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动心——沧澜茫海

 文案：

 行走在性格迥异的两个极端 季凌与林墨恒的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多年后，林墨恒时常忘不了的的一件事，就是看到季凌第一眼的时候，就心动了。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凌林墨恒 ┃ 配角：林烨辉洛风周子遥 ┃ 其它：沈雨洛萌顾千文 第一章 那天午后的阳光异常柔和，夏至的空气有些闷闷的潮湿。 季凌坐在教室的最后角，看着逐渐骚动起来的人群，突然有一刹那的恍惚感。 似是迷蒙恍惚间，两年高中生活就这样过去了；似是朦胧不谙间，他已跟随着滔滔人群迈上了高考的道路。 他会觉得自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虚浮，难得会像现在这样，居然开始想得这么多。 他抬头看向黑板，上面很醒目地用白色粗体字写着三个字“换座位”，才好像忽然发觉，一切的起因，就是这个。 季凌不是会在乎这些小事的人，至少在其他人看来是这样没错。而他对自己的看法则是，也许会在乎仙剑的装备魔兽的副本，会在乎作业的等级考试的成绩，甚至他也认为有时候会有那么点儿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是像现在这样深刻在意换座位这种小事还是第一次。 他不觉得是因为林墨恒。虽然在一起做了将近两年的同桌，自己对他的感情却并没有那般深厚。 怎么说呢，大概是季凌的性格天生冷淡如水，对待所有的人和事几乎都是淡淡的不上心的样子。狠一点来说那就是，若是别人不来找他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与人有交集。 就比如说班里会有女生悄悄说他是“冷美人”，他知道却像是丝毫不在意。诚然，用美人形容一个男生不算好，但那至少还是个褒义词。 以至于后来，他是如何鬼使神差地对林墨恒说出“其实我还挺不想和你分开的”，不仅他自己不清楚，也着实让对方惊了一乍。 林墨恒，总的来讲，这是个近乎于完美的家伙。比如身材样貌，成绩人缘，当然风度个性什么的自不用说。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理解那就是，每个学校总有一个这样的神级人物，而在这里这个人不偏不倚恰恰就是他季凌的同桌林墨恒。 这样的人通常会很容易引来争议，喜欢他的人近乎于崇拜仰慕，而讨厌他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惯他。 一定要说出想法的话，季凌觉得自己应该是偏向于后者的。 虽然他没有发现自己本身也是很亮眼的，但是作为一个带有如此巨大光环的人的同桌，说没有任何压力那绝对是骗人的。 季凌有时会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会因为不想输给他而越发地关注起成绩，有时也会因为性格的缘故导致的与他多方面的差距而苦恼。除此之外，自己对林墨恒好像还有几分羡慕偏向佩服的意思，有时还会觉得他更像是榜样般的神圣存在。 这些还都算是正常的。 最不正常的是，他甚至觉得在这之中还混杂有一丝喜欢的成分，这种莫名的感情令他自己也很是费解。 所以当他看到周围同学们苦闷的脸和听到那些所谓的临别箴言，就油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感，那句话也就顺带着脱口而出了。 然后他就看到林墨恒愣了神。 说实话这种反应季凌还从未在林墨恒身上见到过，如此看来只能归咎于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太突然了。 在此之前他没有设想过一个也许会尴尬的场景，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 所以此时，他在不知道如何打圆场的情况下仍是没有预计地对林墨恒笑了笑。 这笑自然是如同季凌的内心一般五味杂陈，只是在林墨恒看来却没有那么复杂。 季凌的笑堪称清秀出尘，林墨恒从没想过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男子。但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清晰可感的怦然心动，却丝毫不掺假。 没来由的感情，似乎在不满着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对谁动过心了。 也许他此时还没想到，只因为这动心，他怕是引上了这一辈子最大的火。可即便如此，往后再回想起来，为这份难得他也甘之如饴。 这件事的最后是，老师以不影响学生考试情绪为由，没有进行座位的调换。 季凌在周遭嘈杂一片的欢呼声中抬起头，刚好看到林墨恒对自己展开释怀的笑容。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林墨恒光彩耀人。 可是这一秒，他却开始后悔之前的想法。 他挥之不去那种纠结的心理。 即将换座位前的那可称得上是不舍的感情，以及不久之后知道不换座位以后又立马产生的后悔，矛盾交织。 季凌被自己的复杂茫乱彻底挫败，暗暗叹了口气，为今天脑子罕见的抽风而感到意外。 林墨恒只不过是自己生命里屈指可数的同桌之一，没什么特别。也许多少年过去后，在人群堆里擦肩而过都未必能认出来，仅此而已。 季凌这样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从奇怪的想法里脱出身来，专注学习。 晚自习的教室还是一如既往地吵闹，并没有因为高三的到来而有所改变。季凌几次试图把心埋进书本里，但仍是以失败而告终。他开始估摸着什么时候跟班主任提出，自己要取消晚自习的这一想法了。 作业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没有因为是高三而有增有减。上的课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重不轻，不紧不慢。开学典礼、放学时间、考试次数，这些都还是一如往常。 季凌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或者说自己竟然已经迟钝到发现不了身边的异常了。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改变的，大概就是季凌今天总是觉得，林墨恒会时不时地看他。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未免过于神经质了，可每每顺势转过头去时，却真的能碰上那双明亮的眼眸。 季凌觉得要是林墨恒再不说话，自己恐怕就要破天荒地抓狂了。 比如现在，他摆出一副埋进题海中认真思考的神情，内心却是一直不断在留意着正右边的那道视线。 半晌后季凌忽然仰头叹了一声，他宣布自己成功被逼到底线了。 他转过头去看着林墨恒，迅速想了想措辞，却在刚要开口时被却意外地打断了。 “晚上一起回家好吗？”眼前的少年突然微笑着问。 季凌愣住。这大概算是个邀请的意思吧。 但是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犹豫一天，居然是林墨恒会做出来的事。还是说，他季凌已经难处到这种程度了。 季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反问到：“我们顺路？” 林墨恒笑了，是那种轻松愉悦的笑，一定要评价的话，它给人格外清新爽朗的感觉。 季凌无可否认，他觉得很刺眼。 “对啊，原来同桌两年，你连这个都没有留意过。” 这话里虽然带着笑，但是大概是有那么一丝责怪的意味。 季凌觉得好唐突。 两年来他与林墨恒不是没有这样说过话，不是没有一起吃饭聊天讨论问题过，甚至在学校里，他们的感情还算不错。 但是这仅限于在校而已。因为一到放学，季凌就迅速离开了教室直接回家。 他不觉得磨磨蹭蹭除了打扫卫生还有什么必要，他更不觉得林墨恒现在是因为缺一个人陪着回家而对他提出这邀请。 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对方。 他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不会主动接近别人，却也做不到主动无视别人。 很多时候季凌自己也很无奈，他觉得没有被这种自己这种复杂的性格搞垮已经算是个奇迹。 因此对于这个其实内心里觉得比较无理的邀请，季凌只是耸耸肩，回答说，“无所谓。但是我不会等你。” 我不会等你。 也许这样说的季凌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林墨恒对他这句看似随意的回答却是想了很多。 他清楚季凌是个怎样的人，两年的相处他完全有理由这么说。 这个人看似冷漠其实很单纯。 有时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同桌对自己的复杂情感，跟其他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尽管季凌自己不知道，林墨恒却早就发现，他的内心里其实一直缺一个目标。 他平静地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经过别人的地方时曾擦起过多大的火花。他简单得不知道如何寻找与别人之间的交集，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朝着怎样的方向走下去。 在今天之前，林墨恒会觉得季凌很特别，但是更觉得他很可怜。然而很遗憾他不擅长同情。 而今天，他却发现之前的想法错了一大半。他发觉季凌确实是很特别，更是可爱。 对，是可爱而不是可怜。 就是他这样漫无目标的性格，这样单纯的迷茫，却让林墨恒忽然地动心。 他会因为自己被这样一个可爱的家伙当成目标而高兴，也会因为自己这么晚才发现这一点而懊恼。 好吧，林墨恒承认，自己被季凌深深吸引了。 他不后悔自己去找班主任请求不换座位的事儿，因为在那之后他成功欣赏到了这个单纯的同桌纠结的反应。 他愿意为了他一句“不舍”而继续作为他的目标，却不愿意在这个傻瓜找到下一个目标之后被遗忘抛弃掉。 这是林墨恒思考了一个下午得出的结论。 因此，为他现在一句“不会等你”，他忽然感到心窝被一丝凉意贯穿。他一直知道，自己很不喜欢这种感受。 林墨恒想，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才是走在前面的人吧。 “那好吧，我来等你。” 季凌眨了眨眼越过林墨恒的头顶向上看去，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柔和得有些昏暗。这样的灯光直洒下来仿佛弥漫在教室里，刚好是一副梦幻的场景。而林墨恒的发梢在这样的场景中，变得几乎朦胧微妙起来。 窗外是看不见的一片黑色，季凌在玻璃的倒影里找不到过于遥远的自己。 视线里一条条明亮的光影逐渐模糊起来，连成一片。 他从不知道一场晚自习会这样漫长而累人。在高中的第三年，季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就此开始变荡起来，不再平淡寻常。 第2章 那天晚上的最后是，林墨恒在将下晚自习之前被叫去老师办公室准备数学竞赛的事宜，再回来时，却发现季凌已经走了。 林墨恒望着季凌桌上留下的整齐的一摞课本，内心却是一阵苦笑。 这个家伙，也不知道留一张字条之类的，还真是走得果断决绝。 而就在他收拾完书本完后，却突然被自己这样在意季凌的心情吓到了。 他偶尔也会想，自己的这种追逐究竟能维持多久，能不能久到季凌愿意为自己等待的时候。 季凌走的时候，感觉眼皮格外的沉重。 他看了眼空空的右边，心里不断想着若是自己之前没有跟他说过那句话会怎样。 而不管他内心里有没有期待过与林墨恒的约定，他都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事实证明，这次突发事件被处理得很好，回到家后，季凌就把白天莫名其妙的感情全部抛诸脑后了。 然后就是季凌的设想中，数十年如一日的平淡学习生活。至少在林墨恒没出现之前，季凌还是这么想的。 “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早读课上，教室里又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有时季凌真觉得，这样的学习氛围里能够出来三个年级前十真是奇迹。 当然，有林墨恒这种人的存在本身也是个奇迹。 季凌放下手里的书，偏过头看了看旁边。 少年的脸沐浴在金色的朝晖里，眉眼精致却不失英气，不算长的黑发看起来很随意地张扬着。 这个年纪里男生该有的清爽气质他全有，甚至他所拥有的还超出了这些。 季凌又没来由地想起了昨日茫乱的感觉，氤氲朦胧得不像话。 “下了晚自习。”虽然觉得他问的很多余，可是在回答出这句话之后却又不住地想着自己的语气会不会过于冷淡。 事实上他还不知道，说话太过简洁了就会让人觉得冷淡。 然而他在逐渐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这让林墨恒很高兴。 如果说有什么在不断吸引着林墨恒，挑起他的兴趣，那绝对是，完完全全地将季凌看透。 虽然对于林墨恒来讲，看穿一个人不难。可是要看穿一个其实本身根本没什么想法，只是一直用平静将真实内心掩埋起来的人，却着实不易。 这种不易，被林墨恒认为是一种控制。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控制欲有多么强，所以大概也只有季凌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会觉得，发掘季凌的内心深处，把他往自己身边引导，能让他激动不已。 所以林墨恒在这里沉默了，他确信，这个天真的家伙会因为自己的沉默而想得更多。 果然，季凌皱了皱眉。 在这之前他从不觉得冷场有什么可困扰的，可现在他却为自己可能伤害到了对方而揪心。 而除了奇怪的内疚之外，心里好像还有更多的懊恼。总之这感情是交错杂乱一锅炖。 结果是，季凌把一整节早读课都奉献给了他莫名其妙的思维，也没找出能让自己放宽心的方法。 当然这节早读课林墨恒也是心不在焉。 光是观察季凌纠结可爱的表情就让他忍俊不禁，更何况他还得考虑着在恰当的时候拉这个笨蛋一把，免得他在自己设的漩涡里被转晕了。 于是在季凌第三次小声叹气之后，林墨恒终于开口了。 “今天晚上，我会继续昨天的约定。” 说话的少年语气意外的柔和，把季凌乱七八糟的想法第一时间全部轰散了。 季凌忽然抬眼看着少年，从没有一刻，他觉得心情这么清朗过。 他确信自己没有伤害到他。 而那份内疚感烟消云散后，剩下的感情就格外清晰明确了。 压抑在他心中的纠结情感竟然是——他一直视林墨恒为竞争对手！那种只属于对手间的不想被对方看低，想要超越对方的心情分分明明跃然纸上。 季凌为自己感到惊讶，他不明白，这样的自己居然也会有想要竞争超越的对象。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竞争的意义何在，他本身，不要说是心高气傲了，根本就是与世无争。 可是这感情，分明是一种不甘，而且是只不愿被他一人看低的倔强。 季凌觉得自己真的凌乱了。 他想他现在是必须接受林墨恒的约定，也许成为朋友能让他不再这么想，他还能再做回那个无欲无求的自己。 他在林墨恒的直视之下不自然地转移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他觉得一定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对他怀着这样奇怪的情感，然后再在不知不觉中，把这种情感慢慢压下去。 林墨恒慢慢从季凌脸上收回视线，却抑制不住心中不断涌起的那股澎湃。 他如果没想错，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虽然说从目标到仰慕者再到爱慕者这个程序也能说得通，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会有可能吗？ 林墨恒讪讪地瞥了一眼季凌，如果说一个人有什么在第一眼就能吸引其他人的地方，那一定是外貌。 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季凌就有着这样一张能引人注目的脸。 他总是不能接受有些男生皮肤过于白皙平整，头发过于黑亮柔顺，脸蛋过于纤巧细致，身材过于修长骨感。但是明明占据了这些所有，季凌却像能恰到好处地将这些结合于一体，丝毫没有女生的柔弱娇巧感，反倒让男女看着都赏心悦目。 好吧，林墨恒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一想到季凌有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就是止不住地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林墨恒暗暗捶胸，突然有种被对方反控制了的感觉。这让他很不爽。 可是，倘若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又会觉得那么兴奋。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想他这大概就算是一辈子第一次栽了。 于是，怀揣着不同想法的同桌二人就这样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的生活。 当然，谁也没看出来他们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大家眼里，他们仍是性格迥异但堪称完美的同桌。所以他们一定会不负众望地“认真”听讲，“认真”作业，“认真”地做一对好榜样。 不过说到成绩优异这一点，季凌还必须要感激林墨恒才对。要不是坐在他身边压力无限，自己怕也不会这样发愤图强积极向上，若是有人知道他初中时门门都只是刚及格的成绩，该会作何反应呢。 其他的暂且不说，不管怎样，放学是给熬出来了，林墨恒也是如愿以偿地“等”了季凌一回。 “你东西都不拿？”季凌收拾好书包迎着林墨恒的视线走出门口，对着早在下课铃响起就奔出教室的少年疑惑地问道。 林墨恒耸耸肩，笑答，“我从来不拿，你还不知道吧。” 季凌眨了眨眼，的确，他一直以为林墨恒只是上学比较早。从来不拿东西什么的，按照常理来想……怎么可能？ “你不做作业？”林墨恒走在季凌的稍前方，季凌第一次发现，这个男生原来长得很高大，坐下来和站起来时自是完全不同的姿态。 少年微微偏过头，刚好能看到季凌的脸。 他开始胡乱想着，这个体格修长偏瘦的男孩走在自己身侧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唉，你果然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林墨恒状似委屈地边走边看着季凌，“你难道不知道我中午都去哪儿的吗？” 去哪儿？难道不是回家？季凌有些惊讶，他是一直在学校午自修的，只是每天中午都见不到林墨恒，他总是认为林墨恒是回家的。 这样看来，自己之前确实是一点也不关注这些。 季凌摇了摇头，看着少年假装受伤的表情，又开口，“是去别处午自修了？” “嗯，算是吧。”林墨恒转过头去，缓缓地说到，“是去校长办公室了。” “哦。”不过，季凌暗想，你跟校长很熟吗？ “你知道我跟校长的关系吗？” 你必然不知道，却还是这么好像毫不感兴趣的样子不闻不问。 林墨恒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误，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季凌想了想，他知道林墨恒蛮有家庭背景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跟校长有关。 这之类的关系，想来不是父子便是叔侄吧。校长看起来又不会超过四十岁，所以…… “他是你的叔叔。” 这是一个陈述句，可季凌又不自觉地把最后那个本该疑问的音调省略了，所以这话听起来除了毫无起伏感之外，还很肯定。 林墨恒一脸震惊的表情愣了片刻，好在季凌依然保持节奏地向前走着，没侧头看过来。 所以季凌是猜对了。 只不过他让林墨恒成功地以为，那是因为他关注了自己很久。 这一瞬间，林墨恒有种自己被早就看透了的感觉，季凌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连他的背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不敢保证跟校长的关系这件事没一个人知道，但是以季凌的性格居然也会知道，不是在意他还是什么？ 他偏过脸直视着季凌，暗自心跳加速了好一会儿，然后惴惴地问到：“除此之外，你还知道我什么？” 林墨恒有些激动，他有预感季凌了解得不少。 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他不是不知道，因为他本身在学校就挺有名。但是这种莫名的幸福感，他却是从未有过。 被季凌关注，会让他觉得特别高兴。 “呃，”季凌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说，“没有了。” 其实，校长的事也是自己猜的，但是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了。毕竟他那么有名，自己却真的不了解他实在说不过去。 林墨恒扬起头看了看街边的路灯，他知道这种眼前一黑的感觉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季凌耍了，情绪一直在随着他的话而起伏不定。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在意季凌。 他看着季凌平静的侧脸，突然觉得，身边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 怎么说呢，应该是自己跟他在一起不像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感觉。确切的说是想要更进一步，再进一步。在此之前林墨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季凌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夏天傍晚的街道很是凉爽惬意，晚风习习吹来夏日特有的味道。 季凌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发现林墨恒已经沉默了有一会儿了，不知怎的，破天荒地就主动找了话题来说。 “其实我还知道一些。” 季凌看了眼林墨恒骤然亮起来的双眼，转过身去继续走，“就是你跟三班的沈雨的事儿。” 沈雨也算是这个学校的传奇，以第一名的成绩进的校，并且自此以后几乎次次考试都稳居第一。季凌在学生大会和颁奖典礼的时候见过她许多次，总的来将，这是一个很干净清新，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季凌不清楚林墨恒跟沈雨的事儿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高二了。所以说两个“传奇”的人物间能有什么故事呢？被传开来无非就是，怎么恋爱了，怎么在一起了，怎么登对啊之类的。 因此这一对，也毫不例外。 季凌在好早以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对林墨恒说出这事儿，突然就觉得很奇怪了。 总感觉好像在八卦他的个人私事，又好像自己特别关注他的这类事情。 可现在要真的仔细想来，说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是假的。 林墨恒侧头想了想，说实话，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起。 别人的相问他也就是半开玩笑着澄清，因为说实话他跟那个女孩真的没什么。而如果说一起吃过一次饭，参加过几次比赛，开过一些会议也能算是有什么的话，他就无话可说了。 可现在被季凌这样问起来，他却没有想要澄清的意思。 一定要说的话，林墨恒更希望季凌能够误会什么，或者说更期待他误会后的反应。 “这事儿你也知道啊，”假装惊讶继续接下去，“好吧，咱这样也算是好哥们儿了，我就告诉你吧。” 林墨恒想到即将说出口的话，为自己诡异至此的想法而惊讶不已。但是真实内心告诉自己，他此刻没法堵住自己的嘴。 “我跟她在一起快两年了吧。不过沈雨比较低调，你千万别到处讲。” 还是撒了谎，仅仅是为了看看季凌的反应，会不会像想象中的一样。 季凌抬起眼淡淡地扫了一下这个说话的少年，他会突然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结果，自己分明是以一种完全知晓的口吻问出来的，还是说，难不成自己刚才也在期待着什么。 为什么要期待？期待着什么？季凌想，大概又是因为林墨恒太过完美了吧。 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纠结表情，林墨恒有些失望。不过看到季凌轻轻皱下的眉头，林墨恒想，也不是一点波澜也没扬起的。 而现在他的要求，已经低到即便这样也能感到高兴的程度了。所以就算不想承认，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家伙吃的死死的了。 季凌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两人又是并肩走了一阵，话题被渐渐扯远开去。 从家庭背景聊到兴趣爱好，林墨恒又惊讶地发现，自己与季凌的兴趣习惯的居然是很相似的。 比如说，季凌喜欢吃萝卜苦瓜香菜这些一般人拒之千里的菜，林墨恒也是从小钟爱于此。再比如他们都会在很喜欢悬疑惊悚类的小 说的同时很喜欢平淡如水的散文。 林墨恒始终觉得读散文是一种心灵的释放，然后突然发现每次见到季凌都有这种感觉。季凌意外地喜欢打网游，在他说出只是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时候，林墨恒觉得简直找到了知己。 那天晚上几乎的所有对话都让林墨恒很高兴，如果没有那最后一句，他甚至觉得自己与季凌之间的距离感已经消失不见了。 事实上，季凌的所有话都表示，他想与他成为朋友。只是他不知道说出这最后一句，对现在的林墨恒来讲，有点不能接受。 季凌始终觉得林墨恒告诉他跟沈雨的事情，自己也该告诉他一些什么。 比如说，一些他很少告诉别人的事情。 “其实，我也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季凌站在十字街口，再走下去，就是该分开的岔路。 “她也和沈雨一样，很清纯很干净。” 看见林墨恒突然愣了愣，季凌笑笑，走近岔路口，“我还要告诉你，我从不跟别人说这个。因为，她不在人世了。” 林墨恒现在无法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所有他能想到的词汇里，只有心疼更贴近他现在的心情。 可是，他明明从不会为人感到心疼。 他能从季凌的话中清晰地听出他的悲伤，竟然揪心的疼。 可是除此之外，他居然还感觉到自己压抑不住不断泛起的妒意。 他想要让季凌尝到的滋味，自己却先尝到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感情的事，总是先动心的吃亏多。林墨恒觉得自己好吃亏。 季凌从未想过告诉别人这个，他对洛萌的感情随着她的死去而一直深埋在心里，自己长久以来也不敢提起。 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对林墨恒说出来，大概自己内心里是真的想把他当做好朋友的吧。 “抱歉。其实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个的。”林墨恒顿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季凌摇了摇头，“你知道了我的大秘密。” 他总是淡然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浅笑，让林墨恒兀的晃了眼。 “这代表，我把你当成好朋友了。” 不想把他当成对手看待，就只能跟他做朋友。多一个朋友也许会多一份麻烦，但现在季凌突然觉得挺好。 林墨恒觉得那天晚上的街灯不够亮，他甚至看不清站在灯下季凌的表情，只有朦胧模糊的一片阴影。 他发现季凌如果有控制欲，那么他控制起人来一定会相当可怕。比如今晚，自己就完全是在跟着他的心情走。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早就不仅仅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这么简单了。 “原来我跟你两年同桌，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朋友。”林墨恒笑着说。 第一年我们初次相遇，彼此不相识，你不将我重视，可我原来早已默默关注起你。第二年我们相识，你仍是没有将我在意，我告诉自己这样的你只是可怜，却其实还是想接近你。第三年我们相识，你终于将我放在心上，我才终于发现，你那颗心，原来受过伤。 林墨恒没有表情地望着季凌消失在拐角处，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现在这样的心情。 他没有爱过人，不管是从父母离婚开始还是更早之前，总之懂事的时候起，他便没有享受过亲情爱情。 遇到季凌，第一个他想要亲近想要了解的人。他现在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 “原谅我吧。” 季凌的笑总是让人看不够，美得宛如不落凡尘。 “明天见。” 明天见，不，是你这辈子，所有的明天。 第3章 在知道了自己对季凌的感情后，林墨恒也像找到了一个目标一样，每天都好像活力无限。 但其实他也有许多苦恼，每天看到季凌的笑容都会愈发地喜欢他，可是这种不知该如何相告的心情也会更加地令他难受。 林墨恒觉得，在感情上，自己是难得一次却难得地这么痛苦。 转眼间月考就过了。 林墨恒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渐渐发现，季凌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冰冷。他讲的话虽然不多却总是很有趣，有时他甚至还会做出一些可爱至极的事情。 他开始设想着也许曾经这个男孩也是非常爱笑爱玩爱闹腾的一个人，也曾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时光。 这却令他又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的季凌，如果可以，他不愿再见到那样的他，甚至一秒也不愿见他继续把自己埋在阴影里。 只是他还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向他开口问出这件事。 按说再次在季凌面前提起他最爱的女生，林墨恒又怎么会愿意这么做。他倒更希望不再提到这个女孩，让她永远沉下去，再也不要浮起来。 可是，现实地来讲，那是不可能的。 “林墨恒。” 班长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招了招手，这才将他从胡思乱想中拖了出来。 林墨恒总算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在林墨恒的印象中，班长陆清是一个很闷骚的家伙，没事不会随便找人。但是一旦他找了人，必然会连带有什么麻烦的事情，这不…… “周老师找我们去商量一下数学竞赛的事情。” 周老师是个和陆清一样闷骚的家伙，数学老师。林墨恒虽然数学成绩不差，但着实不喜欢他。不过这事儿班主任也事先找他谈过，这就代表，他接受了负责这次竞赛的任务。 林墨恒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走了出去。 老实说，陆清长得还算清秀，不过那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生生硬硬地架在脸上，就平添了无数分的书呆子气。 是的，班长同学也是班里为数不多的三个年级前十中的一个。 林墨恒突然觉得这个班才是真正的理科班，前三名全是男生，不像有些理科班总是女生遥遥领先。当然，这纯属个人想法，他本身并非对女生有什么偏见，年级第一还是沈雨呢。 在数学老师那里讨论的事情跟前几天班主任说的也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在班里组建一个四人组的团队去市里参加大规模数学竞赛的事。 林墨恒觉得教育局实在有够无聊的，数学竞赛这样一种无趣的考试形式都要搞得好像很大规模很隆重似的。 诚然，这次比赛的获胜结果很诱人，A大的保送名额。虽然只有成绩最高的一人，不过该团队的其他人都有获得加分的机会。 好吧林墨恒承认，为了这个结果，这次竞赛搞成多大的规模都不算过分。 当然，这么诱人的竞赛自然不可能每个班派出四人一个学校将近一百人这么多的参赛名额，事实上每个学校只有十个名额。所以班里选出的四人还要先去参加校里的比赛，前十名才有机会进军市里的比赛。 林墨恒觉得要在自己班里找人，想都不用想必须是班里数学成绩前四名啊。至于最后这四人里能有几人挤进参赛的十人名额，就另当别论了。 回到教室后，林墨恒就把这事儿跟季凌说了。其实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自己参加了，季凌就必定会跟着参加。 只有把季凌自己视为目标这一点，林墨恒是很高兴的。不过若是季凌在所有的事情上都能跟着自己走，他会更加高兴。 于是最终由数学老师选定了班里的参赛名额，果然是成绩前四名。 所以林墨恒就是对学校这程序很厌烦，摆明了的结果，却总是要商讨好久显得好像很严谨的样子。 而再之后校里的比赛也是毫无悬念的过去了，果断还是年级前十的天下。虽然之间貌似插入了一两个生面孔，大概是数学成绩比较突出的原因，不过总体上，都是一些林墨恒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面孔。 “恒哥，又见面了。” 季凌坐在一旁，看着那个熟悉的脸孔走上前拍了一把林墨恒，笑得满面桃花。 “果然还是宝刀未老啊。” 林墨恒自觉往边上挪了挪，他对周子遥一直很无语。什么叫宝刀未老？才一个暑假没见面而已，而且若是没有这次的比赛，下一次的正式见面理应也是月考之后才对。 “小遥子你不也还是老样子吗，”林墨恒随意地耸了耸肩，“总是跟着哥走，真辛苦你了。” 周子遥就近坐下，笑了笑继续道，“跟恒哥走，才能有肉吃嘛。” 话音刚落，又转头对向季凌，“凌哥，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上次的事？林墨恒疑惑地转头看向季凌，却见他只是不带表情地开了口，用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说：“若你总是这样，谢我多少次都还是会吃亏。” 周子遥听言惭愧地抓了抓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傻头傻脑的小子还是蛮可爱的。不过林墨恒对此毫不在意，他关心的，是季凌跟他所说的那什么事。 林墨恒凑过身去往季凌身边挨了挨，问道：“上次的事，是什么事？” 季凌虽然是冷冷的性格，却不是毫无存在感，所以在场的人几乎都认识他。 不过他跟周子遥什么时候这么熟，倒是让林墨恒也吃了一惊。 季凌眨了眨眼睛，应该是在想着怎么回答，不过这番不自觉的动作，在林墨恒看来却着实可爱的紧。 总归是每看他一次，自己便会多喜欢他一分。 “嗯，就是上学期期末典礼完了之后，他又把学生卡放在桌上没拿走。我给他送了过去。” 季凌边说边侧头看了看林墨恒仍是疑惑的眼神，然后补充到：“还有，再加上上学期期中和月考，总共是三次。” 林墨恒终于释然，然后转过去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周子遥，没说一句话。 周子遥叹了口气，挠头说到：“好吧，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就是一直改不掉。凌哥，那什么，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一直想聊表一下谢意来着。哦，那个，不介意的话恒哥也一起来？” 季凌点了点头。 他觉得拒绝次数太多难免过于矫情，正好现在林墨恒也在，这顿饭可以当做是聚餐，就干脆地答应了。 林墨恒自是没有任何意见，要说让季凌跟周子遥单独吃饭，那他才有意见呢。 愉快的聚餐终是决定了下来，周子遥显得格外高兴。正四处张望着，忽然就好像发现了目标似的推了推林墨恒，然后说到：“诶诶，恒哥你看，是沈雨。” 林墨恒不说话，应该说，他早就看到沈雨了。 不过他们俩根本就没有什么，这一点周子遥是知道的，但是他总是喜欢以此来开玩笑，这见怪不怪了。 他担心的是，不知道怎么跟季凌解释。 按说这种事情只要时候笑笑说是开玩笑的就不会有什么，可是林墨恒不想让季凌觉得自己是个随便轻浮的人。 所以他现在是跟沈雨做戏也不行，不做戏自己又不知道季凌会怎么想，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季凌远远地看着沈雨，他对沈雨没有所谓好不好的印象，只是他很喜欢这个女生的气质，就是那种纤尘不染的清新。 对林墨恒不甚了解的时候，他会担心沈雨受到伤害。而现在他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极了当年他和洛萌。 因为这一点，季凌渐渐开始喜欢林墨恒。他知道，自己对林墨恒从来是向往和羡慕更多的。 林墨恒看了一眼季凌，发现他也在看着沈雨，兀自皱了皱眉。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这个阶梯教室只有十个人，都散乱地坐在下面的座位上等老师过来，只有讲台上沈雨在内的三个女生不知道在上面做什么。 但是，看见沈雨不断往这边投来的目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发生的事连他自己都惊讶得不敢相信。 沈雨站在讲台上点开了麦克风，试了一下话筒然后以多次学生大会上发言的正式口吻说到：“林墨恒同学，能听到到吗？”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女生不住地往台下看，在座的还在吵闹的学生们也都安静下来。 “林墨恒，认识你也有两年多了。