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草长莺飞,一晃又是三年。 土国和丝国在土国东北的交界处,土地贫瘠,群山险峻,是有名的穷山恶水之地,但是因为这里土、匏、丝三国交界,三国想来在这里都常驻有大量的军队。不过因为邻着并不参与到诸国征战中的土国,所以这个地方一般来说都是相安无事。 一场大雨过后,临着山涧的一片不大的草地,地面微湿,零零落落的星碎野花冒了出来,一直灰色的兔子从洞中稍稍露出一点头,机警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没发现什么危险,从洞中整个跳出来,一溜烟又跑的没影。 另外一直兔子也悄悄滴露头,左右打量了一下,正要从洞中钻出来,马蹄的轰轰声却一下子打破了这篇草地的寂静,吓的那只灰毛兔子咻地缩进了洞里,再不敢录一下头。 不一会儿,一行十几个人骑在马背上疾行了过来,看见隐隐在望的山涧,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一身华衣的男子,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我们就要到了是吧?” 华衣男子也抬头看了一眼,轻轻应了声,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微微的疑惑神色来,对蓝衣青年笑道:“半个月之前就给幕景消息了,这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派人过来?总不会是忘了吧。”他微微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身体一直不好,现在要不要先下马歇一歇。” 蓝衣男子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在马背上缓缓平息着翻涌的血气,淡然笑道:“这几年早就习惯了,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幕景,或许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会过来吧。” 华衣男子也不过是随便说一声,听见他的话也是一笑,看了看安静的山涧,忽然扭头对身后的几名侍从说道:“青耶,你去前面看一看,其余诸人下马,我们在这里等一等。” 话音落下,立刻有一名侍从躬身应是,纵马跑了出去。 蓝衣男子看着华衣男子下马,只好无奈摇了摇头,从马上跳了下来。 华衣男子极目远眺,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山丘,对跟过来的蓝衣青年笑道:“我们到那边坐坐去吧,幕景既然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那就是说还得等一会儿。” 蓝衣男子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蓝幕羽和土国的君主辰宇。 三年内土国全国征兵近三十万,再加上以前一直有的四十万,全国兵力终于可以和另外的几个大国相比。但是蓝幕羽并不满意,生生从七十万大军中抽出最优的十万,交到了幕景手上。而墨镜,三年前因为不满科举取士触怒君上,被废为庶民。 土国之外的人,甚至是如果朝中的不少人,都以为这十万大军是替换土国与丝国边境十年不曾回家的驻军,但是事实上,这三年中除了正统征兵的那三十万之外,暗中还征兵了十万,补了这藏起来的十万空额。 到如今,幕景手下的这十万军队已经在这个地方训练了整整三年。 辰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香味充盈在鼻端,似乎全身的倦怠一下子消散了不少,他缓缓从远处的山峦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身边不动声色的蓝幕羽,忽然认真说道:“三年功成,我实在是忍不住想看一看以你的训练之法练出来的这十万人有了多可怕的力量。” 蓝幕羽却是淡然一笑,不太在意的样子,淡淡说道:“陛下怎么会笃定这十万人和另外同时训练的三十万人有所不同?要知道,幕羽可并不懂掌兵。” 辰宇又将视线落在不知名的山峦上,低声说道:“就看土国这四年的变化,如果我还不相信的话,那么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了。你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我知道。” 蓝幕羽心中忽然微微一暖,笑了笑,并不做声。 这三年时间,土国的变化确实很大。 粮食逐年丰产,供应者八十万大军是绰有余富,柳扶风这名男子,也算是一名奇才。取士和官吏制度渐渐完善,不仅是土国的人才,就是其他几国的非军事的人才也受不了其他几国的连连征战大量地涌到了土国,现在的土国基本上各种各样的人才几乎能随后拈来。还有就是蓝幕羽在两年半之前曾经专门派出去一批人道哥哥地方讲理土国的各种条令制度,越来越多的平民奴隶进入到了这个国家的运作阶层,是这个国家真真正正地成了一个铁做的整体。 原来的时候蓝幕羽说要统一封云山以北的时候他觉得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到了现在,看着土国一天天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不得不相信,就凭现在的土国,吞并这个天下就像囊中取物一般简单。 但是奇怪的是,只从三年前夜琼离开之后,渐渐长成青年的男子一直有点郁郁不乐,即使和他说话的时候,也会神思恍惚,思绪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就像现在,依旧是一身蓝衣的青年男子远远地看着隐在薄雾中的山峦的男子,清澈的眸子里面明显地带着一抹迷惘,让他不由地一声轻叹。 他正要说什么将青年惊醒,轰然的马蹄声一下子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从山间的地方传过来的,不用说,应该是幕景的人到了。 蓝幕羽也瞬间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山涧的方向,马蹄声越来越急,当先一匹雪白色的马窜了出来,看到停在草地上的几匹骏马,立刻勒马停了下来,视线往周围一转,停在了蓝幕羽身上。 蓝幕羽自然是一眼就认出那匹马就是被幕景取名叫做追风白马,等到沉默的男子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地笑了笑,脚尖微微一点,从山丘山直掠了过去,在男子身前堪堪停了下来,对上男子眨也不眨一下的眸子,笑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幕景依旧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但是又瞬间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喃喃道:“你瘦了。” 蓝幕羽心中一震,看着眼前这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男子,秋水般的眸子清凌凌的,俊美白皙的脸颊似乎没有一点变化,一身白色的长袍,几乎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不由笑道:“是啊,我老了,不像将军这样天生受老天眷顾。”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幕景明明显现地在他那双清澈如故的眸子里面看到一抹倦怠,心中一痛,再也顾不得别的,伸手重重将他揽到了怀中,紧紧环着他的腰。 蓝幕羽觉得自己腰快要被勒断了一般,但是去额没有阻止年轻将军的动作,也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背上安慰地拍了拍,低声道:“好了,我这不是过来看你了嘛?又不是将你放逐在这里永世不见了。” 他的身高在这三年猛地窜高,只比抱着他的将军矮半个头,但是身形却似乎比三年前稍稍消瘦,比一般人穿的稍嫌厚重的衣服下面是均匀的肌理,并不像他想象中的摸着就是一把骨头,幕景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抱着青年男子的手,仔细打量着他的样貌。 柔和圆润的少年线条已经渐渐张开,有了些微的棱角,但是依旧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清雅白皙的脸颊上五官越来越精致,只有那双眸子,似乎还是初见时候的清澈,只是似乎带了一点微微的犹豫,配上一身飘扬的蓝衣,像是刚刚从云端飘落一般。 “怎么,不敢认了嘛?”蓝幕羽俏皮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搭在青年将军的手腕上。 幕景怔了怔,缓缓一笑,松开了蓝幕羽的手,向他身后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幕景,参加陛下。”是辰宇缓缓从山丘走了过来,蓝幕羽霍地转头,看着他笑了下。 辰宇没有在意单膝跪着的幕景,对着青年微微弯起的唇角,心中不由地一叹,早就知道两个人不可能,但是再他被那样抱着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嫉妒。 伸手搭在幕景肩上,辰宇手指微微一紧,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起来吧,让我们去看看你三年的成果。” 幕景身体一震,腐了一下身才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辰宇的视线,然后缓缓垂下眼眸,也轻声说道:“幸不辱命,陛下请。” 辰宇微微地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身后不曾有什么动静的蓝幕羽,翻身上马,才大笑道:“起程吧!” 话音落下,马缰略略一动,飞马窜了出去,辰宇紧跟其后,在后面就是他随身带着的侍从,蓝幕羽反而因为幕景爽朗的动作愣了一下,落到了最后,认识幕景这么长时间,倒是第一次在男子脸上看到这种雄心勃勃的样子。 第四十五章 山涧口离兵马驻地并不是太远,他们一行人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到了军营门口。 入目的是一圈整齐的木质围墙,高大的大门两边两个高耸的箭楼,上面各站着三名士兵,一人眺望,手中握着弓箭,另外一名男子手指虚扶着一口大钟的撞木,还剩下一名,手中握着一柄令旗,却是直视着箭楼下面这一亩三分地。 看到慕景带着他们一行人过来,只有最后一名士兵半跪下来,朗声喝道:“参加将军!” 慕景向他微微点头,挥了下手,低喝道:“开营门!” 士兵朗声应了声是,举起手中的令旗重重挥了下去,守在营门两边的一种士兵才缓缓将沉重的营门打开,单膝跪了下来,同声喝道:“参加将军。” 辰宇不由地向蓝幕羽看过去,就看到青年男子微微笑了笑,清澈的眸子里面带上了淡淡的自豪,像是两枚晶莹的墨水晶一般。 两个人这次到这个隐秘的军营来只通知了慕景,所以营中的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骑马立在自己将军身后的这个国家的主人,而另外一名清雅的青年男子,就是他们一向称之为“隐君”的那名男子。 辰宇眸子微微眯了下,扫了眼也看了过来的慕景,在营门口稍稍滞留的慕景立刻带着他们这队人马奔进了军营,直到大帐门口,才停了下来。 撩起大帐的帘幕,辰宇、蓝幕羽和慕景进到大帐之后,辰宇和蓝幕羽眸子都是一缩,缓缓将撩起的帘幕又放了下来,只有慕景微微沉默,退到了边上。 辰宇看着半跪在两边的众将沉默了一下,忽然抬了下手,沉声道:“诸将平身。”慕景这次并没有告诉他诸将会在营帐中等候,少少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谢陛下!”三个字虽然已经有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蓝幕羽还是从中听出看气壮山河的感觉,心中微微一热,竟然难得的有一种激动的感觉。 众将缓缓站起了之后,辰宇才带着蓝幕羽一步一步从彪悍的两列将军中间走过去,辰宇在尽头的椅子上面缓缓落座,蓝幕羽就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辰宇目光缓缓在诸将领身上扫视看了一圈,感觉到他的目光的诸将不由地挺直了腰背,目光直视前方,唇角紧紧抿了起来,一种凌人的战场气度蓦地渲染开来。 他忽然笑了笑,营帐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宽松下来,醇和的声音一下子响遍了整个营帐:“在三年前我就知道这里必将出一支百战百胜的铁军,今天一看,果然不负朕望!诸将军,做!” 话音落下,蓝幕羽明显地看到诸将都是一颤,跟着他们两个人走到诸将首位的慕景领着诸将单膝跪下施了一礼,朗声应了声“谢陛下”才在营帐里面的其他椅子里面做了下来。 缓缓扫了一眼在座的诸将,慕景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向辰宇施了一礼,微侧过身子,露出自己下手的一名青年将领来,那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将领立刻站了起来,谦恭地站在原地,听到慕景朗声介绍道:“这是肖阅,臣的军师!” 带着点书卷气息的青年男子向辰宇俯身一礼,并没有直起腰身来,朗声道:“肖阅参见陛下!” 辰宇点了点头,手腕轻巧地搁在帅案上:“肖先生,坐!” 听到先生两个字,肖阅震了下,又俯身一礼,向后退了一步,缓缓坐回原位。 慕景身子微微一转,扫了眼另外一边首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沉稳地站了起来,拱手俯身,唇角微微一动,缓缓抿紧。 “参颖,中军将领。” 话音刚刚落下,中年男子立刻沉稳地施礼道:“参颖参加陛下。” 辰宇依旧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似乎发现了什么,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讶异:“参将军,坐。” 看到他的表情变化,蓝幕羽微微一怔,眸子一转,注意到辰宇话音落下之后,在座的其他几名将领似乎缓缓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一动,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荀秋,先锋官!” “……”“ 在座的除了慕景一共有十四名将领,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岁上下,一个一个介绍下来,除了慕景最先介绍的这支军队的军师肖阅以及中军将领参颖之外,让他注意到的还有一名坐在尾座的刚刚十八岁的少年。 和一群彪悍的武将坐在一起,少年将领明显的有点瘦弱,放在双膝上的一双手干净白皙,隐隐地在虎口看得见一些薄茧,但是还是不能看出这是一双贵公子的手。 他坐在椅子里面的表情和在座的其他将领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甚至在慕景向辰宇引见的时候,态度沉稳,竟然和年之中年的参颖不相上下。 将所有的将领都介绍了一遍,慕景缓缓吸了一口气,对辰宇俯下身,朗声道:“全军已经备战三年,请陛下令下!” 辰宇眸子不由地微微眯了起来,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提前了,不过慕景的反应他倒是并不奇怪,因为即使是他,也想看一看这支军队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战力。 而且慕景这话刚一落下,坐在椅子里面的诸将领身体都是一颤,不少人缓缓吸了一口气,他便隐约地知道慕景迟到接他们一行人过来是在忙什么了。 “那么,” 辰宇缓缓笑了起来,“全军现在出击丝国驻军,傍晚的时候,朕在大营准备好美酒美食,等候诸位佳音!” 诸将领互相看了一眼,激动地从椅子站了起来,俯身应道:“定不辱君命!” 辰宇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挥了下手,朗声道:“出发!” 诸将领再不迟疑,应了一声,退开一步,相继出了营帐。 慕景走到最后,视线略有点犹豫地看着辰宇,然后略略扫了蓝幕羽一眼。 蓝幕羽微微一笑,辰宇却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向,微笑道:“去吧,朕和晏公子在这里等候将军佳音。” 慕景抿了下唇,正大光明地狠狠看了蓝幕羽一眼,略施了一礼,退出了大帐。 大帐终于只剩下辰宇和蓝幕羽两个人,又过了一会儿辰宇才缓缓缓过劲来,轻轻将绷紧的腰背放松了下来,扭头看了看蓝幕羽,微笑道:“没想到他竟然……”一边说着摇了摇头。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一笑,寻了个地方坐了起来,淡笑道:“幕将军应该是在这个地方待烦了吧,毕竟是上阵杀敌的大将军,能再这个地方屈就着训练三年新兵,已经算很不错了。” 辰宇也知道是这样,再说就看他下面的那一众将领,也明白这也是一群嗜战的主,能再这里待这么长时间,而且手上掌握着的还是这样一支军队,确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蓝幕羽略想了一下,对土国的所有将领,他并不是很熟悉,甚至说得上了解的一般般,而且这支军队建立的时候,为了避嫌,他对其中的人员是一点都不了解。 “刚才的那些将领,是幕将军这三年提拔的,还是他身边的老将?” 对上蓝幕羽灼灼的视线,辰宇端起放在帅案上但是还没喝一口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轻声解释:“有的是老将军,有的是新近提拔的。”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先锋官荀秋,是从土匏边界调任过来的。蒙行、蒋朝章也都是老将了,但是他最先介绍的军师肖阅、中军将领参颖,都是新近提拔的,我从来没有听过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蓝幕羽微微点头,但是没有听到最后一名少年的名字,不由问道:“宣诺是……” 听到蓝幕羽提到这个名字,辰宇微微愣了一下,眸子里面忽然闪过诡异的一丝笑容,轻声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蓝幕羽迟疑了一下,说道:“很不错,沉稳练达,有大将之风。” 辰宇不由地又笑了起来,笑容里面竟然有一点得瑟,让蓝幕羽看得莫名其妙,在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辰宇才缓缓说道:“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土国的储君,未来的君王。” 蓝幕羽大吃一惊,惊讶道:“你怎么会……不对,陛下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你竟然……”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辰宇眨了下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神色来,但是很快便消失殆尽,淡淡一笑,声音里面带着一丝漠然:“我现在怎么说也有一定的年纪了,孩子自然早就有了,若不然,朝中的诸臣早就闹翻了。不过因为月的关系,我没有将他养在身边。也一直不曾和你提过。” 蓝幕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笑了起来,轻声道:“恭喜陛下后继有人!” 辰宇也不由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他们父子两个最近的一次见面也是半年之前了,三年前这支军队建立的时候他就将他插进了这支军队里面,而且除了慕景,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凭着本身实力,他应该没有这么容易窜到这个位子上来。更何况现在又从幕羽口中听到赞赏的话来,怎能不让这个父亲老怀大慰? 他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蓝幕羽认真说道:“从这里回逸城之后,我就将立他为太子,希望你能当他的太子太傅。” 蓝幕羽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来,凝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太傅就不必了,毕竟我的身份还是有点尴尬,并不适合于亲自出现在土国朝堂之上,不过陛下倒是可以让他多到我那里坐坐。” 辰宇这个要求说出口的时候心中也是忐忑,听到蓝幕羽这样说而不是直接拒绝,他心中已经是一喜,微笑道:“既然如此,那边这样了。” 了了一桩心事,辰宇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看了看低垂的帘幕,又看了看大帐里面周围点上的十多根儿臂粗的蜡烛,笑道:“看样子他们应该不一会儿就会回来,我还是先到外面去准备酒宴吧。不过慕景应该不是将所有人都带走了吧?不然我这个身份在这里可不太好用。” 蓝幕羽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帐外已经有一个声音朗声道:“臣奉将军之命前来听候陛下吩咐!” 第四十六章 辰宇微微愣了下,蓝幕羽淡然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淡然笑道:“陛下请!” 辰宇不由笑着摇了摇头,颇有点无奈的样子,他略迟疑了一下,本来想将蓝幕羽也带出去,但是一想这几天他跟着自己这些粗人长途奔波,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声说道:“我先出去看一看,你也累了,在这里将就地休息一下吧。” 蓝幕羽犹豫了一下,近三年他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现在确实有点累了,便爽快地点了下头,微笑道:“那就失礼了。” 辰宇最后向他点了点头,撩开帘幕走了出去。 天光在营帐里面稍稍一现,又立刻隐去。蓝幕羽看着帘幕援援放了下来,才慢腾腾地扶住辰宇坐过的位于首位的椅子的扶手,脑子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眩晕,眼前一黑,差一点直接摔到地上去。他微徽一惊,放松身体跌坐在椅子里面。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晕眩的咸觉才渐渐消了下去。他缓缓睁开眼晴,茫然他看着营帐里面明晃晃的十几根儿臂粗的蜡烛,思绪又一下子跑到了三年前。 寒玉带着他从夜晾房里面回到他的卧室之后,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强行拿走了,似乎看见他的神色一直不太对劲,直接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等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寒玉从后面抱着他,他一醒来便察觉到了,自己靠在床头,将他抱着躺在自己胸口,轻声道:“威觉好一点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道:“只走一时吃惊,笑着已经没什么事了。” 寒圣凝视他好一会儿,最终无奈一叹,似乎知道这件事躲是躲不过去的,略一迟疑过后,就将昨天晚上从他手中取走的东西递了过来:“这封信……是夜琼专门写给你的,我看了个开头……”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是蓝幕羽已经明白了。 这信是夜晾专门写拾他的,本来他走不应该看才对,但是想到他昨天晚上仅仅扫了一眼就那种反应,所以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不过在知道写的大约会是什么事情之后,知道这些私密的事情自己还走不应该查看,所以也就只看了一个开头。 他淡然一笑,但是疲惫的感觉像是从心里面蔓延开来一般,只是将接过来的信纸拿在手中把玩,并没有再寒玉面前就直接打开。 寒玉时候明白他在想什么,低声说道:“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神色却带着一丝犹豫。 他扭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信纸有好几张,密密麻麻的小楷,从自己的身世说起,然后是和漠泉的相识,最后又提到和秋玉之间的恩怨,零零散散地,但是思路却极是请楚,让他知道他在决定死去的时候,意识是很请醒。 几乎将自己的一一生交代了一一遍之后,夜琼在信的最后写了不长的一段话,让他看完之后一口血就从口中溢了出来,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抵,这么都有点不敢相信。 我试图相信亲情,但走我出生起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后来更是成了亲人手中的等码;我试图相信爱情,但是母亲色未衰父亲情已结,一朝红颜归黄土,连入夜家的祖坟资格都没有;我试图相信友情,但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成了自己的情人。当我终于绝望的时候,才又发现原来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亲情、爱情、友情。发现自己爱上了一直以为是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而且又发现两个人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架起了这一生不能逾越鸿沟,发现只有死亡才是两个人唯一的解脱。原来绝望竟然是这个样,我终将走向死亡,只是还希望有个人能够记得住,我们曾经爱过,只是这个人不能是漠泉。 如果没有弄错,让夜琼自杀的…… 应该就是自己吧。 难得糊涂这四个宇,竟然是……夜琼和他还真是不同,那名少年太过偏执和倔强,执着他寻找着这个世界上真善美的一面,但是这个世界又是如此的残酷,竟然容不下这样一个纯洁的灵魂。 刚刚进来的寒玉看见他唇边的血迹吓了一跳,扔下手中的碗就飞掠过来,一把将他揽在怀中,脸色煞白,嘴张了半天,竟然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在被寒玉抱住的时候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手掌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面,淡淡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时间……气急攻心罢了。” 话音落下,寒玉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但是他又威觉到了翻涌起来的血气,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胸口像走有什么东西压在里面,沉甸甸闷沉沉的难受。 他来不及管惊慌失措地将他抱在怀中的寒玉,伸手推着他,自己半趴在东边,一边咳一边吐着不断涌到喉咙里面的血,不一会儿,眼前就是一片血色,神智微微一个恍惚,又昏睡过去。 耳边零零落落的吵杂声音一直没有停过,给他把脉的人虽然动作足够轻巧,但是他还是能威觉到自已的手脆从来没才离开过人手,忙忙碌碌地折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嘴唇被另外一张嘴含住,一口苦涩的药汁灌了进来,眼前陡然间一黑,才真正地睡过去。 这一睡便是五天时间,不时地有人给他灌食汤药,神智有时清醒有时便是真正地昏睡。 等他睁开眼晴的时候,对上的仅是寒玉布满血丝的一双眸子,惊张中带着暗沉沉的绝望,让他一阵揪心。他缓缓眨了下眼晴,在一脸惊异外加难以置信的寒玉手上扬了一下,淡然笑道:“这会相信不是梦了吧?” 寒玉手臂一颤,疯了一般将他狠狠抱在自己怀中,一连声地叫着他的名宇,死活不愿意分开。他将自己放心地交在抱着自己的男子怀中,觉得和夜琼想必,自己不是一般的幸运。 门“嘭”的一声打开了,他微微一愣,就看到秋玉手上还拿着马鞭,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墨色的衣摆衣襟上面点点的都是泥迹,甚至连凌乱地披散着的发丝上面都带着泥水,不难想象,这名踉跄进来的男子一定是摔了一跤。 “你… … “看到淡然微笑着他,秋玉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狂喜的神色,但是很快便被强压了下去,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但是手伸到半空,竟然不敢落下来。 他缓缓和了下眸子,微微一笑,将已经走到床边的秋玉一把拉进了怀中。 清醒过来之后又过了十多天的时间,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次闹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心神失守之下竟然引发了旧疾,不过还好的是并不是太严重。 但是即使是这样,寒玉和秋玉两个人也强行将他困在床上一个月之久,除了偶尔的时候散见一见来访的辰宇,其余的人,闯进来见他一小会儿的时间便会被黑着脸的两个人赶出去。他虽然心中颇为无奈,但是更多的时候却走暖洋洋的。 这些事情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过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又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缓缓皱了皱眉,从那个时候开贻,育时候就会威觉到脑子里面一阵阵的晕眩,特别是累了的时候,发作的更明显,这三年发作下来,早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当然这是对他来说,秋玉和寒玉两个人,每见一次脸上难看好几天。 营帐里面很安静,除了从外面偶尔传进来的巡逻的脚步声,能走爆竹的声音。 他不由他缓缓闭上了眼晴,将身体放松靠在椅子里面,睡了过去。 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外面忽然喧哗起来,”将军得胜回营“六个字从远处一路传了过来,到了录后,整个大营都沸腾起来。 他从睡梦中惊醒,听见这个声音不由地笑了笑,心里面有一种微微悸动的感觉,终于,自己的这一步终于走了出去,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慢腾腾地撑着扶手站了起朱,睡了一觉之后,全身上下感觉好了不少,今天他并不是主角,但还是应该出去看一看才是。 他刚要出去,营帐的帘幕礼又一次打开了,熟悉的少年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和辰宇有五分相像的请俊脸颊,沉稳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然后微微一俯身,轻声道:“父皇让诺来告诉先生一声,外面现在喧闹的厉害,先生还是先和诺去准备好的营帐休息一下,等晚上的时候父皇再接先生过去。” 蓝幕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便明白过来,微笑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先谢过殿下。” 少年微徽一个迟疑,又施了一礼:“先生不必多礼,这边请吧。”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跟在他身后悄然出了营帐。他的身份在军中并不好公布,即使出去也只能作为辰宇的侍从,以他现在的体质,在外面站一个多两个时辰,确实很成问题,还不如先去睡一觉,等天黑全军庆祝的时再出来。 第四十七章 高声谈笑的声音将蓝幕羽从梦中惊醒过来,少年略带着恍惚的眼神似乎眼前,让他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现在何处,好一会儿回神的时候,略显得陌生的营帐里面点着几根蜡烛,暖烘烘的一片昏黄,外面的吵杂声将营帐里面衬的更加安静。 他茫然地看着营帐顶好一会儿,才慢腾腾他地从床上来起来,仔细穿好鞋袜,一边整理自己睡的凌乱了一点的衣服,一边向门口走了过去。 这个大帐分为内外两层,他刚刚撩起内层的帘幕,托着头在外帐闭目养神的少年就睁开了眼晴,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向他欠了欠身,轻声道:“先生是要出去?” 蓝幕羽认出是今天才见过的少年皇子,微微一笑,将整理衣服的手放了下来,笑道:“听着外面子民很少热闹,想出去转转。” 少年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就要走到门口,忙帮他撩起了外帐的帘幕,小声问道:“用不用诺陪先生转一转?” 蓝幕羽不由他微微低头,少年清澈的一双眸子正看着他,像是一对上好的黑水晶。 他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认识你的人太多,我不过是想随意出去转一转。” 少年也立刻明白过来,又欠了下身说道:“父皇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找先生有事,先生还是不要走太远,到时候诺再请先全过去。” 听着少年一口一个先生,又看着少年依旧显得稚嫩的脸庞,蓝幕羽忽然觉得自己老了,这个年头刚刚一起,他便无奈苦笑了一下,前后两世加起来,说自己是一个老人确卖也不为过。 看见蓝幕羽脸上露出的怅然神色,少年眸子一闪,迟疑道:“是不是诺说错什么了?” 蓝幕羽恍然回神,眨了下眼晴,不由伸手在少年头上摸了一下,淡淡一笑道:“没什么。” 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十步之外了,只是这个他地方人本来就少,所以并没才人看见,除了忽然有些呆滞的少年皇子。 蓝幕羽这是第一次见识军营里面的大宴场景,在前世的时候固然没可能,到了这一世,他虽然曾经代替父皇到边境犒赏士乒,但是也没有这样的大场面。 他和辰宇过来的时候并没一完全看见这里的十万士乒,只看到了一个不大的据点,下子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慕景得胜回营之后,将大部分的士乒搬回了这个她方,原来显得空荡荡的营地一下子布满了一个一个白色的帐篷,像是一个接着一个哟白色蘑菇。 在这些白色的蘑菇间隙,生着一堆堆的篝火,一大群一大群的士兵围坐在篝火边上,一边大声谈笑一边转着架在烤架上的野味,几个营帐中间放着临时搭建的长桌,桌子上面放满了一坛一坛的美酒,以及新做好的一些吃食。 蓝幕羽漫步在这些兴高采烈的士兵们中间,竟然一时之间没有人发觉。 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在一堆人身后停了下来,听着一群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大声说着这一仗的情形,不由地抿了了下唇,微微笑了起来。 “要说这一战,还是痛快,从来没有想过仗还有这么打的。将军带着我们闯进丝国大营的时候,他们竟然一点察觉都没育,还问我们是来于什么的… … 哈哈… … 都到了他们家门口了,你说我们 是来于什么的?” 众人也跟着一件哈哈大笑,另外一名士乒也说道:“以前的时候总是听村着里面的老人说打仗多么多么的可怕,竹国和匏国的士乒像走下山的豺狼一般,丝国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大国,乒力也夫不多吧?但是他们是豺狼?简直就是老鼠嘛,刚刚交上手,灰溜溜地就往外面疯跑,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 就是就是,要说他们跑的快吧,但走还没跑一小会儿,就没力气了,不少人竟然是一下起起不来被同袍活生生踩死的。我跟在后边看着,差一点笑的都忘记追了。“ 似乎想到了当时丝国士兵逃命的情景,周围的士兵又是一阵哄笑。 “这算什么!”第一个说话的士乒似乎不满同伴抢了威风,高声叫了起来,“我是随着将军第一个闯进中帐的,你们猜猜我们看到了什么?丝国的主将,竟然连裤子都没有套上,慌慌张张地从床爬了起来,床上还有一名光着身子的女人,躲在被子里面连脸都不敢露一下。啧啧,你说说,已行是巳时时了,不知道这位将军大人是没有起还是又躺下来?” 话音落下,青年第一个笑了起来。 蓝幕羽轻轻抿了一下唇,微微一笑,知道他说的这名将军这样子没有警觉心多半是因为土国从来没有参与过几大国征战的缘故,在这倒边界上的军队一方面走养的懒散了,另一个方面,说不定调过来的也是贪生怕死的花花太岁之流吧? “美人儿在怀,难免要多疼几次吗,哈哈……” 蓝幕羽正要离开这里,忽然威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一下,便扭头看过去,宣诺看见他回头,又看了看高声谈论的士乒,低声道:“父皇请先生过去。” 蓝幕羽眸子微微一闪,也不出声,点了下头,示意他带路。 他离开那个大帐并没有多远,而宣诺要带他过去的似乎是早上到过的那个军帐,所以并没才话太长时间。这一段路蓝幕羽倒是忽然想了起来,他睡了差不多一下午的那个营帐,似乎和一直见到的有很大不同,就是慕景的军帐,似乎也不能相比的样子,他心中一动,便明白过来,那个大帐,应该专门给辰宇准备的吧?没想到… … 他不由摇了摇头。 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少年清朗的声音说道:“已经已壮到了,先生。” 蓝幕羽点了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营帐,不由他缓缓吸了一口气,伸手撩开略显得厚重钓帘幕,走了进去。 在帐外的时候蓝幕羽就知道帐内很安静,现在撩开帘幕刚刚迈进去一步,十几双眼晴一下子看过来……,他沉默地稍稍站了一会儿,缓缓放下手中还握着的帘幕,一步步走进了营帐里面,没有理会盯着他神色各异的诸将,向辰宇略一俯身,淡然道:“晏悦,参加殿下!” 辰宇眸子一闪,不由地带上了似笑非笑的神色,在诸将脸上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朕的大军师,也是朕的老师,晏公子。” 听见老师两个宇,蓝幕羽心中一愣,但是表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沉默他又施了一礼,淡漠道:“陛下谬赞。”这里是土国之军的土国,是土国之君的军队,他不得不妨,即使不妨辰宇,也需要防着其他的旧贵族,或者是新贵们。 辰宇淡然笑了笑,缓步从帅案后面走了下来,笑道:“你本来就是朕的老师,没有什么谬赞不谬赞的。” 他几步已经走到了蓝幕羽身前,冬墨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道:“老师这边请吧,见也见过了,我们需要谈正事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蓝幕羽到了帅案后面,引着他低头看向铺满整个帅案的地图。 众将已经从见到蓝幕羽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们上午见到不声不响立在君主背后的青年的时候,只以为是陛下带在身边的随从,没想到竟然是… … 他们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威觉到陛下下并不想 继续谈论这位“隐君”的事情,只好一言不发地围在了帅案边上。 听见辰宇的话,蓝幕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在过来的时候就商量过到了这边以后的事情,但是虽然计划是他定的,不过要将这个计划和盘托出的却是辰宇,现在怎么……他不又扭头看了看辰宇,就见他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眸子里面大有深意。 蓝幕羽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不由地一叹,伸手搭在了地图上面,精致的指尖在土国、丝国、匏国三国的地面上缓缓滑过,淡淡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其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其中的细节麻烦一点。” 他抬了下头,明净的视线在诸将脸上缓缓扫过,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过来的宣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又低头看向地图,伸手点了点丝国的都城,淡淡道:“两国边界的这场仗应该一时半会儿还传不到丝国都城去,你们下来要做的总共一两件事情,第一件,留下一名将军,以及一万大军;第二件事情,出兵在丝国的其他军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下丝国都城。” 诸将不由地面面相觑,一时觉得这样子简单地取下一国都城似乎不太现实,但是碰到蓝幕羽扫过来的视线,心中一个激灵,又猛他想起刚才发生的大仗以及眼前青年“隐君”之名来,顿时信心倍增,兴奋地看着蓝幕羽。 慕景却没有诸将脸上犹豫的神色,感觉到蓝幕羽看过来的视线,轻轻欠了欠身,声音淡然:“定幸不辱命。”蓝幕羽不由地向他笑了笑,继续看着地图。 “最多给你们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后,我要听到丝国已经不复存在的捷报。” 话音落下,诸将又是一阵哗然,但是摄于蓝幕羽和辰宇,都不敢开口,最后还是中军将参颖低沉着声音道:“这不太可能,我们的军队全部都是骑兵不错,但即使是这样,跑马到丝国都城也需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中间不可能没有丝国的其他军队以及攻城战。” 蓝幕羽听他说完,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不过我也知道丝国的起乒并不是太多,只要你们的马够快,和他们大型交战的机会并不多。而且,我们要的只是丝国的都城,所以沿途的城镇,必须要打的那是没办法,其他的,完全没有必要。” 诸将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身为军师的肖阅却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看了眼蓝幕羽,轻声道:“此计可行,只要拿下了丝国的都城,就能拿下丝国大部分的军队,其余的他方,慢慢消化便是。”他微微顿了一下,轻声道,“想必公子已经准备好消化丝国的人手了。” 诸将怔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些年国家大肆搜刮人才的事情来,联想到今天的事情,所有人都激灵灵她打了个冷战,以前的时候听说书先生说眼前的这名青年是曾经的帮助一代圣帝统一天下的简阅帝师在世,他们都是将信将疑,现在……“ 既然他说的是四个月拿下丝国都城,要完全将他消化最多一两年的时间,那岂不是说…… 蓝幕羽看着神色不断变化的诸将,知道他们已经完全弄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眸子里面隐隐地闪过一丝神色,伸手敲了下帅案,让诸将回神,淡淡说道:“看样子你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了,土国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也是该进入天下的角逐中了。” 褚诸将互相看了一眼,忽然全部跪了下来,朗声道:“愿听公子吩咐。 第四十八章 “此次远征丝国,最重一要的一点就是军纪。你们在这里训栋了三年时间,而且挑选的又都是突出之辈,我不相信拿下丝国都城有什么困难的,但是在这一路上,若要做到秋毫无犯,却是有点困难。” 蓝幕羽视线缓缓在诸将脸上过:“不过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就必须严肃军纪,在远征丝国途中,凡是触犯到奸淫掳掠等军规的,一律直接处死。在战场和战后,投降者、非士兵者不杀,绝对不许允许出现屠城等事情。每次攻城之后,留下一部分士兵镇守城镇,如果遇到想要趁乱打劫,而且能够处理掉的,务必全歼,手段可以酷烈一点,但走如果攻城的是丝国大军,尽快离开城镇便是,没必要抵抗。” 他的一席话落下,营帐里面顿时一片安静,忽然肖阅轻轻一叹,却没有说话。 众人的视线不由地都移到他身上,肖阅却是缓缓闭了下眼晴,忽然向蓝幕羽施了一礼,轻声道:“肖某一向自负,今日得见公子才知道不过是井底之蛙。” 只这一句枯,蓝幕羽已经明白,这名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军师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地向他一笑,点了点头道:“得军师这一句话,便知晏再无说下去的必要。” 帐中慕景和辰宇早就明白,这个时候宣诺和参颖也隐约地明白过来,利下的人都瞪着肖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三条。 肖阅扫了眼依旧盯着自己不放的其余几位将领,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帝师的意思分成三部分:第一,等我们拿下丝国的都城,丝国的人自然就是我国的人,在自己家里面烧一杀一掳一掠算什么?第二,你们听帝师的话还没有听明白?他要的是整个天下,而不仅仅是一个丝国。而拥有像土国一样的军队的国家,绝对没有资格,而且也不可能一统天下。第三,我们仁慈刚好可以和他国的军队比一下,以后我们要统一天下的时候,助力虽然不敢奢望,但是也绝对不会出现十四抵抗的城镇。” 他话音落下,蓝幕羽和辰宇不由地赞许地点了点头,知道有他和慕景在,,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最少大的事情是不会出了。至于他脱口而出的“帝师”两个字,两个人倒是不在意。 蓝幕羽看了他一下,淡然笑了笑:“明天军队出发之前,各位将军不妨将军师的这些话在军中大肆宣扬一下,而且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带出的士兵知道自己将要做的是多大的伟业。”诸诸将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肖阅吸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事如果帝师放心,就交给在下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件事结束,剩下的一件事就好办多了:“至于这剩下的一万人,留在这里训练新兵吧。我和陛下回去之后就会将征乒告示贴出来,等征乒结束估计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等丝国的捷报传来,再从新兵中择优选入你们的军队。” 诸将身体一震,想说什么但是又强忍住了。但是蓝幕羽却明白他们想说什么,曲直敲击着桌面,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用不着担心,陛下并不是穷兵黩武的人。原先的老兵里面有很多年年纪大或者是其它一些原因已经不适合战场的人。这些人会被放送回家,全国乒力维持在百万,不会再增加。” 感觉到眼前的人几乎是面面俱到,在场的诸将才真正地折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名不过二十岁刚刚出头的青年,心中忽然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么,”蓝幕羽目光在诸将脸上扫了一下,“几位将军究竟谁留下来?我必须要一个知道所以训练计划的人。” 诸将不由地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留下来训练的那个人几乎就是这新的十万人的将军了,但是他们又舍不得缺席即将开始的大战,一时间竟然没一个人开口。 蓝幕羽视线在诸将脸上游移,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直不曾出声的宣诺忽然说道:“小将愿留。” 蓝幕羽和辰宇都是一愣,甚至知晓他身份的慕景眸子也是一紧。 少年认真地看着自己父皇的眸子,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小将这三年一直跟在慕将军身边学习军事,对训练等事很了解,愿意留下来训练士兵,望陛下和帝师成全。” 看着少年坚毅的眸子,辰宇和蓝幕羽不由地相互看了一眼,辰宇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儿子训练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也不是坏事,毕竟他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说不定真正完成统一天下这个伟业的只能是自己的下一代。 辰宇点了点头,忽然提高声音道:“好,在新兵到达之前,你就先带着这一万人和慕特军出兵丝国,两个月之后,准时到返回这里,不得有误!” 少年安静的眸子里面终于露出一抹喜色,恭声应道:“谢陛下!” 两件事情交代完,蓝幕羽觉得这里的事情和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太大,而且诸位将军明显是酒至半酣的时候被拉到军帐里来的,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累的缘故,脑子里面似乎有感觉到了晕眩,眼前也时不时有一抹黑飘过。 他向诸将点了下头,然后对辰宇笑了笑,轻声道:“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而且诸将士明天就要动身。陛下,臣觉得就不要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吧。” 辰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主,点了点头,向诸将说道:“打断了各位的庆功宴,各位就回去继续吧,朕有其他的事情,要和帝师商量下。” 他说完,伸手牵着蓝幕羽,率先离开了中军大帐。其余诸人互相看了看,便也向慕景略施一礼,和相好的几个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军帐,最后只剩下宣诺和慕景两个。 大帐安静了一今儿,却是宣诺最先笑了起来,看着辰宇微微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将军喜欢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不管是‘隐君’还是帝师,果然是名不虚传。” 两个人在一起待了三年,而且比起辰宇来,一直照顾他的慕景更像是父辈的任务,两个人私下的关系一向都很不错,不然宣诺不会知道这样隐秘的事情,而且还开这样的玩笑。 慕景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不明所以他笑了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隐隐的黯然,带着秋的味道的男子并没有开口。 少年莫名地想起不久之前另外一位青年放在自己头发上面的感觉来,一瞬间竟然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觉。他微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忽然袍抱住了慕景的腰,将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埋到了一身白袍的男子怀中。 慕景怔了怔,感觉到少年的行为似乎有点异样,但是还是想安慰后辈一样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背。手指触及到少年肩膀的时候,却发现不过短短三年时间 ,少年的肩膀似乎一下子下子宽阔了不少,更像一个能够担得起天下的少君主了。 感觉着男子的动作,少年忽然感觉到一阵苦涩,眼中酸汪的几乎要流出泪来。 三年几乎不曾离开一步的相处,自己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落在这名沉默但是仿佛一潭秋水般明澈的男子身上,却早已知道他心中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但是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不甘心,等到真的见到了他放在心上的人又…… 他不由地一声长叹,伸手攥住男子腰间的衣服,狠狠掐了一下,虽然他更想掐的是男子的血肉,但是现在明显还不是要让男子知道的时候,而且… … 自己竟然舍不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慕景一下子变得焦急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而且轻拍着他的手也一下子力气大了起来:“宣诺,你有没有发现,他刚才最后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宣诺微微一愕,才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疑惑地看了看慕景,奇怪道:“不是你说的他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吗?我早上见他的时候似乎就不怎么样,我还以为… … 喂,慕将军… … “ 他话还没有说完,刚才还抱着他安慰的男子已经放开了飞掠出了军帐。 少年愣了愣,忽然颓然一叹,几步走到帅案后面,重重地将自己摔到了椅子里面,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显现了一下,接着便只剩下无奈。 蓝幕羽住的他方,慕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什么他方,因为那个营帐是自己专门安排的,为了土国的国君,他的主上。但是最先睡在那张大床上的,却是这名神情忽然间戴上了一抹郁色的青年。 和外面的喧闹相比,这张很大的帐篷里面安静的有点诡异。外帐伺候的人已经遣开了,只有几名负责守卫的侍从,看见他进来,也不过抬头扫了他一眼,再无反应。 慕景站在内帐的帘幕处迟疑了一下,他知道主君的这些侍从是从来不离身的,既然他们站在这里,那就只能说明本来应该在外面和诸将士一起庆祝的皇帝陛下在这里。 他想了想,正要返出去,内帐里面忽然传进来辰宇钓声音:“是慕景?进来吧。” 慕景怔了下,有点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已过来了,但还是撩开了内帐,走了进去。 青年身体似乎不太好,半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内帐微微有点热,少年的脸颊带了少许难得见到的红色,显得气色好了不少。身为一国之主的辰宇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他床边,两个人似乎在谈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向他招了招手。 辰宇看着慕景走到身边,止住他行礼的身子,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外面朕必须去看一看,他似乎有点发烧,你在边上守着,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慕景心中闪过一抹异样,沉声应了声是,躺在床上看着两个人的蓝幕羽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是一个大好的晴天,万里无云,明净的阳光照在整个校场上面,千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万名士乒骑在战马上面,整齐地列在宽阔的场地上,一点杂声也无。 蓝幕羽站在辰宇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上万名乒士,嘴角含着着一丝笑意。 送行的高台上,银锴红缨的将军们并列站在土国君主面前,手握长刀,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眸子里面却溢满了激动,凝礼着站在案后的君主。 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辰宇视线缓缓在大军身上扫过,目光顿了一下,落在身前的将军们身上:“祝诸君不负朕望,早日凯旋!” 诸将离开单膝跪了下来:“定不负陛下所望!” 辰宇点了点头,挥手朗声喝道:“出发!” “走!”又是一声高喝,诸将起身,躬身施礼,几步走下高台,翻身上马,大喝道:“出发!”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立刻转来一声更响的应和,一万多匹战马马蹄碰地落在他上,发出轰然的声响,长长的队列逶迤而开,让出一条十几部宽的大路,十多名将军最后看了高台上淡然微笑的君主一眼,纵马奔了出去,他们身后,上万军队潮水般涌了出去。 等最后一匹战马离开了视线,辰宇的目光才收了回来,回头看去,就看见青年男子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一张清雅的脸在金色的阳光里面仿佛透明的一般,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不由地怔在了那里。 蓝幕羽眨了下眼晴,将视线收了回来,向辰宇笑道:“看样子,我们也该回去了。” 辰宇蓦地回神,微微一笑,点头道:“走吧,离开逸城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是该回去了,不然翔乐估计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继续隐瞒了吧?”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率先走到了台下,伸手摸了摸自己枣红色的大马,翻身跳到了马背上,看了看郁郁葱葱但是空荡荡的营地,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走吧!” 他们一行人往军营赶的时候身后走带了辎重的,现在确实真正轻身简从,不过七八天的时间,他们就到了离逸城不太远的费城,换了一身衣服,才骑着马赶往逸城。 正好是四月初踏春的时候,一行行的骏马和华丽的马车几乎布满整个逸城郊外,他们这鲜衣怒马的一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等到真正进了逸城,反倒没什么人在,一一行人才放马疾驰,没费多长时间就到了皇宫。 从偏门进到皇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蓝幕羽看着跳下马的辰宇,说道:“我要先回清影殿了,陛下就先回寝宫吧,想来翔乐也等的急了。” 辰宇点了点头,蓝幕羽也向他示意了一下,并不下马,双腿轻夹了下马腹,骏马向清影殿的方向小跑了过去。辰宇的视线远远地随着远去的青年,等彻底没了青年的影子,才向着自己寝宫的方向闲闲走去。 其实清影殿并没有多少人在,秋玉那边这三年时间似乎到了关健的时候,寒玉以及其他的一些人都被他叫过去帮忙了,小狐狸被他派到柳随风身边去了,现在清影殿只剩下身体好了但是并不外出的轩逸,不过自从那次牢狱之灾过后,已经也是青年的男子话是越来越好了,长时间的只是闲坐在亭子里面,看着外面思慕花花开花落。 所以当蓝幕羽回到清影殿看到明显也是刚刚回来的寒寒玉的时候愣了一下。 寒玉时候也没想到蓝幕羽竟然是今天回来,怔了一下就跑过来伸手扶着他的手臂,笑道:“你竟然也是今天回来,我还以我……” 蓝幕羽看着他愣了好半天,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打断他说道:“那边的事情快完了?” 寒玉也不以为意,一边拉着他往房间里面走,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自从漠家和淡家退出筠寰之后,筠寰的势力就不成什么气候,现在那边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秋玉怕这边有什么事情,就叫我过来了。” 蓝幕羽心中感觉到一阵异样,但是也一时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又问道:“只有你过来?清君他们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寒玉摇了下头,说道:“小七也过来了,就我们两个。筠寰现在差不多已经完了,不仁秋秋玉和越王殿的人,就是殇影和洛天的人也过去了不少,兀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金石两国地界了吧?筠寰十八大家族里面才一家在那边隐居。‘” “金石国,竟然那么远。”蓝幕羽摇了摇头,一步跨进了房间,随便在一张椅子里面坐了下来,全身肌肉酸疼,动也不想动一下。 寒玉知道他一定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按他给的日期来算,他们一行然离开逸城也差不多一个半月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辰宇这样赶,倒也无可厚非。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到卧室先睡一觉吧。” 寒玉看着疲惫地闭上了眼晴的青年,低声说了一句。 青年低声应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晴看了看他,又合上,不知道听清楚没有,没什么反应。 寒鑫不由地苦笑,知道他这是累得很了,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快步向卧室走去,粉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锦被,才发现少年已经睡熟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出门吩咐了一声准备着点热水和饮食,解下两个人的外袍,将蓝幕羽往里面稍微移了一点,自己也躺了上去,轻手轻脚地将青年抱在怀中。 为了早一点见到他,他也是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的,刚刚躺倒床上,困倦就袭了过来,进入了黑田之乡。 到了晚饭的时间 ,寒玉自动清醒过来,感觉到身上的倦意去了大半,但是怀中的青年依旧在睡,清俊的眉眼微微皱在一起,脸上带着一抹不太正常的红晕。 他微微愣了下,伸手在他额上探了一下,微微有点发热,但是近些年一直如此,倒是没什么惊慌的,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走出了卧室。 没一会儿时间,几名小厮就拎着几桶热水过来,在浴室调好了水,轻合上房门离开了。 寒玉随后就回来了,将手上端来的燕窝粥先放在装着开水的扁圆形开口瓶子里放着,将蓝幕羽抱进了浴室,轻手轻脚给他洗了澡,将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才轻声将他叫醒。 蜡烛已经点了起来,满屋子都是昏黄的光亮,冬天用的地龙等物并没有撤去,卧室里面很暖和,蓝幕羽睁开眼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好一会儿他才失笑道:“和辰宇在外面住的时间]长了,竟然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已经回到家了。” 全身的倦惫消失了大半,身体清爽,应该是寒玉已经帮他洗过澡了,但是脑袋似乎有点沉重,全身也有点酸软的感觉,这些年他的身体不时地就这样,所以也并不奇怪。 寒玉坐在床上将他抱在怀中,将放在小几上的粥取了出来,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低声道:“先吃点东西,然后喝完药弄睡一觉就没什么事了。” 蓝幕羽看了看他,昏黄的烛光将男子棱角分明的脸颊照的柔和了不少,再配上他本来就温和视线,让他心中微微一动,一种柔软在心底慢慢涌了上来。 他轻轻张开了嘴,将食物含了进去。 一碗粥喝完,药也刚好送了过来,寒玉伺候他喝完了药,帮他盖好被子,对着又开始犯困的青年说道:“睡吧。” 蓝幕羽慢腾腾地挣了了下眼晴,问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寒玉愣了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蓝幕羽不由地一笑:“快去吃吧,不要在这里守着,我没什么事,身上有点冷,你吃晚饭后抱着我暖和一点。” 寒玉眸子一下子更是温和,点了点头,又帮他掖了下被子,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两个人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来,寒玉探了探蓝幕羽额上的温度,已经完全退烧了,便笑了下:“ 没什么事了,今天要不要去郊外看看?” 近三年时间,蓝幕羽已经将能教给辰宇的完全交了,即使没有他在,只要辰宇愿意,他的计划还是会按照他的想法实行下去,所以说看着藏了三年的十万大军开开拔,他在这边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但是真正他闲了下来,蓝幕羽道有点不知道要于什么。 他躺在热乎乎的被子里面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不去了,外面人太多。” 寒玉微微一怔,人太多?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他无奈一笑道:“那就不去了吧。” 蓝幕羽身子在被子里面缩了缩,将脸颊蹭到寒玉怀中,微凉的脸颊贴着他光滑温暖的胸口,说不上来的舒服,他忽然笑了下,在寒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在自己眼前红色的茱萸上咬了一口,笑道:“我们来干点其他的事情怎么样?” 敏感的地方微微一疼,寒玉不由地缩了缩身子,低头看着青年的眸子,清澈的眸子里面仿佛有华光一闪而逝,竟然带出一种清媚的感觉来,他不由地一愣。 蓝幕羽看见寒玉的反应,干脆伸手探进被子里面,一手抓住要害,笑嘻嘻地看着寒玉:“这么,难不成不过三年时间我就老了?”说着他眨了眨眼晴,露出怅然的神色来,长长一叹,“看样子没人喜欢了。” 接触到青年促狭的眸子,咬牙切齿道:“你确定?寒玉觉得自己的心”碰碰“他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狠狠地咬了下牙,咬牙切齿道:“你确定?” 半撑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微微一笑,清雅的眸子里面流光一现,似笑非笑:“你说呢?” 寒玉再也忍不住,缓缓地俯下身去,重重地亲在青年线条优雅忧稚的唇上。 第五十章 一连好几天,蓝幕羽和寒玉都在床上厮混,甚至连身为主角的两个人都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竟然放纵到这个地步了。不过奇怪归奇怪,两个人在逸城是真正的闲人。 辰宇一直忙着征兵以及将老兵放送回家的事情,而且这一个月虽然有翔乐在,但还是留下一大摞的公务,根本没时间过来,至于翔乐,这边的事情刚交给辰宇,自己就带着几名侍从跑道秋玉那边去了,这个计划他也是主角,不过被困在逸城,自己的人交给秋玉带了,现在事情就要完结,怎么样也要去看一看。 孟瑶他们也在秋玉那边,现在在逸城的,除了辰宇之外其他的人都是闲人,比如说散漫的轩逸,不太说话变得有些奇怪的小七,所以说即使两个人在床上折腾了好几天,也没有人理会他们。 半个月后的一天,辰宇遣秦岳送来一张丝绢,不过巴掌大小,极薄,明显是塞在竹筒里面送过来的。丝绢几乎透明,但是写着墨字的缘故,拿到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黑团。 蓝幕羽将丝绢拿在手中看了看,并不急着打开,其实他已经知道里面大概写的是什么了。 听到蓝幕羽的问话,秦岳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视线和蓝幕羽一触就转开了,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陛下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最近逸城似乎有点不太安定,所以让殿下注意一下。” 蓝幕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便是了然,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筠寰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时候了,所以到逸城来,明显是杀一个偿命杀两个有赚的想法。 他向秦岳点了点头,淡然笑道:“告诉陛下就说我知道了,如非必须,不会出门。” 蓝幕羽心中疑惑,但是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索性便不在想。 等到秦岳离开,他才打开了手上的丝绢,果然是远征丝国的大军出战告捷的捷报,字体清俊,明显是慕景的字,让他不由地淡淡一笑。 和轩逸在亭子里面喝了一壶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个时候思慕花开得正好,满园都是姹紫嫣红的颜色,满袖盈香。轩逸雾沉沉的眸子似乎散开了一点,露出淡淡的安静的微笑来,像是一朵临水而开的白莲花一般。 在清影殿的四个人一起用完饭,说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蓝幕羽和寒玉走在最后,今天刚好是十五,一轮明月当空,宝石般的星星倒是没有几个。 蓝幕羽想起在前世的时候这个时候是能够看得到月亮边上的金星的,但是在这里,看到的只有当空的一轮明月,即使看了十多年,但是这个星空看着还是陌生,莫名地有点想念起前世来。 看见蓝幕羽停在院子里面,和他并肩而行的寒玉不由地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的时候,刚好看到青年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怅然,他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想家了?” 这个家和蓝幕羽现在想得却是有点不同,但是蓝幕羽有点不确定要不要现在告知他的身份,便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安静的月亮,无奈道:“是啊,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 寒玉不由地微微一笑,伸手将他圈在自己怀中,轻声道:“等秋玉那边的事情结束,这边的事情就差不多了,土国剩下的事情也不劳你怎么操心,最多半年时间,就能回寒颖了。” 蓝幕羽微微笑了笑,脑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面,将自己完全交在他怀中,一下子感觉似乎思乡的情绪也不是那么重了。 自从晨和凌紫过世之后,他在前世最亲近的人也就是他了,但是秋玉已经在这里陪着他了,或许就是这样吧,前世的所有事情,在记忆里面该变淡的时候也应该变淡了。 更何况,在这里他还有寒玉和清君,一个新的爱人,一个哥哥。或许,他确实应该满足了。 他缓缓闭了下眼睛,正想和寒玉说什么,蓦地感觉到一寒,身体下意识地带着寒玉翻了出去,就地一滚,惊魂未定的时候,在自己原来站的地方,“夺夺夺”地扎着七八枚箭,尾羽还在微微震颤,陷入地面足有三寸之多。 蓝幕羽感觉到自己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没想到辰宇话刚递过来,晚上就来了杀手。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杀手又射出一轮羽箭,两个人身子一翻,轻巧地从地上窜了起来,足尖一点,就跃上了高墙,并指扫开又射过来的羽箭,视线一转,搜寻着杀手的方向。 离两个人的不远处,一颗大树上面,两个人都同时看到了一名身上背着箭囊的男子,按照羽箭的方向,杀手应该就在那个方向,但是……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没想到竟然只有一个人。 蓝幕羽眸子眯了一下,杀手已经知道自己藏身地暴露,又向这边射出一轮羽箭,且战且走,眼看着就要退出清影殿的范围,他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 寒玉微微一惊,赶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兵刃,这个时候只能用手,但是杀手箭技非同一般,而且臂力惊人,手指挑开羽箭的时候,竟然生生的蹭掉了一层皮肉,殷红的血没一会就流了出来。 不过弹指之间,两个人就扑到了杀手曾经藏身的大树上,但是就这一会儿的时间,杀手已经离开了清影殿的范围,回头看着两个人的方向,手中又放出一轮羽箭来。 蓝幕羽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将羽箭扫开,他已经发现了,这名杀手轻身功夫远在他们两个之上,但是近身格斗的技巧应该不如他们,不然就不会生生放弃这个杀掉两个人的机会了。 寒玉脚在大树上面一停,身体就要飞掠出去,却感觉到手被一只熟悉的手掌握住,心中一震,生生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蓝幕羽。青扭头看过去,年清澈的眸子在夜色里就像是宝石一般,微微一闪,向他摇了摇头。寒玉虽然疑惑,但还是抿着唇没有问。 似乎知道两个人不会再追,杀手稍稍停了一下,手中举着大弓稍稍放下来一点,即使离得这么远,两个人还是感觉到杀手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讥讽血光。 杀手死死盯了他们一眼,似乎要把他们两个吞到肚里面一般,扭头没几下就没影了。 寒玉看着杀手离开,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好险。” 蓝幕羽扭头看着他,墨色的发披散在风中,在月光染上了一片银光,淡然笑道:“确实,第一次那几箭,完全是无声无息,如果不是逃得及时……”他嘿嘿笑了笑。 寒玉也抵啊你诶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将他的手拉起来看了看,白玉般的手指带来一抹殷红,让他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看样子今天晚上清影殿的人需要重新布置一下了,秋玉带了不少人离开,这才让他们赚了空子。我们先回去吧。” 蓝幕羽应了一声,似乎听到了响动,本来回房的另外两个人已经站在院子里了,轩逸伸手拔出一枚遇见来看了看,又扔回了地上。 蓝幕羽带着寒玉回到了院子里面,微微一笑道:“看出什么来没有?” 轩逸点了点头,指着脚下的羽箭说道:“有这么好功夫的人都自负,这些箭明显就是特制的,不然经不起这么大的力,而且箭镞上面还有一个不大的齐字,应该是筠寰以前齐家的某个人不会错。” 寒玉点了点头,淡然说道:“筠寰的残部就是去找隐居在金石两国的交界的齐家了。” 另外几人点了点头,小七看了看蓝幕羽和寒玉,又看了看不做声的轩逸,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清影殿的侍卫就交给我好了,怎么着今天晚上也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小七回到清影殿之后清影殿的安全就是交给他管,所以他这话说出之后,三人向他点了点头,就相继回到了房间,清影殿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小七看着缓缓闭合的房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低声一叹,眸子里莫名的光一闪而逝,轻轻抿了下唇,抬头看着天上安静的一轮明月,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是不用睡了,不过原因吗,就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不速之客的杀手,还是别的什么了。 一双清眸微微一闪,身后的脚步声将他惊醒过来:“阁下身子一直不太好,而且……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在下自会守夜。” 从房间里面出来的轩逸莫名地笑了一下,冷笑道:“齐家的人都来了你还想瞒着我?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位知道不知道。” 小七霍地回头,看着轩逸冷淡的神色眸子一缩,淡漠道:“知不知道那是他的事情。” 轩逸不由地一声冷笑,拂袖回房去了,只留下小七,神色复杂。 第五十一章 暗沉沉丛林,一点天光从秘密的树叶间落下一点一点的光斑,照亮了满地的血色,一具一具的尸体凌乱地散落在草地上,面目狰狞。一名白袍的男子背对着他,手中挽着一柄长剑,粘稠的血从剑尖缓缓滑向精致的手柄,染红了那双苍白色的手。 蓝幕羽直觉得这双手说不出的熟悉,但是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么苍白,白皙精致的像是白玉雕琢的一般,他正在愣神,白袍男子忽然转过头来,弥漫着血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俊美的脸颊微微扭曲,长发飞舞,像是刚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修罗,但是…… 也是苍白的唇角微微张合,整个面目都扭曲起来,狰狞的又像是正在觅食的恶鬼:“沐阳……”竟然是秋玉! 蓝幕羽陡然一惊,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寒意从尾椎一路蔓延到后劲,好半天他才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全身上下湿淋淋的,早已经湿透,双臂颤抖的厉害,几乎撑不住身体。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寒玉焦急的声音才传入他的耳朵:“幕羽!幕羽?!” 缓缓闭了下眼睛,蓝幕羽慢慢将气息平稳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寒玉在怀中人一下子坐起来的时候就惊醒了过来,跟在他坐了起来,伸手将他揽在自己怀中,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青年的脸色照得一片青白,咋看上去,像是鬼魂一般,吓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一叠声地叫他的名字,但是青年似乎陷进了什么地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中一跳,重重地掐在了青年虎口上,少年才像是忽然惊醒一般,眸子里面的迷蒙渐渐退去,换上清明,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唇角微微动了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做恶梦了?” 稍稍定下心神,寒玉小心问道。 蓝幕羽长长地呼吸着,慢腾腾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像是脱力一般,将自己摔倒了寒玉怀中,依旧闭着眼睛,又一会儿才轻声道:“秋玉出事了?” 寒玉愣了一下,心中一沉,小心地看了看青年乍青乍白的脸色,低声道:“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不要多想了。” 抱在怀中的青年忽然笑了起来,线条优雅的唇角微微弯起,像是窗外开的正艳的思慕花:“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他一定是出事,或者是就要出事了。夜琼死的那天晚上就是这样,不会错的。” 听到青年提到夜琼,寒玉不由地信了几分,有一下子想到今天晚上忽然闯进来的那名杀手,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齐家……可惜他离开这些纷繁的势力太久,竟然一时间没办法判定秋玉究竟……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怀中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年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投过来的月光,微微眯起的眸子,带着一种危险的光芒:“那么,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我还记得路怎么走,说不定赶得上。” 青年慢慢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现在就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从床上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双臂颤抖的厉害,刚刚撑起半边身子,竟然一下子软了下来,重重地又摔回寒玉怀中。 寒玉吃了一惊,瞬间便明白怎么回事,想也不想自己先跳下床,随意将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帮蓝幕羽裹了一件裘衣,抱着他无声无息地窜出了卧室。 月光皎洁以至中天,让两个人知道他们并没有睡太久时间。院子里面很安静,轩逸和小七的房间都黑着灯,应该是已经睡熟了,藏在暗处的影卫们虽然觉得这两位主子有点奇怪,但是既然不是敌人,也没有这么留意,由着两个人几下就跳出了清影殿,奔向了马厩。 两个人的动静刚刚消失,轩逸的房间忽然亮起了灯光,照在一身白色袍子的青年脸上,跳跃的烛光让他的眸子看起来闪烁不定:“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的声音太小,房间里面和他并排站着的人没有听清,不过只是看了他一眼,在无言语。 轩逸眨了下眼睛,忽然转头看着身边的小七,淡漠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池秋玉应该和你说过,那不想让他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去,阁下这是……” 小七慢慢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了眸子里面的冷漠,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我只是觉得秋玉可怜。” 轩逸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冷笑了一下,挥手将烛光拂灭,淡漠道:“我要休息了,阁下请吧。” 语音落下,厚重的床帐已经放了下来。 小七扭头看了看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慢腾腾地离开了轩逸的房间。 依旧是一轮明月朗照,一阵微分吹过,满园的思慕花缓缓摇曳,花香远远地散了出去。 蓝幕羽和寒玉两个人干到马厩的时候,管理马厩的人也已经睡了,寒玉抱着他轻巧地落在地上,并没有惊动什么人,再说饲养在皇城边上的马厩平时也并不是主要之地,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忽然出现的两个人。 蓝幕羽这一会儿时间已经缓过神来,慢慢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寒玉略一犹豫,就将他放了下来,向圈养着马匹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蓝幕羽想也没想,立刻跟进。 没有睡着的骏马们看见主人过来,兴奋地打着响鼻,讨好地蹭着两个人的衣袂。 蓝幕羽拍了拍自己曾经骑过的枣红色骏马,正想将它牵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停在枣红色马边上的风翼,手下一顿,伸手摸了摸风翼的鼻子,风翼似乎也记得这名给自己取名的男子,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抱着马头蹭了蹭,轻声说道:“帮我找个人吧。” 白马似乎明白了他的话,喷了个响鼻,使劲蹭了蹭他。 蓝幕羽终于淡淡笑了笑,拍了拍风翼,将他牵了出来,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枣红色马也牵了出来,扭头看的时候,寒玉已经骑在马上等着他了,手上也牵着另外一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空气进到肺里面,让他感觉到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牵着风翼的马缰,身体一轻,便跳到了马背上,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略微凌乱的衣服,扫了寒玉一眼,沉声道:“走吧!” 语音落下,风翼就窜了出去,寒玉立刻轻夹马腹,也跟了上去。 土国近三年取势制度的改革,让很大一批有才识的人结队从各地往逸城赶路,不少不常用的小路渐渐地也有了不少的人迹,脑筋活络的人就在这些小道上打了一个不大的凉棚,卖点茶水的干粮,倒也勉强够糊口。金老头便是这样一家。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一家就起身收拾准备开张了。水刚刚热好,馒头也蒸上了,忽然就听见几匹快马的声音快速地近前来。 这是他们开业这么长时间见过的最早的来客,不由地心中一惊,只怕是来的是什么歹人。 但是马匹终于能够看清的时候,才发现来的不过事两个人,只是两个人除了身下的两匹马之外还另牵了两匹,所以才有了那么大的声音,老儿不由地稍稍松了一口气。 马匹快速地奔了过来,马上的两名骑士是两名青年男子,左边一名年纪大点的一身白色袍子,左边骑在一匹白色骏马上的却是一身裘衣,跑得急了,露出里面蓝色的袍子来。 两个人相貌俊美,衣带和发丝飞扬在空气中,身后时绿意葱葱的山林和薄薄的雾气,让两个人像是从山上下来的神仙一般,让他有点看花了眼。 马终于到了近前,年少的青年似乎还想往前面走,年纪大一点的一手牵住了他的马缰,低声道:“已经跑了一夜了,你什么都不吃撑不住,在这里吃点东西在上路吧。再往前是一片林子,可没有卖吃的了。” 