零开口说了一句,但是并没有什么意义。 “嗯。”听到这个声音,翔乐慢慢地从当时的记忆里面回神,笑了笑,“见了。这个人你也认识,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零沉默了一下,继续看着蓝幕羽,就像是当菜从来没有开过口一般。 “我见了他,然后他又带我去见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你应该也是见过的。”翔乐又是一叹。 零笑着看了看他,眸子里面的寒冰微微有点缓和:“依旧不能说?” 翔乐失笑,点了点头:“不能说,不过迟早这些人你都会知道的,你怀中的人也会知道。” 他微微低了下头,看了看熟睡的少年,接着视线便移开了,缓缓将双膝抱了起来,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面。  第十一章 零也是沉默,好一会儿才又淡淡说道:“后来呢?” “后来……”翔乐扭头看了他一下,就看到零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面的少年,神色有点奇怪,“后来,知道了我的想法之后,那个人笑了一下,然后就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零抬头看了看他,摸了摸自己怀中少年的脸,莫明的觉得少年身体似乎颤了一下,然后从软枕下面将一条大毯子拖了出来,裹在少年身上。 “嗯,合适来完成我的想法的人。”翔乐笑了笑,再也忍不住认真地看着被零珍惜的抱在怀中的少年,神情又开始变得迷茫起来。 “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月亮很圆,清朗的月辉遍洒大地,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很是安宁。就像是我和洛天喝酒的那个晚上,能让人忍不住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感觉都说出来的晚上。” 零扭头看了看他,沉默的没有打断他,任由他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徘徊。 “寒颖的皇宫里面很安静,只有很少的几盏灯亮着。而到了他住着的宫殿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外面长廊上的几盏风灯了。他的寝殿里面,倒是没有一盏灯。而且连守夜的人,似乎也被他赶出去了。” “我们先在他的寝殿下了醉香,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到他应该完全睡着了,才进去的。” “简直就像是一轮明月笼在蓝色纱帐之中。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整个人都傻住了。那个人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但是又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又接着怔愣。” “‘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他的脸,心情就能莫名的好起来。’带着我过去的人苦笑了一下。他的神情我当时还记得,但是就是不明白。” “这句话我刚开始的时候就觉得说得对极了,但是真正的了解却是在很久之后了。蓝幕羽殿下的这张脸,不仅仅是会让人心情变好这么简单。” “而是看着他睡觉的脸,就会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阴暗都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那晚的月光,安静的,带着一种包容一切的温柔。” “早就听说过寒颖是这一片大陆上面唯一一个没有发生兄弟翻墙这样事情的国家,看到他的时候,那双微微皱起来的长眉,明显的让人感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酸。” “你们想护着他,我并不奇怪,只要是看见过他这张睡颜的人,没有一个想真正地伤到他的。他就像是人心里面最柔软的地方,伤害他的时候,自己也不会舒服。” 零依旧是沉默,下意识的摸了摸这张自己也熟悉的脸。 翔乐的这句话,估计只要是听见的,只要是还有心的,没有一个人会不赞同。 在眠花谷遇到他的时候,自己第一次放下心防,也是因为看到了这张睡着了的脸吧? 他低着头,认真的看着这张自己熟悉的脸。 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来一点,安静的落在白玉一般的脸上,盖住了那双清澈的黑色眸子。 一双墨黑色的长眉却是微微蹙了起来,显出淡淡的忧郁。 线条优雅的鼻梁,像是安静宁谧的雪山,静静的横呈在自己眼前。 轻轻抿在一起的粉红色嘴唇,带着一点淡淡的倦意,但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宁和祥和。似乎自己身边是自己最信任的人,而不是他们这样两个心怀鬼胎的人。 零唇角微微动了动,想要抚摸怀中人的唇角,但是刚刚将手指触及到那双唇,指尖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倏地手指就弹了起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翔乐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甚至自己也随着他的手指在那张并不是很漂亮,但是让人很舒服的脸上逡巡,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却不是嘲笑,这种笑意即使是心神有点不属的零不用扭头也感觉的出来。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苦笑。 他沉默,听到翔乐颇为玩味的说道:“不敢下手是吧?我当时也忍不住想摸一下,看看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在银白色安静的透彻的月光下,他太过于虚幻,就像是出现的月光精灵。只要是看到他的人,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摸,感觉一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但是真正的碰到他的脸的时候,又会猛地惊醒过来。” “手上沾着污秽的我们,实在是有点……呵呵。” 零又是一阵沉默,但是真的不在触碰那张脸,而是淡漠的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后来呢?你似乎越来越啰嗦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说到点上。” 翔乐不由的失笑,自己和他相交真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类似于掩饰的话。 但是他可没有傻到要当场揭穿他,而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本来还觉得他有点不太合适。毕竟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参与到这样黑暗的事情里面。” “但是那个人后来却将他处理事情的资料交给了我。” 零神色一动,漫不经心道:“是对国家的一些改革?” 翔乐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我只注意到了月的清透宁谧,但是却忘记了他并不是太阳,而是和夜为伴的月亮。” “月亮是为了给夜带来光明而存在的,而且也不会真正地将夜里面的东西扔到青天白日之下,他几乎是为我的想法量身定做的人。” 零抿了一下唇,淡淡道:“说了半天,你究竟想怎么样?” 翔乐扭头看了看他,然后长长的一声轻叹,伸手撩了下披散下来的头发,又看了看一直没有醒过来的少年。 “这个世界过于污浊,就像是失去了月亮的晚上。我不过是想将月光带到这个世界罢了。” “这个世界的秩序,实在是到了让人作呕的地步,所以,我觉得是时候换一换了。” 零脸色微微一变,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抿了抿唇,最后却是淡淡一笑,说不出来是讽刺还是什么,或许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很伟大的设想。”他淡漠说道,声音和他的话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翔乐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而是还以一笑。 “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说说眠花谷的事情了?” 好一会儿,见翔乐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零不由的提醒了一句。 眠花谷的事情过于蹊跷,不仅仅是事情本身,而是翔乐说出那件事是一个阴谋之后,更觉得这件事情蹊跷到诡异的程度。 下在池寒玉身上的情药,自己身上那种激发他身上药性的药,自己和池寒玉又刚刚都在眠花谷,而且还刚刚好都到了羽住着的地方。再后来跟着过来的池秋玉,池秋玉忽然给羽下了自己调制的醉玲珑。到了现在,羽和那两个人几乎能说诡异的发展。 如果这是一种巧合,那么这么多的巧合实在是到了一种漫天的诸神刻意为之的地步。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怎么会算到池秋玉和蓝幕羽会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呢? 听到零这样子问,翔乐眸子里面也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有什么想不通一般,微微皱着眉。 “眠花谷的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到了现在,我也觉得那天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零不由的微微一愣,也皱了下眉,淡淡说道:“你是说你也不明白?那么那药是……” “是洛天的意思。” 翔乐直接打断了他,从凝神思考中缓过神来,抬头看着盯着他看的零,微微抿了一下唇,又接着说道:“给池寒玉下药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是给你下的药却是他亲自做的。我不过是刚刚好也在边上,看到了而已。” 零不由的缓缓吐出一口气,淡漠的点了点头,如果这件事和洛天有关,那么即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不过,”看到零的表情,翔乐心理面稍稍松了一口气,“眠花藤的事情你似乎没有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眠花藤的事情?”零微微一愣,疑惑的看着翔乐,“不是你说的把醉玲珑当做眠花藤送给池秋玉的吗?这件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翔乐脸色大变,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淡淡说道:“我一直以为是你自作主张。” 零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手指缓缓抓紧了盖在蓝幕羽身上的毯子,好一会儿才说道:“先说一说你知道眠花藤的事情是怎么样的吧?” 两个人都从对方眸子里面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是从殇落口中知道的。应该是在你给池秋玉醉玲珑之后不久吧,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我们说到池秋玉最近做的事情是越来越过分了,那个时候,正是他着手对付缪家的时候。” “殇落就说池秋玉不久之前和他提起通过他向你要眠花藤的时候,你把醉玲珑当做眠花藤通过殇落的手交到了他的手上,用来以后牵制势力越来越大的池秋玉。” “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没有问。见那天你忽然提到你的师承问题,我才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零仔细看了看他,没看出他有说谎的痕迹,缓缓合了一下眸子,淡淡说道:“我一向不太在公开场合露面,所以池秋玉想要眠花藤,只有通过一直以来和我关系算得上密切的殇落的手,这事没什么不对劲的。” “殇落和我说的时候,我本来也没觉得什么,就想直接将眠花藤交给他。反正要真正的说起来,他不太像理会我,其实我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但是他却说要将醉玲珑当做眠花藤叫道池秋玉手上,用来牵制他。” “不过醉玲珑和眠花藤虽然一般的人,甚至是有名的大夫都分辨不出来,但是池秋玉却不同。如果真的直接将醉玲珑交到他手上,他绝对看得出来。这也就是我费了半天心思改变醉玲珑药性的原因。” 话音落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翔乐苦笑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苦笑道:“现在我越来越不明白,先是殇落,后来又是洛天,这两位究竟是在干什么。” 零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眸子落在蓝幕羽脸上,淡淡道:“我却是觉得,我们说不定被这两个老家伙耍了。” 翔乐又是一声苦笑,烦躁的又揉了下头发,没有开口。 被利用了的这件事,其实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第十二章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翔乐感觉到车厢里面静默的难受,微微撩起帘幕的一角,向外面看了一下。但是外面是连绵的高高大大的树木,没什么好看的。 将帘幕放下来,他看了看依旧沉默的零,淡淡道:“你的真实身份,要不要告诉他?” 零终于抬头,看了看他,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怀中人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微微摇了下头,淡淡说道:“以后再说吧,现在要告诉他的事情太多,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翔乐仔细看着他,零抬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默然转开视线。 翔乐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说道:“随你吧,不过……”他又撩开帘幕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了,是不是把他叫醒吃点东西?和慕景在林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吃过真正的食物吧?” 零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忽然感觉到什么,脸上微微白了一下,伸手搭在了他的腕脉上面,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心里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疑惑的看了看他,接着视线便落到一直熟睡的少年身上,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来,皱了皱眉,又抬头看着零:“怎么了?” 零根本没时间看他,换了一只手,继续探脉,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面渐渐伸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开口。 翔乐感觉到自己莫明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零这样的人都露出这种神色来,不会真的是出现什么大事了吧?难不成醉玲珑已经压制不住了? 直到被零狠狠瞪了一眼,翔乐心中一跳,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又是一声苦笑,眨了下眼睛,乖乖的闭上嘴巴不敢在说话。 零缓缓扭头,视线继续落在蓝幕羽身上,微微闭上了眼睛,指尖微微动了动。 翔乐小心的挪到了两个人身边,这个时候,零应该已经没心情管这样的微末小事了。 好半天,零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小心翼翼的翔乐,眸子里面莫明的暖了一下,淡淡笑了下说道:“暂时还不碍事,不过我们需要快一点赶到那边去了。” 他微微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那边,药材应该齐全吧?” 翔乐也是大松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点了点头:“药材的事不是问题,一般常见的药材那边都有,至于其他特殊一点的,我可以让人出去专门才买,花不了多长时间。而且,千林这个地方,多的可不仅仅是蛇虫鼠蚁,要找点药材也还是有的。” 零这个时候才点了一下头,略微想了一下,又问道:“你的这个地方,池家的那两个人知道吗?” “知道,但是要进来可能性不大,再说,我并不觉得池秋玉他会到这个地方来。”翔乐漫不经心的摇了下头,想到池秋玉那张冷冰冰的脸,感觉到鬓角顿时一跳一跳的疼了起来。 其实将这位太子殿下带到这边虽然手段确实不怎么样,但是不会真的伤到他。只是即使不过是这样,落到把太子殿下当心肝宝贝的池秋玉眼睛里面,自己估计已经可以凌迟碎剐了。 “不会过来?难不成这么一点时间不见他转性了?”零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不会真的要变天了吧? 翔乐微微一叹,又是一声苦笑,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如果不是他默许,我能将他带到这边来吗?” 零微微一愣,便是一声冷哼,但是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池秋玉那个人,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手段。只要是自己真心想护住的人,即使是实力雄厚的老头子们,也休想伤到那个人一丝一毫,除非老头子们已经有了放弃掉这边所有势力的决心。 但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老头子们在这边经营时间太长,相比起封云山以北来,实在是两个概念。若果这边的势力彻底完了,那么老头子们也应该有彻底消亡的觉悟了。 两个人明显的都感觉到现在是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 有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样的问题总要有说出来的时候,但是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总是希望将这样的问题一再往后退,直到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零缓缓抿了一下唇,微微眯了下眼睛,忽然一笑:“在这个世界上,能让老头子们碰钉子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了。” 翔乐唇角动了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头子们的事情,这又是一个能往后推就往后腿的问题。 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了出来,翔乐看了看蓝幕羽,又看了看零,将问题又扯了回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饿了,我们也是到了吃点东西的时候了。但是他又……怎么办?” 零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冷漠说道:“你去准备吃的东西便好,在这边啰里吧嗦的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抬了一下衣袖,几乎将蓝幕羽的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翔乐忍不住耸了耸肩,这样的人,自己以后还是少关心为妙吧? 他一边嘀嘀咕咕的,一边伸手摸索着按下了一下机簧,车厢里面一个不大的盒子弹了出来。 一罐子清粥,几碟小菜,还有几样点心。 翔乐慢腾腾的将盒子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面。 外面驾车的沧溟明显是老手了,车厢一直很平稳,几乎没什么颠簸,相信即使没有桌子上面固定盘子的磁石,饭菜也撒不出来。 而且这几样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存的,竟然还微微冒着热气。 零漫不经心的扫了桌子上面一眼,淡漠说道:“你准备的满齐全的嘛。” 翔乐嘿嘿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这么多年的风流王爷可不是白当的。” 零冷哼了一声,不由的抬眼看了看帘幕,帘幕的外面就是赶车的沧凛。 这次翔乐出来并没有带其他的人,而他并不觉得这位皇子出身的风流王爷会做吃的,能做饭的,也只有能身兼数职的沧凛了吧? “没想到沧凛竟然连做饭都学会了。”零一边看着桌子上面的几样小菜,一边说道。 翔乐嗓子忽然噎了一下,也看了看帘幕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说道:“如果我说做饭不是我要求他学的,你想比不会相信吧?” “我还不知道沧凛什么时候对吃食这么在意了。”零又是一声冷哼。 翔乐尴尬一笑,但最后还是正了正脸色,无奈说道:“他当然对吃的东西没多大兴趣,但是一直跟在池秋玉身边的那位,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正将粥拎到眼前端详的零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你说沉?”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虽然混血的人说不上少,但是真正地能像沉这样混到这样身份的,还是少之又少的。 老头子们对于妖惑或者是人类这两本都没有太大的歧视,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混血的事情,脸色就会异常的难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提到自己家族里面最不堪的丢人事情一般。 脑子里面闪过几个念头,都有点不得要领。沉这个人他也不过是知道而已,至于他会些什么性子怎么样,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 零不由的皱着眉看着翔乐。 摸了摸下巴,翔乐有意的避开了零的视线:“就是他,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池家的那个小子运气有时候真的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随随便便捡一个人回来就能捡到一个美食家。” 零又扫了他一眼,将一口粥含到了嘴里面,微微皱着眉,并没有急于吞下去。 见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翔乐尴尬笑了笑:“沧凛,有时候我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知道池秋玉一直将那名混血男子带到身边之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学沉手上自己不会的东西了。” 零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将粥咽了下去,然后又含了一口。 翔乐下意识的将视线转开,看着帘幕的方向,并不介意自己的声音被外面赶车的人听到:“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名冷冰冰的池家小子了吧。但是问的时候,他又不肯开口。” 他又摸了下下巴,将视线转了回来,想看一看零的脸色有没有稍微好一点,但是眸子却顿时瞪大,结结巴巴的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零……这……这样子……样子……” 刚刚将一口粥度到蓝幕羽口中的零漫不经心的放开熟睡的人的粉红色的唇瓣,冷漠的看着翔乐,直到他知趣的闭嘴,才冷漠说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这样就很好!”翔乐赶紧接口,只怕晚了一步这位发作起来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零冷冰冰的看着他,眸子里面莫明的光一闪而过,接着又含了一口粥,向着因为刚才的动作微微张开的粉红色唇瓣压了下去。 翔乐吓了一跳,赶忙转开视线,但是后来又感觉到什么,实在忍不住偷偷将视线转了回来,偏着脑袋看着几乎是吻在一起的两个人。 零保持着这个差不多是亲吻的动作微微抬了下眸子,看着身边的翔乐。 偷看的翔乐吓了一跳,赶忙将脸又挪回了原来的地方,甚至连手指都微微绞紧,脸色微微有点说不上是白还是红。 零眸子里忽然有什么光亮一闪而逝,将一口粥度完,淡淡说道:“我记得你似乎有过妻室了吧?而且又有风流王爷的‘美名’,不会连亲吻都没有过吧?” 翔乐脸色乍青乍白的变化了一个来回,瞥了眼车厢里面的另外两个人,最后却是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零不由的心中一动,看着翔乐眸子里面神色一脸多变,最后竟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难不成还真让我说对了?” 翔乐蓦地转头,咬牙切齿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脸色蓦地涨红,大声叫道:“不就是没亲过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零上上下下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又含了一口白粥,送到蓝幕羽口中,淡淡说道:“我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你那边去?” 翔乐唇角抽动了一些,扭过头去:“最快也要八九天。” 第十三章 翔乐说两个人七八天能到,但是一行四人到了这一次的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抱着蓝幕羽的零撩开幕帘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冷漠的扫了翔乐一眼,冷冷说,“你不会是说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吧?和这一路上什么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翔乐忍不住了个寒战,这一路上,他是彻底的恨不能见了这位之后绕道走了。但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以前不知道是不是两人不过是书信联系,而且即使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零变化太大?不然为什么他有一种烦不胜烦的感觉? 只要是零开口,他就忍不住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但是地缝是找不见的,找见了也不能真的钻进去,所以只要是零开口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本来觉得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口了,说不定终于可以解脱了,没想到竟然又看了这位种种……这种……表情。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花了不断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翔乐硬着头皮看了看神情冷漠的零,又看了看半个月内醒来四五次,但是现在依旧睡觉的蓝幕羽,无奈说道,“前面就是了,不过我们只能骑马或者走进去了,马车过不去。” 零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随即点了下头,深情依旧冷淡,伸手摸了摸蓝幕羽的额头,感觉到什么,微微皱了下眉。 两人下了马车,沧凛已经等在马车边上了,手中握着马鞭,看到翔乐下来,微微服了下身,没有开口。 零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相处的时间越长,他就越觉得这位说不定还真的像翔乐说的那样,喜欢上了池秋玉。要不然就是沉失散多年的兄弟,这么长时间来,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真是少之又少。 他想了下,半个月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最多只有五六句吧,而且每句都不超过十个字。 翔乐却是早就习惯了自己这名属下的习惯,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而是看了看马车前面的林子,瞥了一眼沧凛说到,“我不是让你提前购阿苏暮景让他在这里等吗?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过来?” 沧凛俯下去的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这个时候干脆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难得的出声说道,“属下早上的时候就通知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应该是半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零微微愣了下,这么长的一句话,倒真的是第一次从她的嘴里听到啊。 “你让暮景在这里等?” 三人都有点静默的时候,马车上面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同事幕帘被掀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零和翔乐都是微微一愣,转头看着马车,就看见一路上都睡着的蓝幕羽竟然醒了过来,撩着帘幕看着他们三个。 至于一直低着头的沧凛,这个时候慢腾腾地将身子直了起来,但是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意思,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蓝幕羽。只是他的头依旧微微低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唇角微微蹦了起来。 “你醒了?身上有没有感觉难受?” 翔乐最先回过神来,想马车的方向跨出一步。他本来就没有怎么离开马车,这一步,他的身子几乎能直接贴到马车上面了,而且离蓝幕羽也不过一臂远。 其实这也怨不得他反应这么大。 一方面是他醒过来之后,零怎么也会稍微收敛一点,自己说不定就此逃出生天。另一方面,即使这段时间他确实醒过来几次,但是没有一次意识这么清楚的,一般都是半梦半醒的,微微睁着双眸,似乎是醒了过来,但是又像是半闭着眼睛假寐,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蓝幕羽不由的失笑,他的这个表情倒是极其难见,点了下头,然后视线落到一直没什么动作的,但是脸色微微有点苍白的零身上,笑道,“你怎么了,不会是现在还生我的气吧?” 翔乐这个时候也注意到零的异常,扭头看着他,申请之间有点诧异,“你怎么了?不是一直等着他醒过来吗?现在怎么这种表情?” 零微微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让自己脸色好一点,唇角微微动了一下,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来,蓝幕羽觉得他似乎是想想自己笑一下,但是他脸上的肌肉明显不能配合他这个动作。 “怎么了?”他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零忽然苦笑了一下,向他这边走了过来。认真地看着他,说到,“没有,见到你醒过来我很高兴。”但是这话说出来却依旧有点僵硬。 翔乐皱着眉看着蓝幕羽,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难不成是醉玲珑又有什么变化?”但是他这话刚刚说出口,脸色就微微难看起来。 “哦?”蓝幕羽视线终于从零脸上离开,上上下下的看着翔乐,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笑意,“你竟然知道醉玲珑的事情?” 翔乐脸上微微一白,唇角微微抿了一下,躲开蓝幕羽的时限,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边上已经回过神来的零抢先道,“你一直昏睡的这几天,醉玲珑发作过一次,我们刚好看到了。” “哦。”蓝幕羽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 零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没有让蓝幕羽必须相信的意思,只要他不要再提这件事就好了。 “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蓝幕羽的额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蓝幕羽失笑,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拉了下来,摇了摇头道,“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啊,不过是睡的时间太长,身上有点懒得动弹罢了。” “不过,”看着两人的表情,蓝幕羽像是漫不经心的说到,“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学医了。” 零身体微微一僵,沉默了好一会,翔乐有点莫名其名,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身边的另外一个,不知道这两位在打什么哑谜。 深吸一口气,零认真地看着蓝幕羽,声音微微带了点沙哑,“你都听见了。” 翔乐愣了下,短时有点不自在起来。零的这句话,应该是在说他们半个月之前马车上的那次谈话。 看着两个人阴沉不定的神色,蓝幕羽忽然低低一叹,苦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我听到什么了,我只是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罢了。” 他微微一顿,目光在两个人身上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清楚,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迷迷糊糊的,车上面似乎抬上来一个人吧,然后那个人似乎还和我们呆了一段时间。” 他认真地看着零,脸上微微有点无奈,就像是以前知道秋玉一直有事情瞒着自己的时候一样,它同样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一定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但是除了无奈之外,他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感觉。 听到他这样说,另外两人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半个月之前的那段谈话被他听到了,所有的事情都好解决。 零和翔乐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有事情的主角翔乐开了口。 “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反正那件事情我也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刚好这个时候暮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赶来,现在说一说倒也无妨。” 蓝幕羽唇角微微动了动,从马车上面跳了下来。零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她,但是猛地接触到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眸子,又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 缓步走到离两人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慢慢地将身体舒展了一下,蓝幕羽缓缓地眯了下眼睛,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绵延群山,又抬头看看从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来的斑驳的光影,心里忽然间轻松下来,唇角微微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回头看了看僵直在原地的两人,脸上又闪过一丝无奈,微微摇了头,苦笑道,“我就是那天比平常稍微清醒一点,知道有个人被抬上了马车,然后零给他把了脉,上了药,然后似乎开过一个药方而已。别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用不着这种脸色吧?” “还是说,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他眸子微微转了一下,唇角带着浅浅的一丝笑意,手臂慢慢抱了起来,靠在离自己很近的一棵大树上面。 两个人不由得又互相看了一眼,下来还不觉得什么,零心海中忽然感觉到微微的异样,但是有什么念头在自己脑子里面闪过,自己又抓不住,只好顺着她的话认真地点了下头道,“我确实有点事情暂时不能让你知道,但是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蓝幕羽不由的微微一愣,身子靠在树干上面缓缓地仰了下头,一个明亮的光斑刚好落在她的眉心,像是一个精致的配饰,两个人微微愣了一下。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笑道,“既然以后会告诉我,那就以后再说吧。”一边说着一边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树干上面,然后就像是一朵花瞬间凋零了一般,开朗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倦意。 