应该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有增没有减。还能记得分班那会儿没能跟你分在一起的失落之情，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玩笑鼓励甚至是每一句话。从前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对你说出口，但是一眨眼，我们只剩一年的时间了。所以今天在这里，我想坦诚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林墨恒。” 语音落下，全场的学生都沸腾了，从没想过仅有十人的教室也能这样吵闹。 林墨恒低了低头，他知道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在自己身上，可是他应对这种情况也是措手不及。 他仔细想了想，换做以往，自己断然会委婉拒绝，这样虽说不留情面但至少诚实而又不会拖泥带水，而且毕竟在座的男生多是知道林墨恒对沈雨的态度的。 而今天，他不得不承认，沈雨挑的时间太准了，刚好就是他不知该如何跟季凌解释的时侯。他想若是这样当场拒绝，之后再跟季凌解释也不是不可，可奈何他还是那样固执的想法，不愿意季凌有丝毫对自己的误会。 林墨恒暗暗叹了口气，他只能认输，人生第一次，因为季凌而妥协。 他淡定地站起身，缓缓走上讲台，对沈雨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这让女生瞬间晃了晃神，再回过神来，林墨恒已经站到了话筒前。 他轻轻拨了拨话筒，未经酝酿的词从他口中说出即是一段悦耳的话语。 “好吧，沈雨都挑明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到季凌有的脸色微妙的很模糊，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他已经停不下来。 “沈雨，我也喜欢你。” 全场又是一阵沸腾。掌声应和声不止。 谁都以为他们今天的话是初次的意外相互表白，只有林墨恒知道，他所说出来的话，全都是刻意为了让季凌以为，这是他与沈雨在向大家公布相处了许久的地下恋情。 季凌闭了闭眼，他相信了。 他不能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那种无限强烈的空洞感。是感觉到与林墨恒的距离呢，还是觉得他们美好得让自己无法直视？季凌很混乱，他觉得，都有。 而不管怎么样，无论在此之前到底有没有过其他想法，现在的季凌对林墨恒，除了友情之外，是再不能其他感情了。 林墨恒能从季凌的眼神里看出来，他做得很错。 而也只有这件事，无论过多久再回想起来，他都悔恨不已。 那天老师讲的什么林墨恒完全不知道，放学后的聚餐他也没有跟季凌他们一道去，因为在教室门口，他遇见了在等他的沈雨。 林墨恒突然想，若是哪一天季凌也愿意等自己，那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他知道这还完全不能想象，当下他只能假装笑着对季凌摆摆手，转身对另一个人有说有笑。 可是才一开始他就感觉如果每天都这么发展，很快他就会向季凌坦白了，横竖他们都不能在一起。 不过他还在期待着，也许毕业后又或者可以再早一点，再或者还会出点什么事，或许他还不需要冒这个险。总之他现在，还不敢告诉季凌。在害怕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季凌在那天晚上破天荒地喝了酒，周子遥也很惊讶。 他开始感慨，今天真是个充满惊奇的日子。不仅见证了林墨恒和沈雨惊人的相互告白，还发现季凌居然也是会喝酒的。 周子遥知道季凌比自己小，却还是叫他一声哥。他不想生硬地直呼他的姓名，却又不知道怎样称呼才算好，于是干脆和喊林墨恒一样叫他一声哥。 可是那天晚上的季凌，突然让周子遥感觉之前对他的一切都不甚了解，或者说季凌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 也许是因为他喝酒了，周子遥第一次从这个冷淡的人嘴里听到了那么多的话。 周子遥发现季凌内心深处的孩子性甚至比他还过，他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故事，末了还附加一句千万别告诉别人。 他说：“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的秘密，现在起就是我的朋友了。” 笑的就像个孩子，跟周子遥看见他第一眼的印象一样，可爱纯净得让人不自觉就生出想要保护的感觉。 周子遥终于觉得，自己这样费心地接近季凌，是没有错的。 第4章 那以后又是一长串漫漫循环无休无止的学习生活，林墨恒每天看到季凌还是会立刻神采奕奕，可是心里那中凭空生出的隔阂失落感却是怎么也抹不去。 季凌则是一点也没有发现不对，甚至开始揣摩着之前对林墨恒那么怪异的情感是怎么来的。 传说中的数学竞赛没有拖沓地如期到来了，比赛的地点距离较远的市一中，所以学校包了校车专程接送他们。十人的校车，季凌觉得有种奇怪的奢侈感。 刚上了车周子遥就向季凌招了招手，季凌顺势走过去，在经过林墨恒和沈雨的时候对他们笑了笑。这个笑在沈雨看来很清新柔和，而在林墨恒看来，又是扭曲成了各种滋味。 林墨恒不断在想，自己的极限到底是什么程度。 “凌哥，呃，叫你凌哥我会觉得很别扭你知道吗？”车上周子遥冷不防地对季凌说了这么一句。 季凌仰起脸看了看身侧，说道：“因为我比你小？的确。”季凌兀自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其实，叫我季凌就行，我不太习惯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称呼。” 季凌、季凌，被批准了就显得不那么生疏了。周子遥在心里默默念着，笑的一脸灿烂。 这时车后座的两个男生突然探过头来，“喂喂，周子遥季凌，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周子遥乐滋滋地回了后方一句，季凌转过头去，看到了方可和顾千文。这两个人季凌也经常在各种大会上见到，都不是生面孔了。 方可大叹，“高三了，该表白的都表了，该做朋友的也做了。千文啊，只有我们还是一成不变的相依为命啊。” “相依为命个屁。”顾千文直起身来，“子遥季凌，我要告诉你们，可可他是个变态。” 季凌忍俊不禁，假装惊讶地回过头去：“原来如此啊。” 周子遥侧过头去瞥见季凌一脸的笑意，有那么一刻微晃了神。 “季凌，子遥……千文，你黑我。既然如此，我今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变态。” “好啊，你终于暴露了变态本质了吧。” “千文啊，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变态，那还不是你害的……” 周子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了话：“你们俩够了啊，中午还让人吃饭吗。” 季凌转过身去又是一阵轻笑，周子遥也是一阵摇头，后面两人消停了片刻后又继续小声嘀咕起来。 林墨恒抬起头望了望窗外，好不容易从季凌身上移开了视线，心情却愈加的低落。 他甚至开始有些讨厌周子遥，确切地说，他在嫉妒周子遥。 要知道，在季凌身边看着他笑的逗着他笑的陪着他笑的，本应该是他才对。 但随即他又叹了叹气，想到沈雨，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大约中午时分，车子总算行到了市一中门口。季凌不得不说，自己所在的学校离市区真是有够远的。简单地午饭后，大家便纷纷开始准备考试的事宜了。 这次的考试分为个人笔试和团队作答两个环节，最终团队分数第一的队伍获胜，个人分数最高者获得A大保送名额，而团队的其他人都能得到十分的加分。 好吧，季凌表示，这样的所谓改良模式，还不如直接笔试来的简单。以这种乱七八糟的形式比上两天，真是费力费时又不讨好。 然而教育局乐意，学校乐意，我们作为无权学生还能说什么。 第一天的下午也就是今天下午，是先开始的个人笔试。 全市十八所高中一百八十个人同时挤在一个大教室里考试，那时候，季凌突然就理解了紧张是怎样的心情。他人生头一次发现，一直以来这样淡定的自己也会有紧张地时候。再往后想想，大概高考，就是这种心情吧。 笔试的题目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竞赛题，季凌觉得题感还是老样子，无所谓好还是不好。其实本来他也没想过要拿第一，因为以他的水平来讲这还不太现实，他的想法只是不拖团队后腿就行，仅此而已。 季凌走在教室外靠近公寓的林荫小道里，两侧的香樟树投下了大把的阴影，刚好完全遮住头顶火辣辣的阳光。树叶间细碎的缝隙里透出的阳光，缀在有些泛白的沥青路面上，微微地刺着人眼。 从现在起到明天早上的团队比赛结束为止，他们都要呆在这里。 季凌仰起头看了看右手边的学生公寓，明亮而晃眼。有那么一刻，那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突然不那么现实，清晰夺目却是光怪陆离。 他静静地靠在崇望楼正下方的大树干上，微微闭了眼，夏日的闷昏令他不觉地又想睡觉。 林墨恒过来时，不偏不倚刚好看到了这场景。 他站在离季凌几米开外的空地上，就这样望着树荫下这个清俊柔和又带了些少年慵懒的男孩，那一刻，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会就这样抛开一切顾虑地冲上前去拥抱他、亲吻他。 可他有时候就是讨厌自己的过分理智。 其实更多的时候，比如沈雨这件事，他希望自己能够理智地正确解决。而事实证明，他没有。 林墨恒叹了口气，遇到季凌，他的一切准则居然这么轻易地给颠覆了。原来他以为容易至极的事，在现在看来，也成了遥不可及。 他轻轻地走近少年，为的是能看到他扑闪着睁开的浓密睫毛。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爱上这双眼睛的，这样深爱它的灵动流转。 “你来了。” 季凌睁开眼看到林墨恒，刚好处在那样微微朦胧的视线里，他觉得有时候这个大男孩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明亮耀人却好像模糊不清。 从两个月前他说的“我等你”到现在，季凌不觉得过了有多久，发生了有多少事。可是再想想当初的感情，与现在竟是截然不同的。 他仍然觉得林墨恒很完美很值得仰慕，可是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复杂之情，他突然发现当初的感情也许也没什么好混乱的，其实就是缺一份友情而已。 他不知道要是林墨恒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该是多么难以接受。 “等了很久吗？” 林墨恒轻轻低了头，让视线能稳稳落在季凌柔和的脸上。 季凌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你想跟我说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安静地躺着，十几分钟前的那条短信标题还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来自林墨恒。 林墨恒偏了偏头，也是靠在树干上，缓缓开口。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履行‘承诺’了。” 他说的是一同回家的事。 “你本来也没有非要履行的义务啊，”季凌看看天，“而且，你现在也比较忙。” 他说的是沈雨的事情。 “如果我说，我跟沈雨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你会怎样？” 我想象中的？是哪样？ “嗯？你是说，你们的交往不像我想象中的会影响双方，是自由式的理性交往？” 林墨恒诧异，说实话，了解季凌之后就会发现，他说出来的话总是很特别。 他所想表达的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还好季凌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去理解。事实上，林墨恒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季凌知道，还是不想。 他耸耸肩，“算是吧，我们都想以学习为主。” 季凌点点头，然后又叹口气，“真好。” 他这大概是羡慕或者祝福的意思，可是林墨恒丝毫高兴不起来。 “好吧。”林墨恒又想了想，接着道，“你最近跟周子遥走得很近？” “嗯。不过，这真的有那么奇怪吗？”季凌侧过头看了看林墨恒继续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有，很奇怪！会让我很不高兴，你不知道吗？ “没有啊。你知道，这纯属关心。”林墨恒假装很随意地回答。 “哦，那关心我的人还真不少。” 这样的话周子遥到底算是你什么程度的朋友，有达到我这样的程度吗，还是已经超越了我？林墨恒很想这样问，可是他说不出口。 “周子遥是个很好的朋友，几乎可以交心。”季凌淡淡地说着，顿了半晌忽又接到，“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洛萌的事。” “为什么？”林墨恒也知道这种事不是随便能说出口的，不过季凌之前已经告诉过了自己，现在又突然这么说了一句，他也就顺势问了。 季凌眨眨眼，回答说：“没有为什么啊，就是说不出口。”紧接着兀自笑了笑，“你看，在我心里你还是很特别的。” 其实季凌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都当做是朋友，为什么对林墨恒就那样自然地把淤积心里那么久的事说了出来，对周子遥却是完全不知该如何说起。 不是每一个能分享秘密的人，都能分享阴影。季凌还没发现，林墨恒在自己心里，即使再淡却始终是最特别的。 林墨恒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反复地想自己会不会误解，会不会又是多想了，可季凌的话分明只能让他往一个方向想，那就是自己是被喜欢着的。 只不过现在…… 林墨恒没有一刻不在悔恨那天晚上，他觉得自己绝对是脑抽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想来既幼稚更后悔。 正暗自咬牙切齿着，他突然感觉手臂被轻轻碰了碰，抬眼正撞进季凌略带疑惑的眼神。 “想什么呢，被我感动了？其实我就是觉得吧，人生难得有那么一个可以与之分享一切的朋友，多好。” 这便是说，即使有一天我们终将分开，与你曾一起过的心情我也会深深记得。 林墨恒皱了眉，原来这家伙还只是把这当做友情呢。如果可以，他真想在这一刻就敲醒他，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好让他发现自己的感情。 不过这显然不行，这样的感情若是太突然了必然会吓到他，更何况自己现在又是这样的处境。 “好吧，我表示很感动。”林墨恒直起身来摊了摊手道，“原来你是这样感性的人啊，之前一直没发现真是抱歉了。”后半句已经是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了。 季凌也是顿时从靠着的树干上直起身，白皙的脸上促狭地闪过一抹红晕，掩饰性地转过脸去继续面无表情。 “……走吧，该回去了，老师不是说还有注意事项要讲吗？” “哦，这倒是。”林墨恒看着季凌假装镇定的侧脸，笑了笑：“你还不走吗？” 话音落下这家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不过仍旧飘忽着视线，边走边说，“走啊。” 林墨恒笑了，他想他已经完全沦陷了，迅速果决的。 然而他就是无法克制不喜欢季凌，为了这样的他，他决心努力地把这一切熬下去。 第5章 林墨恒觉得自己的性格其实是大有缺陷的。 比如说，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不会喜欢女生了。 不过若要在这方面再仔细推敲，应该说，从很早的时候起，他便不会爱人了。 他时常觉得自己虽然无限光彩地活在别人的世界里，自己的世界却是不堪入目得一塌糊涂。 所以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是羡慕季凌的。 他甚至觉得季凌与自己就是截然相反的存在，所以他自己所渴望拥有的，季凌一定悉数尽尝。 如此不断想着，久而久之他对季凌竟衍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嫉妒的情感。他林墨恒什么时候需要嫉妒人？这很难让他接受。因此从那时候起，他便不断告诉自己，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向往。 可即使他这样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却始终控制不住一直一直地关注着季凌。 然后他发现，季凌有着美好温馨的家庭；他发现，季凌有着别人不易察觉的各种喜好；他更发现，季凌有心慕的对象。 这些本不稀奇，他的在意只因为这些他都没有。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季凌却全部都有，自己有的东西他基本上都没有，他就像是上天派下来跟自己互补的存在一样。 林墨恒不住胡乱地想着，至此以后，他也不清楚自己对季凌怀有的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若说是嫉妒那已经远远地偏离了中心，说是羡慕林墨恒这辈子还基本没有过，尤其是在他发现季凌根本是个简单纯粹的还不清楚目标的傻瓜之后，他更肯定自己的心情不是这样了。 渴望。 林墨恒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被自己吓了一跳，那时，他与季凌刚认识一年不到。 可是每每看着他颀长纤细的身影，就会不住的莫名心痒。想要接近想要拥抱的心情一刻也没有改变过。那以后季凌的一言一语，举手投足，都会让林墨恒心里感觉奇怪的像被吊着。 是那种被吊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空空荡荡却又沉沉重重的感觉。 林墨恒怎么会猜不到这大概是什么感情，但是若这是真的，要他如何接受，如何应对？ 季凌不是一个女生，相反，他还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 他在日记里写到很想念名叫洛萌的一个女生，写到他们的过往，他们的憧憬。这样的季凌，分明是一个阳光快乐的情感丰富的男孩。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男孩的性格是如何变得像现在这样淡漠平静的，但是只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自己这样的感情一定不会被接受。 毕竟，季凌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而不可方物。 可他不觉得自己会这样轻易放弃，他不觉得自己可以放弃得了。 林墨恒对同性恋没有任何歧视和不认同，对现在发现这种感情也没有任何焦躁不安。事实上，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变成这样。 是的，很小的时候，大概就是他父母离婚那会儿吧。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偷偷瞥到父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肆意纠缠难解难分时的心情，完全没有一个九岁小孩应有的震惊和茫然。 他在门外看了很久，认真严肃得就像在欣赏一幅艺术品。最后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床上的两个男人融合得是那样浑然天成，仿佛一切就该是这样的原始自然。 在那之前他对父亲几乎没有深刻的印象，比起亲人，他的父亲更像一个神秘莫测的存在。他对这样一个男人，没有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感情。 九岁那年，意料之中的，他的父母离婚了。父亲将他带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留在原地泪流满面的母亲，从来没有一刻，他这样讨厌过拉着他的这个男人。 十二岁那年，他被送往了叔叔家。叔叔是父亲的亲弟弟，在此之前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而林墨恒就这样完全没有预知地被送了过去。 父亲没有告诉他去了哪儿，什么也没说。他就像自己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出现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在他的世界里掀起哪怕一丝的波澜。 起初他在新住处还觉得有些陌生不能接受，但是很快他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会让他感到不适应的。 可能是由于工作原因叔叔很少呆在家里，再加上他并无子女，家中便经常只有保姆和他两人。偌大的房子里，总是空空荡荡。 林烨书，他的叔叔，如同这名字一样，他是个严肃但是很有气质的男人。在林墨恒的印象里，他比六年未见的父亲更像一个父亲，只是这两个父亲，没有一个给过他家的感觉。因此自始至终，他也不知道什么叫亲情。 林墨恒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学习上他从来不费心却总是能遥遥领先。 也许是为了弥补内心的空虚，他在外在总是表现得光鲜华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缺少的是那样重要难得的东西。 初二的时候他有了初恋，是个笑起来很像母亲的女孩。在他以为可以过得像一个正常男孩一样时，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孩除了欣赏毫无感觉。 女孩不能给自己八岁那年父亲房门外的那种心情，甚至不能给自己除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他以为自己已经在尽量很爱女孩了，可是牵手的时候接吻的时候所有的时候，他只有一种做作业的感觉，除了流畅没有任何感情。 在那以后他也做过无数的尝试，女生甚至是男生，可终究没有一个是能让自己动心的。 是谁说得这么好，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多么不容易。而他林墨恒，白白走了这么华丽的一遭，却连找到一个能微微心动的人，都这么难。 以至于第一次见到季凌的时候，林墨恒是怎样的难言其妙的心情，不论过了多久，他也解释不了。 他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埋怨，平常人一生也遇不到的一见钟情，却让他这么轻易遇见了。 从那以后起，他的一切视线、想法都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叫季凌的男孩。 一年、两年，林墨恒从来不知道，压抑自己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临近高三的时候林墨恒还是隐埋着自己的内心，假装镇定自然地同季凌相处着。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在季凌靠自己很近的时候想要凑过头咬一口的感觉是怎样一种心情。不止一次，他想就这样拽过眼前的少年，狠狠蹂躏他的唇瓣。 高二的暑假放的很漫长，没有一刻，林墨恒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他想见到季凌，想到几乎发疯。暗恋很难受，他受不了。 想要再靠近一点嗅嗅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想要再靠近一点看他脸上不易察觉的各种神情，想要再靠近一点能够融入他心心向往的世界，想要再靠近一点渴望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高三开学的时候，林墨恒所有的底线在他看到季凌的第一眼就全部崩溃掉了，他下定决心，现在开始便要展开攻势。 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有豺狼一样的本性，即使他的父亲是这样的人，他也觉得自己能够摆脱家族阴影。事实证明，在他的身体里，一直就流淌着不一般的血液。 他说，我还是挺不想和你分开的。 他便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么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摆脱我。 第6章 季凌得知自己是总分第一的时候已经是在市一中的第二天下午，团体考试结束有两个多小时了，现在日落的霞光晃眼得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早上团队抽题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祈祷能抽到好题，季凌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考试的事，但是这一次关乎团队荣誉，他是真的不想拖后腿。 所以在看到那条熟悉的题目时，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时他觉得至少自己不会是最后一名，完全没有想到加上昨天下午的个人考试成绩，竟成了第一名。 是的，还必须要说的是他们县中团队获得了竞赛冠军。 按说每支来参加比赛的队伍都做好了拿冠军亚军的准备了，现在再谈什么好不容易未免太过矫情。 季凌他们接到消息后二话没说直接跑去了一中附近的小饭店，早早地开启了庆功模式。 其实不管结果怎么样，这群孩子们的反应也不会有多大差别。季凌总是不住地想，当初转到县区来算不算人生一大明智的做法。 “为我们的冠军干杯——” 季凌看了一眼餐桌上空高高举起的酒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眩晕无比。 “你不喝酒吗？”林墨恒侧过头，看着季凌手里的半杯果汁问到。 “不了，我容易醉。”他知道自己喝了酒之后，总是会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其实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哪一面才是真实的自己。 “身为冠军，你不觉得要先做好被灌醉的觉悟吗？” 餐桌上早就闹腾起来，这种场合应有的致谢辞夺冠语什么的在这里完全不存在，不知道的，会以为这纯粹就是一场同学聚会。 季凌感觉这一刻，又是只有他跟林墨恒两个人而已。 “难道你是因为这样，才故意‘失手’的？” 的确，就算是季凌发挥超常，他始终觉得，与林墨恒的差距是不会消失的。 林墨恒叹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不自信。” “有你在，所有的自信都会显得自负。” 说出这话时季凌自己也愣了。他突然发现林墨恒在自己心中的形象，早已高高树起。 “哦？”林墨恒笑，“那我这么强，却没有拿到冠军，你说怎么办？” “可你得到了第二名。” “那又怎样？” 季凌张了张嘴，却生生把下一句话咽下去了。 因为他突然很讶异，自己居然想到那个赌约上去了。 “那又怎样？”林墨恒又重复了一遍，眼神则是一直在注视着季凌。 他没猜错，季凌想说的，与自己期待的，是同一件事。 这时餐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季凌正纠结着，抬起头就看到大伙儿齐刷刷向这边投来的目光。 他的心情瞬间由复杂转为疑惑。 “季凌，”方可嘴角抽了抽，表情很是怪异，“那什么……呃……” 半天没等到下文，季凌回了一个困惑的表情：“什么？” “就是……”方可仍是吞吞吐吐，倒是把一旁的同学们都给弄得不耐烦了。 “行了，就知道你不行。”顾千文白了方可一眼，满意地看到方可低下头小声嘟哝了什么，然后转过头说：“季凌，方可想说的，是……昨天打赌的事。” 季凌心里一咯噔，这下好了，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而要说到这打赌的事，还得归功于方可同学啊。 昨天晚上也就是个人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季凌一行人一同在一中食堂吃饭。 一群年华正好的年轻人在餐桌上自然是有啥说啥，然后说着说着，就越扯越偏，扯到了林墨恒和沈雨的身上。 当时大家也不过是起哄一下，毕竟这一对才刚不久又这么受万众瞩目。 谁知轮到方可说话时，他却来了句：“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吧。” 赌约内容就是第一名和第二名要一起去市里最有名的“情人街”呆一晚上。 情人节顾名思义，就是情人们专属的街道。这提议一出，大家立马明白个中真实用意，纷纷点头同意。 沈雨是成绩年级第一，林墨恒又是国家奥数冠军，总分冠亚不是他俩还有谁。 当然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谁想到最后结果会是这样的。现在要提出让林墨恒和季凌两个男生一起去情人街，任方可再怎么皮厚也说不出口。 顾千文的话刚说完，大家又不吝啬地都把目光投向了季凌和林墨恒。沈雨则是一脸尴尬地坐在旁边。 本来季凌得了冠军也无可非议，现在给大家这么一闹，沈雨倒显得“有负众望”了。 方可本在一旁小口嘬着红酒，感觉到气氛逐渐僵硬了，便插了一句：“那个……这个赌约也就是娱乐娱乐，如果你们不愿意，大家也不会勉强，哈哈，对吧，对吧。”边说便向周围人拼命使眼色，奈何这回大家不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了。 若说原本这赌约是用来起哄撮合林墨恒和沈雨的感情的，那么现在这个就有点像整蛊的意思了。 说实话，季凌得了冠军保送名额说不嫉妒那是假的；林墨恒平日里又总是大哥的模样，虽没有讨厌的意思，却也想整整这个光环无数的家伙。 再者，若是赌约不进行，倒好像是由于沈雨的过失扫了兴，对她来讲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方可看了看周围大家都一副等着整人的模样，也不自讨没趣，低头继续嘬他的红酒。 场面算是被闹大了，季凌先前没能说出口的话也算是有人替他说了。 林墨恒在大家的目光里笑着站起了身，顺势拉起季凌，说：“唉，看来今天是注定与饭局无缘了。大家喝得尽兴吧，还有要去的情人街见咯。”说完潇洒地在众人的呼声里挥了挥手。 季凌最后回头笑着说：“别担心，会带礼物的。”然后直接把众人再度迭起的呼声抛在了脑后。 这种把整蛊当成度蜜月的行为，也只有他们俩能做的出来了。 初秋的晚风有些微凉，不过人来人往倒是显得热闹。 季凌望了一眼满街的霓虹灯，绚烂璀璨。 离开市区，算来也有两年多了。什么时候有的情人街，他还不知道呢。 “没想到你也会跟着闹。” 季凌的最后那句话，让林墨恒真的有种牵着情人的感觉。 “我自己也没想到。” 那么顺其自然的调侃，仿佛挖出了内心深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饭桌上的话你还没回答。”走着走着，林墨恒还是想把话题扯回来。 “回答什么？” 明知故问。 “我得了第二名，所以呢？” 季凌觉得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在餐厅里的那会儿，自己被盯得无处可躲的那种感觉。他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 “所以，作为补偿，我现在要陪你逛街了。” 作为补偿，真是一个字也不掺假。林墨恒早该知道，套季凌的话永远套不出什么。 “那多谢你的补偿了。” “不用，那一点儿也比不上保送名额。” 季凌根本不知道，对林墨恒来讲，这比保送名额这种肤浅的东西珍贵得多。否则他也不会在题目的最后，把答案改错了。 在这里林墨恒不得不感谢老天，让季凌答得那么完美，自己的让步才不算白费。 “是吗？看来我亏得还不少。” 林墨恒拉起季凌的手，“那就像个情人一样，好好补偿我吧。” 季凌看着林墨恒神采飞扬的侧脸，他不能说出这一刻是怎样的心情，他不能说出被另一个男人像情人一样牵起手的感觉，那种心脏不断扑通直跳的感觉，他说不出来。 因为即使是洛萌，也未曾给过他这种感觉。醇美而热烈，宛如陈酿的红酒。 在莎士比亚的文字里，这就是爱情。 只是现在季凌还不知道，在他的世界里，这也是爱情。 第7章 夜晚的市区，交相辉映的灯光绚烂无比，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糖果味，让季凌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被牵着的手温度逐渐上升，初秋的凉意也似乎盖不住这过分的温暖。 “林墨恒。”季凌在后面叫住了林墨恒，刚进情人街他就拉着季凌像是在寻找什么，完全不像这条街里随意逛着打情骂俏的小情侣们。 事实上，身为两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他们走在一块本身就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 “怎么了”林墨恒终于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身，看到季凌皱着一把眉头，又不自觉四下里看了看，才好像恍然大悟一样，拉着季凌拐进了一侧的小道。 小道里没有灯光，与外面的大街相比，就像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 林墨恒靠在墙上侧身看着季凌，他觉得少年的脸仿佛总是像这一刻似的，朦胧却说不出的美妙。 “你在找什么？”季凌扬起头，却看不清林墨恒的面容。 “找……”林墨恒俯下身凑近了压低声音，“每对来情人街的情侣都会去的地方。” “什么地方？”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林墨恒直起身，望着满脸好奇的季凌，叹了口气。 “你就当这是我想给你的神秘感吧。” 季凌抬头看了看满脸无奈的少年，他当然知道，不告诉自己是为了制造气氛。 只是，他不知道，两个男生之间，要怎样制造出情侣的气氛。 林墨恒转身向小道里走去，将季凌从墙边拉起来。 “你要往哪儿走？” “穿过这条路是情人街的另一边，我来前查过了，那个地方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你怎么说的好像早就计划好了一样。” 林墨恒拉着季凌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前走。 你当然不知道，这些是我早就计划好了的。 季凌见林墨恒没有回答，心里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其实，你的计划是想和沈雨一起出来的是吧。” 他能看出林墨恒对情人街的热情，想来是想和情人体验单独相处的感觉，只可惜，现在只能跟自己在这里假装情侣。而且这装的还那么牵强。 林墨恒知道季凌又想偏了，天知道，寻常人都会想到自己对他有意思，只有这家伙，思维却总是那么绕。 “如果我说不是呢？” “不是？难道你一早就计划会和我出来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季凌会不会得冠军他自己都预料不来，谁会知道。 “我是这样想着……”做出这一系列计划的，想着和你一起出来做的那么多计划，如果那个人不是你，这些计划就不会实施，你明白吗。 林墨恒很想把这些通通说出来，但是他第一次发现，说出真心话会这么难。 “什么？”季凌刚问出这句话，就听到小道旁岔路里传来的殴打声。 他转了身欲向旁边拐去，却被林墨恒一把拉住了。 “别管这些。”林墨恒压低了声音。虽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季凌却好像没听到他说的，反而更走近了一步。 林墨恒试图将他拉走，末了却听到他故意放大的声音。 “那里好像有什么人？我们过去看看。” 林墨恒愣了愣，他不知道，以季凌的性格，为什么要惹这样的麻烦。 季凌转头看林墨恒没有动静，又向前走近了自顾自地说： “刚刚我才看到城管往这边走的，想必是这条街今天太闹了。”边说便又接着往前走着。 “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林墨恒终于开口了，无论如何，季凌已经把这动静闹出来了。 黑暗中的殴打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人似乎嘟哝了什么，然后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林墨恒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什么严重的事。他不是怕会发生什么，只是他深深知道，若真的是那种组织的事，会很麻烦。 “我们走吧。”他走上前去想拉季凌，却见他一副还要往前的样子。 “别过去了。” “我想去看一下。”季凌头也没回抛下这句话，然后立刻被林墨恒一把抓回来。 “季凌，你是怎么了！”声音微微大了些，林墨恒皱眉想，他怕是被逼急了。 季凌顿了顿，这才好像发现自己的失常。 他低了低头，“抱歉。我们走吧。” 林墨恒看了看神色黯然的少年，他在想，这个家伙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黑暗中的男人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拿下套住半个身躯的大麻袋。 被套住头暴打的滋味不好受，洛风冷哼一声，鹰一般眼睛里闪过一丝戾气，他知道，是时候该清理一下门户了。 洛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久经沙场也免不了被算计。不过好在，上帝还是很宽容的。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季凌。 出了小道果真是繁华情人街的另一边，瞬间熙熙攘攘起来。