年少的稍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金老头听见年长的那名男子说话的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看到年少的男子翻身下马,连忙招呼道:“小老头这里有准备好的馒头和咸菜,还有热水和粗茶。虽说怠慢,但是两位跑得累了,歇歇脚也是好的。” 年少的青年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凝着眉看着前路,一时间没有出声。但是年长的那名青年点了点头,吩咐道:“先弄热水和五个馒头过来,另外再准备十五个馒头做干粮。” 金老头诺声应了下,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蓝衣青年,不好过问,讪讪走了。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跑了一夜的蓝幕羽的寒玉了。 寒玉看了看皱着眉的蓝幕羽,轻声说道:“先吃点东西吧,赶路这种事情急不得。再说秋玉自己也有分寸,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蓝幕羽轻声应了下,终于回头,看着他苦笑了下,无奈说道:“我知道,但是就是……”他摇了摇头。 寒玉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劝道:“你也是想得太多了。这种事情就是越想越不安,用不着自己吓自己。再说即使那边出了什么事,秋玉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蓝幕羽又是一声苦笑,看见往这边张望的金老头,一边往凉棚里面走,一边说道:“还是先用点饭就上路吧。你还别说,跑了一夜确实饿了。”第五十二章 辰宇是在蓝幕羽离开五天之后,慕景的第二次捷报传来,才知道蓝幕羽已经离开了逸城的。他看着闲适地坐在亭子里面,懒洋洋地看着满园思慕花的两名白衣男子,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是……到金石交界去了吧?” 沉默良久,辰宇淡漠说道。 轩逸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总算记得他还曾经是自己的主子,淡漠一笑道:“既然知道,殿下还问什么?如果是在深入点的事情,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殿下倒是可以去找一下宜家的那位大公子。”他顿了顿,声音一下子变得极淡,“宜秋。” 辰宇不由地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拂袖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青年已经离开逸城的消息,他忽然有一种少年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莫名的不好预感像是沉甸甸的雾气,压得他一阵一阵的难受。 筠寰的事情,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最近这三年时间,陆陆续续地从蓝幕羽口中知道了不少,虽然有时候他也不太明白青年让他知道这些消息所为何用。但是相比起他们这两位在筠寰浸淫十数年的人,知道的还是太少。 宜家是筠寰在土国的一个据点,在他还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知道宜秋竟然是宜家真正的掌权人,倒是今天的事情。而且,宜家……这三年时间,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个曾经比辰家还辉煌的家族了。 一连五天时间,蓝幕羽和寒玉几乎除了吃饭睡觉都是在马背上,两个人一路狂奔,现在已经渐渐接近革国的草场了,穿过革国这片茫茫的大草场,距齐家隐居的金石国边界不过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说,齐家隐居的地方,要真的说起来应该是三国交界处才对。 太阳渐渐升到了中天,一望无际的草场消失在慢慢的蓝色和绿色的交界处,偶尔有蓝色玉带和珍珠一般的水流,漂亮的像是童话中的世界一般。 但是在这个时间,大操场上面不是一般的炎热,即使迎风纵马狂奔,全身就已经湿透,衣料完全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几天的狂奔,再加上早上并没有吃太多的东西,蓝幕羽渐渐感觉到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似乎天地都凯斯旋转了一般,远处平坦的草地一下子翻了上来,像是涌起了绿色的海浪,迎面扑了出来,心神都在恍惚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寒玉撕心裂肺的声音:“幕羽……” 他心神一清,立马感觉到自己处境不妙,这一下子心神失守,半个身子竟然从马背上滑了下来,风翼像是跑的发了疯,一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额上立刻伸出了豆大的汗珠,五指倏地用力,生生将将要贴在草面上的身体拉起来,稳坐在了马背上,然后重重拉了一下马缰,风翼嘶鸣了一声,顿时人立而起,停了下来,不停地刨着蹄子,打了一连串的响鼻。 蓝幕羽不由地微微一笑,伸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稍稍缓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在这样子跑下去,他可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还没有找到秋玉的时候就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去。 身体刚刚落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另外两匹马也到了,身体一下子被寒玉紧紧抱在怀中,抱着自己的手臂以及声音都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幕羽,吓死我了。” 这个时候蓝幕羽已经缓过神来,伸手拍了拍他环着自己的手臂,轻声说道:“有点心神失守,应该是累得慌了,我们今天早一点休息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寒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也知道这个时候实在是没什么说的,便直接拉着他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所幸这个地方过于偏僻,也没有牧马牧羊的牧民,草几乎就是疯长,遮住阳光,倒是难得的凉爽。 看着蓝幕羽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还有怕忽然从草丛中窜出蛇虫,从靴子里面拿出从不离身的匕首来,将周围的草割掉了一些,才坐在蓝幕羽身边开始休息。 感觉到自己被抱在怀中,蓝幕羽忽然睁开了眼睛,轻声说道:“寒玉,抱我吧。” 寒玉愣了下,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面,沿着腰线缓缓向下,搁在他像是瘦了一圈的腰上,轻声又说了一遍:“抱我吧,我觉得……难受。” 他实在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样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整个灵魂都陷在白茫茫厚重的雾气里面,呼吸进去的也是厚厚的雾,压得心底难受。 寒玉身体微微一震,心中一叹,知道他还是担心,低头看了他,青年清澈依旧的眸子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但是深处却涌动着黑沉沉的化不开的浓雾。 这种表情这三年并不少见,而且和这些黑沉沉的浓雾连起来的便是蔓延成片的血水,不过几年时间,轩家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有十多个家族在青年手中化为虚无。 他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像是雕琢一块璞玉一般,将土国变成现在的这种像是一架精密到极致仪器一般的国家,少年眸子里面的倦意越来越浓,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裘衣已经被垫在身下,蓝色的袍子被拉开,接着是雪白色的里衣,露出精致的胸膛来。他低着头,轻轻地在那具身体上虔诚地吻着,就像是在膜拜自己的神。 醉玲珑这些时间从来没有发作过,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醉玲珑发作的时候蓝幕羽是怎么样子的,但是看着眼前的青年,他就知道青年变得越来越像秋玉口中的另外一重人格。 那双原本澄澈到极致的眸子,好多时候蔓延开的倦意让他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就怕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负荷太重,青年一下子沉沉睡过去再也不醒来。 指尖轻轻一勾,衣带滑落,白玉一般的身体整个出现在阳光下面,精致的像是一整块的美玉一般,蓝幕羽伸手环在寒玉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抚摸在自己身上的手掌传来淡淡的温暖,将心底的寒意一点点驱散,让他心一点点地安静下来。 双腿分开环在寒玉的腰上,炽热的器官一点点探入自己的身体里面,蓝幕羽重重吸了一口气,神志开始空灵起来,周围似乎是穿透的云层,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呻吟出来。 “幕羽……” 低低的声音,柔和的有点陌生的语气,但是声音却极是熟悉,黑色的背景里白衣男子渐渐清晰,似乎就在自己的眼前,唇角张合,又是低低的一声“幕羽”。 蓝幕羽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秋玉,青年温和地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头微微低了下来,像是以前他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他看着他的样子。 他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是手却像是摸在空气里面一般,明明那人就在眼前,但就是触摸不到。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惶急,想要起身抓住他,但是身体就是动不了,他不由地急了起来,张嘴要叫他的名字,但是声音似乎卡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来。 他着急地动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千斤重的身体,手臂极力向前面伸出去,但是就只能听见秋玉一声接着一声的温柔的“幕羽”,眼前的人似乎也开始渐渐恍惚起来。 他正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秋玉的样子一下子清晰起来,就像是站在他眼前,黑色完全成了背景,白衣青年却是在发光唇角轻轻抿了起来,笑了笑:“幕羽,我走了。” 他吓了一跳,忽然惊醒过来,心脏“碰碰”地砸的肋骨生疼,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阵风吹过,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坐在他身后抱着他的寒玉紧了紧,又将他披在身上的裘衣紧了紧,低声道:“起风了,是不是感觉到冷了?” 重重地吐出几口气,蓝幕羽感觉自己好了一点,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刚刚睡醒,身上谁的暖和,受不了风罢了。再说这个时候还感觉到冷的,恐怕只有八九十岁的老人了吧?” 听见蓝幕羽开玩笑,寒玉稍稍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笑。 蓝幕羽这才发现两个人是骑在马背上的,自己侧坐在马背上,被寒玉抱在怀中,风翼在平坦的草场上小跑着,竟然没有一点颠簸的感觉,不由地笑道:“风翼还真是一匹好马,不知道小七是在什么地方找见它的?” 寒玉略微想了想,说道:“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在革国最西边吧,差不多到了金国的地界了。风翼是那片马场的野马王,他费了不少力气再加上特意请了秋玉帮忙,才将风翼弄到手的。” 风翼似乎知道坐在自己背上的两个人在说自己,不由打了个响鼻,颇有点嗤之以鼻的感觉,让两个人都是一笑,心里面稍稍松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又是一连七八天的赶路,草场眼看着就要到了尽头,蓝幕羽却忽然提了下马缰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寒玉说道:“现在天气太热,等过了午后在赶路吧。” 反正也不过是半天的路程,蓝幕羽看着远处的山峰,忽然有点不敢过去。 寒玉看了他一眼,也明白他现在心中在想什么,便点了点头,马鞭指了指不远处,轻声说道:“只顾着赶路,已经有两天没有沐浴过了,那边倒是刚好有一道河,洗洗在过去吧。” 蓝幕羽自然没意见,轻夹了下马腹,带着马匹向那条河水赶了过去。 还没有到近前,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变,蓝幕羽只觉得自己指尖颤抖的厉害,有种连马缰都抓不稳的感觉。 他们在草原奔驰也有十多天了,只要是遇到了河湖,都像是青碧色的宝石一般,但是这条远看波光粼粼的河水,到了稍微近前看到颜色的时候竟然是那种血一样的艳红色,还没有靠近,腥咸的味道就蔓延了过来,让两个人都是神色大变。 寒玉心中一抖,下意识地看向蓝幕羽:“我们……” 蓝幕羽看着眼前艳红色的河水,脸色青白不定,最后变成了一种倦怠的苍白色,微微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看样子是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那边……” 语音还没有落下,瞳仁陡然便是一缩,直直地盯着河水潺潺流过来的河水。 寒玉也看到了,脸色也变得煞白,那是一截手臂,从上臂断开,断口算得上整齐,明显是用利器生生从身体上切割下来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再不迟疑,沿着这条水流狂奔而去。 不过半天的时间,蓝幕羽觉得这半天一下子变得像是半辈子这么长。 太阳渐渐西斜,将草场染成一片金碧色,远天和青山相接之处,布满了绚烂的晚霞,身边又是一条水光粼粼的河流,如果不是水流的颜色,周围简直就像是童话中的世界一般。 天色渐暗,宽阔苍茫的草场终于被两个人甩到了背后,坤岳山终于近在眼前,两个人身边的这条河流就是坤岳山顶的融雪形成的。 跑在最前面的蓝幕羽牵着马缰停了下来,向跟上来的寒玉问道:“齐家大约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寒玉缓缓吐出一口气,眯着眼睛看了看静谧的坤岳山,沉声说道:“这条河名字叫做雪落河,和齐家庄园里面的活水湖相连,我们已经不用去齐家了。” 蓝幕羽也觉得两大势力困在齐家的可能性不大,微微皱了皱眉:“那么我们到什么地方去?齐家……我是一点都不清楚。” 寒玉忍不住咬了咬牙,摇头说道:“我所知道的也只是齐家后山是一处很大的森林,也只能到那个地方去找一找。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蓝幕羽点了点头,手指捏了捏手中的缰绳,忽然翻身下马,低声道:“你带路,山路骑马还,没有轻功快,我们需要尽快过去,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寒玉也不迟疑,也从马背上面跳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黑了下来,蓝幕羽跟在寒玉身后疾奔,这么长时间没有这么长时间地用过轻功,胸口像是要炸裂了一般疼,眼前也渐渐地感觉到了缺氧带来的黑暗。 他身前的寒玉情况要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似乎也感觉到什么,除了偶尔回过头来看一看他,就是埋头赶路。但是这么长时间在树林里面乱窜,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天色太暗,几乎将所有的踪迹都淹没在黑色里面。 月牙形的月亮终于升了起来,清亮的月光将林子照的亮了不少,一前一后搜寻的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看到了地上蔓延开的血迹,心有灵犀地猛地扑了过去。 寒玉伸手在尸体上体一探,尸身早已凉透,全身僵硬,明显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 他回头看了看蓝幕羽,正要说什么,蓝幕羽便是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找的见他们了。” 寒玉抿了下唇,将看着蓝幕羽眸子的视线收了回来,指尖却是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微微一颤。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青年澄澈的眸子深处像是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一般,雾沉沉的,但是又亮的吓人。 蓝幕羽背负着双手,冷漠地看着静谧的吓人的林子,淡淡说道:“走吧。” 寒玉只觉得自己身体微微一抖,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脚尖一点,飞掠上了周围的树枝。幕羽说的没错,只要是找见了踪迹,找见大队的人群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过百米,血腥味道更浓,蓝幕羽倏地停在横生的一道枝丫上面,面色清冷,那事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尸体,已经流光了血的尸身肤色惨白,身体周围的血已经凝固,在月色下面黑沉沉的,比周围树叶的颜色深了不少。 “看样子我们没有找错方向。” 蓝幕羽神色清冷,唇角忽然微微一动,淡淡笑了笑。 寒玉觉得寒意从尾骨一路爬到了颈椎,又向心脏的方向蔓延,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幕羽,说不出的不对劲。 淡漠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一会儿,蓝幕羽低声说道:“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话音落下,人已经在几米远处了,迄今为止见到的这三个人,都不认识。 林子越来越深,枝叶也越来越密,月光只在地上落下淡淡的几个光斑,但是好在两个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树干上面凛冽的几道刻痕并没有逃过两个人的眼睛。 蓝幕羽缓缓在一道刻痕边上停了下来,看着那道白色的印记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 寒玉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凑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说不定是熟人。” 寒玉怔了一下,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在这个地方见到熟人,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他小心地跟在蓝幕羽身后,忽然眸子缩了一下,一道清亮从前面青年的眼角滑落下来,在月光下面像是晶莹的水晶一般,但是还没来得及伸手来接,泪水就落到了森林里面。 在从千林往驰援赶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剑痕,有时候是和追过来的翔乐的手下交手,有的时候却是青年杀手为他砍掉支楞出来的树枝。到现在他还记得小九那张困惑木讷的脸颊,但是青年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黑亮亮的,像是最精美的黑曜石一般,而且又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干净,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憨厚地笑着。 刚才的那到痕迹,虽然是他的剑痕,但是明显的已经是力尽,只怕……,命不久矣吧。 眼前的尸首忽然多了起来,密密麻麻的,而且不再像是前面见到的完整,残肢断臂几乎到处都是,死相也是千奇百怪,目光不小心扫到一个脑袋缺了一半,血浆混着白色的脑浆涂了一地的人,蓝幕羽几乎忍不住直接吐出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寒玉跟在他身后也是脸色青白,他也是生活在上流社会的贵公子了,虽然手下也不会没有死过人,但是像这样几乎将两个人生生劈成两半的倒真是没有。 大片大片的血迹越来越多,尸体凌乱地铺在地上,像是一团团没有规则的血肉,扑面而来的甜腥味道,天上偶尔传来的大型禽鸟“咕呱”的声音,都让两个人有呕吐的感觉。 终于在尸体队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蓝幕羽眸子倏地一缩,想也没想就飞身掠了过去,顾不得那人全身的血腥,将他抱在了怀中。 脸上的黑巾在打斗的时候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苍白色但是棱角分明的脸颊来,眼脸轻轻合在一起,长长的眼睫毛在月光下像是带着淡淡的银光,唇瓣轻轻抿在一起,神色很安静,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但是蓝幕羽刚刚碰到这具尸身的时候就知道,青年杀手其实早就死去多时。 他缓缓抿紧了唇,伸手轻轻抚摸这怀中青年血污的脸颊,忽然有点不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让这么多的人前仆后继地死在了这样的一个地方。 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像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烧起来一般,蓝幕羽明显地感觉到了灵魂的烧灼带来的剧痛,但是这种剧痛的深处,却是绝望之后的空无。 人生、心念,几乎一下子什么都不在了,恨不得现在就投身到九幽地狱,洗净自己造下的罪孽。他第一次这么后悔,后悔自己在封云山以南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自己,这名憨厚的青年应该还跟在殇影身后,沉默但是微笑着把? 几乎是一瞬间就感觉到蓝幕羽心中的恍惚,寒玉心中一抖,轻声叫道:“幕羽?” 话音刚刚落下,静谧的林子里面忽然传出一声轻啸,尖厉的让寒玉心中一抖,几乎有点认不出这是谁的声音,心神恍惚的蓝幕羽却是瞬间惊醒过来,将青年杀手的尸身轻巧地放在地上,疯了一般地发足狂奔,身体像是利箭一般窜了出去,横生的树枝带出了点点的血痕。 寒玉也是想都没有想跟着奔了出去,刚才的声音……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秋玉的。 月亮虽然已经升了起来,但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月牙,即使再亮,林子里面也暗的可怕。 蓝幕羽终于拂开树枝进到这一片场地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似乎进到了修罗场,宽阔的树林因为几十个人在激斗的缘故,生生从树林里面分出一大片的场地来,几人合抱之粗的大树横躺在地上,让清亮的月光照彻了这片地方。 一蓬一蓬的雪花像是逸城最大的那场雪,不断地从半空中落下来。他只看得见一个一个黑色的影子,却分不清究竟谁是谁。不断地有人从半空中落在地上,像是从空中下的冰雹一般,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过一呼一吸的时间,蓝幕羽觉得就像是时间的尽头那么长。 身边轻微的落地声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中陡然一清,对了,秋玉!秋玉……这么长时间的奔波,眼睛已经渐渐习惯了黑暗,他站着发呆的这一小会时间,场地上已经有不下二十多个人落在地上再也醒不过来,双方……都到了力竭的时候,这个时候,拼的不过是人命罢了。 视线在场地里面一扫,蓝幕羽眸子陡然便是一缩,心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狂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面,生生吐出来的时候,嗓子里面已经满是血腥的味道。 “不……” 被三个人围在场地的中央,青年一身白色的衣袍已经全部染成血色,发丝凌乱地披散在空中,即使不用仔细看,也能感觉到细碎的血花不断地从鳞次栉比的伤口里面涌出来,本来已经将近力竭的青年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勉强抵挡着身前的三个人,黑沉沉的眸子像是力竭的困兽。 或许是失血太多的缘故,青年明显地踉跄了一下,围攻他的三个人瞅准时机,三剑心三个不同的方向捅向青年的心窝。 蓝幕羽几乎觉得时间一下子静止了,他看见银白色的剑尖缓缓插进那个自己熟悉的身体里面,看见青年眸子陡然红了一下,然后像是释然一般黯淡下来,血色在剑尖蔓延开来,像是红色的眼泪,沿着长剑滑落在地,溅起细碎的莲花。 “羽?” 青年低低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他才怔怔地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将青年抱在了怀中跌坐在地上,自己手中还握着银色的长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手心,沿着银色的剑身一路落进青年的身体里面,正面捅向他心脏的炎恕已经被他一掌打了出去,摔在地上微微动了动,便没了声息。 但是……怀中的青年墨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苍白色的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抹笑意来,低低的衰弱的声音道:“你来了啊,真好。” 他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然忘记了言语,呆呆地看着青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困倦的孩子一般,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臂弯里面,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坍塌了,天地翻卷过来,眼前是一团一团浓重的黑暗。 另外两剑,跟着疯跑过来的寒玉挡开了其中一剑,另外一件却是从后心直接刺进了心口! ——第四卷·扑朔迷离·完—— 第五卷:咫尺天涯 第一章 雪白色的房间,儿臂粗的几十根蜡烛照的仿若白昼,宽大的床边落下逶迤的白色薄纱帘幕将床上所有的情景都挡了起来,低低的,轻微的喘息不时地透出来,侍立在边上的紫媛面无表情,等到里面的喘息声渐渐停了下来,才上前一步,轻声道:“公子,早朝时间到了。” 床帐里面安静了一瞬,清雅的带着淡淡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么快?” 紫媛依旧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冷漠道:“邀涵的早朝一直就是卯时开始,您已经在里面折腾了将近二个时辰了。” 清雅的声音尴尬地笑了笑,一只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半撩开挡的严丝合缝的床帐,床上面的情景全部显露出来。 半坐在床上的男子身子披着一件丝质的雪白色单袍,光裸着胸口,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俊美的脸颊上海残留着情事过后的慵懒。另一名依旧趴在床上的男子,被子盖在腰上,光裸的背全部露了出来,精致的像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一般,头埋在柔软的白色软枕上面,只露出半边脸颊来,比坐着的男子长的多的头发披散了一床,似乎倦的厉害,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半坐的男子看了看自己的床伴,略微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房间的隔壁便是浴室,我抱你去洗个澡,过一会儿再睡吧。” 站在床边的紫媛眸子微微一变,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躺着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慢腾腾地将脸颊露了出来。精致之极的五官,但是并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丽,脸颊的线条柔和,长长的眼睫半掩住墨水晶一般的眸子,安静和温雅的气质不知不觉地涌了上来,将床上的情欲气息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室的清淡月光和淡淡的花香,夜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白色的帘幕蹁跹,像是仙境一般。 半睁着的眸子看了看温和地看着自己的人,青年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没什么事情,早朝要紧,你还是不要耽误了,不然……”他微微笑了笑,颇有点无奈的意思。 坐在床上的男子懊恼地抓了抓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无奈道:“我这次……” 躺在床上的男子眸子又合了起来,伸手将被子拉起来盖在自己身上,倦怠地说道:“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收拾便是了。不过我今天是不会出门了。” 坐着的男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最后低声一叹,轻手轻脚地跳到了床下,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掩好床帐,才在紫媛的伺候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来。 被折腾了整整一夜,躺在床上的蓝幕羽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拆开重组过一般,但是即使是这样,神智却是清明,一点睡意都没有。 朦胧的床帐外面,低低的交谈声音一句一句地传到了耳朵里面。 “我离开这两个月,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是洛玄的声音,第一次在驰援见到这名让他有点自惭形秽的男子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有这样的一天。 紫媛声音平板,淡漠道:“正常。” 的穿衣声停顿了一下,洛玄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问道:“正常是什么意思?” “都是些没什么意思的小事,陛下昨天在朝上坐到一半就令太子监朝自己走了。” 洛玄的动作完全停了下来,似乎正眨也不眨地看着紫媛,声音里面带着淡淡的疑惑:“那么我现在还过去干什么?到朝上睡觉吗?” 蓝幕羽听见这话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在厚厚的被子里面动了动软瘫的身子,又将被子拉过头,想要再睡一觉,至于身上粘湿的感觉……其实也不算什么。 紫媛在外面冷笑了一下,冷漠道:“凡是在漠城的官员必须参加每天一次的早朝,不然重责,我记得这似乎是写入邀涵法令的。” 洛玄低声一叹,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躺在床上的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帐上面精致的暗花,神智渐渐恍惚起来,周围像是厚厚的云层一般的白色,让他有一种飘渺的不真实的感觉。 似乎合上眼睛的时候,自己还在四年前,但是睁开眼睛,已经在邀涵过了三年。 而流失过去的那一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愿意去回忆那一年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只要接触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梦靡。 宽大的大殿又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他听了三年,并不觉得陌生,脑袋微微侧了一下,看着缓步进来的轩逸,声音里面的倦怠终于全部发散出来:“你怎么过来了?” 轩逸,是他从封云山一年带过来的唯一的一个人,也是自己在邀涵唯一熟悉的几个人之一。但是相比起其他的人来,这名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说,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甚至连自己,现在应该属于邀涵。 慢腾腾走到窗边的轩逸冷淡笑了一下,伸手不客气地撩开了床帐,看着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的蓝幕羽,雾沉沉的眸子里面什么表情都没有,冷淡道:“昨天听说洛玄要回来了,然后就睡不着,没想到躺着躺着就到这时候了。” 蓝幕羽脸色微微一红,尴尬地笑了笑,即使已经过了三年,他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要不你回去继续睡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轩逸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冷笑了一下说道:“让你再像上一次一样差一点淹死在浴室里面?你什么时候才能诚实一点。” 想到上一次在浴室里面发生的糗事,蓝幕羽顿时无话可说。 那时的情况和现在倒是差不多。这三年他虽然是洛玄的男宠,但是真正和他有情事的时候并不是太多,一个月最多也就两三次的样子,因为虽然表面上是邀涵的玄王,但是他在邀涵的时间少之又少,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晃荡,而只要一回来……至今为止,他知道的洛玄的情人就自己一个。 那次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洛玄在外面耽搁了两个半月之久,回来的那天,天还没完全黑透他就被洛玄带进了卧室,一直到差不多现在的这个时辰,洛玄才因为上朝离开。 他全身上下粘腻的难受,又不习惯宫殿里面侍女伺候,就自己一个人晃晃荡荡地进了浴室,但是没想到竟然因为全身无力滑进了热水里面。如果不是轩逸进来的及时,自己说不定真的命丧黄泉了。 思绪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徘徊,腰上一紧,就被轩逸抱了起来。 “我抱你去浴室沐浴一下你再好好的睡一觉吧,这七八天洛玄再敢碰你,我就把他扔出去。” 听见轩逸咬牙切齿地说话,蓝幕羽忍不住笑了一下,还记得那次“溺水”事件之后,洛玄被轩逸叫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训了整整三个多时辰,让洛玄到了现在见了他都恨不得躲着走。 “你笑什么?”轩逸一边撩开淡青色的帘幕一边问道。 邀涵地处封云山以南这片大陆的西北地区,几乎终年都下着大雪,但是温泉很多,洛玄寝宫隔壁的这个浴室,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温泉。 蓝幕羽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了个熟悉的人的缘故,倦意袭来,他竟然有了睡觉的感觉。 一觉睡醒,全身上下浓浓的倦怠感觉几乎消散一空,身下的被褥已经全部换过了,身上也穿着一件雪白色的单衣。他躺在干爽舒服的暖烘烘的被子里面,竟然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坐在边上椅子里面看书的轩逸在他呼吸声稍稍一变的时候就知道他醒了,看着闭着眼睛唇角含着淡淡的一抹惬意的蓝幕羽,神色微微一顿,起身端起了放在自己手边的一碗白粥,坐到他身边说道:“既然醒了就把粥喝了。” 蓝幕羽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他没有伤到我,你知道的。” 轩逸微微沉默了下,然后缓缓笑了起来,勺子在碗里面扬了扬,轻声道:“你想说什么?” 蓝幕羽小心地看了看笑的危险的轩逸,小小一阵沉默过后:“我不要喝粥。” 轩逸唇角微微一动,躺在床上的青年有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清澈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倦意,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就是被这双眸子吸引,所以想也没想就信了他。 但是现在,那双眸子里面清澈依旧,只是那些倦怠似乎深深地藏在了眸子深处,清亮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小孩子一般,让他不由地沉默了一下,低低一叹道:“你先喝了粥,我去弄点其他吃的。” 蓝幕羽眸子一亮,双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粥碗。 轩逸看着眸子清亮的青年,知道已经三年没有接触原来的人、原来的势力的青年确实变了很多,但是这些不过是藏在心底的某一处吧,终有一天,他还会变成在封云山以南的那个晏公子,而不是躺在邀涵玄王床上的晏公子。 “三天之后,寒颖的新任太子和三皇子会到邀涵来。” 话音刚刚落下,床上坐着的青年就是一僵,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青年苦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就知道不能一辈子逃下去。” 清澈的眸子里面复杂一闪而逝,轩逸直觉得自己心中狠狠一疼,像是被一柄长剑穿心而过一般。他抿了下唇,没说什么,出去给他找吃的去了。 看着轩逸离开,蓝幕羽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吃着碗中的粥,只是已经完全不知道嘴里面是什么味道了。 第二章 即使再想逃避,那一年的事情还是要想起来的。 亲眼看见秋玉过世之后,他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寒玉将秋玉火化之后带着他的骨灰到了自己身边,他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秋玉以前的时候就说过,如果哪一天他出事了,就将他的骨灰交给你。”寒玉和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视线茫然地落在某一处,脸色煞白如死。 他看着白玉的罐子沉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就是秋玉了,手指颤抖的厉害,捧在手中的罐子差一点摔倒地上去。 看到他已经将罐子接了过去,寒玉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唇动了动,苦笑起来,轻声道:“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早就应该知道的。” 他看着他将视线转开,这几天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里面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秋玉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命运罢了。” 命运……他们在前一世的时候就不应该相识,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世都走不出这个泥潭。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前一世还不算,竟然这一世也让两个人搅合在一起,生生又让两个人承受了一次离别之苦。 寒玉扭头看着他,又是一声苦笑,并没有在辩白什么,缓缓走出了房间。 他并没有阻止他离开,视线从他身上转开,看着自己手中安静的白玉罐子,忽然淡淡笑了笑,秋玉的心事,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 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将白玉罐子裹在衣服里面,他出门牵着风翼就离开了坤岳山,并没有沿着来路回土国去,而是沿着这座绵延几千里的坤岳山一个多月之后赶到了封云山。 刚刚通过六年多以前的那条小径,他并不意外地看到等在那里的一群陌生人。 几乎算得上是浑浑噩噩地赶路的这一个多月,心中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想的。比如说,既然在这个还没有开化的地方就有筠寰,封云山以北怎么会没有一个同样的地方? 自己到了这边之后,特别是开始自己在这边的计划之后,想要阻止他的可不仅仅是封云山以北的妖惑族。先是他的父皇和三皇叔,再就是莫名其妙地成为木国特使简明玉,再后来洛天、殇影这些人,甚至到了最后,明池的太子殿下,他的师父和洛玄。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到了现在还弄不明白? 懒得和他们废话,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罐子拿了出来,轻声说道:“我要将它先埋了。” 拦住他去路的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名不过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双手背在身后,清亮的一双眸子带着淡淡的一抹暖意,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把他带回池家或这是什么地方了,目光在周围扫了一下,竟然发现这个地方说不出的熟悉,一棵几人合抱粗的大树,他还清楚地记得和潇叔叔他们到这里休息过一晚的事情。 神色恍惚地走到那棵大树下,腿上似乎灌了铅一般沉重。 小心翼翼地将秋玉的骨灰埋好,他跟着他们一行人一路回到了寒颖,甚至连皇宫都没有进去,就直接到了闻名已久的皇家禁苑。 皇家禁苑的那将近一年,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刚进去一身功力就被化去,各种各样的刑罚轮番折腾了一回,他昏昏沉沉地听到审讯他的人问话,一瞬间竟然惊愕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谋逆、叛国这两大罪名就足够将他凌迟处死。但是皇家禁苑的人似乎并不仅仅满足于置他于死地,两大罪名确定之,再下来的刑讯便围绕着在寒颖他的同谋是谁。 封云山以南大局已定,他们想要做的也只能是将他在寒颖存在过的证据毁的干干净净。直到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己父皇当年一句“不要后悔”是什么意思。 咬牙生生强撑着落在身上的刑讯手段,他经常空茫地看着布满血污的黑色屋顶,大部分时间是一言不发。全身上下疼得厉害,但是这些让人生死不能的剧痛过后,便是火辣辣的麻木,神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眼前总是闪过不同的幻影,黑乎乎的在眼前飘来飘去。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但是每次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又被拉回来。 不知道究竟挣扎了多长时间,熟悉的冷漠眸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一字一句地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你的那些下属就能逃过去?” 下属……他听见这个词的时候便忍不住冷笑。在封云山以南的这几年,真正属于他的人已经差不多都调到那边去了,他话中的这些下属,说的应该就是在寒颖和他关系不错的大家族,甚至就是在朝堂上相熟的大臣们。 将口中的血腥吐干净,他缓缓合上了眼睛,在这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咬紧牙关一字不吐罢了。 昏昏沉沉地又是十多天,似乎知道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皇家禁苑的人暂时停止了对他的用刑,但是一直的伤药也停了,全身的伤口开始感染腐败,背上层层叠叠的鞭痕几乎已经看得见一根一根的白骨。 他恍惚地趴在草堆里面,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 神智开始一阵接着一阵的恍惚,全身倦怠地像是躺在厚厚的云层中一般,其实死亡的感觉并不难受,就像是前世的时候,一点一点合上眼睛,不过是一场长眠。 神智已经开始飘忽,身上的所有感觉都没有了,眼前无色的烟云不断地变化,渐渐消散成茫茫的黑色,他知道自己就要完全熟睡的时候,一抹剧烈的痛忽然传了过来,像是黑夜里的一抹惊雷,昏沉的神智吗猛地惊醒,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张了张嘴,“老三”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眉宇间全是倦意的三弟看见他醒过来微微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面带了浓浓的血丝,低低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贴着耳朵传了过来:“禁苑的人,开始清理你在寒颖势力了。” 他张了张嘴,嗓子里面发出几个几乎分不清楚的音节,原来这段时间,他的嗓子已经毁的差不多了。缓缓吸了一口气,伸出骨头毁的差不多的手,就着依旧在冒血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想法写在寒冰似的地上。 三弟离开之后,他沉默地躺在地上,神智又开始陷入了恍惚,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点劲来,手指慢慢握紧,冰凉的金属触感,只是让他感觉到茫然。 手指渐渐用力,刀刃放在了腕脉上面,缓缓压下去,温热的血在流出来得瞬间就冷却成冰。他忽然想起夜琼死的时候,那名少年和他怎么也是不一样,最起码他死的时候绝对不会像他这般,浑浑噩噩的像是裹在厚厚的云层里面一般。 他本来不觉得自己会再一次醒过来,但其实他还是真正地再一次清醒了。 囚室没有换,只是黑暗的石牢点起了烛火,将不大的囚室照成一片暖烘烘的暖黄,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背着光一时间没有看清楚,长长的发丝映成了金色,一身的紫色衣袍。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看见他睁开眼睛,殇影淡淡笑了笑,眸色的眸子里面却消失了原来的光亮,暗沉沉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茫然。 他忽然笑了起来,他这几年的事情,虽然算得上是天意,但是从来不缺人为的因素,比如说“醉玲珑”。秋玉出事之后,即使没有人明说,但是他感觉的出来,就像是灵魂深处的一道禁锢解开了一般,这可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殇影淡淡一笑道:“我感觉到了杀意,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荣幸?” 他莫名地怔了一下,心念成空,怔然闭上了眼睛,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的声音过去之后,身体被抱了起来,薄瓷的触感贴在了自己嘴唇上,殇影的声音柔和:“喝口水吧,润润嗓子。” 一杯水喝完,嗓子里面好了不少,而且血腥的味道也压了下去,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你来这里……想干什么?”默然中带着倦意,沙哑的陌生。 抱着自己的人淡淡一笑,轻声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一件事吗?” 他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这个囚室里面的烛光,好一会儿才茫然说道:“你说过能满足我一个要求,现在是时间了吗?” 殇影的声音里面带了点赞许的笑意:“心神还没有完全失去,这很好。你想好要什么了没有,要不要活着离开这个地方?无论如何,我一定办到。” 隐约地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茫然地抿了下唇,已经死过了一次,他忽然有点不甘心起来,费力地将自己的手伸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眸子里面更是茫然:“出去……我是谁?” 殇影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反正不再会是寒颖的皇太子殿下。” 他低低一笑,点了点头,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再也不是寒颖的太子了,甚至和寒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是晏悦,但是又不是封云山以南的晏悦,而是邀涵玄王新收的美人儿。 第三章 “粥喝完了没有?你傻着干什么?” 忽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见轩逸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还剩下大半碗的粥,讪讪笑了笑:“快完了。” 轩逸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低头扫了他一眼,冷漠地看着他。 蓝幕羽心中抖了一下,几口将已经凉了的粥全部喝完,翻身下了床,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问道:“这个时候洛玄还没有下朝?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轩逸眸子闪了一下,版垂下来的眼睫毛挡住了所有的神情,冷漠道:“邀涵的早朝算得上是我所知道的最无聊的早朝了,但是偏偏还有臭又长,谁有办法。” 蓝幕羽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扭头看了看他,笑道;“我昨天去花园道时候看见霜影要开了,这会已经能闻见香味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轩逸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面,过来帮他束好腰带,冷声说道:“不过一树破花,有什么好看的?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体不好,还是乖乖躺着睡觉得好。” 话虽然是这么说,轩逸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放在一边的狐裘披风取了过来,仔细地给他披在身上,上下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放了手。 两个人相处三年多,蓝幕羽早就明白他嘴硬心软的性子,听他说完这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将放在桌子上面的托盘拿了过来,说道:“我们到花园里面吃吧。” 他说完之后也就不管轩逸,自顾自地往外面走。 刚到玄王府上的时候,洛玄虽然也专门派人过来侍奉他,但是一方面他本来就神色恍惚,另一方面对于凭空出现的类似于主子的他,玄王府的下人好脸色的时候可真不多。 这样子恍恍惚惚地过了大约一个月,洛玄从封云山以南回来的时候就将轩逸带了过来。 轩逸以前说过要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前一两个月的时候还想把他赶回去,毕竟这个时候的土国正值用人之际,即使他不能放在明面上为土国出力,但是在暗下里,在土国他也算是真正的上层人物之一了。 可是神情冷淡的青年在这件事情上却不是一般的固执,闹得最凶的一次,他挥手拂开的茶盏差一点直接摔到洛玄头上去,最终以他冷冰冰地盯着洛玄看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告终,也是那天开始,他彻彻底底地打消了将他赶回封云山以南的念头。 而洛玄,似乎也觉得留他在自己身边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也就任由他在玄王府作威作福,名誉上是玄王府新聘任的管家,其实玄王府算得上“主子”的两个人见了他恨不得躲着走。 不过留他在身边还真没留错,不过三年的时间,玄王府上上下下已经和三年前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大不相同,王府几百口的下人几乎被他换了一大半。 不少以前一见他就“面目狰狞”的主都再也没见过,一些仗着自己是王府的老人作威作福的管事也被他撵了出去,到了现在,玄王府看着碍眼的人已经没有了。 这件事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漠城的人都知道玄王的美人儿泼辣嫉妒成性。 刚刚到了花园,一股清香就扑鼻而来,配着雪的清寒,有一种说不出的宜神感觉。 “我就说霜影花开了。”移步换影,绕过一道长廊,玄王府大得出奇的花园就在两个人眼前,一树一树的霜影花开的正威,地上薄薄的有一层积雪,漂亮极了。 霜影花,和前世见过的雪梅花有点相似,无叶,雪白色的花瓣在靠近花蕊的地方转成浅浅的绿,一朵花有三至四层,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精致。 这个花园蓝幕羽经常会过来坐坐,或者应该说一天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大半天的时间都会花在这里,其余的时间就是书房,手中捧着一卷书,躺在铺的厚厚软软的软榻上,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最大的一颗霜影花树下面有一个暖玉的桌子,蓝幕羽和轩逸直走了过去。 已经到了午后,洛玄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蓝幕羽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随意将手中的书卷放在软榻边上的小几上,对坐在一边发呆的轩逸说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到外面转转去吧,到漠城也有好多天了,竟然连门都没怎么出过。” 轩逸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 看着轩逸离开,蓝幕羽只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自己这四年时间基本上就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政治这个事情,就是流沙坑,只要陷进去,就再也没有脱身的可能。他已经因为这个死过一次,还是能避就避吧,只是……手指缓缓捏紧,只是有些东西还是放不下。 轩逸刚才出去明显是准备马车去了,现在回来竟然手臂上还搭着一件斗篷,他似乎还不是千金小姐吧?不过在邀涵千金小姐出门也没有裹这么严实的吧? 轩逸定定地看着他,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将手上的斗篷闷不吭声的披在他身上,拢好。 裹着厚厚的衣服,坐在严丝合缝的马车里面,蓝幕羽找了半天,愣是没有发现能够看见外面的窗口和帘幕,微微愣了愣之后,疑惑地看着轩逸,觉得自己今天要出门这个要求似乎的不是一般的不合时宜。 稍稍迟疑了一下,蓝幕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今天漠城究竟来了些什么人,让你这么防范。”墨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明显耐心已经用到了极致。 轩逸沉默地抿了下唇,等了好一会儿,蓝幕羽都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青年忽然一下子变得低哑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以前的一些故人,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蓝幕羽就明白了。 虽然因为洛玄和殇影的缘故皇家禁苑的人愿意放他一命,但是不管是寒颖的皇太子还是土国的“隐君”和帝师都确确实实是死在三年前了,所以他依旧活着,只是换了个身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的人知道的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轩逸影虎的身份,估计也不会知道他还活着,而且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应该没有告诉过除了寒玉以外的其他人才对。 这片大陆的事情他能都不过问,但是寒玉的事情他还是专门问过轩逸的。他离开之后寒玉就留在了土国,一直陪在辰宇身边。 他在土国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寒玉都在他身边,所以说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心思的人,非寒玉莫属,土国的事情一点都用不着他担心。 不过,他最担心的倒不是土国的事情,因为看见小九僵卧的尸身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自己在封云山以南的所作所为。他最担心的反而是寒玉,不知道一直温文尔雅的池家大公子在弟弟去世,而自己又……现在怎么样了。 “来的人……是谁?”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虽然抹不掉蓝幕羽存在的痕迹很简单,但是要真正让他全部忘记属于蓝幕羽的记忆却是难之又难。 轩逸扭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蓝幕羽心中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是寒玉?” 轩逸怔了一下,迟疑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但还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因为按理说,他是绝对不能再见寒玉的,即使洛玄并不在意,但是皇家禁苑的人…… 他还没有忘记,已经过了三年时间,玄王府外面还是不时地会有那么一两个并不相识的人转来转去,甚至有的时候会直接闯到王府里面去。 但是他也知道这几个月来他们过来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毕竟他已经安安分分地在玄王府待了三年时间,而且连府门都很少出,或许是觉得一个已经完全没有某些 欲望的人根本就没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吧。 他看着轩逸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玄王府上下还有不过去的人吗?” 仅仅这一句,轩逸就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冷声说道:“如果让皇家禁苑得人知道了,你自己知道后果。这一次即使有他们两个求情,你也休想再从那个地方出来。” 蓝幕羽点了下头,微微笑了笑,还好的是神色已经慎重起来,轻声道:“如果真的这样一辈子活着,我觉得还不如在禁苑的时候就……” “你说什么?!”还没有说完轩逸就霍的站起来,还好的车厢足够的高。 蓝幕羽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自己会小心,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我不会不珍惜,不然在三年前就死了,何苦有声挨了这三年?” 轩逸重重喘息着,最终还是无力地坐了下来,随后苦笑了一下,将脸埋在了手心里面。 这个道理他如何不明白?只是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在邀涵第一次见到蓝幕羽的时候,他的样子还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面。 神志昏沉着,大部分都在睡觉,即使醒了过来也茫然地看着某一处,像是陷在某种梦魇中一般。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倒是大大小小的有不少地方露出了白骨。如果不是某个和他境地差不多的人在他身边照顾了半年,他简直不敢想象。 蓝幕羽看着青年好一会儿,缓缓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感觉到手掌下面的肌肉猛地收缩了一下,手指紧了下,轻声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在有事的。” 轩逸又是一声苦笑,只是这一次没有在反驳。 第四章 蓝幕羽说是出门,其实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 马车缓缓前行,直到到了城外才停了下来,车厢里面的两个人一直沉默,等到马车停了下来,轩逸才轻声说道:“你不是喜欢霜影花吗?整个邀涵霜影花开的最好的就是这个地方了。反正今天也是出来,我干脆跑远了一点。” 听他这话蓝幕羽就知道应该是在漠城外面的霜影山了。这座并不是太大的山因为霜影花出名,原来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直到后来邀涵迁都到漠城,才被皇帝更名。 不过要说起来,哪一位迁都的皇帝也是看上了这漫山遍野的霜影花,而且漠城又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才将都城迁到这个地方。 不过,蓝幕羽看了看坐在马车里有点不自在的轩逸,苦笑了一下道:“要看霜影花似乎应该早上过来吧?现在看看天色立刻就要黑了,难不成我们今天在这里过夜?” 轩逸唇角动了动,没有看蓝幕羽,冷淡道:“这座山上面有玄王府一个不大的庄子,就在这里过夜怎么了。在玄王府住着也是住着,还不如在这里住几天。” 蓝幕羽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还是因为寒玉的事情,便也不再和他争执什么,微微笑道:“那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好了,明天倒是能好好欣赏一下名满天下的霜影花。” 轩逸唇角动了下,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再顾虑什么,便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幕,跳下了马车,对走到车厢边上的蓝幕羽说道:“用不用我抱你下来?” 蓝幕羽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他现在身体有点发软没错,但是还不至于连马车都下不了。 冬天的天色黑的本来就快,今天又有点阴,所以蓝幕羽下了马车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霜影花林里奇异的又一重薄薄的雾气,烟笼雾罩,一派仙境。 他刚刚下了马车,抬头眯着眼睛看过去的时候,身体便是微微一僵。 轩逸也感觉出不对劲来,霍的回头,就看到闲闲的站在不远处花树丛中的寒玉,依旧是一身白衣,身形比之以前稍稍瘦了一点,但是唇角却带着淡淡的一丝笑意,和最后一次见他的疲惫绝望相差很大。 他微微一愣,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 寒玉目光一转,在他身上稍稍落了一下,便又看向蓝幕羽,一步一步向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笑道:“我本来是要去玄王府上的,但是后来遇到了洛玄,他告诉我你们两个到这边来了。” 轩逸不由的又是一愣,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道:“你说洛玄?”男宠现在的主人告诉男宠以前或许还是以后的情人怎么找到自己的男宠,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 他和蓝幕羽他们两个人住了已经将近三年了,洛玄对蓝幕羽的心意自己可是看在眼里,像是秋玉他们两个人这样情深虽然算不上,但是似乎还没有慷慨到这种程度吧? 蓝幕羽眸子一闪,一抹异样的感情一闪而逝,淡然笑道:“在这里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天气越来越冷了,离那个别庄似乎还有一段路程,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这个时候轩逸终于反应过来,扫了眼蓝幕羽微微有点泛白的脸色,眉头一皱,对寒玉道:“我们两个人抱着他用轻功赶路吧,他的身体受不得寒。” 蓝幕羽的内力在刚进皇家禁苑的时候就被废了,这个时候只有两个人轮流抱着他赶路了。 寒玉正想答应,蓝幕羽却笑了笑:“还是算了,晚上的霜影花也别有一番意趣,而且马上就要下雪了,天气也不是太冷,我们一边说一边走吧。” 寒玉虽然知道他在皇家禁苑受了不少苦,但是对他的身体状况却不如轩逸了解,这个时候自然而然的看向轩逸,然后又看了看蓝幕羽:“但是你的身体……” 蓝幕羽瞥了眼正要说话的轩逸一眼,淡然说道:“没什么事。”这几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轩逸也因此从冷漠的贵公子越来越向婆婆妈妈靠近了。 轩逸只好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轩逸没有反对,寒玉才应了一声,自然而然的走到他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裹在他身上,微微一笑道:“我们走吧。” 蓝幕羽无奈的看着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就被轩逸裹成了粽子,这个时候又……他摇了摇头,但是并没有拒绝寒玉的动作,向落在两个人身后的轩逸使了个眼色,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是不是那边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轩逸冷哼了一声,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那边的事情你还是少管为妙,省的皇家禁苑的人什么时候又来找你麻烦。” 寒玉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向蓝幕羽说道:“那边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一切都在掌握中。我到这边来也是因为那边大局已定,又想你的紧,所以就跑了过来。” 一个想字让蓝幕羽脸上微微一红,点头道:“那边没什么事变好。辰宇他们怎么样了?我离开的太过突然,而且后来又……没出什么事吧?”皇家禁苑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即使他们在土国的辟护下,她也忍不住担心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寒玉摇了摇头,上山的路有点陡,他自然的伸手扶住他,说道:“没出什么事。” 这话他回答的有点快,而且声音里面又有一丝异样,让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寒玉眸子清明,毫不避讳他的视线,让他心中不由的一叹,看样子自己是有点多疑了,不过自己的人缘似乎是越来越差了,或许是本来就没人缘?他本来还害怕自己出事之后辰宇他们会因为一时义愤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呢?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低声交谈,轩逸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只是在寒玉说到什么不该说的话的时候才哼一声,寒玉回头瞥他一眼,就转开话题,一路上倒也算的上愉快。 不过两个人基本是蓝幕羽在问,寒玉在答。对蓝幕羽目前的处境寒玉似乎明白不少,什么话都没有问过。而且关于洛玄的问题更是一个都没有。 到了轩逸说的别庄,雪终于下了起来,蓝幕羽走了这一路额上竟然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脸颊红扑扑的,眸子清亮中似乎比这三年多了些什么,让轩逸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见寒玉还在说着什么,他眉头一皱,冷声道:“先进庄再说,我让下面的人备了热水和饭,吃完东西你们两个人想说到什么时候就说到什么时候。” 既然是洛玄让寒玉过来的,那么他已经就不介意这两个人同床吧?幕羽这三年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但是就从来没有承认过两个人除了男宠和主人之外的身份,而且他也不觉得幕羽会为了洛玄守身如玉,更何况对象还是他真正的情人。 蓝幕羽回头看着脸色不善的轩逸,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先进去再说吧,走了一路,也却是饿了。” 习惯了和蓝幕羽两个人吃饭,看见桌子上面的寒玉,轩逸忽然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来。但是他也知道要真正的说起来自己才是外人,所以勉强将饭吃到一半就再也忍不住推说自己吃饱了,离开了饭厅。 寒玉看着离开的轩逸,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蓝幕羽,失笑道:“这几年,他似乎变了不少啊。我记得以前的轩家大公子可不是这样的。” 听出了寒玉话中玩笑的意思,蓝幕羽摇了摇头,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丝异样,沉默了一下,忽然说道:“其实我不太想他跟在我身边,但是几次谈话都……”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即使轩逸对自己的心意表现的并不是太明显,但是看刚才的情况就知道,轩逸对自己并不是没有一点心思的。但是自己确实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回应的。 寒玉也不由的沉默了一下,他伸手附在蓝幕羽手上,轻轻拍了拍,淡淡笑了笑说道:“就让他这么跟着吧。其实也没有什么,我知道他的心思。” 蓝幕羽疑惑的“嗯”了一声,奇怪道:“你明白什么?” 寒玉将筷子放在桌子上面,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没什么。”微微一顿,又接着道,“你吃完了没有?我们还是早点回房吧,说不定还能说说悄悄话。” 蓝幕羽忍不住笑了笑,也站起身来,低声道:“就只说说悄悄话?” 寒玉眸子一闪,唇角微微一弯,轻声道:“就只说说悄悄话,我们有的是时间。” 蓝幕羽怔了下,道:“你这次过来不会离开了?” 寒玉不由的沉默,眼睫垂下来,眸子里面明暗不定,低低应了一声。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蓝幕羽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看样子我们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皇家禁苑的人这几个月是没怎么见,但是应该还没有完全放过我。” 第五章 听到这话寒玉终于松了一口气,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低声道:“我本来以为……” 话音未落,蓝幕羽就接口道:“以为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继续我两指尖的感情了?” 先是秋玉,又后来是在皇家禁苑一年生死不明的生活,到了现在两个人之间又加了洛玄,两个人也有四年没见了,要说不担心,寒玉觉得自己都不相信。 看到寒玉点了点头,蓝幕羽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淡淡笑道:“相比起有些事情来,这几年发生的这些事,除了秋玉的事情外都是小事罢了。我不会因为秋玉的事情再贴一个进去。再说如果他真的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我们因为他的事情……分开。” 寒玉依旧沉默,神智瞬间便是一个恍惚,手臂上却是微微一凉,让他陡然间惊醒过来,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蓝幕羽微微垂着头,墨色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个脸。 手臂上又是一凉,寒玉心中一颤,缓缓将怀中的青年抱得更紧了,低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离那么远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缓缓抬头看着他,眼前的男子和秋玉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个人却并没有多么相似,最多也只有三四分吧。 “虽然已经四年了,但是一想到秋玉,就似乎刚刚闭上眼睛就能看得见他。一闭眼,就像是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一转身就能看见他站在身后。” 寒玉沉默地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头发上,又低低说了一句:“别想了。秋玉……也不想我们一想起他就这样的表情吧?” 蓝幕羽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雪下起来一向都很安静,不一会就积了薄薄的一层,鹅毛般的雪花还是不停地从墨色的天空中落下来,像是一个一个精致的精灵一般,在两个人身边飘飞。 感觉到身边的寒玉脚下微微顿了段,已经失去功力的蓝幕羽怔了下,奇怪道:“怎么了?” 寒玉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美神, 不过是洛玄安排的暗卫罢了。” 听到暗卫两个字,蓝幕羽也就不再问什么,虽然察言观色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也向寒玉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便和寒玉一起进了别庄的卧室。 看着房门合上,藏在暗处的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一身白衣的男子神色有点尴尬,看了看自己身边脸色难看的青年一眼,赶忙专开视线,无奈道:“差一点被发现,寒玉的功夫看样子提高了不少。” 和他藏在一起的轩逸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但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霍地回头看着他,冷笑道:“看着他们两个人进了房间,不知道玄王殿下心中有什么感觉?” 洛玄讪讪的笑意僵在脸上,一丝一丝变成一种无奈的感觉,苦笑道:“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感觉?难不成还真的恨不得把寒玉拖出来五马分尸?” 轩逸缓缓眯起了眼睛,双手被在身后,沉声道:“寒玉说是你告诉他幕羽在这里的。” 洛玄微微一笑,眸子里面有一种奇怪的东西闪过,淡然说道:“是我说的。寒玉是幕羽的爱人,当然应该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那么,你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又算什么东西?”轩逸声音依旧淡漠,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就不怎么喜欢,这几年对他更是没有一点好脸色。 洛玄早就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而且也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悠然眨了眨眼睛,淡然一笑道:“不过是床伴罢了,顺便提供一个主的地方给他。” 轩逸怔了下,回神的时候洛玄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一觉睡醒,窗外已经泛白,淡淡的芳香透过雪白色的窗纸蔓延进来,单色的薄纱床帐安静地垂落在床四周,隔出一个静谧的空间,寒玉静静地看着自己怀中依旧在熟睡的青年,不由地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静地继续躺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已经四年时间,每次从梦中清醒过来,明明还软玉温香在怀,下一刻身边的位置触手冰凉,这种凉意透过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冻成荆棘,疼痛难忍。 现在抱在怀中的青年,却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遍遍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确认他的存在。 正失神间,窗柩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的声音,寒玉微微一怔,有点弄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又叫是的谁。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耳边就听到轩逸平板但是明显压低的传音入密的声音:“寒玉,醒了就出来一下,我有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寒玉心中一定,隐约地已经明白他要和自己说什么。最近几年封云山以北可一点都不太平,也只有自己身边的这名明显的已经精疲力尽的青年才一点都不知道现金的局势。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在想不出已经在这边生活了三年的轩逸究竟想和自己说什么,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轻手轻脚地起身,寒玉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蓝幕羽的神色,感觉他没有醒过来,才穿好衣服,脚尖轻轻在地上,掠出了卧室。 房门“吱呀”打开的声音传了过来,就在门口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看见披散着头发出来的寒玉同时点了点头,依旧是轩逸出口:“到后面谈吧,幕羽不知道什么时间就会醒过来。” 寒玉顿了一下,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点了点头。 等四周的动静全部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人才慢腾腾地睁开眼睛,看着卧室和大厅隔开的那架屏风,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现在各国的局势他确实不知道,但是还不至于一点察觉都没有,毕竟就在昨天洛玄上朝之后整整一天都不见回来,而且他又堂而皇之地告诉寒玉在哪里能够找到自己。 轩逸跟在自己三年没错,而且算得上是看着他和洛玄两个人关系发展的,但是轩逸毕竟不是自己,有些东西还是没有看真切,比如说洛玄对自己的真正的心意。 没有一个人会给一个不过是暖床的男宠正妻的待遇,没有一个人会像洛玄这样因为担心一个男宠的喜好,任由一个轩逸这样的外人讲自己府上看不顺眼的人都换掉。而且他们两个人在情事上的缱绻温柔,也只有两个人明白身上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他一味地视而不见罢了。 他已经有了秋玉和寒玉,这个心中确实装不下再多的人了。而洛玄,看着他的样子只是苦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是也并没有真正要放弃的意思。 现在洛玄竟然能够在寒玉刚刚到邀涵的时候就让他来见自己,明显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放弃自己离开的时候,而相对于洛玄在邀涵真正的地位,只要他不是傻子就知道外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紧张的局势,只是不管是洛玄轩逸还是刚刚过来的寒玉,都当她这几年在他的心神早已经在皇家禁苑的一年和这里漫不经心的三年耗散了心神罢了。 沉默地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感觉一贯起床的时间已经到了,他才缓缓闭上眼睛,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到了床边,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解衣的声音过后,身体就被抱紧了一个带着微微凉气的怀中。 他无奈苦笑了一下,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就醒了?怎么不叫醒我。”既然他们都不想自己知道,而且自己也却是没有非要管外面局势的意思,那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寒玉眨了眨眼睛,神采奕奕看不出一点困乏的意思来,笑着子啊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也不是太早,刚刚醒过来。昨夜你睡得太迟,就没有叫醒你。” 蓝幕羽眨了眨眼睛,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我们还是起床吧,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侍女轻轻的声音:“主子要起身了嘛?奴婢进来伺候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蓝幕羽是这四年都没有习惯外人帮他整衣,而寒玉则是完全没有要下人帮忙的意思。 寒玉对唇角含笑的蓝幕羽笑了笑,提声道:“等一会儿把洗漱用的热水端进来便是。” 听见房门外面轻声的应答,他才对蓝幕羽说道:“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蓝幕羽摇头:“这就起吧,一直躺着也没多大意思。” 第六章 早餐过后,蓝幕羽走到餐桌上的另外三个人还有事情没有谈完,就支走了他们,说是自己要去山上转一转。 大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山上全部都是薄薄的雾气,雪白色的霜影花像是婷婷静立的少女一般,笼在白纱后面。外面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再加上这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一般人来的了的,这个时候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冬天万物沉寂,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呼啸,蓝幕羽沉默地站在一株霜影花树下面,莫名地竟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寂寥感觉,隐约地想起在前世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天。 那时候他和 已经交恶,而且知道他掌管沐家正道了关键时候,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耗在外面,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回来沐家别墅睡觉。 