这个时候翔乐也看不不对劲来,心中忽然一跳,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感觉到自己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待看清的时候,就看到零已经瞬间闯到了蓝幕羽身边,接住了她骤然间滑落下来的身子。 他微微一惊,也飞身掠了过去,小心的蹲在两个人眼前,低头看着他们两个。 零感觉到自己脑子里面乱哄哄的像是有几百只蜂在飞一般,在看到蓝幕羽脸上一闪而逝的倦意时,那点一闪而逝的灵光骤然间被他抓住了。顿时几百个念头在自己脑子里面一闪而逝,最后就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光影。 紧紧的将那个身体抱在怀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颤的厉害,血脉突突的跳得厉害,就像是要瞬间从血管里面用出来一般,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翔乐眼睁睁的看着零脸上乍青乍白的变换,因为不知道原因,反而最先冷静下来,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零的肩膀,感觉到自己手指下面肌肉瞬间一紧,手指赶紧离开那个人的衣服。 “零?”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零像是瞬间被惊醒了一般,差一点直接跳起来,猛地回头看着翔乐。 翔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一图,好一会才问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零缓缓眨了下眼睛,摇了摇头,将又忽然昏过去的蓝幕羽抱了起来,声音沙哑的厉害,“是醉玲珑爆发了,我们要赶快到你那边去。” 他微微一顿,感觉到翔乐已经跟了上来,又说道,“再派人去查一下那个人的底细。” 翔乐不由微微一愣。 第十四章 “你说的是半个月之前被人送过来的病人?” 他回神的时候,零已经在差不多走到马车边上了,便赶忙追了上去。 零嘴角微微动了动,眸子里面寒光一闪而逝,声音冷冰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毒,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翔乐又是一惊,“下毒?不是醉玲珑发作了吗?” 零漫不经心的回头,没偶子深处的寒光让他一个机灵,但好在没有做出太大的实力动作来,零就有将头就了回去,目光直直的盯着微微皱着眉的蓝幕羽。 “这些天我一直用药物压制了醉玲珑的发作,这个时候忽然爆发了出来,绝对是有人喂了他西茉的汁液。而最近接触过他的人,除了我们三个就只有那个人了。 翔乐神色一动,心里面微微感觉到一丝异样,但是仔细一想,有没有感觉到这是一眼是什么,看着零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到了我住的地方之后,我会立刻派人去查,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零应了一声,伸手搭在蓝幕羽的手腕上面,眉头微微一皱,忽然回头看着翔乐说到,”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暮景究竟什么时候能过来?“ 翔乐不由也扭了一下头,看了看天色,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按理说这个时候怎么找也应该到了。但是……“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零冷哼一声,冷冷的说到,”你手下什么时候也有这种人了?“ 翔乐微微一愣,才知道他在说谁,不由得摇了一下头,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反驳道,”暮景不是这种人,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他微微一顿,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树林子里面,微微眯起了眼睛,双手背到了身后,”这个时候他还没来,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要不就是……“ “什么?”见他好一会都没有开口,手指依旧压在蓝幕羽手腕的零冷冷接了一句。 这个时候,他可没心思管那个什么暮景的品行究竟如何,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蓝幕羽身上的醉玲珑必须要用其他的药物压制住才行,但是手边现在根本没有哪种药物。 翔乐沉默的回头看着他,唇角缓缓抿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神色淡漠的和他对视。 这一次先转开视线的倒是零,他微微扭过头看着像是熟睡过去的蓝幕羽,声音带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郁,“我们现在必须将她带到又药的地方,不然就算是暮景过来,羽说不定……” 他微微一顿,“我们不能再等了,用轻功赶路吧。按你说的,这里离那边应该没多远了才对。” 翔乐不由的沉默,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手指缓缓的在衣袖下面握紧,声音也沉了下来,“如果是以前的这个时候,用轻功赶过去不是什么问题,但是暮景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这次他不过来,我们就不能过去。” 零猛地扭头,手指缓缓从蓝幕羽手腕上面离开,冷冰冰的看着翔乐,却没有开口。 翔乐被他看得脊背发寒,好一会,握紧的手指在衣袖下面松开,向零这边走了几步,认真地看着他说道,“那个地方虽然说是我的大本营,但是为了一些别的事情,那边有一个人,我自己也压不住他,暮景现在不过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说不定是哪个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零缓缓闭了下眼睛,拂袖转过身去,微微低着头看着皱着眉的蓝幕羽,好一会低声说道,“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使那个人要做什么事,但是我相信他没有单子对你下手。现在不管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必须尽快回去,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翔乐唇角动了一下,看着那个人站得笔直的脊背,终于苦笑了一声,低声说道,“那好吧。” 零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扭头看了他一下,就看见翔乐清澈的眸子里面带了一丝浅浅的苦笑,心里面微微一动,没说设么,回头看着蓝幕羽,目光一下子温柔起来。 “现在就走吧。马车不能用,将马卸下来的时间也不够,我们轮流抱着她赶路,你觉得怎么样?” 没心思对他忽然询问的语气感到奇怪,翔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看到零已经将蓝幕羽从马车上面包了起来,回过神看着他。 翔乐看了看他,跟着转身,正要对一直当树桩的沧凛说什么,一直沉默的沧凛却忽然抬脚挡在他面前。 “主子,这个时候您不能回去。” “你说什么?”翔乐微微皱了下眉,眸子里面疑惑一闪而逝,最后声音还是缓和下来,“我的事情你不必担心,谅他也不敢真的伤到我。” 而战在他身后的零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没有开口。 沧凛不由的沉默了一下,宽大的袖子微微动了一下,零知道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指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讥讽,冷冰冰的开口,“这个时候你还和他废话什么,再不走羽就真的出事了。” 他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沧凛,果然看到她身子微微一颤,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唇角不由得又勾起一丝冷笑。 沧凛喜欢池秋玉?这件事还真要好好想一想。 不过翔乐这个家伙,对于某些事情还真是迟钝到家了。 而沧凛,他心中一声冷笑,不过是一个没长脑子的白痴罢了。 听到零这句话,翔乐终于失去了和沧凛好声好气说话的耐心,略有点不耐的挥了下手说到,“好了,就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暮景回来,如果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就不要回去了,直接去找池秋玉。” 沧凛唇角微微一颤,沉默的将身子转开,让开了路。 翔乐心中大松一口气,有时候他还真弄不明白究竟自己是主子还是沧凛是主子。不过松口气的同时脑子里面又有点疑惑,沧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走吧,”他回头对零一笑,率先脚尖一点,离开了这个地方。 零应了一声,先上前走了几步,在沧凛身前停了下,冷冰冰的扫了她一眼,也脚尖一点,跟在翔乐身后。 沧凛自然是感觉到了零的视线,不过他没心情管他的反应,好半天都没有抬头,心中怅然若失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好一会,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三个人离开的方向,眼睫毛缓缓合了一下,依旧直直的盯着那个地方。 不管是翔乐还是零,两个人的脚程都很快,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发了多长时间的呆,这个时候哪个方向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了。 大约花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渐渐出了林子。其实也算不上是出了林子,只是眼前的已经不再是森林的那种还算得上平缓的地貌了,一座山像是陡然间耸立在两个人眼前。 “这里是……祁山?” 看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连绵山峰,零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们现在应该不会离开沧澜江太远,而他知道的沧澜江周围唯一的一座山就是祁山。 翔乐也和他一样沉默的看着眼前群山,忽然扭头看着他,笑了一下。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零抿了下唇,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往东走。” 翔乐点了点头,背负着双手,微微眯着眼睛,“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再往东走。但是看到这座山的时候,不得不相信自己其实一直都再往西走。千林这个地方,很诡异是吧?” 零有抿了下唇,最后冷哼一声,“现在看来,千林的范围根本不像是你原来说的,或者是外面传闻的那样吧?” 它能在那个地方找到翔乐和羽,完全是因为翔乐曾经给过他一条路线,而且无意中提过一句,那是他知道的唯一一条算得上安全的线路了。而且那个地方,就像羽曾经提过的,是翔乐稍微修改过的千林,和真正的千林连在一起,但是也不算是千林。 翔乐扭头看着他,并不对他的表情做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东西,远不是我们可以了解的。千林究竟界限在哪里,其实我也弄不明白。我不过是利用了原来的千林,将这个地方藏起来了罢了。” 零不由得一声冷笑,没在纠缠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通过重新植树,在千林里面开出一条通路,估计也只有这位名不符实得风流王爷想得出来了。这条通路以前的时候听翔乐提起过,但是从他这条路上真正得到这个地方,他倒是第一次。 翔乐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中是没有说出来,指了指山上,说道,“直接上山就可以了。这个地方的林子还是和千林连在一起的,能到这边的人除了我们的人,就只有偶然过来的了。但是真正的能偶然到了这个地方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到了这个地方,我的那个地方也基本上就算是到了。” 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这句话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再也没有理会他,知道了路在什么地方,直接就抱着蓝幕羽往前面一条像是上山的路走。 “等一下!” “什么?”零没有皱了起来,声音里面带了一丝不耐烦。 翔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苦笑道,“虽然我确实说过到了这个地方就基本上到了我住的地方,但是我也不至于就弄这样明显的一条路吧?这个世界还是有偶然到这个地方的。” 零脸色微微一黑,抱着蓝幕羽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了翔乐脸上。 翔乐又是一个冷战,心中苦笑了一下,乖乖的在前面引路,却是向边上一丛灌木走了过去。 “要一直钻过去?”零看着他不由得皱眉。要是一路上都是这样的灌木,他抱着羽怎么过去?即使再小心,也会伤到羽吧? 他的这个地方虽然应该隐蔽一点没错,但是也不用找这样一条不算路的路吧? 翔乐心中又是一阵无奈,撩着一人高的灌木苦笑道,“放心进来吧,这些灌木也是专门从别的林子里面引进来的,叶子和藤条软得很,伤不到他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了下头,听他开口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零脸上莫名的一红,又仔细看了看他手腕上的藤蔓,真的没有发现针刺和粗糙的枝节,才咬牙抱着蓝幕羽走了过去。 翔乐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等零到了灌木丛里面之后才将手放了下来,见他在打量灌木丛里面,不由得露出一点得意,“我找的这个灌木不错吧?虽然外面看密密实实的一大群,但是谁能想到他其实是真空的?我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种灌木。” 零冷着脸扫了她一眼,冷淡到,“现在该往前面走了吧?” 翔乐不由的耸耸肩,有时候眼前的这位实在是不可理喻。 第十五章 翔乐说通往他的那个地方的路并不是太隐蔽,但是零觉得这话有点不符合实际。 他先是在柔软的藤蔓里面转得有点找不到方向,然后就晕晕乎乎的到了一个仅能容下两个人并排通过的山洞。 山洞里面不仅漆黑一片,而且岔路很多,如果不是有人带路,零并不认为自己能从这个山洞里面出去。 又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山洞里面终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光亮。 翔乐忍不住擦了把额上的冷汗,这一路上一直被零冷冰冰的盯着背上看,他都有一种和不能直接昏死过去的冲动,“前面就到了。” 他小心的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抱着蓝幕羽的少年,额上的冷汗隐隐有冒了出来。 零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山洞尽头处的一点白光,抿了下唇,冷冷的说道,“那就快一点吧,我们是在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动了动自己有些僵麻的手腕,但是抱在自己怀中的蓝衣少年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这一路上几乎都是她在抱着蓝幕羽,而翔乐,一直护在两人身前,将那些藤蔓拂开,到了山洞尽头的时候更是一路上打着火把在前面照明,所以现在手腕酸软得厉害。 翔乐应了一声,但是迟疑的没有向前走,只是看着零,似乎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一样。 “怎么了?”向前走了一步,感觉到翔乐没有跟上来,零脚下顿住,皱了皱眉。 翔乐又是一阵迟疑,最后低低一叹,低声说道,“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边一定是出事了。而那个人应该已经在山洞外面等着了,等会出去,一切交给我,你不要说话变好了。” 零认真的看了看他,点了下头,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我知道了,我们快点走吧,醉玲珑下一次发作的时间快要到了。” 翔乐又是一声低叹,赶忙跟了上来。 “到了。” 眼睛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如此明亮的阳光,翔乐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说了一声。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零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微微眯着眼睛,不过这种黑暗和光明的交替在暗狱里面经历的多了,两人中先恢复了视觉,“你说的那个人似乎没有来啊。” 这个时候翔乐也恢复了视觉,看了看自己烟钱和自己上一次离开没什么差别的景色,不由得皱了下眉。 “似乎确实没什么是啊。奇怪。”他低声喃喃了一句,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抱着蓝幕羽的零。 “我们快点回去吧。”探手在蓝幕羽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个地方他是第一次来,不然早就自己过去了,哪里还用和他在这边费事。 而且这个地方明显就是一个很大的谷底,零散的分布这一匆匆的树木,但是这里在上面看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是一座不小的城,树木见识鳞次栉比的木质屋顶。 不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倒是发现了翔乐的另一个优点——瞻前顾后。 翔乐又扭头看了看他,无奈说道,“说不定真的是我弄错了。” 两人正要往前面走,就听到不远处的林子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警觉的停在原地。 等看到来人是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特别是翔乐,眸子里面差异的声色一闪而逝,唇角微微蹦了起来,带出一丝冷漠。 “暮景?我不是说让你到那边接我们去吗?你怎么在这个地方?” 但是看到两个人,暮景竟然也是一愣,秋水般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说哺时吗,怎么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看了看三个人,最后视线落到了被抱着的蓝幕羽身上,眸子微微一变,上前走了几步,但是又忽然想到什么,脚下便是一顿,生生停在原地。 “他怎么了?”翔乐和零都看出了他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惊慌。 零不由得较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皱着眉的翔乐,心中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这个时候明显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便在翔乐开口之前说到,“他身上的醉玲珑发作了,翔乐应该告诉你准备药了吧,准备的怎么样了?” 翔乐不由得扭头看了零一眼,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到了肚子里面,现在确实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间。 “我们快点回去吧。”翔乐看着自己身后的零,又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报一下?从这里开始就好走了,而且既然暮景在这里,那么从这里下去,我们就能直接骑马回去了。” 零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蓝衣少年,声音一下子低沉起来,还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奈,“不用了。” “什么?”翔乐微微一愣,他这话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他说你不用抱着我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沉沉睡者的蓝幕羽忽然接了一句,纤长的眼睫毛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扫在翔乐脸上,然后又在抱着自己的零脸上停了一下,最后落在脸色骤然间难看下来暮景脸上。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暮景好一会,最后唇角微微弯了起来,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笑意,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景?倒是好久不见了。” 暮景脸色骤然煞白,唇角微微动了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缓缓低下头。 不管是翔乐还是零都看了出来,它的身体骤然间降了下来,唇角颤抖得厉害。两人不由的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视线都落在深色诡异的蓝幕羽身上。 “怎么?看到我似乎不太高兴啊?是不是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 清醒过来的蓝幕羽忽然从零的怀里跳了下来,慢腾腾的向暮景走了过去,最后停在离他不过一步远的地方,声音里面全部都是细虐。 “怎么回事?” 翔乐皱着眉看了看神色诡异的蓝幕羽,最后看向沉默的零,打了一个眼色。 但是一直注视着蓝幕羽的零没有接受到它的示意,微微垂下了眼睫毛,唇角动了下,忽然抬头看了眼翔乐。 “零?”翔乐微微一怔。零现在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甚至在眸子的深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得见深沉的黑色。 零眸子闪了一下,比了比口型,“是醉玲珑发作了,暂时没什么大事,不过现在倒是不用急着赶回去了。” 翔乐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蓝幕羽,就看到他将手指伸向不开口的暮景,脸上依旧是那副诡异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其实醉玲珑发作起来也算不上是坏事。 而且这些年都在听说醉玲珑怎么可怕了,蓝幕羽忽然昏过去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但是现在看着蓝幕羽,虽然表情却是有点奇怪,不过……似乎还没有中毒来得让人担心吧? 不会是醉玲珑名不副实吧?他又扭了下头,看了看零,但是看到零黑沉下来的脸色的时候,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一直注意着他脸色变化的零几乎不用怎么想就知道他心中在转什么念头,见他看过来,不由得冷哼一声,反正现在也不急着回去,就站在原地看着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的蓝幕羽。 醉玲珑的毒性,不了解他的绝对想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 但是一旦知道了药性,几乎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绝望,即使是他那位学究天人的师傅,叹道醉玲珑的时候,也忍不住低叹一声。 “你低着头干什么?下面蚂蚁有少爷好看吗?” 蓝幕羽伸手将暮景的下巴抬了起来,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看依旧不肯看他的暮景,又看了看暮景一直盯着看的地上。 “扑哧!”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从温文尔雅的蓝幕羽口中说出来,翔乐实在忍不住,笑了一笑。 但是几乎是刚刚出声的时候,他边上的零就瞪了过来,吓得她喃喃闭上了嘴巴,但是肩膀还是微微抖动着,看得出来人的不是一般的辛苦。 零脸上的表情乍青乍白的变了几个来回,唇角隐隐的有点抽搐,但是一想到这是怎么回事,就实在是笑不出来。 听到他这句话有反应的当然不止翔乐和零两个,暮景也是一阵惊愕,正正的抬起了头,正对上一双戏虐的眸子,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疑惑,“殿下?” “殿下?” 蓝幕羽将自己的手指收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暮景沉静的脸颊看了好一会,清澈的眸子里面一丝亮光一闪而逝,薄薄的唇角缓缓弯了起来,笑道,“你怎么会叫我殿下?我们怎么样也已经在一起睡过了吧?” 在场的另外三个人都是脸色大变,只不过暮景是一脸惊愕,另外两个人脸色要多难看又多难看。最后两人对视一眼,墨色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一脸惊异的暮景。 暮景惊疑不定的看了戏虐的蓝幕羽好一会儿,手指在衣袖里面缓缓握紧,最后实在有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然而然的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但是刚刚接触到那两位恨不能将她五马分尸的阴沉目光,身体微微一僵,打消了要问出口的念头。 “……幕羽”她咬了咬牙,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轻声将这个含在嘴边好长时间的名字叫了出来。 叫出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要交出这个名字其实hi也并不是难事,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蔓延在心底的是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喜悦。 “幕羽。”他忍不住又喃喃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蓝幕羽。 虽然这次看到的蓝幕羽有点奇怪,但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雪峰般精致的鼻梁,以及薄薄的形状优美的唇,似乎都和那天晚上看到的没有一丝差别。 “幕羽。”他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发,但是手臂刚刚抬起来,就沉默的停了下来。 “怎么?终于知道少爷的漂亮了?谄媚也不用交这么多声吧。” 蓝幕羽漫不经心的眨了下眼睛,双臂抱了起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看到暮景忍不住想说什么,直接扔了个白眼过去,冷哼了一声说到,“你骗我的事,我们以后再好好算好了!” 暮景身体陡然一颤,猛的咬住了下唇,刚刚用起一点的希望和温暖顿时灰飞烟灭,缓缓低下了头,沉默的没有开口。 消遣够了暮景,蓝幕羽波光一般的视线终于落在在场的另外两个人身上。他微微扬了下头,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两人好一会,看的翔乐和零都有点不知所措,才缓缓开口道,“要算起来,其实我们之间也有好多帐要好好清算一下吧?” 翔乐和零脸上也是骤然一白。 好一会,神色尴尬的翔乐终于抬起头看着视线诡异的蓝幕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现在天色也渐渐晚了,你不觉得饿吗?” 第十六章 蓝幕羽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微微眯了下眼睛,笑了起来:“好啊,你不说还不觉得,我确实有点饿了。” 在场的三个人都大松一口气。 “那就,走吧。”翔乐硬着头皮看着神色说不出来诡异的蓝幕羽,小心说了一句。 蓝幕羽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继续看向幕景,唇角微微弯了起来,路出一抹奇异的笑意来:“我们一起走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神色怔愣的幕景身边,随意地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在幕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拖着他离开了这里。 看着前面离开的两个人,剩下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最后翔乐疑惑地看着零问道:“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醉玲珑发作了吗?我这么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零不由地瞪了他一眼,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隐隐地还能看出来不知道蓝幕羽说了什么,慕景难堪地低着头,但是也没有推开身边的少年,任由他挂在自己身上,拖着他向前走。 “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醉玲珑的药性是什么吧?”零声音一下子冷漠下来,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冷光。 一直看着他的翔乐愣了一下,不由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一跳,顿时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因为他竟然看见一直抱着慕景不撒手的蓝幕羽忽然重重地亲了慕景一下,然后亲昵地在他脸颊上蹭了几下,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猫。 “零……他不会是……”他结结巴巴地扭过头看着零,指着前面两个人的手指指尖颤抖的厉害,他不会是被什么事刺激到神志不清了吧? 零缓缓垂下了眼睫,神情清冷的厉害,声音冷淡:“没什么好奇怪的。现在用着这个身体的要真的说起来,也不算是羽,他这种表现还算得上正常。” “正常?”翔乐一阵惊愕,这能算得上正常吗?那么,不正常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零扭头看了看他,淡淡说道:“醉玲珑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想别的药那样对身体有很大的破坏作用,而是会促生另外一种人格。” 他继续看着越走越远的蓝幕羽:“新生的人格拥有原主人所有的记忆,但是本来的人格却根本不知道新人格的记忆。这样子慢慢下去,新的人格会慢慢将旧的人格取代,到了最后的时候,旧的人格的所有的记忆都将一下子泯灭。” 翔乐不由地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说不定正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有一种听天书的感觉? “走吧。”缓缓吐出一口气,零看着几乎已经看不见背影的两个人,“醉玲珑的作用之一,促生出来的新的人格,几乎脾性刚好和旧的人格完全相反。我们还是看着他好一点,不然鬼知道他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翔乐又有一种梦游的感觉。 颇有点心神不属地走到山下,先到的两位不知道是谁的意见,竟然还等在原来的地方,让看到这种情形的后来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怎么了?见到鬼了?”蓝幕羽整个人都挂在慕景身上,笑嘻嘻地看着神色奇怪的两个人,然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嘴唇轻轻在慕景耳垂上面蹭了一下。 慕景脸色倏地变得通红,顿时手足无措,扫了眼翔乐和零,眸子垂了下来。 翔乐看的目瞪口呆,零脸色却是骤然间黑沉下来。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零,又看了看低着头不敢抬头的慕景,笑嘻嘻说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你们还要在这里磨蹭到什么时候?” 翔乐不由地扭头看向零,一边想着如果池家那位高傲到恨不能将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秋玉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竟然变成这样子的脸色,一时间竟然有大笑的冲动。 “唔……”骤然接触到零冷的发寒的眸子,心像是一下子被扔到了冰水中一般,翔乐发出低低的一声无意识的颤音。 “那就走吧。”零缓缓抿了一下唇,冷淡地看着蓝衣服的少年,还原来看他的时候完全是两种神色。 蓝幕羽像是得了个没趣,耸了耸肩,最后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抬起来的慕景笑道:“我睡了一路,现在身上还困得厉害,自己起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你抱着我一起骑怎么样?” 慕景脸色微微一白,然后便是一红,沉默地点了下头,看到不敢看另外两个人一眼。 零不由地冷哼了一声,神色冷淡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挑衅地笑了笑,挥着衣袖跟在牵马的慕景身后,最后忽然做了一个鬼脸,在慕景的帮助下跳到了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面。 零唇角抽动了一下,对身边目瞪口呆的翔乐说道:“我们也要走了,你发什么呆。” 翔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也跑到慕景身边将马缰解开,跳到了马背上,才有点回过神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他是嘴唇动了动,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闭上嘴,但是又实在忍不住,看了看神色依旧难看的零,又看了看得意的蓝幕羽,以及几乎是中微微低着头的慕景。 “我们走吧。”看见所有人都骑在马上,蓝幕羽开口说了一句,但是翔乐还没有松口气,他就又接了一句,“我最近在马车上颠地身子骨都散架了,你可得把我抱紧一点。而且,骑马慢一点好了。反正我们已经到了地方,不急着回去。”这话明显是和身后抱着他的慕景说的。 翔乐觉得自己忽然有一种食不下咽的感觉,觉得自己似乎一下子吃饱了,或者说是吃撑了更合适一点。 这个……小孩子撒娇他见过,有时候身边的女人撒娇他也见过,毕竟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风流王爷。但是一个……男人像女人一样撒娇……他为什么会有一种不堪目睹的感觉? 零僵冷的脸微微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但是一想到沉睡在那具身体深处的明澈少年,将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强忍了下来。 “驾!”最后冷冰冰地看了蓝幕羽一眼,他率先骑马飞奔了出去。在不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时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事来。 翔乐看了看纵马跑出去的零,又看了看笑的意味深长的蓝幕羽和一直沉默的幕景,最终只是一声长叹,追了出去。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当世的人提到醉玲珑都是那样的一幅神色了。 一般来说,喜欢上一个人虽然一般没有明确的理由,但是那个人身上总是有什么东西是吸引了自己的。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东西消失泯灭,最后连记忆都消失…… 他眸子里面神情一连多变,留到最后的还是无奈。 知道两个人已经离开,慕景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前面纵马奔驰,明显的不想和他们搭伴的两个人,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蓝幕羽,忽然低声说道:“不过半个月没见,你似乎变化很大。”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微微眨了眨眼睛,懒洋洋地靠近他的怀里,笑道:“那有人是一辈子都不变的?虽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时间有时候不得不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东西。” 慕景只得住口,轻轻夹了下马腹,白色的骏马缓缓向前跑了起来,真的是一点颠簸都没有。 “你这匹马,还真是漂亮。” 坐在前面没什么事情可干的蓝幕羽将注意力落到了自己身下的白马身上,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夸奖说道。 慕景低头看了看他,应了一声,现在幕羽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就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一般,和自己在千林里面见到的少年一点都不一样。 但是又有什么是从来没有变过的,让他感觉到有点手足无措。 “让我想起了以前遇到的一匹白马。”蓝幕羽继续说着,手指把玩着柔滑的马鬃,“他的主人叫作小七,但是取名字的品位实在是不怎么样。给它取名叫做小白,很是被白马鄙视了一番。后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作风翼,不错吧?” 慕景又应了一声。 但是他身前的蓝幕羽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但是却忽然扭头看了幕景一下:“你的这匹白马叫什么?” 慕景脸色顿时有点迟疑起来,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追风。” 蓝幕羽脸上顿时像是开了个染色坊,青白红紫变了个遍,最后乍舌笑了笑说道:“还真是个有创意的名字。” 慕景脸色突地一红,抿了抿嘴。 