季凌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不停地穿越一样，不可思议极了。 “这边走。”林墨恒拉过季凌，向街的对面走去。 这条街不宽，虽然人不少，但是还是能一眼望见那个耸立的目标。 那是一座大教堂。 季凌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洛萌的葬礼上，当时他觉得这种座教堂都弥漫在黑暗死亡的气氛里。而现在，它巍然屹立在这闹街旁边，倒更有种沙漠绿洲的感觉。 每一对情侣都会来到的教堂啊，季凌不住地想，他与洛萌算不算来过了。 “季凌，你在想什么？” 林墨恒站在教堂门口回头看了看季凌，他知道这哀伤的表情说明了什么，只不过，他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个方法，能帮助季凌从心里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没什么，走吧。” 林墨恒抬起头望了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教堂，悄悄呼了一口气。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他不记得上一次来到这儿是几年前了，他只记得，父亲阴沉着脸带他进了这里，他知道自己要参加的是一场葬礼。 只是在此之前，他不知道，葬礼的主角竟是那年在父亲卧房门口看见的那个男人。 林墨恒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的长相，黑白照片上的他清秀而俊美，与那天父亲身下缱绻妩媚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当时他慨叹的是，一个男人竟也可以美成这样。所以他完全明白父亲的心情，因为即使是素昧平生的他，也为这个男人惋惜。 现在他站在这里，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他心里的阴影。 “林墨恒，你学我干嘛？” “啊？”林墨恒回过神来，紧跟着季凌走进了教堂。 “你刚才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被这教堂的宏伟深深感染了呗。” 季凌转过头去，对这敷衍的回答不置可否。 教堂里的灯光明亮却柔和，林墨恒觉得好像第一次看清了季凌的脸一样，精致俊美到不可方物。 季凌坐在林墨恒旁边，有那么一瞬间晃了晃神。 那一瞬间，他觉得好像就要跟这个人迈入婚姻殿堂似的，盛大而恢弘。 他心想，自己一定是被大厅前那么多祈福的情侣们感染了。 “你知道吗，教堂其实是个很奇妙的地方，它既象征了死亡又代表着希望。”林墨恒递给季凌一个十字架，看着他抬起的脸庞，继续说： “这就是说，不管什么东西都有对立的两面。一定执着于反面的话，就会过的很辛苦。” 季凌眨眨眼，“你怎么突然这么哲理了？” 林墨恒笑了笑，“有什么不好，教堂教给我了大道理嘛。” “你怎么好像感触很深。”完全不像一般来这里祷告的情人。 “是啊。有件事没告诉你，这不是我第一次来教堂了。” 季凌看着林墨恒，他的脸上忽然生出了一丝悲伤。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那时还很小，父亲带我来参加一个葬礼。” 季凌愣了愣，他第一次来不也是因为葬礼吗？ “葬礼的主角是父亲的友人，我能感到父亲对他的情谊很深，就像他当时流露出的那种悲伤。” 季凌的心沉了沉，他也知道那是怎样的悲伤。 “可当我以为父亲就要痛苦流泪的时候，他却转身离开了葬礼现场。” “他实在是太伤心难过所以走了？”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着，便跟了上去。” “你看到，他在外面独自哭泣？” 林墨恒摇了摇头，“他在开车。我问他，为什么走了，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 这回换季凌摇头。 “他说，他要离开这里。去做那个人希望他做的事，去过那个人希望他过的日子。” 季凌感到心脏狠狠颤了颤。突然间他就明白了林墨恒带他来这儿真正想做的事。 他几曾想过，自己的愧疚难过不会是亡者希望的。 他想起那年在洛萌笔记里翻到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满满的给自己的祝福。 “小萌希望凌子能天天开开心心的，一辈子快快乐乐，朝气蓬勃。” 他没有见到洛萌的最后一面，只知道洛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的家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葬礼了。他此前从来没想过，一个生命从旺盛到消亡竟是这样瞬间的事情。 那天最后洛风对他说的仿佛就在耳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罪孽。 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走不出这阴影，至少在遇到林墨恒以前他从未改变过这想法。 然而偏偏有这么一个林墨恒，走进了他的世界。 几时他的世界也能闪耀明媚，几时他的生活也能像今天一样。 他从未想过一个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今天，就像多年前他也未曾想过自己的生活会有那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样。 他没有想过冠军的荣耀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今天它发生了。 他没有想过会和一个男生以情侣的名义约会，而今天它也发生了。 他在拐道里碰见那个被殴打的人，咫尺之隔未曾相见，却勾起他记忆里那个消散不去的洛风。 少年的脸上似乎总带着桀骜的张扬，他们俩走在一起的时候，宣誓了这个夏季最阳光的热情，定格了这个时间最青葱的回忆。 他最后一次见到洛风，是在这个社会最阴暗的角落里。那样的他即便还闪着光，却更受着伤。 彼时，他试图挽留他。 彼时，他却冷笑着转身离去。 他在那个黑暗小街里就起的人，在他自己想来，就像是圆了很多年前拉一把泥足深陷的那个人的心愿一样。 然后在这一天的最后，他与林墨恒坐在这教堂里。 不真实的光芒笼罩着所有人，那个仿佛在无限远处祷告的神父就像是根本不存在的光辉一样，朦胧迷幻。 林墨恒说，“你，愿意过怎样的生活？” 教堂的钟声敲响，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林墨恒说出的话突然就有种神圣庄严的意味，季凌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降落凡间的上帝。 他知道自己永远过不回洛萌希望的生活了，洛风的期望也那么不现实，父母对他的期望从来很少，而同学朋友他则是全然不知。 可是既然想通了，季凌想，那索性就过上帝期望的生活好了。 季凌将手中的十字架放进兜里，站起身来拉过林墨恒向门口走去。 “我知道你的目的了。不过再不走，我们就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林墨恒被拉着出了教堂，侧头望着季凌。 “你知道了我的什么目的？” “带到这儿来的目的啊。谢谢你说了这么多。” 想不到那时跟他讲的事，他会一直挂心到现在。季凌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那么，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你不回答，我如何知道，做这么多事是不是煞费苦心。 季凌向前走着，觉得这时灯火璀璨的街道也没有那么烦闹，反而多了几分惬意。 牵着的手温暖而宽厚，季凌从没想过会对他产生这么依赖的感觉，可是他丝毫排斥不起来。 而林墨恒在听到季凌的回答时，觉得整个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里，季凌说， “我愿意过你希望我过的生活。” 这一瞬间，林墨恒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跟季凌，会就此一辈子走下去。 第8章 竞赛的结束似乎同时预示着学期的终了，季凌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从开学到期末仿佛只隔了几日而已。 校门口的大红海报就那样贴了一个月，每次经过那里都是一阵恍惚，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在看着同名同姓的另个一人。 那个人活在校园神话中，活在学生老师的茶余饭后的谈论里。 林墨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季凌想，或者是沈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事。总之自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们很少一同回家，甚至好有几次他连课都没来上。 季凌甚至觉得有些茫然，林墨恒的行为使他显得比自己更像是获得保送名额的那个人。 他也不止一次问过，但是都被林墨恒敷衍过去了。末了，季凌也很郁闷，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 他想啊想，终于发现，他期望过的生活里，还得有林墨恒才行。 “林墨恒，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跟你说了，是家里的事。” “可校长说，你家里根本没有什么事。” 林墨恒愣了愣，他没想到季凌会关心自己到跑去问校长。 季凌看见林墨恒一脸诧异，撇过头去， “是沈雨跟我说的。” 其实他本想说，就算沈雨不去找校长，他也会去。但是把沈雨摆出来，就好像自己对林墨恒的感情跟她是一样的，可很明显这感情不可能是对等的。 林墨恒看着季凌的侧脸，有些失望又有些无奈。 他的事，确实是家里的事，而且是正规家里的事。 是的，是关于他的父亲，那个现在已经被他直呼为林烨辉的男人。 林墨恒没有想到很多事，比如说，那天晚上跟季凌在小道碰见的事情，居然会跟父亲有关。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了，至少在一年多前，父亲来找自己之前，他仍是这么想的。 当时他只知道父亲的工作绝对不是正经工作，却没有想过会与黑社会有关。 事实上，你相信一个七年内迅速发展起来的企业没做过一件非法的事儿吗，林墨恒应该早猜到是这样才对。 那一天在市区最富丽堂皇的火山集团大楼下，他见到了阔别五年的父亲。 他设想过无数的场景，在人群里偶遇，或者他回到家里来，甚至去监狱探监。可他没想过，现在却是被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叫过去的。 可是不管怎样，他确信能在第一眼认出父亲，这一点没变。 男人完全没有显出饱经风霜的样子，林墨恒甚至觉得，时光定格，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离婚协议上决绝签字的年轻男人。 只有他知道，这之中，已有十年之久。 他不恨父亲，每天经过这座摩天大楼都能看见自己却不相认，其实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活却不干涉，只要愿意就能随时随地找到自己却不这么做。 他不恨，他甚至觉得，这个父亲与自己就该是这样陌生的关系。因为事实上，他也感觉不到丝毫对他的轻易。 说得狠一点，就算哪一天这个男人死了，他也会面无表情地去出席他的葬礼，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路人。 所以当时林烨辉找到他，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用意。 他也不能想到这个男人是如何这么淡定地对自己的儿子讲出自己干的种种极端之事，仿佛在他面前，自己比起一个儿子，更像一个合作对象，而且是见不得光的那种合作。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墨恒第一次见到洛风。 当时他刚与父亲说完话，这个少年就过来了。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人是怎样的身份。 林墨恒完全不能想象一个同龄人，而且看起来甚至比自己更小更单薄，是怎样这么从容地“辅佐”父亲的这些“工作”的。 当时洛风的一句，“都清理完了”彻底颠覆了林墨恒的人生观，他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对待生活太过天真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构成他接受父亲要求的因素，总之最后，他没有拒绝父亲的要求。 也或者还是因为这个要求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拒绝之处，不过是在必要的时候接管他的公司而已。 他知道，这就意味着自己将来也必须涉足这个公司最阴暗的勾当。不过他没有拒绝，尽管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当时那种无法拒绝的心情。林烨辉并没有强迫他，丝毫没有，可他就是无法拒绝。 林墨恒觉得，那便是一种被称为商业气场的东西，而林烨辉拥有的，是包括商业在内的全部气场。 无可厚非，林墨恒欣赏这样的强势。他从不愿自己处于弱势，这一点几乎是他们家族与生俱来的优点。 所以对于林墨恒的接受，林烨辉也毫不惊讶。因为他知道即使是放养，狼依旧是狼。 他不知道林墨恒这种野心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这个对自己态度生硬的亲生儿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 有时候林墨恒会想，这算不算是与恶魔的交易。可后来再细想，自己本身或许就是恶魔。 所以这些日子他所做的事情，便是黑道交涉。 那天晚上洛风遭到不明偷袭之后，对帮内进行了整顿。然后才发现，这个不大的黑帮里，居然出了那么多纰漏。且不说门户问题，光是内应一晚上就抓出三个。 洛风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警察的卧底，而且，这个偌大的城市黑帮也不少，混入任何一个异帮人都可能会造成不可预计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即将有一批庞大的黑货要交易，一旦出错后果不可估量。 所以在这之后他去找了林墨恒。 洛风从来没有慌乱过，这一刻也没有。他做事从来精明果决，毋庸置疑。 可现在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见到这个人，不管这算不算公私不分，他想见见林墨恒。 其实从那天晚上小道里的声音中，他就知道，季凌旁边的那个个人是林墨恒。 他不知道季凌跟林墨恒是怎么认识的，也不关心这个，他只知道，林墨恒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表现得这么关切。 洛风又回想起自己与林墨恒的相识，不长不短将近两年了。 第一次看见他，洛风还惊讶林烨辉为何会跟一个学生谈这种事。当然后来他知道，这个人就是林烨辉的儿子。 当时他的态度是极为不屑的，虽然自己曾经也是学生，可早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便开始接触这些。他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学生都是像季凌那样单纯无知的人，从来不会知道，这个社会其实是黑暗得难以想象的。 可是林墨恒彻底地给他诠释了什么叫颠覆。 完全没有经验，三天内完成他刚开始三个月都做不来的交易，他说，这是练手。四个月内，他便熟通黑白两道各种门路手段，堪称不可思议。那时他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洛风对他除了惊讶，还有佩服。要知道，向来被称为黑道奇才的他除了林烨辉再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他林墨恒，是洛风第一个打从心里佩服的。 至于这种佩服是何时变成爱慕的，洛风也不知道。只知道到从那以后，自己的视线再没离开过这个少年。洛风是狼，而林墨恒，是狼王。 林墨恒当然不能告诉季凌，最近在和一个叫“洛风”的男人处理“黑道”的一些琐事。虽然这次事情不大，但是处理的不好会很麻烦，所以有时自己会翘了课去帮派会所看看。 所有的一切都还不能告诉他，这是林墨恒最无奈的地方。他甚至想过，这样下去，有一天季凌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弱点。可他仍是不愿意放手，他林墨恒认定的人和事，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是我父亲的事。” 季凌知道自己父母离异的事，这么一说，他断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你父亲？他来找你了？” “是的。他工作生活上出了些问题，最近我一直在陪着他。” 季凌沉默了。从林墨恒的表情里他知道那不是谎话。林墨恒也跟自己说过他家庭的事情，季凌始终觉得这是他的阴影，可是除了绝口不提，他想不出其他帮他的办法。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 “没什么，你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季凌点点头笑了笑，“这样的话，你抽空跟沈雨说说吧。她……也很担心你。” 林墨恒知道，沈雨始终是横隔他们的一大障碍，这暂时改变不了。 可是季凌的态度在变化，这代表很快他就会明白对自己的感情。那时，他会跟季凌坦白。 “好吧，我会的。” 林墨恒说完又想了些什么，然后边伸了个懒腰边假装很随意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跟沈雨的感情越来越淡了。” 身边的人果然惊得抬了头。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原来我就只是欣赏她的气质而已。”林墨恒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轻浮，又补了一句：“你呢，有过把欣赏当成喜欢的情况吗？” 这么说完，林墨恒才发现说错话了。自己比起解释更像在开导季凌，这样一来，季凌又该怀疑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了。 季凌想到自己对林墨恒那分不清是仰慕还是喜欢的感情，突然就很明白林墨恒的话。再想想自己对洛萌，也是分不清欣赏和喜欢的，然后突然就觉得感情真是一件无限复杂的事。 林墨恒焦急地看着季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生怕他又想偏了。 “不过啊，真正的喜欢是那种越酿越醇的，在一起久了，就会慢慢发现。” 这样说，就合理多了。 “你这么说，是代表你不喜欢沈雨了吗？” 林墨恒愣了愣，他的说法里，好像是有那么些急于跟沈雨划清界线的意思。不过，这么说也没错，他做梦都想让季凌知道自己跟那个女生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过太唐突了就不像林墨恒的风格了。 “我就是说说，这事我会自己弄明白的，到时，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季凌小声嗯了一声，试图甩掉心里那丝莫名其妙的期待，可是许久之后上课铃声的响起宣告了他的失败。 他觉得，自己也就快弄明白对林墨恒的感情了。 第9章 寒假是伴随着对期末考试的不屑到来的。季凌突然发现，一生唯一一次能对考试紧张起来的机会给了那次数学竞赛，好像很吃亏。 比如说现在，大家都忙着高考云云，自己却毫无压力感。 事实上，他曾想象过许多寒假的场景，但是没有一个是像现在这样清闲的。 林墨恒就那样消消现现了一个多月，然后放假回家再也没有见着面了。许多时候季凌会觉得很寂寞，但是无法说出，见不到林墨恒为什么会寂寞。 一月很冷。他总会不由地想起那个阳光细碎的中午，那段挥洒着温热饱满的夏日气息的时光。 许久，他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会这么怀念，完全是因为那段记忆里，有林墨恒。 前天周子遥来家里找自己，季凌忽然发现，自从初中之后，就没有带同学到家里来过。 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寂寞了这么久。 “季凌，你爸妈都不在家的啊？” “嗯，他们比较忙。” “可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 季凌放下手中的小说，看了看一旁边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节目里的周子遥。 “你来的时间刚刚好，他们最近出门去了。” 周子遥惊呼了一声，然后绕到季凌身侧。 “天啊，最近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管你，好幸福。” “我倒不觉得。” “嗯？” “我们家经常这样。而且即使是有人，我爸妈也不喜欢管教我。” 这么淡淡地说着，又是引来周子遥一顿羡慕。 “你们家真是开明。” “还好吧。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无聊。” 季凌说完这话愣了一下。 有时候？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觉得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呢。 周子遥沉默了，半晌又好像想到什么，推了推一旁看书的季凌。 “诶诶，你家附近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书画展啊” “啊？好像是！” 季凌一个咯噔猛地抬起了头，他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们小区里有个八十岁的老先生，平日里没事最喜欢写写画画。刚开始看见时季凌想这个人随意涂写倒也写的不错，后来在别人的谈论里竟发现，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这次好像是为了新年庆贺，他就在小区里准备了一个书画展，展出一些他平时作的字画。 这原本没什么。最重要的就是，他居然邀请了自己。 季凌自认为跟这个老人没有什么太大交情，只是平时路过时会打声招呼，偶尔空闲时会驻足看他写字作画，按说真正聊过天，也就第一次。 那一次也就是老人看他年纪轻轻却对书画这么感兴趣很不容易，便跟他多说了几句。不过自那以后，季凌就没怎么“闲”过了。 “季凌，你正在找什么呢？” 从刚刚周子遥这么提到一句，季凌就开始翻看抽屉，片刻后，终于拿出了一张红卡片。 季凌松了一口气。“这个，邀请函。” “不是吧，这次展览这么盛大，还有邀请函。” “应该不小。如果不够盛大，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进你们小区时门口贴着的。” “哦。”季凌点了头便开始收拾东西。之后想了想又补充说，“其实邀请函不是看展览用的，是书法交流用的。” “书法交流？季凌，你什么时候成书法大家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一定要去看看。” “唉，突然觉得这种活动不适合我这个行外人参加。”周子遥站在门口小声嘀咕着。 季凌穿好鞋站起身来，“放心，小区里那么多人不会都是‘内行’的。” “那你是怎么成为内行的？”周子遥追上季凌出门的脚步，边走边问着。 “我不是内行，只是认识那个‘书法大家’而已。” “哦……” 走到展出地点的时候，小小的过道里满是人群。季凌看了一下表，庆幸赶上了时间。 周子遥走在一旁，四处张望着。他刚开始也没抱多大期望，现在才发现，季凌的欣赏是有原因的。虽然自己不会品读，不过这些书画一看便知出自老手。 “这书画展开在这样的小地方真是浪费了。” “嗯？” “你看，这些书画堪称极品啊。” “世上极品的书画又何止这一点儿，浪不浪费的说的太武断了。” 周子遥边看着前面一副泼墨山水，边回了一句，“不过，这画的真是好。” “嗯。其实我觉得，人家也许没想成名什么的，就是纯兴趣呢。” “纯兴趣，好淡泊名利啊。” “那就是所谓的心境超脱吧。” 周子遥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季凌，恍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了。 “你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好吗？” 季凌微微动容。“我挺喜欢的。” “没有追求，不会无聊吗？” 季凌沉默。以前不会，但是现在，他也不明白心境怎么就给改变了。 “也许会。” “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过得有意思一点儿呢？” “大概是因为无能为力吧。” 无能为力，还是有力却不为之，他不知道。 周子遥觉得季凌的说法就像在逃避，这让他很难认同。 “你就从不想着主动追求看看？” “有什么可追求的？” “你想要的一切。” 季凌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是他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为了一个想要的东西去拼命。 至少现在，他还不会。 他莞尔一笑，觉得对话已经被拉得过于远了。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严肃？” 周子遥一愣，才突然发现刚刚的语气是强了些，也是一笑。 “抱歉，看书画展感悟太多。” “那你继续感悟吧。我去找书法名家了。”说完季凌就往一侧拐去，周子遥连忙拉住他。 “你去哪儿？” 季凌举起手中的邀请函，“你在这儿先逛逛，我得有正事要干呢。” “那好吧，要多久啊？” “不知道，如果太久了你就先走吧，我回头给你打电话道歉。” “你这么说，就不可能快嘛。” 季凌笑了笑，“那……你就先走吧。今天怠慢你了，改天一定专程赔礼。” “这倒不用了。你自己小心点儿就行。” “嗯。” “那我走了。” “再见。” 季凌望了一眼周子遥离去的背影，深深觉得自己待客之道真是有问题。人家一大早过来便没有好好招呼，现在走了，也是匆匆忙忙的。 不过想来，自己也不是那种热情过甚的人。 言归正传。说实话，虽然跟老先生还算认识，但像现在这样跑去别人家里，还是第一次。老人家不远，就在小道尽头公寓的一楼。几步之遥。 这公寓跟自家的是一个模式，所以季凌觉得还蛮亲切的。 “爷爷您好，我是……” “季凌是吧，我当然记得你，来，快进来。” 季凌想自我介绍的话被打断，微微愣了一下，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走近客厅。 当然他看到客厅里的人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惊。 “季凌，你好慢，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林墨恒？” 季凌愣在原地，然后老先生也是微微惊讶地端了茶走来，“原来你们俩认识啊。”又转头对季凌招了招手，“这边坐吧。” 季凌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坐在了林墨恒旁边。 “很惊讶吧。”林墨恒笑着露出那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刚开始也很惊讶，你跟我老师竟然住在一个小区。” “老师？你还学书画？” “是啊。有个当校长的叔叔，就有个命苦的侄子。” 老人在对面喝了口茶，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资质那么高，见我什么时候难为过你吗？” 林墨恒也是一笑，“当然没有，我就是开开玩笑嘛。” 季凌的诧异终于缓和下来，才想起还有正事呢。 “爷爷，那您请我来是……” “这，你就得问那小子了。” 季凌一进门就觉得事情八九成跟林墨恒有关，果不其然。 “呃，邀请函是我发的，不过确实是为书法交流。” “那么是我跟你，还是这个爷爷跟我们？” 老人又笑了，“这自然是你们年轻一辈的事。不过你别担心，这小子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外面挂着的书画里有一半还是他平时的练习品呢。” 林墨恒从季凌进来的时候一直笑吟吟的，现在更是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怎么样，跟名家交流，机会难得啊。” 季凌暗自白眼，有种被骗得莫名其妙的感觉。 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林墨恒说，“我觉得，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林墨恒也压低了声音，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季凌又是一愣，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其实我本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墨恒拉了起来。 “赵老师，我能不能跟季凌去书房交流。” 老人眯着眼面带笑意，“你小子，还嫌我碍事了。好了，年轻人的艺术与老一辈又是不同的，你们要怕有所顾忌，就去吧。” “没有什么顾不顾忌的。其实我想……” 林墨恒拽了一把季凌，接着说，“嗯，那我们去了。”说完就上了楼。 老人看着两人的身影，兀自饮着热茶微微笑着。 楼上。 “林墨恒，你不会真打算跟我书法交流吧。”季凌看着林墨恒关上房门，实在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如果你要想的话，我没意见。” “我又不懂这些，本来还以为是……” “以为是赵老师邀请的，你才过来。要是早知道是我，你就不会过来？” 林墨恒两三步走到床上坐下，然后示意季凌也坐下。 季凌一脸无奈，“那么你把我请到这儿来是想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见见你。” 林墨恒看季凌这么久没见自己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不禁一阵失望。 季凌一怔，才恍然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单独一起了。 若说是情人，是该期盼久别重逢的。可他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但无可否认，他想见林墨恒也想了很久了。 “你家里的事，没问题了吗？” “嗯，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那边的事一放下，我就来找你了。” “你这哪算是来找我，分明是设计我去找你。” 林墨恒笑了，心道，还不止这个哦，我还打算设计你爱上我呢。 “没办法，谁叫我找不到你。” 季凌一想，好像确实没告诉过他联系方式。 “那你可以等开学啊。”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为一个同学专程跑来。 “我等不了开学。”林墨恒把视线悄悄地移开，怕多看季凌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来。 季凌很能明白迫不及待想见一个人的心情，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林墨恒把视线定格在墙上的国画上，这一刻他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季凌问为什么，他就坦白。 然而他不知道上帝是帮了他还是没有。 “等不了？你又有事？” 林墨恒紧绷的神经随这话的说出瞬间松懈下来，他早该知道自己猜不到季凌的思维。 “没有。你就当是我太无聊了吧。” “哦。”季凌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一礼拜前，我在校门口遇见沈雨了。” “嗯？” “我问她见过你没，她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林墨恒仰面躺倒在床上，呼了一口气。 “我跟她就差当面提分手了。” 季凌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回答并不意外。然而他不知道怎么做出反应。 半晌林墨恒看到季凌皱起的眉头，知道他大概又在胡乱想什么了。 “你看，我失恋了。” “嗯？”季凌将目光投向躺着的少年。 “所以，内心很空虚啊。” 季凌仍是一脸疑惑。 林墨恒一下子坐直起来，笑着一摊手，“听说旅游是个缓解空虚的好办法。” “你想去旅游？”季凌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不愿意陪我？” 看着林墨恒一脸期待的样子，季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他撇过头去，“若是我不去，真担心又被你莫名其妙设计了。” 林墨恒看着季凌的侧脸哈哈一笑，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若是抛开矜持，他此刻真想猛扑上去。 不过林墨恒很理智，他知道，这场甜蜜的“设计”还正在进行中。 第10章 这个寒假很冷。季凌突然发现，高三真的是会令人无比忙碌的一年。 比如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寒假出去旅游。 他总是认为，这么大冷天到处乱的人跑简直是疯了。所以现在他裹得像大粽子一样站在寒风里，不断地想自己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答应林墨恒。 片刻之后他在看到罪魁祸首徐徐走来的身影时时，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深入研究。 事实上，季凌一直觉得，跨市的出游没有任何意义。不过这个观点迅速被林墨恒一句想看海边日出一票否决掉了。 不过再想想这次旅游的目的，就算林墨恒说只是想去那儿吹吹海风，季凌也没法拒绝。 其实最让季凌郁闷的就是，自己是怎么被他这种根本完全不像失恋的样子骗到的。他的样子看起来比起失恋，更像是刚恋爱。 “你怎么穿这么多，行动多不方便。” “拜托，你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当特工啊。再说，人人都像你一样冬装店不都倒闭了。” 林墨恒笑笑，“你看起来，就像是在抱怨一样。” 季凌撇撇嘴，心说，你知道就好。 “看来我不该为难你，我想，我还是一个人锁在小黑屋里独自哭泣好了。”林墨恒说着叹了口气，颇有一副深深受伤的模样。 他是吃定季凌拿他没办法了。 “既然团都报好了人也走到这儿了，现在再反悔不是很不值吗？” “不值归不值，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勉强你啊。” 这句话早说两天，赶在一切事情办妥之前，季凌就不会觉得这么牵强。 “好吧。”裹着大厚棉袄只露出半张白皙小脸的少年叹了口气，“我没勉强，一点儿也不没有。”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一旁皮衣少年笑着装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抬头看了看车站方向，已经停了不少车辆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季凌拽了拽围巾，点头向前走去。 不过还别说，这个时间的车辆真不少。折腾了大半天，晚上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冬日让人容易犯困，这点是真理。 昏昏沉沉地下了车，季凌茫然地就被林墨恒拉了去附近的酒店。 直到饭菜上桌时，他才有点清醒过来。 “我们怎么没有跟旅行团一起？”扫了一眼饭桌上精致的地方菜，季凌问到。 林墨恒边往旁边人盘里夹菜，边很随意地回答说：“跟他们一块儿，你还指望能吃到什么。” “那你别告诉我，住宿我们也不跟团。” “你真聪明。我们吃住都在这里。”林墨恒边笑着边往嘴里放了一块肉。 “那我们为什么要报团？”操这么多心，这跟自己旅行有什么区别。 林墨恒淡定地看了一眼季凌碗里还没动过的菜，接着说，“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导游啊。你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季凌当然知道除去吃饭住宿剩下的只有这个理由，他不解的只是林墨恒做这么多事儿的原因，简直就像是专程为了与自己两个人的旅行。 突然认识到这点时，季凌的心跳很反常地紊乱了。 “你感冒了？还是捂的？怎么脸这么红。” 林墨恒凑过头去，仔细地上下看了看季凌。 “没有。大概是……太闷了。” 脸色泛红的少年低下头小口吃着菜，却完全不知道吃着是什么味道。 最后他得出结论，对外地菜毫无感觉。 晚上酒店里的床睡着不是很舒服，或者是白天在车上睡多了，季凌几乎没阖过眼。半夜时想到林墨恒说四点就要起床，才慢慢有了睡意。 所以之后他们跟了团赶去海边时，季凌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林墨恒拉着季凌好不容易挤到栏杆前一个最好的位置，却看到他一副就快睡着的模样。 虽然季凌裹着大棉袄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可爱，不过林墨恒大老远跑这儿来可不是为了看他睡觉的。 “诶诶，清醒一点，太阳就快出来了。” 林墨恒看了眼岩石堆的后面，隐约已有金光泛起。 