那也是一个冬天的凌晨,他一觉睡醒,窗外依旧有点黑沉,但是身边的人却早就不知踪迹,懒洋洋地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面,心里面空荡荡的像是破了一个洞一般,笼罩在房间里面的寂寞呼呼地灌进了心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沐家的下人在没有主人召唤的情况下是不允许踏上他们这一层楼的,等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应该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披着一件单衣拉开垂下来挡住落地窗的窗帘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晶莹的白色,离他的这栋楼不远处梅花开的正艳,一丝一缕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 他也懒得用早餐,一个人慢腾腾地久走到了那一丛梅花树下面,略带着冰凉的香气吸进胸腔里面的时候,莫名地竟然感觉到心里面暖和了不少。 或许是触景生情,或许是人在寂寞的时候总会想起不少小时候的事情,看着眼前茫茫的一片梅花,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晨带着自己在梅林里面嬉闹的事情,凌紫也跟着他们进到了梅林里面,但只是在一边站着,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身边难得一见有着好心情的晨。 梅林里面装了太多的儿时记忆,等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厚厚的雪地上,梅花瓣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的大学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让人有一种灵魂在净化的感觉,而且一切人生的悲苦,似乎也一下子消散殆尽了。 茫然地睁着眼睛,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视线里面却忽然出现了黑色风衣的一角,在算得上柔和的晨风里面蹁跹不定。 他怔了怔,才迟疑地对上 高深莫测的眸子,那双墨色的眸子里面一点表情都没有,似乎只是睁着,只是被动地呈现在眼前的景色,让他一时间什么反应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后来 慢腾腾地蹲了下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把将他抱在怀中,一双手臂像是铁钳一般,勒的他生疼。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们的灵魂是如此的接近,而且像是两天躺在干涸的河床上的鱼,彼此用唾液维持着双方的生命。 那是他们两个冷战的时候唯一的一次那么贴近。 身后是温暖的体温,而他一早又没有睡好,没多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过来,两个人的生活依旧,梅林中的那一次,现在想起来都像是一个美梦一般。 一身的雪白色暗花裘衣,里面是淡蓝色的锦衣,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垂手立在苍茫的雪地里面,墨色的眸子里面带着一丝淡淡的怅然,空中飘满了雪白色的霜影花瓣,宣诺看着眼前像是画中人的青年,竟然一时间没办法出口打扰。 墨色的眸子忽然闪了一下,青年像是漫不经心地转了过来,眸子里面的怅然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淡淡的像是薄雾一般的淡雅,将他心中的感情全部遮了起来。 “不知太子殿下到这里有何见教?” 宣诺不由地苦笑了下,也将眸子里面不该有的表情收了起来,声音带着一贯的温和:“只是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 蓝幕羽不由地一怔,知道他活着的人已经很少,这个带话的人又会是谁? 看着青年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宣诺强撑着笑了笑:“是殇影殿下,他已经……想要在离世之前见你一见。” 殇影……蓝幕羽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殇影以前及和自己说过,他的命不过三年多的时间,但是说话的那时候三年时间早过,他本来以为是……但是没想到又强撑了几年,终究这个时候还是到了。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好一会儿才问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宣诺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还在老地方,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过去。” 蓝幕羽又是一阵沉默,实话说他并不是很想去见那个人,但是又似乎不得不见。 宣诺等在边上一直没有再说话,蓝幕羽终于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已经仔细斟酌过了,低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宣诺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扫了眼不远处藏在白色雾气里面的玄王别庄,低声道:“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现在就跟我走吧,我已经留下来书信,不会让他们担心。” 蓝幕羽不由地心中苦笑,殇影口中的老地方他确实知道,就是自己师傅的逍遥谷,这来回一趟怎么也要用半个月的时间,宣诺既然已经说安排好了,那当然也就是说即使自己不答应,他也会将自己强行带到逍遥谷去。 只是在驰援见过师傅一次之后师傅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再无消息。 “那就走吧。”殇影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一统封云山以南,那么这个时候想要将他带到逍遥谷去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宣诺的那车就停在霜影山的山脚下,一方面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出入邀涵去见故人,一方面也是因为在皇家禁苑的那一年身体实在伤得厉害,手足筋脉虽然没有被挑断,但是臂骨被折断可不止一次两次,根本就驾驭不了骏马。 蓝幕羽和宣诺坐在马车里面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沉默地赶车的人,竟然也是自己的老熟人,枭。不过这个时候不管是自己还是枭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似乎也知道两个人的纠葛,宣诺在上马车的时候有意注意了一下蓝幕羽的神色变化,见他没有什么表示,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马车微微一晃,蓝幕羽身体稍稍往后倾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形,光透过淡色的帘幕照进了车厢里面,但是外面的天气本来就阴,而怎么也是隔了一层帘幕,车厢里面比之外面昏暗的难受。蓝幕羽心中也莫名地跟着有一丝压抑,不由地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厢里面的大软枕上面闭目养神。 他见到宣诺的时候是在翔乐的合焰谷,当时还以为秋玉诡异的神色奇怪过他的身份,但是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名温文尔雅的男子竟然会是邀涵的皇太子,而且是邀涵皇帝陛下唯一的子嗣,直到他到了邀涵之后,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那时候他到邀涵不过十数天的时间,第一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捉在手中,迟钝的循着捉着自己手腕看上去,就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只是在皇家禁苑的那一年让他对很多事情都记得不是太清楚了,过了好长时间才想起眼前这名向着他微笑的男子竟然是以前在合焰谷看到过的宣诺。 后来又过了半个月左右,他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最起码不会长时间的昏睡,宣诺又一次来看他的时候,一名在边上伺候的侍女说漏了嘴,他才知道这名温雅雍容的白衣青年竟是最神秘的邀涵国的太子殿下。 在邀涵住的第一年,他一直都一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就像是刚从地狱里面爬出来一般,但是又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那个人间地狱里面逃出来了,神智一直浑浑噩噩的,即使宣诺和轩逸在自己身边,多数时候也懒得理会。 不过即使这样,宣诺也是每天必到,坐在他身边也不说什么,只是陪着他一坐便是一天。 直到后来时间长了,做恶梦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他才算是真的活了过来,宣诺和轩逸依旧陪着他,两个人在这两年时间里才真正地熟识起来。 第七章 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三个人十天之后才到了逍遥谷,蓝幕羽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怅然感觉。 逍遥谷和眠花谷有很大的相同之处,不过眠花谷的进出口在崖顶,不会轻功或者是身手不好的人很难进出,逍遥谷东面却有一条算得上隐秘的小路通向外面,谷外师父专门布置了一个大阵,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进不去。 扶着蓝幕羽下了马车,看着他沉默地看着藏在郁郁葱葱的绿色里面的小径,宣诺挥手让枭先将马车赶到离这里不远处的农家去,才左右看了下对蓝幕羽笑道:“近乡情却?” 蓝幕羽恍然回过神来,微微苦笑了下,轻声说道:“我小的时候几乎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出师只回来过一两次,现在距上次已经十多年了。” 宣诺不由地沉默了一下,淡淡笑了笑说道:“可惜的是洛寒殿下有事外出了。” 蓝幕羽微微一笑,却并不在意,轻声说道:“走吧。”一边说着一边挥袖朝那条小径走了过去。 这里的气候和漠城几乎是完全相反,漠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大雪纷飞,在逍遥谷却是四季如春,玉带般的藤蔓和不太高大的灌木将这里装点的异常精致。 不过仅供一人通过的小径,越往里走渐渐就有了一种低矮的刚到腰部的灌木,紫蓝色的花朵足有手掌大小,一阵风吹过,花瓣飘飘扬扬地散落了一地。 蓝幕羽不由地伸手捻了一瓣,眸子里面闪过一丝黯然,精致的指尖放开,紫蓝色的花瓣像是翩跹的蝴蝶一般随风飞走,又缓缓飘落下来,像是婀娜的裙一般落在了地上。 这种花还是在逍遥谷南山山涧找见的,小的时候他和影轩几乎将逍遥谷周围山全部转了一遍,偶然间看到这种花,影轩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花了差不多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将这小径的两边全部种满,又费了不少时日,所有的花树才全部存活。 师父平生也是爱花的人,这种花也是见过的,但是却奇怪的不怎么喜欢,不过还是告诉了两个人它的名字,叫渐离,他本来以为是师父不喜欢这花的名字,但是后来知道了一些师父的旧事,才弄明白为什么师父看见这花就厌。 渐离这个名字,要说起来也是师父的一位熟人起的,只是在那位师父的故人生前这渐离花却从来没有开过,直到那人去世,却奇异地常开不败。 越来越到近前,小时候的事情就越清晰,蓝幕羽不禁微微笑了笑。 他到这边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孩童,但是由于前世记忆的缘故早就不像影轩那样淘气了,而师父也一向不知道在忙什么,就将影轩叫给自己带,要说影轩是自己养大的倒是一点都不为过,他还记得影轩在自己身边淘气时的样子,红润的唇嘟起来,像个精致的娃娃。 后来他师成出谷的时候,师父难得的带了影轩出来送自己,知道自己就要离开的影轩哭的几乎成了一个水娃娃,那双黑亮漂亮的眼睛肿的就像一个水蜜桃一般。 他不忍心低头抱他的时候,影轩忽然一下子亲到了自己唇上,他当时惊疑不定看着影轩,听见小孩子的影轩轻声轻气地说道:“小轩以后娶了师兄好不好?”怔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他当时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孩子的玩笑话,微微一笑摸了摸影轩的头,没有做声。但是在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师父似笑非笑的脸,莫名地红了脸,尴尬笑了笑。 纷纷扬扬的记忆像是漫天的大雪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将他淹没,怔怔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不远处一身紫衣,山风飘飘,完全没有一点体弱病逝的样子。 他脚下一顿,到底还是走向前去,微微欠身,却是一言不发。 秋玉的死眼前要负很大的责任,而自己过了这么长时间依旧没办法解开心结。 看着近在眼前的他殇影却没有一点异样,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这几年倒是稍微胖了一点,不像在土国的最后几年那样消瘦了。”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淡淡一笑道:“在漠城晏完全就是个闲人,想不胖都难。” 殇影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异样,长发如瀑在空中飞扬,宽大的袍袖微扬,牵住了他的手腕,笑道:“看样子秋玉的事情还是没有放下。” 蓝幕羽抿了下唇,心中激荡,激怒的感觉差一点压不住,脸色微微一白,语气淡漠说道:“故人的事情晏不想再谈,想必阁下也不想专门揭晏的疮疤吧。” 殇影忽然扭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莫名地一叹,眸子微微眯了一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我们还是先到里面再说吧。你紧赶慢赶地过来,应该也累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蓝幕羽身体一震,心中不由地苦笑,以前他刚刚到驰援的时候眼前的人见到他似乎也这样说过,他还记得在一片花海里面紫色的袍袖沿着手臂缓缓垂落的时候那种异样感觉,但是到了现在……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虽然稳定但是却凉冰冰的透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心中莫名地一软,没有挣开他的手。 从小径开始宣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开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忽然低声一叹,眸子里面一丝异样一闪而逝,随即像是骤然回过神来一般,长长的眼睫缓缓垂落下来,将眸子里面喷涌的感觉全部压了下来,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一贯贵公子懒洋洋的感觉。 殇影说是有事明天再谈,蓝幕羽千里迢迢这么快赶过来就确实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舒舒服服地在热水里面泡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爬上床便睡着了。 一直站在门外的两个人看着青年拥被睡过去,一直沉默的宣诺才开了口,语气冷淡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讥讽,看都没有看殇影一眼:“那件事真的要告诉他?” 殇影眸子一闪,淡淡一笑道:“自然是要告诉他的,不然我可没有说服他的筹码。” 白袍子的青年忽然扭头看着他,墨色的眸子清凌凌的似乎不染一丝尘埃,殇影抬头和他对视,也是一脸淡漠:“我真的弄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他已经转过头去,不再看殇影,茫然的视线落在房间里面青年带着淡淡倦意的脸上,声音极轻:“这些年他在漠城虽然身份低微,而且身体又不怎么好,但是却难得的过得算得上安逸,如果不是……我实在不想让他卷进来。” 殇影也扭头看着床上的男子,淡淡说道:“既然知道拦不住就不要在这里废话。”话音落下,便挥袖扬长而去。宣诺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觉睡醒,全身的倦意去了大半,蓝幕羽推被坐起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太阳竟然和睡觉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微微愣了一愣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门口轻轻一响,宣诺就推门进来,看见床上怔怔出神的蓝幕羽,不由地一笑说道:“殿下说你也该醒了。” 他转身合上门,一边向床边走一边又说道:“你昨天晚上发了烧,现在觉得怎么样?” 蓝幕羽怔然看着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事了,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宣诺点了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也该饿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是起床吧,大厅准备好了饭,等会儿有话和你说。” 蓝幕羽点了点头,墨色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也并不避讳起身下了床。 用过饭,蓝幕羽跟着宣诺往另外一间客房走的时候怔了一下,逍遥谷是师父住的地方,所以即使现在谷里面只有殇影,他也只是住在客房里面。 不过他奇怪的是殇影怎么会想在卧室里面见自己,逍遥谷这么大能谈事情的地方多了去了,总不会是这段时间没过来那间客房挖了密室了吧? 转过一当屏风便是这间不大但是精致的客房的卧室,一直闷不吭声往前走的宣诺却是停了下来,迟疑地顿了一下,扭头看着他低声说道:“过会你看到什么不要吃惊。” 蓝幕羽听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宣诺依旧迟疑,屏风后面却传来人声,带着微微的低哑,明显的中气不足:“进来吧。” 宣诺迟疑了一下,一声长叹,终于转到了屏风的另一面。 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蓝幕羽蓦地瞪大了眸子,一时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也明白宣诺刚才的迟疑所谓那般,脚下微微一滞,唇角动了动才艰难地说出话来:“你怎么会……” 躺在床上的男子依旧一身紫衣,白玉般的脸颊精致的像是玉石雕塑一般,墨色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最清透的水晶,长长的眼睫毛像是安栖的蝴蝶的翼,只是一双线条优雅的唇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安静地抿在一起。 但是这名美貌异常的男子却有一头雪白色的长发,逶迤地从床上一直蔓延到脚踏上,像是最名贵的白色雪绸,仿佛清风一过便会消失无踪。 看着蓝幕羽的神色变化,半躺在床上的男子露出一抹倦意来,淡然一笑道:“认不出来了?” 似乎猛地从梦中惊醒一般,蓝幕羽指尖微微一颤,眸子里面的惊异渐渐散去,恢复了平常安静的神态,不过这个时候即使掩饰地再好也带着一抹异样。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子里面,蓝幕羽心头一跳,费了半天力气才强行压住,一边向床边走过去一边说道:“你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第八章 优雅的眼睫缓缓垂落下来,掩盖住一半墨水银般的眸子,失去血色的唇角露出淡漠的一抹笑意来,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一点异样:“刹那芳华,或许就是这样吧。”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微一犹豫,终是快步走到他身边,沉默地坐了下来,抬头看着他说道:“看样子今天所有事情终有个了结,我们谈谈吧。” 殇影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扭头对跟过来的宣诺说道:“我们两个在这边便好,你先出去吧。” 宣诺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意思,稍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的两个人在关门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才将视线又回到对方身上,蓝幕羽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殇影的墨子里面多了一丝异样,低声说道:“你让宣诺给我捎去的信息是你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和我谈谈。本来我还不相信,但是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你想和我谈什么?” 殇影眨了下眼睛,伸手撑了下身子,让自己微微侧过来,淡然微笑道:“我以前的时候就说过我的命不过几年时间,但是土国那边的事情完了之后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出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驰援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蓝幕羽不由的沉默,然后淡然一笑道:“被用做棋子之后才明白过来,总是没有那么容易再相信。更何况秋玉他……”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 殇影淡漠笑了笑,冷漠道:“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是棋子?只是不知道身上有几个棋手罢了。” 蓝幕羽不在意地笑笑,漫不经心道:“那倒是,命运这两个字从来就不是说说而已。” 殇影不由地一阵沉默,然后嗤笑了一下,冷笑道:“不过死了一个人而已,你这就心灰意冷了?当年在皇家禁苑的时候怎么没有一块儿去了,偏偏还要活下来再受这四年活罪?”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淡淡一笑,却并不回答。 殇影有一种赚足了力气挥拳的时候拳头却陷在棉花里面的感觉,看着眼前淡漠的青年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沉默的男子,墨色的一双眸子和初见的时候似乎没有一丝不同,清凌凌的像是一潭秋水,但是又似乎有一点不同,那里面的温柔似乎已经完全散尽,只剩下沉甸甸的灰烬,压在眸子的深处,让人有一种触目心惊的感觉。 殇影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你想不想知道秋玉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蓝幕羽霍地抬头,墨色死寂的眸子里面陡然间闪过一丝寒光,让殇影心中微微一颤,但是青年又缓缓低下头去,眸子里面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秋玉真正的死因,有些事情并不像你看起来那么简单。”殇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里面流出一丝笑意来,但是眸子深处却是冷漠的寒光。 蓝幕羽终于抬头看着他,懒洋洋地在椅子里面一靠,淡然说道:“人都死了,再谈死因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让他活过来?再说我对他的死因也不怎么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殇影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他身上从来没有过的尖刻,“这么带着池家的那位大少爷逍遥隐居吗?你觉得皇家禁苑的人有那么容易放过你?” 蓝幕羽手指倏地一紧,然后缓缓松开,只怕知道寒玉去找自己之后他的心思就所有人都知道了,既然宣诺知道寒玉的事情,眼前的人知道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群人当然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但是这个世上总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找不见的吧?” 殇影不由地冷笑了一下,冷漠道:“你说的是哪里?封云山以南还是神雪山的那一边?” 蓝幕羽心中一跳,震惊地抬头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竟然会从他口中吐出“神雪山”三个字来,手指在大袖下面缓缓握紧,又沉默地松开:“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话明显地就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有这个念头了。 真正地从皇家禁苑的一场噩梦中醒过来之后,他就知道有一天自己绝对会面对这个难题,因为自己还有寒玉,而在皇家禁苑的眼中,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绝对没有再兴风作浪的可能,而任何超越“男宠”这个身份事情都打破了这个可能。 即使寒玉愿意放弃自己的身份,和他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皇家禁苑的人都没可能放过他们两个。说不定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真正出事的就不止他们两个,寒颖和池家是一定会牵扯进去的。在封云山以南有一个筠寰,在这边怎么会没有一个相对立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一张巨大的网,组成了这个世界的铁律,任何触到了这张网的人都会受到严惩,一直到你直到下一辈子还忘不了的严惩。 组成这张网的人便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掌权者,超越了一切的存在。 以前的时候他碰到了一张相似的网,已经让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这一次……是不会再愚昧地去碰了?甚至这个时候他开始奇怪那个时候自己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想法,又是因为什么生生将那么多的人送上了死路?甚至其中还包括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他知道他已经将自己身上不少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消磨干净,就像是少年时候的意气,少年时的活力,却不耗尽,只剩下卑微的怯懦和灰烬般的倦怠。 只是因为还有一个人的存在,让自己不得不在这个泥潭里面振作,因为如果放弃了那个人,自己四年前就应该去死,既然没有死,那么总应该做点什么。 清醒过来的这两年多时间,他基本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唯一的解决思路就是那个已经成迷成梦的神雪山,阻隔掉两片大陆的神雪山,绝对有可能让皇家禁苑再也无从找见自己。 这两年多的时间他一直在翻阅典籍,终于发现神雪山并没有外人传言的那么难于翻越。 封云山以南虽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皇家紧苑的人杀一个完全失去功夫的人似乎是易如反掌吧?即使那边的形势已经完全在掌控中。 他奇怪的是殇影怎么会知道他选的不是封云山以南而是几乎“没有任何希望”的神雪山? 殇影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一下,俊美的脸上带了一丝淡淡的倦意,还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目光沉默地从蓝幕羽脸上移开,淡漠一笑道:“因为这事我以前也做过。” 蓝幕羽心中一震,惊异地看着他,有点不太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殇影慢腾腾地转开视线,微微笑了起来,墨色的眸子里面带出一点无奈,不过默然散去,倒是有了一点以前一直见到的温暖,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一个后辈:“不太明白?” 蓝幕羽心中电石火花地闪过几个念头,隐约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惊诧地点了点头。 “在很早之前,我的处境和你现在差不多,最后选的也是神雪山,而且我还真的穿过了神雪山到了那个地方,你想不想知道我后来的遭遇是什么?”殇影好整以暇地看着脸上一连多变的蓝幕羽,似笑非笑。 蓝幕羽心中一跳,诡异的感觉在脑海中越聚越大,终于轰然炸开,化成一片白。 “你什么意思?”虽然不想相信,但是脸色已经煞白如纸。 殇影冷漠地看着他,忽然唇角微微一弯,淡淡笑了起来,那双澄澈的眸子里面却满是苍夷疲惫和怅然:“我不相信你这么长时间竟然一无所觉,这么,在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太子殿下都不敢相信的?还是说几年不见太子殿下喜欢自欺欺人了?” 知道绝望是什么感觉吗?就是明明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山顶,但是站在这“山顶”的时候却发现真正的山顶还隐在厚重的云层中,而自己也知道身后将要吞噬自己的人已经接近。 蓝幕羽唇角动了动,和殇影见面的几次印象一点一点闪过自己眼前,那紫色的袍袖,赤裸莹白的脚掌,精致玲珑的脚腕,宽袖缓缓垂落的时候露出的精致玉雕般的手臂,眸子里面异样的一闪而逝的风情,装饰豪华但是却有一种怪异感觉的卧室…… 脸色渐渐煞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嘶哑的声音苦笑了起来,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殇影呵呵笑了起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感觉,身体缓缓撑了起来,凑近蓝幕羽的耳边:“我是一个男倡!”蓝幕羽脸上煞白,全身僵直地一动不动。 四季如春的逍遥谷似乎一下子到了夏季,四周都是闹哄哄的知了的声音,吵得他头昏脑胀,恨不能一觉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殇影又缓缓躺回自己的位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震惊的青年,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嘴唇,苍白色的唇瓣上渐渐涌出一抹艳红,热烈的可怕。 殇影眼睛跳了跳,终于还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嘴里面的铁锈味道渐渐浓郁,蓝幕羽恍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才感觉到嘴里面咸涩得可怕,唇瓣也有一丝尖锐的疼痛:“还真是不敢相信。”他苦笑了一下。 殇影缓缓一笑:“想不想知道一点我的事情?”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么长时间自己的心智已经锻炼到一定程度了,这个时候绝望过后竟然平静下来,甚至心里面还有一种兴味的感觉。 而且在自己认识的像洛玄这样的人中他似乎是第一个交代自己身份的人了。 殇影沉默地看着窗外潇潇的竹叶,沉思了一会儿,微微笑道:“在我出生的时候,封云山以南和现在稍有点不同,我是当时玄月的嫡长子,刚刚出生就被封为皇太子。” 第九章 蓝幕羽身体一震,然后便是沉默,看着似乎一下子陷入记忆里面的殇影。 “那个时候封云山以南的局势和前几年的时候差不多,基本上所有的国家都参与到了征战当中,玄月因为自身实力在诸国中排行最末,父皇考虑再三,终于还是没有参与进去。” 蓝幕羽忽然感到一阵异样,这种局势何止和以前几年诸国的局势差不多,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他隐隐地有一种感觉,觉得几年前他在封云山以南的局势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人的杰作。他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殇影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又低下头。 “十多年过去之后,我行过冠礼,终于能够真正参与到国事里面。在我十岁的时候就一直跟在父皇身边了,所以说对国事并算不得陌生,甚至一直不愤父皇避战求存的想法,真正能处理国事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想要有一番作为。” “你在土国做的改革我虽然不能完全做到,但是也做得差不多,不过几年时间,玄月实力大增,我自觉的同意封云山以南绝对不成问题,因为几国陆陆续续征战这么长时间早就掏空了国家内部。” 殇影扭头看了看他,忽然淡淡笑了笑,蓝幕羽心中一沉,抿了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殇影忽然低声一叹,轻声道:“事实上玄月的大军也确实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先后灭掉了两个国家,其余的几国和那两个国家相比实力要差一点,即使联合起来玄月也不是没有一战的实力。而且这么长时间,筠寰没有一点要出来阻止的意思。” 蓝幕羽微微一愣,但是却没有问,他明白一定是那个时候诸国的局势已经不利于筠寰几大家族势力的增长,两百多年前的筠寰应该正处于势力强劲的时候。 “又过了一两年,比我小的弟弟们渐渐长大成人,玄月的朝堂上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的舞台。或许父皇想的也没错吧,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虽然他确实已经将玄月交在了我手上,但是却不妨碍他将我的一群弟弟们封王割据势力,军队钱粮不过几个月时间便不在我手中了。”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当时也是有点沾沾自喜了,而且也没弄明白不过是权势而已,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几个月时间就奠定了兄弟翻墙的根基。” “封云山以南除了玄月之外的国家最终还是组成了联盟,而且这样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坏处,他们将势力全部集中起来,也省的我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转悠,玄月那个时候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一句吞掉封云山以南的其他势力。”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为了得到玄月的皇位,我的那几个兄弟们竟然勾结外敌对付我。” “从小我就和七弟交好,他长大进入朝堂也说得上是属于我这一派的,很有领军的天赋,那一战我和他在皇宫中推演过不止十多遍,本来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我的其他几个兄弟们竟然在大战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将玄月大军的行军路线透露给了敌方。” “甚至在我和七弟领军在外的时候,竟然找理由堂而皇之地切断了军队的粮草。” 殇影无奈苦笑:“我的那位二弟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领兵逼宫,在我不在皇城的时候囚禁了一只没有察觉的父皇,将皇位抢在了手中。其余的几个兄弟知道必须联合起来才能对付我和七弟两个,竟然也暂时握手言和。” 说到这里,他颇有意味地看了看蓝幕羽,蓝幕羽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福至心灵,恍然明白过来:“筠寰的人出手了?” 殇影不由地一笑,点头道:“聪明,确实是筠寰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知道处理掉其余几国之后我要对付的就是他们了,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抢先出手。” “由于手上的资料泄露,我和七弟率领的大军终于是没能赢得这一场至关重要的大战,但是真正的伤亡也算不上很大,只要能给我一段时间重整旗鼓,我绝对能够将其他几国吞入口中。” “但是我的那几个弟弟啊,我甚至都答应同意封云山以南之后隐居退位,但是他们还是不放心,粮草是彻底断了,这还不算,他们竟然还在我和七弟可能返程的一路上实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本来是能够平定天下的军队,饿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欠奉。” “可是二弟他们依旧忌惮这支军队,最后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我愿意束手就擒,这支军队依旧属于玄月军队的编制。” 蓝幕羽心中一叹,有点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执着于统一封云山以南。 “这倒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反正如果他们和我拼个两败俱伤的话,得利的终于还是其他的已经被这支军队打怕了的国家,不过二弟疑心病还是重了一点。直到我真正的落在他手上,他竟然还是不放心,就废了我的功夫,将我送到了筠寰那群人手上。” 殇影缓缓眯起了眼睛,缓缓笑了起来:“有时候美貌也算是一种优势吧?我领军在外或者是忙着统一封云山以南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因为这张脸的缘故留一命。” 蓝幕羽不由地愕然,其实要真正地说起来,他之所以现在能坐在这个地方也算是因为他这张脸了吧?虽然过程不太相同但是结果两个人还真是相似到惊人的程度。 殇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冷淡笑道:“反正那个时候我武功全废,对于筠寰的那些人来说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伤害力的玩具,就这样在筠寰留了一年多的时间,直到我七弟找了过来。” “当时我束手就擒的时候只有两个条件,一个是我手下的军队完全归于玄月的编制,另外一个就是手下的将士包括七弟在内,不得伤害,但是能够全部遣散回家。” “我在筠寰住的这一年多,似乎是已经知道我不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二弟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将手伸到了七弟身上。” “我在筠寰看到我弟弟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多少完好的地方,大大小小的伤口足够几十上百处,胸口一道血,如果偏两寸,就能穿心而过了。” “周游在筠寰的贵族身边,我也渐渐的有了一点自由,而且也因为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心灰意冷,根本没有要逃走的意思,除了某些时间,房间外面的人几乎没有什么监视的人。” “七弟在我的房间里昏睡了七八天才醒过来,我才知道筠寰外面后来的一些事情。” 他缓缓合了下眸子,晶莹的像是墨水晶一般的眸子里面满满的全是无奈:“比如说在这一年里我带出的军队已经有一成的人被换出了军队,我手下的上百名大将里面赐死的有十多个,抄家灭族的八个,隐姓埋名不知所踪的更多。” “得知七弟失去踪迹,筠寰的人似乎也觉察到我的存在或许已经不再安全,而且他们也不会允许我这样的人从筠寰逃出去,终于还是下了格杀令。” “但是人这些智慧者有时候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本来在这边是孤家寡人的我竟然在这一年时间里交到了一些不错的朋友,在筠寰影殿的人到来之前生是让我和七弟先逃开一步。” “在表面上看来,其实我和妖惑的人并不是太相像,反而更像是人类,而我的那位七弟,也和我查不了多少,到了封云山以北,如果不是有意透露自己的身份,知道我们两个人是妖惑的人要少得多。” “逃到这边之后我本来以为我们两个就安全了,反正妖惑和人类互相看不过眼,应该不会跑到这边来抓我这样一个算得上已经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人才对。” “但是我那个时候却忘记了,封云山以南能有个筠寰,这个地方怎么不会有一个类似的存在?邀涵的人找上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七弟的刀够快,我早就死在那一次了。但是最后还是被邀涵的人抓住了。” “我本来以为因为自己是妖惑的人所以难逃一死,但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被遣送回筠寰。” 蓝幕羽身体一震,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他唇角动了动,脸色微显得苍白,轻声道:“后来呢?” 第十章 殇影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我跑了。这段时间七弟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又一直装作疲惫的样子,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提防,虽然还是费了一点功夫,但最后确实逃了出来。” 墨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蓝幕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事情似乎应该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才对,他开口前的那一段沉默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殇影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淡淡继续说道:“我从小也算是少有的聪颖之人,一边跟着太傅学习的时候也有一研究过老一些的野史杂谈,知道封云山以北还有神雪山这样的地方。而在筠寰闲得发慌的时候也有幸看过一些藏书,基本上明白怎么穿过神雪山。” 蓝幕羽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关于神雪山的典籍,似乎只有筠寰和邀涵才有。封云山以北的各个国家花了这么多的时间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想起来倒是有点可悲。” 殇影淡漠地笑笑,并不太在意的样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身体躺在柔软的床褥上,轻声说道:“我和七弟在前面逃,邀涵的人就在后面追。说来也奇怪,即使双方算得上联合,但是邀涵还是受不了筠寰的人到封云山以北来,当然邀涵的人也过不去。” “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在快要被抓住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位好人,帮我从邀涵的那群人手中逃了出去。”殇影说着颇有意味地看了看蓝幕羽,“这个人你也认识。” 蓝幕羽微微一愣,电石火花之间竟然想起一个人来,下意识说道:“抓我的人?” 这话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是殇影还是明白他说的是谁,眸子缓缓眯了一下,点了点头,淡淡道:“就是他,他的名字叫作宣琛,在邀涵算得上是不多的好人了。” 蓝幕羽眼前几乎立刻闪过在封云山截住自己的那明白一男子的影子,一双黑亮静默的眼睛,透着一种淡淡的暖意,让人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们也算是同行了半个多月,只是他那个时候心灰意冷,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后来他被带到皇家禁苑之后那人没有跟进来,只是看着他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歉意和怜惜。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又听到这个人。 “在他的帮助下我和七弟一直逃到了神雪山,虽有有好几次差一点被抓回去,但是最后还是逃了出来。当我和七弟穿过神雪山又一次看到绿色的山水的时候,整个人差一点高兴地疯过去。不过没想到的是……”他苦笑地摇了摇头,“神雪山的典籍既然是从筠寰找见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出入神雪山?我和七弟不过在那边逍遥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邀涵的人就追踪过来,甚至比在这边还容易地就抓住了我们两个。” 蓝幕羽也是一阵沉默,然后便是一阵苦笑,忽然低声说道:“其实要真的说起来我的情况和你的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殇影怔了一下,然后便明白过来,不禁冷笑了一下,淡漠说道:“你是指你自己的势力吗?” 蓝幕羽点头,说道:“我手上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指挥得动的人了,而且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漠城皇家禁苑的人越来越少,如果洛玄愿意放我们两个一马,我并不觉得我逃不出去。” 殇影看着蓝幕羽的视线颇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三年多不见你变得这么天真,让我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三年散漫生活将你的脑子都腐蚀了。” 蓝幕羽抿了下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似乎知道这个话题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殇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道:“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走了?”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眸子里面忽然有了一丝倦意,怅然笑了笑,说道:“虽然我并不想知道,但是到了现在我们还是说一说正事吧,你饶了这么大的圈子,究竟想和我说什么?”他抬头看着殇影,唇角含着一丝淡然无奈的笑意。 殇影眼睛闪了一下,知道再和他绕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便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既然你能够处理掉筠寰,那么比筠寰厉害不了多少的邀涵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的邀涵内部其实已经离心离德,你在洛玄身边这些年应该看得出来才对。” 隐约猜到一点他想和自己要说的就是这种事情,听到他这样说蓝幕羽并不吃惊,缓缓闭上了眼睛,冷漠道:“即使做得到又如何?我不想再卷进这种事情里面。而且既然你知道我最近的事情,那么就应该明白这三年我早就有意避开了这些事情。” 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殇影忽然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心灰意冷,点头说道:“那么就这样吧,其实即使你做到了,我也看不见了。” 蓝幕羽在他的声音里面听出了一丝异样,霍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脸色忽然变得灰白的男子,失去血色的唇有一点艳红,像是雪地上的红枫,吓了他一跳。 慢腾腾地擦去唇角的血迹,殇影放纵自己躺在厚厚的床褥上,淡然一笑道:“你有句话说得很不错,命运确实不是说说而已,该是你的追究是你的,想跑也跑不了。” 蓝幕羽莫名地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感觉,而且殇影似笑非笑的样子给他一种奇怪的寒意,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缓缓合上眼睛,殇影疲倦地挥了下手,轻声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吧,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出去的时候不要忘了把宣诺叫过来,我还有点事情需要交代他。” 蓝幕羽不由地怔了下,本来恨不能立刻逃出去的脚步竟然一下子像是卡住了一般,甚至连视线都动不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安静地躺在锦被里面,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的男子。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站了起来,最后看了床上的那人一眼,雪白的脸颊和唇瓣,微微合起来的眼睫带着沉沉的倦意合在一起,雪白的发丝披散,使他看起来像是雪做的雪人一般,仿佛一阵清风吹过眼前的男子就会消失。 他忍不住轻声一叹,终于还是拂袖离开。 刚刚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神色复杂的宣诺,他唇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他和殇影之间的谈话虽然声音并不是太高,但如果宣诺一直站在门外的话根本不怕听不到,所以蓝幕羽并不怀疑他知道他和殇影的谈话,当然也丝毫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 宣诺复杂地看着他,然后说道:“你如果急着要离开的话就先出谷吧,我还需要在这里留几天,处理一下他的后事。枭应该就在离谷不远处的农庄。” 蓝幕羽不由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下牙,低声道:“我还是先离开吧。” 他现在心里面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像是现在处于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一样,急需见一下寒玉,虽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确认什么。 宣诺淡然笑了笑,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出谷的这条路他虽然完完整整地没有走过多少次,但是在这里倒是从小玩到大的。 渐离花的花瓣在青石的地面铺了薄薄的一层,人走过去的时候像是烟尘一般盘旋而起萦绕在人的脚步之间,像是缠绵的藤蔓,似乎不想来人离开。 他实在忍不住快步走了起来,优雅地起落的花瓣也因为他的动作快速地飞旋起来,飘飘落落的纠缠着他的脚步,让他心中一惊,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的感觉,实在忍不住将视线移到远处,全身功力已失,飞快地跑了起来。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师父会不喜欢这种花了,渐离渐离……他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宣诺说枭应该在离逍遥谷不远处的农庄,但是事实上他刚刚离开师父布下的大阵便看到了孤身站立在一块山石之上的枭,一身黑色的袍子衬得他眸子更黑,看见他的时候那双眸子里面明显地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飞闪而过,然后沉默地向他施了揖礼。 “马车就在那边,殿下这边请。”声音带着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涩。 蓝幕羽只觉得心里面的歉疚像是越滚越大的雪球,让他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但是他明白地知道现在绝对不能拒绝枭的马车,因为自己身上根本就没带一分钱,而且全身功力尽失,绝对没有自己走回去的可能。 胡乱地点了点头,蓝幕羽手指缠在自己的衣襟上面,跟在沉默的枭后面走到了马车边上。 马车厚重的帘幕缓缓垂落下来,将这方天地和外面完全隔开,蓝幕羽手指压在厚厚软软的大软枕上面,深呼吸着平静着自己的思绪,好一会儿才发现十指颤抖的厉害。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葱白如玉的手指,三年前的时候这十根手指曾经剥离出白骨,狰狞的连他自己看了都害怕,但是现在却找不出一点那时候的痕迹,反而相比起四年之前都多了一种莹润的感觉。KC65262 有点难以置信地将手指伸到眼前,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这确实是自己的手指,然后看着不是飞扬的帘幕忽然苦笑了一下,疲倦地靠在软枕上面,缓缓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十一章 又是八天时间,马车赶进漠城的时候蓝幕羽忽然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厢里面更是黑沉沉的,让刚刚睁开眼睛的蓝幕羽微微惊了一下,手指死死掐着柔软的软枕,才让他稍稍缓过点来。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才发现全身已经湿透,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已经两年没有在做过这种梦了,没想到从逍遥谷离开到现在竟然在没有断过。 刚刚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刑讯的那名冷漠男子冷笑的眸子,黑色的在暗沉沉的牢房里面散发着一种幽幽的光,像是在黑夜里面的饿狼,讥讽地看着他,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味。 即使在梦里面似乎依旧能够感觉到皮-肉被皮鞭撕裂的感觉,然后昏黄的烛光下面便蔓延成一片血色,身体被绑在刑架上面,就像是被绑死的猎物,而眼前的猎手已经做好了享用的准备。 他不由地伸手抹了把额头,果然摸到一把冷汗,不由微微苦笑了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枭冷漠到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殿下,已经到了。” 即使他的太子爵位早已经被废,但是他原来身边的人倒是还是习惯称呼他为殿下,有时候他有点好奇如果这个称呼让皇家禁苑的人听到后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微微抿了下唇,蓝幕羽将额上的冷汗全把擦去,伸手撩开了马车厚重的帘幕,果然看见金色的“玄王府”三个大字,天色暗沉沉的,金色上面似乎有点灰沉沉的。 玄王府在漠城比较偏僻的地方,而玄王基本上也是一名闲王,所以一般的时候客人本来就不是太多,现在天色阴沉,一阵阵的冷风不是地刮过来,竟然有了一种冷清死寂的感觉。 蓝幕羽从马车上面跳下来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合在一起,竟然看不出有丁点人气的感觉。 “你是要回去还是和我进府?”他扭头看着沉默站在马车边上的枭,认真地问了一句。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的人,甚至是殇影身边的其他人他都不会这样问,但是眼前的人却是殇影不曾离过身的心腹,而自己却算得上“背叛”了他的主人的人。 枭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冷淡说道:“主子曾经有过吩咐,如果他不在人世,小的以后就跟在殿下身边伺候。”一边说着黑衣青年稍稍欠了欠身,让蓝幕羽怔了一下。 心中快速地转过几个念头,蓝幕羽莫名地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好吧。“ 手指在厚重的大门上轻轻扣了扣,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蔓延开来,竟然有种惊破沉寂的响亮感觉,蓝幕羽心中莫名地跳了一下,又敲了几下。 声音刚刚落下,门就长长的”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房的一名青衣小厮略有点迷糊地探出头来,沙哑着声音问道:“谁呀?”颇有点刚刚睡醒的样子。 蓝幕羽不由地皱了下眉,觉得这次回来玄王府似乎说不出的古怪,还未开口,青衣小厮终于看清敲门的是谁,脸色微微一白,赶忙大打开门,躬身道:“是公子回来了。” 青衣小厮虽然眉目低垂,但是蓝幕羽还是看出他神色间掩也掩不住的不屑,这种神色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过了,不由地怔了一下,也没有要训责的意思,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枭,一边问道:“王爷现在不再府上?” 就这段时间守在门房的另外下人也赶了过来,蓝幕羽一边吩咐把马车赶到后院去一边往里面走,左右扫视着安静的有点怪异的玄王府,有点不太明白自己走了十多天这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听到他的问话小厮迟疑了一下说道:“王爷今天早上去了宫里还不曾回来,不过……” 感觉到小厮的迟疑,蓝幕羽奇怪地扭头看着他,淡淡道:“不过什么?” 青衣小厮依旧迟疑,似乎被蓝幕羽淡漠的视线看得很不自在,一边局促地捏着衣襟一边说道:“不过王爷吩咐公子回来之后搬到青霄院去住。” 蓝幕羽不由地一怔,青霄院他知道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离了洛玄住着的玄霄院不是一点半点的远,他从到了玄王府就是住在玄霄院,这么一下子让他搬到差不多算是玄王府的冷宫去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这次不告而终?还是因为寒玉的缘故? 心中琢磨着他做这个选择的缘由,蓝幕羽脚下并没有迟疑,听见他这话就向靠近花园的青霄院走去,一边吩咐跟过来的小厮说道:“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过去便好。” 枭要说起来也不算是玄王府的下人,而且玄王府一直有专门的将马车往后院赶的下人,所以他进门的时候枭就一直跟在他身后,只是蓝幕羽向他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和他交流的意思。枭的脸色说不上黑沉,但是却是那种木刻般的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和那名小厮的谈话,而他对自言自语暂时也没兴趣。 其实让他搬到青霄院去住蓝幕羽并没有不愿意的意思,甚至因为寒玉的缘故他有点巴不得离开洛玄的玄霄院,因为毕竟寒玉才是他的爱人,洛玄愿意不再碰他当然是再好不过。 在玄王府住了这么长时间,对青霄院蓝幕羽并不陌生,没有花多长时间他就走到了青霄院边上,这一路上倒是遇到一两个府中伺候的下人,看着他的眸子里或多或少都透着冷漠和鄙夷,让他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玄王府看到这种神情的时候一样。 青霄院的小门倒是开着,而且相比起整个玄王府来里面人气多了不少,即使站在门外还是能听到里面忙忙碌碌的声音,偶尔的还有轩逸呵斥的声音,让他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个时候了青霄院这是在忙活什么。 信步走了就去,蓝幕羽看见布置一新的青霄院愣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站在房间里面背对着门口的轩逸,无奈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天快黑了怎么也不知道点灯?” 房间里面坐在椅子上面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玄王府的主人,另外一个是寒玉,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蓝幕羽并不奇怪,甚至看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蓝幕羽也一点都不奇怪。 寒玉是似笑非笑,慢悠悠地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水,洛玄却是有点手足无措的局促坐在椅子里面,尴尬地看着站着的轩逸,颇有点不知道怎么好的样子。 三个人听到他的话都回头看着他,轩逸疾步向他走了过来,寒玉和洛玄也站了起来,只是寒玉是直接走了过来,而洛玄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尴尬神色更重,有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蓝幕羽看着诧异的视线在三个人脸上转了个来回,走过来的两个人虽然都带着笑意,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轩逸脸上的笑意有点勉强,而且明显的有点给依旧站在房间里面的那人脸色看的意思:“你们这是怎么了?” 轩逸站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缓缓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他轻轻抿了下唇,向身后洛玄瞥了一眼。 寒玉却是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也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好笑地看了看尴尬神色更重,甚至脸上还红了一块的洛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玄王也不日就要大婚了。” 蓝幕羽不由地愕然,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玄王爷年纪似乎有点大了吧?”何止是年纪大,他应该和洛天是一辈的,怎么也有两千多的岁数了。 他看了看无奈地垂下头的洛玄,开始怀疑他要娶的那家小姐是不是也有那么大岁数了。 话音落下,轩逸便是一声冷笑,淡淡道:“那是当然,他这岁数早就能当新娘子的老祖宗了。”神色间颇是不屑的样子。 蓝幕羽不由觉得好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洛玄的年纪是大不错,但是面相上却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要去的自然也是妙龄少女。 只是得知洛玄要娶亲,怎么也有点奇怪的感觉,不过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让他调换到青霄院了,而且也弄明白王府下人们忽然流露的鄙夷神色所谓那般,原来是觉得自己失宠了。 肩上稍稍一紧,蓝幕羽靠在寒玉怀中,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又看了看满脸鄙夷神色的轩逸和抬不起头来的洛玄,笑道:“先回房吧,外面天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冷。对了,蜡也点起来,天色都黑了,院子里面的东西明天再收拾也没什么。” 听到他的吩咐轩逸也没觉得什么,一一吩咐下去,等到他们三个进房的时候房间里面几十根蜡烛已经点了起来,将房间里面照的亮如白昼,蓝幕羽知道这一定少不了轩逸有意向洛玄炫耀的意思,颇有点无奈,挥了挥手道:“上饭吧,饿了。” 第十二章 一场饭用的颇为安静,蓝幕羽是没心情说笑,其余的几个人则是因为洛玄要娶亲的事情弄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碗筷放下的时候,蓝幕羽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疑惑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门房好像说你进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洛玄脸上莫名地一僵,尴尬笑了笑,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好的样子。 轩逸脸色也是一变,乍青乍白变了个来回,端着碗的手顿在半空,难看地扫了眼洛玄。 蓝幕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人,就听到寒玉忍俊不禁地笑了下,轻声说道:“玄王殿下是翻墙进来的。”不由地一阵愕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脸色涨红的洛玄,无奈摇了摇头。 送洛玄离开青霄院,轩逸也感觉到今天的蓝幕羽有点不太对劲,看了看微笑地看着蓝幕羽的寒玉,也知趣地离开了,院子里面顿时就剩下蓝幕羽和寒玉两个人。 将目光从洛玄离开的方向收回来,寒玉小心地看着蓝幕羽,轻声道:“他们都走了,外面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边说着一边握住了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 蓝幕羽似乎惊了一下,手指微微一缩,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回去吧。” 回到房中寒玉也并不问什么,闷不吭声地整理着床被,蓝幕羽就坐在边上的椅子上看着他,烛火昏黄的光给他的头发度了一层晶莹的金色,优雅利落的脸部线条说不上来的柔和。 蓝幕羽最终还是没有人住,低声问了句:“你不问我干什么去了吗?” 寒玉的动作猛地一僵,然后缓缓回过头来,复杂地看了蓝幕羽一小会儿,微微苦笑了一下,缓步走到他身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面满满的全是那种清灵灵的信任,让蓝幕羽忽然有点难受,不由地别过脸去,没过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眸子里面也全是认真:“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没办法一个人做决定,而且我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好。” 他略略犹豫了一下,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说了一遍,然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寒玉:“我本来是想通过洛玄到神雪山那边去,但是现在看来……你怎么想?” 听完他的话寒玉也不由地沉默了,唇角缓缓抿紧,闭了下眼睛,然后霍地睁开,认真地看着蓝幕羽说道:“按照原来的想法办吧,如果真的不行在想别的办法。” 想比起蓝幕羽来,其实他更不想蓝幕羽在掺和到那些事情里面去,四年前蓝幕羽被带到皇家禁苑之后事情并没有结束,只是那个时候的蓝幕羽已经失去了知道这些消息的资格,他现在宁愿他一直不知道他被关到皇家禁苑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蓝幕羽缓缓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清亮的眸子里面露出了淡淡的倦意,轻声道:“我们睡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反正时间有的是。” 这种倦意和是否休息没有一点关系,而是像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好些时候他都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压的他喘不过起来。 寒玉也知道他忙着赶路回来的,在这边他还是有一些下属的,最起码相比起已经被从外界隔绝的蓝幕羽来说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了。 一觉睡到天亮,外面的雪似乎又下了起来,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蓝幕羽沉默地看着雪白色的窗纸,一时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的身后躺着寒玉,一双手臂紧紧地将他搂在怀中,头搁在他的颈边,细微的鼻息温暖地吹在颈项上,痒痒的,明显睡得正熟。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蓝幕羽不由地又闭上了眼睛,反正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办,又恰逢下雪天,倒真是睡觉的好时候,这倒是以前在土国的时候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在其位谋其政,真正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的时候,就会知道这种生活其实也很不错。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脸上感觉到带着微微凉意的触摸感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温热的鼻息就喷在脸上,眼前的光亮似乎被挡住了,隐约地也能感觉到一双眸子正投注在自己的脸上,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亮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看到他正看眼睛,蓦地亮了一下,缓缓笑了笑:“醒了?”声音里面带着淡淡的沙哑,眸子里面的温暖像是三月的春水一般缓缓荡开,蓝幕羽一瞬间就觉得压在自己心里的沉郁像是被阳光照到的雾气一般骤然间散开。 他也微微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但是因为下着雪看不出什么来,便扭头看向附在自己身上的寒玉,轻声道:“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寒玉不由地失笑,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双清凉凉的眸子,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这我可不太清楚,不过估计也快中午了吧。” 蓝幕羽轻声应了一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缓缓眯了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唇角有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你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想做点什么?” 一丝愕然在寒玉眸子里一闪而逝,然后他瞬间便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色一小子涨得通红,别过脸去有点不敢看蓝幕羽,只是搭在蓝幕羽腰上的手臂缓缓紧了一下。 蓝幕羽不由“扑哧”一笑,眯着眼睛屈膝在他身下擦了一下,颇有点意味地笑道:“不想?看样子我是残花败柳没吸引力了。” 话音落下,寒玉像是下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他扭过头看着蓝幕羽,眸子里面竟然带着惊慌的神色。 蓝幕羽不由地愕然,心中一阵疑惑过后便立刻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沉,看着寒玉的视线不由地带了丝小心:“你是不是因为洛玄的事情,所以不想……”他怎么没想到寒玉并不是他那个时代的人,发生这种事情让他受不了和自己在一起了吗? 话还没有说完寒玉就急急打断了他,黑亮的眸子里面全是惊慌:“不、不,没有……” 蓝幕羽不由地一叹,抱着他的腰的手臂微微收紧,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不想你骗我,再说即使因为洛玄的事情你想什么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对不起你。” 寒玉神色一怔,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管你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就离不开皇家禁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喜欢洛玄?”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看着寒玉认真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起来,然后一笑不可收拾,心底的阴影顿时烟消云散,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寒玉:“你想到哪里去了。” 寒玉不由得地一怔,疑惑道:“难不成不是?我知道你们的……很和谐。” 知道他在说什么,蓝幕羽笑着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疑惑的样子又是一阵好笑,无奈说道:“性-爱是性-爱,爱情是爱情。这两者之间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你要说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像你说的,我们在床上很和谐。” 话音还未落下,寒玉脸色已经黑沉,咬牙切齿地像是忍不住要将占去蓝幕羽心思的洛玄生吞活剥了一样,让蓝幕羽忍不住又摇了摇头,伸手重重地在他臀-上拍了一下。 寒玉脸色一下子从黑沉涨得通红,颇有点难堪的样子,但是依旧没有转开视线,定定地看着蓝幕羽,清亮的眸子里面竟然有一点委屈:“你骗我?”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笑,神色渐渐收敛,认真地看着寒玉,轻声说道:“下面的事情我就说一遍,信不信就由着你了。” 寒玉眨了眨眼睛,手臂紧了一下,牢牢地将蓝幕羽抱在怀中。 眸子缓缓眯了起来,蓝幕羽看着空中的某一处,略微想了想,认真说道:“我和洛玄认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就像你知道的,我们有了那种关系也有三年了,心里面不可能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因为我已经有了你和秋玉的缘故,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的可能性,所以说即使到了现在,我都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和他是朋友,而且以后也只能是朋友。” 寒玉眨了下眼睛,眸子里面亮了一下,低头在蓝幕羽额上亲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亲了一下,最后落到他的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蓝幕羽手臂缓缓收紧,知道眼前的这人心结还是没有解开,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淡笑地看着亲-吻着他的人,由着他为所欲为。 寒玉的动作渐渐有点失控起来,修长的手指探进了他的衣襟,微凉的指尖触及着他胸口精致的茱-萸,蓝幕羽也渐渐地呼吸沉重起来,指尖渐渐用力,压在他的腰上,寒玉手指不动声色地向下面移去,划过臀-部圆润的线条,正要什么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轩逸的声音:“你们怎么这会儿了还不起?” 寒玉陡然便是一僵,愣愣的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蓝幕羽,顿时忍不住低咒了一声,蓝幕羽也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 第十三章 真正通过喧哗的闹市,蓝幕羽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离开了邀涵。 宽大的马车里面坐着蓝幕羽、寒玉和宣诺三个人,宣诺从逍遥谷赶回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这个时候正靠在一个软枕上面闭目养神,寒玉微笑地看着自己边上的蓝幕羽,也没有说话,而蓝幕羽则是一手撩开帘幕,安静地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在一家酒楼面前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赶车的枭利落地跳下来,沉默地站在一边。 将帘幕放了下来,蓝幕羽扭头看了看车厢里面的另外两个人,向寒玉是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叫醒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反正是没多大反应的宣诺,一边说道:“下去吃点东西在赶路吧。”寒玉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看着他往外面走自然地扶了他一把,让蓝幕羽笑了笑。 蓝幕羽本来想在二楼的大厅里用饭便好,反正这个时候也不是用饭的时候,人并不是太多,但是宣诺却直接将人带上了三楼的包间,让蓝幕羽微微愣了愣,也没说什么。 一身葛衣的小二殷勤地将三个人带进了一个隔间,略俯着身子,一边给三人斟茶一边笑-吟-吟问道:“各位要吃点什么?” 宣诺似乎依旧心不在焉的样子,蓝幕羽看着隔间的装饰,他们的这个隔间刚好对着大街,下面闹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寒玉也就没指望他会说话,便淡笑地看着小二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先说来听听。” 小二依旧笑-盈-盈的,伸手将搭在肩上的毛巾拿下来搭在手臂上,笑道:“别的招牌菜没有,一道醉香鸡做得最是正宗,算得上是咱们楼的一绝,客官要不要试试。” 寒玉不由失笑,点了点头道:“那就来一道醉香鸡,在弄几个拿手的清淡小菜和一壶曲江陵来。”他微微顿了一下,视线在蓝幕羽身上瞟了一眼,又道:“另外再准备一碗白粥。” 本来笑-盈-盈的小二再听到最后一个一个字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便是一笑,微微提声笑道: ‘好嘞,您三位稍等,一会儿便成。“ 等到小二离开了隔间,宣诺才像是回过头来,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低声一笑道: ’好个机灵的小二,有这点修为在这里可是屈才了。” 寒玉扫了他一眼,也是微微一笑,刚才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位小二年纪不大伸手到是有点高深莫测,在这个酒楼里确实有点屈才了。 他们三个里面只有蓝幕羽武功被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就是觉得这名小二倒是手脚伶俐,口才机灵,听宣诺这样说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来,不过一想自己离开邀涵的事情便有点明白了,也没有说什么。 那天用过午饭之后他便去找了洛玄,和他说自己和寒玉想要离开。 他算得上是被皇家禁苑的人罚在他身边为男-宠的,如果想要不引起皇家禁苑的注意离开邀涵,怎么也是需要得到洛玄认可的,不然自己才不多就算是在“保释”期间私逃了。 听到他的话洛玄也并不奇怪,在一堆卷宗中抬头看着他笑了下:“从在这里看见寒玉之后我就知道你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但是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他微微顿了一下,又问道,“你预备去什么地方?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他不由地心中诧异,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隐隐约约地总是弄不明白,微微迟疑了一阵,便说道:“这边我觉得是没办法待了,所以想到神雪山那边去。” 洛玄本来已经又低头埋在卷宗里面忙着什么,听到他这话点了点头,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脸颊上带了一点淡淡的倦意,伸手揉了揉鬓角笑道:“那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他忽然从椅子里面坐了下来,在身边的一个架子上面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锦盒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从中拿出一枚精致的佩玉来,一边递给蓝幕羽一边说道:“这件东西你先拿着,我在那边还是有几个朋友的,你初到那边的时候不妨找他们帮帮忙。” 听到他的话他不由一阵惊诧,然后便是释然,既然这里有神雪山的典籍,他们这些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绝对不肯能不去探索一下,然后有几个朋友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犹豫了一下便将佩玉接在手中,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帮忙自然是不错的。他认真地看着他,第一次认真地说道:“谢谢。” 洛玄便是一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一边走回案后,一边说道:“那你就先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不用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看着继续埋头在卷宗里面的洛玄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冷`落”自己,他来这间书房几乎不下于它的主人了,但是这似乎是第一次被主人下逐客令了。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想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转身离开了书房,然后在合上房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声轻叹,背上似乎也落了一道复杂的视线。 虽然他在这边没什么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但是毕竟说不定这辈子就在那边落家了,所以还是仔细收拾了好几天的,在他最后出门的时候宣诺却赶了过来,站在他的马车边牵着他的马,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他进了马车的时候自己也跟了进来。 从逍遥谷回来之后两个人算是互相躲避了,所以这算是那次之后第一次见面,他看着神色有点倦怠的宣诺莫名地有点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宣诺似乎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靠在大大的软枕上面便沉沉睡了过去。 