蓝幕羽扭头看着他,忽然畅快地笑了起来,身体扭过去看着那张红起来的脸,突然脸颊凑近,重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慕景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洁白的牙齿微微咬住了下唇,别开了视线。 蓝幕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微微低了下头,看着那段也带着浅浅粉色的劲项,颇有些意外地笑道:“景还是处子?竟然连脖子都红了。不会胸口也红了吧?” 慕景不自在地偏了偏脸,要不是自己要看着前面的路,估计找将自己的脑袋深埋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着慕景的神色变化,蓝幕羽忽然恶意地笑了起来,身体灵活地在马背上转换了方向,和幕景面对面坐着,笑嘻嘻说道:“都是男人,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真的对我有什么心思?” 慕景咬了下牙,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草率地就带着这个陌生的幕羽上路,这实在是一件不能在煎熬的事情。 “你……” 轻微的“哗”的一声过后,清凉的风舔舐着胸膛,幕景忽然有一种恨不能立刻钻进土里面再也不出来的感觉。 来不及注意蓝幕羽的神色,他也没办法顾及白马,慌慌张张地就想将将衣衫合拢回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跑的很平稳的追风竟然一下子疯跑起来,马背上一下子颠得厉害,吓了他一跳,再也顾不得敞开的衣襟,慌慌张张地抓住了马缰,另外一只手重重将要颠下马的蓝幕羽抱在怀中。 狠狠踹了马一下的蓝幕羽稳住身形,知道慕景根本不会注意自己的神色,得意地笑了笑,借着慕景的动作,将自己重重靠进他的怀中,低着头看着自己紧紧贴着的胸口。 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健壮一些,毕竟是马上的将军,又是成年男子,肩膀很宽,手臂结实,但是却没有纠结的肌肉,平滑的肌肉线条很是漂亮,紧紧地贴在匀称的骨架上面。胸口也很宽,将自己整个抱进去不成问题,上面没有一丝赘肉,贴着平滑的肌肉线条,配合着白皙的皮肤,蓝幕羽觉得自己有一种正在欣赏裸体雕塑的感觉。 第十七章 “很漂亮。” 蓝幕羽伸手在漂亮的肌肉上面摸了一把,眸子缓缓眯了起来。 慕景身体骤然一僵,唇角紧紧抿了起来,但是两个人身下的马还在疯跑,他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将蓝幕羽推开,也只好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姿势。 “景,有人曾经和我说过有的人不穿衣服比穿着衣服有看头,我原先还不相信,现在倒是信了个十足十。” 蓝幕羽抬头看了看那张蹦起来的俊脸,手上的动作陡然间加大起来,放肆地在他胸口划过,让没什么准备的慕景身体又是一颤。 “幕羽……”极力将马稳定下来的慕景低低叫了一声,声音里面带着淡淡的沙哑,但是阻止的意味十足。 蓝幕羽顺着他的声音抬起了头,对上那双秋水般明澈的黑亮眸子,忽然笑了笑,将手规规矩矩地收了回去,笑嘻嘻说道:“不过摸一下,又不是女人,你那么反应干什么。” 慕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唇角带出一丝苦笑,无奈摇了摇头。 他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不过是半个月没见,为什么一个人能又怎么大的变化。甚至那种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现在抱在怀中的少年,和千林里面安静中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安然少年,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蓝幕羽扫了眼神情有点奇怪的慕景,也不在意,身体转了一下,又变成向前坐着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依旧没有将衣服拉起来的怀里面,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我现在厅睡一觉,到了之后记得叫醒我啊。”他在他怀里面蹭了一下,蜷了蜷身子,再无反应。 慕景不由地又是一愣,白马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原先小跑的状态,不用他话太长的时间照拂。 他微微低着头,刚好可以看见少年睡过去的那张安静的脸。 这张脸在两个人在千林里面转的时候自己几乎看了整整半个月,但是现在认真看的时候,似乎比在千林里面,多了一点什么,可是断续寻思,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现在见到的少年和在千林的时候,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的少年明显活泼不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转开了视线。 其实现在的幕羽比以前看起来的时候,快乐了不少,而且睡着的时候,眉宇间舒展开,带着一种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活泼。其实要真的说起来,说不定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将蓝幕羽带到隐楼的时候,慕景感觉到自己背上已经完全湿透了,从马上跳下来带出的风,让他身体微微一颤。 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自己怀中安睡的少年,心中转过几个念头,最后还是遵照少年的吩咐轻轻晃了晃他的身体。 本来就是浅睡的蓝幕羽微微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子直直地盯着眼前竹制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慕景应了声,看见少年在打量这个地方,也就不急着进去,招手将守在门口的侍从叫了过来,将马缰递到他手上,吩咐说道:“将马牵到后院去。” 侍从应了声,应该是翔乐回来的时候已经吩咐过了,一边接过他的马缰一边说道:“主人和客人已经到大厅去了,慕少年和这位客人一起过去便好。” 蓝幕羽这个时候已经将视线收了回来。 说实话,这个地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主体建筑是一栋并不是太大的竹制三层的小楼,外围是一圈并不算太高的竹制围墙。 从大门往里面看过去,也完全没有在逸城见到的那种精致的庭院,反面和前世住着的地方有点像,郁郁葱葱的树木几乎将这个算不上大的院子填满了,偶尔才能看见一两点颜色不同于树叶的紫色,但是却是一株很大的树上面生着一串串的花朵。 这样的地方,其实要说是别院,也有点勉强吧? 不过他觉得翔乐这种人应该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在这里建这样一栋没什么用处的别院来消遣。 从千林出来看到翔乐的时候,他就觉得他带自己过来见的东西一定非同一般,猛地看见这样精致的小楼,心中还真有点奇怪。 慕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看了看蓝幕羽,低声说道:“我们进去吧。他们应该等了不少时间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心中几个念头转过,缓缓垂下了眼睫。其实这个时候想别的东西都是徒劳,他倒是应该想一想自己究竟怎么样才能逃过一劫。毕竟自己的这个身份……可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慕景这样认不出来。 院子本来就不是太大,所以两个人走到大厅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甚至还没有进去的时候,里面隐隐的争吵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殿下忽然带这样的一个人过来,难不成就连交代也不给一个?我们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跟着殿下的,殿下这样做,不怕寒了手下的心吗?” 声音略显的低沉,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暗哑。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并不难猜。 慕景警觉地抓住了蓝幕羽的手臂,快速地闪到了一颗大树上面,低低说道:“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什么?”心中微微一跳,蓝幕羽装作不明白地看着神色凝重地慕景,脑子里面几个念头一闪而逝,“难不成翔乐手下和他有分歧不成?” 慕景微微皱着眉,并没有提防蓝幕羽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成鹰,他虽然也算是翔乐的下属,但是一直都是桀骜不驯,有时候翔乐也拿他没有办法。” 蓝幕羽了解地点了点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看样子他对翔乐的事情倒也算是衷心啊。”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看皱着眉的慕景,然后继续看着那个竹楼的大厅。 竹楼里面全部都垂着重重地纱幕,微风吹过的时候,像是飘渺的云层。大厅垂着的是草绿色的纱幕,隐隐地可以看见几个人,但是并不能看得分明。 听到蓝幕羽的话,慕景忽然略有不屑地哼了一声,声音里面带着淡淡的讥讽:“衷心?我倒是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品格。” 大厅里面的争执似乎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听见翔乐颇为无奈地说道:“那么,你说你想怎么样吧?”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只要他提了条件,总有缓和的办法。 还是那个低沉暗哑的声音,哼了一声说道:“如果他是真的愿意帮助殿下完成大业,我们自然举手欢迎。但是如果他怀有什么别的心思,还望主子秉公处理。” 坐在左侧首位的一名男子揉了下眉心,蓝幕羽看身形觉得应该就是翔乐,接着翔乐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秉公处理是什么意思?” “先压入大牢,随后的处置和池家的那个小子‘商量’之后再说。据说,殿下的这位客人似乎和那小子关系匪浅是吧?” “你想威胁池秋玉?”那个影子又揉了下眉心,似乎有点烦不胜烦。 “既然费尽心思抓住了他,自然要得到一点实惠的东西。不然这么长时间的谋划岂不是泡汤了?”低哑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令人厌恶的感觉。 蓝幕羽侧头看了看身边略带着点厌恶皱着眉的慕景,心情却异常地好了起来,甚至他也有点奇怪,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助我也”? “我们还是不进去了,我先带你到后面住的地方吧。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也应该累了。”明显地不想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慕景认真地看着蓝幕羽,提议说道。 本来以为蓝幕羽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听到他这话的蓝幕羽却摇了摇头,唇角笑意更浓:“将我带到大厅,这个似乎也是翔乐的意思吧?他说不定也想趁这个机会探探我的口风。” 慕景微微皱着眉,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感觉到他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急着从这个地方下去,而是认真地看着蓝幕羽说道:“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个局面我们要先应付过去,你究竟要不要帮翔乐,这件事以后我们再谈便是了。” 正盯着大厅看着的蓝幕羽身体忽然微微一震,缓缓转身,看着自己身后认真的白袍青年,忽然笑了笑,说道:“这事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慕景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究竟是什么又没弄明白,只好点了点头。 蓝幕羽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了出来,笑了笑:“我们下去吧,不过要装的像一点。要是让里面的人知道我们早就过来了,似乎有点尴尬。” 慕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轻巧地落到地上,蓝幕羽和慕景向前走了几步,脚步稍稍重了起来,本来就有点喧闹的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 蓝幕羽微微瞥了眼身后面无表情的慕景,几步走到了大厅里面。 他扫视了一下竹制的大厅,刚才看到的左边首位就是翔乐,他手边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的零。两个人见到他,翔乐眉心跳了一下,零微微皱了皱眉,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两个人的表现没什么好奇怪的,蓝幕羽直接忽略了过去,而是将视线注意到右边的几个人身上。 为首和翔乐坐对席的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貌普通,但是按照另一方面来说,也不算普通,毕竟这样仍在人群中转眼即忘的类型还是很少的。 一双浓眉微微皱在一起,眉心有几道深深的褶子,薄薄的唇紧紧抿着,鼻尖儿微微向下弯着,是典型的鹰钩鼻,算得上是他这样平常的脸上唯一“显眼”的地方了。 他的这边坐着的就他一个人,倒是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一样的紧身黑衣,垂手站立,面无表情,即使看到他进来,面上也没有一点波澜。 成鹰看到他进来,鹰眼般锐利的视线直直地落到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蓝幕羽缓缓各了下眼睛,笑嘻嘻地对着他的眼睛。 好一会儿,成鹰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殿下请来的朋友吧?不过我听说晏公子腿脚似乎不太好,现在看来……公子的病是好了?” 蓝幕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似乎已经没有了吧?在逸城的时候我确实是晏悦不错,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似乎就没必要在装了吧?” 要说还有人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除了没有必要知道的,就只有辰宇了。 只是他不是没办法知道,而是在意避开了这个话题罢了。最起码他知道秦岳应该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身份的。 成鹰微微眯了下眼睛,点了点头:“那么……殿下在外面也听到了吧?” 蓝幕羽又是一笑:“听到什么?” 第十八章 成鹰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移开了视线,冷冰冰说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对我家殿下的大业有没有兴趣?”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闲闲在大厅里面选了一个离双方都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笑道:“阁下说的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成鹰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忽地冷笑了起来,放在扶手上面的手指缓缓蜷缩起来,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寒光:“能进到这个地方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愿意为殿下的大业献上一份力的,另外一种就是暂时不需要处理掉的重要犯人,不知道殿下是哪一种?” 听到这话,翔乐伸手使劲在鬓角揉了揉,手掌最后将脸都无了起来。 零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表情来,微微抿着的唇角动了动,只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并没有开口。 慕景的表情最是直接,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直接冷了下来,唇角紧紧抿着,只是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蓝幕羽视线缓缓从在座的几人脸上扫过,翔乐的表情看不见,零对上他的视线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最后瞥了眼身后死皱着眉的慕景。 “怎么说来,我是一定要表态了?” 成鹰冷漠地点头。 “那好吧。”指尖在椅子的扶手上面轻轻敲击着,蓝幕羽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里面,慢条斯理地看着右手边神色冷漠的男子,“我选择第二种!” 零脸色微微变了下,手腕放到小腹前面,手指交叉地握了起来,缓缓闭上了眼睛,但是蓝幕羽还是看到了其中没来得及隐藏的一抹后悔。 翔乐揉着鬓角的动作蒙地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迟疑地苦笑道:“太子殿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难不成这位“蓝幕羽”没有长脑子?但是零说道醉玲珑药性的时候似乎没有提到过这一点吧?而且,从他醒过来这一段时间看来,他也不像是这种没脑子的人啊? 慕景愣了下,手指下意识地搭在蓝幕羽的肩膀上面,想要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又闭上了嘴巴。 如果真的算起来,不过是自己还是翔乐,甚至是这位并不是很熟悉的一声黑色袍子的少年,应该都是算计过幕羽的吧?他们这三个人,又有什么立场来劝他留在他们的这个势力里面? 成鹰唇角抽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自己惊愕的主子,将目光落在蓝幕羽身上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淡淡说道:“殿下这话应该不是随便说说吧?” 他说这话,不过是彻底打破自己对席的那人的希望罢了。 不过这名身着蓝色袍子的少年说出来的竟然是这种答案,也让他微微愣了一下。 蓝幕羽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在座的其他几位,冷淡笑道:“我在封云山这边的所有事情,阁下应该知道个大概才对。我一直帮助的都是辰宇,而且在他手下过得很是舒心。但是,我离开逸城之后,阁下的这位主人又是怎么对幕羽的?” 慕景脸色陡然间一片煞白,缓缓将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缓缓低下了眸子。 他微微顿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靠坐在椅子里面:“试问一下,如果是阁下,会帮谁?” 成鹰神色依旧冷淡:“不管两位原先是怎么样对殿下的,但是殿下既然已经到了千林,似乎没有选第二种的必要。如果,不管殿下心中怎么想的,只要是选了第一种,我现在怎么样也奈何不得殿下。” 翔乐不由地一叹,他也想知道,这样白痴的事情为什么这位有名的睿智的太子殿下做得出来。 其实将他带到这个地方来,他心中还有另外的一重考虑。 只要是成鹰在,就绝对不会放任蓝幕羽以局外人的身份住在这个地方。他也想利用这一点,先迫使蓝幕羽加入自己的这个阵营,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先有了这个名号,以后的事情要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 但是他的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所有打算都泡汤了。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翔乐觉得自己鬓角有越来越疼的趋势,又使劲揉了揉鬓角,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来。 蓝幕羽晃了晃脑袋,指尖将滑落下来的散发拂到身后,失笑道:“这样子不是刚刚好钻了你们主子设计好的圈套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翔乐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手指一个不稳差一点戳到自己的眼睛,不由地抬头看着自己头顶已经微微泛黄的竹片。 慕景微微愣了愣,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又忽然想起刚刚在树上面蓝幕羽说过的话,刚刚恢复了一点的脸色又变得煞白起来。 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在这里,自己应该是唯一的一个知道他的打算的人了。没想到性子变了的人竟然能光明正大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瞥了眼懒散地坐在在椅子里面的蓝幕羽,蓝袍少年端正地坐在在椅子里面品茶的样子瞬间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原先对换了的这个人格不过是看不舒服,现在却是如果不是真正的蓝袍少年还在这具身体里面沉睡,他都有一种捂死他的冲动。 “那么,”心里面转过几个念头的成鹰,淡漠地看着一脸头疼样子的翔乐,“殿下对于太子殿下的这种选择有什么看法?” 翔乐不得不将手掌放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懒洋洋的蓝幕羽看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说道:“你真的不预备改变主意?隐楼的牢房,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蓝幕羽摇了摇头:“我这个人最恨别人背叛,所以,这件事阁下还是找别的人吧?” 慕景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前唇角含着浅浅笑意的少年,神色一阵黯然,又将头低了下来。 翔乐不由地一声长叹,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零忽然给他递了个眼色,将就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又看了看笑嘻嘻的蓝幕羽,忽地恍然,便将身体整个靠在在椅子里面,说道:“既然如此,成将军觉得该怎么办?” “自然是关到大牢里面在轮处置。”成鹰冷淡说道,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伸手将一直放在在椅子边上的小几上的茶碗端了起来,轻轻呷了一口,又说道:“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翔乐想了想,说道:“那就先把他关到宣诺那边吧。” 成鹰不由地扭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虽然我并不觉得太子殿下以后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蓝幕羽心中一动,有点明白宣诺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他不由地扭头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坐在翔乐手边的零,心中微微一叹,忽然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早知道他会在这里坏了自己的好事,就该在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留一手才对,不然也不会落到这样被动的局面。 所有的事情已经谈完,成鹰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刚好也要到宣诺那边去,如果殿下不介意,就现在将他带过去了。” 翔乐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蓝幕羽,又看了看自己身边沉默的零,便爽快地点了一下头。 蓝幕羽看到他的这个动作,知道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便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原处的零。 零刚好也在这个时候看向他,他不由地笑了笑,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得意。 零唇角不由地动了动,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自然而然地跟在成鹰身后,蓝幕羽正要出门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慕景忽然说道:“正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和宣诺商量一下,就一起走吧。” 这话虽然是和成鹰说的,但是他却看着翔乐。 翔乐和成鹰之间的矛盾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所以他根本没必要避讳。 对成鹰本来就不放心的翔乐当然没有意见,即使慕景不自己提出来,他也想着成鹰他们四个人离开之后,就叫慕景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注意一下,省得这个老狐狸又向蓝幕羽使出什么阴招来。 虽然现在的蓝幕羽不是蓝幕羽,但是那具身体还是的,寒颖的太子殿下迟早会回来。如果那具身体真的在这期间有什么损坏的话,那么就等着报复心极强的池秋玉将自己抽筋扒皮好了。 唔……或许等不到那个时候,自己身边的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少爷就能让自己“舒舒服服”地下地狱。 他忍不住心中一叹,似乎和蓝幕羽牵扯上关系之后,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等所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之后,翔乐将视线从蓝幕羽离开的方向收回了视线,看丰不动声色地也一直目送蓝幕羽离开的零说道:“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对吧?” 从他给自己使眼色的时候,他心中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但是没弄明白。不过他也知道零应该是所有人之中少有的明明白白的人,另外一个完全明白的,应该就是做出这种选择的蓝幕羽了。 零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淡然说道:“只要知道醉玲珑的药性,他的这种反应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和醉玲珑有关?”翔乐心中一跳,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你说的不会是……” 他不由地苦笑起来,自己原先竟然以为现在的蓝幕羽是傻子,原来傻得不过是自己罢了。 零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只要是原来羽的朋友,几乎都是他的敌人。而羽的敌人,说不定会成为他的朋友。他现在,只想离我们远远的,越远越好。” 他微微顿了顿,又说道:“虽然不知道宣诺是什么人,不过看样子你无意中做的这个决定还是不错的。” 翔乐揉着自己眉心又是一声长叹,最后长长吐了一口气,又说道:“那么,醉玲珑现在怎么解?总不能让他一直这幅德行下去吧?那岂不是……”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零皱了皱眉,淡漠说道:“只要他还醒着那就没办法,醉玲珑的恐怖之处这也算是一个。促生出来的新的人格非常警觉,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还有,绝对不能放任他离开我们的视线。” 只要还有办法就好,翔乐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虽然宣诺那边不一定会出什么事,但是为确保万一,我还是让慕景守在他边上吧。” 零想了想,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就只好为了一句:“慕将军你确定可靠?” 翔乐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零吐出一口气,淡淡点头:“那就这样吧。下面,我们说一说在路上有人给羽下毒的事情吧。” 第十九章 隐楼的牢房,宣诺的院子。 蓝幕羽和成鹰以及慕景到了隐楼所谓的牢房之后,并没有看见这个精致的院子的主人。而成鹰应该是因为慕景也跟过来的缘故,并没有为难他,将他带到这里,就离开了。 说是牢房,但是不过是一个很精致的院子,在那栋三层小楼的后面,四周围着一圈整齐的并不是太大的竹制房间,院子里面和在前院看到的郁郁葱葱的树木并不相同,不大的院落里面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花丛,一阵清风吹过,清香扑鼻。 蓝幕羽微微闭了下眼睛,然后微微侧着头看着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的慕景笑道:“这就是隐楼的牢房?似乎说是客房更相称一些吧?” 慕景终于抬了下头,但是刚刚接触到那双清澈的眸子,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低声说道:“宣诺的地方,其实也算不上是牢房。” “哦?”蓝幕羽应了声,继续看着姹紫嫣红的花丛,墨绿色的枝条,叶子是枫叶的形状,但是只有鸡蛋大小,紫色的花更小,不过指甲盖大小,零散地隐在叶子里面。 如果他没有认错,这种花的名字应该是紫漠。 “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曾经住在这个地方。”慕景感觉到他没有看着自己,才抬头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 蓝幕羽忽然一笑,说道:“现在要继续说千林里面没说完的事情了?” 慕景愣了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 两个人安静的在房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蓝幕羽忽然在花丛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凉亭,便说道:“我们到那边去谈吧。我刚好有点事情要问你。” 他并没有等慕景回答,直接向那个凉亭走了过去。 慕景沉默了一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全部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亭子,里面是一个圆形的大理石桌子,周围放着几个同样材质的雕花凳子,很是精致漂亮。 坐在凳子上面,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向周围看了看,这个地方,要说起来隐隐的有点熟悉的感觉。 刚刚坐在凳子上面看外面的时候,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到了墨繁亭。 “我们从逸城出来之后也耽搁了两个多月了,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外面的消息吧?”蓝幕羽定了定神,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慕景。 慕景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那件事说不说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其实幕羽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现在问出来不过是考证一下而已。 “浣澜府的水患已经控制住了,但是不少地方都发生了瘟疫,不过由于药材充足,也不算是太大的事情。”慕景看了看蓝幕羽,斟酌地说道。 蓝幕羽扫了他一眼,低着头看着桌子上面精致的雕花,淡淡道:“一场大水过后,瘟疫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不过在朝堂上面吵得沸沸扬扬的事情,这么快就没什么事了,倒是难得。” 慕景不由得缓缓吐出一口气,俊美的脸颊沉默下来,唇角微微动了动,说道:“浣澜府水患的事情,不管是翔乐还是我,都没有要瞒着你的意思。” 蓝幕羽笑了笑,应了一声,笑道:“我知道,只是时间不到是吧?” 慕景又是一阵沉默,放在桌子上面的双手微微绞紧,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 蓝幕羽回头看了他一下,继续看着亭子周围摇曳的花树,忽然一叹:“花这么大的代价,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将我引到这边来吧?我倒是从来不知道,我的面子这么大。” 话已经说开,慕景微微放松下来,听见他这么说,摇了摇头:“河堤,并不是我们炸的。要说起来,翔乐还没有真正的准备好,所以不会打草惊蛇。” 他沉默了一下,刚想继续往下说,蓝幕羽已经接口道:“那就是夏雨辰炸的?他发现了翔乐有谋反的意思是吧?但是消息又传不出去,所以就想了这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澜沧江一旦泛滥,朝廷就会派人下来。” 慕景点了点头:“不过夏雨辰也不是傻子,在炸河堤之前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法子,所以即使朝廷不管,浣澜府的水患也蔓延不了多大。”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在他准备东西的时候翔乐就察觉了这件事,他正想着用什么办法将你带出逸城,于是就将计就计,任由夏雨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炸了澜沧江的河堤。” 蓝幕羽不由地摸了下下巴,缓缓眯了下眼睛,失笑道:“倒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慕景微微愣了愣,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这似乎不是蓝跑的少年会说出来的话吧? 第一次在玉茗楼见到他低着头往下看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感觉,少年虽说不上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但一定也算得上是心慈手软。 而在来这边的一路上他也看了出来,看到一重重互相搀扶的灾民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隐藏在黑色的眸子深处。 浣澜府的这一次水患,虽然死的人相比以前几次并不算多,但是也绝对少不了,少年时亲眼见过那些忽然倒地不起的灾民的,当时他的神色自己还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神色? “很奇怪我的反应?”蓝幕羽注意到那双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疑惑,指尖轻轻在桌子上面敲击了一下,发出一声厚重的声音。 慕景沉默地低着头,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明显给了肯定的答案。 蓝幕羽不由地一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站了起来。 这件事已经弄明白,就不需要再在这里话费太长的时间。有这段时间,他还是去看一看这个院子的主人回来了没有的好,还有……为什么会在这个院子里种满了紫漠。 紫漠这种花,他以前的时候也见过,不过却是在寒颖皇宫潇叔叔习惯住的那个院子里面,只在墙边种了不大的一片。 枫叶状的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紫色花朵,很是漂亮。而且紫漠这个名字,听上去虽然有点疏离,但是也很好听。 可是应该很少的人才知道,这种几乎只生长在幽静山谷中的低矮灌木,不管是枝叶还是根须都带有剧毒。即使是那些半藏在墨绿色叶片里面的指甲盖大小的花冠,不过十七八片就能让一个人在大约十分钟内心脏停跳。 不过医毒向来是不分家的,如果能将花冠中的毒素提炼出来,能缓解一些剧毒引起的症状。 潇叔叔说自己在深山老林里面转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一两株。又因为寒颖皇宫的气候比较适合的缘故,才将这种花种到了他常住的那个院子里面。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这么大一片的紫漠。 慕景也随着他站了起来,看着他向过来的方向往回走,便说道:“宣诺这个时候应该是上山采药去了。半个月之前翔乐传来消息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准备药材。” “准备药材?”蓝幕羽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瞬间便明白过来,脚下微微一顿,但是强忍着没有回头,“原来是这样。” 他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出了花丛,感觉到慕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便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能不能先给我找点吃的?这么长时间乱七八糟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倒是忘了自己还没有吃饭了。” 慕景这时候才感觉到肚子里面确实有点饿,而且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了,翔乐他们两个人先到应该是用过点东西垫了肚子。 “你在那间房间里面等一下,我去弄点吃的过来。”慕景说完,看了看应了一声的蓝幕羽,就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 宣诺的这个院子里面并没有单独的厨房,要找点儿吃的,也只能到前面的主楼那边去了。 