季凌仰起头睁不开眼，只觉得鱼肚白的天给人格外昏沉的感觉。 “不行，我好困，你别推我。” 季凌迷迷糊糊地毫无知觉，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林墨恒怀里。 微张的嘴不断往斜靠着的人脖子里呼着热气，原本一脸无奈的少年低头看了看怀里微仰着的脸，许是因为海风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许淡红，恰到好处地波动了林墨恒心里的那根弦。 林墨恒凑过脸去，仿佛能感觉到怀里人散发的热气。 “季凌，”他压低了声音，让半眯着眼的人更觉得昏沉，“你再不清醒，就别怪我采用极端手段了。” 极端手段，那是什么？季凌现在只觉得，没有一盆冷水浇下来，自己是清醒不了了。 “好。”林墨恒几乎是无声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嘴贴了过去。 季凌半睁着眼就这么看着林墨恒吻下来，用他两片柔软温热的唇，贴住自己的。 这时候季凌也许还不能有意识，不过下一刻他就猛的清醒了过来。 林墨恒噙住怀中人微张的嘴，然后顺势将舌头探了进去，温柔而强势地略夺着里面的气息。 从牙床到上颚再到……舌头。 最敏感的舌尖被柔软地触碰，季凌本来半梦半醒，一瞬间就被刺激得清醒过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墨恒慢慢松开嘴，阳光在这一刻席卷了整个海平面，季凌觉得，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逆光的那张微笑的脸。 “看样子，你总算清醒过来了。” 周围的人群因为日出而开始骚动，不过现在季凌完全顾不得那嘈杂一片。 “你……”嘴里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季凌张也不是合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林墨恒淡定地掩饰掉得逞的喜悦，假装平静地侧过脸望了望海面，“你瞧，这不是成功看到日出了。” 季凌看了眼金光笼罩的波面，又看了看林墨恒扬起浅笑的侧脸，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不是他困糊涂了，刚刚那个，应该是“吻”吧。林墨恒……他居然吻了自己！ “林墨恒，你刚刚……” “嗯？怎么了？”被问到的少年一副吃饱了想赖账的样子，无所谓地回过头。 他不打算跟季凌解释，要说坦白，那还太早。 季凌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不过用接吻这种方式，怎么想都太过了。尤其是，他现在脑海里全是刚才暧昧的场景，如何都挥之不散。 季凌扯了扯围巾，试图用灌入的冷风清醒一下还混乱着的大脑。 “以后，你在做出这种……这种奇怪的举动前，要先告诉我一声。” 那样，我才有机会拒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尴尬。 “我提前说了的。不过你完全没放在心上啊。” “那个时候，我不是还在半睡眠状态吗！”季凌气结，他很想说林墨恒简直是趁人之危。有谁会在快要睡着的状态下，还能知道旁边发生了什么。 “是啊，所以我现在不是叫醒你了？” “用这种方法……” “很管用不是吗？” 林墨恒看着季凌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忍不住又笑了。 季凌别过头去，尽量把视线放在海面上。 “你对很多人都试过？” “试过什么？” “这种方法啊。” 林墨恒沉默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是第一个。”这话一出，连林墨恒都觉得几乎等同于表白了。 不过季凌的回答让林墨恒之前所有得逞的喜悦挥之一空。 他望了望天，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墨恒，“你居然拿我当试验品！” 不过此刻，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应该是被质问的少年才对。 少年扶了扶额，又是一脸无奈。自碰到季凌之后，他好像总会出现这种无力感。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季凌别过头去，你不是故意，可我却停不下这胡思乱想的劲儿了。 天空已经无比亮堂，不知不觉太阳早就升到了天角。 导游开始解说附近的景点，带着游客们四处游览。季凌和林墨恒跟在人群后，眼睛好像在看着风景，脑子里却都在想着别的事情。 都说海边好风光，可是大冬天的跑来看海，不是特别闲的就是特别耐寒的品种。季凌不认为自己是二者中的任何一种，而林墨恒大概就是二者兼具的那种人。 好不容易撑到要离开的时间了，人群又是一阵纷纷扰扰。而说实话除了日出，这两人什么也没看进去。 确切地说印象最深刻的也不是日出，而是日出时分的那片光景。 上了车后季凌又开始打盹儿，林墨恒甚至觉得，这趟出来基本就是带他来睡觉的。 不过“缓解失恋情结”的目的达到了，林墨恒兀自想着，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 “你笑什么？” 季凌打了个哈欠，睁开眼就看就林墨恒一脸的灿烂。 “笑你啊，跑这么远却是来补觉的。” “我放弃这么安逸的休息时间来陪你，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我才对吗？” 林墨恒听着季凌又是带了些抱怨的语气，扬起嘴角笑了笑。 “是是是，多谢我最可爱的季凌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肉麻。”季凌微红着脸往边上靠了靠。 林墨恒却是笑着一摊手，“我想不到别的答谢方式了嘛。还是，再给你一个吻？”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季凌就一阵心乱。 “那个，有还不如没有。” “啊，是吗？我以为还蛮舒服的呢。” 季凌讶异，这个男人的脸皮怎么会这么厚？ 不过真要回想那种感觉，季凌竟觉得倒也不讨厌。可是两个男生之间的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季凌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才好。 可他也许还完全不知道，林墨恒现在已经在想着更进一步的计划了。 寒风凛冽，一门之隔，却只剩温暖洋溢。 第11章 每个寒假总是过于短暂，好像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开学又已经有一个月了。 从假期到现在的时间里，要说让季凌感到变化最大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在小区里几乎天天都能遇见林墨恒。 “季凌。”第一次碰到林墨恒的时候，季凌正准备去买东西。 “嗯？你怎么会在这儿。” “嘿嘿，最近我家里没人，我就搬到赵老师这儿来住了。” “哦。” “诶，除了‘哦’之外，你难道不应该感到很高兴吗？” “你搬家了，我为什么要很高兴？” “离你更近了啊。” 季凌看着林墨恒，仔细想了想。 “那样你每天可以少走点路，比较高兴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林墨恒彻底无语，他现在终于发现，仅靠暗示，根本不能让这个笨蛋明白什么。 自那以后，只要季凌出门，几乎都能遇到他。而有时在家的时候，季凌似乎也开始有点期待着出门。 他终于有那么点明白林墨恒那句话的意思了。 黑板后面写着的“距离高考90天”完全不能提起季凌任何的紧张感，这倒是有情可询。可是最让季凌不解的就是，没有紧张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季凌无心地翻看着手里的小说，要说对刚刚顾千文说的话没有任何波澜起伏，那怎么可能！可以说他现在心里已经乱透了，不断在想着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林墨恒。 就在刚刚的大课间，顾千文在走道里叫住了季凌。 “能到这边来吗，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季凌疑惑地着看顾千文把自己带到了没人的车库旁边，下意识地觉得他要跟自己说的事情不小。 “你要说什么，这么神秘？” 顾千文表情严肃地看着季凌，然后用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诚恳的语气说话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 要说在季凌那不算深刻的印象里，顾千文就是一个非常精明智慧的人，甚至还有些独断。他会找自己这样不算熟识的人帮忙，季凌不知道这个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忙。 “你知道，我和方可的事吗？”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季凌很是意外。这件事还跟方可有关吗？ “你指的是什么事？” 顾千文看了看季凌，仿佛在确定着什么。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又开口了。 “就是，我喜欢方可。” 季凌想了想，“这个我能看出来。” “你确定你理解的跟我是一个意思？” “这个还有别的意思吗？” “我说的喜欢，是情人之间的喜欢你懂吗？” “啊？你说什么？” 季凌一脸惊愕的表情让顾千文终于有点明白，林墨恒为什么对他束手无策了。 “我说，我爱上方可了。” 季凌彻底被震惊，他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说爱上另一个男人，这要怎样的不可思议才会发生。 “你，爱方可？可是，你们不都是……” “都是男生没错。可是没人说过爱情是要分性别的，爱了就是爱了，无法阻挡。” “同性之间的感情，你没有想过那有可能不是爱情吗？” “曾经想过，不过现在我很清楚了。” 看到季凌还是一副惊愣得不敢相信的表情，顾千文开始觉得与林墨恒的这笔交易，是自己亏了。 毕竟他没有想过，季凌竟还全然不知道这种感情。 天知道林墨恒原来是这么矜持的人，在林墨恒找他说起这件事之前，他一直以为像林墨恒这样的人早就轻松把季凌收服了。 不过事实看来，也许是季凌的脑筋构造过于奇特吧。 “好吧，在你理解之前，这个忙你是帮不了了。” 顾千文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对此人没办法”的表情，却还是有些无奈。 这算不算表示，自己承诺林墨恒的任务完成不了了？ 他胡思乱想着，之后便看到季凌开口了。 “我，我想问你。你是怎样弄明白这种感情的？” 话题终于走上正轨了，顾千文心里暗自兴奋了一下。林墨恒的准备工作做得也不算太差嘛。 “很容易啊。拿两个关系差不多的朋友在心里比较一下就知道了。会不会对其中一个更加关注，见不到会想念，见到了会觉得不自然。觉得自己在朝那个人的方向改变，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里没有那个人。无法拒绝他的一切要求，即使是违心的。” 顾千文顿了顿，看到季凌的表情，他知道，也许自己就快完成任务了。 “最重要的是，会开始期待，那个人对你做出更亲密的事。” 季凌的脑海里现在除了林墨恒已经完全想不到别的，这话一出，他又立刻想到了海边那个暧昧的吻。说实话自那以后，那个吻就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挥之不去。 看到季凌的脸不正常的红起来，顾千文心里暗想，原来这两人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这样他还明白不了，看来林墨恒是真的对这家伙没办法了才会来找自己。 林墨恒在顾千文的印象里，比起一般人认为的温驯的天之骄子，更像一匹狼。 他或许比自己还要更早察觉，自己对方可的感情。 所以当他说起这笔交易的时候，顾千文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顾千文承认，林墨恒算是有生以来唯一一个让自己这么佩服的同龄人。 所以他完全不担心，把方可交给他“开导”会有问题。 而说到方可，顾千文不得不说，这也是他苦恼了许久的事情。 刚开始发现这不寻常的感情时，他自己也是不敢相信。但是久而久之，再不敢相信，他也必须承认，自己爱上了方可。 神经大条，总是把事情搞砸，看起来又呆呆傻傻的，这种人能被爱上不晓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偏偏，对方又是个不惜福的人。 确定自己的感情大概是高二的样子，那时候，自己百般暗示用尽手段，还是不能让对方理解过来。顾千文甚至觉得，就算向他表白了这家伙怕也不会理解。 然而他与林墨恒一样，都不想轻易吓到对方，这也是自己迟迟不肯坦白的原因之一。 但顾千文也不是能坐的住的人，若是林墨恒这次的事再晚一些，也许他就生米煮成熟饭了也说不准。 这并不奇怪。事实上，万物的生存法则就是猎食。 你能想象，一头狮子总是看着一只兔子在眼前跳来跳去而迟迟不下口的心情吗？别人会想，这头狮子一定是瞎了不然就是傻了。 当然只有狮子自己知道，他是爱上了这只兔子。 季凌听完顾千文的话，只有一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他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里，好像失了魂儿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顾千文的那句话还久久在脑海里挥散不去，季凌逐渐发现，他没有说错。 “我看得出来，你对林墨恒也有这种感情吧。” 他没有回答，但其实有还是没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终顾千文仍是没有说帮忙的事，但是这一刻季凌突然觉得没能帮上忙后悔极了。就好像一瞬间，自己的心情被影射了一样。 季凌想起无数个与林墨恒相见的清晨，无数个一同走过的晚上。 见面的时候会紧张，不见的时候会寂寞。 期待着林墨恒的温暖，向往着有他的生活。 他现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已经爱上了这个乍现在他平淡生命里的少年。 比起洛萌，比起父母，比起更多他认为已经很爱的人还要更爱。 他终于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爱情，从来没有遇见过爱情。 现在的他，因为起初那份难得的心动，后来无数次不寻常的悸动，才真正发现了爱情。 而现在的他与林墨恒之间，只差一句坦诚而已。 林墨恒安静地坐在篮球场边上吹风，春天的风带了些刺刺的温暖，欲拒还迎，像极了季凌给他的感觉。 跟顾千文的交易说不出来的简单，他所担心的只是，季凌明白一切之后的反应。 他不信季凌对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即使他从没猜对过季凌那不同寻常的想法，潜意识仍然告诉他，季凌只是不懂爱。 季凌与方可完全不一样，虽然都是没发现爱，但方可只是没发现，季凌却是不懂得。 这个世界上不懂爱的人那么少，偏偏这么渴望爱的林墨恒就遇到了这少数中的一个。 他担心他害怕，他绞尽脑汁他精心策划，只是为了有一天这个人发现爱的时候，能爱上自己。 这样精明果决的他却在这些日子来做错了很多事，只因为这个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这份难得动心，他愿意赴汤蹈火。可他不知道这份赴汤蹈火，会不会有回报。 方可和顾千文的事情算是没问题了，不枉他特地跑了一趟沈雨班上，方可居然早就发现对顾千文的感情了。这两个人，原本就只差一个谁先表白的问题而已。 不过见到沈雨，他自己的问题也出现了。 “林墨恒，我就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接受我。” “也许是当初我觉得自己也是喜欢你的吧。” 林墨恒这么敷衍着，总不能说是为了利用她圆一个幼稚的谎吧。 “可你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欢我的样子。” 是啊，因为他确实不喜欢她。林墨恒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内疚，不算善良的他也知道，欺骗别人的感情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事。 不过做了也就做了，无法改变。 “对不起。你就当是我骗了你。”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太矫情了不像他的风格。 沈雨沉默着没说话，本来她也没想过能和林墨恒有什么交集，所以即使是那天被接受了，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之后有一段时间她还会假想着有那么多的可能，可能他真的喜欢自己，可能自己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个男生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颗敏感的心，可她就是感觉不到林墨恒有哪怕一点点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他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若能有像在季凌身上的一丝一毫，她就不会这么难过。 她知道，林墨恒或许是喜欢季凌的。虽然早先想到这一点时，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是爱情就是这样不能解释的东西，就好像当初，自己如何义无反顾地试图追求这段毫无可能的爱情。 放手的决定早在寒假里遇到季凌的那一天就做好了。那一天，不，是那之前好多次，季凌与她的话题从没离开过林墨恒。 她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不管是猜测还是事实，现在她已经不想管这些。她还有高考，还有更远的未来。 涉足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从来不是她所喜欢做的事，也绝对不是她会做的事。 “你能说实话，这就够了。” 临摹恒在那一刻惊诧不已，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孩是早就知道一切的。 “祝你幸福。” 沈雨转身离开之前，留给林墨恒这样一句。 她说，祝你幸福。 为这句话，林墨恒在这球场边坐了许久。 十年前母亲在父亲离开之前，说过一句同样的话。 多年之后他无论何时，只要想起那个黑白相片里清秀的男人，就会想起母亲含泪的祝福。 在他心里，那句话比起祝福，更像是诅咒。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在回想父亲半年前对他说的话。 即使不想放在心上，他仍然是忘不掉。 “在你没有能力保护他时，请你离开他。” 他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会这样，当年您又何必找我接手这事业。 第12章 林墨恒没有来上课，一连七天。 季凌在清晨小区里经常遇到他的地方等他，不过他没来。去他经常打球的篮球场找他，不过那里没有他的身影。 校园里，回家的路上。他最爱去的咖啡厅，偶尔会碰见的书店。 季凌才发现，自己对与林墨恒的每一次相见，都记得那么清楚。 原来在自己心里，他早就占据了全部的位置。 他没有回家，手机也是关机，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季凌在那一刻终于知道，联系不到人是多么着急的事。 而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这么着急是什么时候。还是说，自己根本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突然想起寒假里周子遥说过的话，才发现自己不是没有追求，而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 然而如今第一次发现，就饱尝了个中滋味，季凌承认这一点也不好受。 全是林墨恒害的。 甜蜜的难受的喜悦的悲伤的，全是他强加给自己的。现在把自己害成这样，就不负责任地逃之夭夭。 真是讨厌到了极致，混蛋到了极致。 可是，季凌就是无可奈何地喜欢这个混蛋。 所以为了他，他季凌做了自己想都没想过的决定。 不仅仅是想都没想过，在此之前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没可能做。 他决定用父亲的电脑来找人。 季凌一直不很喜欢父亲的工作，总是觉得那是一份过于极端的工作。 而普天之下能这么看待“警察”这个职业的，除了季凌恐怕没有别人了。 季凌本来就没有过于明显的正邪观，正如有光就有阴影一样，有正便有邪。他不认为警察就是全部的正义，警察所打击的就是全部的邪恶。 可是即使知道打击的不一定是反面的，警察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这就是，季凌最无法认同的愚忠。 可现在他要感谢世界上有这种职业的存在，因为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无端消失。只要你生活过，那就有迹可循。 你的资料，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身份。 季凌点开公安信息网，紧张之余无奈地发现老爸真的总用同一个密码。 林、墨、恒。 敲打着键盘的手指微微发抖，季凌有些紧张，现在他算不算查户口隐私？或者该说，算不算已经犯法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因为就连林墨恒的亲叔叔都毫不担心他的行踪，贸然报案又显然做得太过。 好吧，季凌在心里默默发誓，无论看到什么都绝不外扬，然后说服自己继续查下去。 父，林烨辉……母，萧黎（已离婚）……林烨书……林…… 季凌突然觉得八卦应该适可而止，再看下去就该连家谱也翻出来了。 他想起林墨恒之前好像说过与父亲还有联系，于是决定先从他父亲这边下手。 林、烨、辉。 敲完回车键后季凌静静地等待着，然而片刻后显示出来的东西让季凌吓了一跳。 电脑屏幕上满满全是有关这个男人的资料，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公安重点调查对象列表里。 季凌扫了一眼桌上的笔记，确切地说，负责对这个人调查工作的，还是他的父亲，高级督察，季楚周。 季凌一边想着再查下去不妙，一边却又控制不住地被电脑屏幕吸引着，就这么忐忑不安地，他竟看完了所有的资料。 这个林烨辉，应该可以算是本市顶有名的企业家了。他名下的火山集团，几乎是无人不知，主要产业更是发展到各大省市乃至于国外去了。 当然这绝对构不成警方如此重点调查的因素。 季凌想到刚刚所看到的调查内容，不禁一阵心慌。 枪支走私嫌疑，毒品交易嫌疑，重点产品避检嫌疑……卧底报告！ 他居然还涉及到黑社会，这样一想来，这些嫌疑除了没证据几乎都可以落实罪名了啊。 季凌一阵没底儿，赶忙关了电脑离开了书房。出门看了时间，离爸妈散步回来还有段时间，不过那书房自己是待不下去了。 回到房间里躺倒在床上，季凌就后悔了。 一个辉煌发展的企业，无可否认它的背后必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在于所有人都不知道。 可现在，季凌却发现了这个秘密，或者说，是庞大的黑幕。 他从前想都没想过，有一天林墨恒会和自己真正地站在对立的立场下。虽然一开始总是潜意识将他视为对手，不过像现在这样认为与他是确实敌对的情况还真没有。 即使这不代表季凌坚定地会站在父亲这边，但他能肯定的是一定不会与另一边扯上关系。 换位思考之下，季凌甚至觉得，林墨恒也如自己想的一样。 或许在自己还完全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林烨辉站到同一阵线上了。 季凌这么想不表示不信任林墨恒，而是林墨恒就给他一种“绝对有可能干这种事”的感觉。 总之不管怎样，季凌现在乱极了。 对黑帮的印象与其说丝毫没有，更应该说早就接触过了才对。 在那个他以为洁白如纸的年代，从那个他以为纯净无暇的少年身上得知。 是的，那个叫洛风的少年，无论他是不是洛萌的亲哥哥，他在季凌心里的地位都永远抹煞不去。 季凌忘不了那段青葱岁月里，洛风扬起肆无忌惮的笑容，就像一抹浅浅的阳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金色的光影。 他会在课间抱着篮球来找自己，在午后两人一起平躺在草地上聊天；会迎着落日的余晖在窗外留下等待的剪影，会在突然亮起的路灯下毫不顾忌地笑。 在他心里，这个清秀俊气的男孩第一次给他诠释了什么是干净透彻，什么是青春洋溢。 而同时也是这个男孩，第一次让他了解到社会的阴暗面，打破他当时还那么单纯无知的想法。 “亏你父亲还是警察，你居然不知道，这个社会从来不会想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平和。” 那一天洛风穿着白得刺眼的衬衣，腹部鲜红的一大片让季凌觉得晃眼极了。 季凌拉着他躲进路一侧的小道里，听着追来的人逐渐远去的声音，才发现自己有生以来也能这样害怕。 “你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生活在这种角落里是怎样的艰辛。” 洛风的喘息夹杂脆弱的哀鸣，季凌发誓，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那就回来啊，离开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季凌从来不知道，迫不得已与自甘堕落有时是没有界线的。 “属于我的地方？”眼前的少年冷笑了两声，在季凌看来，比看他哭还难受。 “这里，就是属于我的地方。” “这里不是，这里怎么会是。跟我走。” 季凌试图一把拉起少年，却被重重地反拽下来。他也是在这时，生平再一次认识到自己与洛风的差距。 洛风靠近了的脸上带着全部的桀骜不驯，扬起的嘴角有猩红的血丝蔓延，季凌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他，一点也不愿意。 他说，“哪里我都去不了，这辈子，我都只能呆在这儿。” 那时他们初二，两个十四岁的少年却做着别人也许四十岁也做不到的事情。 季凌不知道这个少年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只知道，就在几天前，他们还一起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在绿荫道上恣意欢笑。 他不明白不过短短几天而已，现实竟已是天翻地覆。 “为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桀骜的少年摇了摇头冷笑着起身，那笑里似乎充斥了不屑。 “你帮不了我。你根本不属于这里。” “洛风。你站住。”季凌在少年身后大喊着，却又是遭到一拳重击。 “再见了。下次再见到你，我们就是路人。” 洛风的那一拳很痛，痛彻心扉。季凌无论何时再回想起来，腹部还是隐隐作痛。 当然洛风那句话说得并不对，因为不久以后，他们便再一次通了话，那次是洛萌出事以后，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自此以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两两毫无交集。 季凌有时不住地想，命运为何要给他那么多戏剧性的经历，平平淡淡才是他心中所想不是吗？ 可是很久他都不能接受自己这种一味逃避的想法。如果有一天自己必须为这样生活过付出代价，那么在此之前他也要先找到生活的意义。 季凌看着天花板上的灯，想起几个月前自习课上在窗户上看到的日光灯影，那时，一切还在正轨上。 而现在，他爱上了林墨恒，他知道了许多秘密，他有了一些从未有过得追求目标。 他的生活将不再平淡下去。 季凌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天，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火山集团了。 第13章 时间接近了期中考试，距离高考也只剩下六十多天。 季凌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来不属于校园的一份子，生来就注定得干一些和校园脱节的事情。 比如现在，他难得一次地翘了课，想着即将要做的事，心里却是丝毫不紧张。 如果可以，他仍然不希望与这些脱离生活的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是谁说过呢，这些，也许原本就是生活。 看起来那么遥远，却是来源于生活，扎根于生活。 火山集团公司的大楼很高，季凌站在楼下往上看，看不到的顶端宣誓了他们之间无法改变的距离。 然而当他走进大楼里，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差距。 不是每一座大厦的一楼都能让人感觉到气场庞大，而这座楼做到了极致。 从大楼的装饰来看，毋庸置疑，它的策划人一定是个胸襟和气势同样不凡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那么容易见到。 比如说季凌方才走上前去，在柜台小姐一阵“有预约吗”、“那么请先预约”、“预约的流程”轮番轰炸下，不得不败下阵来重新想办法。 季凌不禁头疼，或许，来找林烨辉比直接去找林墨恒还要更难。 火山集团二十楼。 面容英俊的中年人看着一楼的监控录像，朝坐在一边的少年撇了撇眼。 “是这个孩子？” 林墨恒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盯着屏幕上紧皱眉头的季凌，有那么一瞬间，他那么强烈地想用手抚平他的眉头。 “你告诉了他所有的事情？” 不用林烨辉问，他也想知道，季凌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如果说是推测，那么只有可能是叔叔林烨书告诉了他什么，他才有可能知道这里，不过显然，别说叔叔不会说什么，以季凌的性格也绝不可能贸然去询问这种问题。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季凌调查了自己。林墨恒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式查到这些的，事实上，他现在不得不对季凌感到惊讶。 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他肯为自己做到这地步的心。 “你不回答，是要我怎么想？” 男人将身子往后一仰，恰到好处地靠在柔软舒适的办公椅上。 “你觉得那有可能吗？”林墨恒坐在褐色的皮质沙发椅上，好不容易把视线从监控屏幕上移了开来，然后看着林烨辉。 男人优雅地笑了笑，仿佛他现在所讨论的话题是一杯上好的红茶或极品的红酒。 “那么这个孩子，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呢。” 林墨恒直直看进林烨辉的眼睛，作为狼的他与另一匹狼的对视，使他清楚地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你不了解他。” “哦？是吗？可我为什么觉得，现在是你比较不了解他。” 林墨恒瞬间收回锐利的目光，移开视线。一语道破，永远是林烨辉的杀手锏。 “既然都不了解，就都没资格做什么。” 男人脸上的微笑依然保持着不变，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 “我以为，你会更想下去见见他。” “你说得没错，即使今天他不来，我也很快就会去找他。” “你以为仅凭上次码头交易的一次成功，便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你的不理智，只会伤害到他。” 理智？自从遇到季凌，林墨恒就再也没有这项优良品质了。就冲今天季凌找到这里，林墨恒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也离不开自己。 既然如此，还要这个没用的理智干嘛。 林墨恒收手交叉在胸前，充分表现了对林烨辉的不屑。 林烨辉只是敛了笑容，倒也不恼。 事实上，原来仅听林墨恒的说法，他对这个叫季凌的单纯男生没有一点好感。而现在，这个男生非但让林墨恒惊讶到了，也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不过他没打算在今天请他上来，或许有一天，他更愿意单独了解了解这个让林墨恒这么上心的男孩。 而就在林家这父子二人都以为季凌就该放弃离开时，他却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廊跑去，一下子拦住了洛风的去路。 这下林墨恒彻底不淡定了，季凌的样子起来就像已经认识了洛风很久。 这倒是很有趣，林烨辉看着显示屏上略显激动的少年，他大概明白，洛风总是念念不忘的人是谁了。 林墨恒有些恼，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声音让他完全不知道这二人到底在谈什么。 “洛风？！” 这一瞬间，季凌把一切猜测都串在了一块儿，林烨辉和洛风，企业家和黑帮。合情合理。 “季凌。” 洛风想过许多可能性遇见季凌，而这一次乃至于上一次，都是他想都没想到的。 曾经他以为离开以后，自己便与这个少年再没有任何交集。他继续走在他的阳光下，他继续活在他的黑暗里。 曾今他以为强迫自己不想着念着，早晚有一天会忘了季凌。 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少年赋予了自己一辈子再不可能有第二次的青葱岁月。仅凭这个，只要洛风还心有向往，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你在这里……” “我很好，你也看到了。” 是啊，我看到了，你还是陷在里面，一点都没变好。 “你的眉间什么时候有那道疤的？” 洛风愣了愣，到底是什么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季凌之前，也从来没人问过。 被季凌提起，那道疤好像在这一刻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受伤以后的第一次。 这就好比是自己受了委屈不会流泪，被人关心起来却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这种好像找到可以依赖的港湾的感觉，洛风很不喜欢。 他讨厌被人记挂着讨厌被人安慰讨厌过于明媚的温暖，尤其是来自于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 “这跟你无关。我说过，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怎么会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每年还去看小萌，我们的关系就不会断。” “我去看她，你也去。仅此而已。” “你还记着他，就不会忘了我。正如我也记着她，从来没忘了你。” 洛风凄凄一笑，他总是不知道季凌哪儿来这么多道理，最后还都总是说到自己应对不了。 “可是她回不来，我也回不去了。” 洛风放弃冷淡的态度，他无法这样继续下去，季凌总是会勾起他最热忱的回忆。 他现在所说的，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说的，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可以回来，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为什么？” “我很早就告诉你，这才是属于我的生活。我不愿意离开它。” “洛风……” “季凌，”说话的少年没有抬起眼睛，这一刻他垂着的纤长睫毛只给人脆弱无助的感觉，完全不能将之联系为一个黑道头子，“我回不去，可希望你能回到属于你的生活。”现在的洛风，或许才是真正的洛风。 季凌抿了抿嘴，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他突然很能明白洛风的心情。 或许生活就是迫不得已，你自己愿意钻牛角尖，却要强迫别人不能向自己学。这会不会更像是另一种自私，自私的爱呢？ 季凌决定放弃，明明他早该知道的，即使是上帝，也无权左右别人的生活。 自己对别人不能，别人对自己也不能。 “很久以前你回不来，现在，我也回不去了。” “你说什么？” “你知道林墨恒在哪儿对吧？” 洛风讶异地抬了头，他开始不能明白，话题是怎么被扯到这么远的。 “为什么这么问？” 季凌眨了眨眼，“你身上的气味是林墨恒最爱的拿铁，脱掉外套是因为林墨恒不喜欢西装，手里拿着的是林墨恒每天必看的杂志，袖口上还粘了他最喜欢的铜钱草。这四样分开来看哪一样都不奇怪，可合起来却说明了一件事，你刚从林墨恒的常住房间里出来。” 洛风惊得说不出任何话，惊讶他的观察入微，更惊讶他对林墨恒居然了解至此。如果说现在洛风还不能猜到林墨恒与季凌的关系，那么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他愣住，半晌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被季凌打了断。 季凌看着洛风的身后，喊了一句“林墨恒。” 身后的少年这一刻扬起的迷人微笑，是洛风从未见到过的。加上上一次从未听到过的关切语调，这是第二次林墨恒对季凌展现不同寻常的一面了。 洛风暗自揪了心，可笑明明早就猜到这情形，还是会觉得心里那么难受。 “不打扰了。”洛风觉得再站下去没有丝毫意义，倒不如早点回去看看会所里的事情，也免得继续心烦意乱。 “什么都别说，”洛风看着季凌欲张的口，最后扫了一眼林墨恒，“我说过，我的生活你管不了。”然后径直向大厅外走去。 季凌垂了眼，明明早就想好了，不勉强他的。 不勉强他。 林墨恒看着季凌的眼沉了沉，不用问他也知道季凌与洛风的关系不浅，不过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爱喝拿铁讨厌西装喜欢那本杂志爱养铜钱草，我怎么不记得，有告诉过你？” 