四人赶路也并不急,晃晃悠悠地到了这个地方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段时间宣诺的神情虽然一直不太好,但是倒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那种面无表情了,对他似乎也回到了两年中的那种朋友的感觉。 不过虽然自己这边的四个人没出什么事,皇家禁苑的人应该还是知道了自己离开邀涵的事情,这一路上虽然寒玉和宣诺什么都没有说,他也知道来来回回试探的人不少,只是看着宣诺这个邀涵的太子在身边,而且洛玄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所以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这次派“小二”这么近距离地试探,也算得上是这些天的第一次了。 饭菜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离开不久的店小二手臂上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认真仔细地将饭菜摆好,又有心地将一碗白粥放在蓝幕羽面前,欠了欠身道:“诸位请慢用。” 宣诺看了看蓝幕羽面前的白粥,便笑了起来,伸手扔给他一小块儿银锭,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这是赏你的,外面看着点,爷们想好好地吃一顿,不要让杂七杂八的人打扰了。” 将银锭抓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小二笑容更是殷勤,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客官放心,绝对不会让不相干的人打扰到各位。” 宣诺点了点头,才又挥了下手说道:“去吧。” 看着隔间的小门缓缓合拢起来,宣诺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拢,扭头看着微微皱着眉的蓝幕羽和不太在意的寒玉,问道:“你怎么看?” 蓝幕羽久不闻皇家禁苑以及外面的事情,这话问的自然是不动声色的寒玉。 听到宣诺的话寒玉才微微蹙了蹙眉,轻轻抿了下茶水,摇头道:“不太明白他们在试探什么,不过暂时应该还没有要出手的打算。” 宣诺点头一笑,扫了眼满满的一桌子菜和自己面前的一壶好酒,笑道:“难得找见一个不错的酒楼,我们赶路也这么长时间了,就喝点酒吧,不过幕羽身体不好就算了。” 蓝幕羽自己的事情自己自然之道,见他将自己排除在外也并不说什么,低头在白粥上面轻轻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气蔓延开来。唇角一个恍惚,莫名地笑了一下,看了眼斟酒的宣诺笑道:“这酒给枭留一点,夜里还是有点凉,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刚才他们上来的时候枭脸色沉默的可怕,不过或许应该说殇影离世之后他的脸色就沉默的可怕,不管怎么样都不肯和三个人上来。 蓝幕羽他们三个虽然并不把他当下人看,但是他这人固执成这样三个人也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在一楼随便用点东西,顺便让店家准备点干粮。 听到蓝幕羽的话宣诺微微笑了笑,脸上的倦怠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睡醒了去了大半,说道:“知道了,用不着担心,实在不行再要一壶给他拿过去便是了。” 蓝幕羽摇了摇头,对于酒他并不是太喜欢,当然也算不上讨厌,便不在说什么。 第十四章 饭吃到一半,楼下的喧闹越来越激烈,蓝幕羽不由地皱了下眉,下意识地扭头就要看过去,宣诺却忽然出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再管这边的事情,那就不要再看。” 蓝幕羽怔了一下,一时间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怔然看了他一会儿,略迟疑了一下,低声一叹,终于还是没有转过头去。 寒玉在他出现异动的时候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下面吵杂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见,而且他手下的那些暗探也并不是摆着好看的,刚到这里的时候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边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不然皇家禁苑的人……”他迟疑地看了一下面无表情的宣诺,试探地换了一个好一点的解释。 蓝幕羽淡然笑了下,明白两个人说的是什么,便真的不在管这边的事情,但是视线却是不由地在自己手上扫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掌精致的像是玉雕,但是他看过去的时候却总会觉得这软玉一般的莹白里面似乎一直裹着一层厚厚的腥臭。 这几年他确实变了很多,而且相比起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皇家禁苑出来的那一次才算是真正的新生,即使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比之上一次是好是坏。 酒是不能喝的,寒玉给他舀了一碗鲜美的清汤,他淡然地一口一口喝着汤,并没有再说什么。 寒玉不又扭头看了看不动声色淡漠的宣诺,心中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出来。 虽然可以忽略楼下的事情,但是喧哗的声音还是一句一句地传了过来,甚至三个人都能听见下面的议论声,高高低低地带着一种诡异的笑意。 “这死人冥婚的见过,死人娶活人的也见过,但是这活人娶死人的倒真是少见啊。” “这也就是循大少能想得出来,不过倒是可惜了秋家的水灵灵的丫头,这么年轻竟然……呵呵……听说那位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可惜了什么?要可惜的也是娶个死尸进门茗书生,好好的功名没了不说,刚刚娶过门的新媳妇儿竟然是一具死去七天的死尸,这个天气,也该臭了吧?” “那怨得了谁?竟然敢……自作孽,谁有办法?” “不过珂兰老太爷这招用的也毒了一点,不知道那茗书生现在怎么样了?不会也上吊自缢了吧 缓缓将勺子放下,蓝幕羽忽然提声道:“小二!端杯茶过来,这汤怎么腻得慌?” 听到他的这话寒玉脸色微微一白,宣诺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手指捏着精致的酒杯,看着青碧色的酒液在薄瓷杯子里晃荡,一句话都没有要说的意思。 蓝幕羽声音落下包厢外面就传来小二清亮的应答声:“好嘞,您等着。” 蓝幕羽扫了眼宣诺,缓缓闭了下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到了近前,下面的议论声倒是一下子消失了,只能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和锣鼓的声音,诡异的不像是大婚,倒像是在办白事的时候。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要结束了,下面却忽然又是一声哗然,接着便是惊叫的声音,哄笑的声音,锣鼓的声音似乎也一下子大了起来,只听见一个高高的声音大笑道:“茗少爷这是来接新娘子了吗?哈哈……”话音落下,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蓝幕羽抿了下唇,包间的房门打开了,依旧笑-盈-盈的小二手上搭着软巾,轻巧地将一杯茶放在他手边,殷勤笑道:“这是我们老板自己用的轩梨花,知道少爷也是一名懂茶的人,所以命小的端过来给殿下尝一尝。” 在座的三人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蓝幕羽淡然一笑道:“那就谢过贵主人。” 小二眸子里面散过一丝异样,笑了笑欠了欠身又走了出去,缓缓合上了房门。 清冽的金黄色,像是一盏最纯净的黄水晶一般,不过是一盏茶,放在桌子上面这么一会儿竟然满室都是清雅的香气。轩梨花的名字他们三个虽然都没有听过,但是知道这算得上是极品好茶了。不过再是极品也不过是一盏茶而已,特别是在蓝幕羽这个粗茶也能入口,并不懂茶的人眼中。 三个人都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在有心人的眼中并不是秘密,毕竟他们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忽然提出来,他们都有点弄不明白这位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斟这样一杯茶上来。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蓝幕羽伸手想将茶盏端起来,之间却忽然触到一个东西,神色微微一变,惊疑不定地顿了一下,缓缓将压在茶盏下面的纸卷拿了出来。 是一张极薄的几近透明的纸张,纸质却是极好,朱笔的寥寥几个字:“视而不见。” 除此之外纸张上面还有淡淡的一层几不可闻的香气,让蓝幕羽顿了一下。 沉默过后蓝幕羽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发现寒玉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然后便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宣诺则恢复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甚至眸子里面还有了一抹讥讽。 那么……蓝幕羽缓缓合上手中的纸卷,沉默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淡然说道:“看样子你们知道这只卷是谁传的了卡,而且也该明白跟在我们身后的是哪位了吧?” 寒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然后便是沉默,有时候他恨不能蓝幕羽能不这么聪明,但是这也不过是想想而已,视线不由地在宣诺脸上停留了一下,犹豫说道:“这人你也认识……” 话音未落,宣诺忽然一笑,指节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可以猜一下。” 看着他明澈的眸子里面露出一幕诡异的笑意,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纸卷,然后手指一挫,将纸卷挫开,淡淡道:“宣琛?” 宣诺神色一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转过了身去,轻声道:“聪明。” 蓝幕羽苦笑了一下,将纸卷撕开,手指一张,碎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地上,没有理会不想面对他的宣诺,也没有在意心神忐忑的寒玉,而是起身站到了窗子边上,下面的一切顿时尽收眼底,让寒玉微微一惊:“不管便不管,但是看总能看一看吧?” 宣诺霍地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然后低低一叹,又做回了自己的地方。 因为纸卷的事情三个人对楼下的事情都错过一点,这个时候下面却诡异地平静下来。 大红色的彩礼,大红色的人群,甚至乐器上面都挂着喜庆的大红,只是人群中央的一口棺材却是刷着灰白,让人看第一眼的时候心里面是一个激灵。 一名身者大红色喜服的青年男子站在灰白色的棺材前面,手中拎着一柄长剑,似乎和下面的送亲的人发生了争执,此时还算俊美的脸颊完全扭曲起来,涨成紫青色,倒拎着长剑的手指颤抖的厉害,白色的骨节吐出,盘旋的青筋像是游蛇一般。 他身边站着的明显是一名管事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对着棺材的青年冷冷一笑,双手抱臂,冷笑道:“我们老爷出钱出彩礼给一个穷书生娶亲已经是天恩浩荡了,你在这里想要撒什么野?难不成不知道这曲阳城地界姓谁名谁?” 青年只是气得直发抖,忽然伸手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管事,手中一撩,长剑破空的声音尖厉的让耳朵里面都是一阵轰鸣。 剑明显是一柄好剑,触及到灰白色棺材的时候像是切着了豆腐一般,棺盖没什么反应就滑落了一般,棺材里面的情景完全暴露出来,看着棺材里面满脸划伤的血痕,双手成抓状曲在胸前,十指尽裂,怒目圆睁,明显死不瞑目的女子,青年便是一声凄号,想也不想挥剑便向管事刺去。 蓝幕羽微微闭了下眼睛,果然听见一声惨叫,但是却不是管事的中年,而是伸手挥剑的青年,凄厉的,尖锐的,像是失去了幼崽的母狼一般,让他心怦地一跳。 不管这管事是谁家的,他虽然武功尽失,但是眼里还是有一点的,管事身边跟着的算是仆从的几名小厮,手脚粗壮,身材高大,明显是练家子,而手上虽然拎着一柄长剑的男子却明明显显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蓝幕羽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一身大红喜服青年被几名小厮装束的高大男子一脚踹到在地上,拳脚如撒豆般落在他身上,至于那柄长剑,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蓝幕羽却没有注意青年的境况,而是将视线投注在了棺材中的女-尸是身上。 第十五章 满是血痕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完好的一两点肌-肤上面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女子活着的时候容貌应该是不差的。 她的脸色有一点紫涨,但是却不是死了七天才有的腐败的紫涨,反而更像是窒息的感觉。 一双眼睛眼瞪瞪地盯着碧色的天空,带着一种死亡的灰败,像是被污了的琉璃,掩盖了死时所有的疯狂绝望,一双曲在胸前的手指甲尽裂,血迹斑斑,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来,这双手死前一定是极力抓挠过什么东西的,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僵硬的灰白色。 死了七天吗?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视线在削下来的棺材盖子上面扫了一眼,凌乱的手指抓挠的血痕像是一幅诡异的图腾,让他心中一悸。 不知道这名被活着放进棺材里面的女子最后一刻想得是什么?又是怎么样在漆黑的棺材里面挣扎了多长时间才绝望地放弃,才缓缓吐出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口气? 下面的喧闹声一下子似乎安静了下来,四周全部都是弥漫开的血色,像是地狱的恶魔扑面涌了过来,就要将他完全吞没,脑子里面也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觉。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陷入黑暗,熟悉的管事的声音却忽然尖声闯进了这个黑沉沉的世界,让他心中陡然一颤,完全清醒过来:“快拦住他|他死了你们也得跟着陪葬|” 蓝幕羽一个激灵,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见下面的情形眸子便是微微一缩。 被踢踹的书生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是灰土,一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颊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肿-胀狰-狞,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那柄长剑拎在手中,只是这个时候剑刃对着的不是管事,而是自己的脖颈,手臂在挣扎中还是被拦了下来,但是触到剑刃的颈项上面还是流出了一抹血色,落在了大红色衣服上面,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酒楼下面争执声越来越大,茗书生已经完全处于疯癫状态,四五名年轻力壮的小厮竟然抓不住他,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剑刃伤了几个,那名管事像是也快急疯了,站在边上跳脚,想要冲过去,但是看着滚成一团的几个人硬是没那个胆子。 混乱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疯癫的茗书生终于还是被制服了,像是一条野狗一般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口鼻中都冒出血丝来,呼呼地喘着粗气,边上看着的路人似乎都有点被惊着了,竟然呆呆地站在边上连说话尖叫都忘记了。 看着茗书生被制服,那名管事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弄乱的衣服,一边冷声吩咐道:“绑了|直接送到他家去,循大少说了,这个亲还就今天成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被绑起来的书生被驾着跌跌撞撞地走了,灰白色的棺材盖子缺了一角,管事似乎也并没有要整理一下的意思,抬着也走了,等这一对人混乱地消失在酒楼下面,一直等在这里看热闹的人群才像是终于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低声说笑起来,至于那具活生生被填进棺材里面的女尸,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一般。 人群渐渐散开,蓝幕羽抓着窗棂的手指也渐渐松开,只是十指似乎已经习惯了刚才的姿势,僵硬的竟然完全曲伸不开,指肚也因为一下子习惯不了血液的流通,微微的刺疼。 “这饭是没法儿吃了,我们还是快一点赶路吧|” 听见近在耳边的说话声,蓝幕羽怔了一下,微微侧头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宣诺,这话便是他说的,而寒玉则站在他的身后,脸色有点担忧。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垂了下来,淡淡一笑道:“说的是,那就赶路吧,神雪山那边毕竟是越早到越好。”话音一顿,在寒玉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竟然又听到青年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的声音,“反正这边的事情和我无关,而且想管也管不了。” 寒玉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身边的宣诺狠狠推了一下,话便完全吞到了肚子里面,闷不吭声地看着蓝幕羽,低低应了一声:“是啊,我们还是走吧。” 蓝幕羽转身看着他笑了一下,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茫茫然地裹着一层厚重的浓雾,又一次忍不住将手伸到自己眼前看了看,似乎在看莹白色的手掌上面是不是又多了一层血色。 这下子不仅是寒玉,宣诺也看出蓝幕羽有点不对劲来,微微皱了皱眉,和寒玉对视了一眼,轻声叫了蓝幕羽一声,但是蓝幕羽似乎陷在了什么里面,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和寒玉对视了一下,赶忙推着蓝幕羽离开了这个隔间。 守在外面的小二看见他们三个人出来明显地愣了一下,殷勤地笑道:“各位爷这么快就要离开?”一边说着一边不易察觉地瞟了眼他们隔间的隔壁。 宣诺一手扶着蓝幕羽,听见他这话便扔出一枚银锭,淡淡一笑道:“先谢过阁下主人的好茶,我们这位同伴忽然不舒服,还是先离开的好,下一次在拜访贵主人吧。” 小二微微愕然,笑嘻嘻说道:“各位请吧,我家主人随时恭候|” 终于回到马车里面,厚重的帘幕一下子垂了下来,算得上宽大的车厢将这个空间和外面的喧哗一下子隔开,让进来的三个人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寒玉看着依旧沉默但是明显已经缓过神来的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喝道:“走吧!” 刚才在楼下看到枭的时候,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他们三个这么快便下来,而且一点都没有受到自己对面一场喧闹的影响,依旧面无表情,这时候听见他的话,冷漠地应了一声,马车微微晃动了一下,立刻动了起来。 马车狂奔了一下午,在太阳已经落山的时候才停了下来,三个人从马车上面下来,看到的便是西天五彩的晚霞,将郁郁葱葱的绿色照成了淡淡的金色。 他们四个这次赶路的时候有不少时间都宿在山林间,有时候是因为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有的时候则是纯粹地想在外面过夜,反正马车也够大,除了明面上的他们四个人,暗处尾随保护的又有不下十几人,所以安全并不成问题。 当然夜里守夜的人还是需要的,只是这个人不能使身体不好的蓝幕羽,本来白天赶一天车的枭也不算在内,但是枭在这上面似乎执拗的厉害,除了蓝幕羽之外的三个人只好一夜轮换着休息,这样一直以来倒是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池家的势力一般都在地处南边的翔乐国地界,寒玉对这边并不是太熟悉,眯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下意识地向几乎走遍了各地的宣诺问道:“我们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宣诺也在看着周围的环境,听见他这样问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蓝幕羽一下子沉默了不少的声音:“这已经到了寒颖的国界了,按现在的速度,明天的时候就能赶到寒颖在两国交界处的边城渭城。 寒玉听见他的声音心中一喜,从酒楼出来之后蓝幕羽这一下午就没有再开过口,现在开口说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想通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幕羽,轻声道:“这一路上宿在外头难受的很,明天我们不如在渭城多待一天,也刚好补充补充东西。” 蓝幕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笑了笑,身体靠在车辕上面,伸手摸了摸马,淡然笑道:“还是赶路吧,我在寒颖的熟人不少,如果遇到那么一两个,说不定又惹到皇家禁苑的人。”65262 寒玉微微愕然,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逝,忽然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不由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觉得那件事情是……” 蓝幕羽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淡漠道:“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寒玉不由地沉默,牵着他坐在了马车上面,轻声说道:“我去找点水,你颠了一下午也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吧。” 蓝幕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宣诺一直在边上看着两个人,听到寒玉的话也没说什么,扫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枭,淡淡吩咐道:“你就在这里看着一点,我去拣点柴火回来。” 第 十六 章 这边的天气已经渐渐进入了秋天,而几个人又是宿在野外,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天气还是凉的厉害。 宽大的马车里面一般就只有蓝幕羽一个人休息,其他的三个人不是在外面守夜便是守着火堆睡觉,已经到了深夜的时候,马车里便安静的有点吓人,只能听到外面低低的虫鸣的声音。 蓝幕羽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垂死的惨叫,脑子里面轰鸣成一片,眸子半合在一起,茫然地看着黑沉沉的车厢,好一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气息渐渐平稳下来,他疲惫地拢了一下身上的被子,淡淡说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话音落下,疲惫的厉害的他又闭上眼睛,刚才的话似乎是梦中的胡话一般。 车厢里面稍稍安静了一下,一个暗角忽然传出低低的淡笑的声音,清雅的男声轻声说道:“有一会儿了,不过看你睡得太熟,所以没有出声。” 蓝幕羽低沉地应了一声,合上的眸子微微睁开一下,扫了一眼出声的暗角,又沉默的闭了起来:“不知阁下深夜到这里有何指教?如果没有,那就请便吧。” 暗角里面的人似乎愕然了一下,便苦笑起来:“这和在下以前听到过的晏公子待客之道似乎有点不一样啊。”话音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便从车厢的暗角走了出来,即使在没什么光线的车厢里,那身白衣依旧散发着温和的莹白,熟悉的眸子微笑地看着他。 蓝幕羽也不由的笑了下,终于缓缓坐了起来,背靠在车厢上面,黯然说道:“不知道阁下知道的晏公子待客之道指的是哪位晏公子?” 来人不由的又是一阵沉默,无奈的摇了摇头,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来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想来晏公子应该不会让在下失望才是。” 蓝幕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子,淡漠道:“下午的事情还没有让阁下确认吗?竟然这么千里迢迢地追了过来?甚至……”他上下扫了一眼神色温和的男子,“不惜深夜夜闯在下的‘卧房’来?” 来人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看着他微笑道:“这几年……你是好一点了。” 听到他的话蓝幕羽却不由地沉默了一下,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正值秋玉过世,他抱着他的骨灰要通过封云山往这边安葬,在刚刚出了封云山便被他堵住带到皇家禁苑,这一次竟然已经是四年之后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而且秋玉……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当时迷茫和绝望的感觉竟然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晨和他说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的时候他还迷惑地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却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什么东西到了时间里面,终会有一天被完全腐蚀掉吧? 不管是真挚的情爱,还是刻苦铭心的绝望。 缓缓回过神来,蓝幕羽也并不避他,脸上的倦意完全淡淡散开,淡漠道:“这边的事情我不会再管,这样足够阁下回去交差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放在下一条生路?”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宣琛自然之道自己在这里是极不受欢迎的,便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身影一动便消失在了车厢里面。 蓝幕羽看着微微起伏的帘幕怔了好一会儿,手指轻轻合了一下,柔软的丝绢的感觉,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面似乎放大了不少,虫鸣声以及柴火的火花爆开的声音,他不知道愣了多长时间,终于又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下传来轻微的颠簸的感觉,但是自己的身子却被箍在一个怀中,让自己不会撞在车厢上面,抱着自己的人温暖的体温隔着不厚的衣料传了过来,耳边是“碰碰”的心跳的声音,让他一瞬间觉得说不出的安宁,似乎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不错。 似乎感觉到他醒了过来,看着他眼前稍稍暗了一下,抱着他的人低着头看着他,轻声道:“醒了?醒了就吃点东西吧,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对他身体的禁锢。 蓝幕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熟悉的脸颊不由得微微笑了笑,脑袋在他胸口缓缓蹭了蹭,没有在意车厢里面的另外一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刚想来没胃口。” 托着头在边上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宣诺听见他这话莫名地笑了一下,寒玉几乎立刻便扭头瞪了他一眼,宣诺不由朝天翻了个白眼,装作不在意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们两个。 寒玉安抚似的拍了拍蓝幕羽的肩,由着他靠在自己怀中,一边打开了车厢里面的一个小格子,将里面的电心和水果露出来,拣了一个到蓝幕羽眼前,说道:“就快要到渭城了,你先吃点压压肚子。” 蓝幕羽微微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无奈一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将点心接了过来。 渭城原来的时候不叫渭城,不过是一个小镇,但是后来寒颖和翔乐通商之后两国的行商基本上都从这里经过,时间一长形成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城,大约是百年以前,寒颖和翔乐的帝王在这里会盟的时候,正是取名叫做渭城。 就要到渭城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让坐在车厢里面的三个人愣了一下,寒玉撩开帘幕看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话音未落,他便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前面百米处便是渭城的城门,从城门长长的一列队伍一直排到了他们马车前面。 帘幕撩开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也看到了长长的一条列队,不由的都皱了一下眉,蓝幕羽下意识的看向寒玉,低声问道:“渭城出什么事了?” 寒玉也是皱着眉,凝视了一个一个检查着行人的城卫一会儿,摇头说道:“不清楚,下面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不过看这样子似乎是出什么事了。” 蓝幕羽和宣诺对视了一眼,昨夜的事情多半瞒不过他们三个人,微微沉吟了一下边说道:“应该和我们无关,就这样排着吧,浪费点时间而已。” 渭城他以前的时候还是来过的,但是那个时候是代天巡猎,渭城的城守洒水清道,身周是逶迤的仪仗,没想到这一次再过来竟然会是这样的情景,世事无常估计就是这样吧。 瞪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才轮到他们的马车,守城的小将撩起帘幕来向里面看了一下便示意放行,让坐在车里的三个人都不由得皱了下眉,弄不明白这算是怎么回事。 帘幕缓缓垂落下来,蓝幕羽闭着眼睛靠在寒玉身上,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手袖在宽大的袖子里面,摸了摸被自己藏起来的丝绢,一时间没有言语。 渭城里面倒是和往常一样的热闹,各种各样的摊贩大声叫卖着自己的货物,来来往往的人群围在摊贩周围,不乏大声讲价的声音,偶尔也有一两辆马车经过,却大部分都是载着货物,向他们这样的行人倒是不多。 “我们在这里停一晚上吧,明天再走。”蓝幕羽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另外两个人说道。 寒玉他们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但是也没问,宣诺点头笑了一下:“这些天天天宿在野外,骨头都快散架了,好好睡一觉也不错。” 蓝幕羽知道他这是开解自己,淡然一笑,并不说什么。 四个人包了客栈一个院子,付过银两之后便将马车赶了进去。 看着寒玉和宣诺整理东西,蓝幕羽背靠在门框上面神色间有了一点惬意,昨天的倦怠就像是梦中一般,让整理东西的两个人都有点奇怪。 眼看着东西都收拾好了,蓝幕羽看了眼天色,这个时候午时已过,但是四个人却是饥肠辘辘,便说道:“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顺便在渭城转一转,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民生了。” 寒玉和宣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神色,迟疑地点了下头。 重新换了一套衣服三个人才从客栈走了出来,袅似乎知道外面没什么危险,也并不跟着,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但是三个人还是看得出来他一定是要洗吗喂马了。 水果,糕点,布料,小的饰物,寒玉和宣诺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面,依旧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兴致勃勃转来转去的蓝幕羽,不太习惯人群的他们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停在一个玉摊前面,蓝幕羽捻起一枚品质不错的玉佩,微微一笑道:“你们看这枚玉佩怎么样?应该是清花菱玉,残余明池的乾菱郡,没想到竟然在这边也能看到。” 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从金玉堆里面出来的,清花菱玉确实算是一种好玉,但是这种品质的两个人还看不上眼,而蓝幕羽也是从寒颖皇宫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金玉见得多了才对,怎么会看上这种东西? 一时间摸不清他在干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站在边上看着他要干什么。 看到蓝幕羽拿起那枚玉佩,一名二十多岁的摊主赶忙笑道:“公子实在好眼光,这清花菱玉一年的也产量不过上百块儿,多数还送进皇宫了,这也是小的运气好才得到这么一块,公子看……” 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看了摊主一会儿,把玩着手上的玉佩笑道:“你也说了这清花菱玉的产量一年不过上百块儿,你能弄到这一块儿运气确实不错啊。不过……” 本来在边上赔笑的摊主听到“不过”两个字微微僵了一下,依旧笑道:“这就是小的运气好了。”然后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公子究竟要不要买?” 第十七章 蓝幕羽微微一笑,不过后面的话也不说了,笑道:“自然是要买的。”话音落下便向寒玉伸了下手,示意他取钱过来,他出门有寒玉和秋玉在边上的时候基本上就不带钱。 寒玉一点都不知道他买这样一块没价值的玉干什么,疑惑地从怀中掏出钱带来,刚想要取钱却被蓝幕羽直接将钱袋拿了过来,从其中取了一小枚小巧的金锭出来,对眼睛蓦地睁大的摊主笑道:“这些可够了?” 从这枚金锭拿出来之后摊主的眼睛就再也没移一下,听到蓝幕羽竟然要将这块儿金锭给他,一双眼睛笑得几乎就剩下一条缝了,捣蒜似的点头道:“够了够了,足够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拿蓝幕羽手中的金锭。 眼看着就要被他拿到,蓝幕羽忽然移开了手,摊主微微一僵,平举起的手就僵在半空中,僵硬的笑了笑说道:“公子的意思是……”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说道:“我刚刚看见那一枚玉簪的样式也不错,但是与却是最平常的玉,不知道再搭上那枚玉簪怎么样?” 几人向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枚简单到紧紧雕琢出玉簪形状的玉饰,线条却极是流畅,有一种温文大气的感觉,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仔细一看,却有一种移不开眼的感觉。 摊主怔了一下,又看了看拿在蓝幕羽手中的金锭,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既然公子喜欢……”脸颊却是微微抽动,一脸肉疼的感觉。 他的摊子上面看得上眼的也就是那枚清花菱玉玉佩和这枚并不是很名贵的簪子了,不过还好的是这小小的一枚金锭买这两样倒也足够了,只是赚不了多少而已。 看着蓝幕羽将簪子收入怀中,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些人,寒玉便伸手牵了一下蓝幕羽的衣袖,示意他该离开了。他长那么大还没有这么被人看过,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宣诺也微微皱了眉,看了眼寒玉和蓝幕羽,看见寒玉向他递了一个眼色,便率先离开了玉摊,周围看着的人见人散了,也就轰然散了。 倒是已经走远了的寒玉主意道他们离开不久玉摊的主人就急急忙忙收摊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卖出这两样东西摆着一天的摊就足够了。 寒玉和宣诺又陪着蓝幕羽转了几个地方,转不动的蓝幕羽才终于在一个茶楼的雅间停了下来,一边慢腾腾地喝着茶一边淡笑着看着大堂的说书先生,颇有点偷得半日闲的闲适感觉。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下,终于感觉到蓝幕羽似乎又是瞒着他们,寒玉迟疑了一下,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才小声说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蓝幕羽视线微微斜了一下,除了专门注意他的寒玉甚至连宣诺都没有注意到,然后便是微微一笑,也并不说什么,寒玉正在奇怪,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却触到了一个东西。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才发现竟然是一块小小的丝绢,雪白色的丝绢光滑如水,一摸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只是寒玉注意到的却不只这些。 这种丝绢有一种专门的名字,叫做水柔丝,最出名的地方便是滑如春水,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但是这个世界上用这种丝料的人却很少,一方面是水柔丝确实价值不菲,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这种丝绢就像是蓝幕羽刚刚买的清花菱玉一般,一般都是进贡给明池皇室,流传到民间的少之又少。 他所知道的喜欢用这东西,并且用得起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明池国的君主,曾经和他们一起去封云山以南的涧澜潇,他还曾经和蓝幕羽一起叫过他很长一段时间潇叔叔。 既然这东西出现在这个地方,又加上渭城今天的反常,难不成是因为那位陛下的缘故? 不动声色得将丝绢收了起来,他扭头看了眼含笑的蓝幕羽,抿了下唇角,什么都没敢问出来,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边的宣诺,就见他扫了眼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转开了视线,不由得又皱了下眉,看样子宣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异常演绎说到了最后的时候,蓝幕羽就像一个真正的看客一般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对于寒玉的宣诺的表情,就像是重来没有看见过一般。 等说书先生去了后台润喉,蓝幕羽才扭头对身边的两个人说道:“我要解一下手,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吧。”一边说着一边眨了下眼睛。 寒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神色温和地看着他,低声一笑道:“早去早回。” 宣诺也看了看他,失笑道:“不过两杯茶,你这也……”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蓝幕羽无奈一笑,像两个人摊了摊手就快要快速离开了这个地方,颇有点事急的感觉,剩下的两个人也像是他真的去解手一般继续闲适的看着台上,这个时候说书先生已经又出来了。 急急的出了隔间,刚好就遇到一名楼里的小厮,重重的撞在他身上,蓝幕羽微微一惊,身上便被水淋了一身,还没有说什么笑死便吓得一边赔不是一边小声地问他要不要去趟净手处收拾一下,并不是很干净的布巾眼看着就要摸到自己身上。 蓝幕羽不由的苦笑,伸手挡开小厮手上的布巾,无奈道:“我倒是刚好要去那个地方。” 一身白袍,头上精致的一枚金冠,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雍容华贵的感觉几乎是扑面而来,蓝幕羽觉得自己见过的几国太子中间也只有眼前的这位身上皇家气度最浓了,不过他还是怔了一下,有点不太相信会是这个人找自己,他还以为是潇叔叔呢。 明池国的太子涧沫羽看见他神色也难得尴尬一笑,无奈说道:“看见我是不是有点失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拿着的一枚玉章拿了出来,在他眼前示意了一下。 那枚印章蓝幕羽并不陌生,这几国的君主除了皇印也就是玉玺之外还有几枚小印也是会流传下来的,现在涧沫羽拿出来的这枚就是明池国的那几枚小印中的一个,他小的时候潇叔叔一直住在寒颖皇宫给他疗伤,他没少见过,既然这个时候这枚印章落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手上,那也就是说…… “潇叔叔退位了?”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虽然潇叔叔很早之前就不太管明池的谐事了。 没想到的是涧沫羽却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了一丝无奈,说道:“没有,虽然他也不管事了。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但是又怕你不信我,所以就向父皇借了这枚印章过来。” 不信他,蓝幕羽心中也是一阵无奈,相比起他们的先辈来来,他们这一代的关系确实疏远了不少。以前潇叔叔就能一连几个月住在寒颖皇宫,甚至寒颖皇宫现在还专门为他留着一座宫殿,但是他现在能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在明池皇宫住那么一两个月吗? “你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先将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放下,蓝幕羽问道。 闲话不说,涧沫羽脸色也微微难看起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翔乐的太子之争,你知道多少?” 蓝幕羽有点莫名其妙,翔乐的太子之争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一直以来似乎也就那样,没有发生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想不出来翔宇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这样跑过来和他说这话。微微迟疑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不清楚,翔宇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涧沫羽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苦笑道:“这些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了啊。” 蓝幕羽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淡然笑道:“我以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才是,自然明白我现在的处境,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再管。” 涧沫羽忽然沉默下来,定定地看了蓝幕羽好一会儿,蓝幕羽也并不避讳他的视线,沉默地坐在他对面,漫不经心的偶尔喝一口茶。 其实他现在的态度还因为一件事情,在封云山以南的时候,他的事情他们这群人也知道,但是却都选择了置身事外,现在却想让他管这边的事情,如果说他心里面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他自己都不相信。 当然这点儿芥蒂也并不太大,能帮得上忙的话他还是愿意帮一帮的,在封云山那边唯一算是帮过自己的,就只有翔宇的大皇子简明玉玉公子了。 还有就是简明玉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也是他到了邀涵之后才知道的,简明玉是邀涵的右相,算是邀涵君主的左右手之一,身份几乎和洛玄持平。 沉默了一会儿,涧沫羽转开了视线,低声说道:“简明玉……估计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蓝幕羽端着茶盏的手指蓦地一松,“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蓝幕羽怔怔的看了看涧沫羽,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茶盏,淡淡道:“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听到他的话涧沫羽却是苦笑了一下,淡淡道:“这话你相信吗?” 蓝幕羽一下子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厉害,翔宇的事情他当然知道,翔宇现在的皇后是二皇子的母亲,而简明玉又是翔宇前任皇后唯一的儿子,清绝唯一的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的嫡子。 根据一般的习惯这个太子位置肯定就是简明玉的,但是因为翔宇现任皇后的缘故,二皇子手上的势力又大的可怕,传给大皇子简明玉说不定坐不稳这个江山,然后这件事就僵持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出手,怎么会现在…… 第十八章 蓝幕羽忍不住头疼地抚了一下鬓角,微微蹙着眉,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觉得这是我帮得上忙。” 翔宇的事情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有办法也绝对不会等到现在收拾不住了才想办法。而自己现在又是这样的处境,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怎么还能腾出手来帮助简明玉?他抬头看着涧沫羽,但是对上他的眸子的时候却不由地转开了视线。 涧沫羽看到他的神色变化也转开了视线,微微沉吟了一下,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蓝幕羽,轻声道:“那么,至少去见他一面吧。” 蓝幕羽微微一愣,然后便是一声苦笑,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这么一个两个去世的时候都想见见自己,难不成见到自己之后下一辈子能投个好胎?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就是他自己都明白这不是开解自己罢了,不管是殇影还是简明玉,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现在封山以北的局势,他们这样子不过是想将自己在拉进去罢了。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蓝幕羽无奈地抿了一下唇:“什么时候?” 涧沫羽眸子里面闪过一抹光亮,低声道:“下个月十九之前。” “为什么?”瞬间明白这个日期是什么时候,蓝幕羽下意思地皱了下眉问道。 涧沫羽不由地又是一声苦笑,没有解疑的意思,而是又提醒了一句:“下月十九之前,不要忘了。”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了起来,还是看着蓝幕羽,似乎等着他回答。 视线落在他身上,蓝幕羽有重要被灼伤的感觉,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涧沫羽微微一笑,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伸手将那枚玉印取出来递了过去,说道:“我还要在这里带五六天,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帮忙,拿着这东西到这里来找我。”看着蓝幕羽接了过去,又说道:“我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谈完了我就先走了,你过一会儿在离开吧。” 蓝幕羽沉没地点头,看着涧沫羽的影子再也看不见了,蓝幕羽才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皱着眉看铺着锦缎的红木桌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一时间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失神地对着人静谧的隔间。 今天已经是二十六了,离下个月虽然还有段时间,但是从这里到翔宇的皇城还是有一段时间的,他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的时候,但是目前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光明正大地起码冲到翔宇皇城去,如果是坐马车,那么这两天就不需要动身了。 可是,寒玉那边……他忽然有点后悔起来,不应该这么简单地就答应了涧沫羽,他立刻就要到神雪山那边去了,这边的事情和他有什么相干? 但是……他苦心了一下,缓缓伸手拖住了忽然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脑袋。 等了有段时间蓝幕羽才下来,而说书先生已经又回到后面休息去了,两个人都看出他脸色不太好,宣诺皱着眉没有说话,寒玉心中一沉,轻声问道:“怎么了?” 蓝幕羽沉默地摇了下头,苦笑了一下,坐回了自己原来的地方,轻声说道:“我们早一点回去吧,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们说一下。” 听出他语气不对,而且他说的是和他们说一下而不是商量一下,两个人心中都有种不好的感觉,不由地对视了一眼,还是由寒玉说道:“现在就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蓝幕羽喝了口茶,感觉到心理面的烦躁稍稍压下去一点,抿了抿唇,然后点了下头。 回到他们包下的客栈,蓝幕羽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辕上面的枭,一身黑衣的男子头靠在车厢上面,黑色的眼睫微微垂了下来,一双黑色的眸子暗沉沉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从殇影去世之后,蓝幕羽发现男子似乎消瘦了不少,脸颊微微凹陷了下去,苍白的有点可怕,他不由地皱了下眉,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殇影让他跟着自己,在殇影合上眼眸的那一刻,男子一定会跟着自尽,去追随自己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现在他……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 另外两个进来的人也注意到蓝幕羽的神色变化,还没有说什么,看见他们进来的枭就沉默地站了起来,声音几乎没有一点起伏:“刚才老板过来,说是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跟在自己身边,枭说话的时候就少之又少,除了必不可少的几次交谈,他几乎从来没有开过口,而且即使开口声音也就像现在这样像是一块儿没有生命的木头。 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想看着自己的寒玉和宣诺无奈笑了一下,向枭说道:“知道了。”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去吩咐一下掌柜,晚饭早一点准备吧。” 枭也并不问什么,像是机器一般沉声应了声是,施了一礼便大步离开了这个院子。 听到蓝幕羽的吩咐,另外两个人也没心思理会枭木头雕刻一般的脸颊,同时看着蓝幕羽,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事情。 三个人在椅子上面坐了下来,蓝幕羽喝茶润了润喉,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单刀直入地说道:“我需要去一趟翔宇的皇城,你们就先按原路往前走吧,我会尽快赶上去。” 另外两个人都是一愣,即使是消息灵通的他们也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有宣诺似乎想到点什么,陡然间皱了下眉,便不再出声。 寒玉迟疑地看了看蓝幕羽,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去那里干什么?翔宇的太子之争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吧,更何况……” 话还没有说王蓝幕羽就打断了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闲适地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出现在翔宇皇城皇家禁苑的人就有理由……有理由……”后面的几个字却是怎么样都说不出来,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 蓝幕羽淡然一笑,淡淡说道:“自然知道……”看寒玉急着快要跳起来,淡漠一笑,“但就是非去不可。不过你倒是大可放心,我自然不会贸贸然直闯进去。” 寒玉最终还是压抑不住霍地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蓝幕羽说道:“明池的那位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些事情的?他明知道你的处境,竟然还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 蓝幕羽安静地看着他,寒玉直觉得那双安静到宁静的眸子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从极怒中清醒过来,沉默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不甘地坐了回去。 看着寒玉平定下来,蓝幕羽才无奈笑了一下,但是神态还是懒洋洋的,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说道:“这次来的不是萧叔叔,而是涧沫羽,不过他手上拿着萧叔叔的小印,即使不是萧叔叔的意思,只怕也是他默许的吧。虽然我不知道这次我过去究竟有什么帮助。” 寒玉沉默地坐在椅子里面,眉头皱着死紧,脸色黑沉,听到涧沫羽的名字唇角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好半天才咬了咬呀:“那么……就这样吧,不过我要和你去!” 听到他的话蓝幕羽并不奇怪,而且在茶楼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措辞,这个时候并不会显得局促,微微一笑说道:“你必须和宣诺继续赶路,而且还要带上一个人掩人耳目,不然引得皇家禁苑的人注意到,我去翔宇那边就容易被发现。” 看着寒玉还想说什么,他安抚地向他一笑,轻声又说道:“听话,不然我不放心。” 寒玉听到“听话”这两个字直接愣住了,连自己想要说的话也忘了,傻呆呆地看着蓝幕羽,然后脸色蓦地便是一红,然后就有渐渐恢复了黑沉的颜色,讪讪第终于没有说话。 在边上沉默地听着两个人说话的宣诺,这个时候看到寒玉的神色变化,即使现在周围的气氛沉郁的厉害,他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但是刚刚笑出声便被寒玉瞪了一眼,赶忙闭上嘴巴,袖子掩住弯起的嘴唇,但是微微颤动的身体还是不难看出他在干什么。 终于等到蓝幕羽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宣诺才干咳了一声,正了正容说道:“这次的事情我明白一点,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是涧沫羽带的信,但是只要我们这边没出什么事,那边的事情板上钉钉之后,就是皇家禁苑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看见两个人疑惑地看着他,寒玉更是又让他解释清楚的意思,宣诺不由地又咳了一声,无奈道:“这是我不能说明,看是我可以保证,只要中间不出什么纰漏,绝对是好事,当然只是相对于你们来说。”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沉默下来,微微皱了皱眉。 第十九章 十九,这个日子要说特殊也不特殊,但是不特殊他也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十九是翔宇的大皇子有名的玉公子的二十六岁生存,他和简明玉差了一岁。 说服枭又花了不少时间,等他和涧沫羽匆匆赶到翔宇都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九了,三国中最后重的都城处处张灯结彩,艳红色的灯笼和彩绸将泽古城装点得漂亮至极。 半个月之前,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子之争终于有了结果,清绝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这个大儿子,现在全称这种装扮,也是他专门吩咐下来的,用意不外乎弥补这些年简明玉一直不曾培养过的努力。 半个月之前听到清绝的这个决定的时候,蓝幕羽正和涧沫羽坐在马车里面,接到消息的涧沫羽也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直接就将传递消息的薄薄丝绢递了过来。 他看着丝绢上面的墨字怔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盯着涧沫羽说道:“我们似乎没有必要再去了吧?”一瞬间他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但是接到这个算得上喜庆的消息涧沫羽脸色却难看的可怕,甚至连唇瓣都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吓了他一跳。 两个人以前赶路的时候,涧沫羽似乎也不太是太相信简明玉会出事,蓝幕羽也差不多是这个心思,现在这个消息传过来,两个人才真正相信了简明玉现在的处境却是不容乐观。 翔宇都城最大的一家客栈里面,蓝幕羽皱着眉看着面前火红色的场景,听到门打开合上的声音,扭头看着刚刚进来的涧沫羽说道:“怎么样了?” 脸色已经好了不少的涧沫羽依旧皱着眉,听到他的话摇了摇头,缓缓坐到了床上。 蓝幕羽也感觉到事情有点棘手起来,蹙着眉头几步走到他身边,顿了一顿:“进不去?” 涧沫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鬓角,无奈道:“现在他的王府周围都换上了二皇子殿下的人马,指挥的更是二皇子殿下的亲信,曾经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如果是正是拜访,绝对不可能,二皇子殿下不可能让我进去见他。” 蓝幕羽点了点头,听出了他话音以为的意思,想了想问道:“今天晚上不是说他府上有生日宴会吗?他能不能腾出时间来见一见我们?” 正式拜访没可能不成问题,重要的是这样的话他们白天就没可能见到简明玉,但是一到了晚上简明玉府上又有大宴,身为宴会的主角,他并不认为简明玉能抽出时间来见他们两个,今天错过之后,他就真的不知道明天见到的简明玉会不会只是一具尸体了。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听蓝幕羽这样一说涧沫羽就明白了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地抱着手臂,沉吟地靠在床架上面,好一会儿才微微苦笑道:“我们还是不要在这边劳神了,简明玉既然让我们这个时候去见他,他自然会安排好。这么多年以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涧沫羽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蓝幕羽功力已失,但是涧沫羽身手应该是很不错的,只看他的神色便明白悄悄将自己带进简明玉的王府绝对不成问题。 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大红色的灯笼点了起来,一条街道成了火红的喜庆颜色,一直面对着窗外的蓝幕羽缓缓回头,闭着眼睛的涧沫羽也睁开了眼睛:“天黑了。” 听到蓝幕羽平铺只需的声音,涧沫羽沉默地点了下头,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隐隐地能够听见喧哗的声音,他们住的这家客栈离简明玉的王府并没有多远,这样一听便明白这是翔宇的官员在进场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涧沫羽无奈一笑,这个时候是做什么都迟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要进他的王府怎么也要到了午夜的时候了,这段时间简明玉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才对。” 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的样子,蓝幕羽真的感觉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一顿饭根本没有吃下去多少,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对没有太大深交的简明玉有这样的感情了。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涧沫羽似乎平静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沉默地看着房间的某一处,但是蓝幕羽知道他心里面也不好过,拽着茶杯的手指骨节雪白,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将茶杯捏碎了一般,但是也不过是像是,涧沫羽的手倒是极稳得。 眼看着宴会挣到了高潮,一直沉默的涧沫羽忽然说道:“我们该走了。” 蓝幕羽怔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进王府的事情一直便是涧沫羽在安排,所以听到这话他也没有意义,沉默地点了点头。 涧沫羽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认真地对蓝幕羽说道:“简明玉说的是有话要和你单独谈,我会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减进去见简明玉之后你自己必须小心。”他顿了顿,又说道,“谈完之后及时通知我,我们没办法在那边待久。” 蓝幕羽又点了点头,轻轻抿了下唇,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平静下来。 现在的王府和他想象中一样,灯火通明,火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的到处都是,装饰的红绸被晕黄色的烛火照成了耀眼的金色,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飘飘摇摇的装点着做灯火辉煌的王府,看见这座王府的第一眼,蓝幕羽觉得这不像是涧沫羽在办生日宴,而像是大婚的时候,甚至都城里铺满的红绸也有一种储君大婚的感觉。 宽大的前院被用作了宴会的场所,铺着红绸的圆桌蔓延开来,有上百桌,各色官府的官员围坐在圆桌边上,中间装点着装扮整齐的夫人们和矜持的妙龄少女。 桌子的最中间被空了出来,铺着厚厚的华贵地毯,一名身着雪白纱裙的女子赤足踩着地毯上面,附身之间,像是雪的精灵一般,玲珑的脚腕上门一串水晶铃铛折射出璀璨的光辉,躲在树上的两个人都能听见清脆的金玉相击的声音。 眉心一点朱红,让本来清雅的面容带上了一种夺目的妖娆。 蓝幕羽和涧沫羽却没有看那名,而是将目光投注在高高在上的高台上面,两个人都不由皱了下眉,蓝幕羽喃喃说道:“他竟然不在。” 高台上面本来主人的位置却只有空空落落的一张椅子,而本来应该在上面接收诸城庆贺的主人却没有在,那张椅子的下首还有另外一张椅子,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漫不经心的坐在上面,冷漠地看着浮华的下面,墨色清透的眸子里面透出一种冷冰冰的光华。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站在树上的两个人,青年忽然一下子看了过来,让蓝幕羽心中一惊,还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青年已经将视线转开,从面前的案几上端起一盏茶来,喝了一口。 站在他边上的涧沫羽自然也看见了那名白衣青年,也注意到蓝幕羽的视线,凑近蓝幕羽身边耳边低声说道:“那就是翔宇的二皇子殿下,和简明玉相比起来,他更像他的父皇。” 蓝幕羽也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影子,听涧沫羽这样说便明白过来,又看了眼似乎没有发现两个人的青年一眼,缓缓说道:“简明玉不在这个地方,我们还是先去找他吧。” 涧沫羽也觉得现在的局势诡异的厉害,听到他这样说变点了点头。 王府的花园里面,移植过来的霜影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开花了,优雅的淡淡的芳香弥漫开来,将本来就幽静的花园衬托的有了一种清冷的感觉。 建在花园里面的亭子里面点着几支蜡烛,已经燃烧了有一段时间,精致的雕花以为热度缓缓融化,晶莹的泪珠像是清透的露珠,缓缓滑落下来。 一身白衣的青牛似乎已经等了一会儿,以为天气的缘故身上还披着一件裘衣,握着酒杯的手腕在烛光下晶莹剔透,露出一种仿佛要折断一般的清透来,覆盖在手腕上面的宽大衣袖上面是精致的缠枝纹,漂亮极了。 泼墨版的乌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束起来,而是散落在身后,精致俊美的眉宇微微蹙着,墨色的眸子因为酒醉带着一点恍惚的迷离,唇色殷红,在烛光下面带着一丝酒液的清透。 看见忽然出现在亭子里的两个人,青年微笑道:“我本来以为入夜的时候你们两个人就带到了,没想到竟然等了这么长时间。” 花园里面安静的厉害,周围除了烛火照到的地方,暗沉沉的,只有偶尔的还没来得急冬眠的虫鸣声。 涧沫羽看了看坐着的简明玉,又看了看沉默的蓝幕羽,无奈说道:“你没有什么事情就快点探,我在边上看着。”话音落下,人已经飞身掠了出去。 第二十章 看着涧沫羽离开,蓝幕羽却没有立刻就坐在简明玉身边的凳子上,而是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唇角轻轻抿了起来,一时间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简明玉和平常的时候也不太一样,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唇角边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眉宇间淡淡的愁郁像是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一般,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等了好一会儿,简明玉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蓝幕羽才缓缓开口道:“涧沫羽说你会死。”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伸手一佛,在凳子上面坐了下来。 涧沫羽似乎没有想到他刚刚开口就问这话,微微怔了一下,满不在乎地一笑说道:“人这一辈子谁没有死的时候,不过死早死晚而已。” 蓝幕羽觉得自己的唇角不由自主第抽动了一下,眼前这人的豁达是自己没有想到的,但是他这话里面似乎也不仅仅是对生死的看淡,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郁感觉,让这种死亡更像是一种不得已的选择。他微微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你弟弟那边终于忍受不了起了杀心?” 简明玉又是一怔,然后又是一笑:“也算是吧。”话音未落眸子里面忽然闪过一抹异样。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然后疑惑地看着他,将这个问题跳过,问道:“你找我来,究竟想和我说什么?现在应该开始了吧?” 话音落下,简明玉却开始踌躇,神色复杂地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知道什么事责任吗?”墨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像是澄澈的湖面,但是蓝幕羽却一瞬间有一种会被吸进去的感觉。 他微微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这个有人以前和我说过。” 在前世的时候凌紫不止一次和他谈到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他本身性子比较软弱的缘故个,即使晨不担心将沐家交给他,凌紫却一直不放心,冷漠的一双眸子时不时地就盯着他看。 从他进到沐家第二年凌紫就成为了他的老师,直到他们两个过世,“责任”两个字他几乎学了六年,不过他隐约地觉得简明玉话中的责任和他以前接触过的似乎有所不同。 简明玉也不问是谁教过他,只是淡淡笑了笑,神色中有一种这个年龄很少有的平和,缓缓坐直了身子,墨黑色的眸子里面清凌凌的,没有一点酒醉的感觉。 “那么,你知道的责任是什么样子的?”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身前的青年。 这些事情是在他接任邀涵右相之前殇影告诉他的,不过那个时候殇影估计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追随他而去了吧?殇影是他的前任,上一任的邀涵右相。 蓝幕羽神色间不由地有了一丝疑惑,仔细想了一下,感到到对简明玉和他说的东西越发摸不着头脑,但是却明白他的意图不过是说服自己管这边的事情罢了。 一阵沉默过后,蓝幕羽摇了摇头,说道;“不敢你说什么,这边的事情我不想管。” 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简明玉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一直知道秋玉的去世给他的伤害很大,但是从来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样的结果。 心中闪过几个念头,他迟疑地看着蓝幕羽,沉默说道:“秋玉的事情,我只能说抱歉。” 秋玉……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蓝幕羽心头一颤,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摇了摇头。 看着他的神色变化,简明玉眸子里面的迟疑浅浅收回,淡淡道:“但是抱歉是抱歉,我还是要说,我从来没想过他的死竟然会让你变成一个懦夫!” 蓝幕羽不由地愕然,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在他身上用过这个字,刚想要反驳,但是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因为陡然间他觉得涧沫羽突出的这两个字不是一般的精准,摇头苦笑了一下,淡漠道:“你怎么说随便,懦夫便懦夫吧,反正也不挨着别人!” 油盐不进的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简明玉几乎忍不住将眼前的人拖到暗处恨恨地修理一顿,但是他明白韩颖这位曾经的皇太子殿下固执起来根本不是这种办法修理的过来的。 长长第吐出一口气,简明玉换了个话题:“我走到如今这一步,你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蓝幕羽依旧沉默,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反正这谈话还需要继续下去。 简明玉微微眯了下眼睛,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你这几年离开时局太长时局,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当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不过我要说的事情和事具有很大关系。”他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看着蓝幕羽。 蓝幕羽点了点头,却依旧不出声。 前世的时候凌紫就特别恨他这一点,如果固执到什么事情上面的时候,任凭别人说破嘴,他就是一言不发,像是一尊木头雕像,他唯一记得的一次凌紫阵阵地罚他就是因为他这个毛病,那一次一向护着他的晟也没有拦着,而是看着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这固执脾气有段时间没有犯过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见识了一番。 微微皱了皱眉,简明玉回忆似地说道:“你曾经是寒颖的太子,那么就一定明白在这边的四个国家里面皇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有权利,相比起来,更像是国内大家族中最有势力的一个,因为被奉为国家的掌权者,但不过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蓝幕羽点头,隐隐地感觉到点什么,手指不有得揣进了,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没可能像以前想的那么置身事外了。 “这种规则已经存在了上千年,国内的大家族分分合合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是也因为被奉为皇族的缘故,我们这四个家族在这四千年来一只发展得很平稳,而且也因为一向对其他几大家族的争端置身事外,所以才能这么长时间都一直维持现在的权势。” 蓝幕羽无言点头,这些事情只要是曾经认真分析过大陆形式的人都明白。 “不过,”一向平静的简明玉神色终于有了一点变化,眸色的眸子里面闪过一抹无奈,“我们四家掌管这片大陆的时间也太长了,而且另外的几大家族似乎也弄明白了这几千年来和自己差不了太多的四大家族究竟在这个位置上得到了多少好处。” “他们在分蚌相争的时候,我们这四个家族却差不多是渔翁得利,甚至不是地会做出一些牵制之类的事情来,将国内其他几家的势力平衡掉,是得自能有稳坐钓鱼台。” 身为一国之君,还是这边这种情况的一国之君,这不过是最平常的手段罢了,他虽然在这边不曾实践过,但是小的时候变学过,而且在前世管理沐家的时候也用过不少次。 “终于在几年前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最早的一次是出现在寒颖。” 蓝幕羽怔了一下,虽然从寒颖的皇家禁苑出来之后他已经不算是寒颖的人,甚至原则上也不能再用蓝幕羽这个名字,但事实上上在它心中和他熟悉的人心中,他永远都是寒颖这个国家脱不了关系,他不是寒颖的皇太子,但绝对是蓝瞬羽他们的大哥。 一下子从简明玉口中听到寒颖两个字,他才陡然像想起这边的事情严格来说和他过不了关系,只是一直住在邀涵,有与世隔绝,竟然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不知道皇家禁苑的人见到自这一样一个自己,是不是很满意? 几个念头一闪而逝,蓝幕羽苦笑了一下,然后骤然间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白,轻轻抿了一下唇,轻声道:“你说的不会是……武叔叔的事情吧?” 父皇的另外一个弟弟,寒颖曾经的武王,蓝幕羽一瞬间有一种天快要压下来的感觉。 似乎没有想到蓝幕羽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简明玉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微微沉默了一下说道:“就是几年前闹得最厉害的武王谋反的事情,你还记得他的封地在哪里吗?” 唇角轻轻抿了起来,虽然这么长时间不接触政事,但是以前的功课并没有荒废:“资阳” 简明玉淡漠点了点头:“确实是资阳,但是你应该还记得资阳是哪一个家族的地方。” 蓝幕羽脸色煞白,僵硬的像是一块木雕,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回到这边之后他不是被皇家禁苑的酷刑折磨的死去活来,就是灰心丧气失去了过往的心劲,竟然…… “青家!”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被被吐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简明玉缓缓密了一下眼睛,冷声道:“确实是青家,不过几年前的青家也不过是做了替死鬼罢了。”他看着蓝幕羽,见他沉默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武王得到资阳封底之后虽然一直很少回去,但是名誉上资阳还是五王爷的名下。” “一直在资阳生存繁衍了千年的青家心中定然不忿,但是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有心人的挑动下,也因为五王爷很少出现在封底,青家的人竟然花了三年多的时间逐渐掌握了资阳,最后起兵知攻寒颖都城。” 蓝幕羽沉默,按简明玉说的时间,青家人悄无声息掌握了资阳的时候自己还是寒颖的皇太子,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小,还有就是分封下去的土地中央很少再管,所以那件事情发生了三年竟然没有人注意到,甚至到了最后还…… “不仅仅是你的父皇,就是武王爷也措手不及,更让人头疼的是,属于另外几大家族以及邀涵的人在朝中也同时骤然发难,武王爷一时间竟然百口莫辩,你父皇撑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寒颖的其他家族的竟然联手切断了寒颖一部分的通商,在寒颖北部的一些地方还闹起了粮荒和盐荒。事情的结果……你已经知道了。” 简明玉缓缓说完,清亮的眸子看着蓝幕羽,看到他的神色缓缓合了下眼睛。 手指缓缓绞紧,蓝幕羽从来向有想过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他正在木国,想着怎么样联合混血,想着怎么样将百家争鸣时候的思想传给封云山以南的读书人。 熟悉的黑色的感觉渐渐在自己心底蔓延,就像是他第一次知道混血的处境的时候一模一样,即使他看不见,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眸子里面黑色在蔓延。 “武王爷是自己走进寒颖的皇家禁苑的,而同时,你的父皇也不得不下了抄家的命令。不过还好的是你的那几个弟弟手上还有点势力,没让武王府满门抄斩。” 沉默地避开了蓝幕羽的视线,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简明玉心中升起一种愧疚的感觉,但是偏偏面对的是这个人,偏偏最合适这位置为的是他。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暗沉沉的黑色在蓝幕羽眸子里面缓缓散去,手心的锐痛第一时间传了过来,蓝幕羽怔然回神,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感觉到蓝幕羽已经平静下来,简明玉继续说道:“后来各处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都还好的是很少有皇族参合在其中,邀涵的意思一直都很明确,现在四家皇族的势力已经差不多能和他们绕横,现在四国的局势已经不再利于他们的统治,国家得分和,势在必行。” “如果你还没有全部忘记,你就应该知道,虽然各个国家的土地名誉上皇家的,但是事实上在大家族盘踞的地方皇令实施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困难,甚至到了后来,如果不是非常必要,皇室几乎都懒得向哪些地方发布政令。” “渐渐地说那些地方是大家族的封底,一点都不会绝得奇怪。” 蓝幕羽继续沉默,曾经是寒颖皇太子的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在很早很早之前的时候他便明白皇室的这个弊端,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坐在寒颖皇太子这个位子上面,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的火山放置在那里。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这样子再过十多年,或许不用,这片大陆就不会再有现在的四个国家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成千上本的国家。”缓缓吐出一口气,简明玉一下子沉默了不少,这边现在的这种情况他早就预测到了,但是却…… 这种让人发疯的无力感觉,根本不是一般人了解得了的。 “其他几国的大家族发难的时候还需要找点理由,但是在翔宇,理由却是怔怔试试地摆在那里,只要我不离开翔宇皇子的这个位子,身后站着几大家族的二弟绝对会起兵逼宫。” 他扭下头,扫了眼蓝幕羽,右转开了视线。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放弃皇子的位子就是了,甚至假死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手上却又一件东西是怎么样也不会放手的。”他淡淡一笑,沉默地凝视着沉默的蓝幕羽,“那便是邀涵右相的位子。” 蓝幕羽愕然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身份,而且也不明白这样一个位子为什么会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他看得出来,简明玉并不是那种嗜好权位的人。 “属于邀涵的人在邀涵朝堂占有的位子已经够多了,虽然不过是一格右相的位子,甚至在邀涵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想要做出些什么改变也难之又难,但是那毕竟是一个存在于邀涵核心的位子,对于现在的局势来说,这个位子不是一般的重要。” 蓝幕羽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一点,有些迟疑地抬头看着他,疑惑道:“你不会是想将这个位子……交给我吧?”花园落下,连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没想到的是简明玉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淡淡笑了笑:“在邀涵里面属于我们的几个位子一直都是直接传承的,也就是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直接将这个位子传给你。而有了这个位子的你,根本就不用在乎皇家禁苑堆在你身上的罪名和责罚。” “你可以再一次用蓝幕羽这个身份活在世上,但是却不在是寒颖的皇太子,而是邀涵的右相,以前属于蓝幕羽的一切你都可以利用,指出了原本的身份。” 蓝幕羽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紧紧因为不用在躲躲藏藏这一条便让他心动不止。 “在原来的时候只要我消失就能将这个位子传给你,但是现在却不行,只有见到我的尸体,那群人才会真正地承认你的身份,再加上这边的事情,你又可以有长一点的时间准备解决现在的局势,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着云淡风轻的白衣男子,蓝幕羽忽然有一种难言的感觉,他觉得做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疯子,但是疯子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面的时候又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为什么”三个字还是问了出来,他困惑地看着淡然微笑的男子,实在弄不明白赔上自己的性命,他能得到的又是什么?利吗?人已经死了,即使富贵堆在坟前又如何?名吗?他举得选择现在死亡的青年可一点得都不到这种东西。 简明玉微微苦笑了一下,淡漠笑道:“这就是责任吧。看明白了这点的人便有了变更或者是守护的责任。我们都是时局这一盘棋的棋手,但是同时又都是命运轮盘的棋子,和别的棋子有区别的地方仅仅就在于我们看得见整句棋,但是也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弃子,即使这枚棋子将会是自己。” 蓝幕羽怔然,他以前所知道的责任不过是对于自己身边人的责任,但是从来没有人将天命这样的责任加注在自己身上,看着这名选择死亡的青年不由地带了一张说不出的敬意。 “一般人觉得没有人有责任牺牲自己成为天下的救世主,但是我们这些人,这些本身掌握着智慧和权势的人,确确实实有这样为这个世界牺牲。责任这个东西……”他苦笑了一下,明显不太行再说下去,“殇影和你谈的时候估计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东西,但是我会的却是他手把手教的,我也希望你可能将这些交给你的下一任。” 蓝幕羽怔然,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简明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宽大的白色衣袖缓缓起落,像是天空中厚重的云彩,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惆怅的感觉,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淡然笑道:“我并不希望你现在就能明白我说的东西,但是希望你不要拒绝右相的这个位子,因为今天我已经不能再守护这个位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枚手掌大的印章来,和玉玺很像,但是上面却不是盘龙,而是一种传说中的神花,一束明黄色的丝穗垂在边上,带着天生的雍容。 右相的玺印递到了自己的眼前,蓝幕羽才怔然回神,依旧有点不敢相信递到自己眼前的东西,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究竟要不要讲这东西接在手中。 他以前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成佛的潜质,对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佛他一向是敬佩,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面临这种选择。 似乎知道他在迟疑什么,简明玉将玺印放到他手中:“不管你愿不愿意管这边的事情,有这个东西你便有了新的身份,怎么样也是好事一桩不是?” 蓝幕羽怔怔地看着手心的印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看着蓝幕羽将印鉴拿在手中,简明玉淡淡一笑,挥了一下袖袍起身说道:“现在时间也晚了,天色快要亮了,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至于我,也该休息休息了。” 话音活下,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青年已经足尖一点,消失在了霜影花丛中。 似乎知道简明玉已经离开,涧沫羽飞身掠了过来,动了动唇没有出声,蓝幕羽就淡淡说道:“走吧。” 涧沫羽微微一愣,沉默地点了下头。 第二十二章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等到东天出现了一缕薄红,蓝幕羽才忽然从失身中缓过神来,背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湿淋淋地贴在背上,冷的有点难受。 离开翔宇的皇宫之后他和涧沫羽就回到了他们住的客栈,涧沫羽似乎明白他们两个究竟谈了什么,而且对于简明玉想将邀涵右相的位子传给他的计划也非常熟知,看到他手上把玩的玺印脸上微微一暗,似乎是想到了这枚玺印上一任主人,却没有更大的反应。 似乎每一时每一刻都成了煎熬,涧沫羽想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但是蓝幕羽拒绝了,虽然即使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固执些什么。 耳边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他像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长长第吐出一口气,但是却是下意思看向也是一夜没睡,神情间说不出的倦怠的涧沫羽。 感觉到他的视线,涧沫羽勉强一笑,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蓝幕羽不由地沉默,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个人确确实实还是死了,就像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一样,即使明白是死亡,但是却像要出去旅行一般,仔仔细细地整理好家里面的东西,甚至还有意地扫视一眼房间,才缓缓和尚了房门。 这件曾经属于他的房子也觉得自己的主人不过是出去散散心,沉厚的像是年老衷心的仆从,沉稳地微笑着,目光中却带着砍自己后辈的慈和微笑。 不过是短短一夜的时间,明明昨天的时候还是满城的艳红,但是像是离开的时候,古城却像是逐渐推色的老照片,见见地三区活力,披上了绝望哀伤的灰白。 即使新任的皇太子过世了,但是翔宇都城的检查却并不严格,他们这辆马车不过是微微扫了一眼便放行,一直坐在马车里面不曾开口的蓝幕羽把玩着手中的玺印,缓缓合上了眼睛,几乎是一瞬间,他觉得心里么涌上来的倦怠似乎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马车行驶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停了下来,闭目养神的蓝幕羽和沉默无语的涧沫羽似乎都知道拦路的是谁,也并不说什么直接掀开帘卷走了出去。 “这么是……”蓝幕羽微微一厄,他本来以为是清绝,但是眼前的却是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依旧是一身的雪白,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神情的变化来。 听见蓝幕羽惊愕的身影,涧沫羽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个人的自然是涧沫羽这位和他争了半辈子的弟弟,难不成还会是其他的人? 似乎并没有听见蓝幕羽惊异的声音,少年木刻一般眸子终于动了一下,像是厚重的冰层裂开了一般,左右扫视了蓝幕羽一会儿,冷冰冰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原来不知道他为什么选你,不过现在是明白了。” 蓝幕羽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他说的是刚刚死去的简明玉,而且就这一句话他也明白过来,翔宇这些年太子之争似乎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但是他一瞬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变沉默下来。 涧沫羽看着不过两步至远的两个人,叶澜得和少年客套,淡漠笑了一下,淡淡道:“看也看了,你是不是也该离开了,身为翔宇新一任的皇太子,离开这么长时间似乎不太好吧。” 少年唇角动了动,伸手摸了摸马匹的鬃毛,霍地跳上了马背,纵马狂奔了出去。 又回到了马车上面,蓝幕羽觉得刚才见到少年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怔然看着风中浮动的帘幕,一时间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一会儿扭头疑惑地看着神色黯淡的涧沫羽。 涧沫羽不由地苦笑,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明 喜欢明玉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次明玉出事……”他摇了摇头。 蓝幕羽不由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阿里他说的是什么,不敢相信道:“你说简明玉的这名弟弟喜欢……喜欢简明玉?”这个喜欢不会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吧? 涧沫羽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微微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蓝幕羽心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问道:“简明玉知道吗?” 涧沫羽看了看他,却不知道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转开了视线,无奈道:“简明玉那个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或许在很多年前他便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吧,从来就是视而不见,没想到这一躲,竟然到了永诀的时候。” 蓝幕羽轻轻抿了一下唇,怔怔地看着暗色的车厢,终于还是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快马加鞭地赶路,蓝幕羽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接受邀涵右相这个身份,两个人依旧一直隐秘身份,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赶上缓缓前行的寒玉一行。 将自己深深埋在寒玉怀中,蓝幕羽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是活着的,心理面强行压抑了一个多月的倦怠终于一瞬间全部发散出来,眼前陡然一黑,昏沉了过去。 “幕羽……”熟悉的惊叫声再传入耳朵的时候就开始消散,像是飘渺的云烟。 睡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身上总是一阵冷一阵热的,冷的时候也仿佛身体被光裸着扔进了千年寒冰,热的时候又像是被放进了滚水里面煮一般,花了不少时间蓝幕羽才渐渐地感觉到了一丝意思,像是溺水的人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浮上了岸一般。 眸子缓缓睁开,但是却茫然地找不到焦距,眼前似乎是一片茫茫然的白色,所哟肚饿影响和声音似乎都离他千里远一般,低低的声音隔着厚厚的云层传了过来,一声一声地,她好一会儿才明白那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带着自己不熟悉的哭腔,但是他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是谁来,强撑着想要对那个惹笑一笑,但是全身的肌肉似乎已经不服管束,他甚至连眨一下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又多了一个声音,依旧熟悉又陌生:“他清醒过来就没什么事了,简明玉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的身体又一直不好,所以这才差一点收拾不住……” 声音渐渐远离,白茫茫一眼的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染成了一幕黑色,像是电影将要开幕的时候,他正茫然的时候却发现平面的黑色一下子涌动起来,像是黑色的湖。 噩梦似乎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的人像是幽灵一般在他的梦境里面围着他,先是憨厚笑着的小九,但是转眼间憨厚的笑脸便被劈开,先是一道暗红色的线,嵌在额头上面,说不出来的诡异,然后便是雪一样的坍塌,劈成两半的肢体,喷溅而出的血,唇角微微的诡异的弧度,呆鹅怔然的自己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四肢似乎被束缚住了一般。 然后是一头华发的殇影,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平静合上的眸子,长长的眼睫散落下来的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听见了鼓翼的声音,静止的画面上似乎有一瓣一瓣的间离飘落,薄红淡紫,美得不像是死亡,倒像是一枕清梦,但是失去血色的唇角却一下子涌出一抹红色来,流过精致的下巴,在轻轻搭在床上的身体上蔓延成血色的网,被谁微微一收,血色迸溅,满目都是血光。 躺在床上的人又一下子变成了简明玉,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带着淡淡的醉意,清澈的眸子里面少有的一抹恍惚,淡色的唇角微微笑着,白玉一般的指尖捏着一盏青酒,宽大的袍袖一扬,一下子所有的一切都死寂下来,周围安静的可怕,他焦急地站在床边,看着白色的影子缓缓落在床上墨色的发丝披散,像是流出来的血。 死亡像是要耍弄猎物一般将血在他身边弥漫,战场上一波一波炽热的红,在雪地上凝结成暗哑的紫,血肉分离开奔涌而出血光,薄薄的白色肌肤被划开,艳丽的红…… 等到他看见秋玉的时候心像是重心死了一遍,唇角轻轻动着,叫着这个自己已经熟悉的名字,但是却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只能看着长剑逼近,带着凌冽的,让人绝望的寒光。 “幕羽……”熟悉的声音,但是一下子暗哑的差一点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但是这个时候却带着像是重生一般的惊喜,一张熟悉但是一下子陌生了不少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唇干裂的溢出了血丝,水银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重重的血丝,但是里面却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他眨了下眼睛,干涩地向寒玉笑了一下:“不过一点小毛病,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第二十三章 涧沫羽的话说的还是对的,只要他醒过来身体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不过五六天,他就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只是每天晚上的噩梦似乎从来没断过,让他疲惫的厉害。 这些年来他照镜子的时候很少,但是这一次却不得不照一次镜子,镜中的人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少年,墨色的头发依旧披散着,但是消瘦了不少的脸颊上面却是青年男子干脆优雅的线条,一双眼睛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只是一下子苍老的厉害,清澈中总是带着沉甸甸的倦怠,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沉沉睡过去。 他醒过来的时候和寒玉商量要回邀涵,但本来惊喜异常的寒玉听到他这话却是一下子沉了脸,血丝遍布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冷冰冰道:“等你好了再说。” 就这一句,五天他住的这个房门连门都没有开过。 现在这边已经完全是冬天的天气了,但是下雪的时候却很少,外面都是干冷的风,凛冽的像是要刮垫一层皮一样,即使在房间里面也能听到“簌簌”的声音。 他现在这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客栈,而是宣诺一个朋友的地方,这里依旧是寒颖的地界,但是离神雪山已经很近了,本来他一直盼望的自由就在眼前,但是自己的身后却一下子多了点什么,生生地将他往回拖,而她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回,也终于不得不屈从于命运。 他曾经以为寒玉不会想和他回到邀涵那种地方去,但是没先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寒玉确实想都没想地回答:“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汉语这人生活半辈子几乎不会说什么情话,这话刚刚吐出来,他蓦地就感觉到自己眼眶湿的厉害,溢满心间的全部都是越来越多的酸涩。 寒玉说等他好了之后他们一行人就掉头往邀涵袍,但是这个好却和他心中的那个字有很大的不同,所以今天他才不得不览镜执照,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一下子想到这么多事情。 房门轻轻打开了一下,随即便被利落地合上了,干冷的空气还没来得及进到房间便被搁在了外面,寒玉在隔间稍稍停了一下,等自己身上的寒气散尽才尽到了卧室。 看着半躺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把镜子的青年,他稍稍愕然了一会儿,将手中裹着厚厚颈巾的罐子放在一边,奇怪问道:“你今天怎么照镜子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感到到不舒服?” 他忽然起来的一场大病似乎将寒玉吓怕了,不过是照镜子他都能想到这种事情,让蓝幕羽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这是怕样子丑了。” 寒玉听到这话轻轻哼了一声,将他手中的镜子拿到一边,打开了原先抱在怀中的罐子,鱼汤鲜香的味道一下子蔓延开来,让最近不怎么思饮食的蓝幕羽眸子微微一亮。 看着蓝幕羽少有的孩子气反应,寒玉不由地笑了一下,盛了一碗递到他手中,笑道:“顿了整整一上午,你尝尝看。我问过涧沫羽了,他说喝点鱼汤对你有好处。” 蓝幕羽却是看着乳白色的鱼汤怔了一下,这个地方他虽然没有来过,但是还是比较熟悉的,地方北方的干旱之地,现在又是冬天,不知道这一碗鱼汤花了他多少时间? 沉默地将碗接了过去,他舀了一勺喂到口中,鲜滑的味道一下子在口中蔓延开,即使是尝惯美味,对饭食不怎么讲究的蓝幕羽也不由地叫了一声好。 看到蓝幕羽啥有的欢愉神色,寒玉也不由地笑了起来,看着他将一碗鱼汤都喝了下去,才将碗接过来放到一边,一边帮他整理被子一边说道:“你身体还虚,先睡一会吧。”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他差不多已经睡了整整五天了,这个时候却怎么也才能睡着?再说这几天他的身体也真正地好了,只是大病一场需要慢慢恢复罢了,他万万没想到这竟然让寒玉把他当做顽劣孩童一般对待。 哭笑不得地看着寒玉,直到寒玉没有听见他的反应抬起头看着他,蓝幕羽采收起眸子里面的笑意,认真地说道:“我们还是早一点回邀涵吧, 简明玉出事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我们再不回去邀涵那边也该有人追过来了。” 他当然不会以为邀涵这是想要恭敬地请他这位新任右相回去,而是因为简明玉和他的这一手,完完全全打乱了邀涵的棋局,而且对于他这个敢于搅乱封云山以南局势的人,他们估计觉得自己也没把握吧,所以才会急急地赶过来将他紧紧地揣在手中。 病了一场心思评点下来,思路也一下子清晰起来他才想到这一层,自己想右相的玺印拿在手中的时候简明玉便知道自己是要完完全全搅合带这边的事情里面了,他拿到玺印的时候一闪而逝的被欺骗感觉并不是错觉。 即使知道自己被简明玉摆了一道,但是心中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的蓝幕羽却没办法对青年的这种做法置一词,也没有太大的负面的感情,只是隐约地像是有一种什么感情,但是这种感情过于复杂,连他自己都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 听到蓝幕羽再次提到这件事情,再一次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在干什么,再不明白他的意思的寒玉就是傻子。 寒玉看着认真的青年,心中终于还是低低一叹,无奈说道:“走就走吧,不过有一个条件。” 墨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带着这几天少有的淡淡笑意,甚至还有一丝狡黠。 蓝幕羽忽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是想到能回邀涵,蓝幕羽还是小心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条件?” 寒玉微微一笑,将床上的男子抱在怀中,下巴垫在他的头发上面,微微笑道:“一路上不许任性,所有的事情都听我的安排,当然,我只管和你的身体有关的事情。” 这个条件简单,蓝幕羽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这有何难,听你便是。” 寒玉听到这话却没有太大惊喜的表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笑道:“希望这话不是作假。” 蓝幕羽身体一僵,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答应了一个不该答应的要求,但是说完这话的寒玉已经放开了他,一边下床一边说道:“你先休息吧,我去整理一下东西,至于另外两个人那里,我去通知便是。”蓝幕羽只好点头,拥被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倒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的天空呈现出难得的碧蓝色,风也一下子小了下来,不大的院落里面散落着厚厚的一层枯叶,不像是冬天,反而有点像是秋高气爽的样子,甚至连气温也稍稍回升了一点。 但是蓝幕羽却没有来得及欣赏这难道的好天气,早上刚刚将衣服整理好,寒玉依旧是将早饭端到房间里面用的,然后等到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直接将他悟得严实抱进了车厢。 蓝幕羽被裹在厚厚的裘已里面的时候怔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下微微一软,知道自己被放在了柔然的垫子上面,才怔怔地将裹得像棕熊的裘已扯下来,疑惑地看着寒玉。 也一起坐在车厢里面的寒玉接触到他的视线也并不避开,淡淡一笑道:“你身体虚弱的厉害,宣诺和涧沫羽说的,如果再着一次凉,说不定还要这么煎熬一会儿。” 他加重了“煎熬”两个字,让蓝幕羽想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然后看着蓝幕羽笑道:“出门一切听我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难不成现在想要反悔了?” 原来是……蓝幕羽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懊丧,然后便是一阵无奈,但是也知道是这次发作吓着他了,便也不和他计较,稍稍裹了一下身上的裘衣,躺在寒床上合上了眼睛:“我先睡一会儿,等到了休息的地方再叫我。” 寒玉不由地微微一愣,他本来没想蓝幕羽这么听话的,但是…… 青年的一头发长披散下来,像是一泓水流泄在他的腿上和软垫上面,脸颊一半藏在长发下面,一边露在外面,相比起几天前的煞白,现在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玉白色,长长的眼睫毛掩住了一双明眸,长眉舒展,像是斜飞的燕子,透出一种独具匠心的精美。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带着微微的凉,像是在抚摸一块上等的软玉一般,他心中莫名地暖和起来,而且这些天莫名的惊惧像是遇到开水的冰,缓缓地就融化了。 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每当遇到躺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的事情,他就觉得自己的耐心欠缺的厉害,但是这种感觉似乎也不是太难受,伸手稍稍撩开一角帘幕,看了眼目无表情赶车的枭,以及在他们马车前面的宣诺和涧沫羽坐着的另外一辆马车,他低声喝道:“赶慢一点。” 这些天虽然青年一直和他同一时间入睡,但是每到半夜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地惊醒,即使醒不过来全身也会莫名地开始痉挛,十根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骨节煞白的可怕,每一次他忽然从梦中醒过来看见青年惨白的脸色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本来以为是因为发病的缘故,但是这几天青年身体明显的好转了,但是噩梦却一直……昨天答应青年回去也是这个缘故。 他知道他心中还有事情放不下,反正自己已经决定这辈子跟着他了,去什么地方……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即使那个地方会是生命终结之地。 第二十四章 宣诺,蓝幕羽曾经一度好奇这个人的身份,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但是知道了之后却又觉得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看着和自己对做的男子,莫名的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回到邀涵并没有花太长时间,半路上就遇到了从邀涵出来寻找他的宣深,然后两队人并未一队,大约过了一个半月就又回到了他住了三年多的地方,甚至住的地方依旧是玄王府的青宵院,虽然邀涵另外有右相的府邸,但是那个曾经承载了不少人回忆的地方,他是说什么都不想进去。 本来在他走之前洛玄就说会娶妻,但是等到他回去玄王府都没有迎入自己的女主人,后来在宣诺口中他才知道,原来因为简明玉的事情,婚事被取消了。 再一次在玄王府的书房里面埋头书案的洛玄,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熟悉,洛玄似乎是知道他回来之后的身份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笑得很勉强,淡淡地说道:“欢迎。”然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能能出洛玄的神色没有一点欢迎的意思,更何况是和他住了三年的他?但是他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也是一声苦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轻轻应了一声,坐在边上看着洛玄整理中卷,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的时候和洛玄一块上早朝,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好,洛玄的脸色有点发白,头靠在车厢上面,长发披散,似乎在闭目养神,但他知道他不过是不想看自己罢了。 他也同样靠在车厢上面,手臂直起来撑着下巴,忽然一下子就想通了,唇角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拂了一下散落到眼前的长发,长睫微微一锤,遮住了所有的感情。 君王早朝的地方和以前在土国的时候没有太大的不同,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高台上面本来只有一张椅子现在变成了三张,最中间的地方坐着邀涵的君王,另外在主位的左右手又分设了两张椅子,坐着邀涵的左右丞相,现在他就坐在右手的椅子上面。 邀涵的四位亲王分列在高台下面,洛玄就站在他的手下,一身白色的锦袍安静地垂地,静默的男子和以前一直见到的也大有不同,沉默地站着一言不发。 在邀涵有两位丞相、四位亲王以及三十六位京官是需要上早朝的,这也是邀涵的整个决策层,其中三十六位京官几乎说得上是掌握着封云山以北的整片大陆。 三十六个人中有一多半都是中年男子,只有站在离他坐着的高台最近处有三位老人,而来队列的中央有几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 邀涵的早朝他早有耳闻,但是第一次见识还是让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本来应该是肃穆的朝堂简直就像是以前在前世有幸见识过一次的菜市场,甚至见到他这名陌生人脸上也没有一点表示,只有三位老臣,漫不经心地半闭着眼睛,倒像是闭目养神一般。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看样子就要到了中午时分,嫌闹了一个上午的大臣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似乎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 蓝幕羽本来以为自己第一次邀涵的早朝就这样结束了,但是一直不曾说过话的一名老臣忽然从自己位子上站了出来,有礼地欠了一下身,但是却看不出多少恭敬来,声音带着一种冷漠:“最近翔宇南边界闹得厉害,臣以为应该派人视察一番。” 见老臣开口,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瞬间蓝幕羽才有了一种朝堂的感觉,也同样半闭着眼睛君王微微睁开了眼睛,冷漠地看了一眼说话的老臣子,淡漠道:“既然如此,就麻烦郁老去一趟吧。不过还有两个月便是青元节,请务必及时赶回来。” 郁老没有作声应是,目光在蓝幕羽身上扫视了一眼,才又淡淡说道:“臣年纪也大了,这一趟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请陛下允许臣向陛下借一个人与臣同去。” 冷漠的灰色眸子在自己身上扫过,蓝幕羽身体墓地便是一僵,那双灰色的眸子像是藏着一只冷血的蛇,让他有一种自己将会被吞下去的感觉,甚至连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哦?”君主像是有点兴趣了,一直没怎么变过的姿势终于换了一个,但是依旧懒散地半塘在宽大的皇位上门,微微迷了一下眼睛,像是没有看见他一瞬间看向蓝幕羽的视线,淡然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宣深和你一去去吧。” 郁老唇角抽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欠了一下身便要退下,一直坐在蓝幕羽对面沉默的宣深忽然说道:“这些天臣手上的事情也多了一些,估计是没时间出去了,臣想请陛下同意右相大人待臣和郁老过去一下。” 他端坐在椅子里面,算得上是这个朝堂上面蓝幕羽见识到的唯一一个有点大臣的样子,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却稍稍转开了脸,避开了蓝幕羽下意思看过去的视线。 蓝幕羽自然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意思,这个时候也不迟疑,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就请陛下成全吧。” 君王在他的脸上停了一刻,然后淡漠地点了点头,淡淡笑道:“那就这样好了。”他缓缓在椅子里面坐直了身子,扫视了一下忽然安静下来的朝堂,“诸位还有什么事情要奏吗?” 堂下安静的有点诡异,他稍稍停了一下,自顾自点头道:“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话音落下,起身便挥袖离开,让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这种场景以前的时候应该也没少见过,朝中的大臣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变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郁老也没有要理会他这位新同伴的意思,伸手扶着侍从在一边的小厮的手臂,缓慢地离开了朝堂,剩下的另外两位老臣终于缓缓睁开了一直半眯的眼睛,跟在他身后走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朝堂上面就只剩下了两位丞相和四位王爷。 洛玄下手的青衣伸手拍了拍洛玄的肩,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正式还站在原地的蓝幕羽,向另外一边首位的王爷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便襄县离开了。 宣深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剩下的另外几人,淡淡笑道:“看样子我也该离开了。”他视线在洛玄身上微微一顿,便扬长而去。 蓝幕羽疑惑地看着他离开,一时间有点弄不明白什么自己成为右相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这么多……甚至……就刚才的事情,他不得不说这个人脱不了落井下石的嫌疑。 他一瞬间又有了在峻寰时候的感觉,身周着一群人,都是笑意盈盈或者温文尔雅,但是他却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究竟应该相信谁。 注意到蓝幕羽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空茫,洛玄也知道匆忙让他接受这个责任有点强人所难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知道那些人已经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不然简明玉也不会选了这样一条路,但是青年眸子里面的空茫还是让他心中微微一颤。 另外一位王爷似乎是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也没有像是注意到剩下的两个人的情绪,目无表情地问道:“这边现在没什么事情就我们两个人,是你去还是我去?” 蓝幕羽心中微微愕然,有点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玄不由得微微一叹,无奈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手上还有点事情,就先交个你了,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翔宇南边的事情,我有点不放心。” 男子淡漠地应了一声,忽然转头看向蓝幕羽,忽然转头看向蓝幕羽,木然的眸子里一瞬间有一种算得上尖刻的神色一闪而逝,让蓝幕羽心中一惊,男子已经将这摸不合时宜的神色收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来递到了蓝幕羽眼前:“初次见面,这个就当做你的见面礼。”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一阵愕然,下意思地将玉佩接了过来,看到玉佩的样式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这样的玉佩他并不陌生,甚至自己身上还有一枚,但是却是洛玄在自己上一次离开的时候的送给自己的,说是拿着这东西可以请神雪山那边的人帮忙,难不成这枚玉佩也是…… 他正在迟疑要不要将这枚玉佩还回去,就听见洛玄微笑带点惊异的声音:“既然他给了你你就拿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用得找。”蓝幕羽只好向男子点头谢道。 男子看蓝幕羽将玉佩收了起来,唇角微微一动,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弧度来,蓝幕羽觉得他这应该是想自己笑了一下:“我先走了。” 话虽然是向他们说的,但是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朝堂外面了。 似乎是不经意地又扫了一眼蓝幕羽手中的玉佩,洛玄微微一笑道:“我们也回去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他们应该也等急了。” 蓝幕羽自己知道他说的是谁,虽然觉得现在的洛玄和早朝时候相比莫名地有点怪异,但还是什么都没有问点了下头:“回去吧,没想到这一出来竟然就是整整一上午了。” 第二十五章 在朝堂上面答应和那位被称为郁老的老臣子视察翔宇南边的时候,蓝幕羽就已经做好了被他为难的准备,但是一直到他们到了菇郡,郁老都几乎没有和他说一句话,甚至两个人都见面都没有见几次,一路上两个人各自做在马车里面,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洛玄也像他说的一样跟着他们一路到了菇郡,但是郁老像是没有看见队伍里面多了一个人一样,即使和洛玄同桌吃饭,两个人也从来说过一句话,郁老也就罢了,蓝幕羽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但是洛玄一直的沉默到是让他有点怪。 海城是菇郡最大的城,民羌江从源头流下来,流经上游的时候带下来好多的泥沙,水流在海域变缓,泥沙沉积,黄色的河水让蓝幕羽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前世的时候他跑的地方还是很多的,作为中国的母亲河之一,他曾经去过很多次,其中和晨去的那一次停留的时间最长,后来在和 去的时候,看着滔滔的河水总是不免想起晨在河水边上笑闹的场景,也就因为这样, 那时候 的脸色可想而知。 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是晨,还是 甚至是秋玉,都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 和他住在同一个房间里面的洛玄看着他看着河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上午了,究竟在看什么?” 蓝幕羽微微一笑,把玩着捏在手中的茶盏,略微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来这边究竟是想干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这边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这样问洛玄反而迟疑了一下,眸色的眸子微微一闪,然后看着蓝幕羽说道;“这件是迟早要让你知道的,以其到了那个时候我现在告诉你也无法。” 观察到洛玄说这话时的凝重,你该不会不知道吧?洛玄苦笑了一下。 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蓝幕羽蓝色一沉,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妖惑一族?” 洛玄微微皱着眉,他了解蓝幕羽刚才在迟疑什么,摇头道:“是和妖惑族有关,但是却并不是你想的那个问题。我比你和妖惑族接触的时间长一点,就凭你曾经帮过他们,他们就不会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来。现在在封云山以南,可是基本上都是土国的地方了。” 听到不是妖惑族入侵,蓝幕羽稍稍松了一口气。 洛玄看着他的脸色却更是迟疑,但是最终还是低声一叹,无奈道:“不过妖惑族不找我们的麻烦可并不代表不找他们的麻烦,人类有时候……” 他摇头不再说,但是蓝幕羽已经明白过来,不过他现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惊异道:“怎么会?妖惑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统一了,但是这边可差不多是各自为政了,万一妖惑族挥兵直上,那么这边说不定就……他们这么会……” 一连两个词都没有说出来,蓝幕羽实在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才好。 洛玄又是一声苦笑,无奈摇了摇头:“事实虽然如此,但是能这样想的又有多少?妖惑族在人类看来不过是没有开化的畜生 ,即使现在妖惑已经完全统一了,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蝼蚁成群了而已,你总不会看见蚂蚁成群结队就畏惧他们吧。” 蓝幕羽沉默,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人类和妖惑族是宿敌,你是知道的。”洛玄眼睛有点异样。 蓝幕羽点了点头,依旧不明白他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即使如此,在封云山以南还是出现了不少混血,而这边有离得封云山那么近,所以有时候出现一俩件什么事情其实也不奇怪。”话音落下,洛玄大松了一口气。 再不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蓝幕羽就是傻子,但是这种事情……一时间他竟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过是这种事情,也用不着他中身份的人专门过来一趟吧?” 洛玄忽然冷笑了一下,冷冷说道:“要说这封云山以北最迂腐顽固的大臣,是非邀涵莫属,而且他们又一项闲得慌,你也上过一次早朝了,难不成还是不明白?” 他侧头看着蓝幕羽:“喜欢上一只畜生 ,在他们眼里简直和叛国罪没什么区别,而他们又有的事时间,这是出来之后没有人过来我倒是会觉得奇怪。” 蓝幕羽微微皱着眉,将茶盏放在窗台上面,双手拢在袖子里面,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人类和妖惑闹成这么僵,估计和邀涵的这帮子老臣子脱不了关系。 他最初道封云山以南的目的就是两个,一个是了解自己身上的“眠花藤”,另外一个却是想办法让两族和平共处,但是现在看来只要邀涵的这帮老臣子还掌握着封云山北内的大权,他的这个想法无异于白日做梦。 但是最初他提出这个心想法的时候清绝和萧叔叔怎么没说过这件事情 ?虽然他在他们两个人和殇影交谈的时候看出一点端倪,但是似乎没有严重到这个时候吧? 简明玉死的时候说他是最合适这个位子的人,他以前还不是太明白,洛玄这样一说,他倒是有点明白简明玉的这话时什么意思了。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蓝幕羽心中蓦地就是一惊,赶忙打住这个想法,但是心中却不由地一阵苦笑,她这还真是劳碌命,早就说过这边的事情他也不再会管,但是刚刚解除了一点局势,却又开始……无奈笑了一下,简明玉估计就是看上自己这一点了吧?不然也不会赴死的时候那么从容,而且那张清雅的脸上明显地就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那么这些人会怎么样?”这边的刑罚他接触的并不是太多,以前在寒颖的时候这部分就一向是交给舜函在办,到了土国他更是没有时间接触这种事情。 洛玄又开始迟疑,然后一声长叹,转开了脸:“男子沉塘,女子则是木马。” “什么?”蓝幕羽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下意思惊愕地问了一句。 就是在前世的时候在无知,这两种刑法还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也存在这样的刑罚,而且……木马?难道只是相同的一个名字? 在以前古代的中国木马是用来惩罚通奸杀人的女人的,这究竟仅仅是因为爱上了异族,这边的人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而且什么样迂腐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洛玄扭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地又转开了视线,苦笑道:“你听的没错,确确实实是男子沉塘、女子骑木马,要不然妖惑那边还存在混血,你在这边可见过一个混血的存在?” 蓝幕羽不由地一阵沉默,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次是……” “土国征战的时候,其余各国都有或多或少的人在那边活不下去的,即使这边……但是还是有不少人逃了过来,而他们又不想离开封云山太远,所以这次人多了一些。” 蓝幕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里面暗沉的没有一点表情。 “一共九名女子和六名男子,为了惩戒后人,预备明天一起处置!”事情竟然说了出来,洛玄也就不再避讳,“郁老头说要过来的时候其实没有这么多,但是这边的郡守为了讨好老头子,专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细细地将菇郡的所有陌生人搜查了个遍,所以到我们到了这个地方,人数已经这么多了。” “但是无论如何。”看着蓝幕羽脸色越来越难看,洛玄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斩钉截铁,“明天不过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过问,站在边上看着便是,不然连我都没有办法保住你。” 他直直地看着蓝幕羽,像是要从他眼睛里面看出回答来一般,“如果这次你真的做了什么,你唯一的出路便是再进一次皇家禁苑,而且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邀涵的老家伙们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存在,这次放任你待在右相的位子上,也仅仅是因为简明玉已经死了。” 蓝幕羽沉默,忽然扭头看着看着安静的黄色河水,眸子里面明明灭灭,但是一直看着他的洛玄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你一定要答应我。” 蓝幕羽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胆小了一下,淡淡道:“这是不是也是一个考验?” 洛玄从床上霍地站了起来,然后又颓废坐了下来,点了下头:“是,这就是一个考验,是邀涵的老家伙们对你的考验也是我们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沉不住气,那么你就不配坐在右相这个位子上门。将右相的位子交给你,从来就不仅是简明玉一个人的注意。” 蓝幕羽依旧没有回头,螺旋只能看见一头墨色的发丝,在窗子透过来的微风里微微飘动了一下,让他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烦躁感觉,一下子他感觉到眼前的青年离自己不是一般的远,就像是青年站在高高的云层上面,仰望着更高处的星辰,而他却陷在泥泞里面,只能看见厚重的云层。 终于蓝幕羽缓缓扭过头来,看着他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我记得我见你第一次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洛玄心头大震。 蓝幕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一身雪白色的衣袍,上面绣着精致的暗纹,长发披散,让他一瞬间还以为看到了落到凡尘的神。 但是相处三年以来,他才渐渐地了解了青年另外一面,邀涵的事情就像是曾经压制住孙大圣的五指山,只是这一次压制住的是这名文雅尊贵的贵公子。 洛玄怔了一会儿,然后便是苦笑,他自己何曾不明白现在的自己何在弛缓的时候便会太大,但是身上既然扛了这样的责任,总是要付出一点什么的。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无欲则刚的人又能有多少呢,要真正的有,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吧? “不过,”他正要说什么,蓝幕羽已经开了口,“我听你的就是了。” 第二十六章 挣扎扭动的苍白的肢体,沙哑的撕心裂肺的斯嚎,淋漓的血色,苍黄色的河水,蓝幕羽不知自己怎么能在那个地方站整整一天时间而毫无作为。 海域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夏季,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稍稍凉爽一点,特别是到了晚上,一轮明月高挂,清风习习,让人有一种进入了秋高气爽的秋天的感觉。 本来这个时候枕着一枕清风是能好好睡一觉的,但是蓝幕羽去怎么样都睡不着,窗户大开,银色的月光透了过来,像是在地上铺了一层霜,他负手站在窗户边上,夜风阵阵吹拂过来,佛起了他的一头长发,在地上落下一道轻盈的剪影。 “睡不着?”房门“吱呀”响了一下,蓝幕羽下意思地回头,就看见洛玄正好推门进来。 唇角微微动了动,蓝幕羽苦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然知道又何必专门过来问一声?” 洛玄进门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但是还是走了进来,缓缓合上房门,也是一声苦笑:“即使知道又如何?就像你知道自己会死,那么就不会害怕了吗?”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继续转过身看着透蓝色的夜空,月光照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面,墨绿色的叶片闪过一两点晶莹,透出一种一人的安静来,蓝幕羽感觉到自己的心绪似乎也随着一两点晶莹安静了不少。 微微沉默了一下,洛玄并没有再往里面走,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你还是先睡吧,你身体不好,本应该多注意一点才是。” 蓝幕羽没有作声,就在洛玄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蓝幕羽忽然转过身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寒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洛玄微微一愣,下意思地说道:“他现在在漠城啊,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蓝幕羽淡然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也回去睡吧,现在天色却是不早了,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你明天还要骑马。” 洛玄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视线,向他点了下头,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又小心地给合了起来。 人刚刚离开,蓝幕羽就又转过身去,双臂搭在窗台上面,身体微微探出了窗户,夜色里的民沧江并看不真切,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清浮动的月光,却像是天空中涌动的银色流光一般,诡异却美得异常,丝毫不像是…… 白天的时候场景一下子又出现在眼前,蓝幕羽身体不由地微微向后缩了一下,随即便苦笑了一下,在封云山以南见识过最后的那场杀戮之后,他到现在时不时地会做一场噩梦,不知道这一次噩梦又会持续多长时间? 或许会整整纠缠自己一辈子吧,毕竟那一次自己还勉强算得上是鞭长莫及,但是这一次却是……不知道那些沉在民沧江水滴的冤魂门什么时候才能安息》 稍稍转了一下视线,蓝幕羽低头去看院子里面的一个暗角,虽然武功尽失,但是他还是知道那个地方一直站着一个人的,因为不是地他就能感觉到那个地方投过来的担忧视线。 洛玄说寒玉在漠城的时候,反应实在是快乐一点,让他本来不过是怀疑的心思完完全全确定下来:“你还要在那个地方躲多长时间?”他苦笑了一下。 藏在黑暗里面的人尴尬笑了一下,下意思地向后面靠去,但是背却结结实实地撞在墙壁上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响,不过在这个安静的夜色里面,却清晰的有些吓人。 蓝幕羽感觉到心中忽然一轻,忍不住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角落。 知道自己再也躲不下去,而且今天的事情过去之后不管邀涵的人怎么想蓝幕羽,这段时间总是不会找他麻烦了,所以在也就讪讪第走了出来,看着闲时的站在窗前的蓝幕羽尴尬笑了一下,他这算是第一次这样偷偷摸摸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吧? 安静的银色月光照在站在院里面的寒玉身上,一声深青色的袍子绣着精致的暗纹,墨色的眸子黑亮黑亮的,但是却晶莹的像是一块儿暖玉,蓝幕羽眨了下眼睛:“上来吧,既然已经出来了,你总不会想在那个地方站一辈子吧?” 寒玉又是一阵尴尬,忽然脚尖一点,窜了上来,蓝幕羽身体下意思地让了一下,让他从窗户进了房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寒玉小心翼翼地看着蓝幕羽,没有在他眸子里面看到不太愉悦的神色,才低声说道:“现在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快一点睡觉吧,你的病才刚好,犯了就不好了。” 其实距上次发病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只是他的身体那次之后似乎又虚弱了很多,寒玉总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也就是他能确定寒玉跟过来的原因之一。 但是蓝幕羽却并不急于休息,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他根本就水不少,即使有寒玉在边上,他也知道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的绝对是淋漓的鲜血,所以并不急着休息,他似笑非笑看了会儿寒玉,还是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还是等一会儿再睡吧,而且我明天一定是坐马车的,枭赶车的技术还是很好的,那时候再睡也没什么。” 寒玉下意思地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蓝幕羽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关于封云山以南的事情,你总不会想明天在郁老的眼皮子底下告诉我把?” 寒玉愣了一下,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低声道:“你还是要管。”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点头,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简明玉是吃准了我这脾气。不过我似乎也真的是没办法变一变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寒玉不由地沉默了一下,想到蓝幕羽犯病的那些天忽然从梦中惊醒的事情,再加上白天的时候他躲在暗处看到的事情,也忽然觉得这个时候蓝幕羽不睡也不算一个坏的选择。 下了决心,他几步走到了蓝幕羽身边,却是直接翻身进了床的里侧,对蓝幕羽说道:“你躺着说吧,已经站了一天了,也该累了,我帮你按一按,说不定能舒服一点。” 蓝幕羽稍稍迟疑了一下,也并不矜持,直接躺了下来,后背朝上,感觉到寒玉的手轻轻地按压在自己腰上,唇中吐出一口气,轻轻哼了一声。 “手劲重了?”听到蓝幕羽的声音,寒玉低头问了一句,稍稍放轻了指尖的力道。 蓝幕羽摇了下头,缓缓舒展开身体,淡淡道:“不是,就是站了一天全身上下似乎都变成一块儿石头了,被这样一按有点疼。” 这种情况寒玉自然也是知道的,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虽然这个话题是自己挑起的,但是真的要问的时候蓝幕羽却有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略微想了想,问道:“那边还剩下什么地方没有攻陷?被攻陷的国家有没有发生过大的反弹?” 在他原来的世界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愿做亡国奴,在这边情况虽然有所不用,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有共同之处的,即使封云山以南的平民和奴隶不会因为土国的统治发生暴乱,但是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各国贵族们却不会老老实实地放弃自己的权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也只有这些人手上才有军队私兵,能对土国的统治有大的影响。 寒玉离开土国并没有多长时间,而且他掌握的暗探也一直将那边的消息传过来,所以对现在封云山以南的局势他并不陌生,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自己这样关注这个地上,最大的原因是不是知道蓝幕羽最终还是会卷到这边的事情来? 不管原来是怎么想的,到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眼前的青年想要卷进去,那就在参合一次好了,有些东西到了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就是金石两国有点麻烦,不过他们也被打怕了,最近穿过来的消息是两国国土递上了议和书,他们愿意以土国的附属国存在,不过辰宇有没有答应就一时间不知道了。至于另外一个问题……”寒玉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不是大问题。” 蓝幕羽只觉得有点奇怪,微微侧过头看着他,但是寒玉却转开了视线。 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蓝幕羽脸色煞白,墨色的眸子里面有了一抹火光,冷哼喝道:“你说清楚,辰宇是不是……是不是……” 寒玉没想到蓝幕羽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就是……” “就是什么?”蓝幕羽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直直地盯着寒玉,冰寒的目光中最深处却是不敢置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辰宇能做出灭族这样的事情来,难不成这就是皇族的通病? 第二十七章 被墨色的眸子盯着,寒玉有些狼狈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一直在这个时候他就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因为这个时候的少年澄澈的就像是现在高空中洒落的月光,而自己则是挣扎在泥潭里的蝼蚁,前者高高在上地冷漠,他则是惶恐的乞怜。 “即时你已经离开了,但是辰宇也咩有要诛灭那几家皇室九族的意思,但是这些人留着也都是祸害。”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在攻城钱就愿意归顺的,辰宇将他们手下的军队收编换将派到另外的战场去,而那些誓死不降的……辰宇下令将不懂事的孩子挑出来送到另外的地方和平民住在一起,至于这些人责被施了……宫刑。” 寒玉两次停顿的时候蓝幕羽就感觉到自己刚才语气有点过了,等到他说完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才确确实实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道:“宫刑?” 今天则是怎么了?这么两次都听到这种……这种…… 看见蓝幕羽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但是却没有了刚才怒急的神色,寒玉稍稍松了一口气,试探地解释道:“在这边能不杀他们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如果留着他们,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东山再起,封云山以南就会有陷入战乱了,所以辰宇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我没有反对。” 蓝幕羽看了看他,又缓缓地将脸颊靠在软枕上面,让寒玉继续给他揉着发硬的肩颈,摇头说道:“这种情况我当然明白,即时辰宇杀了这些人也没什么,毕竟还是封云山以南的安定重要。”他稍微顿了一下,“我在意的不过是那些本来不该搅进来的孩子罢了。” 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口气,蓝幕羽长叹一声:“辰宇这事做得还真不错,就是……缺德了一点。”他说这种话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寒玉这时才大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除了这些事情封云山以南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已经上了轨道了,不然我也不会从那边赶到这边来。”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边毕竟是眼前这个人半生的心血。 蓝幕羽应了一声,这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当时的计划之内,只是金石两国…… “你现在能不能将消息传到辰宇那边去?”他忽然沾过头来,看着寒玉闻到,眸色的眸子里面安静中带着一种寒玉很熟悉的明亮,让他知道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又是曾经在封云山以南叱咤风云的帝师了。 寒玉看着他说道:“虽然我带过来的人很少,但是做一般的探查消息和传讯还是可以的。”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些年他手下面的这些人用下来,能力应该很不错了,毕竟他手下的这些人要说起来还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只是后来又先后加入了寒玉和狄玉的人。 “你传讯给辰宇,然给他答应金石两国的议和。想要拿下金石两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解决不了交给下一代便是,不过有几个小小的条件。” 对于蓝幕羽作出这个决定寒玉并不吃惊,毕竟现在的重心已经不再是解决金石两国这样已经是鸡肋的事情,而且她既然作出这种决定,那一定是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蓝幕羽稍稍顿了一下,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开放两国边城,通行,通商,通婚。” 寒玉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条件,微微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为什么?” 蓝幕羽心中没办法和他解释在前世运用很广的这种同化入侵手段,淡然一笑道:“你将讯息穿过去便是,最多也就是三四年的时间,你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寒玉便不再问,这些年跟在他身边,眼前这名渐渐从少年长到青年的人确确实实从来没有做出过一个错误的决定,有时候甚至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相信他的过于盲目。 将这件事交给寒玉,蓝幕羽像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而且眼看着天色渐渐就要亮了,勉强支撑了一个晚上的眼睑终于撑不住,缓缓合了起来。 一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快要正午了,寒玉早就不再房间里面了,身上却舒服了不少,没有了原来那种硬邦邦的紧绷的感觉,让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第一次知道你也有犯懒的时候。” 蓝幕羽微微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瞬间飞掠到自己眼前的青年,好一会儿才眨了下眼睛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而且还……”他视线一转,扫了眼稍稍晚他一步过来的青年。 翔乐失笑,瞥了眼身边倔强地沉着脸的影轩,饶有兴趣地笑道:“这可不是我向来,只是有人在那边实在是坐不住了。” 蓝幕羽缓缓闭了下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洛玄还说没有告诉几个人。” 翔乐尴尬笑了笑,又忍不住瞥了眼瞪了他一眼的影轩,讪讪笑道:“我有事就先走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到风云山以南来吧,这个地方可实在不怎么样。” 话音落下,翔乐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人再追一般匆匆忙忙地就掠了出去,只剩下嘴角朝天,脸色极其难看的影轩和有些不知道怎么好的蓝幕羽。 他在皇家禁苑的时候土国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而且皇家禁苑的所有事情又对外屏蔽,所以翔宇即时知道他在皇家禁苑的事情也知道的多不了多少。 至于影轩,知道自己逃不过皇家禁苑这一劫的时候应该是直接瞒了影轩他的事情吧?不然一向脾气不怎么好的影轩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自己从封云山以南离开还是过于着急,几乎什么都没有交代,而且这一去就是四年多,以前想着要独善其身的时候还不举得什么,这个时候不仅又要卷入这个战局,而且又遇到了被自己遗忘在封云山以南的人,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你最近……还好?”不知道僵持了多长时间,蓝幕羽终于受不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讪讪问道,眸子却是有些闪避低躲开了影轩的注视。 他这一句话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已经极力压抑自己脾气的影轩终于一下子爆发了,霍地跳到床上重重地将蓝幕羽压在床上,墨色的眸子一下子变得赤红,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襟:“还好?你觉得我现在能好得起来吗?” 蓝幕羽没想到他竟然反应这么大,这些年不知道是影轩长身体了还是怎么的,一下子压在他身上的时候磕的他胸口一阵剧痛,不由地闷哼了一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确实有点过了,安抚地拍了拍影轩的肩,无奈道:“好了,是我错了,以后绝对不会了!” 影轩身体微微一颤,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蓦地清亮的眼底流出一道水光,猛地扑到他的身上,将脑袋狠狠藏在他的颈窝里,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像是很不能直接将他压在自己身体里面一样。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蓝幕羽就感觉到自己颈窝里面一片湿润,烫的他微微一颤。 他指尖颤了一下,眼前已经是青年的影轩说到底还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手臂缓缓环在他的腰上,慢慢收紧,让青年靠在自己怀中,蓝幕羽蹭了蹭他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影轩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听到他的话沙哑地说道:“我想你了。” 蓝幕羽动作猛地就是一滞,他这个做师兄的说起来不是一般的失职,在漠城这四年,他想起眼前的青年的时候少之又少,想得最多的人一直都是已经过时的秋玉和前世的,还有的时候则是小的时候和晨一起的时候,连想寒玉的时候都少之又少。 人或许就是这样吧,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却追悔莫及。他原先在漠城住着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愿意,但是住的时间长了却又忍不住想这种生活也不错。 寒玉或者别的人,都当已经是前世的人了,他这一辈子已经然秋玉化骨成灰,寒玉……就此了结也算不错。 如果不是这样逃避现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四年究竟还能不能活下来。 微微笑了笑,他亲了亲影轩的发顶,像是安慰小时候的影轩一样:“我知道,我也想你啊。但是你也知道了我这边发生的事情,想要到封云山那边也没可能不是吗?” 第二十八章 安慰了好一些时候影轩才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依旧执拗地紧紧抱着他,脸颊埋在他的颈窝里面,怎么也不愿意起来,蓝幕羽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己先负了他。 门忽然又“吱呀”响了一下,洛玄还没有进来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起来?老头子等的都……”话音未落就看到床上的两个人,声音立刻就卡在了喉咙口。 一直紧抱着蓝幕羽的影轩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神色莫名地看着进来的洛玄,如果不是实在舍不得放开抱在怀中的人,蓝幕羽觉得她一定会扑过去咬洛玄一口。 忽然想到三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洛玄还是他的师叔,两个人后来竟然……蓝幕羽脸上微微一红,尴尬地看着房间里面的另外两个人。 但是影轩却像是不知道两个人后来发生的事情一般,终于反应过来,霍地在床上半跪起来,瞪着蓝幕羽闻到:“我不是说过然给你离他远一点吗?他怎么也在这里?” 蓝幕羽微微一愕,眨了下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眼也僵了一下的洛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样开口,难不成直接告诉他几个月前的身份还是眼前这位的男宠? 影轩也忽然感觉到自己师兄的神色有点奇怪,不由地扭头看了下站在门口的洛玄,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接着便恶狠狠地瞪着蓝幕羽闻到:“你是不是让他占便宜了?他就是一个老色鬼!我早就提醒过你了!你竟然还……” 触及到他的视线,蓝幕羽尴尬地转开了视线,脸上却是微微一红。 影轩明显是误会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道:“你喜欢他?你竟然喜欢他!你究竟知不是道他多大年纪了?!他都能单给你的祖宗了!” “咳……”洛玄终于回过神来,轻声咳了一声,想他们这边走了几步,想要拍一下影轩的肩,但是却被影轩躲开了,只好将手收了回来,“你误会了,他现在是邀涵的右相,而我又是邀涵的玄王,我们两个同事出现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说实话。四年多以前的事情要说起来他也算是趁人之危,但是谁让他看见青年第一眼的时候就起了那种心思呢? 独自一个人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有过那样的心思,的那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动心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小辈,而且自己另外一个小辈还对他又心思。 不过当蓝幕羽接受了右相玺印的那一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瞬间解除了,甚至和他有关的也不是蓝幕羽,而只是曾经的罪人——晏悦,但是现在,晏悦却是确确实实地死了。 影轩疑惑的神色在蓝幕羽脸上停了一下,又看了看洛玄,虽然蓝幕羽的神色依旧有点奇怪,但是洛玄却是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才轻咳了一声,没在言语。 见终于安抚住了影轩,蓝幕羽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扫了眼天色,回头看着洛玄道:“东西收拾好了?不会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吧?”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洛玄也是一笑,瞥了眼依旧绷着脸的影轩,无奈道:“和老头子出行的人而言不是一个两个了,我这倒是第一次看见他坐在马车里面等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微微一顿,接着笑了笑,“老爷子身体虽然还算不错,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年轻人应该体谅体谅才对。” 年纪大了……蓝幕羽有些无言,虽然他不知道郁老的真是年纪,的那是也知道绝对没有眼前的这个人年纪大,虽然他现在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样子,但是知道他年纪的人听到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点奇怪。 看着两个人交谈的影轩终于不耐烦起来,瞪了眼洛玄不满说道:“既然知道你还在这里废话什么?!你一个老头子了还有脸这么说人家!年纪大了就应该在家里躺着去,啰啰嗦嗦你烦不烦!” 洛玄不由地摸了一下鼻子,无奈地看了看蓝幕羽,说道:“你先起身吧,我就先出去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洛玄向他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快速地整理好衣服,蓝幕羽本来想影轩过几天在自己跟过去的,但是影轩却死活不肯答应,墨色的眸子等着蓝幕羽,慢慢地就带了一抹水光,让蓝幕羽一阵无奈,只好由着他跟着自己上了马车,当然是瞒着郁老的,不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刚刚解禁的第一天就和原来的人联系,皇家禁苑的人会怎么想。 至于寒玉,却是不用他担心,只是一早起来到现在也米有看见他,不过应该会跟在他们一行人后面回漠城吧,再说他还要将自己的话带到辰宇那里去。 不过或许不用派下面的人过去,翔乐过来的事情应该瞒不过他才对,而现在翔乐明显地不会留在这边,让他带过去便是。 在蓝幕羽闭目养神的时候影轩却是将他车厢里面的东西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什么碍眼的东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秋玉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因此自己的师兄心灰意冷才回到了这边。如果不是父亲说要留给师兄一段时间收拾辛勤,他次啊不会傻呆呆地在驰援住这么长时间,知道是在是忍不住了,才偷偷摸摸地跑出来找到响了带他过来。 但是他却不确定这段时间师兄有没有又遇到喜欢的人,毕竟时间已经过了四年之久了,而自己师兄走的时候又没有带上寒玉。 缓缓睁开眼睛,蓝幕羽正好看到他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翻够了?” 影轩脸色腾地就红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蓝幕羽看着他的神色悠然一笑,不再理会他,又闭上了眼睛,其实这些事情放开了也好。 影轩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靠在他身上,稍微想了想,神兽悄悄地摸了下他的手腕,知道他的身体没有大的问题,醉玲珑的毒也解了,才又悄悄地松开。 感觉到影轩的小心翼翼的动作,蓝幕羽心中莫名地一暖,瞟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马车里面安静了下来,一夜没怎么睡的蓝幕羽终于有点撑不住,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影轩靠着他耗一会儿都眉间他有什么反应,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微微抬了下身子看着他,就看到一张俊美的脸颊,长长的眼睫毛垂在脸颊上面,像是黑色的羽翼一般。 一双绯红色的唇瓣轻轻合在一起,让他心中微微一颤,眨了眨眼睛,是在忍不住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又急急地离开,小心地看着蓝幕羽,只怕他一下子突然睁开眼睛,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心中有一阵难受,又低头亲了一下,举得即时然给他知道了又如何?放着他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最终还是稍稍碰了一下就抬起了头,贴着他睡着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影轩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这是自己睡的最好的一觉了,神志清醒过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抱在怀中的手臂依旧抱在怀中,但是脑袋却枕在软中带硬的东西上面,脸颊的感觉很熟悉,是自己师兄衣料的感觉。 “醒了?”看到他睁开眼睛,蓝幕羽微微笑了一下,动了动自己有点僵麻的手臂。 感觉到手臂僵麻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影轩死死地抱着自己的手臂,他稍稍懂了一下影轩就想是要被夺了自己的珍宝一般,下意识地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臂,他就只好由着他抱着,但是没想到这一抱竟然就是几个时辰。 影轩微微一震,小心地抬头看着蓝幕羽,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颊,又看到他动着自己的手臂,就职到自己把他的手臂报的僵麻了,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地呆了一抹愧疚。 但是又想到她竟然忍着手臂的麻胀都没有叫醒自己,心中立刻就像是掉进了蜜糖里面一样:“我给师兄揉一揉吧,说不定会好一点。” 蓝幕羽知道再过一会儿马车就要停了,自己总不能拖着这条手臂下去,而自己又不太方便,便只有点了下头,由着影轩笑嘻嘻地按压着他的手臂。 不过看到影轩的神色,又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毕竟影轩对他的心思即使自己再如何模式都没办法视而不见。 心中转过几个心思蓝幕羽就不在想这件事,看了看专心致志的影轩问道:“你在那边的时候有没有再见过沐阳?” 沐阳?影轩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来,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露出恍然的神色:“你说的是零啊,不久之前也还记过一次,师兄也认识他?” 蓝幕羽点了点头,他和影轩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提过沐阳,而且见到沐阳的时候影轩也一直不在身边,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认识沐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找他有点事情,你能不能联系到他?”蓝幕羽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丝认真。 影轩疑惑地看了看他,一变继续揉捏着他的手臂一边问道:“师兄是想招他要醉玲珑吗?那东西我最近也学会了,师兄要用直接找我就好了。” 醉玲珑?忽然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蓝幕羽戏中一阵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零会和醉玲珑扯上关系,心中转过几个年头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由问道:“沐阳和醉玲珑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九章 回到漠城一个多月,蓝幕羽也渐渐习惯了右相的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闲坐在玄王府的花园里,虽然早上的时候依旧和洛玄上早朝,但是邀涵的贵族却相当默契的没有给他分派任何的事情,当然,心中已经有了第的蓝幕羽也没有非要插手邀涵事情的意思,毕竟这个地方早就对他又了防备之心。 单即使是如此,他依旧嫩更感觉得到封云山这边越来越紧绷的局势,如果说封云山这边是水潭的话,坐在右相这个位子上的他就是再天空中俯视水潭的鸟,虽然水潭中的游鱼不知道这潭水在渐渐冻结,但是在天空中的鸟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奇怪的是在邀涵的朝堂上面依旧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臣们谈论的话题永远都是水家的霜影花开得最艳,又有哪宜家舔了新丁,或者就是什么地方又开了一家酒楼,醉香鸡的味道做的最是正宗。 位置最高的三位老臣和坐在中间高位上的皇帝陛下一般的时候也不开口,半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的某一点,不知道神智已经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四位高高在上的王爷,虽然神色各异,但是也只是站在那个地方,默然无语。 至于和他对坐的另外一位丞相,大多数时间却是正襟危坐,淡漠地听着线面大臣的闲谈,虽然不发一言,但是还是看得出他确确实实在挺他们闲谈的这些闲话的。 蓝幕羽在这个时候和坐在他左手上位的那位反应差不多,索然也坐在这个地方个,但是大多数时候确实神游物外,知道难熬的早朝结束,才和站了一上午的洛玄说几句。 除了每天早朝例行的发呆,蓝幕羽感觉不出这段时间和以前是洛玄男宠的时候每天要做的事情又什么不同,当然除了在他床上的变成了寒玉之外。 偶尔的时候影轩也会过来搅局,蓝幕羽还清楚地记得在魔尘刚看到寒玉的那一刻影轩陡然间难看起来的神情,手指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臂,眼睛差一点就要瞪出来。 他那个时候只想苦笑,很早之前的时候她和影轩就谈过这个问题,单现实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他竟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也觉得惊奇,以前的时候怎么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师弟会这么死心眼呢? 越到了后来他就越不想再理会这件事情,既然说也说不清楚,想要赶他走也赶不走,那么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拖了,等时间到了之后事情总会有个结束的时候。 那次在马车上和影轩的谈话蓝幕羽还是知道了一点事情的,比如说关于沐阳的身世,比如说在他还只是寒颖皇太子,甚至还没有离开寒颖皇宫的时候翔乐就开始打他主意了,再比如说,翔乐和简明玉老早就认识了,而且就是简明玉将他带到了寒颖的皇宫见过自己一面,不过心中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那个时候的人心中还有几个? 从那次回来之后朝廷里面就没有人在找他的麻烦,当然会理会他的人也很少,站在朝堂上面的大臣几乎直接当他是透明人,当然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 阴沉了十多天的天空终于在旁晚的时候放晴,让手中拿着一卷古籍的蓝幕羽神智一清,随手将书卷放在桌案上面,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寒玉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有一点事情忘记说了,这一个多月间朝廷里面的人或许是觉得这样每天聚在一起谈天实在是没什么话题了,终于将每天的早朝改成了每三天一次。 