蓝幕羽感觉到他离开,忽然转身看着他,一直等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低低一声轻叹,又回头看着自己以后要住上一段时间的房间,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大步向房间走去。 第二十章 虽然不过是一个客房,但或许是这里主人的缘故,就像这个院子一样,很是精致漂亮。 蓝幕羽懒散地靠在房间门口,盯着房间里面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低一叹说道:“我一直觉得翔乐做事还是很可靠的。但是没想到……”他微微摇了摇头。 慢腾腾地将手中的茶碗放回桌子上面,听到他的话秋玉抬头扫了他一眼,眸子里面全部都是见到陌生人一般的淡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蓝幕羽笑了笑,几乎走到桌子边上,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道:“怎么样我们也是熟人了,用不着这个样子吧?” 秋玉抬着头看着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桌面,冷笑道:“熟人吗?我们要说起来,算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可不认为现在坐在我前面的是羽。” 蓝幕羽唇角微微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做人不是一般的失败。 他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摊了摊手说:“我现在不得不怀疑我能这么早就出来,说不定还要多谢……池公子?” 似乎是不习惯“池公子”这三个字从这张自己熟悉的嘴里面说出来,秋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冷漠说道:“秋玉,我不喜欢从这张嘴里面听到类似于池公子这样的字来。” 他说的类似于,因为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隐隐地感觉出来,如果仅仅说“池公子”这三个字的话,眼前的这个人叫自己的名字说不定就是“池少爷”了。 蓝幕羽不由地哑然失笑,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原来的蓝幕羽会对这位这么……爱恨交织?但是似乎没有什么恨意才对,最多的也就是无奈罢了。 他点了点头:“秋玉。” 秋玉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移开了目光。 池公子,虽然说出这三个字的不是羽,但是从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嘴里面吐出这样陌生冷漠的三个字来,他有一种恐怖的感觉,就像是在前世忽然失去沐阳的那个晚上一般,周围全部都是白茫茫的颜色,似乎会将他慢慢地吞噬掉一般。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也转开了视线。 他明显地看到了这位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茫然,这样子看来,最起码自己的性命是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因为像他这样对一个人爱到骨子里面的人,是绝对不会冒着伤害到那个人的危险,强行压制醉玲珑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单纯地是来找我的吧?” 秋玉瞥了他一眼,将桌子上面的茶碗又端了起来,但是并不喝,只是将茶碗放在手心里面把玩,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没有。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我已经到了的?”他微微顿了一下,又接了一句,“我来这里是找他。” 蓝幕羽不由地撇了下嘴,低估了一句什么,但是在秋玉瞪过来的时候,乖乖滴回答道:“其实也没多长时间,我刚才站在门口和幕景讲话的时候,刚好看到房间里面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但是又没看到人。” 他顿了一下:“虽然我不以为那是这里的主人未卜先知知道我要住在这里,所以事先泡好了茶等着。但是也觉得说不定他是觉得这个房间视野非常好,所以泡了杯茶欣赏这满园……紫漠花的。” 他小心地瞥了秋玉一眼,就看到他已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过见他还没有说到正点上,冷冷地看着他的时候,乖乖地继续说道:“但是刚才在那边的亭子里面幕景告诉我,这里的主人采药去了。” “这样。” 秋玉点了点头,继续看着他。虽然知道这个房间里面有人,又不会是这里的主人,但是似乎不能说明在房间里面的就是他吧? 蓝幕羽差一点没哭出来,可怜巴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这位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便只好叹了生气,无奈说道:“你应该还记得你原先是想再我身上下什么药的吧?” 秋玉身体微微一震,应了声。 醉玲珑,或者是眠花藤的事情,他知道这件事后问过殇落。 从殇落口中知道的是那名自己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神交已久的晨忧故意将醉玲珑当做眠花藤交给他的。而他自己又说自己对于医药就是个半吊子,压根就分辨不出拿在自己手中的是眠花藤还是醉玲珑。 当然,他对她的这个答案是嗤之以鼻。不过他还记得殇落说完这句话,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的时候,瞥了 他一眼,脸上的神色很……诡异和鄙视。 “我虽然认不出来,但是你这位神医怎么也会分不出来醉玲珑和眠花藤的。” 殇落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一向在这位面前警言慎行的自己终于忍不住第一次拂袖走人。 在他忍不住又回头看的时候,装模作样坐在椅子里面的紫衫男子朝他撇了下嘴,伸手端起已经放凉了的茶大喝了一口。 殇落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总是笑嘻嘻,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是一向心细如尘,不仅表现在处理事情上面,对自己的饮食什么的也很在意。 这一口冷茶下来,又不能在自己眼前直接将茶水吐出来,脸上清清白白变了个编,最后黑着脸像是咽毒药一样将冷茶小心地咽了下去。 这就是乐极生悲?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还真正有这样让人……捧腹的事情的。即使心理面当时压抑的难受,最后还是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殇落刚刚好了一点的脸色顿时又黑沉下去,又微微红了一下,落到最后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尴尬。 他抬着下巴瞥着他,扭头走了。 羽身上中的也不算是真正的醉玲珑,只要不接触西茉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殇落竟然多管闲事地专门找了稀世珍宝还珍贵的西茉,让羽吃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直接甩开下属的这个身份,将他好好收拾一顿。 不过一想到那张笑嘻嘻的脸,莫名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种想法只好就此作罢,不过既然有人惹了他,总要让他将心理面的这口气发泄出来,所以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他就下命令将把醉玲珑当眠花藤交到殇落手上的晨忧找出来。 虽然他并不觉得有这个想法是晨忧本人。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自己的这个名誉上的师弟。但是师弟毕竟就是师弟。 至于殇落,不管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将西茉送到羽嘴边的,那个人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知道影轩的身份的时候,他就隐隐知道羽应该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中醉玲珑的。毕竟醉玲珑越来越频繁的发作,只要是个人,都会调查下自己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不知道此醉玲珑非彼醉玲珑吧? “醉玲珑,似乎没有那个功效吧?”他冷冷瞥了他一眼,冷漠说道。 蓝幕羽将伸出食指摇了摇,脑袋也跟着晃了晃,说道:“这剂醉玲珑和本来的醉玲珑不一样你也是知道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秋玉,清澈的眸子里面压抑着一种古怪的笑意,但是秋玉现在没心情理会他到底在笑什么,冷漠地看着他。 他蓝幕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同样的一个身体,甚至连记忆也一样,用得着这样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式对待嘛?简直就像是在审犯人一样! “你说什么?” 蓝幕羽吓了一跳,赶忙抬头瞧了他一眼,又后悔滴低下了头,就差没有点头哈腰了:“没什么,没什么。” 秋玉冷笑了一下,重重将茶碗又放了回去,冷冰冰地看着他。 “那个将醉玲珑给你的人明显为了掩藏醉玲珑的药性,在药里面加了不少的和眠花藤有关的药物,所以,”他偷偷地抬头,又慌忙将脸低了下来,“只要你离我不是太远,我就能感觉到一点你的状况。”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秋雨冷哼了一声,眸子里面的寒意稍稍消散了一点。 蓝幕羽大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的时候,心理面总是沉甸甸的,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来。 第二十一章 “那么,”刚刚踩住一块石头,蓝幕羽又试着试探下一块而过河的石头在什么地方,“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专门过来看看自己的爱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觉得这么不令人信服? “这件事过会儿再说吧。”秋玉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抬眼看着门外。 蓝幕羽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被自己差遣出来的幕景来。他看着秋玉几步躲到卧室,便知道他并不想翔乐他们发现他的身份。 不过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是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坐在桌子边上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幕景看着安静地坐在桌子边上的少年怔了一下,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到了桌子边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我过去的有点晚了,不过还好的是翔乐他们也没有用饭,所以饭菜还是热的,殿下就着用点儿吧。过不了多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殿下想吃什么, 尽管吩咐便是。” 蓝幕羽看着他微微感觉到一阵阵的无奈,似乎从哪个竹楼的大厅出来之后,幕景对他生分了不少,就像是刚刚从千林出来的时候一样,冷漠的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但是又比对陌生人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无奈笑了一下,看着桌上精致的几个小菜,笑道:“我们也算是熟人了,用不着殿下前殿下后的叫吧。” 幕景一阵沉默,“幕羽”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但是少年在隐楼说的话一下子又出现在自己耳边。 “我这个人最恨别人背叛。” 这一计划就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整个心都紧紧地勒了起来,再也不敢有丝毫其他的想法。自己相比起翔乐来,是更彻底的背叛。 蓝幕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专开视线看着外面迎风摇曳的紫陌花,骤然间明白眼前沉默的青年究竟在想什么。 他心中蓦地有一种说不上来是不是苦涩的东西一闪而过,摇了摇头叹道:“蓝幕羽,幕羽。我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叫做殿下。在千林的事情,要说起来你不过是听命行事,我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幕景身体微微一震,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几乎已经做出“幕羽”两个字的口型了,但是声音却像是在卡在喉咙里面一样,死活发不出来。 蓝幕羽回头看着他,幕景依旧在沉默,然后他听见白衣青年淡淡说道:“有一份煮好的白昼我忘记拿了。殿下这段时间没有好好用餐,我还是回去拿一下吧。” 他说完看都没敢看蓝幕羽一下,扭头便离开了房间。 蓝幕羽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摇头笑了笑:“胆小鬼。” 一直看着外面房间的秋玉看着少年唇角还未落下的笑意,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微微抿了下嘴唇,缓慢地踱了出来,淡漠道:“看样子你和他相处的还算不错啊。” 蓝幕羽心中一跳,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笑道:“怎么也相处了一个多月快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相处不好我岂不是要再千林里面饿死了?你要知道,我可没什么野外生存技能。这一个多月就全靠他了。” 秋玉唇角微微弯了一下,没露出什么表情来。第一次在朝堂上面看到站在武将首位的幕景的时候,他就感觉的出来,羽应该很喜欢他身上的那种秋的气息。 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也会喜欢。一般来说醉玲珑促生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很难喜欢上和原来人格喜欢的一样的东西。 看见眼前一身黑色的男子好一会都没有说话,蓝幕羽心中忐忑,试探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刚刚问的问题你似乎还没有回答吧?” 秋玉瞥了他一眼,将幕景没来得及拿出来的筷子递到看上去小心翼翼的蓝幕羽手中,淡漠道:“什么?” 赶忙将筷子接了过来,蓝幕羽感觉到眼前的男子对自己的排斥似乎少了不少,单子稍稍大了一点,笑嘻嘻说道:“你到这里来的事情啊?我感觉的出来,你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吧?” “先吃饭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秋玉知道幕景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而这里的主人不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回来的可能,动作随意了不少。 一边示意着蓝幕羽吃东西,秋玉一边将茶碗又端了起来,放在手中用内力稍稍将茶水加热,一边说道:“我在这里原先只是想找见他,尽快将他身上的醉玲珑压制下来。但是现在看到你,我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蓝幕羽神色不定地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讲食物放到最里面,没有说话。 不过他知道即使自己不说,要让他知道的眼前的这位依旧会说出来,不想让他知道的,即使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 再说,他要利用自己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自己的这一条“命”,要说起来不过是天上忽然掉馅饼了,他在了解到自己原来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就隐隐的明白,这具身体自己压根就占卜了多长时间。 秋玉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丝笑意,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蓝幕羽相比起自己的爱人来,其实也不知很差劲,甚至和眼前的这个人相处起来,心理面莫名地轻松很多。 “就像你知道的,西茉汁液确实是我让人送到羽口中的。” “在澜沧江支流上出事之后,我还来不及找你就又不得不回了一趟筠寰。老头子们告诉了我一点新的消息,和翔乐有关系。” “老头子们已经知道了千林这边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怎么样进来。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不过,翔乐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不会是知道翔乐在千林有自己的势力的时候就知道浣澜府水患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吧?” 现在的这个时代的人不会耍阴谋都是这样一套一套的吧?那自己……该怎么办? 秋玉不由地冷笑,把玩着手中的茶碗,淡漠笑道:“那是当然。如果那人的花样已经耍了一段时间了而我还不知道的话,我的骨头估计都没有了。” 蓝幕羽感觉到自己被狠狠地噎了一下,撇了下嘴,继续享用自己的食物。 再说几句话,说不定自己就要被眼前的这个人当成傻子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只狼要吃你的话,扮可怜求饶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还不如装狐狸来的有用一点。 “不过我虽然对翔乐手中的实力感兴趣,也没有要便宜老头子们的意思。将西茉的汁液喂给羽,一方面是确保翔乐真的会将羽带到他的地方,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争取时间。” 蓝幕羽点了点头。他听出了这话里面有解释的意思,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即使知道自己是醉玲珑衍生出来的人格,但是潜意识地还是极力不想让自己难过。 他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食物:“翔乐有自己的势力这件事情又这么严重吗?怎么会连什么老头子都牵扯出来?” 通过七零八凑的消息,蓝幕羽已经稍稍知道了一点秋玉他们的这个圈子。也隐隐地知道一点他们那个里面都有些什么人,但是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依旧是一团雾水。 不过有一点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即使有一天有人和他说自己的父皇也是那个圈子中的医院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们的那个圈子就是一张隐藏在这片大陆网,网上的结点对应着每一个人,密密麻麻地隐藏在这个世界的所有地方,将这个世界全部兜在网里。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忍不住脊背发寒。 秋玉瞥了他一眼,冷漠说道:“我还以为我这样说你会明白翔乐手上的势力有多大呢,没想到你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难不成性子变了之后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蓝幕羽讪讪笑了下,其实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太敢相信罢了。 现今看来,只怕翔乐手上的势力不仅仅是用来对付自己的哥哥的这么简单吧? 他忽然有一种想笑的感觉,这个世界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当然,也是越来越混乱了。不过乱世出英雄,应该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二十二章 “好吧, 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将最后一口实物送入口中,蓝幕羽接过秋玉递过来的丝巾擦了下嘴唇,看着他问道。 虽然说的也不算是废话,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说到点上。而且这样一句一句的话说出来,他忽然有一种乌云越压越低的感觉。 秋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说道:“先说你这么长的时间都干什么了吧?” 蓝幕羽懒洋洋地将身体靠近椅子里面,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无奈笑道:“实话说,什么都干。我睡了很长时间醒过来之后,身边就剩下幕景一个人,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就在千林里面了。” 秋玉点点头,手中的茶碗慢慢放回了桌子上面:“要将你从那条支流带到千林里面,最好也需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蓝幕羽吐出一口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身体一直不舒服,就在醒过来的地方住了大约半个月吧,和幕景那家伙住在一起,一整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后来身体好了之后,就是找出路。后来又遇到了等着的翔乐和沐阳,然后又几乎是睡了半个月。” 既然他是跟在他们几个人身后进到这里来的,那么就完全没有必要隐瞒沐阳,或者说零的事情。 “和我想的差不多。”秋玉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外面繁盛的紫陌微微有点出神。 蓝幕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见他似乎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心中就像是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缓缓松了一口气。 “外面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秋玉忽然出声,蓝幕羽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秋玉墨玉一般黑色的眸子,心理面莫名地跳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我只知道外面的水患以及瘟疫都差不多控制住了,然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 他唇角微微僵硬,话说出来之后想偷偷看一眼秋玉听到这话的反应,但是又不敢抬头,只好在心里暗自嘀咕,自己是越来越失败了。 秋玉沉默一下,又问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浣澜府水患的真相的?”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一愣,然后回神:“在遇到等着的翔乐的时候发现的。” 秋玉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的不是那名温雅忧郁的少年的缘故,心里并没有多少的担心。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从筠寰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到这边,而是回了一趟逸城。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一个半月了,辰宇已经重新派出了大臣。但是看上去应该是多少知道一点浣澜府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翔乐的事情并没有穿出去?”蓝幕羽微微感觉到疑惑,“他一直在浣澜府这边辰宇就没有其他一点疑心?” 翔乐虽然是闲散王爷,好长时间不着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他可是建议辰宇将米的事情交给他办的,不会是辰宇压根没有提吧? 而且如果兄弟关系好的话,这件事倒是多多少少说得过去,但是从幕景的话里面就知道,这土国皇室一代剩下的两兄弟关系实在是不怎么样,翔乐如果想要他座下的皇位,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秋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个冷笑来:“土国的皇帝陛下当然没有一点疑心,因为越往殿下就是他拍出来总理浣澜府水患的大臣。不过越王殿下到了这边之后就再无踪影,所有的事情都是副使柳随风在办。” 蓝幕羽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从虎归山的他见过,但是这样敌人要杀自己还帮着磨刀的倒真是第一次见面。 辰宇不会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吧?难不成他对自己这位曾经得罪的死死的弟弟就这么信任?还是说由于原来的那件事情,所以多多少少有点愧疚,所以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秋玉看他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我觉得越王殿下的事情他还是有点察觉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笃定他不会犯上作乱罢了。或者要是越王真的犯上作乱也没什么。” 他到这边来的时候辰宇曾经找过他,浣澜府这边的事情两个人自然是要“探讨探讨”的,辰宇说道自己弟弟的事情时候那种复杂的眼神根本瞒不住他,或者是他也根本没有要瞒着他的意思。 “这样。” 蓝幕羽点了点头,事情转了半天他的要求还是没有提出来,而这件事情有告一段落。他看着秋玉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 秋玉自然之道他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浣澜府的总君夏雨辰失踪了,他脑子里面有很多东西对我们都很有用。所以我要找到他。” 蓝幕羽有一瞬间的疑惑,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他们”指的究竟是谁,但是也没问出来。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也怀疑他在这里?”他疑惑地看着秋玉,虽然在听到夏雨辰这个辰宇的心腹失踪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翔乐为了……藏起来或者是直接斩草除根了。 秋玉漫不经心笑了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傲气,纤薄的唇角微微的有一丝的冷漠:“不是怀疑,而是确信他确实在这里。” 蓝幕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是这栋主楼似乎藏不住什么人吧?” 而且要说起来,夏雨辰这个人既然能当上辰宇的心腹,当时有吸收的价值的。虽然并不能确定他会不会背叛辰宇,但是总要尝试一番才是。 有这种价值的人应该是要被关在这个地方才是,但是两个人都看到,这个别院虽然说精致异常,但是确确实实除了他们侍从、侍女和侍卫一个都没有。 难不成是翔乐没办法将那位劝降所以直接扔到某个他并不知道地方的牢房里面去了? 这个疑问刚刚出现在脑子里面,蓝幕羽就听到秋玉淡淡说道:“据我所知,他确实应该是在隐楼的牢房里面。但是那个只是听说过的牢房在什么地方,我一定都不知道。” 蓝幕羽顿时目瞪口呆,但是还来不及说话,另外一个想法就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 “你不会是想让翔乐将我也扔到牢房里面去找他一招吧?”他差一点直接从椅子里面跳起来,但是又强制压制住了这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惊愕地看着一脸安然的秋玉。 而且这个想法为什么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蓝幕羽微微疑惑了了一会儿,便立刻明白过来。 秋玉跟在他们身后到了这个翔乐藏的很隐秘的隐楼,似乎用的就是这个方法吧? 他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感觉,脸上乍青乍白的变了个来回,他才平静下来,喃喃说道:“你利用其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而且以前的蓝幕羽,或者说沐阳是怎么和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 他现在忽然有点佩服自己的另外一重人格。 秋玉看着他笑了笑,懒洋洋地靠近椅子里面喝了一口不知道有没有冷了的茶,淡淡道:“看样子你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脸色依旧不是太好看,皱着眉头在心底闪过几个念头,最后心理面还是乱成一团,无奈一叹道:“你不怕翔乐知道了之后将我五马分尸吧?这样的话他可是也活不了了。” 如果身体死了,不管是那一个人格都活不了吧?这位会不会到了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或者用更合适的一句话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秋玉沉吟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淡漠道:“我知道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蓝幕羽微微一愣,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这位说道这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面神色不是一般的复杂?甚至还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伤感。 这种感情,似乎和他说来的这句话不太相符吧?他总不会是恨不得翔乐怒极攻心之下给他赐一杯毒酒了事吧?看上去不像啊? 秋玉淡漠地看了他好一会,等到看到他眸子里面带上了淡淡的疑惑,便慢腾腾地将拎在自己指尖转着的茶碗放回桌子上面,又慢腾腾地站起来,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让蓝幕羽有一种他要将自己吞下去的感觉。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他淡淡说道。 蓝幕羽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又听见他接着说道:“我太长时间没有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羽……” 声音里面带了淡淡的沙哑,蓝幕羽心头一震。 第二十三章 脸上神色一脸多变,蓝幕羽最终哭笑了一下,无奈:“你明知道我不是……” 还没有说完,秋玉就冷冰冰地笑了下,淡漠道:“我知道,不过这个身体总是他的。” 他不由地一愣,看着秋玉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然后摇了摇头,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淡淡说道:“这样并没有么意义。” 秋玉缓缓合了下眼睛,然后对上那双熟悉中带上了淡淡陌生的眸子。如果说原来的羽是还在的话,那么现在坐在他眼前看着他的少年就是已经成熟了的青年。 “那又如何?”他慢腾腾地移开了视线,不想看到那双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怜悯。 蓝幕羽低低一叹,苦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摇了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 这个人究竟把那个人爱到了什么程度啊。 “那么,我们到里面去吧。”秋玉站了起来,扫了沉默的蓝幕羽一眼,视线落在隐在纱幕后面的卧室里。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抱歉,不行。” 秋玉眸子忽然眯了起来,缓慢地坐了回去,冷冷看着他:“你说什么?” 蓝幕羽看着他,好一会儿又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行。” 秋玉忽然一怔,愣愣地看着这双熟悉的清澈眸子,里面淡淡的忧郁已经完全消散,有的是一个成年男子特有的坚毅以及淡定,唯一证明这还是那个少年的只有隐藏在眸子深处的一抹倔强。 他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 被重重地摔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那个人将他甩出来的时候又用了巧劲,所以并没有伤到他一点。 蓝幕羽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淡漠道:“我并不觉得这样有意思。”他并没有要挣扎的意思。 就像是现在秋玉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证明什么一样,自己的挣扎同样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换了一个人格,但是他拥有的还是那个人的记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情谊自己并不能完全忽略过去。自己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格,但是要认真地说起来,自己和那个人还是同样的一个人。 秋玉伸手解着自己的衣带,淡漠地看着床上淡定的少年,忽地笑了下,缓缓俯下身去,嘴唇凑近少年温润的脸颊,声音缓和了下来:“我知道。” 蓝幕羽一震,沉默下来。 不过是三个字,但是其中压抑的沉甸甸的感情,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乖一点好不好?我们谁都知道再继续争执下去没什么意义。而且我们应该都知道我们需要的是什么?”秋玉又轻声说了一句,指尖触及这少年圆润的肩,像是魔鬼的蛊惑一般。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露出淡淡的俏皮的神色,在秋玉脸颊边蹭了蹭,凑近他的耳边笑道:“我有什么好处?” 秋玉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解开了他的一条衣带,淡淡道:“你觉得呢?” 蓝幕羽微微一叹,乖乖地躺在柔软的床上,将手掌垫在脑袋下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忙活的秋玉。 首先是悦耳的鸟鸣,夹杂在柔软的风里面,然后是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温柔,就像是在很早很早的时候,那位温柔的女子沉着但是柔和的抚摸。 “小枫……”他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柔软的像是最名贵的绸缎,带着淡淡的低软的鼻音,眼睛对上的是那双和他极其相似的黑色的眼睛,温柔平和。 蓝幕羽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忽然有淡淡的恍惚。 一个人,两个人格。 但是对于他来说,另外的那个人格就像是少年时候的自己。而现在的自己,又像是那名少年的中年,甚至是渐渐习惯了回忆的老年。 “羽。”低沉的声音极轻地在耳边响了起来,眼前微微黑了下来,脸上忽然有了一种温暖的触觉,沿着他的额头一路滑到下巴上,痒痒的,但是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他身体震了一下,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双手撑在自己身体上方俯视着自己的秋玉,眨了眨眼睛,笑道:“日上三竿,你不觉得你需要离开了吗?还是说你想要去见一见翔乐他们了?” 秋玉慢腾腾地闭了下眼睛,睁开的时候眸子里面的一丝沉迷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翻身从蓝幕羽身体上方翻到了自己的位置,声音恢复了原先的淡漠,冷淡说道:“昨天宣诺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熟了,所以只有今天去见一见他了。” 蓝幕羽心中会然有了一丝异样,这人脸上的表情还真是说变就变。不过……似乎是自己没有开个好头? 他忽然想起昨夜一夜缠绵,连微微红了一下,然后便说道:“你似乎知道宣诺这一号人物?”他刚才说到宣诺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的没有那种第一次提到这个人的那种陌生感觉。 秋玉看了看他,然后仰躺着看着淡青色的帐顶,淡漠笑道:“他的身份其实很有意思。不过现在并没有告诉他的必要,他并不会干预什么。” “什么?”蓝幕羽皱了皱眉,为什么他觉得秋玉说到宣诺的时候,声音里面带了淡淡的诡异?就像是想要笑但是又笑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秋玉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恢复原来的姿势闭上了眼睛,脸上淡漠的表情渐渐消散,反而有了一种懒洋洋的安逸的感觉。 “你只要知道他叫宣诺,是一名医术非常不错的大夫就好了。” 这句话说的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蓝幕羽已经失去了和他继续沟通的兴趣。 