季凌刚收回了神，听到林墨恒的话又把视线往别处移开，微微扭过的脸有些泛红。 林墨恒看着则是满眼的宠溺，却还是忍不住继续调侃。 “让我来猜猜，哦，你观察我。”手伸向前去轻轻抬起季凌白细纤柔的下巴，看好能看见密长睫毛下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林墨恒扬起一抹浅笑，“告诉我，你暗恋我多久了？” 季凌只看了眼前的人一眼便不敢再直视，脸上氤氲的热气让他感觉很是不好受。 “被你发现了的话，”季凌揶揄着视线，咬了咬唇，“代价可不小。” “哦？”林墨恒忍住想一口吃掉眼前少年的冲动，只是更往前靠了靠。 季凌终于把视线挪进林墨恒眼里，一字一顿地说，“你得负起责任。” 林墨恒压住心中的狂喜，假装淡定继续说，“这样看起来，我是被威胁的，好像我比较吃亏啊。” 季凌有些气恼，“吃亏就吃亏，总之你别想逃掉。” 在不清楚林墨恒的想法之前，季凌的主动其实很没底，当然这点林墨恒早就看出来了。 可他就是就是要假装不知道。 “啊，可是我很少做亏本生意。” “跟我在一起，真的有那么吃亏吗？” 季凌原来越没底，本来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就很不寻常。 “有点。” 林墨恒边这么回答边暗自偷笑着，心里不停地想季凌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可爱？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除了，除了拒绝我。” 季凌说出这话时，已经不敢再看林墨恒了。 林墨恒笑了笑，“让我想想，这样吧。” 下一秒他更近地靠了过去，季凌感觉脸被人轻轻托起，然后林墨恒肆意而火热的吻就贴了上来，强势而霸道地宣誓了他对季凌饱满的爱。 舌头被缠绕席卷的那一瞬间，季凌明白，自己又被林墨恒耍了。 二十楼的办公室里，林烨辉看着监视屏幕，轻轻勾了唇角。 走得这么快，都忘了告诉你那个位置是可以监听到声音的。不过也好，今天也算是让我了解到这个季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很有趣，非常有趣。 第14章 “林墨恒，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林墨恒站在广播室门口，有些好笑地看着坐在播音台前的季凌，“不过去我要怎么播音。” 季凌把坐着的椅子往边上挪了挪，扭过头撇了撇嘴，“你站那儿说话就行，我就说你嗓子不好声音比较小。” “站这儿录已经不是小不小的问题了，是能不能听清楚的问题啊。”林墨恒无奈地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季凌突然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林墨恒，你……”季凌已经无法忍受林墨恒毫无节制的动手动脚了。 起初他只是偶尔接个吻，后来演变为没说几句话他就凑了上来，再后来就变成只要是他们两个人独处，他就会肆意妄为。 季凌不是不喜欢那种气息相融唇舌相接的奇妙触感，不过喜欢归喜欢，不代表一定要毫无节制。而且总是一直处于弱势，这也让他有些不满。 最重要的是，每次接完吻自己都跟憋了一分多钟气一样，他很难忍受。再这样下去，自己有一天一定会窒息。 这一次来广播室是为了考前动员，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学校也不知哪来这个想法想到请最具模范性的学生给同学们播音进行动员。 众所周知季凌是那个获得保送名额的佼佼者，林墨恒又向来是成绩上的领军人物，所以这次的任务不出意外地落在了他们俩的身上。 广播室隐蔽而且很少有人经过，这次他们两人又是独处，所以现在季凌警戒地看着林墨恒，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事。 “季凌，你这么怕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墨恒笑着说完这话，很想补充说是“现在”不会吃了你，不过看到季凌一副警惕的样子，便尽量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不过什么时候，他林墨恒当君子也需要装了？ “林墨恒，我们就是录个音。你、你要矜持一点。” 季凌看起来像稍稍放下了警备的样子，按照猎食法则，猎物在这时能有全部的反抗但却是猝不及防，这便是捕食起来最刺激而又绝对不会失败的最佳时机。 林墨恒沉了沉眼，还是决定忍住豺狼的天性。 “你在说什么呢？全校播音这么严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矜持？”说完招招手，示意季凌坐到他身边来。 季凌想了想，这事确实不小，林墨恒应该不会这么不分轻重，便慢慢走近了坐下。 “这才对嘛。” 林墨恒边说边瞥了一眼季凌，他专心调麦的样子看起来可口极了。 好吧，忍不住。 就亲一下。 然后林墨恒就对着季凌的脸颊小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整理稿子。 季凌吓了一跳，微红了脸扭头。 “林墨恒！你不是说好了不会——” “亲爱的同学们，下午好！走过了漫长的……” 季凌愣了愣，然后很憋气地转过脸去，准备自己的演讲词。 他就不明白了，跟林墨恒在一块儿怎么总是那么吃瘪，搞得自己都觉得自己智商很低的样子。 “……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在不久的高考中创造辉煌！” 无论什么情况下演讲的套路总是千篇一律，不过能这样看着季凌，林墨恒还是觉得高兴极了。 说完最后的词，季凌关了麦，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说着季凌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就站起身来准备走。 “诶诶，你这么急着走干嘛？老师说了，播完音可以晚点回去啊。”林墨恒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季凌。 “啊？可是，你还要呆在这里干嘛？” “做比播音有趣得多的事情。” 季凌又是一愣，当看到林墨恒眼里突然流光暗涌时，暗叫不妙，却是逃脱无力。 “别拒绝。” 林墨恒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一把将季凌推到椅子上，俯身压制住他开始亲吻起来。 在他把舌头伸进来的那一刻，季凌又忘记了呼吸。不断感受着舌尖触碰交缠贴合分离的快感，他的大脑甚至开始开始麻木起来，连思维也一并忘记了。 好不容易林墨恒终于放开了紧咬的双唇，看着身下潮红着脸喘息不断的少年，眼里又多了几分欲望的色彩。 “林墨恒，”季凌小喘着气，“好了，别压着我。” “不行，还不够，”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又一次回来，季凌还来不及反抗又被拉进了一场更深的缠绵里。 “嗯……唔……”听着季凌唇齿间漏出的一句句呻吟，林墨恒清楚地感觉到情事的欲望开始叫嚣。这不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却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忍受不住。 “季凌，”他咬住少年的下唇，边舔着边说道，“我想要你。” 身下的少年颤了颤，他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甚至不能明白自己下身的突如其来的炙热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能知道，那种感觉就是林墨恒说的“想要”。 “怎么？……啊！”牛仔裤的拉链被拉下，季凌垂下满是水雾的眼眸，然后就看到自己的炙热正被林墨恒握在手中。 “看来你也是。”林墨恒边欺身继续吻着季凌，便开始揉捏着那个脆弱而挺立的器物。 “啊……嗯……林墨恒……住手……啊……” 季凌觉得强烈的快感正在席卷全身包括已经麻木的大脑，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很羞耻，或者说是很不适应这种被别人操控，把持不住自己的感觉。 “别紧张，”继续深入身下少年的口腔，“放松点，很舒服的。” 季凌怎么可能放松得起来，他感觉整个人好像发烧了一样热，硬挺的器物上传来的快感一波一波蚕食着他脆弱的神经，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不断从接吻的间隙滑出来。 现在不只是季凌控制不住自己了，林墨恒也再忍不下去。 他咬着季凌的唇瓣，微微呼出一口气，“季凌，你也、帮我。” “怎么帮……嗯……”季凌好不容易睁开氤氲的双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满是欲望涌动的眼眸。 “就像这样，我怎么帮你，你就怎么帮我。”说完放慢了手上的速度，让季凌找回一点意识。 季凌颤抖着伸出手去，缓缓地拉开了林墨恒的拉链，然后那个硕大就蹦了出来。 林墨恒是费了多大的心，才克制住想立刻把季凌压在身下的欲望。 他舔着季凌的嘴唇，转移着部分注意力，心想这是第一次，要把持住。 “手放上来，对，就这样。”说着他自己的手也开始施力，然后感觉到握住分身的手有了动静。 “就这样……再快一点……”边说着，边忘我地吻着季凌，手上的速度不断加快，感觉自己的欲望也正在攀升。 “嗯……啊……林、林墨恒……我……” 感觉到身下的人就要喷涌的欲望，林墨恒突然捏住了他的顶端。 季凌喘息着僵了僵，“林、墨恒……放手……嗯……” 嘴唇又被含住，这回季凌发不出呻吟以外的任何声音了。 “不要停，想要的话就不要停。”林墨恒感觉套弄的力在逐渐减小，暗示性地这么说了一句。 季凌忍住被压制的欲望，想着之前林墨恒的做法，开始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好……就这样……”咬住少年的嘴唇喘息着，林墨恒很快觉得那股膨胀达到了最高程度。 然后就在他爆发的那一刻，他轻轻松开了握住季凌的手。 被吻住的人闷哼了一声，然后很明显的松软了下来。林墨恒放开季凌的唇，给他喘息的空间。 季凌的眼神一阵迷离，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仰起头，正对上林墨恒那张一副满足的笑脸，潮红未退的脸又开始发热。 林墨恒看着季凌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又小亲了两口，季凌此时想的已经不只是怎么躲开他了。 “现在……怎么办？”浑身弄成这样，季凌都不敢低头看。 “回去，是显然不可能了。”林墨恒笑了笑，恋恋不舍地放开身下的人儿，拿过旁边的纸巾，“擦一擦，然后去公寓。” “哪儿的公寓？” “学校里的啊。本来叔叔是想让我住校的，不过我经常跟你一起走，那个公寓也就放那儿了。” “现在去……是想干嘛？”季凌看着林墨恒，发生了刚刚的事，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整理一下啊。”林墨恒会意地又笑道，“不过，如果你想就这么回去，我也没意见。总之我是不会这样走出学校的。” 季凌又是微红了脸，在林墨恒看来简直诱人极了。 “那……走吧。” 季凌微微摇晃着站起身来，却脚下一软又倒在林墨恒怀里。 “小心点，毕竟刚刚才——” “我知道了。”季凌缓了缓推开林墨恒迅速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林墨恒走上前，侧面望着季凌红了的耳根，又是一阵笑。 晚春下午的阳光刚刚好，微风轻轻扬扬地拂过草丛。 绿荫下的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似乎印刻着盎然的青春。 “这边。” 被叫住的少年停住继续向前的脚步，才好像回过神来一样。 “哦。” 点点头。 时间便在这里匆匆定格下两人的身影。 后来季凌想，许多时候他都分不清期待和等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林墨恒的行动是等待还是期待，他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林墨恒。 第15章 临近月末的时候，林墨恒又开始玩消失。 起初只是迟到个早自习，翘个晚自习，逃两节语文课之类的，后来就逐渐演变成半天不见踪影或者干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如果要以一个高三学生的标准来评判他，季凌觉得，他一定会被列为放弃学业自暴自弃型的。 不过最近的一次月考成绩证明，这个标准对他根本不适用。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有理由整天翘课，行为诡异。 季凌猜想，他在做一些大事。 比如说协助那个叫林烨辉的男人进行非法勾当，再比如说跟那个叫洛风的少年处理黑道匪夷所思的各类事项。 季凌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但事实上他对林墨恒所做的一切都心知肚明。 不过他要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问。既然林墨恒没有来问自己上次找上火山集团的事，就代表他们之间还是互不干涉的关系。 尽管季凌不愿意这么生疏地想，他却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比直截了当更妥善的方法，那就是隐瞒。 这是一场双方都各自清楚的隐瞒战，打响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之间除了默契还有爱。 再一次见到洛风是在这个月底。 经过左岸咖啡店时，季凌小小留意了一下旁边的过道，一向没人的地方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被你发现了。”洛风一脸平静地走上前来，一直跟着他倒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季凌看了看他常年不换的表情，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洛风则是微微一愣，然后小步跟上前去。 “你没有要问我的话？” “没有。我再不干涉你的生活。” 说出这话时，季凌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想了这么多年的事，居然就这么被自己轻松放下了。说他冷酷无情，岂止如此。 可是，那天以后他就想了许多遍，没有一遍给予自己继续干涉他的合理理由。 最终他得出结论，别人的生活永远不会需要自己来操心。 “可是，我来干涉你的生活了。” “请便。” 洛风愣了半晌没说话，他突然发现，这个少年或许早就不是四年前自己印象里那个单纯无知的孩子了。 现在的他冷静得出奇，理智得出奇。 “我没想到上次在大楼里见到的少年这么快就蜕变了。” “我也没想到。”季凌停下脚步看了洛风一眼，“也许他当时缺的，就是你的一句话而已。” “所以现在，他真正兑现了我四年前的说过的话？” 季凌摇摇头，“不，我们还是朋友。至于接不接受，这取决权一直在你手上。” “好，那么我现在跟你说，我接受。” “这就是你跟着我的目的？” 洛风淡淡地一笑，“你信的话，那就是。” 季凌转过身，边走边说道，“那么就是不是了。” 身边人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跟林墨恒有关？” “对。” “哦。” “你不好奇？还是说你认为我会主动告诉你？” “不，就是因为不认为你会告诉我，我才不问。” 洛风沉吟片刻，“季凌，你变了。” “是啊，不变的话适应不了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了。” “你成熟多了。难怪……”不只是林墨恒，林烨辉都对你感兴趣。 “你想说什么？” 洛风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说到。 “没什么，只是想说，也许你应该离林墨恒远一点。” “……多谢关心。不过现在我跟你一样，都身不由己了。” “你可以不涉足这些的。” “现在也一样可以。” “可是这样下去，将来有一天你必须接触那些你不想接触的。” “无所谓。” 季凌淡淡的回答，让洛风突然感到火大。他顿了一下，又开口。 “你父亲是警察。” “……可我不是。” “对。可你不喜欢这边。”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你清楚洛萌的死因。” 季凌的身子微微僵了僵，轻颤的嘴唇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 洛风走近了，“你不想接触这些的。” 季凌轻轻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色彩。 “……你认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当年的说法。” “你不敢相信，所以那之后你自己调查了不是吗？” 垂眸的少年咬了咬唇，没有回答。 “你什么都了解，却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季凌想，事实是那种情况，自己能做什么呢？ 四年前洛萌意外死后，季凌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相信，突如其来。 后来洛风告诉他，她的死因是黑道纠纷，她的母亲亲手将她推向了火坑。 这样的解释，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在胡扯。然而紧接着季凌就看到了父亲的事件记录，里面记载的一切事故细节，都间接证明了洛风的话。 那之后季凌只觉得大脑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法做的他逐渐将自己封闭起来，试图不去想这些。 洛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吐出一口气。 “这不是你想过的生活。” ——“这是不是他想过的生活，不是你说了算的。” 紧接着洛风的话，旁边突然传来这样一句。 季凌微惊之余抬了头看过去，林墨恒靠在墙上，那副样子至少来了有一会儿了。 洛风也是已经大惊，转过身去，就看见林墨恒缓缓走了过来。 “你，你不是在……” “早就结束了。”林墨恒边一摊手，边径直从洛风身边走过去，然后注视着季凌。 当然此时的季凌大脑一片混乱，已经来不及理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林墨恒露出一抹浅笑。 “你是要回去呢，还是继续在这里探讨生活的问题。” 季凌愣了愣，然后视线越过林墨恒落到后面的洛风身上。 洛风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后冷笑一声，然后说到： “看样子，我是多此一举了。” 说到最后抬眼看了看林墨恒，然后转身离开了。 季凌望着他的背影，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人。 自始至终，林墨恒都没有看洛风一眼，而是一直注视着自己。 季凌转过身，“探讨生活的人走了，我们也走吧。” 林墨恒一笑，“他走了，还有我啊。” 言下之意，是他想要了解这些吗？ 季凌不清楚林墨恒听到了多少，他只知道，现在要他解释，他也无从说起。 就像要他开口问他最近做了什么，一样难以说出。 “……走吧。”季凌说着便向前走去。 林墨恒沉了沉眼，没有说话紧跟向前。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对对方的事情几乎都了解，可是那不了解部分谁也不愿问出口，还要装出一副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季凌觉得很累，像这样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很难受。 “林墨恒……你……” “嗯？” 季凌看了看身边人抬起的眼，呼了一口气。 “那个，我到了。” 林墨恒点点头，“你进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你又有事？季凌一皱眉，想问的话却还是堵在喉咙里。 “好……再见。” “明天见。” 林墨恒笑着注视着季凌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然后拿出手机。 “喂，林烨辉。” “嗯？你会给我打电话真是稀罕啊。” “废话少说，季凌跟我的事，你最好别管。” “你在说什么呢。”林烨辉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 “别跟我装，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洛风跟季凌纠缠的吗？” “不管是不是我，这样做对他只有利没有害。” “可你低估了他，他可不是这么容易退缩的人。” 林烨辉笑了笑，“我知道，这只是试探。”试探他有没有资格踏入这边。 林墨恒沉下脸，“我说过不要插手季凌的事。” 电话那头又是笑，“这个，你可管不了。” “林烨辉！” “别紧张，我们毕竟是父子。” 林墨恒冷笑，“哼，你还知道这个。” “血浓于水，我当然是知道的。” “那就——” “不过我才是父亲，决定权在我手上。” 林墨恒微怒：“很好。不过我才不管这个！” “你这算是‘公然挑衅’吗” “不一直是你在挑衅我么。” 林墨恒说完便挂断电话。 办公室里的男人缓缓放下忙音的话筒，微微扬起的嘴角看不清意味。 第16章 季凌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问就能问出口的。比如说关于林墨恒和林烨辉的事情。 那天以后，季凌再也没有进过父亲书房，没有调查过一切跟火山集团有关的东西。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林墨恒跟黑道或是其他太脱离现实的一切之间的种种。然而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要弄明白。 即使他不知道弄明白以后，自己会怎么做。 而细想来也许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一系列的事情几乎是接踵而来的，让季凌有些措手不及。 林墨恒则是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神秘事情，季凌能猜到是什么，然而没能问出口。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就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 不过这层窗户纸，季凌还没想好怎么捅破。 还差一个礼拜，这三年的高中生活就将宣告完结。 这段他本以为会平淡如水的高中生活，将在这样出乎意料紧凑的节奏里完结。 季凌开始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遇到林墨恒会是怎样的情形。 不会知道心动的感觉，不会知道牵挂的感觉，不会知道追求的感觉，不会知道那种甜蜜的感觉，不会知道他的生命里还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林墨恒的举动仍是诡异非常，通常是早晨来校半天，下午就走了。就这样又维持了四天，那个对他们来讲可能已经不算隆重的日子到来了。 季凌在最后终于决定，高考一结束就找林墨恒把事情问清楚。 当然他那时还不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的。 之后很久再想来，季凌只记得那年高考的夜晚透着雨后的微凉感很渗人。 “喂？季凌你睡了吗？” “还没，正准备睡。” 最后一门结束的那天晚上，季凌接到了林墨恒的电话。 本来考完的那天下午没看见他，季凌也想着什么时候打个电话。 “嗯。” “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没事，你睡吧，我挂了。” “等等，”季凌从床上坐起身来，“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林墨恒，别瞒着我。”我讨厌你总不坦诚。季凌很想这么说。 “……没有事情瞒着你，真的。” 季凌想了想，决定不在电话里说事，白天再当面说。 “……那、好吧。” “嗯，你睡吧，晚安。我爱你。” “晚安。” “哎，你还少说一句哟。” “少说……什么……”刚问出半句话，季凌就顿悟了。 “说吧，我在这儿等着呢。” 林墨恒边说边想着季凌羞涩的表情，微微笑了。 “……我爱你。”停顿半晌，季凌轻轻开了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又传来这么一句。 “别忘了你今天的承诺……” 季凌感到有些疑惑，再想问时，林墨恒已经挂断了。 那之后季凌想了很久，却仍是没有勇气拿起电话再拨回去。 他是后悔的，后悔没有早点把事情问清楚，而错过的机会再想追回来时，命运必定会先捉弄人一回。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再此踏入火山集团大楼的时候，是林墨恒没有音讯之后的第三个星期。季凌曾许自己一个月等他回来，不过看来，即使是三个星期他也熬不下去。 他不期望能劝回林墨恒，只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知情者，这比一味地被隐瞒着让人好受多了。 他径直走到前台，“帮我通知一下林理事长，就说——” “季凌先生是吗？理事长请你上去。” 前台小姐突然打断她的话，季凌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就跟着上去了。 林烨辉早就等着自己过来了，看样子，这事情还真跟他有关系。 大楼内电梯的灯光有些暗，季凌看到映在镜子上自己的脸很是苍白。 他不禁在心里暗自低嘲，这样紧张恐怕还是第一次。也许洛风说的对，自己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奈何这个世界邀请了他，你说怎么办呢？ 林烨辉的办公室看起来和普通理事长办公室差不多，但隐隐散发的那种严肃高雅的气息却不是一般的能比得上的。 “谢谢。” 带路的小姐将门打开，示意他可以进去了，然后关上了门。 季凌站在房间里，正对着的是一大片明亮的玻璃窗。这种玻璃窗通常是可以从里面往外看，而外面看不到里面的。 林烨辉逆光坐在办公椅上，抬起的脸上是大片的阴影和完全看不清的表情。 季凌回想着当时查资料时看到的照片慢慢往前走近了，男人的气场从现实上来看比照片更甚。 “季、凌。很高兴见到你。” 林烨辉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微微动了动，似乎是在微笑。 季凌走到办公桌前，终于看清楚了男人的脸。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林墨恒的父亲，不是知道他资料上的年龄，季凌根本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男人已经四十岁了。 “您好。”季凌收回惊讶的神情，看着男人面带微笑着缓缓走到一旁，摆了摆手，示意他在沙发椅上坐下。 “谢谢。”季凌走过去，“其实我今天来的目的是……” “先坐下。”男人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让季凌不知怎的想起到“笑面虎”。 当然，若是没有做好与虎相搏的准备，他也不会贸然前来。 季凌点点头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你想问林墨恒的事？” 季凌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又听到他说了下一句。 “还是想问我的事？ “我想……” “哦、你是想问所有的事。看样子，我对你了解太少，先前真的低估你了。” 季凌对林烨辉的话有些措手不及，事实上，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发言的机会，仅仅是看他的表情或者说是很早就料想到这一切了。 “……我想我才是，低估你了。” 对面的男人开始轻笑出声，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那么，你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 “不，”林烨辉眼睛直直盯着季凌，“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季凌又是一惊。 一般人在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非法行为告诉一个完全不认识或者说很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若不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那就是，他对这个人已经非常了解了。 在非常了解的情况下就会提出一些特别的要求。 “抱歉，恕我直言……你有什么条件？” 听到这句话，林烨辉脸上的笑意似是又加深了几分，眼里也透着异常诡异的光。 “这是不是表示不管我提出什么条件，你都会接受？” 季凌看着眼角带笑的男人，顿了片刻，然后点点头。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刚刚下了很大的赌注，用自己的一切来赌林墨恒。 林烨辉微微收敛了笑容，他不知道该认为这个少年涉世太浅还是真把林墨恒看得那么重要，总之这一刻，他有些颠覆了自己的先前的想法。 或者说，是有那么一点觉得失望。 这么想着，林烨辉暗自低嘲。本来就是，想要再找到一个像秦岳那样的人谈何容易，不然自己也不会到现在还是忘不了他。 他在期待从季凌身上找到秦岳的影子，原本就很可笑。 “你很果断，很有生意人的魄力。”林烨辉重新挂起那副浅笑的表情，“但就不知道，有没有生意人的头脑了。” 这果然是一笔交易，季凌心想，自己虽然不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可这回无论如何也要试试看。 “你父亲是季楚周？” 季凌一愣，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所要说的交易内容。 说到公平交易，就是指双方互不吃亏，互利共赢。那么既然季凌知道了林烨辉企业不可告人的秘密，林烨辉也有权知道一切对自己可能有害的消息。 当然，其中最致命的，大概就是季楚周对他的钳制了。 季凌撇开视线，“他是他，我是我。” “我可以把这话理解为，你想反悔之前答应的条件吗？” “不可以。”季凌转过眼神看着林烨辉，“我这只是补充说明。” “哦？” “嗯，所以，这就是我的能力，要不要跟我交易你做决定。” 现在林烨辉对季凌已经不只是感兴趣的程度了，他发现跟这个少年接触越多，就越发现越多意想不到的地方。 季凌是个很让人猜不透的人。 他知道，这笔交易无论如何林烨辉都不会吃亏，所以在保护家人的基础上把条件先一步降到最低。 林烨辉不会拒绝这笔对自己有利的交易。打从季凌来找他那一刻，结局就只有林烨辉赢得多与少的区别而已。 而季凌现在是把输的代价减到了最少。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一个刚踏入社会就直接面对社会最黑暗面的少年。 林烨辉现在也不得不对他有些佩服起来。 “成交。”林烨辉缓缓地开口，意犹未尽地看着还是有些紧张的少年。 季凌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么……” “从今天开始，你将成为我的助理。”嘴角微扬的男人无视季凌皱起的眉，“了解本公司运营的第一动向。” 现在季凌知道，深入虎穴想要全身而退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第17章 季凌想的原本是先忽悠住林烨辉，在提供警方情报这一方面可以再另行想办法。 这个办法自然是各种敷衍过去，最重要的不能影响父亲的工作。毕竟虽然不喜欢警察，但白道终究是比黑道更合法正义一些。 不过现在看来，他自己的身份都算黑白不分了。处于这种极端地位，想要偏向哪一边都不可能。而且最有可能的是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两方交战的牺牲品。 当然，季凌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不过为了那个要做的工作，足以让他崩溃了。 姜不愧是老的辣，季凌对自己无缘无故地就被拽了进来有些恼。 不过交易的结果倒真算是双方皆赢，他成功把自己收拢了，自己也得知了有关林墨恒的一切。 这中让季凌很不能理解的就是，林墨恒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林烨辉接手黑道的事。当时他还只有十六岁而已，究竟是怎么想的？ 还有林墨恒不愧是老狐狸的儿子，居然瞒了自己那么久。谁会想到这么品学兼优的学生，早就混在社会最阴暗的地方了。 当然，其中最让季凌气不过的就是，林墨恒居然“暗恋”了自己那么久，害他当初表白的时候还以为会被当成异类拒绝掉，真是可恶。 季凌坐在办公椅上，想着林墨恒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没告诉自己的，就一阵气愤。 去首都分公司办货了？好，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当所有高考毕业生都在四处玩乐或是备战大学课程时，我们的季凌同学已经开始“工作”了。 当然这份工作是彻底的剥削资本主义，也就是说他是没有工资的无偿劳动力。 几秒钟前，处于剥削主动端的那个人给仅仅几步之遥的自己打了个电话，优雅地要了一杯摩卡。 很好。季凌边这么想着边给隔壁端去了一杯刚冲好的咖啡。 “你看起来很不满这份工作。” “没有。我不认为这是工作。” “哦？” “这是，”季凌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变相压榨。” “你是指，我压榨了你的‘体力’。” 少年一扬眉，这人倒还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可为什么我觉得，压榨你‘体力’方面，林墨恒做的会比较过分呢？” 季凌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倏地红了脸。 这么隐晦的话他也敢公然说出来，该不会这个男人他也是？ “原来我猜对了，你们真的已经到那一步了，我还以为……”林烨辉看着少年微红的侧脸，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以为你很纯洁呢。” 好吧，就算不是，他也绝对是无耻的猥琐大叔。 季凌闭上眼呼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林理事长，你不认为，你管的太多了吗？” “关心一下我儿子和……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吗？” “没有，不过我也有权拒绝你的关心。” “为什么？” “理所应当。” “好吧，我知道为什么。你出去吧。” 看到林烨辉一副知晓一切的样子低头开始看手里的文件，季凌突然觉得有种异样地被窥视了的感觉，心里很是难受。 他转身走到门口，在离开办公室之前回头说了一句，“我们做的还没有到你想的那样。” 埋头看文件的男人忽的抬起头，却只看见被匆匆关上的门。 不用想林烨辉都知道刚刚说完这话的人是什么表情，我想的是什么样，他不禁一阵低笑。 林墨恒啊林墨恒，怎么办呢，我越来越喜欢你捡的这个宝了。 中午的时候，季助理受到了理事长诚恳的午饭邀请，不过早上发生了那件事，现在他自然是不太愿意应邀的。 然而不愿意归不愿意，这回季凌才知道什么叫盛情难却。 “喂，你难道是找不到人了吗？”季凌压低了声音往旁边瞥了瞥眼。 “嗯？”林烨辉假装没听懂。 “这么‘重大’的午餐，你让我过来。” 季凌看着桌前西装革履坐满了的人，皱了皱眉。 这顿饭显然是商务聚餐。虽然餐桌上的人都不认识，不过看起来不是合作公司高层，就是有钱有势久经商场的生意人。 他一个商业新人小白，又不会说话，难道跑这儿来当摆设？ 现在季凌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不仅压榨劳动力，连饭也不打算让自己好好吃。这算是黑道对白道的冷报复吗？可自己顶多只能算是个白道子女啊。 “就是因为‘重大’，助理才不能缺席。” “可是……” “李总经理，这边坐。” “林理事长……” 季凌的下半句话淹没在身边突然客套起来的两人的对话中，那股憋屈劲儿别提多难受了。 不能太放肆又不能太委屈自己，季凌想了个中立的办法，那就是眼前转过来什么菜他就吃什么，其他人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概无视掉。 这么过了有一会儿，终于有人注意到旁边的季凌了。 “这位是林先生的新助理？” 一个油头发亮的中年男人环顾四周，然后看着正低头吃菜的少年。 林烨辉微微点点头然后扫了一眼刚放下筷子的季凌。 少年也是不紧不慢不慌不乱，对问话的人轻轻点头道：“是的。我姓季，上任有一段时间了。” “哦，但是我怎么很少看见过你。” “嗯。奇峰企业的唐先生是吗？我知道您的。”季凌尽量摆出商业式的微笑，“我公司要求比较高，我任职许久也是今天才有机会出席这种场合的。” “哦。难怪你刚才都不说话，应该是比较紧张了。” “紧张不能说没有，但是更多的是在商业这层面的谈论里插不上话。” 此话一出，餐桌的众人这才恍然，一顿午饭讲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跟商务有关的，完全背离了聚餐了真正用意。 唐先生也是一愣，接着笑笑：“这倒是提醒了我们。想不到季先生年纪不算大看事情却是很客观清楚，不愧是林理事长请到的助理。” 季凌听到这完全商业化的回答也是一笑：“我新人不敢多说什么，大家都能享受到这顿午餐就好。” 这话虽说的是实话，不过听完季凌之前说的那么多，谁都会以为这还是一句客套话了。 林烨辉坐在旁边没有插一句话，静静感受着这个少年带给自己的惊讶甚至是佩服。