这个决定下达的时候大部分大臣们说说笑笑没什么反应,只有最年轻的几位微微愣了一下,高坐的皇帝陛下和神游天外的三位老臣不知道听见了没有,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四王爷依旧维持着原先的面部表情,但是坐在这个位子的蓝幕羽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另外一边的宣琛淡漠笑了一下。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宣琛这个人,给蓝幕羽的第一印象很好,虽然前些时间脱不了落井下石的嫌疑,到了后来和他说过的话也局指可数,但是蓝幕羽还是觉得这个人不是会这样笑的人。 早朝结束之后,他和洛玄坐在马车里面回家,洛玄明显地比前些时候车默默,最后只说了一句话:“看样子是要开始了。” 他淡然笑了下,没有说什么,这种风平浪静的背后,只要是站在这个位子上的人都明白掩藏着的是什么,而且不管是邀涵的老臣还是自己身边的这位,都在期盼着一天的到来吧? 这就是他现在能在上午的时候先坐在这里看书的原因。 分水点茶的寒玉看着白色滚水,随口说道:“快要到午饭的是汉奸了,你饿了?” 蓝幕羽笑了笑,干脆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闲适地说道:“今天什么时候吃饭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快就饿了。” 滚烫的水注入了精致的茶碗里面,蜷曲的茶叶一下子舒展开,像是在雪白的茶盏底部开了一朵大花,漂亮极了,水也一下子变成了金黄,衬着白瓷,像是倾倒了的金水一般。 寒玉将一杯茶递到了蓝幕羽手上,自己也斟了一杯,轻轻呷了一口,忽然眼底声音说道:“沐阳今天就要到了,你什么时候见他?” 蓝幕羽将茶盏捧在手中,轻声应了一声,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尽快吧。” 寒玉看了看他,点了下头,想了想又说道:“还有,殇落回来了。” 蓝幕羽的动作立刻就是一僵,手中的茶盏差一点直接摔到地上去。 殇落……他又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以前的时候还以为住在漠城就能随时见到冷若冰霜的男子,但真实情况确实在他住在漠城的这四年多时间里面仅仅见过他四次,每次也只有青元节的时候他会回来主持一下,然后便不见踪影。 后来从洛玄口中他才知道,殇落这个人,在封云山以北的身份很特殊,这些事情本来是到他二十岁的时候邮寒颖的皇帝陛下交给他的,但是对他来说却情况特殊。 殇落虽然是邀涵的国师,但事实上却算是封云山以北这片大陆的国师,只是这个国师却和它意思相近的帝师很不一样,殇落相当于是这篇大陆的庇护神在人间的代言人,身份崇高,即使是一国的君主,见了他身份也要矮上三分。虽重要的还有一点,殇落不管在这片大陆的纷争,一向是超然物外的角色,虽然他手上的势力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位君主。 但是青元节在十多天之前就结束了,而且他还看见似乎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殇落主持仪式,仪式过了之后的第二天殇落就又行色匆匆地离开了,两个人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 他在这里住了四年多,从来没有见过不是青元节的时候赶回来的殇落,这次事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要变天了不成? 稍稍沉吟一下,蓝幕羽抬头看着寒玉,轻轻抿了一口茶润喉,低声说:“告诉袅,让他动作加快,我们估计没有多长时间了,还有就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交到寒玉手上,“你亲自带着这个东西去一趟神殿,将它交给殇落。” 寒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蓝幕羽递到自己手上的东西,温润的质感,修长的形状,他并不陌生,是在他们想要到神雪山那边去的时候蓝幕羽在一个玉摊上面买的,同时拿到的还有一块儿青花菱玉佩。 疑惑的神色一闪而逝,但是寒玉也没有多问,随手将东西收了起来。 说实话,那次在渭城他们几个人打的哑谜他到了现在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正事谈完,两个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回青霄院用饭的时候,一上午没有看见的影轩终于找了过来,扫了眼坐在自己师兄身边的寒玉一眼就直接漠视,对蓝幕羽说道:“老色鬼今天备了饭,说是要小聚一下,师兄这就和我过去把。” 即使已经在人家家里面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影轩对洛玄的态度还是没有变过,可想而知,如果这是不是能借此凑在蓝幕羽身边,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和洛玄小聚一下的。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蓝幕羽还没有开口寒玉就笑了一下:“正好也有点饿了,既然玄王爷那边备了饭,那么我们也就不用回去了。” 影轩听见“我们”这个两个字只觉得说不出的刺耳,但是又蓝幕羽在身边又不敢说什么,之额ngn当做没听见,讨好地抱着蓝幕羽的手臂,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我专门给师兄准备了药膳,师兄过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你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还是虚得很。” 蓝幕羽不由地心中一叹,想要会所什么对上影轩的眸子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给寒玉使了一个颜色,伸手拍了拍影轩的手臂笑道:“好啊,忙了一上午了吧?” 影轩“呵呵”一笑,得意地瞥了寒玉一眼,就抓着蓝幕羽的手臂走远了。 看着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走远,寒玉只能无奈地摇了下头,却没有多想,蓝幕羽做事,他很放心,而影轩,虽然年纪大了不少,但却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而且因为有蓝幕羽的缘故,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第三十章 青霄院在玄王府算是最大的几个院子之一了,不过一般是用来待客的,后来蓝幕羽住进来之后改变不大,直到他成为了右相,觉得会在这边住不短的一段时间,才将这个院子里面的一间向阳的厢房改成了书房,平时没什么事情的时候,蓝幕羽大都在这个地方。 夜深人静,一轮圆月悬在高空,银色的月光挥洒下来,将没有灯光的书房照得一片清幽。 雪白色的人影在书房的门口迟疑了一下,沉默地推开门闪身进去,门又轻轻地一声合上了,一点灯火忽地冒了出来,泛着淡淡的温暖的黄色光芒。 “我本来没觉得你今天回来。”书房里面点上灯的蓝幕羽看着进来的男子苦笑了一下,长长的眼睫微微低垂,将眼睛里面的表情全部遮了起来。 站到门口的殇落淡漠地看着他,双手负在身后,雪白色的衣襟在透进来的夜风里面微微飘扬了一下,缓缓将视线移开才淡淡说道:“没觉得我回来还在这里等着?” 蓝幕羽不由地一声长叹,抬头看着他,唇角带着一抹苦笑:“虽然如此,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应该在这里等着不是吗?” 殇落终于淡淡笑了一下,缓步走到他身边,蓝幕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就在蓝幕羽身边的一个椅子上面坐了下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放到了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面。 白玉的玉簪在灯光下面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流线优雅的线条有一种别样的美感,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玉簪才能配得上温文尔雅的那位玉公子吧? 看着蓝幕羽将玉簪收回去把玩,殇落微微侧着头看着他,淡淡道:“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拿到这个东西,寒玉带着它找过来的时候,我还真是着实惊讶了一番。” 蓝幕羽淡然笑了笑:“我原先也没觉得简明玉会将自己手上的势力暂时交给你保管。” “哦?”殇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觉的?” 轻轻将玉簪放回桌子上面,蓝幕羽给殇落斟了一杯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才说道:“寒玉说你回来的时候,而现在这边的局势又是这样,所以我不得不怀疑。” 他微微顿了一下:“至于我会觉得简明玉手上有势力,这似乎不用回答了吧?右相,他和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仅仅是一个称呼。”一边说着蓝幕羽一边笑了一下,只是这种笑容里面容纳了多少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殇落淡淡一笑,又将那枚玉簪拿了起来,在手中转了一下,忽然低声一叹,看着玉簪的神色有了一抹复杂:“这或许也是命中注定吧。”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蓝幕羽有些奇怪,虽然殇落是身在这个世界上的代言人,但是从殇落身上却看不出太多的“神”的痕迹来,相比起外面传说的身份来,蓝幕羽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超然物外的旁观者,只是偶尔的时候会帮一帮自己力所能及的人或者是事。 “不明白?”看着眼前的这名青年殇落不由地笑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前的青年还仅仅是一名刚刚及冠的寒颖皇太子,现在他的身份却已经和这片大陆上的局势息息相关,时间有时候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下头。 殇落又是一笑,伸出另外一只手将玉簪捏在两指之间微微一旋,精致的玉簪竟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旋开,露出中空的内部。 蓝幕羽不由地吃了一惊,这枚玉簪留在他手上也有有段时间了,而且因为一些缘故,他不时地就会将玉簪拿出来把玩,竟然一直没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玄机。 殇落指尖一动,将藏在玉簪里面的丝绢拿了出来递到了蓝幕羽手上。 丝绢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薄的厉害,不过细细的一卷,真正打开的时候却铺了整整一桌子,半透明的丝绢上面全部都是指甲盖大小的簪花小楷。 “这是……”蓝幕羽又是一惊,这样的东西简明玉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地扔在一个玉摊上面?买走玉簪之后他还专门注意了一下,那名玉摊老板确确实实只是一名小商贩。 “真正属于你们这边的最主要人的名单,这份名单一向都是右相保存的,既然你已经是右相,那么这份名单就交给你了。还有就是这枚玉簪……”殇落又将玉簪旋了回去,严丝合缝的修长簪体看不出一丝能旋开的痕迹,“也是右相真正的玺印。” 蓝幕羽微微抽了一口凉气,随意在丝绢上面扫了一眼,果然自己熟悉的几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而这份名单为首的一个名字竟然就是殇影。 蓝幕羽微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这卷东西的重要性,也来不及细看就又细细地卷了起来,从殇落手中拿过玉簪,旋开之后小心地装了回去。 看见玉簪又恢复了原状,蓝幕羽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无奈笑了一下说道:“我当时想要买这枚玉簪,完全是因为曾经在简明玉身上看见过,原先还不确定,但是一摸这枚玉的质地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毕竟这种天玄玉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找的见的。” 那天的事情总的来回是这样的,他们感到渭城的前一天晚上宣琛偷偷地进了他的车厢,名义上是来告诫和试探他的,但事实上却是将一块儿丝绢交到了他手上,他第二天一看便知道这是一向只进贡给明池皇宫的水柔丝,便觉得事情有点跷蹊。 后来到了渭城之后他借口要到处转一转,就是先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没想到竟然真的在一个玉摊上面发现了玉质并不是太好,但是也是来之于明池国的清花菱玉配,而且和玉佩放在一起的竟然是简明玉曾经戴过的玉簪。 清花菱玉,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人很少能一眼就看出它的质地来,最多也就觉得这枚玉品质不错,那个时候他便觉得这枚玉佩便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了,但是到了后来他却是越看那枚玉簪越觉得像是简明玉的东西,便顺手推舟地和老板要了过来。 只是这枚玉一入手他便知道这确确实实是自己原先见到的那一枚了,微微的寒意并不是太明显,一般的人会觉得这不过是一枚不怎么样的寒玉而已,但是亲手碰过这枚玉簪的蓝幕羽一瞬间却又感觉到了这微微的寒意里面渗出来的一丝暖意。 天玄玉,再认不出这枚玉簪蓝幕羽就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白活了。 后来在酒楼遇到澜沫羽,也就是在闲逛的时候忽然见到酒楼高出一角衣襟,宽大的袖口因为风的缘故飞出了窗户,精致的花纹下面压着雪白的水柔丝。 殇落点了点头,蓝幕羽毕竟是一国的皇太子,认识这种一般人极难见识到的天玄玉没什么好奇怪的,轻轻呷了一口茶,他才又说道:“这次过来,我主要是给你引见一个人。” 蓝幕羽对他说出这话并不奇怪,简明玉的势力他也不过是代管而已,而原来的时间简明玉手下一定是又这样一两位和枭差不多身份的人的,他将玉簪交给殇落就是觉得殇落说不定知道简明玉手下的这个人是谁。 看着蓝幕羽点头,殇落的神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蓝幕羽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竟然一下子有点不自在起来:“这个人……其实你也认识。” 蓝幕羽不由地一愣仔细想了想没想到什么人。疑惑地看着他。 殇落轻轻将手中的杯盏放回桌子上面,轻声道:“进来吧,你还要在外面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人影就从外面窜了进来,一身黑色的衣袍,腰间是一条径直的丝缕,一头乌黑随意地束了起来,相貌和他有七八分的相似,即使有几年不曾见过了,蓝幕羽还是能一眼将他人出来,唇角不由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刚刚进来的人也是一阵尴尬,站在原来的地方迟疑地没有走进,看着蓝幕羽的神色带了丝小心,轻声叫道:“大哥……” 蓝幕羽唇角动了一下,终于只能点了点头。蓝舜涵,他自己的三弟,他还不至于不过四年连自己的弟弟都不认识:“我还真是没想到……不过似乎也就应该是这样。” 听到蓝幕羽小声喃喃的声音,蓝舜涵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尴尬也一下子去了几分,快步走到蓝幕羽身边,眸子里面有一抹惊喜的神色一闪而逝,但似乎是因为有外人在,他并没有表现太多的情感出来。 殇落看了看在座的两兄弟,向蓝幕羽点了下头,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经了结,我就先走了。” 蓝幕羽也向他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起身,淡淡道:“不送。”整个人似乎还没有从知道自己的弟弟就是简明玉手下的人的惊诧中缓过神来。 殇落也不在意,最后看了眼带着丝小心的蓝舜涵,几步便走到门口,房门微微一个开合,人便不见了踪影,房间里面就剩下几年没有见过面的两兄弟。 第三十一章 夜风透过窗户吹进了房间里面,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蓝幕羽一直没有出声让蓝舜涵心中不由地忐忑。 从小到大父皇管他们的时候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位比他们大不了的大哥长兄当夫把他们带大的,也因为如此,蓝幕羽成为皇太子之后他一直留在他身边辅助,直到他去了封云山以南,后来回来之后又发生了那件事情,两个人之间竟然没什么能好好说话的时间,到了现在他又……蓝舜涵不由地微微低下了头。 烛花的爆鸣声将蓝幕羽从沉思中震醒过来,微微一侧头看到蓝舜涵的脸色变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地无奈笑了一下,说实话,他成了简明玉身边的人他还真的不觉得什么。 他到了封云山以南之后,寒颖皇太子的位子基本上就已经交到了老二身上,蓝舜涵依旧是从旁辅助,而且这么些年以来他另外的几个弟弟渐渐长大,已经能够帮得上忙了,蓝舜涵终于能从繁杂的政务中脱身出来,再说简明玉又是这样的身份。 他还真是想不出如果不是老三,在寒颖又有谁能担当这个位子,毕竟处在邀涵这个位子上不可能没有寒颖的人,如果不是他出事,这个人本来应该是他才对。 “寒颖最近……怎么样了?”虽然渐渐接触这边的事情,但是蓝幕羽本身关心的重点不在这边,所以对寒颖的近况还真不是太了解,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都差一点要忘了寒颖还是自己的国家了,这或许也就是他这样转世而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前世的记忆在他思维里面占了太多的份额,又加上他在封云山以南经营了太长时间,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只是这个时候却不能不让他想起这件淡忘已久的事情来。 听到他开口本来有点反应的蓝舜涵听到这话不由地又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下,无奈道:“听殇落说大哥也知道一点这边的局势,那就应该明白几个国家的境况都差不多,或者准确一点是各个国家皇族的境况都差不多吧。” 他微微顿了一下,和蓝幕羽有些相似的墨色眸子看着蓝幕羽,带着一种淡淡的疲倦和无奈:“以前的事情大哥也清楚,身在这个位子上不是没想过其他几大家族叛乱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这么快,一时之间还真的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蓝幕羽点了点头,他以前的时候毕竟是寒颖的皇太子,对这件事情当然清楚得很,而且对这次大家族发难的事情也很清楚,如果不是邀涵在后面教唆,他们即使有这个想法也没这个胆子,但是现在……邀涵已经差不多能说是彻底和几大皇族决裂了。 缓缓突出一口气,蓝舜涵终于收拾起心情,直接问道:“大哥预备怎么办?几大皇族的势力除了邀涵这边之外都没有问题,明池国潇叔叔不管是已经很长时间了,大部分事情澜沫羽都能够做主,而且他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件事情蓝幕羽自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亲自去渭城去请他一次了。至于邀涵皇族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下:“邀涵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皇帝陛下也不像是要管事的样子,但是也绝对不会是邀涵几大家族的傀儡,而且所有的事情宣诺都能够做主。” 不然的话邀涵朝堂也不会不设皇太子的位置,而且如果邀涵的皇帝真的是极大家主的傀儡,邀涵的朝堂就不会是现在的这种局势了。 似乎蓝舜涵也猜到一点,听到蓝幕羽这样说并不吃惊,微微点了点头。 将思路稍稍整理了一下,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现在这个时候这边直接和几大家族交恶明显不智,不然简明玉也不至于自杀。而几大家族这边也没有信心完全吞掉皇族,所以我想先将我们控制在手中的势力进到封云山以南去。” 蓝舜蓝微微一惊,正想说什么蓝幕羽便打掉了他的话:“我的情况特殊,这是现在和大家最好的办法,一方面可以麻痹对方,另外一方面……”他沉吟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但是蓝舜涵已经明白过来,霍地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神色间带了一抹浓重。 “大哥你不会是想……” 蓝幕羽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既然喝着自己的茶说道:“我到封云山以南本来就是想化解两族之间的矛盾,但是没想到那边办的差不多了这边竟然又起了争执,这个时候也至鞥年这样。”话音落下,他就长长地叹了声气。 蓝舜涵和他合作时间太长,几乎立刻便明白他的一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这样做有两个麻烦。第一,土国的君主如果知道你的目的,谁都不保证他能派兵过来,在封云山以南的征战了这么久,国家应该休养生息才是正道;第二,如果他派兵过来之后不撒出去怎么办?这不就是开门揖盗吗?” 蓝幕羽点了点头,微微眯了下眼睛,淡淡道:“这事我清楚。” 蓝舜涵又是一惊:“难不成大哥能这么信任他?大哥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算短,但是能够登上皇位的人都不会使简单之辈,这事还是从长计划才对。” 蓝幕羽不由扭头去看他,这些年蓝舜涵是真的长大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些事来,眸子里面不由地闪过一丝欣慰,微微一笑道:“这我当然知道,一方面是我相信辰宇不会是这样的人,另外一方面……”他沉吟了一下,“在政事上面有时候即使信任也不算什么,所以在办这件事之前我还不得不在办一件事情。” 眸子里面神色一连多变,想比起蓝幕羽来,蓝舜涵在这个组织里面浸-淫时间更长,几乎一瞬间便明白过来,脱口说道:“神雪山那边?” 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他,蓝幕羽点了点头:“时局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只能将水搅浑,最坏的结局也坏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次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几家皇族必须保存实力。” 蓝舜涵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了出来,露出一丝苦笑来,有时候他还真的不适应这种将几片大陆当作棋盘的做法,有时候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会引起这么多的纷争,但是到了事情的最后,他往往还是会卷进去。 或许这个世界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吧,真正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的又有多少?时局、时局,自己生活在这个世道,还真是别无选择,如果在这个时局里面停滞下来,下一刻他说不定就能看见自己的脑袋了。 “大哥预备什么时间去一趟神雪山那边?就我所知那个地方可不好进。” 如果不是高高地站在时局上面的人,即使是一国之主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不管是寒颖、翔宇还是明池,都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寻找神雪山的秘密。但是却……但是站灰了这个地方,神雪山不过是一道难一点的屏障罢了。 而且蓝舜涵也知道蓝幕羽敢将神雪山那边的势力引过来的原因,在祄雪山虽然也算是一道险地,但是也绝对不像是这边这样的人打得怕了,现在有机会找回来,说动他们并不是费劲的事情。 而且即使他们到了这边之后狼了别的想法,没有他们这些人带领,他们根本就离不开这边,他们听话还好,不听话这边四个国家这么大,消化掉八十万人绝对不成问题。 蓝幕羽又喝了一口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他渐渐地感觉到了淡淡的倦意,毕竟不能和以前的时候相比了,皇家禁苑这一行,耗费了他太多的东西。 “先到封云山以南去,然后再找时间去一趟看一看。我觉得能不将那边引进来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封云山以南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毕竟知道点根底,那边……” 他不由地嗤笑了一下,原来的时候他是没办法都不知道,到了现在能知道了却发现邀涵对于那边的典籍竟然少得可怜,连他都不得不相信邀涵的人确实是过于自负,不然也不会连这点资料都不会保有。 蓝舜涵自然知道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也是一声苦笑,看了看渐渐泛白的天色说道:“天色快要亮了,我没办法久留,这段时间我就能将能够带到那边去的人挑出来,大哥什么时候去直接枭带着信物找我便是。” 蓝幕羽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势力来说他不过是个新丁,但是蓝舜涵认识枭他却是一点都不奇怪:“那就这样吧。”茶盏轻轻地放在桌子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三十二章 前往封云山以南的时间比蓝幕羽想象中的早了不少,几乎是在和蓝舜涵谈话后的第五天,早朝结束洛玄的脸色就很不对劲,而他自己,则是一直在忙着迁移的事情,让洛玄带他请了假,反正邀涵的那帮大臣也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想要他上早朝的。 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但那是这几天渭城又开始阴天,抬头一眼望去,厚厚的云层阴郁的像是会压下来,没一会儿就有雪花稀稀落落地飘落下来,到了正午的时候,已经是鹅毛般的大雪了。缓缓将视线从外面的天空收回来,他终于将视线转向身边的洛玄。 “那群人是坐不住了是吧?”虽然事情急了一点儿,但是这样离开也不算太过匆忙。 洛玄沉默地点了点头,眉头皱的死紧,低声道:“你最好今天就离开,不然……说不定就走不了了。那帮老家伙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而且应该已经做出了决定。” 蓝幕羽笑笑,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指尖把玩,笑道:“如果连这个决定都下不了,那么他们也不配在这个地方停留这么长时间了。如果是我在他们位子上面,早就给右相扣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了,他们还是顾忌太多。” 没想到蓝幕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洛玄明显地愣了一下,这似乎和自己一贯认识的蓝幕羽又算不同,而且即使是一国君主,似乎也不会像这样教自己的下一任。 帝王心术四个字,虽然就是权衡以及平衡,但是似乎没有这么心狠手辣才对。 这个想法一出,洛玄也有点惊讶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用在蓝幕羽身上,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蓝幕羽以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洛玄也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变化,只是除了洛天和殇落这两个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接受的从来就不是正规的帝王教育,而是在前世的时候跟在凌紫身边学会的黑道帝王制衡术,黑道上的事情,暗箭虽然少了一些,但是明剑却什么时候都存在。 将茶盏放回桌子上面,蓝幕羽并没有要给洛玄解惑的意思,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去叫寒玉,我们两个一会儿便离开,你就不用送了。” 洛玄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到了现在蓝幕羽是绝对没可能明着离开渭城了,而且回封云山以南的一路上也不能真正地露面。他身上的功夫尽失,这一路上或许麻烦不会小,不过还好的是寒玉还在他身边。 寒玉明显地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地离开离开渭城,当他抱着蓝幕羽飞身掠出渭城大片的雪影花的时候,心里面竟然还有一丝恍惚。 等到寒玉停了下来。蓝幕羽左右看了一下便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等在马车边上的是黑衣青年扭头看了他一眼,便是淡然一笑,几步迎了上来:“倒是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蓝幕羽微微一笑,知道了青年的身份之后两个人莫名地生疏了不少,至少在他心理面两个人不像原来的那么亲近了,不过或许原来的那种亲近感觉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是有很常一段时间没有见了,不过你的变化大了不少。” 虽然是他让影轩将他叫过来的,但是他的指令一般都是通过影轩的手传到他手上,然后再由他传回封云山以南,两个人传递消息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没有见上一面。 沐阳已经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也不介意,而且蓝幕羽的脾气他很清楚,只要跟在他身边,让他对自己的影响该管不是什么难事。 “走吧,天色也不早了。”沐阳扫了一眼站在蓝幕羽身边为皱着眉的寒玉,并没有表现出其它的表情来,“我在马车上准备了点吃的,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 寒玉也看出眼前的零和以前相比变化很大,不过却没有什么表示,也对蓝幕羽说道:“那就走吧,我们离开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已经惊动了暗处人,还是早点离开为是。” 蓝幕羽自然明白,点了下头,最后看了一眼隐藏在大片雪影花里面的渭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再不迟疑:“走吧。”话音落下,便起步向马车走过去。 马车几乎是日以不听地往前行,和上一次去神雪山的时候情形很是相似,只是这一次赶路的成了寒玉和沐阳两个轮换,白天的时候是沐阳,晚上便变成了寒玉,在这边不便露面的不仅是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被邀涵的人熟知的寒玉也是其中之一。 再过一天多的时间便能到封云山,他们三个人一路上都找隐蔽的小路过来的,一直没有遇到追兵,到了现在变稍稍放松下来,准备在这边休息一下明天再赶路。 这边已经是秋天的样子,林子里面铺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她们呢三个花了不少时间才清理出一片空地,天色渐渐黑沉下来,火也点了起来,一脸几天赶路终于有时间休息,即使是寒玉和沐阳这样内力高绝的人也不由地大松了一口气,反而是蓝幕羽,这一路上虽然颠簸,但是真正却没有多累,闲闲地转着手中的树枝,烤着难得的野味。 他们这一路上基本上就是以干粮充饥了,现在能闲下来,当然要稍稍改善一下。 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都沉默地看着腾腾的火堆,彼此指尖都没有说话,蓝幕羽一路上已经习惯了两个人对对方的无视,这个时候也不说什么,反正两个人也没有起争执的时候。 随手添了一根柴火进去,寒玉忽然说道:“明天就能见到影轩了是吧?” 蓝幕羽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如果没有出什么事情,明天早上他就应该能过来,我们不妨等他一下,明天的时候和他一起走好了,反正已经到了封云山这边了。” 沐阳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继续手中持着一根柴火挑了挑火堆,然后就将烧了一半的柴火扔了进去,从边上重新拿了一根出来。 寒玉看着蓝幕羽点了点头,看着蓝幕羽将从树林里面找到的调味用的植物辗碎洒在兔肉上面,便将树枝接了过来,偶尔转动一下,周围一下子就只剩下火柴被烧裂发出的声响。 他们两个人离开渭城的时候一直跟在蓝幕羽身边的影轩也是要跟着过来的,但是蓝幕羽却想着三个人或许应该说是四个人离开目标太大,再说那边还有一部分人需要带到这边来,硬是让影轩在渭城多留了一晚。 在渭城认识影轩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除了洛玄和宣诺之外就再也没什么人见过他了,所以相比起他们两个人来,影轩即使带着十多个人,目标也并不是太大,从大路赶过来,明天早上绝对能到才对。 一顿饭吃完,他们三个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沐阳看了看神色间稍稍有了点倦怠的蓝幕羽,知道这样长时间坐在马车里面颠簸,他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有点受不了了,便第一次对寒玉说道:“你们先回马车里面休息吧,今天我守夜便是。” 寒玉看了看蓝幕羽,蓝幕羽听到这话也看向沐阳,两个人也不矫情,便点了下头,起身离开了火堆,三步两步回到了马车里面。 沐阳看着跟在蓝幕羽身后进到马车里面的寒玉,莫名地叹了一声气,又用柴火拨了拨火堆,安静地将双膝曲了起来,沉默地坐在火堆边上。 寒玉虽然进到了马车里面,但是他的功力还在,听到这声叹息身体莫名地僵了一下,对车厢里面半躺下来的蓝幕羽说道:“你快点睡吧,有我们两个看着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马车里面的杯子拖开盖在蓝幕羽身上。 蓝幕羽扭头看了他一下,车厢里黑沉沉的,只能看到一双墨黑色亮晶晶的眼睛,将双手托在脑后,他似乎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寒玉。 寒玉莫名地感觉到心中一紧,说话的声音不由地带了一丝小心:“怎么了?” 蓝幕羽微微笑了笑,忽然伸手将寒玉拖着躺了下来,翻身撑在寒玉身上:“睡不着。” 寒玉有点不确定地看着他,两个人虽然有段时间没有亲热了,但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吧?再说沐阳还在外面呢,而且明天一早影轩回来看到……更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蓝幕羽忽然变得似笑非笑的眸子,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吞了一口吐沫:“我……” 眨了下眼睛,蓝幕羽低声笑道:“我什么?” 寒玉有点不知所措地转开了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瞥向蓝幕羽,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车厢里面厚厚的垫子,脸颊上面感觉到一丝凉意,蓝幕羽一边摸他的脸颊一边笑道:“难不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还以为自己所做的已经够明显的了。” 寒玉脸上蓦地一红,讪讪地有点说不出话来,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将头扭回去看着撑着自己的身子低头看着他的蓝幕羽,一双清澈的眸子在黑色里面带着温暖的光华,让他心中莫名地便是一定,这几天莫名的担忧竟然一下子去了大半,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蓝幕羽。 顺从地靠在他怀中,蓝幕羽心中不由地一叹,自己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放心过,这些天沐阳跟在两个人身边他就有点心神不宁,虽然被强行压制住了,但是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蓝幕羽怎么能看不出来? “小声点,他听不见。”小心地凑到他的耳边,蓝幕羽低声笑了一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第三十三章 寒玉脸色一红,忽然翻身重新将他压在自己身下,蓝幕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微笑道:“几天没注意,腰上的肌肉似乎更‘精简’了。” 寒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低着头看着看着自己的黑亮的眸子,眨了下眼睛,再不迟疑,低头亲了下去,蓝幕羽轻笑地微微扬起了头,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一个深吻结束,两个人的呼吸明显地粗重起来,蓝幕羽率先伸手探进了寒玉的衣襟里面,在他腰上轻轻摸了一下,寒玉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又低头一下一下地亲在他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在他脖颈上亲吻了一下,没有留下太明显的印记。 蓝幕羽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环在了他的腰上,摸索地解开了衣带,指尖缓缓地摩挲着衣服下面的肌肤,眸子里面笑意更胜。 寒玉由着他的动作,手指轻巧地解着他的衣服,蓝色的外袍散落,襟口打开,白玉一般的胸膛在黑色里面泛着千年古玉般温润的光泽,两点朱红,像是结在雪地里面的红梅骨朵一般,让他忍不住低头将一粒咬在了嘴里面,轻轻斯磨。 蓝幕羽呼吸一重,身体微微缩了一下,将双腿分开,搭在他的身体两侧,却将手收了回来,抓着他的发丝把玩,感觉着身体里面的热度渐渐唤醒,脚趾微微蜷了一下。 衣襟完全敞开,蓝幕羽抬了一下身体,让寒玉能够轻松地将亵裤褪了下来,车厢下面垫着厚厚的绒毛垫子,一半被子还搭在两个人身上,即使夜风偶尔透过帘幕吹拂进来,也感觉不到一点冷意,这个地方像是已经和外面完全隔开,暖暖地似乎沐浴着阳光一般。 带着微微暖意的手指握住了他的分身,好长时间没有被这样对待过的身体一时间有点承受不起,蓝幕羽呼吸一沉,抓紧了身下的已经大半被他压在身下的垫子,感觉到热度一下涌了下去,寒玉低声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 热度一下子喷发出来,身上有一种轻微的脱力感觉,似乎一下子重的有点抬不起来,微微的暖意沿 着腿根流了下去,让他脸上一红。 寒玉抬头看着他,即使知道车厢里面黑沉的他根本看不清什么,蓝幕羽还是下意识地偏过了头,寒玉不由地眨了下眼睛,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他的耳朵和鬓发,手指轻轻掠过臀,缓缓压在了半月的入口处,试探地伸进了一节手指。 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放松下来,由着他动作。 一共伸进去四根手指,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打开,寒玉将手指退了出来,身体微微向前一送,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包裹住了他,让他不由地轻哼了一声。 蓝幕羽呼吸也是一重,伸手捏了捏寒玉的腰,忽然将散落在两个人身边的衣服塞进了寒玉口中,自己也咬住了一端,手臂缓缓环在了他的腰上。 热度又开始汇聚,熟悉的酥麻感觉像是电流一般在全身乱窜,蓝幕羽紧紧咬住了嘴里面的衣襟,即使在黑色里面眼前也渐渐地涌起一片白光,终于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先是一下子绷紧,随后便是一松,同时也感觉到身体里面一烫,让他稍稍动弹了一下。 寒玉轻轻趴在他身上,半个身体都压着他,轻微地喘息着,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在黑暗里面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两条渴水的鱼,让他忍不住轻轻在身下的人身上蹭了一下,伸手撩了一下贴着两个人身上的发丝,然后在蓝幕羽肩上轻轻一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身体满足对心理产生了影响,寒玉一下子觉得自己心里面满满的温暖像是禁不住就要溢出来,轻轻翻身下来侧躺在他身边,不由地伸手环在了蓝幕羽腰上,紧紧地将他抱在了自己怀中,脑袋蹭着他的颈项。 蓝幕羽感觉到脖子里面痒痒的,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由地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寒玉已经这么大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却都像是餍足的孩子一般,让他心里面莫名地就是一暖,但是……眼前蓦地闪过另外一张脸,他心中不由地一叹。 以前的时候不管是 还是秋玉似乎都有这样的习惯,还记得在前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和 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 早上紧紧抱着,将脑袋全部埋在自己颈窝里面,像是受寒的小猫一般,任凭自己怎么叫都不肯抬头,闭着眼睛装睡,直到他无可奈何地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他就会唇角轻轻地牵动了一下,手臂微微地又是一紧。 不止一次,因为这样的缘故他都会误了早会,等到和睡足的 到了总部的时候,一路上相熟的人都暧昧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他是尴尬地面红耳赤, 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几乎将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甚至会忽然亲他一下,示威般地瞪着周围的人,让他无可奈何, 便会自鸣得意地笑一下。 但是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或者是秋玉竟然会变成后来的这种性情。 明天便能到埋着秋玉骨灰的地方了,自己也是该将他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两个人的呼吸全部平稳下来,寒玉撑着身体侧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我去弄一点水,擦一下会舒服一点,你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吧。” 蓝幕羽低声一笑,点了点头,实话说,他确实感觉到有点困了,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时候,蓝幕羽知道自己并没有睡多长时间,车厢里面依旧黑沉沉的,激烈的打斗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偶尔帘幕吹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没有熄灭的火光。 邀涵的人在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还是追了过来。 他缓缓坐了起来,全身上下都很干爽,而且寒玉的动作足够轻柔,那个地方虽然还是有点异样的感觉,但是却没有多难受,并不会影响他太多。 身上的功力全部失去,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出去明显地不智,便安静地坐在车厢里面,伸手撩开了窗子边上的纱幕,外面的情景立刻涌现在眼前。 他们三个本来就是紧赶慢赶跑过来的,邀涵的人比他们慢了一步,这会儿过来的人并不是太多,围着寒玉的有三个人,沐阳身边还有两个,都在车厢不远的地方。 略扫了一眼蓝幕羽就知道自己这边略占上风,便放下心来。 邀涵的人似乎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这边并占不了上风,围攻寒玉的一名黑衣人忽然给同伴递了个眼色,另外一名黑衣人心领神会地挡下了寒玉刺向那名黑衣人的长剑,黑衣人一脱身,立刻电一般地向车厢这边飞掠过来,人剑合一,重重地刺了过来。 蓝幕羽心头一惊,自己武功已失的事情估计整个邀涵的人都知道,帘幕拉起来的时候外面的火光就涌了进来,能过来接下刺杀他任务的杀手身手不会一般,看见自己并不奇怪。 下意识地身体向边上一躲,但是已经失去武功的身体明显地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动作稍稍迟疑了一下,长剑从车厢一路刺了进来,如果不是他及时侧过身体,几乎就一剑穿胸而过,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凉意从尾椎一路爬上了脊背。 寒玉也吓得惊叫了一声,蓝幕羽从微微撩开的窗户看过去,寒玉竟然不管身边的两柄长剑飞身就要向他这边飞过来,他不由地一惊,赶忙叫道:“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寒玉身体一僵,手臂一横,扫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柄长剑,虽然神色依旧急切,但是蓝幕羽知道他心中已经平静下来,心中便稍稍一松,就在这个时候,黑衣杀手一剑不成,立刻便长剑一收,又向他刺了过来,车厢上面立刻便是一个透明窟窿。 又是几剑刺进车厢,杀手也忽然发觉这样根本伤不到蓝幕羽,挥剑便是一劈,车厢的半个厢顶顿时掉了下去,火光一下子透了过来,知道自己再呆在车厢里面已经不安全,蓝幕羽再不迟疑,霍地起身直接从窗户里面滚了出去,伸手随便抓起什么东西就向杀手扔了过去,重重撞在杀手的长剑上,一时半会儿杀手竟然不能奈他何。 围攻寒玉的人少了一个,寒玉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一剑挡开一名杀手的长剑,左手重重地一掌按在杀手的胸口,身子一低,避开另外一剑的同时也逼近了杀手,长剑一撩,杀手脖子上面的血一下子喷涌出来,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杀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向后倒了过去,另外一名杀手一惊,动作微微迟疑,便被寒玉一剑穿胸。 解决了两名杀手,寒玉再不迟疑,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就向这边扑了过来,杀手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蓝幕羽身上,一时间竟然没有发觉寒玉靠近,等到长剑近前已经迟了,被寒玉一剑刺向肩胛上面,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寒玉便冲到了蓝幕羽身前。 沐阳也这个时候解决了围攻自己的两名杀手,盯着最后一名杀手缓缓走了过来,秋水般的长剑上面一点血色缓缓滑过,有一种诡异的艳丽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林子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啸,杀手神色一凛,再不迟疑,飞身逃了出去,他轻功很好,不管是顾着蓝幕羽的寒玉还是没有过来的沐阳竟然追之不及。 第三十四章 三个人都大松了一口气,寒玉急切的上下看着蓝幕羽,急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话音落下,一眼就看到破裂的衣襟,吓了他一跳,立刻就想撕开衣服检查一下。 蓝幕羽脸上一红,隔开他的手无奈笑道:“我没什么事情,躲过去了。” 寒玉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蓦地通红。 就在这时,在林子外面发出长啸的影轩也赶了过来,轻巧地落在蓝幕羽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眸子蓦地在他手掌上凝注了:“你受伤了!”立刻便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蓝幕羽微微一愣,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手掌的疼痛,将手从影轩手中挣脱出来,看了看,随意说道:“刚才从车厢里面跳出来的时候蹭到了,不是什么大事。” 影轩也看到他手上的伤口不过是皮肉伤,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目光扫过也松了一口气的寒玉,脸上立刻沉了一下,别开了脸对蓝幕羽说道:“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微微顿了一下,扫了眼站在边上的寒玉,“你去找点水回来,要干净一点的。” 寒玉也知道现在不是和他计较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刚要转身身形却是微微一滞,手指下意识地绞紧,又有四五个人从林子外面窜了进来,堪堪就要落在他们这边。 一直站在边上不曾开口的沐阳也看到了那几个人,不由地戒备起来。 眼看着几个人就要出手,低着头看着蓝幕羽手上伤势的影轩忽然说道:“那几个人是跟我过来的,刚才还多亏了他们帮忙。”话音落下,不再管另外两个人,低着头专心地看着蓝幕羽手上的伤口。 寒玉和沐阳放松下来,那几人已经到了近前,在他们不远处停落下来,看到这边的情形之后知道不会引起冲突,为首的一身锦袍的男子才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带着淡淡笑意的蓝幕羽身上,微微一笑道:“阁下就是蓝公子了。” 蓝幕羽现在已经恢复了身份,而且因为在漠城和洛玄的事情,晏悦这个身份是不可能明着再用了,他称呼他为蓝公子,应该是因为他邀涵右相的身份才对。 蓝幕羽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既然是和影轩一起过来的,那就是和那群人脱不了关系,微微点了点头:“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寒玉懒得管他们的事情,想着蓝幕羽的伤口还没有处理,向蓝幕羽点了下头,选了一个方向飞身掠了出去。沐阳看着眼前的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说。 小心地清理着蓝幕羽伤口里面的杂质,影轩看也没看和蓝幕羽说话的男子一眼,低声和蓝幕羽介绍道:“他名字叫寻焰,是宣诺让我带他过来的,但是什么身份我也不太清楚。” 蓝幕羽却是猜到这一点,锦袍男子有一张清雅的脸,算得上俊美,线条优雅,身上有很明显的贵族气质,而且和他们这些人相比,脸部的轮廓线条明显地柔和一点,再加上身上的衣服虽然稍稍作了修改,但是还是明显地带着一种异域的感觉,如果他没有猜错,眼前的男子应该不会是神雪山这边的人才对,只是他一时猜不出宣诺带他过来是什么意思。 看着蓝幕羽眸子里面的神色变化,寻焰明显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来的了,便爽快地介绍道:“辰平国寻焰,冒昧打扰,殿下见谅。” 辰平国,蓝幕羽点了点头,果然是……他淡然笑了下:“幕羽之幸!”至于这个寻焰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作为一国的代表到这边来,既然他不肯说,蓝幕羽也不好强求。 只是眼前的寻焰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的,让他有一种很怪异的难受感觉。 没一会儿寒玉就将水打回来了,却是看都没有看寻焰一眼,而沐阳见到影轩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影轩似乎也忘了身边还有寻焰这号人存在,蓝幕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开口,感觉到点什么的寻焰不由地伸手摸了下鼻尖,尴尬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费了一会儿时间将蓝幕羽手上的伤口清理好,影轩看了看天色,东天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几人身边的火堆已经只剩下一堆灰烬,而马车的车厢也缺了一角,明显是不能再坐了,便对蓝幕羽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林子外面走去,走了几步才感觉到不对劲,转身盯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寻焰道:“你还要待在这里?”说实话,和他一路赶过来十多天,他是越看着人越不顺眼。 寻焰颇为无趣地摸了下鼻尖,看着影轩的眸子里面竟然带了一丝讨好的神色:“我刚来一会儿,你不用这么快就赶我走吧?” 影轩皱了皱眉,又看了一下蓝幕羽,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蓝幕羽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忽然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寒玉,寒玉也感觉到影轩和这个人之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便也转过头去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由地同时看向依旧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的寻焰,都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这么短的时间影轩竟然……他们两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 寻焰对上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神色,顿时就明白他们应该是看出来了,不由地抿了下唇,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不过并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没过多长时间,影轩就赶了一辆马车进来,原来蓝幕羽在漠城还留下一部分东西,蓝幕羽虽然不在意,但是影轩竟然将那些杂物带了过来,就装在几辆马车上面。 几乎是一夜没睡,蓝幕羽身体有点撑不住,便直接坐上了马车,寒玉不太放心也跟了进去,影轩冷漠地看着进到马车里面的寒玉,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瞥了一眼一直不曾说话的沐阳,也不在意离他很近的寻焰,低声喝道:“走吧。” 马车滚滚前行,蓝幕羽感觉到影轩和沐阳的马就随在马车的两侧,而且他虽然困极但就是睡不着,半躺在寒玉怀中,闭着眼睛养神,但是一想到影轩和寻焰,还似乎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声道:“没想到影轩竟然这么快就有喜欢他的人了,而且我看得出来,影轩对他并不是没有意思。”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睁了一下眼睛。 寒玉淡然一笑,伸手覆在他的眸子上面,低声笑道:“你睡一会儿吧。” 蓝幕羽也就不再多说,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低声咕哝了一句“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叫我一声,我有点事情。”便睡了过去。 寒玉知道必定是自己弟弟骨灰的事情,也不多问,轻声应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们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封云山以南的地界,这里已经很少有人类进来了,即使是邀涵的人,只要是进了这边也很少会追过来,而且队伍里面又多了影轩和寻焰两个助力,蓝幕羽他们三个人都放心不少。 又是差不多半个月的路程,一路上影轩对寻焰颐指气使,让一行人都见识了寻焰的好脾气。寻焰竟然没有变过一次脸,好好先生一般跟在影轩身边,什么时候都陪着笑脸,只有很少的时候看见影轩凑在蓝幕羽身边却理都不理会自己,才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蓝幕羽觉得这算是这一路上最大的收获了。 他和影轩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有了这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人,最重要的是影轩也几乎算得上是放任了他在身边的人,像是心头终于有一块大石可以放下,蓝幕羽对影轩的回避少了不少,甚至很少的时候也愿意像小的时候那样,抱着影轩两个人一床睡。 第二天早上毕定会看到寻焰无奈的神色,影轩却极是高兴,偶尔的时候会瞥寻焰一眼,说不出的得意,像是一个抓着好东西炫耀的孩子,让蓝幕羽忍俊不禁。 寒玉也感觉出影轩对蓝幕羽的纠缠渐渐转淡,反而不在意偶尔的时候影轩占了自己的床,这时候倒是和寻焰混得熟了,毕竟两个人睡在同一间房间里面不可能一句话都不交谈。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让寒玉颇为烦躁。 沐阳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过话了,有的时候竟然还会喝的酩酊大醉,不过还好的是他的酒品还算不错,醉了之后就是呼呼大睡,蓝幕羽曾经想劝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却总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等到黑衣青年醉倒,才将他费劲地抱回房间。 蓝幕羽功力没失的时候抱一个成年男子确实不在话下,但是现在的身体情况……寒玉想帮忙,蓝幕羽总是无奈地摇头,沉默地帮青年脱出外袍,盖好被子。 第三十五章 晏清城,土国的新都城,建成不过二年光景,但是已经是封云山以南最繁华的城镇。 马车走在街道上,蓝幕羽撩开帘幕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忽然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种真正释怀的感觉,在这边这么长时间,死了那么多人,终于还是有回报的。 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面的寒玉看见他撩开帘幕看着外面,便笑着解释道:“在这个地方建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晏清两个字倒是国君取的,取海晏河清的意思。” 蓝幕羽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明白他的意思,这时候便微微点了一下头,当年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征服了封云山以南,辰宇似乎也真的没有了再动刀兵的意思,但是现在却出现了封云山以北的这件事,即使辰宇不愿意,他也只能说服他挥军直上。 怅然的神色在蓝幕羽眸子里一闪而逝,寒玉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明白他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不由拍了下他的肩,淡然一笑:“没有死哪有生?刀兵过后,这片大陆说不定才能真正的海晏河清几百年的时间,你用不着在意。” 蓝幕羽以前的时候就是这种想法,在某些时候虽说不愿意但是也只能用以杀止杀这个办法,所以听到寒玉这话的时候,他只是笑了一下。 马车在和悦楼停了下来,蓝幕羽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闪过一丝诧异,瞬即明白过来,虽然还是一样的名字,但是这个地方明显的已经不再是秋玉的地方了,有些东西,不用别人说,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地方究竟有没有那个人的痕迹。 毕竟他们两个人来自于同样的一个世界。 在他们到之前就派人先行定下了房间,和悦楼早早就空出了一个院子,蓝幕羽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没有下马车直接就进了那座院子。 撩开马车,蓝幕羽还没有下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面的中年男子,动作不由地微微顿了一下,随即便是一笑,轻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一身墨蓝色的袍子,在衣襟和袖口的地方绣着精致的花纹,腰间一条玉带,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种帝王的威严,背负着双手站立的男子听到这话也是一笑,微笑道:“知道你今天就会过来,这么长时间没见,自然想过来见一见。” 蓝幕羽又是一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了看也从马背上下来的另外几个人,向这片大陆新的君主说道:“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再谈吧,这个地方虽然暖和,但是毕竟还是秋天了。” 辰宇也忽然想了起来,点头说道:“你身体不好,是我失误了。”一边说完一边过来搀了蓝幕羽一下,让蓝幕羽微微一愕,下意识地要推开他的手,但是却忽然对上他微微笑着的眸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便不在意般地笑笑:“走吧。” 他们这一行人里面除了寻焰辰宇都是熟悉的,蓝幕羽介绍寻焰的时候只是说是自己在封云山以北新认识的朋友,辰宇略微扫了寻焰一眼,眸子里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来,但是却并没有表露,向他点了下头便不再多说。 寻焰他们也知道两个人再次见面必定有些东西要谈,而且这一路上也有点累了,便识趣地告辞离开了房间,影轩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被寻焰耍赖带走了。 蓝幕羽有时候也奇怪寻焰的身世,他见识过的皇孙贵胄也算多了,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嬉笑耍赖的亲王,不由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生长出他这样的皇族来。 寒玉合上房门的时候,热闹的房间一下气清净下来,带着笑意和诸人打招呼的辰宇也一下子将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神色微微凝重地看着蓝幕羽,甚至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这几年你究竟出什么事了?我竟然得不到你一点消息。” 蓝幕羽淡淡笑了下,呷了一口茶,感觉到清冽的茶水划过喉咙,奔波的疲惫去了不少,不甚在意地说道:“没出什么事,就是因为秋玉的缘故不怎么想见人罢了。” 皇家禁苑做事,蓝幕羽一向是知道的,在知情人眼中他是被待到了漠城的玄王府,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他却是已经因为叛国被处死,也可能是囚禁,这就是辰宇会问出这种话的原因。 如果四年多以前他死在皇家禁苑了,皇家禁苑的消息还能更准确一点,因为涉嫌叛国被赐死,但是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才会传出这样模棱两可的消息。 想到自己后来知道在秋玉死后蓝幕羽的表现,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至于关于蓝幕羽被赐死或者是囚禁的传闻,既然蓝幕羽已经在这里了,他不觉得有再问下去的必要,再说隐约地他也想到一点,当然就更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你一路奔波也该累了,我早就下令准备好了浴水,你还是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缓缓吐出一口气,辰宇对蓝幕羽的身体状况还是很熟悉的,便说道。 蓝幕羽想了想,也知道现在不是向他提出封云山以北的时机,再说自己也真的感觉到累了,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疲惫来:“那就这样吧,明天再说便是。不过我这次过来时有事相求,你做好准备才是。” 辰宇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明显地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但是却看出蓝幕羽眸子里面的凝重,立刻便明白他要说的事情不会是小事,便将将要吐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点头道:“这几年你也帮了我不少了,有什么事情你说便是。”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蓝幕羽淡淡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看见他已经站了起来,便也起身送客。 看着那人远去,蓝幕羽的目光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回来,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寒玉也没有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说他会同意吗?” 蓝幕羽扭头,听着影轩房间里面传来的笑闹声音,忽然笑了一下:“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话音落下,衣袖一拂便转身回房了。 第二天天色刚亮的时候睡了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蓝幕羽就醒了过来,寒玉昨晚却是很晚才睡的,这个时候依旧在睡,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发丝散落了两个人一身。 他轻巧地将寒玉的手臂拿了下来跳下了床,将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面,随便披了一件裘衣就出了门,长发披散下来,像是一道流泻的清泉。 房门缓缓合上,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沐阳缓缓吐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刚才隐约听到的敲门声不是自己的幻觉。 青年依旧是一身黑衣,但是相比起前几天的潦倒这一次全身上下明显是仔细修饰过了,鬓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带飘扬在风中,双手背负在身后,白玉一般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墨色眸子里面的平和让蓝幕羽有点陌生,生生地在原地停了下来。 看出蓝幕羽的迟疑,沐阳却不甚在意,伸手拂了一下飘扬在脸上的发丝,向他这边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我要走了。” 蓝幕羽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么早过来竟然是和自己说这件事情。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沉默地点了下头,沐阳对他的心思他不可能不明白,但是自己却没办法回应,他现在要离开,应该是对自己彻底死心了吧?不过这样也好。 沐阳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男子的心思什么时候不是表现在脸上?他又是淡淡一笑,轻轻地捻着自己的发丝,轻声道:“你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蓝幕羽沉默,青年似乎和一般的时候有点不同,墨色的眸子里面除了平时不曾见过的平和还有一种似乎是淡淡的,但是又像是压抑在大海深处的波涛的深沉的情感,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了他的眸子一眼,蓝幕羽就禁不住转开了视线。 好一会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模样也沉默地看着,眸子里面固执地可怕。 “保重。”蓝幕羽直觉得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但还是抬头看着青年的眼睛。 黑衣青年忽然微微一笑,墨色的眸子里面翻涌起来,像是缤纷的花瓣一般,唇角轻轻抿了一下,点了点头,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最后一次触碰一下自己心仪男子的脸颊,但是这种冲动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来,双手负在身后,微笑道:“你也是。” 话音落下,青年顿了顿,看了看合起来的房门,轻声道:“早上天气凉,你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是回去吧,我也……就要走了。” 蓝幕羽听出青年话里面的停顿,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轻轻拢了一下自己的裘衣,转身进了房间。 房门轻轻合上的时候,沐阳才放纵了自己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合起来的雕花木门,上一刻的时候青年还站在那个地方,这个时候就只剩下空荡荡的石阶了,怅然的感觉像是透骨的风,慢慢地从皮肤里面渗了进来,让他心底渐渐地涌起淡淡的空茫。 怔怔地看着那个地方好一会儿,青年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再次见他的时候,或许已经是很长很长时间之后了吧?甚至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再见他一面。 第三十六章 隔了一道房门的房间里面,蓝幕羽沉默地看着青年大步离开,心里面一下子忽然有了一种空茫的怅然,就像是曲终人散的时候,再豪华的盛宴也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不想他走,就留下他。” 蓝幕羽听到身后寒玉的声音苦笑了一下,转身看着他,眸子里面带上了淡淡的无奈,绕过他向床边走去,淡淡说道:“我想不出留下他的理由。” 寒玉怔了一下,眸子里面带了一抹疑惑,隐约地能够明白蓝幕羽现在的心情,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衣带飘扬,带着一种看淡一切的淡然。 蓝幕羽几步转过屏风,直接躺回了床上,将被子拉到胸口,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瞬间他只觉得疲惫的厉害,似乎几个月之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就要将他整个吞下去一般。 “你……”寒玉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蓝幕羽缓缓睁开了眼睛,墨黑色的眸子里面漠然的厉害,就像是轻慢的一池潭水,淡淡地虽然有影子,但是也不过是被动的影子而已。 寒玉心头微微一颤,转开了视线:“我出去让人准备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帮蓝幕羽掖了下被子,转身便要离开。 “寒玉,”寒玉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床上的蓝幕羽微微笑了一下,倦怠稍稍去了一点,“我没什么事情,只是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罢了。不过还好的是……” 寒玉眸子里面有了一抹疑惑,但是蓝幕羽却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去吧,我等会儿就起。” 寒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又转身离开了,没有听到蓝幕羽低低的喃喃:“还好的是一直有你在,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本来不觉得自己能睡着,但是等蓝幕羽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寒玉坐窗边的一张椅子里面看书,听见他的动静几步走了过来撩开了纱帐:“你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本来早上想叫醒你的,但是看见你睡得很熟。” 蓝幕羽点了下头,微微笑了一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时间正是一个可怕的东西,这句话他以前的时候就说过,但是时间也是上天赐给灵长生物最好的良药了吧?睡了一觉之后他感觉到心里面的倦怠好多了。 洗漱过后,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蓝幕羽坐在桌子前面用饭的时候,辰宇就带着泰岳过来了,看到桌子边的蓝幕羽,脚下微微一顿:“怎么这个时候了你才用饭?” 蓝幕羽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道:“睡的时间太长,刚刚起床。” 辰宇点了下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感觉到和昨天相比状态似乎恢复了一点,便不再多问什么,坐在大厅里面的椅子里面,有一口没一口地用着茶。 终于将食物吃完,蓝幕羽也整理好了思路,一边起身一边对辰宇说道:“这个院子里面有一间不大的书房,我们到那里去谈吧。” 辰宇笑了一下,昨天一晚上他并没有怎么睡好,已经大约猜到他想谈的是什么了。 “这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你说一说吧。”缓缓吐出一口气,蓝幕羽神色间带了一抹凝重。 辰宇沉默了一下,只见轻轻敲击着桌面,略显得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面格外地响亮,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说实话,百废待兴,并不是用兵的好时候。” 蓝幕羽也早就猜到回事这种情况,听到辰宇这样说就知道他还当自己是朋友。 他也禁不住轻轻敲了一下桌面,语气中带了一丝商量:“让慕景带上十万人和我去一趟封云山以北,只要军队不要粮草,对土国的影响大不大?” 这些年封云山以北并没发生什么战争,所以各国的军队并不像土国的军队一般带着从战场归来的血腥气息,只要有慕景的十万人,再加上各国皇族的军队,蓝幕羽有把握控制住冯云山以北的局势,至于粮草问题,对于四国皇族来说并不成问题。 辰宇静静地看着认真询问他的青年,那双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眸子里面带着自己熟悉的清澈和淡然,就像是一潭春水一般,只是又似乎多了一点什么,淡淡的藏在眸子的深处。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即使是眼前的月公子也带上了时间的沧桑。 “我信你……!”他微微笑了一下,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蓝幕羽直觉得自己心头一震,碰触着指尖的茶盏颤动了一下,差一点将茶水洒出来。他抬头看着这位意气风发了不少的君王,也是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 辰宇缓缓吐出一口气,正事谈完,两个人明显地都轻松了不少,他看着青年笑道:“你不在这些年这边发生了不少事情,不过我们都知道你总有一天是会回来的。” 蓝幕羽淡然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如果不是殇影当时的一个决定,或者是自己在皇家禁苑的时候一下子起了死志,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再回到这个地方了吧? 不过这些东西是完全没有必要和眼前的这个人说的,他是一国的君主没错,但却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就像是在前世的时候,黑道暗处的君主和一国的元首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看着蓝幕羽淡然微笑,辰宇虽然知道他有些事情并不想告诉自己,但是也没有要勉强的意思,而是缓缓转着手中的茶盏,轻声道:“而且有些人和事也变了一些,不过都是好事。” “比如说?”蓝幕羽依旧微笑两个人现在说的话就像是真正的多年没见的好朋友,让他有一种淡淡的温暖感觉,沐阳离去的怅然一下子小了不少。 “嗯……”辰宇想了想,“比如说翔乐在前年结婚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蓝幕羽微微愕然,下意识地说道:“宜秋?” 在土国的朝堂上面有两个宜秋,一个是宜家的大公子,另外一个却是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青壮派,两个人他都是见过的,虽然不确定那两个人认不认识自己。 “你想必早就看出来了吧?”辰宇笑得颇为无奈,意味深长地看着蓝幕羽,不过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不过我倒是怎么也想不到,宜秋他竟然会是……或者应该是她吧。” 蓝幕羽点了下头:“敢女扮男装的不多,但是能高居庙堂的却真的不多,那位小姐也算是一名奇女子。不过,她应该就是向着翔乐来的吧?” 辰宇轻声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无奈地笑了一下,把玩着手掌的茶盏说道:“其实在她小的时候我还见过她,只是多年没见竟然一点都认不出来。要说起来他们两个能结秦晋之好,也有点我的缘故在里面。” 蓝幕羽听出一点他话外的意思,疑问地“哦”了一声。 辰宇轻笑地看着他:“不明白?”蓝幕羽摇了一下头,辰宇接着笑道:“宜秋的真实名字是慕萱,慕景的亲妹妹,是早年的时候父皇给我定下的皇子妃,但是那位慕小姐却不是好相与之辈,知道自己的婚事的第五天就跑了个没影,上一任慕家的家主不敢张扬,就说慕家小姐是大病去世了。不过我当时也不是太想娶一个不怎么认识的女子,这事就这样了。” 蓝幕羽轻轻抿了一下唇:“我记得慕景有的似乎是一个弟弟。”消息是他让寒玉去查的,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可不是并不把女子当成子嗣的这个时代的人,慕景就只有一个弟弟,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妹妹?难不成是因为时间太长所以没查出来? 辰宇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慕景其实就只有一个妹妹,但是这个妹妹和一般的女子略有不同你也是知道的。很早的时候慕萱就以慕家二少爷的身份在逸城招摇过市,除了慕家的人大部分的土国贵族都以为慕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也就是慕家在慕萱出走之后传出慕家二少爷出外游历的原因。” 听到他这话蓝幕羽也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遇到这样的女子他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在土国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慕景和慕萱联系过,让他不由地怀疑慕景说不定也没有认出这位妹妹来,不免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说到慕萱,辰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朝堂上面另外一个宜秋:“你还记得宜家的那位大公子吗?” 蓝幕羽只觉得他这话问的有点奇怪,点了下头,疑惑地看着他。 筠寰在四年多以前就已经溃不成军,这四年多应该已经被他消化的差不多了才对,而同样处于筠寰阵营的宜家应该也不会再拥有原来的地位了吧?他现在忽然提起那位宜家的大少爷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七章 辰宇微微迟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犹豫地看着蓝幕羽:“有时间去见他一面吧,或许对你会有点帮助。他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疑惑的神色在蓝幕羽的眸子里面一闪而逝,在第一次见到那名白衣男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是外面传说的那样,但是四年多以前的那场大战中像他那样的人死去的又有多少? 辰宇看到蓝幕羽的视线只是抿了一下唇,明显没有要接着说的意思,蓝幕羽也就不再多问,略微想了一下,在这边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他一定要问的,现在他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过于匆忙:“你统一了这边,清君他……怎么样了?” 清君对皇位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蓝幕羽并不认为两个人会对上,但是清君毕竟曾经是一国之主,到了现在也说得上是国破家亡了。 似乎早就知道蓝幕羽会问这个问题,辰宇看了他一下,想都没想就说道:“他没什么事情,土国和竹国并没有打起来,丝国和匏国覆灭之后他就直接将竹国交给了我,然后就不知所踪了,原来我以为他是去找你了,但是现在看来……” 他摇了摇头,看见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便接着又是一笑:“你大可不必担心他,虽然不清楚他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明显那个人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如果不是他无意于皇位,我能不能坐在这个位子上还两说。这次你回来之后他应该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对于清君的实力蓝幕羽并不怀疑,若不然在前世的时候他也没办法坐上极尘的宝座了,而且相对于他来说,他那位父亲明显地更乐于让他继承自己的位子。 看着蓝幕羽的神态变化,辰宇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十万大军聚集大约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应该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就趁这段时间到处走走看看吧,封云山以南还是有不少可以赏玩的地方的。” 蓝幕羽微微笑了一下,其实这段时间他是没可能闲的下来的,封云山以北的事情一开,他就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这段时间也要多做点准备才是。 “宫中有点事情没有处理,我要先走了,另外我现在就传令下去。”向蓝幕羽点了一下头,辰宇说完便向门口走去,调动大军可不是小事,而且这一次远征又实在是过于遥远了一些。 蓝幕羽也知道这种情况,便也站了起来将他送了出去。 四天之后的下午,蓝幕羽终于见到了清君,青年还是原来的样子,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迹象,一身墨蓝色的袍子在风中飘扬,墨色的眸子里面透出淡淡的蓝意来,漂亮的惊人,像是从雪山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漂亮的一个翻身,清君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随手将马缰扔给跟着停下来的另外一名男子,对蓝幕羽笑道:“你终于回来了啊,这一等可就是四年多了,你再不回来就要五年了。” 