他看了看投射进来的阳光,知道现在应该不过刚刚辰时的样子。现在起床的话,应该不会误了早餐,便挣扎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用不用我带点吃的过来?”一边将仍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身上,蓝幕羽一边问躺在床上似乎又睡着的秋玉。 他既然在这里,而且还是这种“存在”,那么说不定除了让他自己到厨房偷吃的之外就只有自己带点儿回来了。 衣服零零散散地扔在地上,但是并没有弄脏。而且由于衣料的缘故,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出来。 但是床上的秋玉似乎没有回话的意思,甚至在床上还传出了淡淡的鼻音。 蓝幕羽仔细看了看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失仪,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向床边走了两步,轻声叫道:“秋玉?” 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地方有得罪了这位吧? “随便。”床上的人终于冷淡地开口。 蓝幕羽忽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折腾了半天,原来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啊。 “出去!” 床上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而且盖在秋玉身上的被子也跟着团了一下,几乎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只能看到零散的发丝,蓝幕羽才发现自己竟然很不厚道的真的笑了出来。 “好吧。”他无奈看着床上忽然刷小脾气的男子,强忍着伸手拍拍那团被子的冲动,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见到宣诺的时候,蓝幕羽有一瞬间的恍惚。 淡青色的袍子,墨色披散的发丝上面系着一条草绿色的发带,宽大的袖口挽了起来,身上落满了紫色的紫漠花瓣。 他正蹲在紫漠花丛中,侍弄一株紫漠花。 不过是一个背影,蓝幕羽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那名温文尔雅的玉公子简明玉。但是不过是一瞬间,他就知道不是,因为眼前的男子,比之简明玉,身上似乎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多了点什么。 技术不想承认,但是他不能否认在简明玉身上可以感觉到压抑得很深的一种沉郁,就像是他在唇边挂着的那抹淡笑,即使是笑着,但是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说不上来的无奈。 但是眼前和他年龄相近的男子却不同,虽然有着同样的温和气质,但是那确实一种真正的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今天早上他感觉到的阳光。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淡青袍子的青年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再看到蓝幕羽的时候眨了一下眼睛,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来:“寒颖的太子殿下?” 蓝幕羽回过神来,慢条斯理地向他的方向又走了几步,淡淡笑道:“我情愿你叫我幕羽。” 第二十四章 青年淡淡笑了笑,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一边拂落身上的花瓣一边淡淡一笑:“幕羽。” 蓝幕羽忽然一阵恍惚,怔怔地看着眼前慵懒的青年,微微抿了下唇,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青年男子忽地俏皮地笑了笑,伸手将散在衣襟上的发丝掠到身后,一边说道:“宣诺,不过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愣,这种似乎毫无杂质的笑容,自己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这样一个年龄的人身上看到过来。 和原来的那个世界相比,这个世界的人一个比一个像是狐狸转世。 一晃好几天便过去了,蓝幕羽和这名叫做宣诺的男子也算是混的极熟,只是彼此之间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之外,对于身世或者是其他一些于此相关的问题都是有意回避。 两个人最大的喜好,或者说是宣诺最大的喜好便是侍弄满园的紫漠花。 这个时候蓝幕羽就或坐或站在他的边上,看着他给紫漠花浇水松土,一边听着少年絮絮叨叨地说着有关紫漠花的事情,有时候手便还放着一杯茶水,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而且翔乐那边似乎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管是他还是沐阳都没有过来。 甚至是最开始的时候偶然间能看到的幕景也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过。 至于成鹰,不知道他是真的忠于翔乐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很奇怪地没有来找他的麻烦。 另外边是另外一个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人了。 秋玉将那件事情交代下来之后,就只有在晚上或者说是深夜才能见到他的踪影了,而白天的时候,这个精致的院子里面就只有宣诺还有自己,或者说还有满园的紫漠花,以及淡淡的安逸的清香。 不过有的时候蓝幕羽有意无意地也会谈到当前时局的问题,不过多数时候一听到这个问题宣诺不过是笑一笑,眸子里面有一种蓝幕羽分辨不出来的意味,然后便将话题引开。 久而久之,蓝幕羽就再也没有提过类似的话题。 而且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又刚好躲躲懒,所有他也乐得和宣诺天南地北地聊各地的风情习俗,甚至是轶事奇闻。 蓝幕羽觉得眼前这名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的男子博闻绝对不下于幕景,只是幕景的博闻多数是对土国,而宣诺的博闻,却是对这一片大陆。 后来他回想秋玉第一次提到这名少年的时候奇异的神色,心中便有点释然。 这应该也是一位隐藏起来的人物吧? 或许是在林子里面的缘故,这里的早上很是舒服。轻盈的风,和淡淡的微凉的光芒,像是一个舒缓的梦境,让蓝幕羽不由自主地沉迷于这大片大片的紫漠花海中。 闭着眼睛靠在亭子的大理石柱子上面,蓝幕羽微微仰着头感觉着一阵阵的清风在自己身边像是顽皮的孩子来来去去,偶尔能听得见一两声的鸟鸣。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似乎是一连说了这么多天话的缘故,蓝幕羽感觉到最近一两天宣诺的话慢慢少了下来,甚至有的时候只是专注于手上的活,很少再一边和他谈话一边做手头上的工作了。 漫不经心地看着宣诺慢悠悠地给一株紫漠花浇水,蓝幕羽扭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一直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听说隐楼有一个大牢,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忙着手上事情的宣诺听到这话手微微一颤,忽然笑了起来,扭头看了看他,笑道:“你说的是哪一种进去?” 蓝幕羽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抱着双臂看着他问道:“进去还有哪一种的?” 宣诺好笑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你现在就和前面院子的那几位说一下,想要加入到翔乐的大事里面,隐藏的牢房你绝对立刻就进的去。从某一方面来说,翔乐对于自己人还是很大方的。” 不等他说第二种进去的方法,蓝幕羽就明白过来,微微叹了一声,哭笑道:“我选第二种。” 不过既然宣诺能说出这种话来,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他,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宣诺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停下了手上的活计,露出思索的神色,说道:“这可就难办了。” 蓝幕羽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直觉得眼前的这名男子应该是会帮自己的,虽然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一会儿,宣诺忽地笑了笑道:“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是不是除了这里之外就哪里都没有去过了?” 蓝幕羽耸了耸肩,淡然一笑道:“你觉得什么地方会让囚犯满世界的乱跑?” 在自己答应翔乐进驻他的势力之前,蓝幕羽不觉得翔乐会让他想一个请来的贵客那样在自己家的后院好好的转一转。 宣诺慢腾腾地站起身来,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话其实不能这么说。” “哦?”蓝幕羽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直起来一点身子,不过还是靠在柱子上面,“这话怎么说?” 宣诺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一般来说,到这里来的人会有两种,你应该是知道的。”他说着抬头看了看蓝幕羽。 几乎是立刻便想起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成鹰说的话来,蓝幕羽点了点头。 “但是,”宣诺眨了下眼睛,将自己披散在腰间的长发用一条发带束了起来,松散地垂在背上,“不管是哪一种,只要没有离开这个山谷,都不会对这里造成威胁。所以……” 蓝幕羽眸子转了一下,低低一叹道:“所以像我这样还没有完全明确身份的人,真正的囚牢并不是这间小小的院落,而是整个山谷?” “聪明。”宣诺笑了一下。 蓝幕羽不由地哭笑,这能说得上是聪明吗? “要不要我现在带你出去转转?”他优雅地将一只手背到身上,笑着问道。 已经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整理好,现在的宣诺一点都看不出是竟然是一位会侍弄花草的人来,完全是一位温文尔雅是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形象。 蓝幕羽心中又是一叹,点了点头。 现在也是时候弄清楚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了,虽说人生难得糊涂,但是如果糊涂的不是一时而是一世,那事情就大发了。 “走吧,外面有备着的马。”看到蓝幕羽点头,宣诺一边说着一边向花径外面走去。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但是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不用和翔乐说一声吗?” 宣诺微微顿了一下,又笑道:“本来是应该的,或者说是不是和翔乐说一声,而是和总管这里侍卫调遣的成鹰说一声,不过你不是花想要进隐楼的牢房看一看吗?所以说就不用了。” 这就是把人往死里的得罪。 蓝幕羽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成鹰竟然主管这里的侍卫调度,这样翔乐不就是把自己的安全全部交出去了吗? 他这么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存在这么牢固的信任关系? 难不成翔乐不知道养虎为患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是翔乐有意促成的。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句话到哪里都是至理名言。 他心中忽然莫名地一跳,但是仔细想的时候,又忽然感觉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穿过几道长廊,然后便是一个不大的花园,最后是一个月洞门。 很熟悉的一条路径,蓝幕羽跟在宣诺身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那座三层小楼,也就是被称为隐楼的前面。 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宣诺也微微扭过头看了看这座漂亮精致的三层小楼,淡淡道:“是不是不明白它为什么叫‘隐楼’?” 蓝幕羽愣了下,自己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现在站在宣诺眼前的是原来的蓝幕羽,他能看出少年在想什么一点都不奇怪,因为那名少年本来就没有隐藏自己心思的意思。 但是他却不同,由醉玲珑促生出来的第二个人格,刚刚诞生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样隐藏自己的想法。不然生存在这个周围敌人多过朋友的圈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被人捅一刀。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对上宣诺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依旧是沉默,不过点了点头。 第二十五章 宣诺似乎是明白他为什么在沉默,笑了笑也并不辩解,淡淡说道:“这个名字是翔乐取的,其实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强忍着什么,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是好在没有笑出来。 “他宣布这个名字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他又顿了一下,扫了蓝幕羽一眼,又飞快地避开,“藏在千林里面外人进不来,所以就叫隐楼好了。”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脸上神色一脸多变,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甚至比上一次听到宣诺明白他的心思的时候时间还长。 最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了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看着他的宣诺,淡然说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感觉到蓝幕羽看过来,宣诺友好地笑了笑,听见他这句话便隐约明白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便点了点头,举步就要离开。 翔乐这个人,表面上性子还是属于那种活泼型的,但是如果牵扯上有些事情,他就沉默的可怕,而且也认真的可怕。这或许也就是那个人选定他当自己继承人的原因吧。 “幕羽?!”脚刚刚抬了起来,还没有落下,宣诺下意识地注意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蓝幕羽。但是看到他的状况的时候,吓了一跳。 刚才还好好的蓝幕羽,这个时候简直就像是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脸色青白的可怕,连一向线条优雅的唇也失去了原来的粉红色,变成和脸色一般的清白,下唇被牙齿紧紧咬着,落下一抹薄红,额头上面陡然间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看着那抹身影缓缓向后面倒去,有点失神的宣诺下意识地想要抱住他,但是另外一个人更快。 白色的影子像是一缕烟,骤然间从三楼飘了下来,紧紧地将就要摔在地上的蓝幕羽抱在怀中。 等宣诺回神的时候,就看见白袍的男子沉默地抱着已经陷入昏沉的蓝幕羽,唇角紧紧抿了起来,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少年,眸子里面却是一抹复杂。 宣诺心中一跳,缓缓将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看了看沉默的幕景,又将视线移到远处,淡漠道:“看样子你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 幕景身体微微一震,依旧是沉默。 宣诺微微一叹,这似乎和回答他确实知道没什么区别。幕景这个人,如果是他的敌人,很难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但是如果是他的朋友,想要有意地回避那双眸子里面的感情,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那么,你总能告诉我他有没有事吧?”宣诺又问了一句。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说一百句他连一句都不会,而且还倔强到像是一块沉默的青石。 过了一会儿,宣诺终于失去耐性,伸手就要搭在蓝幕羽的手腕上。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似乎是没有感觉到少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难不成是不经意间被人下毒了?但是这个想法有什么地方不能成立,因为他想不出来在这个地方有什么人需要给他下毒。 即使最可能想要除掉他的成鹰,也不可能选择这样白痴的法子。 就在他的指尖将要碰到蓝幕羽手腕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幕景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转了下身子,躲开了宣诺的手。 宣诺沉默下来。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其实要真正地说起来,不过是不好不坏。但是幕景除了见到他视而不见之外,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来没有对他做这样失礼的动作。 再一次将手收了回来,宣诺脸色微沉,缓慢地将手背到身后,淡淡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面,第一次没有压抑隐藏得很好的压迫,冷漠地看着站在他身前沉默的男子。 幕景身体又是一颤,缓缓咬住 了下唇,强忍着没有什么反应。 就在宣诺有点不耐烦想要直接蓝幕羽抢过来的时候,幕景忽然咬住了下唇,红色几乎是立刻便冒了出来。 宣诺心中又是一跳,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百战沙场的幕景承受能力不会如此之差吧? 暂时将蓝幕羽抢回来的念头强行压制回去,宣诺看了看蓝幕羽的脸色。 这个时候少年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但是脸色相比于前面,明显的好了不少,脸上和嘴唇的血色都恢复了不少,只有那双长眉,微微蹙在一起,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心中稍松,最起码现在的少年是不会出什么事了。但是…… “你就预备这样子一直和我耗不下去吗?”宣诺微微吐出一口气,皱了皱眉,问一身不吭的幕景。 以前的时候这么没发现这位这么难缠?简直就像是一块硬到不能在硬的石头,而且他现在的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就是发神经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吧? 既然眼前的这个人油盐不进,而且明显没有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意思。宣诺只好也和他站在这个地方干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幕景石头一般沉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 他缓缓将自己怀中的少年转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看了看皱着眉沉默的宣诺,清澈漂亮的眸子里面似乎压抑着什么,但是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他说,接着又将视线转到昏睡的少年脸上,身上复杂,但是有隐隐藏着淡淡的不敢相信。 就在两个人又陷入沉默的时候,躺在幕景怀中的少年忽然微微眨了下眼睫。 黑色的眼睫毛像是黑色的羽毛,微微动了一下,又微微动了一下,接着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眸子,清澈沉郁,但是又带了淡淡的迷惑。 “幕景?”少年微微皱着眉,感觉到自己的状况,挣扎了一下,想从幕景怀中挣扎出来。 但是似乎是感觉到少年的意志,幕景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但但是又想到什么,沉默地由着少年从自己双臂中挣脱出去。 挣扎地站在地上,蓝幕羽感觉到自己脑袋里面依旧带着一种昏沉,就像还是脑子里面缺氧的那种感觉,而且胸口也沉闷的难受。 “我这是怎么了?”他低声问了一句,明显地是看着自己身边的幕景。 幕景沉默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反而是从蓝幕羽醒过来就沉默的宣诺,这个时候忽然说道:“我本来是想带你出去转转,但是刚刚打这里,你就忽然昏过去了。” “哦。”蓝幕羽应了一声,心中微微一动,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还来不及说什么,他身边的幕景就抢先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宣诺。” 蓝幕羽微微眨了下眼睛,最后两个字如果不是十分注意还听不出来,似乎略微地停顿了那么一小会儿。 他微微笑了笑,向宣诺说道:“估计是以前一直赶路的缘故,身子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调节过来。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不是要带我出去转转吗?我们现在就走了。” 宣诺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少年醒过来之后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但是真正的时候,似乎又是刚才的少年不会错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幕景,就看到接触到他视线的幕景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 他沉默了一下,忽地想起翔乐传过来消息让自己准备那些一般用不着的药物的事情来。 他看了看认真地看着他的蓝幕羽,又看了看感觉到自己不再看他将视线转到他身上的幕景,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心中微微一叹,他笑了笑对另外两个人说道:“那就走吧,再不走就到中午了。” 幕景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扭头看了看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蓝幕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带点东西到外面去吧。”他顿了顿,又接到,“这个地方虽然算不上太大,但是也算是不小,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完,反正要出去了,那就干脆转个够好了。” 另外两个人当然都没有异议。 蓝幕羽看了看幕景,又看了看眼前青色袍子的男子,向幕景淡淡笑了笑说道:“那就麻烦你去弄点吃的了。我们到门口等你好了。” 幕 微微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宣诺。 宣诺不由地又是一阵无奈,哭笑着点了点头。 蓝幕羽一直看着这两个人,似乎是不知道他们在打哑谜一般的样子,唇角微微弯着,但是浅浅的一抹笑意。 第二十六章 两个人目送慕景离开,看着那名沉默男子的身影完全在自己眼前消失,宣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毕竟要真正地说起来,他和眼前的这名少年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正在迟疑,微微眯着眼睛的蓝幕羽却回过头看着他,淡然一笑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一下?” 若诺眸子里面不由地闪过一丝诧异:“醉玲珑的事情你知道?” 而且最奇怪的是,知道自己中了醉玲珑,脸上竟然是这种淡然的神色? 他忽然有点好奇这位自己并不熟悉的蓝幕羽是什么样子了。 蓝幕羽略有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说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也只是了解一个大概罢了。” 宣诺微微松了口气,微微迟疑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蓝幕羽看着他的眸子里面不由地带了一丝笑意,伸手撩起自己的一丝头发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一直习惯披散的头发竟然正正经经地束在头顶,不由地愣了下,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这段时间,我没有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但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直睡了这么长时间,还是那种连梦都没有一个深度睡眠。而且他的那个新的人格,他是一点都不了解,至于对眼前的男子,不过是留下一个熟悉的感觉罢了。 宣诺不由地笑了笑,摇头道:“自然没有。” 蓝幕羽略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边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蓝幕羽本来就不是太擅长创造话题,没想到这位面对一个算得上陌生人的宣诺竟然也是这样。 他不由地心中苦笑,又看了看慕景离开的方向,低声说道:“你们刚才说的是要带我出去转转吗?这里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翔乐说的他的地方吧?” 宣诺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道:“这个地方确实是翔乐的地方,但是……嗯,那个人到了这里之后也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大院子。今天就是带他出去转转。”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样称呼眼前的这个人的另外一个人格。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淡然一笑说道:“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确认一下称呼问题?” 宣诺愣了一下,笑道:“我叫他幕羽,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倒真是一个问题。” 他凝神想了一下,忽然说道:“就叫晏好了。” “晏?” 宣诺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明白过来,“原来是瞑楼的主子,我倒是久仰大名了。” 蓝幕羽笑了下,没有和他客套的意思,而且他也明白眼前的这位怎么说不过是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莫名的陌生气氛罢了。 “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看这个情形,慕景应该快回来了才是。” 蓝幕羽向周围看了看,最先入眼的便是三层的竹楼,然后便是一点都算不上精致的院落。 但是这种满是郁郁葱葱高大树木的院落有一种很难得的大气的感觉。 宣诺不由地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怎么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和眼前这句身体的主人说话会有这种压抑的感觉? 虽然说是边走边聊,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直到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两个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两个人在门口停了下来的时候,不由地面面相觑,最后都是一声苦笑,心里面陌生的感觉顿时消散了。 宣诺不由地嘿嘿笑了下,伸手整理了一下微微有点凌乱的发丝,笑道:“我和那家伙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对他的喜好还是稍微了解一点的,不过不知道你一般喜欢什么?”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始终淡淡的眸子里面隐隐地有了一点笑意,饶有兴趣地看着宣诺笑道:“我喜欢的东西要说起来不算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 宣诺不由地心中一叹,和那位幕羽相比起来,眼前的这位晏大少爷倒是多了点孩子气。 略微想了一下,宣诺最后无奈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道:“那个人似乎不是太喜欢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虽然最近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没有出去。我觉得你和他似乎有点不同吧?” 醉玲珑促生出来人格,一般来说和原来主人性子相差很大,甚至就是完全相反。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微微仰着头迎着缓缓吹拂的微风,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丝慵懒的惬意,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 宣诺看着眼前略显得懒散的少年忽地愣了下,才真正地感觉出他刚才是见到的蓝幕羽和现在的晏有什么不同来。 原先见到的幕羽,就是一直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留着一只耳朵警觉的猎手,但是眼前的少年,如果睡着的时候,应该就是那种睡莲一般的安谧吧? 几乎是完全想法的两个人格,但是又出奇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相似的感觉。 慕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谈笑甚欢的情景。 他微微愣了下,在离两个人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才慢腾腾地走到身边,淡淡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要走了吗?”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忽然不出声的宣诺,笑道:“就等着你了,我们走吧。” 一直远远地等着的侍卫听到这句话,便有眼色地将准备好的三匹马牵了过来。 隐楼所在的山谷,要说起来也不算是太大,也不能说是小。 蓝幕羽从半山腰往下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山谷大约有半个北京城那么大吧。 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高山,围成一个并不是很规则的长方形。 从这个地方看下去并不能看到竹楼所在的地方,一眼看去,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在这些树木中间,还夹杂地好些潇潇的的竹林,不过并不是太多,简直就像是天空中零星的几点疏星,而且就位置看上去似乎有点奇怪。 慕景看着眼前微微眯着眼睛的蓝幕羽,指着靠东面的一处低声说道:“隐楼就在那个地方。” 蓝幕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重重高高大大的高大林木。但是真当得起隐楼这两个字。 他沉默了一下,指着树丛中的几片竹林说道:“这几片竹林似乎是后来种的吧?” 他不由地有点奇怪,翔乐这个人,什么时候喜欢上植树这样的事情了? 而且就看半隐在树丛中的竹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宣诺向慕景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来说。 慕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竹林确实是后来才种的。”但是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做这种看似没什么用处的事情,他却没说。 蓝幕羽扭头看了他一下,微微沉默,心中却隐隐地有点明白过来。 不过他到没有计较慕景有意隐瞒的事情,因为要说起来他毕竟还没有和慕景他们站在同样的一条船上,甚至还有敌对的可能性。 没有人会将这样的筹码贸贸然就交在这样的人手上。 蓝幕羽看了看他身边的两个人,觉得自己实在是该想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该想了,只是刚刚从千林里面走出来遇到翔乐,还没有真正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直接睡了过去。 本来是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但是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他知道这个时间并不是太长,就像是被人在脑袋上面狠狠敲击了一下,彻底地晕了过去。 然后又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慕景的那张熟悉的脸。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笑了笑说道:“你们要带我转的地方,应该不止这个地方才对吧?” 第二十七章 三个人在林子里转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将整个山谷转了大约有多半个,但是转的基本上都是林木的地方,栽种有竹林的地方,不过就是见了一两个。 一路上基本上就是蓝幕羽和宣诺在说话,慕景跟在两个人身后反而有点像是下人,一句话都不说,沉默地陪在两个人身边,最多的时候便是照顾蓝幕羽了。 蓝幕羽也算是在千林里面被他照顾惯了,倒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只是微微感觉到这次慕景眸子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是仔细想了下,还是没有问出来。 到了隐楼门口的时间,就不骑马的蓝幕羽感觉到全身都是一阵就这一阵的酸痛,而且大腿内侧的皮肤似乎是磨了一层一般,火辣辣的疼。 将马缰扔给门口的侍卫,示意他们将马牵下去,慕景沉默了一会儿,颇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看着蓝幕羽低声说道:“我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秋似乎到了这边,你如果见到他……”他又是一阵迟疑,看着蓝幕羽没有接着说下去。 听到秋玉的消息,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但是很快便将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强压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慕景说道:“是不是让我给他带个口信?” 秋玉贸然出现在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太对劲。 慕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翔乐有点事情要和他谈一下,请你务必带到。” 蓝幕羽听着他疏离的语气不由地苦笑,但是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没有怎么纠正,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带到。” 慕景向他点了点头,有礼貌地向宣诺看了一下,快步离开了门口。 蓝幕羽一下子又沉默下来。 宣诺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两个人现在的氛围,似乎和早上的时候颇有点相像。 他略有点忐忑地看着蓝幕羽,隐约地知道是为什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那一个蓝幕羽,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 因为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紧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男人。但是眼前的晏,或者说是晏悦,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孩子。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蓝幕羽忽然低声一叹,无奈苦笑说:“我们也回去吧,转了一天全身上下都累得难受。” 宣诺微微一愣,沉默地点了点头。 或许他不过是给人这种孩子的感觉吧?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本身的性格应该极是坚韧才对。而且也是那种真正有担当,能处理事情的人。 宣诺反常地没有出口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到他的那个院子里面住了另外一个人的事情,因为不管解释不解释,给果都是一样的。 一是眼前的这名少年不会真正地怪罪他,而是即使是解释了也无事于补。 眼前的这名少年,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喜欢向前看,或者说也喜欢回忆,但是只会将那些美好的东西留在自己的记忆里面。 