整段发言，他说的几乎没有一丝漏洞。既顾及到了公司的声望，又给其他高层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最重要的是，减少了他耳边完全听不懂的商业噪音。 林烨辉不知道该夸他的天资非凡还是反应惊人，未经酝酿过说出来的话从头至尾让人听不出一丝生疏，就像真的是一个老手一样。 只有他知道，这是这个少年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毫无经验。 毋庸置疑，他对这个少年感到惊艳，同时也仿佛隐隐从他身上看到了秦岳的影子。 那个笑着对自己说会永远陪在左右，不管做什么都会支持自己，不管自己出了什么事都会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那个看起来干净简单事实上却精明果断思维缜密甚至于心狠手辣的人。 他生活在这个污秽的世界里，他是一只迷人的黑暗精灵。 林烨辉说不出对他的感情，有爱也有恨，恨他的手段残忍，爱他的坚强勇敢。 他是林烨辉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男人，即使是死这么久了。 林烨辉一直觉得亏欠他什么，一句感谢，一句承诺还是一句坦诚？ 那年他让妻子看到自己与他纠缠不清的模样； 那年他让自己不得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那年他终于得偿所愿地与自己在一起了。 可是，林烨辉从来不会爱人。 对妻子是，对儿子是，对秦岳也一样。 自是至终，他欣赏秦岳，他厌恶秦岳，他怜惜秦岳，他保护秦岳。可是说到爱，他不知道是没有，还是没发现。直到秦岳死了，他也没弄清楚。 他想他是欠秦岳的，欠他一生一世。只不过，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偿还。秦岳想要的爱，也许自己自始至终都没能给他。 他一直以为这是天性使然，没有心是天生的，在后来看到幼小的儿子对自己感情那么生冷，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所以后来发现林墨恒居然有了动心的人，起初，他也很不敢相信。 不过现在看来，如果是季凌，一切就都合理了。 他曾想象过一切有可能动心的场景，甚至想过很久以前的哪一天，如果秦岳还在，自己也许会逐渐爱上这个人。 不过他不在了，自己所有一切的设想也仅仅存在在脑海里。 直到这一天，这个名叫季凌的男孩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干净纯洁。就跟第一次见到秦岳的感觉一样。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在小巷子里见到的那个少年，那个紧紧拉着洛风的手不肯放，身上沾了大片触目惊心的鲜血却毫不玷染少年。 他是从外面生生踏进这个世界的羊，引人注目的羊， 当时林烨辉仅仅是想，这个少年太过干净纯洁根本不属于跟这个世界，或许，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秦岳一样外白内红的，看起来简单的基本上都是真的天真。 后来，再后来，时间仿佛太过匆匆，等他真正认识了这个少年时，他还是那个纯洁无暇的他，却不再是自己能够得到的。 他不会像秦岳一样对自己承诺，对自己关切，对自己倾心。 其实或许林烨辉早在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个少年是自己遥不可及的企盼。 遥不可及。 第18章 整整一个礼拜。 季凌总算见识到了“吃人”的社会是什么样子。 每天，处于这个社会食物链顶端的“王者”都会勒令自己干这干那，无止尽的剥削不说，还经常带他出席乱七八糟的会议酒席，搞得他是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用林烨辉的话来讲那就是，免费的优秀助理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季凌突然觉得这个公司的员工能撑到这么久还不辞职真是奇迹。 然后终于熬到了传闻中一周最闲的礼拜天下午。 季凌坐在林墨恒的办公室里——事实上，在林墨恒回来之前，他只要一得空就会跑到这边来。反正林烨辉也没有给他准备办公室，这间房又空着。加之里面还有点林墨恒的味道什么的，总之这房间让季凌待着心旷神怡啊。 下午真的很空闲，季凌趴在桌上很久都无所事事，索性躺到一旁的沙发上睡起觉来。 白天房间的光线照不到这边，季凌躺着闭着眼，安详得就像是迷失人间的天使。 林墨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场景。 他觉得这就像是上帝给他安排的惊喜，一下子将他奔波一个月辛劳全部一扫而空。 他走近了沙发，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凝视着这想念已久的容颜。 睡着的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啊，林墨恒这么想着，伸出手去掐了掐少年嫩得柔软的脸蛋。 闭着眼的人儿微微皱了皱眉，又好像鼓起了腮帮子，一副不满的样子就跟撒娇一样，可爱极了。 考验林墨恒忍耐力的时刻到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林墨恒咽了咽口水，纠结了好一会之后还是决定不打扰他，自行离开，眼不见心不乱。 就在林墨恒把脸移开季凌面前，直起身来的时候，他微微听到像松了一口气一样的鼻息。林墨恒觉得很奇怪，又凑近了看，只见闭着眼的少年眼皮底下似乎起伏着，眉头也是轻轻皱起。 林墨恒这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与此同时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为此暗自偷笑起来。 他假装忍受不了了的语气，对躺着的人说：“啊，怎么办，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不管了，我还是决定现在就吃掉你。”说完就凑近季凌面前轻吹了一口气。 原本躺着的少年立马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林墨恒：“你，你怎么这么无耻。” “对啊，你才发现啊。” 林墨恒笑着凑上前去，一把将少年圈进怀里，“你装的也太明显了吧。” 季凌贴着林墨恒的胸微微一愣，然后试图挣了挣，不过没成功。 “被你看出来了。”他尽量向后靠去，拉开与林墨恒的距离。 对方却是更近一步，直接把他压在了沙发背上。 “嗯。所以现在，我要惩罚你。” “诶诶，为、为什么？”季凌双手推着林墨恒压上来的胸，不过还是不能避免气息吐到他的脸上。 “你敢骗我，就要接受惩罚。”林墨恒说完就要吻上来。 季凌偏过头去，大喊：“你，错了，应该是我要惩罚你才对！” 林墨恒闻言愣了愣，微微松开了束缚，季凌顺势一把推开他，站到了地上。 站起来之后头脑就清醒多了，季凌指着沙发上的人说道：“你说，这么多天去哪儿了？不给我留言，不接我电话，这些，你要怎么跟我解释？” 林墨恒缓缓翻过身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居高临上季凌，“这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季凌哑然，又继续道：“是啊，我现在是知道，但是当时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当时……”你也没有跟我说你的事，我自然也不好轻易开口，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口。难道要跟你说我是黑道的，支持我鼓励我吧。 显然不可能。林墨恒暗叹一口气。 季凌看着沙发上男人表情，低了低头，“当时……你是想说，你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说，你怕我不能理解你。” 林墨恒抬起了头，站着的少年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比起你什么都不说，一言不发地就消失了，我更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切，接不接受还是其次，你让我这么担心……” 说到这儿季凌的眼圈红了红，突如其来的心酸感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林墨恒才是真的被季凌吓到，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季凌，这个总是对一切泰然处之甚至是毫不关切毫不用心的少年，现在居然对自己表现出这样的感情。 他是多爱自己才会这样林墨恒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有多么的可恶才会让他担心到这种地步。 林墨恒站起身来，轻轻搂住了季凌，半晌才开口说：“对不起。我，我做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事情瞒着你，不会再让你这么担心了。” “你，你，你知道错了就好。”季凌想到刚才的表现，突然尴尬起来，脑袋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墨恒轻笑，“刚刚还理直气壮指着我骂，现在怎么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刚刚那是太生气了。” “那之后呢？” 季凌垂下眸，咬了咬唇，小声说着：“之后，之后那是……” “那是什么？”林墨恒放开搂着的人，看着对方的脸，轻声问道。 “是、我——” 没说出口或者也不知道说不说得出口的话被堵在嘴里，林墨恒突然贴上来的唇很是柔软温暖，与季凌心里无数次想的念的吻是同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季凌想，自己这一辈子都戒不掉，甜蜜而又可怕地上瘾了。 林烨辉不清楚看到监控录像里的场景后心里是怎样的感觉，不好受是一定的，不过程度好像还要更高一点。 林墨恒的回来自己是早先就被告知了的，连同季凌的事情，也是早就一并告诉了他的。 与季凌的交易是对以后的工作会有利甚至说根本就是找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不过现在林烨辉一点也没有高兴起来。这代表，他需要每天都面对这样的场景，而且是绝对的真实可感。说实话，他很不能接受。 他从来没有羡慕过林墨恒，或者应该说，以他的地位权利，这怎么可能？但是现在，他嫉妒到快要发疯。对，是嫉妒。 他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地方清醒清醒这发热的大脑了。 季凌被告知恢复“自由身”是在林墨恒回来的三天之后，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了林烨辉一趟，然后惊讶地发现，他居然跑去旅游了。 “旅游？好突然，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吧。你这么激动干嘛，我才要叫苦。” “嗯？” “这就代表，他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我了，我还不忙死。” 林墨恒坐在林烨辉办公室里，一脸无奈地看着季凌。 “你是说，你现在是理事长？” “对。” “你不打算上大学了吗？” “谁说的？”林墨恒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我已经决定半读半工了。” “你这样，还能‘读’的起来吗？” 林墨恒挑了挑眉，坐直了身：“相信我，我是无所不能的。” 季凌望了望天，“明天开学，自此我都不打算过这种剥削生活了。” “嗯，”林墨恒点了点头，“只要你能按时回家，例行伺候，我是不会剥削你的。” “那多谢理事长大人了。” “既然我这么好，”林墨恒邪邪一笑，“你什么时候，给我吃一回完整的？” 季凌顿了一下，脸上微微泛起一小片红晕。 “我，你……我还没准备好。” “哦？可上次你明明很享受啊，现在却百般推脱，难不成是害羞？” 不用猜也一定是这个原因，不过林墨恒就是要说出来刺激刺激这个不听话的小情人。 “我……怎么可能……不说了，我还要回去整理东西。” “现在逃掉了，晚上可别想逃。” 季凌转过脸去只留给林墨恒一个微红的脖子，然后出了办公室门。 林墨恒嘴角挂着笑意不上心地翻着文件，不断想着用什么办法能真正吃到他一次。 事实上，广播室那次之后，他们的进展就只停留在偶尔用手互相解决的程度上，这叫林墨恒已经难以满足了，他想要实战想要到无法忍耐啊。 不过房事归一档，现在能跟季凌这样的相处，是林墨恒先前想都没想过的。撇开得寸进尺不说，他还是很高兴的。 收到洛风的电话是在一个月之后。 “怎么回事儿？ “昨天那批货失窃了。” “追回了吗？” “没有，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嗯，有什么线索吗？” “有……” “说啊。” “好像……跟隐帮有关。” “隐帮？”就是那个传说中从来没人见过帮内人真面目，却做下无数案件的隐秘帮会，A市黑道的传奇。 “嗯，现在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我手头的事处理完了过去看看。” 洛风拿着电话顿了片刻，“如果你那儿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失窃的货不是很大，我先试着找找看。隐帮，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林墨恒放下签字笔，揉了揉眉间，“不行，不能放过任何一件有可能造成弊端的事情。而且隐帮的话，我注意他们很久了。” 洛风听到这话后一惊，注意很久了……吗？ 又是一年入秋，空气夹杂着丝丝凉意开始四处游走。冬天或许不远了。 第19章 大学的生活有些过分的清闲，季凌坐在空空荡荡的自习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小说。 事实上，林墨恒经常早出晚归忙的昏天黑地，季凌又是个从不逃课的好学生，于是那以后两个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可不，现在算来，他们又是至少一礼拜连见都没见着了。 好在电话总是一天有一通的，对于这个现状，季凌除了在心里暗自咒骂剥削狂林烨辉，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关于白道方面的情报问题算是彻底给忽悠过去了，细想来连交易对象都没了，他还需要做什么。 大学里住校，回家的次数也不多，每次还得抽一半时间去看看林墨恒，说实话，季凌对父亲工作上的事情已经完全不甚了解了。 也罢，反正将来既没打算当警察，也不打算涉及黑道，季凌才不管这些。 “季凌。” “嗯？你回来了。” “哦，刚刚就是出去找了一下辅导员。” “嗯。” 季凌看了一眼刚坐到自己旁边的周子遥，淡淡地点了点头。 在A大遇见他一点儿也不奇怪，林墨恒顾千文方可他们都考到了这里，毕竟本事最优秀的学生靠近本市最好的大学，这本无可厚非。 值得一提的是，沈雨出乎意料地没有报选这所学校。季凌心里有些愧疚，虽然不知道当时林墨恒对她怀着的是怎样的感情，但是他伤害了她是一定的。又是季凌总是想，若是什么时候再遇见她，必然要好好代林墨恒道一下歉。 不过还有要说的就是，虽然大家都报到了一个学校，但是基本都不在一个专业班级。周子遥和自己在一个院，其他人都散乱地报在各个院里，课程和路程都差距较大，所以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所以季凌总是会想，过了这么久还能跟周子遥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季凌，你现在跟恒哥关系怎么样？” “嗯，”季凌想了想，“还经常联系的。”至于要不要告诉周子遥他们的事，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哦，你们感情还真是好。” 这话说的，倒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让季凌惊了一惊。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被知道，他有什么好害怕的，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早晚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 “是啊。” “那么，”周子遥顿了顿，转头看向季凌，“你是比较喜欢他还是比较喜欢我？” 当然是比较喜欢你，因为我对林墨恒是超越喜欢的爱。 不过季凌是不可能这样说出来的，尽管他就是那么想的。 “嗯，差不多吧。”一个友情一个爱情放在对等的立场上并不为过。 周子遥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去，季凌总觉得他的举动很不寻常。 不过要说是有没有可能是被他喜欢上了，至少现在的季凌是没感觉出来。周子遥的表现更像是有什么心事憋着不说。 季凌随意地翻了翻手里的书，然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身边的男生一愣，然后沉默不语。 季凌心道不妙，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事。以周子遥的性格，在这里沉默显然是默认了。 “你，不愿意告诉我？”这话是欲擒故纵，他若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之前就不会问那么多了。不过看样子，显然他还在纠结着，直截了当难免不妥。 周子遥果然立刻摇摇头，“没有。”然后又看了看季凌，“我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果然是跟我有关。 “不管事情是怎样，跟我有关的话，”季凌转过眼看着一边的男生，“瞒着我就是不应该的。 周子遥皱了眉，没有直视季凌的眼睛。半晌点了点头，开口了。 “好吧。季凌，我知道你跟林墨恒的关系。” 季凌一扬眉，算是半猜到了这结果。 “顾千文和方可告诉我的。” 那一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反正自己也没打算瞒下去，别人说了比自己开口总是要好。 “嗯，所以呢？” 周子遥看着季凌平静的反应，终于一笑：“你就是这一点，让我很佩服。” 这回倒是让季凌一愣，话题完全不像意料中的一样发展啊。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看你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 拿着小说的少年完全摸不清状况，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起来，完全不会像我一样这么纠结。” 周子遥看着季凌疑惑的脸，坦然继续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停顿的片刻，季凌终于算是有些明白了，他喜欢的人必定也是男人，所以现在会这样不知所措。 “那个人他总是冷冷淡淡的，不爱理人。但是，我却被他深深吸引。他的命运多舛，一直生活在泥沼之中，可是我爱他不变的心性。” 季凌微微一愣，这个人…… “当他对我展露笑容的时候，不管是苦涩的不得已的还是敷衍的冷笑的，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他了。” “周子遥……”说话的少年努力试图挥散心中那个影子。 “季凌，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人，你也认识。” 这一刻，季凌只觉得世界小的可怕，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有故事，应该说他们的出身经历一切都不允许他们有什么交集才对。 可如今，事实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呈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可否认。 当从周子遥嘴里听到“洛风”这两个字的时候，季凌直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所有一切往昔里好的或者不好的都在这一刻喷涌出来，满满地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 周子遥记得他与洛风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数学竞赛那天晚上。 他的酒喝得有些多，想到林墨恒和季凌一道去了情人街，就也走去看了看，算是醒醒酒或者也许能碰见他们也不一定。 然而后来他没有遇见季凌他们，却阴错阳差地拐进了一个小道里。 小道的光线很是黯淡，唯一的路灯下几个黑点散乱飘飞着。 灯下的少年对着手机好像在说些什么，有些脏皱的衬衫宽松地挂在他身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 周子遥就这么站在原地，半晌看见少年放下手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整个世界只剩路灯下那个人而已。 后来想来，那个巷子那么黑，他所能注目的也只有那一小片灯光而已。 少年的脸上带着少许的淤青，缓缓呼出的气息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看着不由得一阵心疼，那一刻他觉得少年人就像是受伤的神明。周子遥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 神明朝这边看了一眼，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当时，周子遥也不知道哪个筋抽了，竟然拉住了少年的手。 然后他就被华丽地甩在了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他瞥到少年一脸厌恶皱着眉的表情，他觉得，自己的酒气真的太重了。 第二次与洛风的相见，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然而不管是出于歉疚还是什么原因，周子遥一直没有忘记他。 所以后来在学校操场后面看到那个跟林墨恒说话的少年，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林墨恒居然认识他。 周子遥在一旁坐了许久，终于等到林墨恒走了。他望着林墨恒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身去找那个少年。 不过让他惊讶地是，少年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脸严肃。 周子遥猜自己一定是又被误会了，然后果然听到少年开了口。 “你是什么人？”冷冷的不带任何起伏，仿佛在质问一个犯人。 周子遥生平唯一地慌了，在第一次纠结季凌的称呼时，他都没有乱过。可现在，他却是不知从何开口。 少年人扫了他身上的校服一眼，然后仍是面无表情，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当头周子遥急了，冲上前去就拦住了少年。 “等等……那个，我有话跟你要说。” 少年抬起一张略带困惑的脸，不再是毫无表情，这让周子遥莫名的高兴。 “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市区情人街遇到的人吗？” 少年收起微微的疑惑转变为平淡的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显然是忘了自己。 “你不记得了吗？当时，当时我还拉了你的手。” 这回少年终于有些动容，周子遥知道他还记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是说，你有什么目的？” 洛风又抬眼看了一下这个男生，他实在没能看出，这个普通的高中男生想要做什么。 对他造成威胁？起初发现的时候还疑心了一下，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我只是想，我想跟你道歉。” 洛风想到那天在巷子里喝醉酒的男生，说实话若是他今天不出现，恐怕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再记起他来，他对这个人不感兴趣，对这一句道歉也是一样。 少年微微点点头，依然是毫无波澜的样子作势要走。却又被周子遥拉住了。 这回少年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你该不会又喝醉了吧。”那么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没有没有，”周子遥忽的放开洛风的手，“我就是想说声对不起。然后……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洛风转过脸去，这回是真的不想理睬这个人。这算什么？搭讪吗？他洛风可不认为长着这么一张可以随意搭讪的脸。 周子遥见少年人没有说话，慌忙说了一句；“我，我叫周子遥。” 对方还是没有动容，紧接着他又说道：“你认识林墨恒吧，他也是我朋友，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交个朋友。” 交朋友？洛风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他叫朋友都是这样随意的？自己与他根本还不认识啊。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认识你。” 洛风垂下眼，然后淡淡地开口：“你跟林墨恒是同学？” “嗯，我们还是好兄弟。”说完这话，周子遥有种诡异的拿林墨恒来跟别人套近乎的感觉。 少年继续沉默着，半晌转过身去，轻声道：“我叫洛风。” 然后还没等周子遥反应过来，说话的少年便大步离开了。 洛风。洛风。 周子遥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自此，他们二人的世界便开始连在了一起。 可是好久之后周子遥都会想，若是没有林墨恒，洛风当时会接受自己吗？林墨恒在他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而后来发现洛风心里一直暗慕着林墨恒时，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第20章 时间的无情就体现在它无论何时都不会停留不会加速不会减速，它就这样自顾自地走着走着，然后大家忽然发现，又到了一年的最后。 林烨辉的“旅行”整整经过了四个月，季凌后来会想，那段时间足以让他出国住上好久了，可他却说只是在青岛待了一些时间。那么这些时间，他是在闭门思过，还是一直躺着睡觉？其实最让他能够理解的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食物链的王者只是为了找一个剥削林墨恒的方式。这样想着，季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是回来了，刚好赶在林墨恒他们期末考试的时候。 林烨辉坐在办公室里，这个他离开了四个月仿佛已经变了气息的房间。 熟悉的一切，陌生的味道。 这段时间他一个人想了很多，他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容易冲动，想到什么就一定会做什么了。 否则他也不会为了反思自己对季凌的感情而离开这么久。 可是，他现在却有点能理解年轻时那么莽撞的感情了，因为有些事情，不是想一想忍一忍就能过去了的。 比如说他对季凌的感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极度缺爱的可怜大叔，仅仅是跟季凌相处了一个礼拜而已，才一个礼拜，自己就再也忘不了他，说出来多可笑。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那是在青岛继续待多久也不会有所改变的，他喜欢季凌这个事实。 所以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早点回来见见他。也许自己可以忍受他和林墨恒的甜甜蜜蜜，也许到自己不能忍受的时候，可以试试去争取。 这样好过一直欺骗自己压抑自己，真的。 林烨辉这些天来会时不时想起秦岳，那个那么渴望他的爱的男人，那个至死都不能得到爱的男人。他甚至会想，现在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上天对他薄情的惩罚呢？ 想了许久，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资料上的那个女人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漂亮，岁月仿佛也眷顾了她，让她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九岁的那个夏天里。 那个夏天，林烨辉在离婚协议上毅然签下了字。 那个夏天，他收到了女人给他的他这一生都忘不了的祝福。 她说祝你幸福，双眼含泪地说。可是，直到四十岁的今天，他也没能得到幸福。就算跟秦岳在一起可以称之为幸福，可现在，连这点勉强的幸福都没有了。 他曾今一直以为那双含泪的眼是多么的真诚，至少自己对她只存在亏欠。 现在看来，他也许天真了太久。 洛风给他的资料已经很详细了，但林烨辉看着“曾离过婚，前夫不明”这一条还是有些恍惚。 徐菁。林烨辉从没想过还有机会看见这个女人，哪怕是照片。而现在自己与她算是站在一个对等的立场上，他再不敢相信，这也是事实。 虽说林烨辉不直接接管黑道的事很久了，不过黑道界赫赫有名的隐帮他还是不会忘的，即使是现在，这个黑帮依然活跃得很，最重要的是，它一直是在暗处。 林烨辉不愧是久经人世变故，所以现在就算知道徐菁就是隐帮的幕后人，他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 有句话说的好，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他没想到，自己不去追究，对方倒是先行找上了门来。这样的话，连同秦岳的帐一起，林烨辉都要重新清算了。 林墨恒迎着周围同学质疑地目光考完最后一门，淡定地走出教室。事实上，从前两天“开学”到现在放假，时间真心太过短暂。当然，这仅仅是对翘课四个月的他一人来讲的。 虽说回到了学校，林墨恒却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两个月都只是查到了隐帮的一点头绪，这让他久久放不下心。 当然，现在的担心不比当时知道隐帮幕后人的惊讶，所以，两个月缓过来，他也学会了更加淡定地面对这件事。 说实话看到母亲的照片时，说不吃惊绝对是假的，但之后他立刻就猜到了当年一切事情的发展过程，连同那个名叫秦岳的男人的事情。再仔细一想，那些事情也没有发生得那么突然，根本就很合情合理。 原来母亲做的事情也不比父亲少，只不过，比父亲没胆量多了。林墨恒冷笑，什么时候母亲你愿意现身一家团聚呢？还是说，必须要我们亲自去请 不过再想到前些天隐帮对企业的干涉，林墨恒想，也许这一天就快到了。 “林墨恒，你在发呆？”季凌从一旁走过来，很少看见这样的林墨恒，所以显得有些惊讶。 “如果说想你也算的话。” “那个是算，不过，”季凌一挑眉，“你刚刚想的是别的事。” “哦？你怎么知道？”林墨恒就知道，现在想瞒季凌越来越不容易了。 “你要是想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我要怎么让你知道呢？”林墨恒说着缓缓靠近了季凌。 “用行动表示啊。”季凌说完这话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里虽然是教学楼底楼，但几乎见不着一个人影。 “那你说，我要怎么用行动表示？” “嗯，”季凌这才收回神，却看见林墨恒已经靠得很近了。“行动……大概就是……垂肩按摩之类的吧。”季凌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移了移，拉开危险的距离。 不过林墨恒在这种事上一向反应迅速，立即就抓住了季凌，将他拉了过来。 “垂肩按摩回家再做，现在先这样。” 下一秒季凌突然感到呼吸被遏住，林墨恒强势霸道的吻已经牢牢咬住他不放。 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少年最后懊恼地想，以后说什么话都必须要小心谨慎了。然后一个不留神，又被卷进了新一轮的唇舌缠绕战中。 赶上校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季凌跟林墨恒道了别就匆匆回了家，他可不愿意再到林墨恒那边去。 林墨恒则是笑了笑，这个小家伙总是逃逃逃，哪天要是被我逮住了，看我不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迟，洛风等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天幕黑下来。 他在等什么呢？护城河的旁边那么冷，根本就没有人会过来。他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什么。 或许在等他错过的曾经，等他放弃过的人生。不过那些都不可能回来了。 八岁那年他得知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跑到这里，第一次遇见了林烨辉。 九岁那年父亲带了一个女人回家，随后，他第一次见到洛萌，父亲跟这个女人的亲生女儿。 十岁那年洛萌喊他哥哥，他没有答应还很生气；十一岁那年洛萌喊他哥哥，他终于接受。 十一岁那年他去见林烨辉，那个男人给了他这一生接触黑道的第一个任务。他完成得很好，男人笑了，洛风也是那一刻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在哪里。 十二岁那年女人突然离开了，父亲很伤心，洛萌也很难过，只有他对此没有一丝感觉。 十三岁那年，他遇到了季凌，他生命里的第一缕阳光。那时他才明白那个年纪男孩的向往是什么，就是活的像这个男孩一样阳光清澈。他憧憬季凌，羡慕季凌，就像在对自己的命运表示不满一样。那一年，洛萌也深深眷恋着这个男孩。他觉得，季凌是那样完美，那样不可思议。 十四岁那年，他继续在林烨辉手下办事，逐渐地得心应手。他被称为黑道的奇才，可是这没有让他有丝毫的高兴。也是那一年，他在出任务的时候被重创，那时，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第一次看到那个阳光干净的少年。 还是十四岁那年，还是在护城河边，他迎来了这段过往的最终章。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隐帮，这个黑道界的传奇帮会。 林烨辉看起来很生气，他不知道这个想来冷静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近乎疯狂的一面。 与隐帮的交手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是据说那边的幕后人被杀了，所以之后想来大概这边还算是险胜的。 那场交战很混乱，洛风冲到战火里面，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见到洛萌。 她说：“哥，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洛风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比那一刻更加震惊慌乱了。 后来他才知道，洛萌早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是那个女人，她的养母，把她带进来的。 原来自始至终，他们的惺惺相惜都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生父母；他们对季凌的憧憬也都是因为，他们同样向往阳光。 洛风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是越过洛萌带血的身躯看到的。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即便是抛弃他的亲生父母，即便是冷落他的养父。 可是这一刻，他恨到几乎疯狂。 走。快走。这是洛萌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洛风看着倒地不起的少女，这是生平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战火停止了，女人离开了，死伤遍地。洛风没有一刻比那时更想逃离这个世界，没有一刻，他比那时更害怕过这个世界。 可他清楚，他没办法了，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脱离。即便是出的来，也是一身乌黑，那又何必自欺欺人。 而那个女人冷酷的脸，他本来以为永远不可能记住，现在却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想起资料上的那张照片，不断地想。 原来那个女人，名叫徐菁。 第21章 林烨辉的电话来得很及时，刚好在这个大清早，季凌醒过来的时候。 “喂？” 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慵懒劲儿，林烨辉感到心口有些麻麻的。 “季凌。是我。” “嗯，林烨辉？”电话那头的少年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对。你该不会已经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吧？” 