站在石阶上的蓝幕羽不由地笑了一下,几步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看着他,发现相比起几年前,男子身上多了一种难得的温润感觉,而那种莫名的寒意和尖锐,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是啊,”蓝幕羽微笑地看着他,“确实好长时间不见了,你过得还好?” 清君微微侧了下头,发丝飞散开来,唇角笑意更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蓝幕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也不再多问,微微侧了一下身,指了指院子里面说道:“我们进去说吧,难不成你想一直待在这里?” 清君眨了下眼睛,异样的情感一闪而逝,终于还是没有表现出来:“那就进去吧。” 蓝幕羽和清君在书房坐下来才发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并没有离开,不由地侧头看着他,清君也像是一下子终于反应过来,瞟了眼男子,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你也用了他不短的一段时间了,难不成到现在还没有认出来?” 蓝幕羽不由地一愣,眼前的这名男子他敢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清君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微微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一直微笑地跟在清君身后不说话的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向蓝幕羽施了一礼,低低一笑道:“舍弟离月,在下还没有谢过公子照顾之恩。” 蓝幕羽差点没有从椅子里面跳起来,想到让离月帮忙劝自己的哥哥潜入竹国的事情,他脸上涨得通红,尴尬地笑了一下,无奈道:“原来是阁下啊,倒是早闻大名了。” 浅依旧微微一笑:“浅也是早闻公子大名,一直想见上一见,但是都不得机会。现在也算是沾上我家主子的光了。”话音落下,男子就又站回了清君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看出蓝幕羽的尴尬,清君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对浅说道:“现在你见也见了,还是早一点离开吧,至于离月那边,我觉得你还是早点送信过去比较好,不然……”他又摇了摇头。 一想到自己这位最近几年变了不少的弟弟,浅也有点头疼起来,只好低声一叹,向蓝幕羽无奈施了一礼:“看样子也只有以后再谈了,在下告辞了。” 蓝幕羽点了下头,下意识地就要起身送客,但是还没有站起来他身边坐着的清君就按住了他,蓝幕羽只好作罢,好在浅也知道主子的脾气,不甚在意地一笑,转身走了。 房门合上的时候,蓝幕羽才看出清君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扫了自己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疑惑地看着他。 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清君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眼睫微微垂着,遮住了自己的感情,低低的声音缓缓传来:“秋玉的事情,我只能说……节哀。” 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台面上了,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便是一笑,只是这里面有多少苦意在里面,也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知道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四年多,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该想开的也想开了。” 清君终于抬头,认真地看着蓝幕羽的眼眸,眸子里面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忽然便苦笑了一下,轻轻抿了一下唇:“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蓝幕羽身体又是一僵,有一种伤口被撕开的绝望感觉,眼看着秋玉死在自己眼前的一幕似乎又出现了,让他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一股很久不曾出现过的酸涩一下子从心底一路蔓延到了眼里,他强笑了一下,淡淡道:“你说什么表情?” 清君不由地低声一叹,也不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缓缓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慢腾腾地走到蓝幕羽身边,轻轻将他搂在自己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我认识你两世了,对你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你自己。虽然不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那件事情,你现在绝对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蓝幕羽下意识地将自己藏在这个自己熟悉的人怀中,手臂紧紧地搂着清君的腰,即使这段时间自己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断过,即使自己还有寒玉,但是即使是和自己亲近如寒玉的人也不会明白秋玉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清楚的,清楚到能跟着自己和秋玉一起到这个世界来。他紧紧地抓着他,像是在漂泊的海面上抓到了一点浮萍。 “你活得太累了,沐阳,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妨将它放下。你现在才刚刚二十几岁,而在这边一般的人能活七八十岁,剩下的几十年你预备怎么活?” 这话蓝幕羽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但是得出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触目惊心,思维像是一下子飞散开来,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苍茫的星空,冷淡的黑色空茫的像是浓重的虚无,甚至连一点一点的星辰都冷漠的让他恨不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我还有寒玉。”他喃喃地说道。 清君不由地苦笑,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总是想要抓住点什么,因为如果不抓住甚至连他自己都会很快放弃,既是岸就在不远的地方。 “对!”清君低声苦笑,轻轻摩挲着他的长发,就像是在两个人很小很小的时候,蹒跚跑过来的孩子摔了一跤,他将他轻柔地揽在怀中时一般,“你还有寒玉,而且不止他,你还有我,还有你自己,甚至在以后你还会有其它的人。” 缓缓闭合了一下眼睛,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安稳蓝幕羽还是在安慰自己:“每个人的心都像是一片湖,总是应该流出去一些水,然后再流进去一些,不然即使是再漂亮的湖水最后也会变得干涸,或者是变成一潭死水。” 蓝幕羽茫然地苦笑了一下,这个道理谁会不懂?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能有几个? 第三十八章 初秋和深秋的转换,有时候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几天前还是阳光朗照天高云淡,不过是几场大雨过后,天空就时不时地覆盖着厚厚的云层,压抑得让人难受。 蓝幕羽现在住的地方是辰宇特意给他留出来的一座宅院,本来辰宇是想让他住在皇宫里面的,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只能作罢。 蓝幕羽知道这边有专门留给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即使再不想改变,手中握着无上权力的辰宇,还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一阵秋风吹过,蓝幕羽拢了一下衣襟,漫不经心地看着院子里面的一片残红,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在现在的土国能用得着他的地方已经很少了,这几天只是偶尔的时候辰宇会到这边来就有些事情和他商讨一下,大部分的时间这位君王已经习惯自己拿主意了,帝师这个称号,终于有一天交了出去。 不过蓝幕羽并没有特别的表示,辰宇过来的时候他问自己什么自己就回答什么,有些需要隐瞒的事情还是隐瞒了下来,因为现在住在这个院子里面的并不是土国的帝师,而是寒颖曾经的皇太子,现在邀涵的右相。辰宇应该也是明白了这种状况了吧。 “这天气,看样子不久之后就要入冬了。”寒玉一边抖落身上的落叶一边向蓝幕羽坐着的这个亭子走了过来,停在石桌边上的时候习惯地伸手在茶盏上面搭了一下,然后便皱起了眉,“不要喝了,茶水都冷了,最近天寒,你身体不好本应该多注意一点才是。” 这种论断蓝幕羽听到过不少,只是笑了一下,随手将茶盏放到一边,看了下坐在他身边微微皱着眉的寒玉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看。” 寒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淡淡道:“将人手抽出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蓝幕羽并不吃惊,其实在秋玉处理掉筠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将他们的这一众手下抽出来,因为只要辰宇不是傻子就会明白这些人迟早会形成新的筠寰,只是他那个时候…… 寒玉虽然在这边,但是相比起秋玉来对于这些争权夺势的事情还是不够敏感,以至于到了现在……有这四年多五年时间,辰宇早就可以将他们手下的一些人收编入自己的势力,这也算是他的一大失误吧,不过在四年多以前他也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吧? 一边想着蓝幕羽一边轻轻敲击着石质的桌面,这栋府邸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绝对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的,就连这一张石桌,用的也是最好的大理石:“我们的人能寻回来多少?”缓缓转过头,他看着寒玉的眸子里面带了丝漫不经心。 寒玉似乎没想到蓝幕羽会是这番神色,眉头不由地皱得更紧,脸色也有点阴沉下来:“不到七成。”话音落下,指节缓缓捏紧,像是就要一下子敲在桌面上面一般。 七成……蓝幕羽微微沉吟了一下,随即便是一笑:“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我原来的时候觉得能够回来五成已经不错了,在这个时代还是民风淳朴啊。” 寒玉不由地愣了一下,有点弄不清楚蓝幕羽这话是褒是贬。 不在意寒玉的神色变化,蓝幕羽随意一笑道:“能召回来多少人就召回多少好了,他们毕竟还多是封云山以南的人,想要留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当是给陛下借兵的谢礼好了。” 寒玉也对现在的情况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终于下了决定,寒玉一下子感觉到轻松了不少,自己亲自去重新泡了一壶茶,和蓝幕羽两个人在亭子里面先聊着一些琐事,等她感觉到时间变化的时候,四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回去吃饭吧,天黑了。”这些天寒玉算得上阴沉的脸色蓝幕羽也看在眼里,现在看见她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还是很高兴的,这一个下午也算不上是浪费。 寒玉看了下天色,也没有异议,随口就应了一声。 两个人刚刚起身就要往外面走,辰宇留在这座府邸的管家就匆匆走了进来,向蓝幕羽深施了一礼,恭谨说道:“禀主子,门外有人求见。”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精致的帖子递了过来。 蓝幕羽不由地愣了一下,有点不太习惯这样正式的拜访,而且他也不太明白在这边自己还有什么朋友是需要先出示拜帖的,他将拜帖接了过来看了一眼。 宜秋,蓝幕羽不由地低声轻吟了一声,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在晏清城的这些天,他走之后的事情渐渐知道了不少,比如说宜家的权势虽然不比以前,但是还是土国的上层的贵族之一,只是已经没有子孙在朝,宜家老家主两年之前去世了,现在宜家的当家就是曾经宜家的大公子宜秋。在晏清城建立后不久就将宜家搬到了这边。 辰宇曾经和他说过要他去见一见这位宜秋公子,但是一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见他,二是两个人毕竟连面都没有见上一面,这样贸贸然前去拜访,不知道会不会被主家直接赶出来?更何况他还是一名异族。 但是现在这位宜家信任家主竟然亲自前来拜访了?蓝幕羽不由地有点摸不着头脑。 “请宜家主阁下在客厅奉茶吧,我随后就到。”蓝幕羽淡淡吩咐了一句。 等管家应了声是离开之后,蓝幕羽拿着那封拜帖看着寒玉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见一见这位宜秋大公子?”看着他的神色,寒玉不由地失笑。 很少接待客人的客厅里面,一身白色衣袍的宜家家主坐在椅子上面闲适地品着茶,乌发用一枚精致的法冠束起一半,衣角和衣襟的地方都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花纹,已经将在原来的时候刻意装出来的谦恭完全收了起来,现在的男子身上完全就是真正的一个大家主风范,甚至身上还有一种连蓝幕羽都没办法忽略的气质。 “不知贵客到来,幕羽失礼了。”蓝幕羽快步走了进去,向白衣公子微微欠了一下身。 品着茶的白衣公子看见他到来,也礼貌地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还了一礼优雅地微笑道:“是宜秋贸然打扰,还望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蓝幕羽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宜秋一起坐在了椅子里面,问道:“不知道家主阁下所来何事?如果幕羽能帮得上忙一定责无旁贷。” 宜秋眸子里面闪过一抹尴尬,但是很快便被他藏了起来,讪讪一笑道:“其实在下也没想要现在过来打搅,只是明日有事情宜秋需要离开晏清一趟,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所以只能请殿下见谅了。” 蓝幕羽连道不敢,沉吟问道:“阁下这是……” 宜秋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来放在蓝幕羽眼前的桌子上面,但是手却一时间没有拿开:“宜秋只是送一件东西过来,如果殿下以后有事情用得着宜秋,只要出示这枚玉便可。”话音落下,玉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拿开,将掩着的玉露了出来。 蓝幕羽看着那枚玉便是一怔,说实话即使现在看到的是天玄玉他也不会有现在的反应。 “这是……”将玉佩拿在手中,蓝幕羽上下看了看,非常确定和自己以前拿到的玉佩一模一样,甚至连材质都没多大区别,让他怀疑这枚玉和洛玄以及邀涵的另外一名王爷给他的那两块玉佩是不是取自同一块玉矿雕出来的。 微微犹豫了一下,蓝幕羽正要将另外两枚玉拿出来,宜秋却没有一点想要为他解惑的意思,一边起身一边笑道:“这枚玉应该怎么用,想必殿下已经知道了,宜秋就不再多说。那么,在下还有点事情,就先告辞了。” 蓝幕羽不由地低低一叹,只好也起身送客。 宜秋离开之后寒玉才从隔壁的房间转了出来,看了看宜秋离开的方向,回头看着蓝幕羽问道:“怎么样?”目光却在触及到蓝幕羽手上的玉佩的时候微微缩了一下。 蓝幕羽低声一叹,随手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听到寒玉这话便将玉佩扔到了寒玉手上,轻声喃喃道:“看样子真的要抽时间去一趟神雪山那边了,不过我有预感,应该不是坏事。” 他说着不由地笑了一下,向寒玉招了招手,寒玉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看到蓝幕羽的手势便凑了过来,眸子里面有了一丝疑惑。 看见寒玉凑过来,蓝幕羽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忽然在寒玉耳垂上亲了一口,笑道:“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还是吃饭去吧。” 第三十九章 只是今天的事情似乎多了一些,两个人刚刚在桌子边上坐定,蓝幕羽正要管家去问一下影轩和寻焰要不要过来吃饭,一名小厮就急匆匆走了进来,在门口恭敬地停下:“主子,门外有人拜访,说是主子的朋友。” 蓝幕羽无奈看了看身边的寒玉,有点弄不清楚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客人。既然来人说是他的朋友,蓝幕羽也懒得亲自去一趟,随便摆了摆手说道:“请人进来就是。”话音落下,又对管家道,“你去看看影轩和寻焰要不要过来。” 两个人应了声是,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饭菜还没有上,蓝幕羽喝了一口茶,向寒玉笑了一下:“你觉得这次来的会是谁?” 话音落下,寒玉还来不及说什么,门口就听见清君的声音:“八成是离月,这么长时间他也该过来了。”蓝幕羽身体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看他,沉吟了一下,笑了笑。 两个人从那天见面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了,纵然是蓝幕羽躲着他的时候多一些,但是清君似乎也没有有意来找他的意思,两个人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天,这也是两个人这次见面第一次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吃饭了。 清君缓缓将落在蓝幕羽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这几天他当然知道蓝幕羽不太想见他,而他也觉得应该给蓝幕羽一段时间清理清理自己的思路,但是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是好几天过去了,而蓝幕羽似乎一直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不得已他这才厚着脸自己过来。 在蓝幕羽另外一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捧起桌子上面的茶水喝了一口,他便不由地皱了一下眉,不着痕迹地看了蓝幕羽一下,而后视线在另外一边的寒玉身上顿了一下。 蓝幕羽自然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由笑了笑:“喝出来了?” 两个人毕竟是兄弟,即使这几天有点尴尬,但是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贯的亲昵,让清君心中微微一暖,低笑了一下:“是澜雪吧?就我所知这茶一年也产不了几两,土国统一了这边之后一直作为贡品送给帝皇的,即使是越王爷浮上估计都没有这茶叶,没想到你府里竟然有。辰宇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蓝幕羽淡然一笑,不说其它的东西,就是这座府邸的装潢也看得出来辰宇的良苦用心,在土国他已经没办法给他他本来应该得到的低位了,所以也只有在这上面多加注意,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两个人毕竟还是朋友,更何况即使他不愿意承认,辰宇对他还是有别于别的人的:“我当时见到这东西的时候也有点吃惊,不过这样的好茶送到我手上算是明珠暗投了,我泡茶还算不错,但是却是粗茶也能入口。” 清君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说,有些事情彼此明白便好。 影轩住着的院子毕竟要比大门口离这里近多了,不一会儿管家便返了回来,说的话也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寻焰少爷和影轩少爷就在自己房里用了,让主子不必等他们。” 蓝幕羽点了点头,这几天基本上都是这样,蓝幕羽知道必定是寻焰将影轩缠住了,而影轩,怎么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那就开饭吧。” 至于另外刚来的朋友,蓝幕羽已经懒得再等他们了。 但是话音刚刚落下,少年委屈的声音就在院子门口响了起来:“开饭也不等等我吗?我可是马不停蹄地跑了好几天才终于在这个时候赶过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随着他进来的另外一个恩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幕羽微微一鄂,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一身白色衣袍的少年似乎还是很早之前见过的那样,乌发黑亮披散在背上,怀中抱着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墨色的眸子里面带了一点委屈,唇角也轻轻抿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至于和他同来的另外一名男子,也是一身白衣,懒洋洋的样子,唇角带着浅淡闲适的笑意,看到蓝幕羽看过去,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随后便瞥了一眼同伴。 蓝幕羽不由地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惊讶道:“小七?你怎么会和离月一起来了?” 他在听说有人拜访的时候就才道或许是离月,而刚才清君也这样说了,所以见到小狐狸离开并不吃惊,他比较奇怪的是小七怎么会和他一起过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青年的那一次,脸颊上面带着懒洋洋地微笑,牵着一匹雪白色的骏马,说是秋玉的下属,但是那个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秋玉的朋友才是。 后来终于知道秋玉出了事,他和寒玉骑马狂奔的时候就骑得失他的那匹白马风翼。 小七偷偷瞥了一眼离月一下子沉下来的脸色,离月一双黑亮的眸子陡然间浮起一抹水光,然后便转过头狠狠地等着他,让他讪讪地将脸转了回来,向蓝幕羽尴尬一笑:“我正好也要到这边来,半路上和他遇到了,所以就搭伴过来了。” “是这样。”蓝幕羽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坐吧,不要站着了。” 看着小七向他点了下头在椅子上面做了下来,蓝幕羽才像是看到了边上委屈着呆呆站在原地的离月,直觉得几年没见少年似乎越来越像孩子发展了,不由得低声叹了一下,缓步走到了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上下看了看他笑道:“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我记得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吧?” 不过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妖惑族和人类还是有点区别的,两个人年纪相仿才是,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是二十岁的青年了,但是离月却依旧是少年的样子。 离月脸上一红,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小狐狸,终于忍不住重重扑到蓝幕羽怀中,怀中抱着的小狐狸也被扔到了地上,紧紧地抱着蓝幕羽的腰,在他怀中蹭了蹭。 银白色的小狐狸似乎一直在睡觉,忽然被扔到地上,轻巧地在地上弹跳了一下便稳稳站住,委屈地看着原先抱着自己的人,但是却忽然看到了蓝色衣服的青年,似乎是闻到了主人身上的味道,黑亮的眸子圆溜溜地看了看蓝幕羽,小鼻子动了动,不由地轻轻咬了咬蓝幕羽的衣角,然后又用小爪子挠了挠。 这只小狐狸虽然也算是蓝幕羽的宠物,但是真正养它的时候却少之又少,四年前以前忙起来的时候常常忘了小家伙的存在,后来甚至不知道小家伙儿跑到哪里去了,他没想到离月竟然又将它找了回来。 眸子微微亮了一下,蓝幕羽伸手将小狐狸抱在怀中,笑道:“倒真是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它了,你从那将他找回来的?”听到蓝幕羽的话,刚刚高兴了一下的离月终于忍不住重重冷哼了一声,让众人忍俊不禁。 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离月和小七一路赶回来,早就困了,在蓝幕羽和他们说话的时候离月就差一点在椅子里面坐着睡过去,清君坐在边上默不作声,寒玉也很少说话,基本上就是蓝幕羽和小七在闲聊着什么。 看着管家领着侍女将饭菜撤下去,蓝幕羽忍不住对强撑着坐在桌子边上的离月说道:“你还是先回房睡一觉吧,在这边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今天晚上我也不会走。” 离月犹豫地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打了一个呵欠跟着管家走了。 看到离月离开,小七反而不做声了,刚才的时候蓝幕羽就感觉到他应该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说,不然就两个人的关系,蓝幕羽并不觉得值得他这么赶过来来见见自己。 清君和寒玉应该是看了出来,清君看到小七沉默便起身说道:“时间也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们聊便是。”小七扭头看了看他,又将头扭了回来。 寒月也向蓝幕羽点了下头,说道:“我在房里等你。”跟在清君身后也走了。 喧闹的客厅一下子变得这么冷清,蓝幕羽一时间有点不习惯,怔了一会儿才沉声对小七说道:“你专门跑了一趟,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这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小七神色稍稍变得凝重了一点,语气也不像刚才的轻快:“这次来……我算是受人之托。” 蓝幕羽微微一愣,疑惑地看着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竟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一看蓝幕羽的神色变化小七就明白他已经隐约地猜到拜托他的人是谁了,神色间不由地带上了一抹无奈还有蛋蛋的哀伤,伸手在怀中摸了摸,取出一块儿玉佩来,递到蓝幕羽面前说道:“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管冯云山以北的事情,就让我将这枚玉佩交给你,如果一直没有,那就算了。积田前我知道你回到这里的消息,就知道你应该是已经下了决定了。” 缓缓将玉佩收在手中,蓝幕羽神色复杂,眸子里面虽然极力压制,但是还是出现了淡淡的苦涩,唇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这个表情并没有做出来。 随手将玉佩转了一下,他就知道这和自己原来得到的三枚没什么不同的地方,缓缓抬头看着神色同样复杂的小七,轻声道:“谢谢。” 小七身形明显地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下,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蓝幕羽,淡漠道:“这不过是他的吩咐,你用不着和我道歉。”语气微微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东西已经带到,那么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事情需要我帮忙,随时吩咐便是。”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虽然汉子道自己说不定这一辈子都不会找他帮忙,看着男子飘然远去,他终于撑不住缓缓合上了眼睛,轻轻将自己靠在椅子里面。 秋玉……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果然还是你啊! 第四十章 到真正出征的那一天,蓝幕羽才知道辰宇派出的军队竟然是土国最先训练出来的那一支军队,随后又糅合了太子后来的那支,本来不过六万人,到了现在已经整整十万人了。 在校场上蓝幕羽回来这边之后第一次见到了慕景,青年将军依旧是一身白色的袍甲,墨发束了起来,一柄长剑斜跨在腰上,目光在自己脸上稍稍顿了一下就转开了。 反倒是另外一名中年男子,和他完全相反的墨色袍子,长发披散,脸色微微有点苍白,声音依旧沙哑,只是相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语气已经少了敌意:“太子殿下,倒是好久不见了。”话音落下,瞥了一眼身边的慕景。 蓝幕羽将视线从慕景身上尴尬地收了回来,也向木驰点了点头:“木将军。” 边上沉默的慕景终于缓缓扭头看着蓝幕羽,复杂在他眸子里面一闪而逝,清亮亮的墨色眸子像是一潭秋水一般,向蓝幕羽点了点头:“晏公子。” 接触到慕景的视线,蓝幕羽心中莫名地跳了一下,这回反而是他先转开了视线,微微地尴尬:“慕将军……” 似乎是看出了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氛围,木驰向两个人点了点头,淡漠道:“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两位有事情先离开便是,剩下的事情末将来处理。” 这话明显是和慕景说的,青年将军缓缓点了下头,向蓝幕羽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淡淡的:“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如果公子不介意,就请移步在下军帐吧。” 蓝幕羽心中一叹,只好点了点头,几年没见,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面变化最小的估计也只有眼前的人了:“走吧,后面的事情也应该和将军商量一下才是。” 慕景的军帐蓝幕羽在以前的时候曾经到过一次,这算是第二次来了,宽敞的大帐分为内外两间,里面是他的卧室,前面就是军议的地方,刚刚进去就看到一张很大的羊皮地图,地图下面的帅案上整齐地放着笔墨纸砚等物,还有一个小的沙盘,帅案两边是两排红木椅子,和以前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在一张椅子里面随意坐了下来,蓝幕羽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 回到这边之后见识了不少以前熟悉的人,但是只有眼前的整个人才会让他有这种感觉,客套的问话即使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来。 坐在他边上的男子也是沉默,好一会儿缓缓抬头看着他,低声苦笑了一下,淡淡道:“你离开这边之后我曾经派人找过你,虽然我手上的力量不如影虎,但是还是找到点东西的。” 蓝幕羽不由地继续沉默,只听他说这样一句话,他就知道眼前的人应该是完全知道了他在封云山以北的经历了,手指不由地轻轻捏了一下。 “听说你被带到了皇宫禁苑,我还以为……”慕景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空茫,随后便是淡淡的倦息,蓝幕羽觉得很像自己以前在镜子里面看到的自己的眼神,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似乎都没有眼前男子眼睛里面的那么绝望,“然后便没有再让下面的人探查。” 他直直地盯着蓝幕羽,像是要确认他的真实存在一边,唇角微微动了动,唇瓣苍白的没有一点面色:“知道你不会回来,虽然绝望,但是一直压在心理面的思念终于可以毫无保留的表露出来,我不得不承认我有过一瞬间的欣喜这种龌蹉的想法。”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有完全显露我就感觉到了更加深刻的绝望,整整四年零七个月,就在我都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你竟然回来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蓝幕羽苦笑,实在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发丝,但是还没有接触到散在肩上的长发,他的手指就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来,眸子里面更是茫然:“差不多一个月了,你刚刚到这边我就知道了,但是却怎么样也不敢去看你,只怕这一看……” 他缓缓闭了一下眼睛,蓝幕羽却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刻看到了他眸子里面一闪而逝的水光,但是那些痛苦最终还是被他强压了下去,只是蓝幕羽注意到了他缓缓捏紧的手指,骨节煞白,让他心中忽然一阵刺痛,不由地也缓缓绞紧了手指。 “你已经有秋玉和寒玉两个人了,每次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都对自己这样说,但是却没一次真正能控制得住自己,只要一合上眼,眼前都是你睡着的样子,像是一个怎么样也想不过来的梦靥。”像是放弃了躲避,男子睁开了眼睛,看着蓝幕羽无奈笑了一下。 一直知道慕景对自己有好感,但是蓝幕羽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天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类似于表白的话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呆地看着青年将军看着他的眸子。 清亮的墨色眸子里面茫然淡去,带着蓝幕羽熟悉的苦涩,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让他忍不住想要逃跑的温柔,还有的是淡淡的纵容和强行压抑的狂喜,让他心中一涩。 慕景……想要叫他的名字,但是嗓子却异常干涩,蓝幕羽最终只能涩然笑了笑,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有了秋玉和寒玉,即使现在秋玉不再了,他还有寒玉,两个人终究只能是有缘无分罢了。 蓝幕羽还记得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身上的那种干净剔透的气质,像是一池秋水一般,美得惊心动魄,只是……只是命运让他先遇到了秋玉,后来又遇到了寒玉。 似乎读懂了蓝幕羽眸子里面的意思,慕景微微笑了下,缓缓从椅子里面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他身边,虽然指尖颤抖的厉害,但是至于他还是将指尖放到了一直不敢碰触的发丝上面,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明白的,我一直都明白。” 蓝幕羽不由地又苦笑了一下,他说明白,但是他又真正地明白了什么? 虽然他现在不过二十五岁,但是心似乎已经苍老到没办法再爱,即使身边有着寒玉,这也不过是因为以前的情缘罢了,即使这次从漠城出来,但是就像是清君想要说的那样,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灵魂却已经不知道失落在什么地方了。 没有了灵魂的人,如果再爱? “我们……还是谈谈其它的事情吧。”他轻声说道,话音落下的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残忍的厉害,忍不住为为合了一下眼睛,不忍去看慕景的神色。 摩挲着自己头发的手指蓦然一颤,青年将军笑了一下,声音依旧柔和:“好吧。” 下面说了什么?连蓝幕羽都不太清楚,只觉得自己从怀中取出封云山以北的地图来,指尖在地图上面轻轻移动,机械地将这一个月来想到的计划平板地说出来,一个半的时辰,他确定自己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不是不想,而是因为实在不敢。 人最怕的东西永远不是被别人伤害,而是伤害到爱着自己的人。 一席话说完,蓝幕羽怔怔地看着羊皮卷地图,指尖无意识地缓缓在地图上面滑动,却不知道下来该怎么样。 慕景在他开始说计划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开过口,等他说完仔细地看了看地图,似乎一开始的谈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微微沉思了一下说道:“第一战在海城……” 蓝幕羽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将头埋了下来。 慕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指节缓缓在地图上面游走,一点一点滑过蓝幕羽说过的城市,最后又回到最初的海城,点头道:“你放心吧,有几国皇室帮忙,计划会很顺利才是,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蓝幕羽笑了笑,却带着淡淡的勉强,唇角动了动,道:“你做事,我从来放心。” 想着什么的将军身体蓦然一僵,随即便是一阵苦笑,定定地看着蓝幕羽好一会儿,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不过是一声长叹,转开了视线。 一句话说完,蓝幕羽也有点后悔,但是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他也同样是无奈一笑,低声道:“抱歉。” 慕景淡然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个人之间似乎又一下子没什么话了,蓝幕羽犹豫了一下,想要离开,但是又觉得这样子逃开一样有点不太礼貌,慕景虽然早不出什么话来说,但是也说不出送客的话来。 僵持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慢慢站了起来,低声一笑道:“我还是走吧,时候也不早了,本来应该请你吃饭才是,但是……”他摇了摇头。 蓝幕羽起身的时候慕景也站了起来,却有点手足无措,等到蓝幕羽这话说完,他对上蓝幕羽清澈晶亮的眸子,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蓝幕羽微微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不在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却没看到慕景一下子茫然起来的眸子,手臂也脱力般地垂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对了!”将要撩开帘幕离开的时候,蓝幕羽忽然转过头来,慕景立刻狼狈地想要转开脸,但是蓝幕羽依旧把他脸上的失落茫然看得一清二楚,眸子微微闪了一下,笑道:“这次封云山以北的事情了结之后我请你在和悦楼喝茶吧,可千万不要忘了。” 慕景怔了一下,刚要什么蓝幕羽却已经挥了下手,撩开帘幕出去了。 第四十一章 攻下海城简单的让蓝幕羽都有点吃惊,等到他真正地以征服者的身份站在泯沧江边上的时候才不得不承认。 黄色的河水依旧和缓,像是安静的处子一般,西斜的阳光照在河水上面,折射出漂亮精致的波光,相比起不远处洒满了血迹的城头,这里祥和的像是桃源一般。 “怎么了?”感觉到蓝幕羽的神色不对,将后面的事情交给下属的慕景低声问了一句。 即使知道青年看到这种场景之后会有一些反应,但是他却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似乎是淡漠的,但又似乎不是,只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依旧安安静静地,像是澄澈的潮水一般,倒影着恬静的蓝天白云。 蓝幕羽似乎猛地惊醒过来,倒头看了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慕景,忽然低声苦笑了一笑,淡淡道:“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罢了。邀涵还真是……” 即使从洛玄口中听到过那么多次,但是真正见识到邀涵的大臣们是多么愚昧还真是第一次,在他们的眼里,封云山以南的妖惑一族还真的不开化的野兽吧?不然怎么会整整一个月了还没有一点反应? 只要是有点心的人都应该明白他到封云山以南这边究竟是要干什么吧? 慕景不由地微微愣了一下,迟疑地看着蓝幕羽,刚才在他眸子里面的一闪而逝的神情是失望吗?是了,他不由微微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忘了,眼前的青年真正的身份可一直都是寒颖的皇太子殿下啊,自己是什么时候连这件事情都忘记了的? 出征的前夕殿下曾经专门找过他一趟,已经换了一身衣袍的君王沉默地站在他面前,似乎一直在犹豫什么,怔怔地盯着他墙上挂着的一幅子缪花的画,最终还是一声长叹,低低地说了一句:“以后的事情,你自己掂量便是。”然后便拂袖而出。 原先的时候他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蓝幕羽这次回来之后和陛下的关系没有以前亲密了,等现在看见蓝幕羽一闪而逝的神色,他终于明白陛下说那句话的时候眸子里面一闪而过的那抹倦息所谓那般,只怕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预见了青年脸上的表情了吧? 扫了眼慕景怔然的神色,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看着远处的城楼发呆,低声道:“你明白了?”他沉默地闭了一下眼睛,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逃避。 慕景沉默地没有开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西天,周围渐渐黑沉下来,一阵风吹过,慕景微微惊了一下,缩了一下肩膀,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蓝幕羽,低声道:“起风了,而且那边的事情也该结束了,我们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蓝幕羽无奈一笑,点了点头。青年将军刚才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已经给了他答案,只是他不明白他以后究竟会怎么做罢了。身处这个位子上,有时候就必须从私人和大义上选择。 征服了这座城市,不管是蓝幕羽还是慕景都没有要怎么样的一丝,收束大部分的士兵住在城外,只有为首的几个人和百名侍卫住进了郡守府。 慕景他们攻城的时候城中的军队已经去了大半,剩下的大部分也都在攻城战中战死了,蓝幕羽下令将不管是自己这边还是守城的军士的尸体都一律埋在了城外,至于军中的平民,只是调拨了千名士兵巡逻,将想趁乱谋划或者是想要干点其他什么事情的人全部抓了起来捆在城楼边上,明天处置,其余惊惧的平民则全部赶回了家,哺时之后便不得外出,不然直接处死,所以两个人回到城里面的时候,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的声音。 白天的攻城战虽然没有波及到城里面,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影响,蓝幕羽在战后进到过城里一趟,偶尔还是能看到几名或死或伤的士兵在城中呻吟,但是他们两个离开的这段时间死者已经被掩埋,受伤的人应该是按照他们的命令被带到专门的地方去了。 走在空落的街道上,能听见两个人脚下的靴子和街道的青石轻击发出的清脆的声音,身后的几十名侍卫离两个人并不是太远,但是也并没有多近,毕竟这还是一个没有完全征服的城市,偶尔还是能看见偷偷地躲在门里面向外面偷窥的平民。 本来应该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火光却是稀稀落落的,蓝幕羽并不怀疑今天晚上在这个城中能真正睡个好觉的人多不了多少,更多的应该是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闯进家门将所有人抓在广场上处死的征服者吧。 一行人进了郡守府的大门,相比起黑漆漆的街道,郡守府算得上是灯火通明了,只是没有外面的人想象中的那种欢宴庆贺的事情,灯火辉煌的建筑物中,正在忙着处理事情的军官们忙忙碌碌地相互奔走,毕竟封云山两边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式交战过了。 蓝幕羽和慕景的事情有点不一样,总的来说就是慕景只管军事这一块儿,而蓝幕羽却需要统管全局,军事这边交给慕景之后就不占他主要的时间了。 慕景跟着蓝幕羽一直走到专门给他分出来的院子门口才停了下来,再往里面就是蓝幕羽专门的地方了,连他都不好贸然进去。 蓝幕羽也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半步远的慕景,轻声道:“你一下午都陪着我了,估计那边已经有人等了好一会儿了。” 慕景知道他这是送客的意思,便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名男子,应该不再是曾经在土国住了好几年的晏悦,而是真正的邀涵右相了。 蓝幕羽也像他点了一下头,他知道慕景不会先走,便自顾自地向院子里面走去,但是刚刚进到院子里面,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的慕景却忽然出声了:“如果这边整顿好了,你会不会带兵侵犯到封云山以南去?” 他不由地愣了一下,回身看着慕景,一双神光湛然的眸子在黑色空气里面安安静静地,带着淡漠的光亮,就像是他刚才看过的泯沧江的水面一般,蓝幕羽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才能这样安静地将这句话问出来,眸子微微闪了一下。 他微微苦笑,双手负在身后认真地看着慕景,轻声道:“我最初到封云山以南去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解开自己伸手的眠花藤,另外一个就是希望两族能够和平相处,只是一直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曲折,时间虽然变了,但是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心愿就不会变。”他缓缓垂了一下眸子,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相比起其他人来,我更加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和平,毕竟……秋玉为了这件事付出了那么多。” 慕景只觉得自己心中抖了一下,一瞬间愧疚像是要撕开他的心涌出来一般,他看着站在淡淡月光下的青年,一身蓝色的袍子,墨发披散,带着淡淡的月光,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消失了一般,自己确实……不应该怎么怀疑他。 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早该知道青年不会是这样的人,只是眼前的人忽然从晏悦变成了蓝幕羽,让他一下子慌了神,所以才怎么也忍不住问出这样的话来吧? 只是他怎么忘了,即使身份再变,青年依旧是青年,品性是不会变的。 慕景不由地唇角微微一牵,眸子里面华光一现,璀璨如同传说中由光芒织就的群花,优雅地向蓝幕羽府了一下身,轻声说道:“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蓝幕羽知道即使是他身处这个位子上也会怀疑自己,所以知道慕景已经明白他现在所代表的身份之后,担心的并不是他会怀疑自己,而是担心眼前的青年将军还会不会当自己是朋友。看到慕景难得的笑意,他心中有大松一口气的感觉,向他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毕竟这边还是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的。 慕景看着他渐行渐远,终于在自己视线里面消失,才转身离开了。 蓝幕羽以为房间里面只有寒玉一个人等着,他能真正信任的人不多,其余的人都或多或少有点其他事情,所以等到他推门进来看到房间里面的另外两个人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影轩和寻焰,因为寻焰的缘故,蓝幕羽并没有给影轩安排什么事情,而且在大军往这边开拔的时候寻焰就说过要回神雪山那边去,只是因为他们顺路,所以才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看到蓝幕羽进来,影轩第一个跳了起来,抓住蓝幕羽的衣襟将他等到了椅子边上坐了下来,笑嘻嘻问道:“师兄一下午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难不成慕景为难师兄了?” 蓝幕羽不由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发,影轩眨了下眼睛,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没有,就是到处看了看,毕竟是第一战,总要看一看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影轩也知道自己师兄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到处闲晃的人,听到这种解释便不再多问,扫了一眼寻焰,又说道:“寻焰明天就要走了,来告诉师兄一声。” 蓝幕羽没有听出影轩要和寻焰一起离开的一丝,微微有点意外,便扭头看着寻焰,拍了拍影轩示意他起来,问道:“明天就离开是不是急了一点?” 本来看着蓝幕羽和影轩互动的寻焰眸子微微暗了一下,听到他问自己立刻便回过神来,微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是希望再留几天,但是几天收到了大哥的书信,让我尽快回去,我也没办法。” 蓝幕羽点了点头,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寻焰也跟着他的话应了一声。 连个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毕竟不是太熟悉,没一会儿寻焰就告辞离开了。 影轩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蓝幕羽说的寒玉,只好咬了咬牙跟着寻焰走了。 等到房门再一次合上,蓝幕羽才转身看着寒玉,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寒玉略微难看的脸色,只是因为有寻焰这个外人在才没有直接问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第四十二章 站在书桌边上的寒玉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下面的人收拾战场的时候发现了几具尸体,我觉得蹊跷就专门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了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面的一摞纸张里面抽了一张出来递到蓝幕羽手上。 蓝幕羽怔了一下,疑惑地接了过来,素白色上好的宣纸上面画着一幅蓝色的莲花图,清雅地盛开在纸张上面,蓝幕羽甚至觉得自己还能看见下面隐约的水光。 眸子微微缩了一下,蓝幕羽有点明白为什么寒玉会觉得蹊跷了。 慢腾腾地将纸张放在桌子上面,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淡淡道:“已经确定过了?总共几个人?”蓝色的莲花,这种花印他以前见过一次,只是没想到竟然现在还能看到。 寒玉皱了皱眉,指节下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无奈道:“五个。我本来没当回事,毕竟一场大仗结束之后死伤几千人不成问题,只是因为他们是在今天下午才……” 蓝幕羽点了点头,凝思了片刻,忽然淡淡笑了一下,道:“不要再多想了,明天还有点事情,还是先休息吧。” 寒玉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道:“你……不去看一下?” 蓝幕羽淡漠地摇了下头,淡淡道:“没必要,简明玉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而且这些事情一向是你在办,既然你看不出别的什么,就是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收获。” 寒玉只好点头,迟疑地想再问点什么,但是蓝幕羽已经没有了要继续交谈的意思,只好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门。 一轮明月已经快要到了当空,银色的月光静静地洒在这一片土地上,周围低低的虫鸣声传来,寒玉直觉得周围一片诡异的静谧,似乎又什么东西就藏在远处的黑暗里面,偷偷地隔着薄薄的一层黑幕偷窥着他们,冰冷的感觉慢慢地透过衣衫渗进了肌肤里面。 他脱下外袍披在了蓝幕羽肩上,感觉到他在看着不远处还在忙碌的院落,不由地也扭头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来,轻声道:“回房吧。” 蓝幕羽回头一笑,点了点头。他起步走了几步,忽然扭头看着寒玉,沉默了一下说道:“明天我想要和寻焰去一趟神雪山那边,这边的事情虽然有慕景在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你帮我看一下吧,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和那边联系,洛玄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寒玉一时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来,手指微微一僵,脑中一下子转过几个年头,陡然间明白了点什么,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 蓝幕羽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推开门进了房间。 蓝幕羽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知道自己并没有在睡多长时间,而远处传来的低低的喧哗声也已经完全消失了,相比起原来的世界,在这个时代才会有真正的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眨了一下眼睛,脑子里面清醒的厉害,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 寒玉就睡在他边上,侧头脑袋看的时候,在黑暗里面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以及映着外面的星光的长长的眼睫。他一条手臂搭在他的腰上,眉宇完全舒展开,睡的正熟。 蓝幕羽不由地低声一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轻轻将他的手臂一开,轻巧地跳下了床,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微微的凉意过后便是淡淡的暖,让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上一次来海城的时候虽然不是住在这个房间,但是那件房间里面也铺着厚厚的地毯,虽然不如这条来的名贵,但是这种赤足踩在上面的感觉隐隐约约地透着熟悉。 那次他靠在窗子边上,静默地看着泛着月光的泯沧江,挣扎着的肢体凌乱地浮现在眼前,一瞬间的感觉竟然是诡异的静默,像是以前的时候一个人躺在黑暗里面看电影一般。 真实里面透着梦境一般的不真实,极度的倦息过后就是隐隐的麻木。 手中的红酒在黑暗里面有着诡异的深红色光泽,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识过的血液一般,带着淡淡甜意的酒液划过咽喉,凉意过后的灼热,微微的甜之后的苦涩,隐约的就是绝望的感觉。他曾经一度不喜欢酒液的味道,但是在前世的最后几天,却几乎为之疯狂。 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没可能再品味当时的感觉,但是没想到今天竟然…… 凌紫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对死亡麻木的时候就离死亡不远了,他当时只觉得诧异,后来渐渐觉得明白了,但是没想到明白的不过是点皮毛罢了,现在才真正地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凌紫说这话的表情,难得地慵懒地靠在柔软的大沙发里面,略长的发丝披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性感的唇微微一弯,带出淡漠的笑意,手上是一杯红酒,在灯光下面散着红宝石一般的光芒,话音落下的时候,墨色的眸子里面安静到诡异,平板的像是他卧室里面的静子,然后手中的酒就被他一饮而尽,长发散落,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这句话刚好被进来的晨听见了,他清楚滴看到晨脚下微微顿了一下,几步走过来捏了捏凌紫的脸颊,戏谑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当哲学家了?”然后扭头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解着领带,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发神经,以后这个时候你不要理他便好。” 凌紫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什么,但是很快便消失了,将酒杯搁在茶几上面坐起身来,帮晨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面,笑道:“今天回来的早了一点。” 晨应了一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面将他拉到了怀中玩笑,凌紫就站在一边看着,眸子里面的淡漠完全散去,似乎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一般。 后来两个人过世之后,他静默地坐在凌紫坐过的大沙发,转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深红色的酒液,竟然不知不觉就坐了整整一夜,而脑子里面却一直一片空白。 很久远的记忆了,没想到今天还会想起来。 推开门出去,没有花多长时间就到了原来的那间房间,蜡烛早就熄灭了,星光透进来,隐约地能够看到房间的轮廓,蓝幕羽径直走到了书桌边上,摸索着拿起了那份宣纸。 第一次看见莲花花印的时候是在混血的那里,难得一见的花市上有人偷偷地将纸张塞到了他的手中,将他引到了卖奴隶的那边,之后便得知了武叔叔身亡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莲花花印的主人是谁,后来才知道这名主人竟然是翔宇的太子殿下,然后又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没想到这一来竟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即使不去确定一下,蓝幕羽也知道死的那几个人一定就是简明玉的手下,后来被他留在这边的人中的几个,而且是留在海城的人。 每一个大的城镇他都留有五个人,既然找见了五具死尸,那也就是说他安排在海城的人已经全部被拔掉了,邀涵的人……看样子是自己低估他们了。 既然他们能杀掉海城的所有人,蓝幕羽并不怀疑他也能杀了其它在封云山以北的人,只是他不知道杀戮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只是这个时候想要将这边的人完全抽回来是不太可能的了,唯一的希望也就是希望洛玄他们能够暂时稳住邀涵的人吧。 他在怀中摸了一下,将怀中的四枚玉佩取了出来,在暗淡的光线下面古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即使不确定自己这次到神雪山那边会有什么收获,但是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知道在神雪山那边还藏着一路人马,说不定能帮得上忙,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时候了。 即使他猜错了,这一次到神雪山那边去也要将那边的人牵扯进来,这估计是打破现在局面的唯一办法,不然他并不怀疑双方会陷入长时间的拉锯战中。 唯一让他有点不确定的时候,现在手上有四枚玉佩,而他并不觉得在那边会用到四枚这么多,如果是一股人马,一枚玉佩就足够了,或者是……那边的信物并不是这四枚玉佩? 缓缓转着手中的玉佩,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沉吟着没有其它的动作。 忽然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随即便皱了下眉,将手中的玉佩收回来,缓缓坐在椅子里面,冷漠道:“阁下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雪白色的窗纸上面落下一个淡淡的人影,即使没有看到他的脸,蓝幕羽也认出这个人影是谁。 夜风吹过的时候,窗外的人发丝散在风中,一瞬间竟然有一种阴森的感觉,让蓝幕羽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安,只是强忍着并没有发作,淡漠地看着门口。 窗外的人似乎也知道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意思,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呵呵笑了笑,低声道:“那么殿下这个时候来这里有为了什么?” 蓝幕羽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冷漠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来这边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倒是阁下,弥天就要离开的人了,这个时候不睡觉到这边来才有点奇怪。”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下,忽然又笑道:“你确定只有我一个人会明天离开?” 蓝幕羽呼吸猛地一滞,冷冰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门外的人嗤笑了一声,缓缓推门进来,白色的袍子和乌发一起在风中飞舞,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我想请殿下和我一起回去而已。” 第四十三章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一下,淡淡道:“阁下,应该和殇影认识吧?” 寻焰不由地一愣,接触到蓝幕羽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由地转开了视线,淡笑道:“我认识他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吧?你似乎忘了,我也认识宣诺。” 见他没有否定,蓝幕羽微微一笑,下意识地想要喝口茶,但是手指触到冰凉的杯壁上得时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午夜,这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早就没有茶水准备了,而一向在他身边的寒玉也已经熟睡了,他眸子里面莫名的闪过一丝惆怅。 “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淡漠的口气,蓝幕羽很快便从异常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视线落在被指尖碰触的茶盏上面,轻轻地拨弄着只剩下一个茶底的薄瓷茶盏。 寻焰笃定的神情忽然变得有点不确定起来,青年现在的表情明显不在他的猜测范围之内,心中念头一闪,有点不太确定青年是不是已经明晰了他的身份,抱着双臂缓缓走到了房间里面,微微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到了蓝幕羽面前,微微侧着头笑道:“殿下的意思?” 蓝幕羽缓缓抬头看了他一下,莫名地一笑,将拨弄茶盏的手指也收了回来,兴味地盯着白衣青年的眼睛,微笑道:“刚好蓝某明天也要去一趟神雪山那边,一路上叨扰了。” 寻焰愕然,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指尖微微缩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你本来就要去?” 蓝幕羽淡笑着点了点头,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略显得沉闷的声音让寻焰忽然间抖了一下,竟然忍不住想要将视线转开:“今天下午死了几个人……嗯,不同的人,不知道阁下知不知道?”食指优雅地曲了起来,在鼻尖上蹭了一下,蓝幕羽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眸子里面兴味更浓。 寻焰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过来不是一般的错误,不由地伸手摸了摸鼻尖,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拿眸子扫了一下蓝幕羽,将时间转开了,游移在房间里面。 蓝幕羽缓缓收回眸子里面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心情竟然一下子好了起来,缓缓站起身来,盯着寻焰问道:“那就这样了,阁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寻焰抿了抿唇,再不理会蓝幕羽,转身便要离开。 蓝幕羽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海城会处决一些人,时间晚了估计很难从城门口出去,所以我觉得我们不妨早一点上路,阁下的意思呢?” 寻焰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抓住了边上的门框,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苦瓜脸,定定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见他笑意一直不减,咬了咬牙:“听殿下的便是。” 蓝幕羽不由地又是微微一笑,一晚的阴郁一扫而空。 回到房间里面的时候寒玉依旧在睡,只是没有了他在身边似乎睡得并不是太踏实,眉宇微微皱了起来,唇角也轻轻抿着,蓝幕羽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心中却不由地颤了一下,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寒玉?寒玉……醒一醒!” 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并不是太长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血肉里面,殷红的血一滴滴流出来,将两个人交握的手染得通红,透着星光,蓝幕羽隐约地看到青色的筋脉蜿蜒,手指缓缓松开,忽然一下子痉挛地扭曲起来,吓了他一跳。 “秋玉……秋……” 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明显是陷入噩梦里面的人霍地睁开了眼睛,瞳仁儿猛地放大了一下,又缓缓缩了回去,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疲态:“幕羽?” 蓝幕羽微微皱着眉,点了点头,手指缓缓将他搅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摸了一把他头上渗出来的冷汗,问道:“你梦见什么了?出这么多的汗。” 寒玉已经确定了蓝幕羽就坐在自己身前,微微松了一口气,听见他这样问不由地缓缓闭了一下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苦笑道:“我梦见一个人,似乎是你,但是样子却不是,还有秋玉,样子也不像,但是给人的感觉他就是秋玉。我梦见他要杀你,我站在边上想要劝阻,但是却怎么样都说不出话来,后来……”他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茫然,“后来他用一根带银针的东西向你的血脉里面注射进了什么东西,你就……我……” 蓝幕羽心中一抖,连手指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即使寒玉说的有点颠三倒四,但是他一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那明明就是自己和秋玉前世的事情,而且是死的时候的事情。 寒玉感觉到握着自己手掌的颤抖,疑惑地看着蓝幕羽,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他眸子忽然一凝,这个时候才看出蓝幕羽竟然披着一件外袍,并不是刚刚从被子里面爬出来的样子,而且身上也没有盖着被子。 “你这是……” 蓝幕羽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见他转移了话题,心中松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笑道:“忽然有点睡不着,就出去转了转。” 寒玉微微皱起了眉,双手一撑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蓝幕羽拉下身盖好被子,才说道:“以后心情不好想要出去转转的时候,就叫醒我,现在外面天气这么凉,你怎么披一件外袍就出去了?” 蓝幕羽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以后不会了。” 寒玉伸手揉了下鬓角,苦笑道:“也是我疏忽了,你来海城的那次明明……” 蓝幕羽知道他说的是处决妖惑族的那件事情,便摇了下头,并不解释:“没什么。”他看了看天色,拉着寒玉重新躺了下来,将脸颊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睡一会儿吧,快要天亮了。” 寒玉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倦意,便也不再多话,轻轻将他揽在自己怀中闭上了眼睛。 说是要睡觉,其实蓝幕羽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泛了鱼肚白,天光从雪白的窗纸透了进来,渲染出淡淡的莹白。 寒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熟了,蓝幕羽知道昨天的事情耗了他不少心神,微微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顺便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银两,虽然一贯的时候他身上不怎么带钱,但是这次算得上是一个人出门了,总要带上点。 等一切都收拾好的时候,寒玉并没有被惊醒,他微微俯下身子看着熟睡的寒玉,伸手将一丝滑落在他脸上的头发掠回脑后,轻轻推了推他:“寒玉?”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墨玉一般的眸子顿了顿,认出是蓝幕羽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已经起了?” 蓝幕羽笑了笑:“昨天的时候城门口可是抓了不少人,不早一点离开到时候估计有点不便。我是来不及和慕景道别了,你替我说一声吧,而且我准备了一封信,你交给他便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封信递了过去,这还是昨天晚上寻焰离开之后他才写的,也是因为一瞬间想到自己不告而别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写了这封信,而且里面也写了今后应该注意的一些事情,自己离开这几个月,希望这边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至于洛玄那边,因为寻焰的缘故,他并不担心那边收不到消息。 寒玉将信接过来放到床上,一边下床一边披上衣服,蓝幕羽却阻止了他,摇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昨天晚上我专门过去和他说了一下,他现在应该已经等着了,你昨晚上没有睡好,就不要起了。” 寒玉微微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便继续穿好衣服,摇了摇头道:“我送你。” 蓝幕羽只好由着他,无奈地笑了下。 等到两个人到了门口的时候,寻焰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只是身边有一个影轩,蓝幕羽一时间不确定影轩是要和他一起走了还是像寒玉一样是来送行的。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走到两个人面前,影轩就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他笑道:“师兄这是要去神雪山那边?” 蓝幕羽看了眼寻焰,隐约地知道寻焰已经告诉他了,便说道:“忽然有点事情,只好去那边一趟。你这是……想要和寻焰一起走了还是过来送行?” 影轩瞥了眼寻焰,撇了撇嘴,转头看着蓝幕羽笑道:“神雪山那边我也走过几次,师兄去的时候和他一路不会出什么事,回来的时候他可不一定和师兄一起回来,我和师兄一起去吧。”说着眨了下眼睛,让蓝幕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从小的时候他就有点对影轩这个样子没抵抗力,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多大进步,只好点头道:“去就去吧,人多说不定还热闹些。” 影轩嘿嘿笑了笑,又瞥了眼寻焰,蓝幕羽看到寻焰摸了摸鼻尖,忽然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两个人似乎在打什么哑谜,但是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明白。 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寻焰赶忙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再耽误下去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出城门了。”语气一顿,又说道:“我准备了马车,就在外面,下面的人已经等着了。” 蓝幕羽便不再多想,缓缓吐了一口气,对寒玉说道:“你回去吧,我走了。”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寻焰和影轩两个人身后出了大门,等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马车边上了。 寒玉也觉得另外两个人有点奇怪,但是一是知道影轩不会伤到蓝幕羽,二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弄不明白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便点了点头,对蓝幕羽道:“一路小心。” 蓝幕羽点了点头,对他笑了一下,跳上了马车。 影轩瞥了眼寒玉,习惯地当他不存在,也上了马车,寻焰摸了摸鼻尖,最后一个撩开马车的帘幕,也跳了上去。等帘幕缓缓落下来的时候,寻焰的一名侍从坐在了马车前,马鞭一挥,马车向后稍稍退了一下,辘辘走了。 第四十四章 寒玉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怔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微微摇了摇头,转身便要回去,却猛地顿住了脚步:“慕景?” 一身白色袍子,明显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甚至来不及收拾仪容,墨发披散在背后,和风一起在空中翻卷的时候,配着脸颊上淡淡的怅然,竟然有一种寂寥的感觉。 听见寒玉的声音,慕景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寒玉,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他这是……”自己在他心中是不是还是外人?不然怎么会连走都不说一声。 寒玉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慕景也是战场上的老将了,但是一遇到幕羽的事情心智似乎就跟不上,他拂了一下衣袖,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决定是和你分手之后才下的,那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他走的时候给你留下一封信,就在卧室,你和我拿一下吧。”至于蓝幕羽离开的原因,寒玉一时间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 慕景沉默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 从海城到神雪山几乎直接穿过了这一片大陆,蓝幕羽本来已经做好了被邀涵的人围截的准备,但是事实上一直到他们进了神雪山的范围,邀涵都不像是了解了他们行踪的样子,让他觉得颇为怪异,至于另外两个人,却像是本该如此的样子,说不出的逍遥自在。 蓝幕羽本来以为寻焰这一路上会和影轩培养培养感情,而且两个人也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但是奇怪的是到了后来蓝幕羽以为两个人差不多要考虑一下地时候,寻焰竟然明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让他颇为奇怪。 还有一件事就是……影轩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不再是原来的那种紧迫盯人的感觉,但是也不像是完全放开的样子,每次看见影轩对着他笑,蓝幕羽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终于到了完全进入了神雪山,周围都是弥漫的像是白纱一般的寒露,偶尔能看见一串串的冰凌,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还有不少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环境的植物,叶子深绿,上面附着薄薄的一层霜,像是裹在水晶里面的绿色玉石一般,漂亮极了。 神雪山名字里面带着一个“山”字,进了神雪山之后才知道神雪山的山并不是太高,只是太多,凌乱的分布在这一片终年被白雪覆盖着的地域,漂亮极了。而且这片地方明显是火山区,不大的山腰上面不时的能看见一个接着一个彩色的温泉,有的是青碧,有的则是深绿,甚至是淡淡的黄色,精致的像是一块一块散落的宝石一般。 寻焰不愧是从那边过来的,停下来寻路的时候少之又少,基本上就一直是他得属下赶车走整整一天,在西天布满彩霞的时候就会停下来安营,而且选的地方一般都是在温泉边上。 走了几天蓝幕羽也看了出来,这明显的就是一条通路,而各式各样的温泉则是隐藏着的路标,如果不是有熟悉的人,估计没有人能从这千万个温泉中看出应该沿着哪一个走吧? 而且这种手笔,蓝幕羽看着远处隐藏在厚厚的白色寒露里面的山群,忽然有一种惊骇的感觉。 这一次他们一行人依旧在一个温泉边上停了下来,刚开始穿越大陆的时候怕被发现,所以马车就一辆,但是后来为了通过神雪山,寻焰足足准备了五辆马车的物资,而且还另外有一两辆空着的马车备用,晚上的时候也不用搭帐篷,他们基本上就直接睡在马车里面。 雪地被铲开一片,露出下面浅浅的绿色盘丝植物,然后又从马车里面取出准备好的柴火,寻焰手下的人手脚极是利落,没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蓝幕羽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而且又在温泉边上,并不觉得寒冷。 他看了一会儿侍从们准备食物,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直沿着温泉向另一端走去,说实话,他对这神秘的神雪山还是相当好奇的。 影轩看着他走远微微犹豫了一下,正想跟过去,一直在他身边的寻焰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他便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寻焰,看见寻焰向他摇了摇头,只好无奈叹了一声气。 直到晚饭准备好的时候蓝幕羽才回来,其实温泉的范围并不是太大,只是他想走的稍微远一点,最后竟然离开了温泉的范围,如果不是他对路的记忆力还不错,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迷失到这漫山遍野都是雪白色的山峰里面去。 影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明显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不由笑着将他让回自己坐着的地方,笑道:“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师兄竟然现在才回来?” 蓝幕羽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自己离开温泉范围的事情说出来,直到到了现在他才隐隐地想起来,以前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除了特定的路线,神雪山基本上就是一个大的迷宫,往往离开原地百步之内就找不回回去的路了。 他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或许就是自己运气好吧。 被影轩拉着坐在他的位子上,蓝幕羽知道他们必定是知道自己一定知道这条隐规则所以才没有想到自己会离开温泉范围的,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影轩也不是太在意的样子,问过之后见蓝幕羽没有回答也就不再多说。 这个时候刚好烤好肉了,这还是他们一路上无意中打到的猎物,所以避免了继续啃干粮的窘状,影轩也不管坐在他另一边的寻焰,直接撕下一块肉垫着软巾递到蓝幕羽手上,笑道:“我刚才尝了尝,味道挺好的,师兄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先吃一点吧。” 蓝幕羽下意识地瞥了寻焰一眼,就见他苦笑了一下便低下头去,至于和他们同行的侍卫们,除了一个负责烤肉的侍卫对他们的动作视而不见地待在这边,其他的都守在另外一个火堆边上,似乎没有感觉到这边的情况,依旧面无表情。 蓝幕羽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神态,所以也就当他们不存在,接过了烤肉,咬了一口,柔软的肉味道刚刚好,嚼得久了还能感觉到隐隐的甜味,影轩的话没有说错,着肉的味道确实不错。 影轩眸子闪了一下,将自己身边的酒坛递了过去,笑道:“天太冷,师兄喝点酒吧,暖暖身子。”手指轻轻扣在酒坛的边缘,轻微颤抖了一下。 蓝幕羽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但是却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他这话说的不错,便将酒坛接了过来,凑近鼻端嗅了嗅,他并不常喝酒,也闻不出来这是什么酒,不过既然现在拿出来,应该是难得的烈酒才对。 他不由地迟疑了一下,现在的这个身体和前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也是他不太喝酒的原因,但是……视线触及到满山的雪白色的时候,他心中轻叹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 清冽的香气顺着喉咙一路滑到了胃里面,微微的凉意过后就是喷涌的炽热,这种感觉很熟悉,前世的时候他就喜欢喝冷酒,只是到了这一世,已经很少接触到酒了。 看着蓝幕羽微微眯下眼睛,影轩不由笑了笑,随手添了根柴火笑道:“又没有觉得暖和一点?”眸子里面有什么一闪而过,快速地藏在了墨色的深处。 火堆上的肉已经全部烤好了,烤肉的侍从向寻焰施了一礼,退开半步回了自己的阵营。 寻焰将肉拿下来撕了一块递给影轩,影轩终于将一直盯着蓝幕羽的目光稍稍收一下,将肉接过来之后又盯着蓝幕羽看,唇角的笑意像是忍不住就要流泻出来。 蓝幕羽看得莫名其妙,但是手中的酒坛却没有还回去。 