蓝幕羽向脸上微微出现思考神色的宣诺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向前跨出一步。 但是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直接摔到地上。 蓝幕羽看着赶忙将自己扶住的宣诺苦笑了一下,无奈说了句:“太长时间没骑马……” 宣诺实在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虽然是一个身体,但是眼前的孩子和幕羽相比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怜惜。 “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宣诺觉得搀着他回去实在有点浪费时间,所以就直接将他抱了起来。蓝幕羽虽然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知道这说不定是最好的办法,也就由着他,但是没想到…… 秋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看到蓝幕羽是怎么回来的,脸色骤然间阴沉下来,缓缓将视线移到抱着蓝幕羽的宣诺身上。 还抱着蓝幕羽的宣诺浑身一颤,但是又不好现在就将怀中的孩子直接放到地上,顶着秋玉不善的视线硬着头皮说道:“他骑马……” 还没有说完,一直坐在椅子上面的秋玉就直接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两个人身边,直接将蓝幕羽从宣诺手中抢了过来,问道:“你摔着了?” 宣诺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臂,又看了看抱着蓝幕羽,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是眸子里面还是显出淡淡的担忧来。而被他抱在怀中的蓝幕羽,清澈的眸子里面和看着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同,带着一点说不上来的淡淡的无奈和纵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有点多余,微微摇了摇头,笑了下说道:“我先走了。” 房间里面第三个人插嘴,蓝幕羽还没有什么反应,秋玉就瞪了他一眼。 宣诺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识趣地离开了这个房间,还将房门也带上了。 外人已经离开,秋玉将视线又落回蓝幕羽身上,眸子里面露出询问的神色。 蓝幕羽微微定了定神,将眸子里面的感情收了起来,笑道:“没什么事,不过是长时间不骑马,现在骑了一天,全身都有点难……受。” 话刚刚说到一半,秋玉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直接将他抱到了卧室里面,淡淡说道:“你先将衣服脱了躺一下,我去弄点水过来。” 他微微顿了一下,又将放在床边小几上的食盘放到了蓝幕羽手边上,接着说道:“这么晚还没有吃饭,先吃点东西垫垫底。过一会儿我给你弄点吃的。” 蓝幕羽点了点头,笑了笑,但是眸子里面并没有自己一贯自己看着秋玉的那种略带着宠溺的神色。 秋玉不知道是一时心急没有看出来,还是再意逃避这个问题,他并没有看出现在和他说话的是自己的爱人还是另外一个人格来。看到蓝幕羽点头,便快步离开了卧室。 蓝幕羽看着他的背影怔了怔,忽然全身像是脱力一般沉沉地摔在柔软的床铺上,全身上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觉。 就像是忽然一下子将什么都放下了,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像是泡在刚刚好的温水里面一般。 躺了一小会儿的时间,蓝幕羽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又费了半天力气将裤子脱了下来。衣料似乎和皮肉连在一起了,将亵裤往下面拉的时候简直像是揭掉一层皮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几乎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腿上是怎么一种状况了,微微喘息了一会儿,低着头向自己大腿内侧看过去,红彤彤的一片,甚至还真有的地方擦破了油皮。 他不由地一阵沉默,感觉秋玉不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慢腾腾地将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解下来搭在边上的雕花衣杆上面,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林子里面的晚上微微有点凉,裹着被子还算可以忍受。 他不过像是微微闭上双眼养养神,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里了的缘故,没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抓着被角的手也松了开,搭在浅蓝色的绸缎上面。 秋玉将水放好想要抱他洗澡的时候,进来最先看见的便是那只白玉般的手掌,还他的手相比显得小了一些,但是精致的却像是一件艺术品,紧致的雪白皮肤,下面青色的筋脉微微浮现出淡淡的颜色来。 他眸子颜色微微一深,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那只手上面移开。 少年面朝里面侧躺着,发丝向外披散,只能看见少年半张脸,大半的脸都藏在阴影里,或者是被埋在淡蓝色的被面里面。 安静的睡着的孩子…… 他忽然有点分不清睡在自己眼前的是最近几天一直相处的人还是自己的爱人。 虽然是同样的身体,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分? 他忽然苦笑起来,几步走到床边,看到放在他手边的食盒并没有动过的痕迹,也并不在意,知道他应该是累的很了。 他微微迟缓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将那只修长的手放回被子里面,又微微挪了下身子,小心地将她该在下身的被子撩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白玉般修长的双腿,或许是因为疼痛的缘故,微微张开。 他第一眼就看到那双大腿内侧一片的血红,眸子骤然间深了下,微微咬了下下唇,强忍着没有将睡熟的少年叫醒。 他忽然有点庆幸现在占据这句身体是另外的那种人格,而不是自己的爱人。 蓝幕羽感觉到一丝异样,缓缓从熟睡中清醒过来。 应该是已经到了夜里了,周围很安静,房间里面笼着略显得昏黄的灯烛,但是透过迷蒙的眼睛,他莫名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神智渐渐清醒了一点,身下微凉的感觉渐渐清晰起来,而且全身上下粘湿的汗液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身子舒爽了很多。 应该是秋玉在他熟睡的这段时间帮他洗过澡了。 稍显得暗淡的影子微微俯着身子在床尾的地方,他下半身的被子被揭开,微微的凉意在伤口的地方缓缓地晕染开。 秋玉再帮他上药,而且因为过于认真,竟然没有发现他已经醒了过来。 蓝幕羽静静地看着他,这一晃就是将近两个多月没有甩到他了。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什么是他不太满意的,那无疑就是交通了。 在这个世界交通实在是困难,十天半个月对于这边的赶路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或者说也算不得正常,在这边要真正的赶起路来,几个月半年也是有的。 秋玉似乎没什么变化,毕竟是成年人了,骨架已经完全长成,而且样貌也基本上稳定,自然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那张他熟悉的脸微微隐藏在昏暗里面,一时之间有点看不清。但是看轮廓,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甚至他可以看得清楚的那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房间里面的两个人都很安静,直到秋玉停了手上敷药的动作,缓缓直起了身子,微微顿了一下,将手上的药瓶轻巧地放在窗边的小桌子上面,才又将被子帮他掖好。 知道他下一个动作就会转过身来,蓝幕羽颇为留念地深深看了他一下,闭上了眼睛,脑袋依旧大部分埋在枕头里面,就像是重来没有醒过来一般。 将蓝幕羽身上的伤口处理好,秋玉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 怕将他吵醒,他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轻,没想到竟然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全身上下的肌肉明显的有点不堪负荷,微微的有点酸涩。 帮他把被子掖好,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看到熟睡的少年依旧将脸深埋在枕头里面睡的正香,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最近和蓝幕羽相处的时候,只有在白天这个人清醒的时候他才能将他当做另外一个人格来对待,只要是晚上的时候,即使心里面知道这个是另外的人格,他也会觉得睡在自己怀里的使自己的爱人,是那名沉默温雅的少年。 然后心里面所有的被他便劲压折抑的感情,就像篷勃的波涛一般,再也压抑不住。 就像刚才帮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下意识地轻手轻脚一般。 如果自己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这一重的人格和羽是完全不相同的,多了点活泼的气质,而且说出来的话要犀利的多。 第一次情事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累的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特别是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像是稍稍得到了安慰,被他极力压抑的思念得到了缓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象着爱人就在身边,真的是恨不能这样一辈子下去。 但是身边的人毕竟不是羽,而是这名算不上熟悉的新的蓝幕羽。 “我一直觉得他比较懦弱,没想到比起他来,你倒是更胜一筹!” 在心情放松的时候忽然听到这样一句,就像是趁自己放下心防的时候狠狠在自己心口刺下一柄刀片一般,先是透心的凉,再就是难言的疼,最后却是隐隐的无望。 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那双熟悉的眸子里面不熟悉的戏谑的笑意,而且懒洋洋的,就像是悠然地躺在躺椅上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傻瓜那样绝望地沉入水底。 他沉默地看了少年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强忍住没有直接将少年掐死在床上。 因为那个身体里面,还有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他沉默地起身,穿好衣服想要暂时离开这张床,躺着的少年却忽然又加了一句:“你这样下去,终将是什么都得不到。” 他身体陡然间就是一冷,像是忽然间赤身祼体地被扔到了千年寒冰中一般,不过短短的一吸之间,连心肺都冷了下来。 他顿时夺路狂逃。 因为这名自己不熟悉的少年说出来的,都是他心中明白,但是极力掩藏的东西。 没想到会有一天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所以虽然后来两个人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亲密的行为也重来没有停止过,但是他却像是偷了东西小贼,从来没有再看过一次这个蓝幕羽的眼睛。 他怕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 羽的眼睛就是汪汪的一滩清水,似乎包容一切。但是这个人的眼睛虽然也同样的清澈,却是一重镜子,将一个人心里面最深处的黑暗全部照出来。 躺在床上的少年微微动了动,他猛烈惊觉,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在床边发这么长时间的呆,而且还是看着少年的那张脸。 他怔了怔,才发现那双眸子已经睁开,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淡淡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将晚饭吃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放在边上的食盘端了过来。 这还是宣诺吃饭的时候送过来的,这么长时间已经有点凉了,但是应该还能吃。 反正现在的也不是羽,他才懒得面面俱到的伺候他。 蓝幕羽不过是感觉到他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才睁开眼睛想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了。 没想到自己都睁开眼睛了,一直直直地盯着自己看的秋玉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眼睛看着自己,但是心思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一般。 就这样僵持了不短的时间,床边盯着自己看的秋玉竟然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他顿时感觉到一阵接着一阵的无奈,有点不明白这位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睡着的时候还好一点,但是现在自己已经醒了过来,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实在太难受了,终于忍不住动了下,这让神游在外的秋玉终于醒了过来。 他心中本来还有点高兴的,两个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原来的时候还没有想好这么应付他,但是现在……他已经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谈一谈了,但是没想到他看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的动作是转开视线! 心中无奈之中明显多了丝丝的失落。 他微微沉默了一下,听见秋玉的建议,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睡着的时候和清醒的时候,这位完全是两种性子。 而且,食物刚刚入口,他就感觉到饭菜已经完全凉了。 心中一样的感觉明显地起来。 倒不是凉了的饭菜不能吃,只是以前的时候别说是秋玉将这种凉了的食物端到自己面前,就是自己无意中吃了凉了的食物,被秋玉看到的时候都不免一顿训斥,没想到今天…… 他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不过也没过多久就明白是为什么了,敢情这位还没有看出来自己眼前的是谁。还以为他是另外的那一重人格呢。 顿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略微想了想,从宣诺没有说完的话里面隐隐感觉到什么,没有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揭穿。 费了好大的力气将口中的食物全部咽下去,蓝幕羽始终板着脸没有理会神色也是冷漠的秋玉。 他将筷子一放,拉了下被子躺下去就要睡觉,一直沉默的秋玉却忽然说话了。 “你今天和他们两个出去,看到了什么没有?” 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极快地又将视线转开。 蓝幕羽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在秋玉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冷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是熟悉熟悉地形罢了。” “是吗?”秋玉喃喃,微微皱了皱眉,又问了句:“你们没有进那几合竹林?”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动,但还是沉着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有点困难,我毕竟还不是他们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秋玉忽然冷哼了一声,冷笑道:“当初要不是你擅作主张没有接受翔乐的邀请,这个时候早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蓝幕羽微微噎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再理会唇角冷笑的秋玉,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有点明白自己在眼前的这名青年眼中是多么的特殊了,心里面微微一沉,但却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秋玉看了看床上裹着被子闭着眼睛的少年,又是一声冷哼,冷笑说:“无言以对了?” 蓝幕羽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开口。 他怎么没想到秋玉还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一面? “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显是蓝幕羽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形将忽然间变得小孩子脾气的秋玉惹火了,也顾不得维持什么仪态,直接将裹在被子里面的蓝幕羽揪了起来,提到自己眼前。 蓝幕羽心中不由地苦笑,没想到那一个人格占据自己身体的时候竟然是受的这种待遇。 慢腾腾地睁开眼睛,他伸出手来拍了拍秋玉绷紧的肩背,缓缓打了个呵欠,无奈笑道:“天色太晚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我转了一天实在是困得厉害,又什么事明天再谈吧。” 揪着他的秋玉愣了下,缓缓将他放回了床上。 蓝幕羽没有理会他,躺到床上的时候就翻了下身子,背着秋玉闭上了眼睛,肚子憋笑憋的有点发疼。 被蓝幕羽一句话说的呆住的秋玉花了半天时间才缓过神来,他低着头看了看,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过去的蓝幕羽,又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已经安静的有点诡异的夜色,又是一阵沉默,最后撩开蓝幕羽的被子,转了进去。 蓝幕羽忍不住又是一阵好笑,幸亏秋玉这个时候没有注意他的脸色。 在被子里面挣扎了好半天的秋玉,终于觉定不再理会忽然发神经的蓝幕羽,伸手一捞,将蓝幕羽抱在怀中,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秋玉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双臂抱着熟悉的身体,心里面忽然有一种难得的满足的感觉,身体懒洋洋的,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他不由地有点沉迷,但是他怀中的蓝幕羽似乎已经感觉到他醒了过来,熟悉的戏谑声音笑道:“你以前不是一早起来就不见了吗?这么这回连床都懒得起了?” 秋玉脸色骤然间黑沉下来,一早的好心情消失得干干净净,沉默地从床上爬了出来,看也没看也跟着半躺在床上支起一只手臂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蓝幕羽一眼。 蓝幕羽看着沉默的穿衣服的秋玉,不由地又笑了下,说道:“你现在怎么像是一下子换了个表情一样?昨天晚上的时候可不是怎么样的。”他微微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你昨天给我上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是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秋玉脸色蓦地一红,然后便是一白,头也没抬一下,衣服也懒得整理了,直接拎着外袍出了卧室。 他实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一句身体,一张脸,一个声音,羽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而遇到这位,心里面的暴怒就像是压也压不住的火山,恨不得直接将他五马分尸。 当然,这个想法是极不现实的,所以他只有在忍不住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躲出去。 看着秋玉离开,床上的半披着白色亵衣的蓝幕羽唇角露出莫名的一丝笑意来,伸手撩了下散落在枕上的头法,神色不定地看着秋玉离开的方向。 “你不觉得这样子待客有点奇怪吗?” 宣诺起进自己偏房的时候,隔着帘子就看到床上唯一剩下的人正半裸着身子看着他的这个方向,头隐隐地有点疼了起来了。 他和蓝幕羽熟识了之后,秋玉又近一段时间早早的就离开,所以几乎是每天早上,都是他将食物送过来。 如果真的要说懒惰,只怕晏怎么样也比不上现在床上的这位。 不过是一天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晏那个人,虽然有时候懒洋洋的,但是那是一种安静的懒散,从性子里面,他是那种有点恪守礼仪的人。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有点不同,他就是那种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的人,虽然不至于不讲究礼仪,但是绝对不想上晏。 所以看见这个人熟悉的姿势,他就知道现在半躺在床上的是哪位了。 面对一般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不太适合这个姿势,但是现在由他做出来,不仅没觉得有点奇怪,反面有一种说不上来勾人的感觉。 宣诺忍不住唇角抽动了一下,和以前得到的关于晏的数据对比了一下,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每天那名叫作秋的男子脸色如此难看了。 “是你啊。”床上的某人眨了下眼睛,缓缓笑了起来,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下一个动作却是挪动了一下身子靠在了床柱上,“今天给我待什么好吃的了?” 宣诺不由地一阵沉默,唇角微微的有点颤抖,他实在是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创造出这样的人来。 好一会儿,宣诺才从神经质的想法中回过神来,慢腾腾地撩开卧室和客厅间的帘幕,走进了卧室里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向床上看去。 想让这位在早上的时候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出来用餐,似乎有点困难。 “刚刚做出来的小糕点,你以前不是提过想吃吗?” 如果见到晏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忍不住怜惜的话,见到眼前的这位,绝对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无奈。 院子里还是一样的静谧,微风一阵阵地将紫漠的清香送进两个人的鼻端。 唯一的亭子里面,蓝幕羽像是已经从早晨的懒散中清醒过来,指尖拨弄着一个蓝花盖碗,难得的没有露出懒洋洋的神态,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宣诺有点莫名奇妙,和这个人接触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倒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神态,不由地也皱了皱眉。 一盏茶已经见底,宣诺终于有点忍受不了这个人诡异的沉默,开口说道,“你预备一直这样子发呆下去?” “嗯?”蓝幕羽明显地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道:“这样一直待下去有什么不好的?你应该见过林子外面的夏天吧?皮都能晒下一层来,热的人头疼。这里天气很凉爽,而且周围都是清淡的花香。” 宣诺唇角动了动,最后苦笑。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个人就不是同样的一种生物。 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宣诺抿了一口,悠然说道:“是啊,相比起外面来,这里的夏天舒服多了。” 眼前的这个人,几对不是那种真正懒散起来的人,他忽然想了起来。 蓝幕羽笑了笑,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态。 两个人神色各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宣诺觉得自己这样子一天下去也不是个事,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昨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蓝幕羽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也认真了一点:“我如果想要到影楼的大牢去,突破点应该是在那些竹林里面是吧?” 昨天虽然露面的不是他,但是除了不能说话之外,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占据身体的是那个人的缘故,慕景并没有阻上宣诺告诉他这里的一些事情,比如说竹林。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宣诺是故意将竹林有秘密的事情告诉他的。 宣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蓝幕羽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怎么样是要劫大狱一样?我不过是想要进去见识见识。” 宣诺慢条斯理地眨了下眼睛,将茶碗端在自己受气,淡淡说道:“虽然这里的事情我一向不管,但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消息灵通的人里面,宣诺绝对是其中的一个,甚至说不定和逸轩手上的情报都不相上下。 他只是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明明手中掌握着这样强大的东西,但是偏偏自甘“平凡”。 或者就像是洛天那样的?但是似乎又有点不太像,因为不管是秋玉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提到宣诺的时候,都没有提到洛天的那份谨慎。 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地问过,但是一提到这个问题,宣诺就似笑非笑的表情。 心里面转过几个年头,蓝幕羽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我听秋玉说你医术很好吧?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他看了宣诺一眼,心中不由地一叹,顿时有点头疼起来,果然又是这个表情。 宣诺似笑非笑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笑道:“你还是没有断了这个年头啊。” 他微微顿了一下,说道:“这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因为我即使说了你也猜不出来。” 蓝幕羽唇角动了一下,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手上拨弄茶碗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样的话至于说出来吗? 宣诺漫不经心地眨了下眼睛,淡淡道:“是我父亲教的。” 蓝幕羽顿时有一种直接昏过去的冲动。但是某人的前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那么问他父亲是谁的话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撇了撇嘴,蓝幕羽嘀咕道:“不就是一个身份吗,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吗?又不是从大狱里面逃出来重刑犯。” 宣诺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看着空诺问道:“我有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宣诺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一般的问题我确实能告诉你。” 蓝幕羽苦笑,这话怎么感觉到里面似乎藏着什么?而且什么叫做“一般的问题”?这个不一般又是什么东西? 心中叹了一口气,蓝幕羽神色认真了不少:“那就先说说,这个地方究竟藏着什么吧。或者应该换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是不是竹林就是进去那个藏东西的地方的通路?” 宣诺看了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蓝幕羽也没有要他立刻回答的意思,毕竟这个问题……还是应该好好想一想的。虽然并不是太难。 “这个问题,你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吧?”好一会儿,宣诺似答非答地说了一句。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震,顿时沉默下来,他竟然真的猜对了,还是这种非常不想相信的事情。 好一会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拿起茶碗来大口喝了一口茶,将茶碗又放回桌子上面,淡淡说道:“我今天晚上想要到竹林里面看一看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告诉不该知道的人吧?” 宣诺看了看他,眸子里面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摸了摸下巴说道:“我有点不太明白,你说的‘看一看’是什么意思?” 蓝幕羽顿时瞪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解释太清楚,才又加了一句:“就是想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而且又是通向哪里的?” 他微微一顿之后,声音微微沉了下来:“这决定我究竟要不要和翔乐合作。” 宣诺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虽然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话是没错的,但是似乎不用说的这么明显吧? 而且他有点好奇的是现在的蓝幕羽说出的这话有几分真实性? 今天和他相处的时候,他特意多了一个心眼儿。现在的蓝幕羽可不仅仅是寒颖的那为太子殿下长大了啊。  第二十九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蓝幕羽将手抬了起来放到自己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相信这个地方确确实实是没有一点光亮。他顿时沉默下来,背靠着湿漉漉的墙壁坐了下来。 老人们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见到鬼的。 不过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走了那么多的夜路了,毕竟他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到一个月的时间。 再说他的前任吧,拥有他全部记忆的他绝对可以对天发誓,他的前任绝对不是那种走夜路的人。 眨了眨眼睛,头靠在墙壁上,双手抬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微微蜷缩起来,手上锁着的铁链一阵轻响。虽然是地下,但是这是在水牢,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冷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这一夜的时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直到现在,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进到了隐楼的大狱里面,还是在这种他暂时并不想来这里的时候。 晚上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院子里面的三个人都用过晚餐,宣诺自己一个人回自己房间了,他就和秋玉两个人坐在亭子里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什么。 其实多数的时候就只有他在说,秋玉最多应那么一两声,他就觉得就像是走在路上捡到金元宝了一样。 夜渐渐深了,不远处隐楼的亮光渐渐暗淡下来,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得到楼顶上静默的星星。 今天晚上算是一个很不错的行动时间,没有月亮,有点风。 “我去竹林那边看一下。” 闲话差不多说尽的时候,他忽然说了一句。 一直在装锯嘴葫芦的秋玉忽然间就顿了一下,第一次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几乎是在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秋玉的挣扎。而且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早就算计着利用自己,但是这个想法真正付诸实践的时候,他不免想起这句身体原本是属于谁的,而且应该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醉玲珑会一下子解开吧?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秋玉,一时间觉得这样逗着他玩似乎也挺不错的。 但是秋玉毕竟就是秋玉,不过是怔愣了一瞬间的事情,神色立刻就恢复过来,依旧是冷淡应了一声,起身回房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身影,半天回不过身来,最后还是无语地起身,准备夜探竹林。 但是事情似乎就像是有意和他作对一般,让他再一次怀疑自己的人品问题。 去最近的一个竹林的路他明明是记得的,而且记得很熟,毕竟早就打它的夜雨寄北,当然要记得熟一点。但是没想到…… 看着眼前竹林的一角,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过于专注秋玉今天不是太好看的脸色,竟然一下子走偏了。 无奈地对着天空看了好一会儿,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只能绕着竹林边上看一看,就当是为下一次探路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刚刚想要绕回去,自己竟然迷路了。他再一次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前面依旧是一片黑沉沉的林海。他几乎感觉到了浓郁的绝望,隐约地透过黑暗的树林向他压了过来。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点沉闷的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金属敲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顿时就愣住了,而且隐隐地感觉到,这就是自己想要探索的秘密之一。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这个地方误打误撞进来的,如果是再一次过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运能在到这里来了。 他咬着牙,一边提醒自己自己这一辈子应该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边慢腾腾地向金属声传过来的方向走过去。 一般来说,像这样隐秘的地方周围的守卫必定是极严的,他一点都不敢大意。 金属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而且透过高大的树木,借着漫天的星光,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是竹林的范围了。 不仅如此,还能看得见零零散散的几个值夜的人,来来回回地在竹林周围巡视。而且,他也明白,这不过是在明处的人,暗处的人应该也不少才对。 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呼啸声忽然穿透黑夜传了过来,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地飞身掠上了边上的一棵大树。 但是好死不死……他和早就站在树上面的黑衣蒙面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的脸几乎紧紧地贴在一起,鼻子尖不过几毫米的距离,黑夜里黑衣人的脸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藏在黑色里觅食的狼,吓了他一跳。 然后的感觉便是自己脚下面软软的,不太像是树干的样子。 他不由地又是一愣,在黑衣人冷冰冰的视线里面缓缓挪了下自己的脚,将自己踩在人家脚上的脚挪开,把住了身边的一根枝干,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现在这个时候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不远处的竹林里面,已经隐隐地看得见一点点零星的火光冒了出来。 至于他敢和树上的这位黑衣人待在这里,是因为不过是一瞬间他就知道黑衣人应该不是翔乐这边的人,不然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会是这种冷定的神情,而应该是伸手就将他擒住了。 他一时之间没办法问这位与他有同好的黑衣人姓甚名谁,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夜探这里,当然更没时间问他的组织大不大,是不是有地方容纳他这样的“大菩萨”,因为那点火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慢慢地向他们两个人这边逼近。 他微微皱着眉,想着是先离开这里还是继续待在这里看是不是有幸躲过一劫的时候,说道有幸,是因为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他应该不会随便被人抓到才对,说不定刚好计个便宜。 但是还没等他想个明白,身边的黑衣人就先想明白过来,倏地出手重重地搂住了他的腰。 他微微一愣便明白过来,脸几乎是瞬间便黑了一半,他的应变倒真是快。 火光又离得近了一点,他才看清原来今天晚上探访这里的傍晚胡三拨之多,火光的前面,一道淡黑色的影子飞快地从树枝间掠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达他们的这个地方,而紧跟在黑影之后的,竟然是成鹰! 他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已经完全黑了,而且那名黑衣人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要说轻身功夫,还不如他呢。 他几乎已经知道再后面会发生什么了,成鹰带着的人追那个黑衣人到了这边的时候,如果没想发现树上面有人还好,如果发现了,自己绝对会被黑衣人扔出去当替死鬼。 挣扎了半天,但是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简单就像是铁箍一般,除了勒的更紧肚子开始疼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功效了。 他低低一叹,向着身后的黑衣人低声说道:“手松开一点,我跑不了的。” 不知道是不是黑衣人真的动了恻隐之心还是知道手里的猎物真的逃不了,手臂竟然真的稍稍松了一点。 等待成鹰过来的时间颇有点漫长,身后搂着他的黑衣人手臂渐渐紧绷起来,就像是蓄势待发的蛇,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夜探这里,其实并没有想着要得到多大的收获,甚至是被成鹰直接扔到隐楼的大牢也无所谓,反正他知道成鹰应该没那个胆子直接杀了他。当然,看得可不是他的面子。只是没想到今夜的事情会是怎么多罢了。 事实证明,成鹰这个人作为这边侍卫统领还是很负责的,到了两人人不远处的时候,轻身功夫不太好的后来黑衣人已经被抓住了,成鹰冷冰冰的带着红丝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下,冷冰冰下命令道:“检查一下四围,应该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过来。” 话音刚刚落下,成鹰像是忽然注意到了这棵树一般,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抬着头看着高大葱茏的树冠,微微眯起了眼睛。 事情差不多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发生了,等成鹰向树上掠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子立刻就被扔了出去,当然,在黑色的掩盖下,到有点像是自己感觉到被发现所以想要跑了。 不过像毕竟是像,不过是成鹰还是依旧待在树上的黑衣人,都忘了他还有另外的一重身份。 “你究竟是什么人?”静得死寂的牢房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低沉悦耳,只是没有一点感情。 藏在黑暗里面的蓝幕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间牢房里面他还是有一个室友的,就是把他当替死鬼的黑衣人。 第三十章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手臂抱紧了一点,并没有回答。 其实在自己被黑衣人抓住不久,心中就有了一个拖他下水的念头。所以在自己被扔出去的时候,老实地装作要逃跑的样子,只是却用蹩脚的传音入密对树上的黑衣人说了一句话。 “直接将东西带回去,我垫后。” 不知道成鹰一瞬间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但是效果非常的好。 话音刚落,刚刚要向他追过来的成鹰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就飞身掠到了树上。 而一直待在树上的黑衣人,应该是也没想到他这个同样夜探隐楼禁地的人,被发现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拖人下水,应该还有怕自己的暴露,待在原来的地方一动都没有动一下,失了先机。 不过黑衣人的武功还是很不错的,最起码相比起他来,要厉害那么一点。 至于他,自己开口的时候成鹰就从噪音里面听出他是谁了,所以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必要,被成鹰的下属重重压在了地上,让他一阵无奈。 黑衣人和成鹰交手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最后还是被成鹰一掌打在左肩,身体一个踉跄,没有在树干上面站稳,被成鹰的下属一哄而上擒住了。 他看着黑衣人冷冰冰地盯着他看着的眸子,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让脸色本来就不好的成鹰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唇角微微抽动,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令他奇怪的是,成鹰的注意力竟然没有放在陌生的黑衣人身上,而是直直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也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直接杀了他了事,就将他们两个人直接遥到水牢里面来了。 至于现在,一夜没睡的成鹰应该和翔乐在一起吧。 不知道听说自己夜探竹林禁地之后翔乐会是什么反应?而明显对自己有好感的幕景,又会怎么样?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应该想幕景,因为脑袋里面刚刚闪过这个名字,心里就一阵沉甸甸的感觉。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缓缓合上了眸子。 一直没有听到蓝幕羽回话,黑衣人奇怪的没有再问,囚牢里面又是一片安静。 好一会儿蓝幕羽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搜寻着黑衣人所在的方向,淡淡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即使知道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下意识地在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下反而轮到黑衣人沉默下来,蓝幕羽也不急,闲散地靠坐在地上。 反正再过不久,就会有人过来了,不管是翔乐他们还是成鹰,总有解决的办法。 至于眼前的黑衣人,完全是意外的收获。 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蓝幕羽觉得自己就要睡过去的时候,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冷漠的,依旧没有一点感情:“袅。” “嗯?”蓝幕羽愣了下,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他说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略显得有点头疼道:“名字?” 这个……这个名字不会是随随便便拿出来骗他的吧?单单一个“袅”字,不知道是哪一个“肖”,说出这个字来似乎和没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或者有点用途是自己终于能叫他的名字了? 黑衣人又是一阵沉默,蓝幕羽忽地恍然,这应该算是两个人在交换消息吧?他难不成是在等自己说出名字? 蓝幕羽顿时又觉得有点头疼,好一会儿才说道:“悦。” 其实这个名字也不算是敷衍了事,反正只要是在封云山以南,他就只能是晏悦。 黑衣人终于应了一声,但是又开始没了反应。 蓝幕羽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打破黑衣人的沉默,等了有一会儿才又硬着头皮说道:“哪一个肖?”这也算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吧? 黑衣人没有回答,蓝幕羽继续头疼。 “好吧。”他微微叹了口气,“既然这个说不通,那么就说下一个问题好了。” 他顿了一下,淡漠开口道:“你来这个地方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而且你应该也知道,我也不会是随随便便跑到这个地方来野营的,所以说……你觉得怎么样?” 在这个时候互相帮助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而且只要是见过成鹰对他的反应的,应该不会以为他和成鹰有什么纠葛才对。 蓝幕羽忽然觉得和眼前的这种人交流不是一般的困难,黑衣人又是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在蓝幕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黑衣人却忽然开口道:“飞鸟的枭。” 蓝幕羽不由地一阵沉默,这个人的反应……还真不是一般的慢。 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无奈说道:“悦,喜悦的悦。” 话刚刚出口,他就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两个人现在说的话越来越没有技术含量?简直就像是刚刚认识的幼儿园小孩子,不过却有一种奇异的认真的感觉。 “你和成鹰认识。” 不知道是不是互通姓名之后两个人熟识了不少,枭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显的没有带那种冷漠的感觉,只是却不是一般的镇定。 蓝幕羽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淡淡接道:“我姓晏,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究竟认不认识了。” 将自己的身份说明白之后,说不定两个人的合作能够容易一点吧?但是也说不定,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中醉玲珑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但是似乎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听到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枭又是一阵沉默,而且相比起迟钝的那种沉默来,时间更长一点。 “原来是太子殿下。”声音有一下子冷漠下来,甚至比刚刚认识的时候,还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感觉,让蓝幕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他还来不及反应,枭又说道:“既然是太子殿下,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蓝幕羽只好沉默地听着他往下说。 “洛殿下曾经吩咐过,如果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务必将殿下带出去。” 洛殿下,这三个字在蓝幕羽心中转了个来回,他才知道这说的是谁,饶有兴趣地说道:“他还说什么了?” 枭微微沉默了一下,淡淡开口:“殿下和太子殿下有话要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蓝幕羽直觉得他口中的这两个殿下,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说出口的时候,都是那种冷漠的口气。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有话要说其实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吧?” 如果洛天要到这里来探查一下,他并不觉得翔乐会阻止。甚至他感觉的出来,洛天和翔乐说不定是一伙儿的才对,说不定还要加上一个殇落。 “在下过来的时候殿下将这枚玉佩交给了在下带给殿下,说是殿下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蓝幕羽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扔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住,是一枚湿润的玉佩,只凭感觉就知道这应该是一枚难得的上好古玉了。 只是摸到玉佩上面花纹的时候,蓝幕羽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淡淡笑道:“倒是让洛殿下费心了。” 这么长时间没吃过这种亏,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话里面咬牙切齿的味道。 凤凰雕花,这种雕花再过一百年他都认识,曾今还是沐家的家徽,后来被用作他的水印。 而这枚玉佩,曾经是他的东西,但是在孟瑶离开的时候被他交到了孟瑶手上。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洛天究竟是为什么会出手管他的事情?难不成是自己已经触到了那张网的底线了吗?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有点微微的失神。 枭似乎也知道这枚玉佩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并没有开口打扰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等他觉得蓝幕羽似乎回神的时候,他才又说道:“殿下刚刚说过您来这里是有点儿目的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能谈一谈合作的事情了?” 蓝幕羽终于从失神中缓过神来,看向枭的方向微微笑了笑,淡淡说道:“求之不得,不过你并不适合这样子说话,狐狸并不是每个人都装的了的。” 第三十一章 黑衣人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最后淡淡回道:“多谢殿下提醒。” 蓝幕羽微微一笑,将玉佩放在手中把玩,懒洋洋说道:“在交易之前,不知道阁下是不是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殿下请讲。” 蓝幕羽绕有兴趣地看着黑衣人的方位,只可惜水牢里面太黑,眼前出了一片深沉的黑色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他心中不由地一叹。 “我身中醉玲珑的事情,洛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黑衣人又是好一阵沉默,好半天才慢腾腾道:“是在下疏忽。” 其实这句话很好明白,如果现在住在这个身体里面的是蓝幕羽,那么不管洛天的计划是什么,他都没多大可能和洛天合作,如果现在这句身体里面的是另外的一重人格,现在他拿出来的这枚玉佩,似乎又失去了意义。 因为对于另外的一重人格来说,说不定更希望寒颖太子殿下的这位得力下属早死早超生。 蓝幕羽微微一笑。 疏忽?这可不像是洛天那个老狐狸会犯的错误。 他让眼前的黑衣人将这枚玉佩带过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如果现在身体里面的是现在的他,那么不管有没有这枚玉佩,急于脱身的他必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但是如果醉玲珑被及时压制住了,这枚玉佩就能派上用途了。 只是他将玉佩交给眼前的枭的时候,或许真的是因为疏忽吧,没有提醒一句,所以枭才会贸贸然地就将玉佩拿出来。 “闲话就说到这里吧,我们是不是该聊一点正事了?”他随手将玉佩塞到怀里面去,心里面瞬间转过几个念头,稍稍有了点儿底。 “是。”枭的回话依旧简洁,看样子被蓝幕羽拆穿性子之后就不想在扮演狐狸角色了。 “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先说说我夜里到这里来的目的好了。” 蓝幕羽说完,认真地看着枭的地方,当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会奇怪的是黑衣人连应一声的意思都没有了。他不由地一声轻叹。 “我最近过的应该说是实在不怎么顺心,如果洛殿下消息灵通,应该是知道的。” 那边依旧是沉默,蓝幕羽微觉失望。 “所以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据说浣澜府的主君失踪了是吧?” 听到这个问句,一直沉默的枭终于应了声,让蓝幕羽大松一口气。 “秋玉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夏晨宇现在就在这个牢房的某个地方。如果我们合作,我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将夏晨宇从这里带出去。” 话音刚刚落下,沉默的枭就淡淡道:“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怎么离开,殿下怎么还有心思管别人?” 蓝幕羽意味深长一笑,漫不经心说道:“洛天那也算是老狐狸了,我可不相信他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冒冒失失地让你们到这边来自投罗网。” 那边又是半天没声音,让蓝幕羽很是无奈。 这名叫做枭的黑衣人简直就是以前的零和现在的慕景的综合体,而且还是集合了两者缺点的综合体,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让他觉得本来就有点疼的头又要裂开的风险。 不知道和这样的人待得久了会不会短命? “殿下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枭淡淡说道。 第一个条件达成,蓝幕羽心中微微一松,略微思考了一下,低声道:“再说第二个条件之前,我觉得现在应该谈一谈阁下专门到这边跑一趟的事情了。应该不只是过来游玩的吧?难不成是专门来长幕羽的?在下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价值,再说了,阁下到这里的第一站可不是和幕羽接洽啊。” 其实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但是还是直接问出来的好。 “这个并没有要瞒着殿下的意思。”枭淡然说道。 他微微顿了一下,又说道:“和越王殿下暗中培养的势力有关。殿下有点不放心,所以派在下等过来打探一下。” 蓝幕羽点了点头,知道他并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对于双方这种没有完全明确是不是敌对双方的关系来说,这话说出来其实已经足够一定的分量了。 “我的第二个条件也很简单,就是阁下在打探这边情况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捎带上幕羽这样一个累赘?” 顺风放火,不借白不借,至于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再说也了。 他身后还有寒颖皇太子这样一个身份顶着,即使想要暗中处理掉他,也要花一番功夫才是,再说了,他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对方花大力气除掉他的。 “这个简单。” 似乎这一个条件比上一个条件还简单,枭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下来。 蓝幕羽不由地一笑:“那么,现在说一说幕羽有什么地方是能帮得上忙的吧。” 枭微微沉默了一下,声音依旧平淡:“只要殿下跟在下回去见一下我的主子便好。殿下在枭过来的时候专门吩咐过,只要将太子殿下安全带回便好。” 蓝幕羽心中微微一震,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笑了笑:“那好吧。” 牢房里面的两个人一瞬间又是一阵沉默。 “还有一件事,幕羽估计要事先和阁下说一下。” 蓝幕羽忽然出声,明显地让沉默的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淡淡说道:“殿下尽管吩咐。” “吩咐算不上。”蓝幕羽笑的颇为意味深长,“我的身份阁下既然是知道的,那么就应该还了解一件事情,我并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待。” 其实是夏晨宇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他已经没必要在这个鬼地方呆着了。 周围全部都是冷冰冰的水,不过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头疼已经越来越激烈了,虽然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不过是一个水牢而已,还是那种并不是太深的水牢,除了头发有点湿之外,脑袋是一点水都没有沾上,怎么会这么疼,像是要裂开一半。 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被眼前的这位气的,但是现在他隐隐地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伸手在自己额头上面探了探,清清凉凉的一片,似乎没有发烧的迹象。 枭听到他的话似乎并不吃惊,淡淡说道:“这个地方确实不适合殿下这样身份的人久待,如果殿下能出去,自然是极好的。” 蓝幕羽微微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点迟钝,但是脑子还是很好使的。 “不过在下有一个要求,还希望殿下答应。” 刻板的声音,蓝幕羽几乎忍不住想要低咒一声,但是最后还是强忍住了,淡然笑道:“阁下的身份,幕羽还是知道要保密的,所以阁下尽管放心。” 枭淡淡应了一声,没有了声音。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了,枭彻底成了哑巴,蓝幕羽也头疼的实在不想多说一句话,水牢里面顿时安静的有点吓人。 蓝幕羽将头靠在湿滑的墙壁上面,半睁着眼睛对着前面,不过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虽然即使是想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感觉到脑子里面想释放了能够慢慢胀大的荆棘,但是又像是放了百十只鸭子,乱哄哄地响成一片,像是要立刻就要炸开一般,可是又在脑袋上面又像是箍了一个铁箍,要将脑袋勒成两节一般。 他渐渐地感觉到甚至有点昏沉,思维也像是变得缓慢了一样,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现在的自己似乎有什么不对经,神智微微一清,但是又几乎在立刻又陷入了昏沉。 不知道这样子过了多长时间,蓝幕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面,黑沉沉的,但是又像是里面隐藏着数不清的什么活物…… “哗啦!” 蓝幕羽猛地清醒过来,脑子里面剧烈的疼痛和昏沉也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般。 他微微愣了下,金属敲击的声音继续传来,不一会儿水牢的铁门就打开了,门外昏暗的灯光照了进来,将站在门口的人拖了一个长长的黑影。 第三十二章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蓝幕羽微微皱着眉淡淡问道:“翔乐?” 黑影低低一叹,苦笑道:“你还真会给我找麻烦。” 蓝幕羽不由地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淡漠道:“似乎开始是越王殿下再给我找麻烦吧。” 翔乐脚下顿了顿,慢腾腾地走到水牢里面来,停在蓝幕羽身边,静站了一会儿,淡漠问道:“你是来找夏晨宇的吧?”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唇角微微含笑,一言不答。 翔乐不由地又是一叹,苦笑了下,向他伸出手说道:“你还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拉住他的手站了起来,笑嘻嘻问道:“这是说我可以出去了?” 翔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在自己腰间摸了一下,拿出一辆轻巧的匕首来,在蓝幕羽手腕上的铁链上微微一磕,铁链应声而断。 “走吧。”翔乐转身,像是不想多看蓝幕羽一眼的样子,直直地走出了牢房,自始至终没有看水牢里面另外一个人一眼,而枭,这个时候也是没说一句话。 长长的一条暗道弯曲向上蔓延,蓝幕羽原来的时候已经走过一回,知道自己刚才出来的水牢是在这个牢狱的最下面一层,而上面还压着四层的普通牢房。 以前听那几个人说隐楼牢房的可怖之处,他倒是真的见识过了。 跟在翔乐身后慢腾腾地向上走了两层,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安静的有点吓人,只是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凄厉的惨叫,但是几乎立刻便嘠然而止,颇有点鬼域的味道。 不过他们两个人毕竟不是一般的平凡人,反应并不是太大。 “夏晨宇,应该还没有死吧?” 抬阶而上,蓝幕羽忽然问了一句,扭头看着他身边微微低着头看路的翔乐。 暗道的两边虽然都有火把,但是由于两个火把之间距离太远,所以台阶看得并不是太清楚。 不过这里毕竟是隐楼的牢房,也算是翔乐自己的地方了,蓝幕羽绝对相信即使他蒙着眼睛走这条路也绝对不会有问题,他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一直在想着什么罢了。 翔乐扭头看了他一睛,继续看着自己脚下的石阶,声音淡漠:“为什么这么问?” 蓝幕羽微微一笑,抱着双臂停了下来,淡淡说道:“和我下来要做的决定有关,你要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两个人都算得上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听到他的话翔乐也停了下来,瞥了他一眼,回道:“他当然没有死。” 蓝幕羽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眯起眼睛看了下长长的暗道,低声说道:“我们出去再说吧,这个地方实在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翔乐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终于从隐楼的牢房出来,看着漫天的繁星,蓝幕羽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水牢里面待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他看了看身边也同样看着天空的翔乐,说道:“劝服成鹰那个老头子了?花了不少的时间吧?” 翔乐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为你!” 蓝幕羽不由地耸了下肩,嘀咕了一句什么,但是不管是他还是翔乐都没有在意。 “走吧,一天没吃东西,你也应该饿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好了。” 翔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遇到寒颖皇宫里面少年,以及这位简直就是这辈子遇到了克星,还是那种自己找的克星。 他心中不由地苦笑。 两个人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样子,蓝幕羽才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来,他脚下微微一缓,淡淡问道:“这似乎不是回隐楼的方向吧?” 翔乐应了声,漫不经心说道:“确实不是,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蓝幕羽顿时沉默,直接将他的这个问题忽略过去,问道:“你知道秋玉的事情了?” 翔乐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当然是知道的,在知道你夜探竹林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但是当时并不敢确定,最后不得已只好在你的房间里面等,才终于将他等回来。” 他微微一顿,又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相处的那么愉快罢了。” “你预备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蓝幕羽没有理会他话里面带出来的其它意思,又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面已经隐隐地有了点感觉,只是有点不敢确定。 翔乐微觉头疼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装什么。”他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夏晨宇也在那个地方,你不妨见他一见。”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前方的竹林已经隐约可见,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你当年建这个地方,花了不少的时间吧?” 翔乐抬头看了一下不远处的竹林,眸子里面露出一抹温和的光晕来,淡淡笑了笑,低声说道:“差不多建了五年,原来不过是建着玩儿的,但是在它有了雏形之后,我才发现竟然不小心把自己心里面想的东西建了出来。当时还吓了一跳,后来想想,只不过是自己一向没有承认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翔乐的这句话虽然看上去不过是自己感慨,但是又有谁能说不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毕竟没有承认自己本心的,可不仅仅是翔乐一个人。 “隐楼,这个名字去的还真不错。”他淡淡回了一句。 翔乐忽然扭头看了看他,正对上他的眼睛。蓝幕羽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淡定地任由他打量。 翔乐像是忽然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面,忽然微微眯了下眼睛,淡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进入竹林里面的时候,蓝幕羽就看了出来,这个竹林和他上一次看到的竹林并不是一个,甚至相比起那一个来,想要大得多。 竹林里面全部都是潇潇的青竹,只要是对竹林稍微懂得一点的,都看曹德旺出来,这片竹林应该种了不超过三年时间,脚下的竹叶并不是太多,但是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微微的沙沙的声音,整个人像像是踩着厚厚的积雪一般,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静的感觉。 翔乐像是注意到了蓝幕羽忽然而来的沉默,脚步停了一下,等着蓝幕羽跟了上来,两个人并肩走着。 他指了指竹林的中心,低声说道:“那个地方的入口很多,但是出口却只有这么一个,你可要记住了。” 蓝幕羽微微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点了下头。 翔乐接着又说了几个地方,但是蓝幕羽似乎是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他脚下一再减慢速度,才使自己能和蓝幕羽并肩向前走。 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蓝幕羽的兴趣明显地不在这个上面,就停下了口中要说的话,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夜风缓缓地吹了过来,聊起两个人的衣带和发丝,脚下是松软的竹叶,空中是淡淡的竹子的清香,更高的天上,是漫天宁静的星星。 不管是翔乐还是蓝幕羽,都有一种很悠远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身在高高的苍穹上,身下是那种带着点儿神秘的宁静,微微一低头就能看见暗色澄澈的隽永一般。 “为什么相信我?” 翔乐愣了一下,才发现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蓝幕羽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安静的星辰,似乎不想是问过问题的样子。 “为什么相信我?” 蓝幕羽又问了一声,只是姿势稍稍有了点变化,他缓缓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合了下来,像是休憩的蝴蝶,仰着的脸像是在迎接着什么,又像是不过是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安逸。 知道蓝幕羽确实问了这种话,翔乐却不由地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他苦笑了一下,无奈说道:“或许是因为……在你眼睛里面看到了和他相同的东西罢了。” “他吗?”蓝幕羽微微苦笑,没再说什么。 第三十三章 翔乐带他去的地方,是在山腹中,就像他说的,入口应该有很多,都埋在竹林的某处。 蓝幕羽跟在他身后进入山腹之中,进来的路竟然只记住七成。 不过他也并不吃惊,第一次离开宣诺的院子,俯视这个山谷的时候他就知道,真正的隐楼指的并不是那栋三层的竹楼,而了隐藏在竹林里面的东西。 应该也就是现在他看见的东西了。 山腹之中被翔乐挖出了盘旋的很多通道,蜿蜒向四面八方延伸,通道两边是一个连着一个的石室,密闭的石室只有不大的一个木门,大部分里面都是黑沉沉的,倒是过道隔着不远处就燃着一根火把,将过道照的亮如白昼。 蓝幕羽觉得在这个山腹中有在蜂巢中的感觉,不过这里相比起蜂巢来要大得多了。 一直向下走了三层的样子,翔乐才在一个木门前停了下来,里面有一点稍显暗淡的灯光透了出来,是那种蜡烛特有的昏黄的光芒。 “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去见夏晨宇。” 翔乐慢腾腾地将木门打开,门里面的光一下子透了出来,一种说不上来温暖的感觉也透了出来。 蓝幕羽微微眯了下眼睛,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怎么的,有一种沉甸甸的倦怠慢慢地向他压了过来,心里面像是压了什么,让他缓不过气了。 翔乐认真地看了看他,缓缓将手从门上收了回来,慢慢低下眼睛,淡淡说道:“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 蓝幕羽依旧点头,只是目光连翔乐的衣角都没有看一下,似乎是在竹林里面提到这个身体真实的主人之后,两个人莫名地就沉默起来。 慢腾腾地走进房间里面,蓝幕羽左右看了一下。 这应该是一间和其他石室没有任何区别的石室,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都是那种简单的没有一点雕花的木制品。 床上面铺着的被褥看上去倒是新的,不过也是那种很一般的白色,没有这里习惯用的帐子。朱红色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青花瓷的茶壶,周围还放着几个茶碗,算是这个房间里面最贵重的东西了,应该是翔乐特意拿过来的。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向床边走了进去,重重地摔在床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眨了下眼睛,直直地看着石质的屋顶,脑子里面又是一片乱哄哄的。 好一会儿,他又眨了一下眼睛,隐隐地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和服食的醉玲珑有关,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按照以前看过的关于醉玲珑的资料,似乎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渐渐感觉到一阵倦意,连衣服都没有脱,维持着这种姿势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明,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好了一些,脑子里面吵杂的声音消失了不少,只剩下在前世的时候耳鸣的那种声响,不过还在自己的忍受范围之内。 缓缓睁开眼睛,他忽然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动了动舒服了不少的身体,脸上莫名地红了一下,然后将手臂从被子里面抽了出来。 石室里面依旧点着蜡烛,但是相比起昨夜他过来的时候,蜡烛的数目明显多了不少,房间里面顿时亮堂起来。 光洁的手臂在蜡烛的光芒下面度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但是从上到下,找不出一点衣服的痕迹来,再根据刚才身体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如果把自己剥光的是秋玉还好,如果是翔乐或者是……其他的人…… 这个想法还没有成立,木门就一下子被推开了,白色袍子的青年走了进来,看了看床上目瞪口呆的蓝幕羽,淡淡说道:“你醒了?” 蓝幕羽微微沉默,缓缓将手臂收回被子里面,点了点头。 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睡了一夜的时间。 慕景瞅了他一眼,走到了床边,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把,淡漠说道:“烧已经退了,你从水牢出来没有注意,半夜的时候就发烧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敢问自己的衣服究竟是谁脱的,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现在应该是白天吧? “一天两夜。”慕景坐在床边看着他。 蓝幕羽不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点明白过来,虽然换了一个人格,但是这个身体还是没变的,稍稍不注意就会生病。 他忽然有点无奈,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自己的衣服,苦笑道:“能不能帮我找件衣服过来?能行的话,也弄点吃的过来。” 慕景看了看他,眸子里面深沉一闪而逝,站起身来直接绕到了床的另外一侧。 躺在床上的时候蓝幕羽就注意到了,这张床和墙壁离了有一米远的距离,原来还觉得应该是怕潮湿,现在看着慕景在墙壁上弄了几下,才明白原来这个房间里面还另有玄机。 