凌紫以前漫不经心喝着酒的时候就笑着说过酒和毒品很像,都有让人喜欢的魅力。 毒品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而且也从来不想接触,但是酒却是从前世喝到现在了,真正觉得它像毒品的时候不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前世即将结束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忽然忍不住笑了一下,脑子里面忽然有一种熏熏然的感觉,身体似乎一下子轻灵了不少,即使前世他酒量大得惊人,偶尔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这种“畅快”的,所以并不陌生,知道自己应该是快要喝醉了,只是手和嘴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酒液还是一点一点地灌进了喉咙里面,眼神渐渐地迷离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影轩最后一口肉吃进嘴里的时候才感觉到身边的蓝幕羽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心中微微紧了一下,擦干净手,试探地碰了碰蓝幕羽:“师兄?” 蓝幕羽下意识地向他这边看了一眼,鼻子里面发出清浅的一声鼻音,带着一种淡淡的熏然,墨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但是却有某些东西收了起来,又有什么完全表露了出来,像是晶莹剔透的墨水晶一般。 影轩心中微微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碰触那双眸子,但是最后一丝意识将他拉了回来,轻轻将蓝幕羽揽在怀中,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喝醉了?” 蓝幕羽轻声应了一声,轻轻蹙了下眉,似乎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不通,但是随后便缓缓舒展开,像是优雅的蝶翼一般,红唇轻轻抿了一下,水光微微一闪。 影轩觉得如果不是顾忌到周围还有人,自己绝对会不顾一切地亲吻上去,手臂轻轻紧了一下,将蓝幕羽抱得更紧:“师兄,我带你去休息吧。” 蓝幕羽瞧了他一眼,眨了下眼睛,没有其他的反应。 第四十五章 影轩心中一阵狂喜,缓缓将他扶着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们先去那边泡一泡温泉吧,过一会儿睡觉的时候能稍微舒服一点。反正已经快要到了,明天稍微晚点起也没什么。” 蓝幕羽听到他的声音并分辨不出他再说什么来,只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里面在火光下清透的像是秋的月色,漂亮极了。 影轩强撑着眨了下眼睛,扶着他向温泉的另外一边走了一步,然后小心地去看蓝幕羽的神色,他以前的时候不曾见过自己师兄喝酒,亦不知他的酒量如何,今天不过是冒险试一试罢了,真的没想到能将师兄灌醉。 而且就他所知师兄对所有事情都很克制,喝醉这种事情似乎不应该发生在他身上才对。不过狂喜已经将心中其他的所有疑虑全部赶了出去,只想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 蓝幕羽眨了下眼睛,脚步迈出去的时候微微踉跄了一下,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影轩忍不住笑了一下,忽然一把将他抱在了怀中,蓝幕羽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一下子动作过猛,脑子里面的晕眩让他感觉到了难受,唇角微微动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脑袋稍稍倾了一下,靠在影轩的肩膀上。 似乎知道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看着影轩就要将蓝幕羽抱走,寻焰低垂着眸子将所有的表情都掩盖了起来,轻声道:“你还是早点回来为好,明天还要赶路。” 影轩心中忽然闪过一阵烦躁,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就安静地躺在自己怀中的师兄,忽然叹了一声,无奈道:“我知道了,不会耽误事情的,再说师兄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话音落下,他再不理会坐在火边没有其他动作的寻焰,抱着蓝幕羽大步走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最终消失,寻焰才缓缓抬起头来,向影轩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随后便是一声苦笑,即使这位太子殿下脾气再好,等到明天发现了自己师弟对自己做的事情,也会将他彻底赶离吧?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手指摸索地拎起了蓝幕羽喝过的酒坛,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灌了一口酒。 影轩抱着蓝幕羽一路往里面走,直到觉得那边看不见了才停了下来,转身看了一下,发现在这边还是能隐约地看见并不是太远处的火光。 四周非常安静,因为地处寒冷的地方,连虫鸣声几乎都没有,只有偶尔的风掠过山峰的声音。今夜的月色并不是太明亮,但是清冷的星光和雪光却能让人看清楚周围。 他扶着蓝幕羽坐在温泉边上,自己先将鞋子和外袍脱掉,试探地往里面走了走。 陌生的池水里面藏着的危险很高,虽然从寻焰口中知道这些温泉基本上都是后来由人工专门打通的,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不过还好的是寻焰的话还是可信的,在温泉的边上池水并不是太深,甚至算得上是刚刚好,人坐在池水里面能刚好将脖子露在外面。 趟着水除了池子,影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见蓝幕羽还像自己刚才扶着他坐下的坐姿坐着,只是一只手臂曲了起来撑着下巴,不由地笑了笑,以前的时候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位沉稳睿智的师兄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在泉水里面还不觉得,现在从池子里面出来,影轩隐约地感觉到微微的凉意,随手将扔在池边的一件里衣抓过来披在身上,凑近蓝幕羽看了看,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迟疑了一下,在蓝幕羽边上蹲了下来,摸了摸他披泻下来的长发,轻声道:“师兄,下去泡泡水好不好?温泉里面很暖和的。” 蓝幕羽听见他的声音转了一下头,依旧眨了一下眼睛。 影轩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迟疑了一下,伸手去解蓝幕羽的衣带,蓝幕羽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到了自己的衣带上面,但是也不过是看着,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影轩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愉悦之中似乎还夹杂着强烈的紧张,以前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让他手指都有点颤抖起来。 仅仅将裘衣和袍子脱下来,影轩不敢动他的中衣,自己的师兄可和自己不一样,万一一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就得不偿失了。 奇怪的是脱他衣服的时候蓝幕羽还没有反应,等到影轩停了手,他却像是知道要泡温泉一般,踉跄地站了起来,吓得影轩赶忙起身去扶他。 蓝幕羽也不介意,扶着他的手臂缓缓跨进了温泉里面,然后慢慢坐了下来,舒服地靠在温泉边上,长长地眼睫闪了闪,缓缓合了起来,将一双明眸完全遮了起来。 影轩不由地愣了一下,呆愣地看着舒服地泡温泉的师兄,好一会儿才像是惊醒了一般,试探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想要脱掉他贴在身上的中衣。 蓝幕羽稍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过来,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恍然,对他笑了一下,在星光和雪光的映衬下像是白玉一般的手指放到了衣带上面,没几下就解开了精致的花结,然后将衣服脱了下来,扔到了温泉边上。 在边上的影轩又是一呆,然后在蓝幕羽转身去扔衣服的时候看到他线条优雅的背脊,直觉的一股热流电一般在自己全身窜了过去,吓了他一跳,忍不住转开了视线,但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头去看,这个时候蓝幕羽已经将身上的最后一片布料解下扔到了温泉边上,舒舒服服地靠在岸边闭上了眼睛。 影轩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在……总之就是那个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没办法将那个东西拿出来,在边上着急地看着蓝幕羽,忍不住死死咬了下嘴唇。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影轩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不可自拔地盯着自己师兄的脸颊,眼睛似乎一直没有眨过,眼睑酸涩的厉害,他苦笑了一下,试探地向蓝幕羽靠了过去。 “师兄,我帮你搓搓背吧。”舌头在唇瓣上舔了一下,影轩心中怦怦跳得厉害。 蓝幕羽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没发现自己师弟的意图,也不知道是听清楚没有,反正又闭上了眼睛,没有什么反应。 将指尖轻轻搭在蓝幕羽的肩上,影轩嘿嘿一笑道:“那我就当师兄默认了哦。” 指尖触到蓝幕羽肩膀的时候,蓝幕羽果然没有反应,让影轩心中莫名地一喜,觉得离自己的目的又前进了一步,欢欢喜喜地开始在蓝幕羽的肩上揉捏,这一路上蓝幕羽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却看得出来,他并不适合这样长时间地坐在马车里面赶路,身上已经很难受了吧。 或许是感觉到舒服,蓝幕羽发出轻轻的一声鼻息,身体向影轩的方向挪了挪。 影轩终于忍不住笑了笑,拿出自己专门锻炼的手法来,在蓝幕羽肩背上按摩。 又是一段时间,他几乎觉得蓝幕羽已经睡着了,而且自己的手臂也感觉到了微微的酸涩,偷眼看了看唇角含着一丝惬意笑意的蓝幕羽,指尖缓缓沿着肩背的曲线向下面滑去,轻轻在他腰上碰了一下,微微抬着头小心地看着蓝幕羽的反应。 蓝幕羽腰稍稍向另外的方向缩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睛,像是真的睡熟了。 影轩不由地大松一口气,怎么样也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然后稍稍放心了一点,滑到了腰线的下面,这次蓝幕羽连反应都没有,让他有一种被默许的感觉。 “师兄?”他低声叫了一声,本来没想到蓝幕羽会有反应,但是蓝幕羽忽然发出了“嗯”一声低低地鼻音吓了他一跳,手指也惊吓地收了回去,才发现蓝幕羽根本就没有醒过来,这声音应该是下意识地应答而已。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干脆咬了下牙,将蓝幕羽往自己怀中抱了一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蓝幕羽果然只是发出低低的一声,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并没有发觉这种姿势诡异的厉害。影轩不由地低笑一声,得意地眨了下眼睛。 不过下面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来着?他虽然从书本上了解一点,但是却从来没有经验,所以一时间有点茫然,低头看着怀中的轻轻闭着眼睛的蓝幕羽,银色的星光照在他得眼睫毛上面,镀了一层精致的银光,像是精心雕琢的雕像一般。 影轩眨了下眼睛,忽然想了起来,伸手悄悄地向他身下伸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触手的是柔韧光滑的肌肤,影轩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有一种摸着软玉的感觉。 沿着隆起的曲线渐渐地向下面探去,半月形的凹陷……影轩手指颤抖的厉害,僵硬了一会儿,狠狠咬了下牙,向入口处探了过去,微微的褶皱因为蓝幕羽彻底放松的缘故松软异常,将他的指尖吞了一小节进去。 “寒玉?”影轩顿了顿,正要继续,怀中抱着的人忽然出声吓了他一跳,手掌倏地收了回来,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怀中的人。 似乎这一会儿的时间蓝幕羽已经清醒了不少,半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着眉,也感觉到了现在在温泉里面,手掌下意识地扶住了抱着他的影轩,然后拍了拍他得腰,喃喃道:“别闹。”然后便又闭上了眼睛,靠进影轩怀中。 怔怔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影轩才大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并没有真的醒过来,只是因为他得动作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人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定定地看了蓝幕羽一会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将蓝幕羽背靠着自己压在了水池边上,低头在他得肩背上亲吻,苦涩地笑了笑,唇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幕羽一是真的醉了,二是困的昏昏沉沉地要睡了,头发散落在前胸,安静的像是个大型的娃娃,让影轩不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在他颈窝里面吻了一下,扑哧笑了起来。 指尖缓缓向下面探去,沿着臀部的曲线滑到凹陷的地方,试探地将一根手指探了进去,苦笑道:“师兄啊,你就再原谅小轩这一次吧。我……唉!” 一个手指探了进去,蓝幕羽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感觉到有点难受,又低声喃喃了一句什么,只是影轩的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上面了,没有听清楚。 温暖的通道紧紧地裹着他的手指,而且怀中是自己宵想了十多年的身体,影轩几乎忍不住就呻吟起来,等到下意识地绞紧自己手指的通道稍稍放松的时候,有点急不可待地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轻轻按压着光滑的肠壁,两根手指分开,将热水引了进去。 蓝幕羽缓缓皱紧了眉,双臂搭在池壁上撑着自己的身体,下意思地收紧了肌肉。 影轩不由地苦笑,自己师兄现在应该以为抚摸他的身体的是寒玉吧?不过他有点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想起这种事情来,不过蓝幕羽有这种反应他心底竟然隐约地升起淡淡的快意来,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已。 狠狠咬了咬牙,他呵呵笑了笑,低头看着被自己轻轻压在岸边的身体,在显得冷清的星光下面像是一整块儿精美的玉雕一般,让他忍不住一下一下地亲吻着他的肩背,手上的力道也一下子加大了不少,像是强行“登堂入室”的采集花蜜的蜜蜂一般。 蓝幕羽似乎也感觉到身后的人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不由低声叹了一下,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放松了绞紧的肌肉,将脸颊轻轻搁在交叠在岸边的双臂上面。 影轩不由地得意笑了一下,加快了动作。 终于将自己深埋进了蓝幕羽的身体里面,影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体紧紧地贴在蓝幕羽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试探地缓缓动了动,觉得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误尝了迷幻神智的药一般,再管不了理智,动作一下子快了起来。 寻焰藏在黑色的阴影里面看着漂浮着薄薄雾气的池水里面激烈的情爱,心中像是有什么在缓缓膨胀,心口沉闷地像是压了什么,让他忍不住就想冲出去将畅快呻吟的青年拖出来,但是……他苦笑地紧紧攥紧了手指,深深地将头埋了下来。 不想看,但是又不想离开,甚至连他都奇怪自己怎么会就这样贸贸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自从在这边见到那名骄纵的青年之后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影轩大叫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他猛地抬头,愕然看着影轩趴在另外一名青年身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欣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到少年眸子里面的亮光,像是将天上的明月放了进去一般,耳边传来青年一连串的声音:“师兄、师兄、师兄……”像是一个终于抱到宝贝的小孩子,明澈的全部都是喜悦。 他怔了一会儿,忽然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隐约地听到青年撒娇地笑道:“师兄,我再来一次好不好?”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他抬头看着清亮的星光,终于没有回头。 少年情热,影轩又是第一次,足足折腾到好几个时辰才力尽地喘着气停下来,只是一直趴在蓝幕羽身上不愿意起来,紧紧地揽着他的腰,脑袋不时地蹭一下。 终于等他呼吸平稳下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正想着再歇一会儿就抱师兄回营地休息,却忽然听到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蓝幕羽说道:“你折腾完了?” 影轩吓了一跳,脚下一软就向水里面跌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蓝幕羽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站稳,缓缓转过身来,只是身体困倦的厉害,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只能靠在岸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影轩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的师兄,手足无措地站在水池中,想要拔腿就逃,但是脚却像是生生定在池水中,动都动不了一下。 星光已经隐去了大半,天际黑的厉害,只是雪光映的蓝幕羽脸色惨白,轻轻合上的眼睫毛软软地搭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面,静默的诡异,一双红唇轻轻抿在一起,也是苍白无血色,只是这些精致的五官却没有表现出一点表情来,隐约的只是一贯的倦息。 不知道多长时间,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扫了一眼惊吓地脸色惨白的师弟,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双手撑了一下身下的石头,缓缓动了动自己像是被拆过一遍重新组合起来的身体,语气也带着一种漫不经心:“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 墨色的眸子映着雪光,清澈的像是墨水晶一般,似乎和平常的时候没有不同,只是听到蓝幕羽的声音影轩下意思地低下了头,即使蓝幕羽已经出声,他依旧感觉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心中烦躁的厉害,有点后悔这次冲动的举动来,缓缓攥紧了手指。 渐渐感觉到身体好了不少,而且这么长时间酒劲早就散了,蓝幕羽自是感觉到太阳穴的位置疼得厉害,前世的时候也常常会有这种感觉,知道不过是因为宿醉,但是这一次……他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弟,应该还要算上自己的这位师弟吧? 其实这个时候他心里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得这么若无其事,只是乱糟糟的一团让他没办法理清思路,只能这么勉强漫不经心地沉默。 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依旧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来,他是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名师弟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一时间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扫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他知道不久之后天就要亮了,微微皱着眉缓缓站了起来,但是腿却使不上力,踉跄了一下就向水里面倒去,便下意思地想要抓住什么。 嗯?触手的是柔软的肌肤,只是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了刚才的温暖,冷冰冰的像是冰块雕成的一般,让他微微一鄂,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看见自己的师弟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上半身完全露在凉冰冰的空气中,一阵冷风吹过,他刚刚从池水里面出来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影轩竟然在冷风里面站了这么长时间…… “穿上衣服回去吧,天快要亮了。”蓝幕羽皱了下眉,从池水边上捡起衣服来披在他身上,自己也随手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扶着影轩的手缓缓除了温泉。 影轩只是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发愣,师兄这是……接受了自己吗?不然为什么会给自己披衣服?而且似乎真的没有发火的意思:“师兄?”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什么?”蓝幕羽一边穿衣服一边转身看了他一眼,看他还没有从水里面出来,便又说道:“上来吧,你还傻站着干什么?难道不觉得冷吗?” 影轩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狂喜,快速轻巧地从池水里面跳了出来,亲昵地在蓝幕羽颈上蹭了一下,轻声叫道:“师兄……”尾音拖得长长的。 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迟疑地推开了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轻声道:“回去吧。” 影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肩,师兄刚才推开他的时候似乎就是扣在自己这只肩膀上面,怔怔地转头看着蓝幕羽蹒跚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忽然感觉到一股难言的酸涩从心底冒了出来,即使再不愿意,也渐渐地涌满了心口。 师兄……他张了张嘴,这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即使师兄没有明说,他也一下子明白了,师兄这次虽然并没有生气,但却是确确实实地失望了。 走远的蓝幕羽似乎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影轩没有跟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多少还是不忍,无奈苦笑了一下,提声说道:“走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影轩呆愣地看着他,终于清醒过来,伸手下意识地在脸颊上抹了一把,快速地穿好衣服跟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辚辚的马车上面,寻焰小心地看着闭目养神的蓝幕羽,感觉到另外一边投射过来的视线,连忙转开了眸子,像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撩起一角的窗外景色。 今天早上天色将近完全亮了的时候两个人才回来,虽然被影轩扶着,但是蓝幕羽爬上马车的时候身体还是踉跄了一下,轻轻咬了下下唇,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他偷眼看了一下,一双线条优雅的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轻轻地抿在一起,黑亮的眸子里面和平时倒是差别不大,清澈中带着淡淡的淡漠,只是这个时候一直深藏在眸子深处的倦怠一下子冒了出来,仔细一看的时候那双眸子里面似乎空茫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蓝幕羽侧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接着便小心地坐了下来,靠在车厢里面的大软枕上面,缓缓合上了眼睛。 接触到蓝幕羽的眸子,他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一下子似乎心中的所有阴暗面全部被发掘出来了一半,让他仓皇地转开了视线,即使蓝幕羽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像平常一样不过是闭目养神,他也觉得蓝幕羽说不定已经完全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一起上来的影轩焦躁不安的厉害,但是看着和平常一样似乎睡过去的蓝幕羽也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傻呆呆地坐在边上,定定地看着沉默的蓝幕羽,只是偶尔感觉到他的视线才会侧头扫他一眼,恶狠狠地像是忍不住就要将他吞下去一般。 他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先不管蓝幕羽知不知道,反正事情的另外一个人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低声长叹了一声,大哥以前总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做了不过是害人害己,他原先还不相信,现在倒是得了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是不知道上面有没有给他一个机会补偿一二? 一直到了中午众人用餐的时候蓝幕羽才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这段时间一直在休息,神色竟然好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不少,影轩怯生生地给他递过食物的时候,他只是看了一眼影轩,自然地接了过来,就像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从来过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影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拂了一下蓝幕羽的头发,蓝幕羽沉默地顿了一下,没有阻止。 寻焰在一边看着便缓缓转过头去,将食物在手中不停地搓揉,好一会儿才发现食物已经全部成了碎屑,不由地怔了怔。 这样一路翻过了白雪覆盖的神雪山,寻焰看得出来他们这一行人从那件事之后就沉默了很多,蓝幕羽虽然本来就沉默,而一贯话多的影轩竟然也在说话的时候带了分小心,久而久之,等寻焰发觉不太对劲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差不多半天没有人说一句话了。 眼前似乎是出现忽然就出现了漫天遍野的绿色,蓝幕羽不由地恍惚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地伸手想要去碰触,才发现他们还坐在马车里面,而出现的植物却矮的还没有没过车轮。 “师兄?”影轩看出蓝幕羽的心思,霍地俯身抓了一把绿叶,小心地递到了蓝幕羽眼前。 蓝幕羽扫了他一眼,接了过来,在鼻子边上嗅了嗅,无奈笑道:“忽然从冰天雪地里面出来看到这样的东西,还真是不敢相信。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实在是无法言喻。” 影轩也笑了笑,将绿叶在手中碾碎,绿色的汁液染了一手,清新的叶子味道在沉郁的车厢里面缓缓弥漫开来,几乎讲半天来的沉闷一扫而空。 寻焰看着两个人说话,便也插了一句:“我从这里进到神雪山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不过习惯了就不觉得什么了,比这更奇怪的地方也去过。” 蓝幕羽并没有接着问他都去过什么地方,而是将受伤的叶子扔出窗外,忽然说道:“不知道能不能请阁下先离开一下?我有事要和师弟谈一谈。” 寻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影轩,就看见他一脸惶然,手足无措地看着蓝幕羽。 在车厢中的三个人都知道下面要谈的是什么,寻焰轻轻抿了一下唇,淡然一笑道:“殿下随意便好。”话音落下便撩开帘幕走了出来。 两个人都感觉到车厢微微晃了一下,知道寻焰已经离开了车厢,影轩心中猛地一紧,就像是等着宣读宣判结果的囚犯一般,傻呆呆地看着蓝幕羽,一时间竟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几天蓝幕羽对他的态度都很自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师兄竟然会在刚刚出了神雪山就和他说这些事情,而且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很想现在就大叫自己不想听,但是唇角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头顶上的利剑缓缓落下来。 蓝幕羽也是一阵静默,然后抬头认真地看着影轩,轻声道:“我以前的时候一直当你是孩子,但是现在知道你不是了,所以有些事情也是需要说清楚了。” 影轩感觉到身体似乎已经不归自己支配,缓缓点了点头,指节握得死紧。 蓝幕羽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安慰他,而是继续说道:“其实这个话题我们以前也谈过一次,只是……”他苦笑了一下,想到了那天两个人在房间里面的谈话,那个时候秋玉还在,披着一件衣服就离开了房间,像是得胜炫耀的孩子。 影轩沉默,唇角微微动了下。 “那次的效果虽然不怎么好,但是你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弄这些事情,所以我还以为我说的话见效了,只是没想到离开了封云山以北,你竟然又弄出这件事情来。” 他微微顿了一下,看见影轩已经快要将脑袋埋到胸口去,忽然无奈苦笑了一下:“不过,这个办法应该是寻焰想出来的吧?你们这些天一直在一起,我还以为……”他叹了一声,觉得不只是他自己,就是不管什么人处在他的位置估计也会是这种感觉吧? 影轩愕然抬头,蓝幕羽不由地一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你身边有人教唆,我相信你即使是有这种想法也不会付诸实践。因为你知道这样子下去,等着我们两个人的不是和好就是彻底的一刀两断。” 影轩听到“一刀两断”四个字震了震,终于涩声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师兄这是要和我一刀两断了?”眸子死死地盯着蓝幕羽,即使强行忍住,但是黑亮的眸子里面还是溢出了一道水光,在眸子里面稍稍停了一下,哗地就泄了出来,像是一道晶莹的水晶。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他,随后便是一声苦笑,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因为你是我师弟,这个身份是永远不会变的,不说不过是这样一件事情,就是你以后真的做出什么来,你也会是我的师弟。” 影轩一阵愕然,像是忽然间涌入了一道亮光,急急得就要开口,却被蓝幕羽淡笑的打断了:“你先不要开口,听我话说完。”影轩立刻就乖乖地在边上听着。 “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还真的不是那么看重,我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是我要说的是我对性欲看的并没有那么重,那天晚上,就当做一个小小的意外好了。这样说……你或许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一个小意外,你也用不着内疚什么。” 蓝幕羽扭头看了他一下,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没办法接受的是那件事情所代表的意思。影轩……你爱我。”终于说了出来,蓝幕羽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影轩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揪在一起,以前的时候他用尽心思想要他明白,但是当他现在终于明白的时候心里面却有一种绝望的感觉,像是天都要塌了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是……”蓝幕羽缓缓扭头看着他,“我不爱你,不会像爱一个情人那样爱你。” 天地终于塌了下来,影轩重重地握紧了拳头,血色立刻就漫了出来,死死地盯着蓝幕羽,涩声冷冷问道:“为什么不会?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弟吗?” 小孩子心中的爱情或许永远都是这样单纯吧?单纯到让人不忍破坏,但是他却不能。 蓝幕羽摇了摇头,轻轻将手指握在一起,淡淡道:“不会是这样的原因,其实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主要原因在我。” 影轩愣了一下,眸子里面闪过一丝茫然,手指也松了下来:“什么?” 蓝幕羽苦笑:“只是因为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爱了,和寒玉在一起,以前的时候是爱,但是到了现在,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就像是一个过惯了某种生活的人,在完全迷茫的时候还是习惯的去过这种生活,一是因为这样很安心,再就是这不过是一种习惯。” 影轩没有听懂,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说的是一种习惯是吧?” 蓝幕羽点了点头,眸子里面闪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影轩竟然一下子冷静下来。 得到答案,影轩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蓝幕羽的头发,微笑道:“那就这样好了。你既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那就是已经习惯了我是你的师弟,那就一直这样子过下去好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们一直都是师弟。只是稍微有点不同的是我这个师弟想要和师兄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像是小的时候那样。” 蓝幕羽不由地愕然,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是将自己绕了进去,怔怔地看着影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摇了下头:“这样对你……不公。” 影轩缓缓松开了握紧的拳头,轻笑一下:“有什么公不公的,人这一辈子只要活得自在,就比什么都强了。” 蓝幕羽又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只能无奈一叹。 第四十八章 一直到了辰平国的都城,寻焰都没有弄明白那天两个人在马车里面谈了什么,他本来以为那次之后两个人会决裂,毕竟蓝幕羽不是女人,也不是身份低下的男侍,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国皇太子,即使后来有一段时间成了洛玄的男宠,但那不过是…… 但是那天他回到马车里面之后影轩竟然一扫前几天的沉闷,高高兴兴的样子,甚至像是两个人已经决定在一起一样依偎在蓝幕羽身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蓝幕羽虽然一脸无奈,但是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推开他。 他沉默地苦笑了一下,还是不太明白这位被那个人选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辰平国,蓝幕羽曾经在邀涵的书上看到过它的记载,但是那已经是百年前的记载了,很多地方已经做了很大的变化,不过这座辰平国的都城却像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辰平国的都城名字叫做乾城,是一座差不多上千年的古城了,地位相当于古代中国曾经的长安或者是后来的北平,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说,也是朝代更替的象征。 从辰平国建国之后,寻家占据这座古城已经好几百年了。 但是乾城最主要的建筑却不是象征着一国之主身份和地位的皇宫,而是一座汉白玉和大理石建成的神殿,成百上千年历朝更迭,皇宫已经建了不下几十座,但是这座神殿自建成之日起就从来没有变过一分一毫。 甚至战火烧遍乾城,皇宫成了一片火海之后,这座精美的像是月宫的神殿静谧的依旧不会有一点变化。这片大陆的人都知道,在这座神殿有神驻足。 蓝幕羽三个人现在就站在这座神殿之前,影轩明显也是第一次过来,相比起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太多的蓝幕羽,他看到这座神殿的第一眼就隐约地明白了什么,唇角动了动,狠狠地咬住了下唇,扭头狠狠瞪了寻焰一眼,紧紧攥紧了拳头。 蓝幕羽沉默地看着眼前静谧的宫殿,扭头看看一下低着头明显心中不安的寻焰一眼,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到了现在依旧不是太相信神鬼的存在。” 寻焰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游移开,微微苦笑了一下,无奈道:“信不信不过由心罢了,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 蓝幕羽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手指微微紧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寻焰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笑道:“我们还是去宫里面休息一晚上吧,现在神殿里的人也差不多应该睡了,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蓝幕羽心中不由地闪过一丝疑惑,现在的天色不过傍晚,即使是静肃的神殿,应该也没有这么早休息吧。不过,他眼睛微微跳了一下,发现寻焰说完这话之后竟然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影轩,立刻便明白他这话其实是说给影轩听的,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点了下头:“那就先叨扰了。” 影轩看着两个人谈话,等到蓝幕羽也同意先休息一晚的时候竟然大松了一口气,让蓝幕羽颇为奇怪,不太明白和他一起过来的这两个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一直在边上的寻焰却是看明白了,眸子跳了一下,转开了视线。 刚开始过来的时候蓝幕羽并不知道自己到这边来究竟是要找什么地方,只是隐约地明白寻焰应该是知道的,但是现在见到这座静谧的宫殿,即使寻焰没有明说,他也隐约地明白了,只是……还是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里面的那点诡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终于能够坐在桌子边上舒舒服服地吃饭休息,不管是蓝幕羽还是影轩都有一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晚饭过后蓝幕羽也不想再周旋什么,直接告罪身体不适要先休息了,寻焰明显地沉默了一下,点头一笑。 影轩迟疑地看着自己师兄,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先让师兄去休息,其他的事情再找时间便是,反正那个人也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至于寻焰……他闭了闭眼睛,遮住了不该有的情感。坐在他边上的寻焰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蓝幕羽说是要休息,而且也真的觉得困倦,但是真正躺到床上的时候去怎么样都睡不着,眼睛一闭眼前就是那座安静到肃穆沉静的宫殿,隐约地竟然就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蓝幕羽猛地睁开了眼睛,无奈地看着外面清寒的星光,伸手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了,因为晨觉得不雅。 有时候他觉得晨就像是中国古代的贵族,虽然平时看上去散漫的样子,但是在某些小的细节上面却很是有主意,有损身份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做的。而凌紫,表现的竟然也相差不大,即使两个人的性情差不多算得上是南辕北辙。 半躺在床上面,蓝幕羽沉默地透过半透明的帘幕看着开了一半的窗外,指尖下意识地缓缓屈伸着,就像是偶尔的时候指节敲击桌面的动作一样。 “睡不着?”清冷的声音,淡漠的像是水里面的浮冰,让蓝幕羽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在床上坐了起来,但是一下子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一时间竟然惊疑不定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窗子外面的人声音依旧淡漠,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窗纸上面,但是那人却像是没有要露面的意思,心中一瞬间转过几个念头,蓝幕羽觉得自己心中乱糟糟的。 窗外的人似乎也明白蓝幕羽的处境,静默地双手负在身后看着夜色,也没有说话。 费了不少力气整理好思路,接触男子的几幕一一在眼前闪过,蓝幕羽脸上神色变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手指在被子里面缓缓攥紧,无奈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窗外静默了一会儿,那人才淡淡说道:“这就是你求人的诚意?” 蓝幕羽依旧只能苦笑,迟疑了一下,反正也睡不着,而且他既然来了也没办法再睡下了,干脆就起身披上了衣服,慢腾腾地推门走了出去。 一身雪白色的衣服,乌发披散在背后飘扬在风中,长长的眼睫毛上面泛着淡淡的银光,双手淡漠的负在背后,听见他开门出来微微回了一下头,淡漠的转开了脸颊,冷漠道:“天寒,你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蓝幕羽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而且眼前男子现在的打扮明显不是他所熟悉的,一时间竟然只能是沉默,只是心底已经渐渐地明白了不少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缓步走到男子身边,微微苦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但是真正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却又觉得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你究竟是……” 蓝幕羽一开口男子就明白他再问什么,安静地听他说完,眉头微微皱了皱,眸子里面闪过一丝淡淡的茫然,淡淡道:“我的第一个名字,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后来又有几个,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最近的几个,暝池,洛沉,殇影。” 暝、洛、殇,蓝幕羽知道这是一种排名,每一个字所代表的都是几千年的光阴,每一个被他们所认可的人都会有一个带着当时的字的名字,就像是殇落,就像是他认识的其他几个带着洛字的人,但是暝……却是第一次听见,而且从他的话中,蓝幕羽知道眼前的人和他所见到的洛玄他们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甚至有可能…… “不过有一个名字倒是很长时间就没有变过了。”殇影说这话的时候语音里面带着淡淡的怅然,眸子冷淡地看着同样冷淡地星辰,“你或许也听说过,他们一直称我为‘秩序者’”。 蓝幕羽脸上一白,指尖抖了一下,甚至觉得连双腿都开始微微打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个地方,不然也不会惹到这个世界上最高位的存在。 秩序者的名字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听过,在被父皇立为太子的时候他就被告知了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手上的势力足以颠覆整个大陆,是这个世界上最高位的存在。 他开始的时候觉得那个人应该不过是父皇杜撰的传说罢了,因为除了父皇曾经说过,他从来没有在其他的地方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后来在邀涵的地方,却在古籍中不时地就能看到秩序者这个名字,那是给予这个世界的神的名字。 怪不得……他苦笑了一下,第一次在眠花谷见到他的时候潇叔叔会是那种脸色,甚至在说道想要两族和平的时候明显地小心翼翼地打量殇影的神色,怪不得在提到眠花谷的时候自己的父皇……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样,殇影不是邀涵的国师,真正的身份竟然是…… “但是……封云山两边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从来没有管过。”蓝幕羽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一时间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以至于竟然忘了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人。 听到他的话殇影却是笑了一下,其实也不算是笑,只是唇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来,眸子里面的冷漠退去,带了一点点的暖意:“秩序者不过是那些人给的名字罢了,我的身份与其说是秩序者不如说是守望者。”他微微顿了一下,“我一直在看着这个世界的发展,直到所有的势力完全失衡才会出手管一下。” 他稍稍扭了一下头,扫了一眼蓝幕羽:“自上一回出手,到了现在已经将近千年了。” 第四十九章 蓝幕羽怔了下,手指缓缓捏紧又缓缓松开,心理面一时间乱成一团,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深深吸了口气,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问道:“邀涵……是你的人?” 如果他的答案是“是”的话……蓝幕羽心中微微一紧,他忽然有一种鸡蛋碰石头的感觉,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是如此渺小,或许在殇影这样真正高位的人眼中,自己不过是地上的蝼蚁般的存在吧? 听到他的话殇影反而怔了一下,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蓝幕羽忽然听出有点不对劲来,心中几个念头一闪而过,强自镇定地说道:“就我所知,邀涵在封云山以北和封云山以南的筠寰一样的存在,代表的是封云山以北的秩序。” 殇影不由地沉默了一下,随即冷淡一笑,冷漠道:“秩序?就凭他们。” 即使殇影的话里面再没有感情,蓝幕羽依旧能听到他这话里面的不屑,就像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着众生的神,冷漠的像是倒映着映像的镜面一般,让他生生打了个冷战。 “可是你是邀涵的国师!”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蓝幕羽终于完全冷静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殇影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竟然翻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淡淡道:“邀涵的国师从来就是殇影,而不是我。” 蓝幕羽微微一怔,猛地便明白过来,脸上微微一变。 殇影向他的地方迈出一步,两个人指尖离得极近,蓝幕羽几乎可以闻见他衣服上面淡淡的冷香,像是冰雪的味道,在他鼻子边蔓延开来,让他神智顿时一清。 “似乎知道我不是邀涵的人你很不满意?”殇影的话里面带了淡淡的笑意,甚至墨色冷淡的眸子深处也有了一丝暖意,让蓝幕羽怔然。 殇影脸上的表情是极少的,这或许是因为他生活的岁月太长的缘故吧,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动容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但是在他面前,蓝幕羽隐约地觉得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丰富了不少。缓缓摇了摇头,他也缓缓背过手去,淡淡道:“没有,我很高兴。”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张清雅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意思,甚至清澈的眸子里面竟然有一抹诡异的茫然。殇影眸子闪了一下,缓缓闭了下眼睛,终于还是自己说了出来:“你不问一下我这次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蓝幕羽愣了愣,这个时候他的心态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知道殇影和邀涵无关本来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种很奇怪的不知道是淡漠还是怅然的感觉,直觉得心里面似乎空荡荡的,难受的厉害,有隐约地感觉到前面似乎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自己吞了下去。 蓝幕羽微微苦笑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殇影不由地感觉到奇怪,即使他并没有要从青年脸上看到狂喜的神色的期望,但是在他的心中青年也不该是这种表情才对,不过转瞬间他就隐约地明白青年应该是在潜意识里面知道自己这次算得上是急匆匆地过来所谓那般了。 “你到这边来,应该是想借助一股势力吧?不属于封云山南北双方,但是又愿意卷进这个泥潭里面的势力。”略微思考了一下,殇影还是绕了一下。 蓝幕羽点了点头,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将四枚玉取了出来递到殇影面前,直觉得这东西应该是属于眼前的这个人的,虽然他依旧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殇影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复杂,接了过来,在眼前看了看,神色微微一暗,又送回蓝幕羽眼前,看见蓝幕羽微微一愣之后接了回去才说道:“这四枚玉佩我放到下面已经千百年了,但是这倒是第一次全部看到。” 蓝幕羽又是一愣,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随手把玩着,还是不太明白。 殇影神色带了丝复杂,轻声道:“这四枚玉佩我放到各国是为了寻找一名适合的继承人,如果谁能将这四枚玉佩全部拿到,就有资格继承我现在的位子。” 蓝幕羽沉默,手中的玉佩微微一松,差一点摔倒地上去,但是他很快便回神,手掌一收,四枚玉佩重重地阖在自己手心,手心生疼,如果他现在还弄不明白殇影的意思,那么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但是……心里面忽然涌起的不甘和恐惧又是因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眸子里面的倦怠丝丝缕缕蔓延开来,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殇影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指尖微微一颤,淡漠道:“我最先的选择是秋玉,但是却没想到他没有挨到后来,不过后来想一想,他说不定是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吧。”微微顿了一顿,“能拿着四枚玉佩见我的人,只是有这种资格,并不一定会真正得到我的许可。同样的,真正能入我眼的人,也不是非要拿着四枚玉佩。秋玉……”殇影忽然一声长叹。 忽然从他口中听到这个死去多年的名字,蓝幕羽不由地震了一下,听到后来的时候已经默然,只是手指缓缓松开,血滴沿着修长的指尖滑落,落在青砖的地面上。 “我一直以为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人选,但是后来却发现如果你能占据我的这个位子也不算是坏事。这一片大陆风风火火这么多年,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变上一变,然后再平安几年了。”殇影缓缓转过头去,看着天空的眸子里面多了一抹什么。 蓝幕羽沉默,心里面一片茫然,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甚至也一时半会弄不清楚这个交换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地觉得看似对自己没有一丝坏处的交换藏着的东西让他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忍不住地战栗。 “如果你愿意,那么我手上的势力立刻便会有一部分交给你调遣,封云山以北的局势不会再是难题,另外的一部分会在我离开的时候交到你手上。”殇影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闭了下眼睛,“另外我还有一点东西要交给你。” 蓝幕羽隐约地已经明白他要交给自己的是什么,也一瞬间明白自己要经受的是什么,忽然苦笑了一下,甩了甩手指上的血渍,将手中的玉佩扔到了一边,狠狠咬了咬牙,冷漠道:“我答应!” 殇影却忽然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漠道:“你恨我。”这是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无奈和一种其他的什么,蓝幕羽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诡异的追忆的感觉,让他快要死寂的心一下子怔了一下,点了下头。 即使不回头殇影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忽然无奈地一笑,神情之间却带着淡淡的悠然:“那个人将这个位子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已经忘了那个时候的感觉,只是觉得很茫然,一直到了后来,后来的很长时间才发现我非常非常恨他,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连恨都淡漠了。再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毕竟他也像我一样在这个位子上坐了那么多年。一直到了现在,同病相怜的感觉也没有了,只是有了一种敬意,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甚至是敢于接受这个位子的你,都有一种敬意。因为这个位子总是要有人坐得,有些东西总是需要人守护的,能作为这个守护的人,就由不得人不尊敬。” 蓝幕羽又是一愣,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便沉默,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是他确实隐约地觉得殇影这话说得对极,或许在很多年之后,自己也会这样想吧。 “事已至此,我该离开了。”殇影回头看了他一眼,洒脱一笑。 蓝幕羽点头,殇影手中忽然多了什么,递到蓝幕羽面前:“这个给你,能调动我留在封云山两边的所有势力,几千年一代代地传承下来,应该没有遗失多少。” 是一个小巧的金色玉珠,里面是一朵水蓝色的莲花,隐约的蓝色光芒从里面透出来,即使是见惯珍物的蓝幕羽也微微一惊,这枚玉珠简直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东西,只是一想到殇影的身份,他不由得释然,即使再不相信神鬼,眼前的人站在自己眼前,也由不得他不相信。蓝幕羽沉默地将玉珠收到了怀中。 “想要召集下属的时候就在随便一个地方嗑一下玉珠,里面留下了一些东西,可以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痕迹,一般人不会注意,但是只要是我的下属,一天之内能赶到的人都会快马加鞭地赶到,只要有人,最迟只要半刻钟,一定会有人赶到。” 蓝幕羽点了点头,如果殇影不说他还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思低沉,一时间竟然连问都懒得问一下,这次他本来就是为了这东西赶到这边来,但是现在……他不由地苦笑。 殇影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声长叹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道:“你不想接这个位子是不是因为秋玉的缘故?” 蓝幕羽身体猛地一震,霍地抬头盯着殇影,唇角轻轻抿了起来,手指缓缓攥紧。 殇影却是漫不经心地一笑,淡淡道:“如果你像我一样活了这么长时间,就会明白不管是对什么事情我都会知道一点的。即使你没有说我也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接手了我的位子就离轮回转世很远很远了,而秋玉甚至是百年之后的寒玉都会再入轮回。” 蓝幕羽沉默地点了下头,殇影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淡漠一笑道:“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为这件事烦恼,该遇见的,该偿还的,时间到了都会遇见,都会偿还。这个世界,远比你相像中得奇妙。” 蓝幕羽微微沉默了一下,不过是和殇影见了一面,但是事情却是一件一件地接连不断,甚至他还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忽然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面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自己熟悉的,莫名的恐慌或者是别的什么一下子涌了过来,将他完全吞没。心里面慌乱的厉害,而且怎么样也找不出头绪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在心口转了一圈,让他冷静了不少,看了下殇影离开的方位,转身回了房间,明天……还是早点离开吧。 第五十章 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才睡去,蓝幕羽一觉睡醒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晶莹的阳光透过雪白色的窗纸照进来变成微微的晕白,很舒服。 他眨了眨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窗户被人关上了,明明昨天晚上的时候窗户还是开着的。正在他发呆的时候,房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他扭头去看,并不意外看见影轩从屏风外面转了进来,看见他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快步走到床边将床帏撩了起来用金钩挂住,笑嘻嘻道:“师兄睡醒了?” 蓝幕羽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看了看窗户,问道:“是你合上的?” 影轩眸子闪了一下,笑道:“早上了找师兄,结果发现师兄还在睡,窗户开着,我就随手关上了。”他面容微微一怔,“不过说起来,师兄你身体一直不太好,睡觉记得关窗才是。” 蓝幕羽不由地一笑,忽然想起来和秋玉寒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寒玉一般来说心细,他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寒玉的本性,本来就有点那种感觉,但是秋玉在对他的事情上竟然也能像寒玉一般,每每想到都让他有心中一暖的感觉。 因为在前世的时候,可是比他还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有人能将他伺候好已经不错了,更不要说让他去伺候别人了。 蓝幕羽点了下头,在被子里面动了动,便撩开被子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午饭过后我们就向寻焰告辞回去吧。” 影轩怔了一下,随即便是大喜,刚想一把抱住蓝幕羽,但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收,牵住了他的衣袖,掩饰不住的喜悦问道:“师兄说真的?” 蓝幕羽扭头看了看他,笑了笑,影轩应该是知道殇影传承的事情的,若不然不会是这种脸色,而且就因为是这样,他应该不知道昨天晚上殇影已经来过的事情。 蓝幕羽也没有要说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道:“去收拾一下吧,那边的局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到了神雪山之后就没办法联系,希望这段时间平安无事。” 影轩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蓝幕羽在房间里面也能听见他高兴地压抑不住的低吼声,不由地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影轩,还是个孩子。 将腰带束了起来,他正要出门却又一下打开了,珠帘清脆的响声过后,白衣男子沉默地走了进来,脸色略微的有点难看:“你要离开?” 蓝幕羽整理着衣襟的手指缓缓收回,随意地垂在身体两边,淡然点了点头。 寻焰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来,脸色是蓝幕羽从来没有见过的焦躁:“为什么?说好了今天要去一趟神殿的,而且你怎么……一晚上就改变了主意?” 蓝幕羽听到这话不由地笑了一下,一晚上就改变了主意,眼前的人可知道就仅仅一晚上他的命运就改变了?而且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昨天睡着的时候明明还有一种迷茫和不甘心,但是仅仅第二天早上看见那薄薄的阳光的时候,心里面竟然忽然就有了那种淡淡的暖意,像是单薄的阳光,将他心底的空虚全部填满了。 他似乎一下子便想通了,人这一辈子能完全算计着过完一生的又有几个?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算是非常难于接受的事情。 “该办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好了,自然就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淡漠的笑了一下,蓝幕羽淡然说道,看了一眼寻焰便将视线转开。 寻焰不由地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脸色微微一白,唇角微微颤了一下:“那个人……昨天晚上来过了?”眸子里面一丝复杂一闪而逝,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 蓝幕羽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就像殇影说的那样,邀涵的国师一直都是殇影而不是他,而对于寻焰来说,住在神殿的那位殿下,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秩序者,而也不是那个人,只有他昨天晚上见到的才是那个人的真身。人类社会的玄妙之处,有时候还真的让人费解。 “那么……”寻焰死死咬住了下唇,“你得到了?” 看样子寻焰是了解内情的几个人之一,蓝幕羽也不再迟疑,直接伸手从怀中将昨夜殇影交给他的玉珠拿了出来,托在手上放到了寻焰面前。 复杂的神色在寻焰面上变了几个来回,最后寻焰苦笑了一下,忽然缓缓单膝跪了下来,向蓝幕羽施了一礼,然后又缓缓站了起来。 蓝幕羽不明白他的弄什么名堂,但是直觉地没有阻止他,而且他也明白寻焰叩拜的是自己手上的这枚玉珠,而不是自己。 寻焰一直盯着蓝幕羽手上的这枚珠子,微微沉默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家族一直流传着一件事情,这枚珠子的上一任……或者应该说是上上任主人了,就是我们家族的一位先祖,所以在知道这枚珠子的存在滞后,它几乎就成了我们家族所有子弟的唯一目标,但是一直过了这么多年……”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蓝幕羽缓缓将玉珠收了回来,淡淡道:“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寻焰又是一声苦笑,似乎觉得蓝幕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低声一声长叹,然后便又说道:“既然如此,你要离开便离开吧,只是准备东西的时间仓促了一些。我现在便去准备。” 蓝幕羽略一犹豫,便点了下头,说实话,如果不是寻焰这个熟悉神雪山的人愿意为他打点,等到他终于能够回去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时间以后了。 一顿午饭吃完,寻焰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看着大门外面十多辆马车,蓝幕羽不由地轻轻吐出一口气,除了这十多辆马车之外,寻焰还选了二十多名侍从随行,和他们一起从神雪山回来的气吧名侍卫赫然就在里面。 蓝幕羽看着那几名面无表情地侍卫,不由地扭头看了一眼寻焰。 寻焰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这一条车队,感觉到蓝幕羽的视线,淡淡道:“本来应该是我送你一程才对,但是最近这边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没办法抽身。不过你们毕竟是那边过来的人,又加上我的这二十名侍从,回去应该不成问题才对。至于路线,影轩知道。” 他说完扫了一眼心情很好的影轩一眼,眸子微微一缩,便明白蓝幕羽并没有将已经得到传承的事情说出去,唇角轻轻抿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听到寻焰说到自己,影轩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向蓝幕羽点头笑道:“我知道,回去绝对不成问题。要说起来,这两边我跟我爹也来来回回好几回了。” 蓝幕羽点了点头,向寻焰欠了欠身:“那么,蓝某就告辞了。” 寻焰点了点头,最后目光在影轩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多看。蓝幕羽那句话说的极是,命里没有莫强求,其实要留下影轩确实并不是太难,只是留下的代价……他付不起。 似乎是感觉到了寻焰最后的视线,跳上马车的蓝幕羽没有理会揪着他的衣襟将他往马车里拉扯的影轩,而是又向寻焰郑重施了一礼,微微笑了一下,退回了马车里面。 寻焰沉默了一下,缓缓闭了一下眼睛,不等马车离开便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在马车里面看着青年转身离开,蓝幕羽轻轻放下撩起一角的帘幕,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声气,活在这个世界上,看样子累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个。 大千世界有智慧的生物千千万,能真正活的潇洒自在的又能有几个?不管他是寻焰,甚或是高居秩序者之位的殇影,或者是刚刚成为一代帝王的辰宇,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不过说起来,神又能如何?“智”这一个字,还真的是…… 听闻蓝幕羽一声低叹,脸上喜悦之情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影轩神情微微一滞,露出一丝小心,眨了下眼睛,小声问道:“师兄怎么了?是不是后悔离开了?” 蓝幕羽扭头看着他,师弟晶莹剔透的眸子仿佛墨色的珍珠一般,漂亮极了。他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清淡的香气缓缓在车厢里面弥漫开来,让他渐渐地感觉到一种难得的平和,一扫昨夜以来的慌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得离开,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 影轩微微一愣,有点没太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蓝幕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干脆扶着一个大软枕靠在他肩上,将他的头也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低声一笑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先睡一会吧。” 从起身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午饭的时候蓝幕羽才看出影轩眼睛下面明显地多了一团浅浅的青色,而且一双眸子里面也难掩淡淡的干涩,便知道他昨天一定是没有睡好,至于原因,不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影轩笑了下,第一次在蓝幕羽身上感觉到这种淡淡的温和,不由地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蓝幕羽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青年,心中也蔓延开淡淡的倦怠,但是就像是昨天晚上一般,却怎么样也没有睡衣。他沉默了一会儿,撩开马车的帘幕看着外面渐渐向后退却的绿色,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是一条路,来来回回的感觉竟然差不多是两个极端。 他不由地笑了一下,将帘幕放了下来,微微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第五十一章 封云山以北的局势和他想象中的相差不大,或许是邀涵始终不相信妖惑族会入侵这边,又或者是洛玄他们已经掌握了那边的局势,在蓝幕羽离开的这段时间慕景并没有什么动作,而同样邀涵那边似乎也觉得那一杀招已经足够震慑他们这支军队,竟然也没有动作。 殇影手下的势力足够的强悍,不过蓝幕羽一个命令,隐藏在各个城镇的邀涵势力几乎被一下子就拔空了,不过三个月的时间,慕景的军队就一路攻到了泽格城。 一个国家沦陷,邀涵的人似乎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是等他们回神的时候,翔宇已经完全脱出他们的掌控了。 接下来便是明池,然后便是寒颖。 蓝幕羽带着大军一路进到自己熟悉的帝都的时候,看到一列列在自己面前跪拜的民众,随在自己二弟身边迎接的大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一阵阵的茫然。 历时四年之久,这一场大战才正式结束。 军队最后进入邀涵的时候,高居在这个大路上层的大臣已经死的七七八八了,多是已经知道命不久矣自杀了,剩下的不少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蓝幕羽看着躺满一地的死尸,忽然发觉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是殇影的继承人,一是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场大战里面,二是身边一直有殇影的人暗中保护,说不定自己也早就是这些人中的之一了吧? 早就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这种生活,但是蓝幕羽那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高高站立在征战之上的倦怠,死亡……确实会让人疲倦,从身体一直到灵魂的疲倦。 四国的皇族中只有邀涵一国是不一样的,战争结束之后其余三国的皇族已经说得上完全将国家掌握到了皇族手中,而邀涵国的君主,慕景陪着蓝幕羽进到邀涵国君主的书房的时候,蓝幕羽熟悉的那名淡漠的君主早就魂魄归天外了,只是那姿势让蓝幕羽眸子里面一阵酸涩。 不过是一身白衣,衣襟和袖口的地方绣着精致的暗纹,墨色的头发第一次没有束起来,完全披散在背上,整个人漫不经心地靠坐在他习惯坐着的那张大椅子上面,墨发和衣衫预期其流泻在地上,随着吹进来的风轻轻飘荡。 熟悉的清雅脸脸庞依旧是他一贯的表情,默然中带着一种倦怠,眉宇都轻轻结在一起,一只手随意搭在小腹上,另外一只手却松松的垂在身侧,指尖的落处是一只已经碎了的精致的酒杯,薄红色的酒液从酒杯中流泻出一些来,将柔软的地毯染成暗红。 如果不是仔细确定过,蓝幕羽绝对不相信这样一代君王竟然这样就离世了,后来他撤军的时候遇到了宣诺,依旧是一身白袍子的青年靠在一株开的正艳的霜影花树上,抱臂看着她,眸子里面带着淡淡的一抹笑意,温温和和的,精致的像是一幅水墨画一般。 他正想要走过去,青年已经挥了挥手,飘然离去了。 盛极一时的邀涵国,最终因为失去君王的缘故被其余三国吞并分裂,而曾经的四王,也在城破的时候就不知去向,蓝幕羽唯一见过的就是洛玄,青年在暗夜里面向他淡然笑了一下,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眸子里面精致的光像是温柔的海洋,仿佛就是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样子,蓝幕羽微微一怔之后便也是一笑。 高楼上面,月色如练,星光如碎,蓝衣青年沉默地站在最高的一层,身体微微向前倾着看着下面精致大气的院落,以及更远处笼罩在烟云里面的都城,时间已经很晚了,这座城已经在不知不觉地渐渐安睡了。 还记得慕景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坐在高高的沐家酒楼里面,依旧是很早之前住过的那个院落,蓝幕羽还记得自己曾经这样靠在栏杆上面和简明玉闲聊,但是现在简明玉应该已经尸骨早寒了吧?心底忽然涌上来的酸涩,让他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颤。 物是人非,人非物是。 将要离开的慕景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清澈的像是秋水般的眸子疑惑地看着他,明显地微微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然后又轻轻握了一下便放开了。 两个人不过是朋友罢了,慕景明显的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回头看着他,淡淡笑了一下,唇角却带着单薄的苦涩:“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罢了。” 他本来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是那天却絮絮叨叨地和慕景说了很多,说的大部分都是简明玉的事情,他这一辈子和简明玉的交集并不是太多,但是那天关于玉公子的记忆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只能就这样就着茶和慕景说了一天一夜。 后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能和他说这么多简明玉的事情,他不过是怕这个世界上的人将那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淡忘罢了。 眼前的这个世道啊,总是太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说曾经为这片大陆付出生命的玉公子,比如说曾经盛极一时的筠寰,再比如说十多年前死去的秋玉。 慕景一直沉默地听着他说话,时不时地喝一口茶水,那一天两个人之间一直很沉默,直到他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眼前一片昏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那名忧郁的将军已经带着自己的军队离开了整整六个时辰,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一脸愁容的寒玉。 “你身体不好,应该多注意一点才是。” 他只是看着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寒玉眨了下眼睛,微微笑了笑,让他一下子将青年拖着俯下身来,将脸颊完全埋进青年的颈项里面,这么多年,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指尖微微颤抖着,即使极力控制依旧没办法。 那次他再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等到和寒玉一起坐着车赶往神雪山的时候,身为寒颖皇太子的他是真真正正的死了,而池家的大公子,也在同一时间死在了几个月前的一场大仗里面。 “已经快要丑时了,还不去睡吗?”清冷的声音一下子出现在身后,身着蓝袍的青年并没有回头,手中的酒盏微微晃动了一下,暗红色的酒液像是最美丽的宝石一般带着璀璨的光芒,映着如玉额指尖苍白,蓝袍青年唇角也带上了淡淡的苍白。 “睡不着,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就先回去吧。”声音依旧和很长很长时间之前没什么区别,青年微微侧了一下头,长及脚面的发丝微微一掠,像是留下的月光。 清冷声音的主人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到了神雪山这边之后他就直接住进了这座神殿,在这座神殿里面算得上主人的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殇影自然是一个,他过来之后带了寒玉和影轩,千余名侍从分布在这座空旷的神殿里面,就像是沙子里面的珍珠一般,平时并看不到几个。 而且因为殇影平时难得说几句话的缘故,这座神殿的侍从也难得会发出什么声音。 蓝幕羽第一次看到这座神殿的时候便觉得这座神殿安静到诡异,真正住下来才知道,一般的时候一天之内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偶尔的交谈都直接用不多的手势带过了。 殇影曾说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守望者,真正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蓝幕羽才真正地有所感觉。开始的时候并不习惯,但是到了现在……连他自己每一天能说得上的话也有限了。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个人的时候确实不适合登高望月,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么多的事情来? 蓝幕羽微微苦笑了一下,微微仰头,一盏酒喝下去一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这些年他的酒量倒是好了不少,最起码不会几杯下肚就浑浑噩噩不知东南西北了。 即使知道自己要经历的是什么,但是真正地在这个地方一住百年,大多数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沉默的眸子沉默的对着沉默的月色。 先是自己的父皇,再就是潇叔叔他们,再就是自己的二弟,直到寒玉,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在自己面前变成苍苍白发垂垂老矣,而他依旧是二十二六岁的样子,心中就觉得茫然,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吹了进来,将洞越扩越大。 以前的时候还有寒玉陪着,不知道是不是住在这里的缘故,寒玉的面容一直没有变过,即使是临近死亡的时候,依旧不过是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甚至如果只看那双眸子的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寒玉比自己要年轻的多了,但是三年前死去的却是寒玉而不是他。 “好好活着便好,我会一直陪着你。”青年微微笑着看着他,唇角却有点无力,呈现出微微的苍白色,一双漂亮的眸子神光已散,但是弥漫在里面的依旧是满满的温柔。 他沉默的握着青年的手,修长的手指和以前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个时候却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被他轻轻拢在手心的时候,脆弱的像是一把琉璃。 相比起其他的人来,寒玉活的时间算是最长的了,整整到了一百多岁上才闭了眼睛。 看着那墨黑色的眸子渐渐失去全部的光彩,缓缓掩藏进仿若透明的眼睑里面,他只觉得心里面空的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的风口彻底被生生撕开,一路冷到了灵魂里面。 如果不是殇影拦着,他说不定那个时候就背叛自己的誓言和他一起去了吧? “你们以后还会遇到。” 就是殇影的这一句话,让他生生撑过了这三年。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珍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长是人千里,年年今岁,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一盏酒不知不觉就喝下了一半,蓝幕羽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盏,忽然将酒盏一倾,酒液立刻化作艳红色的琼珠从高空洒落,像是一曲悲歌。 最近的时候常常会感觉到秋玉和寒玉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也不过是感觉到罢了,似在咫尺,却原来在天涯。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落下去的琼浆,手指一松,酒盏也落了下去。 等到酒盏触地的轻微声音传来,青年已经转身离开了月色高楼。 一袭蓝衣,缓缓藏进了夜色深处。 正文完晨风宛月(穿越 五)——寒云澈
作者:寒云澈 录入: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