类似一个小门的门扇打开之后,蓝幕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个小型的储存室,并不是太大,放着衣物以及一些干食,甚至在一个角落里面,还放着一罐子清水,看的蓝幕羽目瞪口呆。 他忽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沉默地接过慕景递过来的衣服,蓝幕羽也懒得管房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将衣服依次穿好,才向慕景低声问道:“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不然翔乐怎么会将他们都带到这个明显是用来避难的地方来? 慕景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想让你熟悉一下这个地方,再说这里要比外面安静一点,你身体不是太好,需要在这里调理一下。” 蓝幕羽不由地又好气又好笑,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笑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慕景点头:“现在你不适合出去。” 蓝幕羽不由地嗤笑,一边喝水一边冷淡道:“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直说便好,用不着和我打哑谜,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身体里面住的是谁才对。” 慕景不由地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出来:“筠寰下了格杀令。” 蓝幕羽顿时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是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将拿在手中的茶碗转了几个圈,最后放回了桌子上面,淡淡说道:“为什么?” 这几个月的时间,外面的变化不会这么大吧?甚至都到了下格杀令的地步了? 慕景摇了摇头,淡漠说道:“你应该知道才对。” 蓝幕羽不由地笑了下,伸手又将茶碗拿出来喝了口水,低声问道:“在这个地方就安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周围看了一下,顿时觉得本来看上去安静的墙壁一下子变得像是囚牢一般,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在水牢的时候,周围全部都是阴郁的黑暗。 像是感觉到心里面涌起来的这个感觉,脑子里面忽然疼了一下,就像是针扎了一般,让他皱了下眉,但是这种感觉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疼过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起码比外面安全。” 蓝幕羽不由地一声轻叹,有时候眼前的这位简直就是一块石头,还是那种又臭又硬的茅坑里面的石头,实在是有辱他身上那种浓郁的秋的气质。 “对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蓝幕羽抬起头看着又开始一言不发的慕景,“你有没有离月的消息?”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应该知道离月吧?” 慕景点了点头,淡然说道:“知道,原来木国的将军,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知道为什么,蓝幕羽似乎感觉到了他话里面淡淡的血腥味道,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说不定是两个人以前在战场上遇到过吧,并没有在意,看着慕景,等着他说离月的近况,因为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应该是知道离月最近的消息的才对。 慕景看着他好一会儿,眸子里面微微地有点异样,才说道:“他最近一直在找你,不过倒是有件事情应该和他有关。” “和竹园有关?” 离月和浅的关系,蓝幕羽并不觉得幕景并不知情,如果是以前没有见识过翔乐他们这群人真面目的时候或许还相信一点,但是现在……他情愿相信随便指一个人他们这些人都能说出这个人的祖宗十八代来。 慕景点了点头,眸子里面的异样倒是消失了,不过却多了一种不太明显的敬佩,语气也好了不少:“他的哥哥,浅已经在竹国出任,协助竹国新皇继位,被封为丞相。” 蓝幕羽不由地吐出一口气 ,这倒是知道一点是怎么回事。 竹国原来的皇帝,也算是一位贤君了,只是在位的时间太长,他最小的儿子都快三十岁了,而最大的儿子,竟然先自己父亲一步步入黄泉。 以前在木国的时候就听说过一点,而且当时就知道那位国君也算是半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面的人了,所以竹国有了新皇的事情,倒是并不吃惊。 “竹国的新皇是谁?”蓝幕羽抬头看着慕景,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异样。 慕景微微抿了一下唇,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来,淡淡说道:“先皇的孙子,原太子最小的儿子,刚刚满十八的清君。” 蓝幕羽顿时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竟然是他…… 第三十四章 竹国如果有什么人是他刻意注意过的,那么这个人绝对就是这名叫做清君的少年了。 就像慕景说的,他是竹国原来死去太子的遗腹子,也是原太子唯一一个还活在世上的孩子。 大约在十八年前,竹国前太子殿下去世之后,他的兄弟们先后以各种理由将他的儿子们送上了死路,而这名叫做清君的少年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他就是一个傻子。 不过那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是不是清君觉得自己羽翼已丰,用不着在装疯卖傻,反正就是很奇怪的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没费多长时间就将他的那群亲叔叔们收拾的服服贴贴,但是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要继承皇位的意向,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蓝幕羽一向觉得在竹国的国君过世之后他会站在幕后指挥呢。 慕景看着少年陷入沉思,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淡淡说道:“他之所以不得不继承皇位,完全是因为竹国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适合继承皇位的子嗣了。” 蓝幕羽脸色大变,从椅子里面一下子翻身坐直了身体,问道:“你什么意思?” 慕景看了蓝幕羽一眼,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声音里面似乎带了点什么,又似乎没有:“竹国老国君去世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面哪根筋不对劲了,竟然不令除他之外的所有皇族子弟殉葬……” 蓝幕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面“轰”的一声巨响,顿时感觉到昏昏沉沉的,慕景不来又说点什么,完全没有听在耳朵里。 “你说什么?殉……殉葬?” 他震惊地看着神色奇怪的慕景,脑子里面乱哄哄的,有点弄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活人殉葬的习俗古今有之,一般都是出高价从贫民中买年纪较小的少男少女,当然也有直接用自己家的适龄奴隶的。 但是在一两百年前吧,具体原因是怎么回事不清楚,反正是各族皇室相继废止了这种殉葬方式。贵族大家一般选择与真人基本相同大小的陶人殉葬。 现在竹国的国君竟然拿自己的子孙殉葬?这是怎么回事?脑子出问题了吗? 慕景沉默没有回答。 蓝幕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感觉到脑子稍稍清醒了不少,头疼地皱着眉道:“清君既然已经继位,那就是说竹国的皇室已经全部……全部……” 慕景点了点头,声音低了不少:“全部死了,就在五六天之前,大约有百十口的人,全部被老国君最信任的琛将军赶到了老国君的陵寝,一个一个地诛杀,就连姬妾肚子里面的孩子,也被从母亲肚子里面刨出来杀了。” 蓝幕羽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到了这片大陆之后,他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种野蛮的皇室势力。 “怎么可能,那些人不会反抗吗?” 最让他震惊的是那些被剖腹取出来的婴孩,只怕有的还没有真正地长成吧? 慕景忽地冷笑了一下,淡漠说道:“那是因为琛将军速度太快,那群人连召集自己势力的机会都没有,就在深夜的时候被大批的禁军闯进了家里面将所有成员都带了出来。” 他微微顿了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怅然,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或许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想到自己父皇在死之前会下这样一道皇令吧。” 蓝幕羽不由地抿了一下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说虎毒尚不食子,便何况是像竹国国君这样的一下子处死自己所有子嗣的? 他忽然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着慕景问道:“那么竹国原来的王爷呢?不会也陪葬了吧?” 慕景又点了点头,不等蓝幕羽在问就直接回答说道:“皇帝大丧,分封的王爷不论远近,一律都要带自己所有子嗣回京吊丧,所以王爷们刚好被一网打尽。” 蓝幕羽不由地又打了一个冷战,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但是有死活想来出来。 “清君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却单单留下清君?难不成是清君在里面搞了鬼? 慕景摇了摇头,回答道:“这基本上也是竹国所有大臣们的第一想法,但是竹国国君死的时候他身边陪了四五位大臣,亲眼看着垂死的君主把自己的族谱打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用朱笔勾掉,清君是唯一一个没有打朱笔的人。” 蓝幕羽冷汗岑岑而下,感觉到不是自己脑子转不过来就是那位年岁实在是太大的国君活的时间太长,脑子彻底坏掉了。 “对了,你不是说的要见夏晨宇吗?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似乎也觉得一直提这件事情不好,慕景转开了话题,认真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点了点头,也觉得不能再继续思考竹国国君诡异的思路了,不然不知道会想到什么地方去,现在还是去看一看他早就想见一见的夏晨宇好了,活人总是要比死人有看头的。 但是在真正的看到夏晨宇之后…… 夏晨宇住的地方离蓝幕羽住的地方很近,让蓝幕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处境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 “没有!”慕景回答。 蓝幕羽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自己手指上传来的微微的鼻息,心里面稍稍一松,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床上的人的长相。 他有一双很长的眉,斜飞入鬓,眉下面是长而直的眼睫毛,安静地覆盖在苍白的脸上面,笔直的鼻梁,一半照着光,另一半藏在黑暗里面,下面是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脸颊不是一般的消瘦,深深地陷了下去,只有高高的颧骨隆起。但是即使是这样,也掩不住这个人本身的俊逸。 “他这是……怎么回事?”蓝幕羽皱着眉扭头,看着也微微皱着眉的慕景。 慕景抿了抿唇,拿着蜡烛几步走到了蓝幕羽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看着身体陷进床铺里面,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夏晨宇。 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昏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一直是我们在照顾他。但是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又重来没有醒过,所以身体就萎缩了。” 蓝幕羽眉头皱的死紧,手指也不由地在宽大的衣袖下成握紧,头疼得厉害,自己为什么一觉醒过来之后听到的所有事情都是噩耗? “他是怎么昏过去的?总有一个理由吧?”不知道是不是无话可说了,蓝幕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慕景将视线从夏晨宇身上挪开了一下,看了看问话的蓝幕羽,又继续扭过头看着床上安静睡着的人,应了声说道:“是被人灌了什么药下去,但是即使是宣诺也不知道是什么药。” “他就是一直睡着没有其他的症状吗?” 慕景又点了一下头,说道:“就是一直睡着,而且宣诺说即使一直不喂他吃喝他也死不了,不过就是有呼吸的样子,维持现状,知道到了最后全身的血肉全部耗尽才能去世。” 蓝幕羽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忍不住开玩笑道:“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这样子简直就是煎熬。” 慕景唇角微微动了动,蓝幕羽有点不是太明白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声音里面说不出的低沉:“杀也杀不死,除非将他就这样活活地烧成灰,不然……” 蓝幕羽忍不住又是一个冷战。 第三十五章 床到桌子是两步,桌子到门口是七步,而床到储藏室却仅仅只有一步。 蓝幕羽沉默地坐在床边,盯着桌子上面昏黄的灯光。 离开夏晨宇的房间已经有五六天了,他一直被关在这个房间里面,几乎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而且也没什么人进来,只有慕景,会在一日三餐的时候送食物进来。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慢腾腾地走到了桌子边上,低头看着桌子上面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这是他让慕景拿过来的,一个人关在这个地方,总要有点消遣才好。 撩起衣袖将放在砚台上面的毛笔拿了起来,有关筠寰的事情,那群人是有意瞒着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但是却没有瞒着自己。 六天时间,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片,他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听到竹国消息的时候脑子里面一闪而逝的那种想法是什么,不过……他想不明白不代表那个人也想不明白。 而且他总有一种感觉,竹国的事情说不定和前世脱不开关系,虽然他拥有那个人的记忆,但是毕竟不是同一个人,没有那个人对前世的那种感觉。 自己以蓝幕羽的身份清醒过来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想到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有的是铭刻于心的,但是有的……却像是藏在雾沉沉的心底,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感情。 但是他是知道一件事情的,下在自己身上的醉玲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和真正的或者说是原来的醉玲珑有很大的差异。 从这个身体前任主人阅读过的资料他也算是知道一点醉玲珑发作时的情况,和现在有些相似,但是本质上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这个问题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慕景,但是慕景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应该知道的那几个人,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再干什么,连一面都没有露过。 或许这也是他能写这些东西的原因吧? 重重地落下最后一笔,蓝幕羽沉默地将笔尖缓缓抬了起来,盯着写满一张纸的墨字看了好一会儿,心中微微迟疑了一下。 真正的蓝幕羽是什么样子的,他是没有见过,甚至了解也不会了解,他不过是知道他所有的记忆,但是脑子刻下这些记忆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情,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所以要说他对另外一个自己知之甚少,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蓝幕羽……幕羽……羽…… 明明是同样的一个名字,同样的一个身体,他竟然也会在了解了那个人的身世之后有了一种诡异的怜惜感觉吗? 这个身体的这张脸,他看了不下十多次,但是看到的都是自己,那个曾经住在这个身体里面的少年好像消失的干干净净一般。 他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却想像那个少年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很多的时候,只有在心底的那么一个淡淡的影子,只是已经足够让自己感觉到那种发至灵魂深处的怜惜。 他忽然微微怔了下,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下另外的一张宣纸,不知不觉间,雪白色的纸张上百竟然已经有了一个淡淡的墨色影子,微微蜷着身子,合着一双眸子,睡的正香。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声苦笑,将纸张拎起来直接放到了烛火上面。 画着少年的纸张渐渐烧成灰烬,就像是心底的怜惜也随之散去一般,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写下面的东西。 “你在干什么?” 端着食物进来的慕景看着坐在桌子边上的少年问了一声,看见少年看过来,指了指他手中明显是烧剩下的一片纸片,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 但是他并没有想追究的意思,每一个人心里总有点东西是不想被别的人知道的。 蓝幕羽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也没干什么,最近心里面不舒服,我就写在纸上,然后烧掉,心里面说不定能舒服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地上,慕景不由地低了下头。 房间里点了三根蜡烛 ,但是由于蓝幕羽在写字的缘故,放得很近,桌子上面很是明亮,但是桌子下面刚好落下一个暗影。 现在仔细看的时候,慕景才注意到那个暗影里面已经堆了不少的灰烬,看样子就是燃烧纸张剩下的。 他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看样子你最近心里面事情确实挺多的。” 蓝幕羽笑笑,看着他手中端着的食物笑道:“今天你给我弄什么吃的了?” 蓝幕羽觉得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是难受,倒不是说慕景问了什么,实际上在他那句话说完之后,慕景就将食盘放到了桌子上面,再无一句话。 不过也恰恰是这种沉默,让他不是一般的难受。 但是似乎也不能告诉他自己烧这么多的纸张真正是为了什么吧? 他根据他们两个人的记忆整理了一下之后,将那个人不知道的事情整整写了七张纸,这些东西是不能让他之外的人看见的,而慕景给他拿过这些纸张的时候不可能不知道纸张的数目,所以他只好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慕景拿着食盘走了之后,蓝幕羽大松了一口气 ,这是今天这第三次来送吃的了,也就是说剩下的将近半天时间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他几步走到床边躺了下来,从床单下面将写好的纸张拿了出来揣到被子里面,自己也钻了进去,将那些纸张攒在了手里。 在这里关了六天时间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干的,最起码他基本上已经知道怎么样让身体里面的那个人出来了。 而只要那个人出来,就不可能看不到自己手上的这些东西。 最后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这样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出来会在什么时候了。或许明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能出来,或需要等那么一两个月吧。 他苦笑了一下,缓缓合上了双眸。 幕羽,他在心底叫了一声。 蓝幕羽觉得自己一直被困在一个黑色的空间里面,上下左右全部都是一团团雾一样的黑色,但是伸手触摸的时候,又像是攥住了空气,没有一点感觉。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才对,但是又觉得这种事情说不上来的诡异。 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向都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 似乎所有的证据都在推翻他原来的信仰,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尽如他所想象中的那样,而是存在一种超出人类认知的事物存在。 永远不要和这个世界相比谁更善于想象,因为你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前世的时候他困惑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好人和坏人,整天笑嘻嘻的晨在他头发上面摸了一把,笑着说除了上面的那句话。 他原来的时候听了不过是困惑,甚至到了后来觉得自己了解了他的意思,但是现在看起来,自己那个时候知道的还是远远不够。 算不上很简单,但是也不是很难得一句话,蓝幕羽现在才感觉到那个人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心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感觉。 冷漠,但是又藏着那个人对他深深地关爱。 那个人,究竟曾经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看过这个世界。 不知道究竟在那个黑色的空间里面待了多长的时间,蓝幕羽几乎是一直坐在黑色里面,沉默地想着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但是记忆停止在最后的时候,却都是那个人在凌紫怀中沉沉睡过去的一幕。 清凉优雅的晨风,就像是一层透明的薄纱,轻轻地将那个人裹了起来,就像是天上的诸神,将那个人带走了一般。 凌紫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也是一直想到了现在。 世界上就是有那样一种人,自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为了让诸人缅怀。 晨就是这样的人吧?也不能说是他一辈子做了多么轰轰烈烈的事情,甚至只是说过那么一两句话,也足够活着的人缅怀一辈子。 怪不得在晨去世的时候,那个人会毅然决然地和他同去。 因为这样子生活在记忆里面缅怀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困倦。 幕羽…… 他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周围看去,但是也并不觉得奇怪。 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呆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太长的时间,都会出现那么一两点的心理问题,他能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才出现,已经算不错的了。 毕竟在这个地方,除了知道自己是在这个地方之外,全身上下唯一的感觉只剩下视觉,甚至连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发疯……并不是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吧? 但是,幕羽…… 他不由地皱了皱眉,缓缓站了起来,这一声可是清清楚楚的,保是声音似乎有那么一点的奇怪,简直就像是自己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样。 他微微张了下嘴唇,才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不由地又是一愣,随即恍然。 自己在这个鬼地方待的时间太长,而且上下左右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又向来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现在忘了怎么说话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第三声“幕羽”过来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极力回想着发音的时候嗓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努力张合着嘴,但还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不由地焦急起来,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尝试过哑巴是什么样子的,难不成现在要尝试一下? 他微微皱着眉,又试了好一段时间,那个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一直不曾停下来,让他觉得自己说不定并不是产生了幻觉那么简单。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谁”这样简短的一个词终于从他嗓子里面传了出来。 雾重重地黑色像是忽然有一道白色的光闪过,视野里面已经不再只有黑沉沉的颜色,虽然也同样是黑暗,但是似乎在黑暗里面藏着什么。 他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渐渐地间然感觉到了手上的感觉,厚厚的一叠,硬挺的,似乎是纸张的样子,身上也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触感,甚至还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而眼睛……似乎并不是睁开的。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难不成是……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试着做出睁开眼睛的动作,昏黄的,但是在他看来实在是过于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照射进了眼睛里面。 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挡在眼前,蓝幕羽一下子便知道那是什么了,唇角再也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原来是自己终于又一次取得了身体的所有权。 他闭着眼睛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接收,从床上坐了起来,左右看着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是一个一间大小的房间,虽然也算是五脏俱全,甚至桌子上面还放着三根蜡烛,但是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会是那位住在自己身体里面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被关起来了吧?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他就想起了在那片黑暗里面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从而自己清醒过来的事情,心中微微一动,有点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在心里低低叫了一声。 “幕羽?”应该是这个名字吧? 心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受他控制地微微动了下,但是却并没有回声。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样子自己猜的并没有错。 那么,他轻轻捏了捏自己手上的东西,这些类似于纸张的东西,看样子就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了吧? 他正要将手中攥着的纸拿出来看的时候,木门忽然一下子打开了,一个很熟悉的人走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慕景?这个声音并没有发出来,只是他知道自己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只是不知道站在门口的慕景注意到了没有。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要不要将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慕景,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再看一看再做决定。 神色略有些冷漠的青年男子看了看他,走了进来,将手上拎着的东西亮了出来,淡漠说道:“我看他的纸用的差不多了,就又拿过来一点,没有打搅到你睡觉吧?” 蓝幕羽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最近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先睡了,没想到你会过来。” 蓝幕羽确信自己看到了慕景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疑惑,心中一突,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微笑,看着慕景的眼睛。 慕景脸上明显带着疑惑的神色。他将手上的宣纸和原先剩下的放在一起,才淡淡说道:“我也知道一直被困在这个地方很闷,但是最近外面的事情很多,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蓝幕羽没有开口,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纸张。 慕景并没有看出现在这个身体里面的是谁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样一直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和翔乐联系了一下,明天带你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蓝幕羽点了点头,慕景瞅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看着他的背影全部消失,蓝幕羽大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一把冷汗,又等了一小会儿,觉得不可能再有人来的时候,才小心地将手上攥着的纸拿了出来。 刚才过于紧张的缘故,手心汗湿了一片,整洁的白纸微微的有些皱巴巴的,甚至黑色的字迹也有点晕染开来,但是并不影响阅读。 “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应该已经猜到是谁写的了。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一下,随便也有其他的一些事情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点忙。” 看到纸张上面的第一句话,蓝幕羽微微皱了下眉,又接着看了下去。 “下面是我根椐我们两个人的记忆整理下来的东西,希望对你会有点用处。” 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看起来颇有点费劲,蓝幕羽忍不住怀疑那个人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究竟花费了多长的时间。 房间里面很安静,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烛花偶尔的爆鸣声,直到蜡烛的火光最后猛地跳了一下熄灭的时候,蓝幕羽最后一个字刚好看完。 将视线从纸张上面移开,蓝幕羽沉默地将视线投到木门原来的方向,好一会儿一点动作都同有。最后他苦笑了一下,缓缓躺回了床上。 从这七张纸上面,他总算是弄清楚了不少的事情。 第一,醉玲珑的药性确实有点奇怪,应该不是在做的时候就改了药性就是在转手的时候被人加进了其它的东西。这或许也就是自己能看到这些纸张的原因吧。 第二,浣澜府水患的事情和他想像中的差不多,果然是一个阴谋,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还弄不清楚,只是隐隐地知道和筠寰的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第三,筠寰那个地方,确实是那些人的中心,不管是秋班还是翔乐都是里面的人。 第四,秋班瞒着他的事情很多,而且似乎和筠寰原有的势力相处的并不是太融洽。还有就是,夏晨宇似乎是某件事情的关键。 第五,竹国皇室几乎被灭门的事情。 第六,在竹林里面他曾经遇到过一个黑衣人,枭。洛天掺和到了这些已经乱到了一团乱麻的事情里面。 第七,孟瑶。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汇聚到一起去了,就像是那个人想像中的一样,蓝幕羽也觉得这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环,而夏晨宇,似乎是解开这个环的关键。 还有就是竹国有关清君的事情,他隐隐地感觉到什么,但是又死活抓不住,忍不住伸手揉了下隐隐疼痛的眉心,微微苦笑起来。 那个人啊,还真是会找时间逃跑。 现在相当于是给他扔了一个烂摊子,还好的就是还将现今的局势和他说了一下,不然的话……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忽然又觉得这样想似乎不妥。 毕竟醉玲珑的事情,和那个人可没多大关系,而这所有的事情,即使没有那一重人格,也会成为现在的这样一团乱麻,甚至比现在还要乱,最起码现在还能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缓缓合上眼睛,蓝幕羽觉得自己应该是时间和翔乐他们谈一谈了,不过现在他最需要的却是一个舒舒服服的睡眠。 刚刚看这些手稿的时候还没有发觉,现在蜡烛也没有了他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了,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一片,即使下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又到了那一团黑色里面,自己现在还是不得不睡一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面竟然又有了光亮,不仅如此,房间里面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面还坐了一个人。 蓝幕羽一边感谢自己醒过来还占着这具身体,一边想着这位这个时候在这里干什么。 应该是听到了他的动作声响,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慕景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就站了起来向他这边走了过来,淡淡说道:“你醒过来了?” 蓝幕羽忽然感觉到他这话里面有什么不妥,奇怪问道:“我睡了很长时间?” 慕景点了点头,说道:“两天三夜,现在刚好是白天。” 蓝幕羽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在被子里面摸索了一下,果然不在了。 他苦笑着看着慕景说疲乏:“倒真是睡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慕景沉默地应了一声,好一会儿迟疑地看着他,踌躇地张了张唇:“幕羽?” 试探的味道。 蓝幕羽轻轻一叹,淡淡笑了笑:“看到我不高兴?” 慕景唇角微微抽到了一下,脸上的奇怪,似笑非笑,明显地压抑着什么最后猛地冲了过来,将他重重地抱在自己怀中。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由着他将自己抱着,好一会儿感觉到他仍然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好了,在这样子下去那个人该吃醋了。” 慕景脸上一红,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很快便明白蓝幕羽说的是谁,脸上微微一白。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并不计较他的脸色,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抬头认真地看着慕景说道:“我现在有事情必须和翔乐他们谈一下,你能不能代为通传一下?” 慕景愣了愣,似乎是因为知道现在这个身体里面是谁,点点头。 这件事情办好,蓝幕羽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慕景刚才看的,现在放在桌子上面的纸张,说道:“那些东西,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这件事情慕景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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