季凌这才醒悟过来，林烨辉的归来不仅代表着林墨恒被剥削的终止，也表示他们之间不平等交易的继续。 “当然，没有。”季凌这么说着，有些小小的沮丧。 林烨辉自是不理会，甚至因为季凌的不服而感到微微的兴奋。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的工作正式恢复。” 又是一个假期的无偿工吗？季凌轻声叹了一口气，“好。” 随后季凌又是一如既往地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开始自己忙起来。但当收拾完一切临出门的时候，父亲却很意外地叫住了他。 “爸？” “你这么早就出门？” “嗯，其实，我找了一份工作。”没有薪水的某剥削阶层的助理。 “哦。”季楚周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季凌则是看出父亲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 其实刚才被叫住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意外了，平时父母总是不怎么插手他的事，放任他独立生活，这一次父亲却突然关心起他来，一定是有特别的什么事。 “爸，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季楚周依旧是看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报纸。 怎么形容呢，这个男人有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却给人一种格外干练的感觉，浑身散发的严肃气场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他身份不凡。总的来讲就是，他给人一种标准警察干部的感觉。 “没什么，”季楚周放缓了脸上的表情，使自己显得有些慈父样，虽然这更让季凌背后一凉。他则是没发现紧接继续道：“就是想关心一下。” 季凌觉得，父亲必然是知道了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开口。 “哦。”季凌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好。” 关上了门，又回想起片刻前父亲的神情，季凌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恐怕就要发生了。 公司大楼还是一如既往恢弘气派的样子，季凌缓缓地走进去，每次都觉得那么不真实。 新办公室的环境还不错，对此，季凌要很感谢林烨辉，没有把他晾在外面或者继续让他和林墨恒处在同一个房间，而是另外给了他一间办公室。 现在这样看来，倒真是有几分助理的感觉了。 而且还别说，他现在处理起公司各部门档案资料也是熟能生巧，若是林烨辉给他开个实习证明什么的，他完全可以跳槽去别公司当正式助理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得祈求林烨辉能放过他才行。 年末很忙，从秘书小姐领着自己到新办公室之后，季凌就没有接到林烨辉的一通电话。这种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他觉得很不适应。除此之外最不寻常的就是，刚刚他出去两趟，居然都没有看到林墨恒，问了他的助理才知道，他这几天都没有在公司。 季凌承认自己是想林墨恒了，不过现状看起来恐怕并不只是他的主观因素那么简单。 昨天周子遥打电话说洛风没有回家，他在惊讶这两人已经“同居”之余，就隐隐感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果然今天被林烨辉找了来，而且见到了这样的状况。 季凌想起今早父亲的表现，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年末太忙的问题。 这么想着，季凌又看了看手头就已经完成许久的工作，决定去林墨恒办公室探探究竟。 其实关于监控录像这个问题，季凌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一个父亲会在儿子房间里安监控这一点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便放心大胆地进了去。 推开门就是久违的感觉，干干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似有若无的咖啡香，温馨而令人愉悦。 林墨恒的办公室很整洁，连同他的办公桌，所有的资料书籍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个好习惯对于前来查探的人来讲真是颇为有利。 季凌四处逛了逛，然后便坐在桌前开始随意翻看着档案袋，翻着翻着，就看到了那份写有“隐”字的资料。 是关于一个名叫“隐帮”的黑社会组织的调查资料。 这个组织季凌也听说过，早些时候在父亲的工作笔记里有看到。据说是个不小的帮会，但是其幕后其内部构局无人知晓，只知道五年前似乎发生过不小的动乱，其后组织内部的大改革使得帮会结构更加严谨，同时整体也显得更加神秘。 难道说，最近的事情会跟这个帮会有关？ 季凌惴惴不安地想着，然后就被翻开页目上的照片震惊了。 照片上的女人，他不会记错，就是五年前洛萌那件事的罪魁祸首。 那年洛萌出事之后，洛风跟他说过其中幕后真相，季凌原本并不相信。后来知道警方一直在秘密处理这件事，不肯对外宣扬，调查之下才惊讶地发现洛萌的死居然与黑道有关。 这个女人的照片也是当时在父亲的调查记录里看到的。 再后来因为警方并没有掌握到案件的证据，对这个女人的调查也就只是建立在怀疑的层面上。当然季凌能看出来这个事件一旦有了证据那就是正式立案，毋庸置疑。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已经确定是事件的幕后人。 那以后季凌的心情久久没有平缓下来，最初接触这个世界的不知所措，使他就这么不管不顾自欺欺人地过了这么久。他知道，没有遇到林墨恒，没有遇到洛风，他还将这样继续下去。 然而现在看来，这个隐秘的帮会必然又明目张胆地开始了它的活动，引得黑道界乃至于白道界也开始重视起来。 这大概与父亲今早反常的表现有关，他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跟火山集团的关系，自己恐怕很快会受到调查。 而不仅如此，这同时证明了，林墨恒他们也正在插手这件事。 可是季凌很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黑道之间的纠纷？火山集团与黑道现在明明就是处于一种半接触的平衡状态，若是没有太大利益干系，他们根本不必这么上心。还是说，其中真的另有隐情。 如果说洛风的隐情是洛萌，那么林墨恒又是什么？ 季凌边这么想着，边整理好桌上的资料离开了。现在，处理好警方的问题恐怕才是至关重要的。季凌甚至觉得，自己俨然已经是黑道中人的样子了。 林烨辉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僵硬。 林墨恒看着监控录像里季凌离开的背影，终于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气愤。 “既然你跟季凌有过交易，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提这件事？” “直接说请他从警方内部调查，你认为，以他的性子不会顾虑很多吗？” 有些恼的男人一摊手，“那现在又算什么？” 林烨辉看了眼监控屏幕，“现在，他必然会着手调查，而这个程度就不只是为了交易那么简单了。” 林墨恒皱了皱眉，半是愤愤地转过身去。 他当然知道现在就不是交易的层次了，而是季凌会为了他做一切事情。 他很高兴被季凌这样重视这样用心，但是，他不愿意骗他。瞒他可以，但现在这样，是欺骗。 林烨辉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转过身去的人，“你在想，你骗了他？” 林墨恒侧了侧头，没有回答。 “让他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就算是欺骗？” “不，”被反问的男人转过身，“让他以为这件事跟我有很大的关系那就是欺骗。” “这件事跟你关系确实不小。” “可是没有他想像的那样。确切地说，这件事跟你关系比较大。” 林烨辉笑了笑，“你是想说，我利用了你们？” 林墨恒回他一个冷笑，“可以这么说。” 坐着的男人沉下脸来，“我只是想早点解决这件事。” “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不想他涉险。” 林墨恒说得恳切，办公椅上的男人沉默了许久。 你根本不知道，做出这些决定我费了多少心。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将季凌好好地保护起来。可是，不让他出席各种会议，他就见不到那样优秀的他；不让他来工作，他就会一直地想他。不让他出手，有些事情就会很难。比如这次。 这次的事，是他心里永远的结。不处理掉，他永远对秦岳有阴影，永远也不可能坦然面对季凌。 林烨辉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对别人，对感情，对一切都是。 可是没办法，这就是他。 “那么，就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 林墨恒看着男人淡淡的表情，没有说话。 他早就应该知道这个男人的冷漠自私。 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 于是他想，这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之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季凌。 第22章 说句实话，秘密调查之类的工作真的没那么简单。所以人们在感叹FBI的工资是多么高的时候，也应该想想他们付出了多少辛劳的。 当然季凌现在做的事情还是完全不能跟FBI相提并论的。 事实上，那天从林墨恒办公室初步了解了关于“隐帮”的情况后，季凌就一直在调查更多的关于这个黑帮的资料。 然后在父亲的笔记里，他肯定了一点，那就是这个帮会现在很活跃，黑白两道都对它矛头直指。 说到帮会的秘密幕后人，这是比它现在如此高调地浮出水面更让季凌感到不解的一件事。 并不是说这个人的性别或是身份背景有什么问题，而是她暗中潜伏了这么久，这回却毅然暴露出来，说没有别的目的恐怕也不会有人信。 最诡异的就是，她所牵扯的黑道帮派，似乎只有林烨辉的一个，按照道理说这样强大的帮会若是为求谋利，理应在整个黑道所有帮会中掀起一场强大风波而已。 而回过头来再看父亲的笔记，这些年来隐帮所做的事情，仿佛更像是在淡出，有种不想招惹警方的意味。 这样看来，这个为首的名叫徐菁的女人，必是对林烨辉或者……对林墨恒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照年龄来看林烨辉的可能性更高些，但是也不排除林墨恒的因素，毕竟这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季凌叹了一口气，自己为什么要为林墨恒操这么多心，好累好揪心。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是，很久以后也是。 拖着熬夜调查困倦不堪的身体，季凌又坚持着去了公司。他觉得，早晚有一天自己会就这样猝死。你知道，即使是考试前夕他也从不会熬夜的。 所幸的是这几日查下来的结果还是比较理想的，季凌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帮会的活动以及最重要的，警方的调查路线。 说实在的，对于自己这种自行转内奸的做法，季凌一直觉得他必然是昏了头。 不过既然做到了这一步，下一步要掌握的，就是黑道这边的动向了。 可恶，坐在办公室里的少年暗自咬了咬牙，这样的话自己到底是算白道还是黑道啊。 虽说两帮纠纷最终获利的还是是警方，但是若是想让白道“坐享其成”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季凌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前，决定先什么也不说，反正他也社么都没有被告知。 正埋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季凌的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 林墨恒轻轻地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咖啡。 办公桌前的少年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放在这边就好。”就把进来的人冷落在一旁。 被无视的男人也不恼火，直接办了张椅子就坐在了季凌对面。 少年看文件，男人看少年。 半晌，季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正好与林墨恒四目相对。 拿着文件的少年吓了一跳，但看到男人得逞的邪笑后，又立即佯装平静下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墨恒斜了斜眼，继而转过视线，“跟那杯咖啡一起来的。” “你是托盘吗。”少年没有理会眼前人一脸的委屈样。 “是。”林墨恒笑着，“我是你这杯咖啡的托盘。” 季凌仍然不理会他的调侃，放下手里的笔说：“我才不像满身咖啡味的某人。” 男人轻笑，“我满身咖啡味，也只有你知道哦。” 少年撇过头，“还不是你老跟我走这么近？” “可是，其他人靠的近的人怎么就没发现？” 季凌抬了头，看见男人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道他必然又在想别的什么。 “……鼻子不好吧。”才不会告诉你，是接吻的时候发现的。 “哦，原来如此。”他假装恍然大悟点点头，“那么，为了让你也成为合格的咖啡……” “嗯？” 疑惑地抬了头，却碰上那双拉近的眼睛。季凌还来不及有下一个反应，就被林墨恒隔着桌子亲吻起来。 果然是一口的拿铁味。而且究竟是加了多少糖，居然那么甜，还意外的很香醇。搞得他现在也爱上了拿铁。 交缠结束后，林墨恒微笑地看着朱红着唇还在小口喘气的少年，“助理大人，您的咖啡味道还不错吧？” 季凌红了脸，“这杯咖啡太主动，我不喜欢。” “哦？你是指主动呈到你面前，”男人看了看桌上已经不冒热气的咖啡杯，又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指，主动送到你嘴里。” 微红着脸的少年抬起眼，“后者。作为咖啡就要像前者一样矜持一些。” “太矜持了怕主人欲求不满嘛。” “你说谁欲求不满？” “嗯，”林墨恒佯装想了想，然后说，“我吧。” “那就离我远些。” “不行哦，我这个欲求不满的主人已经离不开咖啡了。” 季凌看着轻笑的林墨恒，郁闷地想了想，自己果然是被忽悠了。 “我不是咖啡。” “那么你就是欲求不满的主人喽。” ……也不是。 喂，只有这两个选项吗？等等，为什么我好像总是吃瘪？！ 少年这么想着，不自觉委屈地微微皱了眉，在林墨恒看来简直可爱极了。 不过调侃归调侃，正事还是得做的。 既然前两天季凌已经顺着他放下的饵去找寻线索了，现在必然是有了进展的。所以为了顺利完成任务，他还得来这儿交换情报才行。 林墨恒其实心里是极不愿意瞒着季凌的，然而既然那人都这么说了，前功尽弃总是不好。只盼着这次事情别出什么意外，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过去才好。 “言归正传。季凌，我跟你说件事儿。” “嗯？” “就是最近，我们帮会会有一次大行动。” “又是黑帮的活动？” 林墨恒点点头，他知道季凌不愿意牵扯黑道，可他又何尝希望他被牵扯进来？最好的办法，还是早点解决。 “这次事件比较重大，可能会有警方介入。”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向警方透露我们内部的任何情况。” 季凌愣了愣，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引开警方或者提供警方内部情报之类的吗？不透露自家情报是怎么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季凌现在倒是正在等父亲开口问话呢，只是他迟迟不肯行动。季凌一点儿也不觉得，父亲是完全没发现他在调查什么。 林墨恒这么问是不是代表，他还不知道自己也在调查这件事，所以不愿意自己被涉及在内？ “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保护我？” “前者，从不。后者，是我一直在做的。” 季凌沉默着，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知道了这次事件涉及的“隐帮”跟他有莫大的关联，知道了那个名叫徐菁的幕后人就是他的生母，知道她也是杀死洛萌的凶手，知道警方也追踪调查了她多年。 知道了自己对她比陌生人还要多些恨意。 他想，还是不要说了。说出来除了会让林墨恒担心起不到别的作用，况且他也是不希望自己牵扯其中的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林烨辉的临时助理而已。” 林墨恒释怀地笑了笑，“好吧，助理先生，我多嘴了。” 季凌沉了沉声，接着道：“其实你只要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我才没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这个林墨恒当然知道，若不是那么相信季凌的能力，他当初也不会答应林烨辉的计划。 其实说到计划也没那么严肃，毕竟欺骗季凌不是为了对付警方，只是希望到时不会因为白道的介入而使原定行动被打乱，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现在他只希望，季凌能照着自己想的，完成这个“任务”。 “那就好了。还有一件事。” 季凌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男人突然认真下来的脸色。 “你知道吗，大二开学那会儿，也就是还有一个学期吧，学校会组织一次交换生活动。” “中美交换生？” “嗯。” 季凌一惊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于是试探性地问出口：“你要我们一起出国？” “啊，心有灵犀真是轻松，不点就通。”林墨恒笑的释怀，让季凌蓦地晃了神。 “可是、你难道不管这边的事了？” “嗯。这是最后一次，林烨辉说，火山集团会洗白，不会再做非法交易了。” 季凌有些意外的惊喜，“真的？！” “当然，我才不想干一辈子见不得人的事儿。这种事，也只有那个老家伙愿意做了。” 季凌微微一笑，“说实话，他能放手，倒是让我最惊讶的。” 林墨恒摊摊手，“只能说，再贪婪的人，也会有玩腻的一天吧。” “你知道么，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很让我头疼。” “彼此彼此。” 季凌又是轻笑出声，林墨恒觉得这真是令人百看不厌的笑。 他的承诺不会再有假。这次以后，只要过了这次，他再也不会让眼前这个少年为自己担忧。 只是他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让他生平第一次在劫难逃。 第23章 林墨恒时间掐得真准，季凌刚一听完他的那番话，第二天，季楚周就找他谈话了。 虽然心知肚明，不过这时候就得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对方信不信倒是个其次。 于是当父亲问到与林烨辉的关系时，季凌只答，“是假期实习工作的老板。” “那么你知道这家公司的内部情况吗？” “爸，这个，一般职员应该不会知道吧？” 季楚周看了一眼儿子，点点头继续道：“是不会。我想说的只是这家公司并不是正经经营的企业。” “你是想让我远离那边？” “这是其一。” 季凌抬了头，刚好看见父亲严肃起来的表情，事实上看这副表情十多年他还是会觉得背脊发凉。大概父亲给他的感觉就是这种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看似不亲密事实上血浓于水的感觉吧。 “其二呢？”这是明知故问，只不过，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做出回答。 “大概在后天与这个企业的连结的黑道组织会展开一次不小的行动，林烨辉一定会去。” “黑道纠纷吗？” “是复仇。黑帮的事情，从法律上永远不能解释。” 是不能解释，那大概就是黑道自有的人情。 季凌这么问只是不想正面接触这个问题，事实上，早在调查出隐帮的幕后人与林烨辉他们的关系时，他便猜测到了一切。他很能清楚，必须要向生母出手是怎样的感情。 而细想来，若是没有深仇大恨，林烨辉也不会对前妻紧咬不放。林墨恒在这一切事情里面，怎么想都是受害最多的。 这也是季凌执意要插手，一定要保护他的原因。 又是季凌甚至觉得，林墨恒其实跟洛风很像，都是生活在一个身不由己的环境里，被迫得不到爱，被迫继续演绎着自己的可怜人。 可是他爱这个人，连同他的好他的坏一起。 “黑帮能做好的许多事，有时法律一点也做不到。”季凌这么说着突然有些后悔，这种半摊牌的说法，显然是走进父亲的圈套里了。 果然季楚周扬了扬眉，“你对他们倒不是不甚了解。” “平常人总有些自己的看法。” 其实若是执意不说，最后父亲也必定不会拿自己怎么办，不过他还要帮林墨恒，就不能什么都不说。 这话显然让季楚周有些急了，季凌也知道，父亲是个好警察。 “可你寻常的看法，也许对更多的人来讲都是不公平的。” 父亲接下来想说的，他猜也能猜到。其实这两人的对话目的都各自心知肚明，只是一个肯不肯妥协的问题而已。 “爸知道，你也还记得洛萌的事情。” 是的，他还记得，那是他心里永远的伤痛。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事也还会再需要她来帮忙。他想或许即便是死了，洛萌的感染力还是依旧。 “爸，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季楚周听到这话有些释怀地展颜，“三天后的那次黑帮行动你知道什么？” 之前闲谈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主题。季楚周是，季凌也是。 假想你若冒昧地跟警察说，有个地方将发生重大事件，十个有九个不会相信你，剩下那个半信半疑，因为你们是亲人。 亲人，这原本就是相信的前提。不过要误导季楚周，还没那么简单。你得让他相信，这话是他自己从你嘴里问出来的，真真实实的。 季凌不能说很了解警察，但他清楚，警方会对任何一个几率很高的线索采取直接实施行动的策略。这样虽说风险高，但速度快成功的机会也多。 所以他现在假装皱了皱眉，摆出一副深思熟虑过了的样子开了口：“也许……知道一些。” 说也许可能之类的话，其实就代表了绝对肯定。 “季凌，爸在此用警察的名义跟你保证，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这个他懂，像父亲这样白得彻底的警察，不管参与什么样的行动，第一战略一定是生擒。这是他唯一赞赏警察的地方，公平正义光明磊落。 不过现在，是季凌要保证他不被伤害。不仅是他，而且是双方都不受伤害。 把警方的视线转移，他不知道这个做法的正确与否，但是这场两黑一白的交战，绝对是参与的方越少最终的伤害越小的。 “但是，行动之后的事……”说到这儿季凌自己都觉得越发真是起来，只不过说到底最后的结果还是得要欺骗。 “相信我，拥有那么大产业的企业家绝对不会出事，我们想要打击的也从来不是纳税人，只是非法活动。” 这话说的相当理性且仗义，若不是这次的事，季凌想他必定会妥协。 只不过与林墨恒有关的事情他很难做出第二个决定。 季凌点点头，“如果您也相信我的话……” 会这么成功大概完全是基于季楚周还认为儿子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他或许并不了解，季凌的精练程度有多么高，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这一点，在其他人了解到以前，也是无一能够猜到的。 最后季凌想，这一次还真是应了林烨辉所说的“交易”，他这是真真实实地由中立转向了黑道。 晚上的风有些大，周子遥站在洛风的公寓楼下，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人还是在发呆。 他觉得自己是嫉妒林墨恒的，以前是因为季凌，如果那还称不上是嫉妒的话。那么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嫉妒。 与洛风的相识算来也只有一年多，从第一眼的动心到后来的想要保护想要爱他再到现在已是无法放弃。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人有没有对他有一点上心，会不会在答应了他搬来一起住之后有些改变，会不会在不回家的时候想到家里还有这样一个人在等着他。 想的多了，他自己就会肯定自己，因为他想象不到如果答案是否定他该怎样。 前几天给季凌打去电话，那时林墨恒也消失了，他的心就开始乱了。 他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林墨恒，无论是头脑手法还是样貌性格，他甚至觉得，洛风爱上这样的人是多么的正确。 可他不愿意做一个默默退出的人，只要林墨恒爱的还是季凌，只要林墨恒爱的不是洛风，他就有权把洛风争取回来。 第一次住进洛风的家里，他说，学校太远还蒙收容，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大男孩的阳光气息。当然洛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第不知道多少次再敲开洛风假的门时，周子遥在觉得自己脸皮太厚的同时终于被最严厉地推了开来，他当时想，自己也许这一辈子都走不进这个石头的心。 从那以后，他不再去敲门，每天只是抽出大把的时间守在他楼下，洛风出去时他看一眼，进来时他看一眼。他承认，大学的这一年是他脸皮最厚得不可思议的一年。 洛风没有理他，许是冷血，许是不想伤害他，又许是觉得自己根本不属于那个世界，他也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何须有交集，只需久而久之，等到他放弃。 知道洛风喜欢林墨恒的那一天，周子遥扶着喝的烂醉的男人，第一次进了他的房间。他的桌上有林墨恒的照片，嘴里也在不断念叨着那个名字。 周子遥才发现，原来心心念念的这个人跟自己是一样的痛苦，一样的可怜，一样的得不到爱情。 他俯下身，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洛风。清秀的容颜仿佛不染纤尘，醉酒后依旧苍白的脸色惹人怜惜，还有，那唇，薄薄地吐着带酒味的呼吸，让人意乱神迷。 他当时想都没想就吻了下去，他生平第一次接吻，吻得那么认真那么动情。 那一刻他明白，有一天自己会老去，但是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消亡。 那此事情以后，洛风便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就那样意外地惊喜地自认为离爱情更近了一步。 可是，事实好像总是对他很残酷。他跟洛风住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就像是普通的房主跟房客，确切地说，他对洛风冷淡的态度已经没辙。 他知道，这个人实在采取另一个方式打击他。可是怎么办？放弃不了，放弃不了。 还是会每天做着那个人绝对不吃的饭，还是会一个人说着他绝对不听不答应的话，还是会每天展露自己都觉得没有意义的笑颜。 他很累很难受，可是，他阻止不了这样折磨自己，停止不了那么爱他的心。 有一天他跟顾千文说出口，有一天他向季凌说出口。可是他却从来从来不同洛风说，他知道这可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地剧情重演，剧情重演，直到有一天，洛风没有回来。周子遥想，或许有十天或许有半个月了？具体数字他自己也不愿意去算。 他垂下头，这算不算是，彻底被放弃了？ 他每天依旧做着饭菜，依旧会在楼下等待，依旧会想着有一天等到回来的他，有一天他能吃到自己做的菜，有一天，自己会这样跟他在一起。 他还愿意这样骗自己，因为，他是那么爱这个男人。 可是他不知道，哪一天，也许就是明天，他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再也无法热起心来。到那时候，洛风又是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第24章 洛风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公寓下面没有人。 他放下有些期待的那颗心，自嘲着上了楼，房间里，果然也是没有人。 他一想到这几天帮会的大事，就会一阵头疼。确实，再过两天，那场战争就会打响，那场他等了五年的战争。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又或者能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总之这几天，他不在家里，就总是想到那张带笑的脸。 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那份笑比阳光更加温暖更加让他舒心。 没有离开，他不会发现，其实这个叫周子遥的人早就走进了他的心里，甚至已经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深深扎了根。现在反应过来，却是早就拔也拔不掉。 所以他在那场战争之前赶回来了，就是希望能再见见这个人一眼，看看这个现在比任何人在自己心里地位都高的男人，还是不是那样温暖可爱。 是的，他还是。以后也会依旧是，在没有自己的地方。 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在那个世界散发着他的光与热。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是对他的拒绝，现在想想，原来却更像对他的保护。 洛风心中的太阳，他不愿意这样被阴霾覆盖。周子遥走了，那他就会是洛风心中一辈子的太阳。 够了，太够了，这段时间的阳光，足以让他挥散这二十年的阴晦了。 洛风静静地躺在沙发上，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他熟悉，早就熟悉得近乎怀念。 他早就已经爱上了这个人，这个忽如其来闯进他的心里，就让他再也无法赶出去的男人。 他洛风能遇到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都觉得不再有遗憾。 只是，现在会觉得有些心痛，有些从未有过得难受。 是了，周子遥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除了埋怨，还是埋怨，只有埋怨能让他觉得不那么难过。 不就是走了，不就是再也忍受不了自己的性格，这才是你心里所想的不是吗？ 洛风又是自嘲。闭上眼睛，任睫毛撒下的阴影在脸上浮动。 午后的阳光。有那个人的味道。 有个人说：“你终于回来了。” 洛风不说话。 有个人说：“我给你做了饭。” 他还是不说话。 那个人继续说：“我去给你拿被单。” 转过身去，却被一把拉回到沙发上。 周子遥一脸讶异看着洛风，“你，没有睡着？” “我睡着了，你的那些话要说给谁听？” 周子遥兀地低下头，轻声道：“……说给自己听吧，那样的话才能……” 未说完的话被封在突如其来的亲吻里，被吻住的男孩瞪大了眼睛。 “才能怎样？”洛风缓缓移开双唇，看了看眼前表情惊愕的人，“我的吻很差？” 那人慌忙摇了摇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的样子极是可爱。 想都没想，洛风又是一个吻贴了上去。 阳光洒落进来，满地的耀芒。 你没有离开，那就永远都别离开了。 交缠着的吻在冬日里溢出满满的温热，周子遥觉得一阵恍惚，只是恍惚。 战争如期而来，季凌坐在警察局里，只有忐忑不安。 可恶，自己这样算是被关起来了吗？父亲居然把他像犯人一样关在这里。 就算没有利用价值，也该有人身自由权利吧。 警政厅里很闷，空气很不流畅。 这么埋怨着少年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好在给他们的是错误情报，过去也只有白忙活一场而已。 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林墨恒他们。 好吧，季楚周是故意的，绝对是。 林墨恒按照约定早早来到废旧工厂，虽然他不知道隐帮把地点定在这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不过不准备得万无一失他也不敢贸然前来。 说的严重点儿这是一场黑帮之间的战争，其实本质上它也只是一次交易，一次双方都另有目的却谈妥了的交易。 交易的内容自然是一旦暴露就有可能引发最大负效应的——枪支买卖。 说实话刚听到林烨辉接下这笔买卖的时候，林墨恒也是吓了一跳，隐帮这么做的用意从这上面来看已经很明显了。 “接，不管她提的是什么交易，我都一定会接。” “你在拿生命做赌注。”林墨恒有些不可理喻，面前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这么不理智过。 “你认为她会给我犹豫的机会？还是说，你觉得只要不接，我们与她之间的战争就不会发生？” “我并不了解那个女人。” 林烨辉冷笑，“我了解就够了。” “你这么恨她”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墨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由始至终，他都对徐菁这个所谓的母亲没有半分感情，可是现在真要他动手，他却不愿意做得这么不明不白。 诚然，她做错过，做错了很多事，可是她所给自己的却是比什么最重要的，生命。 如果可以，他更情愿去把生命还给她，而不是在这里索要她的生命。 “不，我对她没有感情可言，没有爱更没有恨。” “那是为什么？为了秦岳？” 没有爱没有恨，林墨恒突然觉得，其实徐菁是个可怜的女人。他从没得到过林烨辉的爱，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在他心里留下过一丝痕迹。除了杀死秦岳，之外。 林烨辉一笑置之，也不是呢。 到现在为止，我只爱过一个人，也许以后也只会爱他。 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她恨我。恨我入骨。 “她太狠毒，我不能放过她。”否则总有一天，他自己、林墨恒乃至是季凌都会受到伤害。 这个女人，早已不是他刚认识的那个模样了。她是残酷的凶手，不择手段的魔鬼。 林墨恒顿了顿，或许自己太不明白，即将面对的人比起一个有恩于己的路人，更该说是一个有害于己的敌人才对。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或许没有林烨辉那么决绝，但是他深深清楚自己不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善良的人。 所以他不能在这里犹豫，他还要这样骄傲耀眼的，回去见季凌，继续跟季凌走下去。 林墨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拿出枪的那一刻也不知道。 他想起那天晚上跟季凌说的话，只觉得自己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欺骗着他。 “几天后的大行动跟交易有关吧？” “嗯，你想知道？” 季凌的脸微微仰起，总是透着自己看不够的天真可爱。 “想。你该让我放放心。” “我这算是，向妻子汇报行程吗？” 林墨恒这样调侃道，却让季凌蓦地垂了眸。 半晌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几乎微不可查。可只是这小小一点头，竟让林墨恒觉得，一切都黯然失色，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墨恒拿枪的手没有抖，在找到那个女人之前，他不能抖，这才是他。 他对季凌的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应声倒下；最后一次，他放任自己继续偏离季凌的期望。 “只是一场普通的木材交易。这样可以吗？” 那天晚上的夜色很美，有季凌在身边的晚上很幸福，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空地上逐渐凌乱起来，林墨恒看着满目猩红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过。这就是真正的犯罪，很可怕很残酷。 洛风在一旁指了指工厂的废楼，示意他从一侧上去。他点点头，其实从开始就一直在想，林烨辉和徐菁为什么都没有出现。 可是等他绕到大楼后侧，就不再想这个问题了。因为那片地上站着的两个人，分分明明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有一刻，林墨恒那么希望现在只是十年前，又或者更早。不过就算更早，局面也许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他躲在那面半成的砖墙后，不知怎的，完全没有上前去的勇气。 那两个人在谈论什么，即使是夹杂着枪声，还是清晰可辨。 “没有长进的只是你而已。” “你当真还记着当年的事。” “你不也是？我们走到一起只有一个理由，我们是一类人。” “我不会为达目的滥杀无辜。” “因为你眼里没有无辜。” “很好，徐菁，”说话的男人似是在笑，“不过，你就是那个有罪中的罪大恶极。” 女人也是一副带笑的腔调，“可是，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啊。” “你没有那个命——” 一声枪响在男人未说完的话尾响起，随即没了任何动静。林墨恒依然坐在原地，只差冲出去这一步而已。 又是一声枪响，让林烨辉的声音在空气里显得有些飘虚。 “出来吧，你只会一些阴险手段，根本斗不过我。” “出来！” 林烨辉说到第三声的时候，脚步突然放了慢下来，然后就是一阵迅速移动的声音。片刻后，枪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事两声连响。 林墨恒觉得再也旁观不下去了，一直腰从砖墙后面站了起来。 那片空地很大，在那天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空旷。 半站着的两个人和倒下的一个人，三个身影在那里，林墨恒想，过了多久自己都不会忘。 躺着的人穿着一身警服，被绑住的身体趴在一滩鲜血里一动不动。多少人的尸体躺倒在眼前，都不及这一个触目惊心。 即使没看到模样，林墨恒也知道他是谁。 第25章 徐菁和林烨辉同时转过身来看到打破僵局的人，那是他们的儿子，最没有感情的家庭所谓的结晶。 半晌，林墨恒一动不动，徐菁却是突然大笑着站起身。受伤的右手微微颤着，与林烨辉的左手一个状况。 “林烨辉，你没有长进，不管多少次还是依旧会中计。我为你悲哀。” 有些愣了神的男人旋即也是站起身来，迅速朝女人开了两枪。不过徐菁挑的地点很好，三两下又是隐蔽到废楼里去。 这样说来这个女人，果真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林烨辉看着遁逃的人立即准备冲过去，刚抬腿才突然想起后面站着的人。他皱了皱眉，脑子里也是乱了透。仅是回头看了一眼站着的人，又扫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继而消失在了这片场地上。 林墨恒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冬天很冷。 他已经全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全然忘了现在在干什么，只是这样走过去，走到倒下的男人身边。 他没有呼吸已经冰冷下来的脸，很难想象还是那个只见过两面的季楚周，或者说，是不敢想象。 这一刻林墨恒知道了一切，阴谋手段。这个女人，他的母亲，果真是精明狠毒。早就在警察局里设下奸细，早就知道这边会调开警方，甚至早就知道季楚周跟林墨恒他们的关系。 林墨恒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伤害林烨辉？用这个手段？或者说，是伤害自己，可是有理由吗？林烨辉并不会因此而难过半分。 还是说，说到底，这就是一个玩弄权术阴险狠毒的女人？他现在不知道，想不清楚，因为生平第一次被算计，第一次脑子这么乱。 他想这场战争是彻底地输了，两帮很快就会撤离，警察……也很快就会过来，所以，无乱如何现在都必须先走，走了再想办法。 林墨恒站起身来，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瞥到了一个人影，匆匆赶来废旧工厂的样子。 你是发现了什么吧，季凌。 但是怎么办，现在这样我该怎么继续保护你。我明明承诺了这以后都会保护你，明明承诺了我会顺顺利利的，承诺了这只是小事，承诺了不让你担心。 别恨我，千万别恨我。 季凌坐在警政厅半天无事，终于决定跑去父亲办公室看看，正反都是闲着。 警局今天人很少，能看出来，毕竟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的。临进门的时候，季凌一回头瞥到了值班表，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还是个小警员。季凌一边想着不太可能认识，一边走近了办公室。 要说大众脸和见过的面孔有什么实质区别，那一定是感觉不同。 季凌刚走了两步就想起来，在林墨恒的资料袋里面，除了名叫徐菁的女人还有一个，就是这个男人。 资料上没有写明男人的各种身份，仅仅是给出了一张照片。不过现在看来很明显，他便是警局内部奸细。 想到这里，季凌的心突然猛地一凉，这个人，是季楚周一组的组员，也是今日要一同出任务的警察。 混入这次行动的奸细，这代表白道也不能幸免，林墨恒的事情真的没那么简单。 林墨恒，你又骗了我。季凌一边想着，一边冲了出去找值班的警员。 不过话没那么容易说清，季凌百般解释着仍是不通，然后就突然接到警方分队遇袭，队长被擒的消息。 队长，无疑就是季楚周。 想到这里，季凌再也淡定不下来。与此同时又刚好看到最新报案的废旧工厂有问题，他便趁乱奔出了警政厅。 报案的内容是，废旧工厂的……枪战！ 季凌不知道此刻是怎样的心情，来不及喊住的林墨恒只留给他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当他看到倒地的父亲时，那只是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半天前这个身着警服精神抖擞的男人把自己带到了警局，他还在等着这个人不久后无功归来的一阵责骂；而现在，这个人静静地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再也开不了口的样子，仿佛给了季凌最沉痛的责骂。 他不要这样的责骂，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父亲本该愤怒的脸色。 他不要这样的责骂，明明不久以前这个人还能微笑着跟自己促膝长谈。 明明他出门的时候还能看见父亲沉稳的身影，明明他还记着父亲略带歉意转身离开的神情。 好不容易欺骗了他一回，骗到了这个老练精明果干的警察。好不容易与他站在对等的立场上，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真正达到了他所要求的独立。 可是现在，季凌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喜悦所有的温馨全都被这张苍白的脸洗劫一空。他的父亲离开了，从没想过的，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永远离开了。 来不及说的道歉变成永久的自责，来不及挨的责罚成为一生的悔恨。 那一刻，季凌终于知道，内心被一下子掏空，头脑白茫一片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难过到几乎窒息。 林墨恒，为什么不留下来给我解释？为什么要跑？ 克制不住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季凌不知道是怎么被警察带回警局的，不知道是怎么被强行与死去的父亲分开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醒来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他躺在自己的床上，仿佛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林墨恒没有回来。 林烨辉收到洛风给自己的消息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这次的行动与其说是林烨辉在清算旧账，还不如说，是徐菁在继续她的复仇计划。 从十年前杀死秦岳再到现在，害死季楚周。林烨辉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她不会给他得到一丝幸福的机会。 他的错，也许就就错在不会爱人的他，却爱上了一个人。 他不想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了解到他与季凌的事情，现在，这个女人成功勾起了他的恨火，让他几乎恨到发狂。 林墨恒没有回来，季凌也没有过来。林烨辉隐约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觉得，这场误会很让人惋惜。 诚然这次事情伤害最大的是季凌，可林墨恒却也是没有丝毫做错，真正不可饶恕的，应该是徐菁才对。 可若是这样与季凌解释，难保他不会将矛头指向那个女人，以那个女人的干练毒辣，这样非常状况下的季凌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林墨恒为了保护季凌，甘愿接受误会，可这也意味着，他们俩个之间绝无可能。 林烨辉想到这里不禁冷笑，他什么时候生了个如此善良的儿子。不过既然林墨恒自动选择退出，那么就别怪他在此出手。 徐菁要对他复仇，可是他偏偏不会让她得逞。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然后消灭一切阻拦自己的。这便是他的人生观。 林墨恒，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有一天，我会替你为季凌报仇。 夜晚，本市最大的gay吧里。 “恒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一直喝酒？”一个长相妖艳的男人端了酒杯坐在林墨恒身边，试图不断向他身上靠去。 “小K，你还是这么贱，看不出来恒哥是心情不好吗？”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我在这儿给他温暖啊。” “温暖？看你那淫荡的样儿，我瞧不出‘饥渴’意外的其他感觉。”走来的黄发男人有些嫌恶地看了看妖艳男人，也在一旁坐下。 林墨恒则是不声不响地最在一旁喝酒，完全没有要理睬的样子。不过说到很久没来，他一想，好像自从发现自己爱上季凌开始，就再没来过了。 “林墨恒？怎么今天舍得移居此地了？我以为你如今在外至少混出家室来了。” “W，你注意注意态度，总是嘴上不饶人，哪一次能真赢过恒哥？” 被称为W的男人撇撇嘴，不屑道：“我赢不过他，自由赢得过他的人。要不，现在他怎么会在这儿一直喝闷酒？我看一定是被人打击到了。” “哎呀喝，”小K不满地站起身来，“敢这么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阿黄——” “说了别再叫这个名字，”黄发男子也是早就不耐烦地样子站起身来，“W，要干架是吗？” “好啊，我会怕你们？”W这么说完一招手，三四个高大男人就围了过来，继而他又奸笑出声，“打输的话，他们可不会放过你们。” “哼，不识好歹。”小K说着往身后也招了招手，三个模样俊俏一看就知是吧里常客的男人走了过来，“D、U、C，他们又来找颜色了。别放过他们。” 说着说着，两方便作势要动手，就在这时，林墨恒突然站了起身。 “恒哥……” 林墨恒没有理会叫他的人，径直走到W面前，扬起的眼里冷光毕现，“要打，换个地如何？” W也是被林墨恒突如其来的威严吓到，本来只是单纯认为他受到打击来借机讽刺讽刺，若是真说到动手，自己这边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旁边还有这么多人。 “呵呵呵，林……恒哥，”W干笑两声，“那个，我刚才就是开开玩笑开开玩笑，您您、千万别当真。动手？我怎么会动手呢？我怎么敢动手呢你说是吧。” 林墨恒见他顿时没了气势，不屑地转过头去，“你刚才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喝闷酒。所以，要开玩笑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 W这下被尾句彻底吓到了，哆嗦着说了两句，“我错了，我滚。”就带着一帮人走了。 林墨恒这才回到座位，继续一声不吭地喝酒。 “恒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失恋了？” “哼，总之跟你没关系。” “死阿黄，总是挤兑我有意思吗？” “没，就是单纯看不惯你。” “你——” …… 酒吧里一如既往的吵闹。有一刻，林墨恒觉得，在这里不用去想季凌，不用去想他惊愕的脸，痛苦的脸，微笑的脸，害羞的脸，不用去想他的一切一切，也是不错的。 可是为什么，越喝酒就越停不下来，越不想想，就越是要想呢？ 季凌，你在想我吗？还是说，已经不愿意再想起我了？ 第26章 父亲订的报纸还没到期，但是季凌在看到他殉职的新闻之后便没有再去拿报纸了，甚至连电视都很少看。母亲在参加完葬礼以后就去了外地，季凌知道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是的，她只是需要一段缓和下来的时间。 又或者说，自己也需要一段缓和的时间，一个人。 这个寒假放的有些长，四十天，季凌觉得真的好长，长到足以让他改变，让一切改变。 开学典礼他没有去，挂断了周子遥的电话便不再去想他那听起万分担心的语气。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从去年到今年，多么疯狂多么不可思议，回想起来，那么多的事竟都是自己做的，就突然觉得好不真实，比起梦还要更幻。 林墨恒。季凌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再想起他，简单的爱或是简单的恨又或者已经没有感情了？不，自己骗自己永远是最傻的，也是最最无济于事的。 所以他好痛苦，理智的人是最痛苦的，因为他们不会逃避内心的真实情感。 爱了就还是爱，恨也还是恨，但凡这两者间有任何一点互相掺杂了都会让感情变得很复杂，而现在，季凌已经不知道这种复杂到了怎样的程度。 想要见林墨恒，想要找他当面说清楚。却又不想见林墨恒，不想面对那个必须做出抉择的情况。 既爱又恨，即便痛苦，却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足够了，足够他站立在那个平衡点，足够他变得坚强起来。 林烨辉打来的电话季凌一个也没有接。迁怒？责怪？埋怨？这些或者都有或者没有，总之他没有想理睬这个人的心情。 或许他做得有些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仅仅为了林墨恒否定林烨辉和当初为了林烨辉否定林墨恒一样，都是片面的。 可是事实上他面对林烨辉，绝对不会有当初会为了林墨恒接受一切的心情。 所以他拒绝与这个人联系，拒绝想到有关的一切人和事。 可是，他又很迷乱，到底是在期待林墨恒的电话还是不愿意再提到他，季凌很乱。 也许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联系过他。 有时季凌觉得自己就像被耍了，被一些明眼人看来那么不真实的承诺耍了，被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爱情耍了。 而那个耍自己的人，在他的记忆里绽开的明朗笑容，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得他的心生疼。 林烨辉也想过自己会被连带的可能性，所以在打给季凌的第四十通电话仍是无人接听后，他一点也不惊讶或是气馁，相反的，他很明白，他决定亲自去找季凌。 这次事件，那个女人所受的损伤绝不亚于他们的，可以说，除了内伤，双方都没有占得一丝好处。而如果这个女人的真正目的就是造成林烨辉的内伤，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他不相信林墨恒会自暴自弃，不过，他相信林墨恒会放弃季凌。虽然他不了解这种完全无脑的行为意义何在，不过，世上好像总是有这种人的存在。 敲开季凌家的门时，林烨辉想，有这种人的存在还是不错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少年的一脸惊愕，正在男人的意料之中。 “林……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弱，脸色略显苍白，一定受了很多折磨。林烨辉看着这样的季凌有些心疼。 “看看你。谁让你不接我电话。” 强势地挤进门里，季凌就是想堵也堵不住。 “林烨辉——” “嗯？”男人朝身前的少年摆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谢谢就不必了。” 季凌没有表情的脸有些纠结，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话。 从前他聪明精明却与世无争，爱憎分明却简单善良，现在的他脆弱无助却坚强理智。林烨辉温柔地看着这个少年，他喜欢他，喜欢这个总能让他越来越爱的少年。 “你先坐下，我去倒水。” “等等，倒水的事应该——” “你坐下。”林烨辉推着稍显单薄的少年，有些认真道，“现在的你看起来完全没有这种能力。” 季凌轻轻坐了下来，被说得有些微微羞愧，然后便试着打起了精神来。林烨辉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我不知道该不该提。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看着季凌喝了热水以后稍稍红润起来的脸色，林烨辉有些迟疑地说着。 果然少年立即垂下眼，黯然的神情看起来令人难过极了。 “……其实，你也……反正事情都……”季凌顿了顿，嗓音听起来有些受伤的沙哑，“我，我是想说……过去了就不要提了。” 林烨辉的眼色沉了沉，“你真的认为它过去了，真的想通了吗？” 季凌没有抬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他点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林烨辉探过身体到少年面前，“就看着我再说一遍。” 少年纤长的睫毛颤得很脆弱，咬住的下唇由苍白到血红看得男人心里一阵难受。 他没有回答，男人便伸出手去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捻了捻他的下巴，少年有些惊的松了齿，男人这才望见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满是忧伤。 林烨辉看着季凌的眼睛，沉声道：“就这样，看着我说一遍。”他不信这副受伤的样子是想通了一切的表现。 季凌有些躲闪着移开眼神，“……过去了。” “不，你还是不够坚定，”手指微微使了劲把少年的眼神再度拉过来，“看着我。” 这下季凌没有再移开视线，只是一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说不出话来。 没有防备地把压抑的混乱情感完全呈现出来，男人知道，这个少年正在试图把心定下来。 只是他难得的那么脆弱，又难得的那么露骨地表现在自己面前，让林烨辉有些失控。 这一刻林烨辉突然强烈地想要亲吻这个少年的唇，从身体到他脆弱的心，侵占他的全部，掠夺他的一切。 不过他沉下心还是克制住了。这不是他现在可以做的，他要做的是先把季凌从这片阴影里拉出来，不让他继续陷进去。 男人盯着少年的眼，一字一句，“证明给我看，你走过来了。” 僵持许久后季凌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片刻后再睁开眼已是一副坚定的神情，“都过去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想，再也不会想。” 林烨辉看着重新恢复过来的坚强少年，微笑着松开手，点了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季凌略带释怀地看着男人，心里有什么样的滋味已经说不出来，只轻声道：“谢谢。” 说实话，被林烨辉开导了，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只觉得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想通，不过那该是与谁都无关的。 男人则是勾了勾唇角，一副“这是应该的”的神情，却道：“口头上的谢谢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真要谢的话总该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吧。” 季凌偏了偏头，“做什么？” “做……饭。”其实林烨辉更想说的是，做我的情人。 “做饭？可是我做的饭，可能表达不了任何谢意。”这个季凌得自己反思一下，基本没做过饭的他在这方面确实有问题。 “嗯……”林烨辉看了一眼季凌忐忑不安的神情，笑道：“我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那晚饭要怎么办？” “我回去吃，你该怎么就怎么吧。” 季凌点点头，“也好，至于感谢的事情，就以后有机会……”不经意抬起头看到林烨辉有些纠结的表情，说话的少年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季凌顿了片刻，微微皱起眉，“我已经在听取你的一切要求了，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要……你陪我回去吃饭。”男人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那么几分霸道。 “那样算是你请我？” “如果你要那么想的话。” “可是我欠你的谢礼怎么办？” 林烨辉想了想，“……那就再多答应我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就好了。” “什么要求？” “现在还没想好，”林烨辉拉过季凌，“先去吃饭。” “啊？” 有些惊愣的少年还没做好准备就被略带强势地拉了出门，上了车才回过神来，“我还没换衣服穿鞋子。” “没关系，是去我家不讲究。” 季凌有些郁闷地看着林烨辉开车的侧脸，被剥削阶层款待？这算是怎样的逆转？ 还是说……他是想代林墨恒向我道歉？ 季凌叹了口气。 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一切，只是林墨恒，林墨恒你会是我这辈子永远也解不开的心头结。 第27章 晚饭很愉快，不得不说，林烨辉请了个不错的家庭厨师。 还亏季凌自我纠结了那么久，因为只要一想到之前所有跟林烨辉一起的饭局都很严肃紧张，他就有些犯触。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完全跟想的不一样。 剥削阶层大概也会有倦了累了仁心大发的一天吧，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季凌还是没敢开口问林墨恒的事情，尽管内心里已经措了数十种的台词。 餐厅里的灯光有些暗，可是毫不影响餐具的反光。 “你已经吃完了？” 季凌点点头，看到林烨辉正看着他的手，才缓缓放下盘弄了有一会儿的餐刀。 “觉得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好。”季凌想都没想，事实上早在刚开始时他就已经赞不绝口了。 林烨辉盯着少年的脸，半晌后带着笑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光。 “是吗？可是我却觉得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呢。” 季凌抬起眼看着对面的人，心想，这个男人未免过于挑剔了。 “我觉得——” “你刚才在想什么？” “嗯？”被打断的少年有些微愣，“没想什么啊。” 林烨辉颇有深意地看了季凌一眼，也放下手中的餐具，“可是你走神了。” “这都被你发现，好吧，你就当我是无意义的……” “你在想林墨恒。” 季凌抬起眼很是惊讶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事实上，男人一直都在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林烨辉嘴角划出一丝意味的笑，让人猜不清摸不透。 “每次你想到他的时候，表情都会有微妙的不同，”男人边说着边将少年诧异的神色尽收眼底，“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你问我有关林墨恒的事。” 季凌顿了顿，有些接不上话，该说些什么呢？说实话他不知道的是林烨辉想说什么。 “你想问我怎么会这么清楚这种事？”男人微垂了眸看了看手里的酒杯，随即又抬起眼，笑道：“因为我注意你很久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男人说了这么多，可季凌还是不太明白。 “你……是因为林墨恒的关系？”大概也只有这种想法比较合理。 林烨辉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锐利，直直看进季凌的眼底，让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麻。 “不是。” “那好吧。”季凌移开视线，不安地试图扯开话题，“那个，晚餐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准备走了？”男人这样问着，然后起身坐到季凌身边，四目相对，“一点儿也不打算知道，我这样注意你的原因？” 少年看着靠得极近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我猜，那不会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是为了利用他或者是别的什么，这些原因他尽管猜测过，但只要没有被告知，他依然可以欺骗自己。所以，他祈求不要知道真相。 “不听听，就永远只能活在自欺欺人的臆想里不是吗？” 少年的脸色在男人的话后微微泛白，被紧咬的下唇显示了他的忐忑不安。 “……自欺欺人么，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林烨辉，你不用表现得这么直接，就算我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在说什么？”男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季凌根本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季凌现在却是丝毫不畏的样子，他起头继续道：“我是想问林墨恒的事，可这不代表我——” “我喜欢你。” 看着少年有些呆愣的模样，林烨辉重复道：“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季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还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林烨辉……” “给我答复。” “我想，我可能……” “你想拒绝我？” 季凌有些无所适从，事实上他从来没想到这层面，即使今天他不拒绝，他清楚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有接受的一天。 于是他点了点头。 还是早些拒绝比较好，虽然这样对林烨辉来讲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季凌对这种事一向很理智，拖泥带水不是他的作风。 林烨辉却完全没有要放弃的样子，转而道：“那如果我说，这是我要你允诺的那个要求呢？” 季凌瞪大眼睛看着男人靠得越来越近的脸，这才发现，他已经被林烨辉圈在这个椅子上，完全处于一种弱势的局面。 “林烨辉，我说的要求——” “这个要求不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我就这么不能让你接受？” 季凌摇了摇头，“不是。你很好，只不过我对你从来没有想过那方面的事情。” “现在不能考虑考虑吗？” “我想……”季凌垂了眼，“就算考虑我也不会——” “别这么快否定，”林烨辉几乎贴近了季凌脸，“如果是因为林墨恒，我可以慢慢等，等你忘了他。” 季凌稍稍偏过头去，“不是，我、我想，我们不适合。” 男人压低声音，“适不适合在尝试之前谁也不知道。” 说完林烨辉就抓着季凌的下巴吻了下去，强势霸道的带些压迫性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男人游走的舌头娴熟地轻轻撬开少年紧闭的牙齿，然后一鼓作气探了进去，不断挑弄着那静谧的娇软，肆意交缠。 季凌有些受不了地回应起来，来不及用鼻子呼吸使得他的嘴频频不自觉地吮吸起男人的唇，更是将这股未名的欲望不断推向更高处。 男人有些不舍地放开少年柔软湿滑的唇舌，眼里的欲望不断翻涌着，紧接着像是克制般地压低了嗓音，缓缓凑向少年的耳垂，边舔着边道：“我想要你。” 被钳制住的少年已是脸颊通红，喘息声夹杂着微弱的呻吟压抑不住地不断溢出口腔，男人口里的酒精味让他迷醉。 “别……嗯……啊，”季凌在男人的挑拨下又是一阵呻吟，下身的欲望也早已抬头。“你……嗯……你是不是……嗯……啊……你做了什么……啊……” 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气，表情魅惑到极致，“做了什么，你不是感觉的到吗？”轻轻啃咬着少年白皙光滑的脖颈，他能感到身下的人禁受不住地颤抖着身躯。 身下人的一切反应都使得他的欲望愈发肿胀而难受，现在的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 “嗯嗯……啊嗯……不是，你……你在酒里……嗯啊……” “乖，既然你发现了，就顺从一点，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男人的手慢慢向下探去，然后一把拉开少年的裤子。 “……不要，嗯嗯……林烨辉……你不能这样。” 感觉到肆意游走的手正被无力地阻拦着，男人的欲望更加膨胀而难忍。 “季凌，不要反抗。说实话，说，你想要。” “嗯嗯……不要……啊……”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少年单薄的衬衣，肆虐的舌尖正碰触着他胸前最脆弱敏感的红豆，让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住手……嗯……停……嗯啊……” 男人无视他的反抗，一把将少年从椅子上拉倒在地上，顺势脱去了他的上衣并褪下已经滑落一半的裤子。 看到身下人的欲望穿过内裤高高竖起激昂的样子，男人几乎到了极限。不过，他还要等，等季凌彻底屈服。 下药是不光彩，不过这个少年实在是太让自己发狂了，他不能想象如何与他平淡地相处在一起而不做任何过激的事。 “说，你想要。”男人勾起一抹邪笑，不断揉搓着少年已经硬挺的红豆粒，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他下身脆弱紧绷的欲望。 “嗯嗯……放手……呼呼……不要……不……啊啊啊……”少年摇着头不断抗拒，那不知是兴奋还是屈辱的泪水流淌下来溢满整脸，看起来愈加令人疯狂。 固执的家伙，现在是这样，被林墨恒吃的时候却是那么渴求地迎合。夹杂着嫉妒，越是这么想，男人心里的邪恶和欲望就越发膨胀。 “不要？它可不是这样表现的，”男人说着伸过手去轻弹了一下少年的高昂，惹得身下人又是一阵呻吟，“快点求我，我还不想把你弄到崩溃。” “不要……林、林烨……辉，嗯嗯……住手……我不要……哈啊……” “边说着不要，边叫的那么淫荡。季凌，原来我一直看错你了。” 少年摇着头，抑制不住的泪水混杂着丑陋不堪的原始欲望，几乎摧毁他的意志。男人一句句讽刺诱引的话让却他一点也抗拒不起来，反而更加渴求更加迷乱。 林墨恒、林墨恒……我该怎么办？ 他无法想象身上的人是心中那个人的感觉，那种自然的抗拒也挥之不去，不愿屈服不想堕落的感情压得他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大门的门铃响起，适时地打乱了这一片淫靡气氛。 林烨辉原本完全没有要理睬的意思，可在门铃不断响了十多次，电话也开始响起来之后，他看了看身下由呻吟到不断抽泣的人儿，终于还是起了身。 “喂？” “林烨辉，你禽兽不如！居然对季凌动手！你给我开门！现在马上！” 被突如其来一顿破骂的男人愣了愣，随即道：“林墨恒？终于舍得给点音讯了吗？不过一上来竟然是疯狗一样的乱吠，倒是叫我很吃惊啊。” 林烨辉语气很是随意，但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他很疑惑，这小子是如何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或者说这个家里被装了监控录像？ “林烨辉！快放了季凌！给我开门！” “哦？”男人扫了一眼地上蜷缩着的人儿，突然有种强烈的负罪感。 他想这一次之后，他这辈子跟这个少年可能都不会有机会了。千算万算，没算到季凌居然是这么固执的人。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能轻易制服的人，怎么会引起他的兴趣。 这场赌博他下注太大，输得彻头彻尾。不过对方是自己唯一爱的人，这无可厚非。 而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在暗中盯着自己，阻拦着自己。 事实上，他早就觉得总是有种被束缚被窥视的感觉。起初只是怀疑，现在虽然唐突，不过已然可以确定，一定有这么一个幕后人。 这个人，绝对不是林墨恒，不过林墨恒现在一定是知道的。 “你认为我会听你的？” “林烨辉！” “放了季凌，你觉得他会跟你走吗？” “……总之你先放了他。我不管你究竟怎样丧心病狂，如果你敢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嗯，很好。男人顿了顿继续道，”他是你的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是徐菁，是她给我看的监控。” 林烨辉愣了愣，这反应似乎过于快了。 不过结果跟他想的一样，果然是这个女人。 而且相信她给自己放的监控还不少，目的就是为了复仇，为了剥夺掉他所有的一切。 果然狠毒狡诈，尽出阴招险段。 不过女人你给我等着，林烨辉脸色沉了沉，我跟你的帐还没算清，很快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 至于季凌，多亏了女人你的插手，我就暂且先放过。不过总有一天，我会不择手段地再抢回来。 第28章 林墨恒在徐菁给他看了实时监控后就立刻赶了过去，所以他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林烨辉究竟做了多少事，总之在林烨辉打开门的那一刻，若不是连带意识模糊的季凌一起送了出来，他一定会跟这个男人动手。 但是不管怎么样，林烨辉关上了门，也把季凌完整地还给了他。 林墨恒抱着季凌上了车，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上满是泪痕，又是一阵愤怒一阵自责。 他万万没有到，林烨辉会做出这种事，更没有想到，离开季凌还是会给他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可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车开到季凌家楼下时，少年已经微微清醒过来，迷迷糊糊拿出了钥匙，林墨恒接过后就把他送进了家里。 “林墨恒。”将少年抱上床后年轻男人被叫住，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 “……季凌，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摇摇头，“……我想洗澡。” 林墨恒立即会过意来，他想到季凌可能受过的屈辱，就一阵心痛。 “好，我——” “你走吧。” 季凌缓缓从床上下来，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却抛下这样一句话径直走去了浴室。 林墨恒站在原地，这才想到自己站在这里，本身就已经是在伤害他了。可是没有一刻他比现在更想跟他坦白，原本他就没想要瞒他一辈子。 若不是这次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会去找徐菁报仇，解决掉一切问题后再跟季凌解释。 可没想到，先来找自己的却是这个女人，他也在那一刻发现，原来她一直深爱着林烨辉。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是若不是爱，何以解释她会暗中帮助一个人十年不求回报？暗中关注一个人十年，暗中扫除他的一切危机。唯独接受不了他对任何人的流露出的爱意和与任何人的亲密。 说到这里，徐菁才是机关算尽了十年却痛苦了十年最可怜的人。 那天她来找自己，林墨恒很惊讶。不过随后她与自己说的事情，才让他最不敢相信。 她说，那天开枪的人不是自己，一直是林烨辉。虽然她绑了季楚周，不过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林烨辉妥协，因为她能看出来，林烨辉喜欢季凌。可没想到最后，这个男人竟然开了枪。 后来她觉得自己很蠢，林烨辉杀了季楚周只要嫁祸给自己，便可以毫无损伤。而林墨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背了黑锅，更是让他一举两得。 徐菁说自己是手段狠毒，不过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在她看来，除了林烨辉的事，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她承认季楚周的死自己脱不了干系，可她更想告诉林墨恒，林烨辉是个心理和手段都不亚于她的男人。 原本她说的一切林墨恒都不会信，不过在看了一些录像后，在看到刚才的监控后，所有的问题都明了了。 包括林烨辉早就想对付季楚周的想法，现在也不再只是猜测。林墨恒知道，这个男人，才是潜伏在自己身边最可怕最阴暗的黑手。 他险些害了季凌。 想到这里，林墨恒再也忍不住，他决定对季凌说出一切。 季凌进浴室有一会儿了，林墨恒也不知道现在贸然进去会怎样，但是鬼使神差地发现门没锁，就这么推了开。 浴缸里坐着的少年脸色泛红，双手正紧握着下身那个昂扬。 从刚下水时他就感觉到强烈的欲望，应该是晚饭的药性还未退散，而现在正是愈发猛烈之时。 季凌是个正经到近乎极端的人，甚至有些自我禁欲的意思。如果没有林墨恒，他自己是几乎不会做这种事的。 所以本来就怀着隐蔽的有些羞耻的心态，在看到推门而入的男人后，更是被吓到了，除了下身的欲望，头脑里已是一片麻木。 “林、林墨恒？” 门口的男人缓缓走了近前，脸上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笑。想来林烨辉是下了药，不过虽然那样对季凌，断然是没有做到最后的。他一阵释怀。 刚才那场面真是美到几乎让林墨恒喷血，男人暗想着，不过自己这番贸然，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这个小家伙。 说实话刚才看到那样的季凌，林墨恒突然觉得一股血气直往上涌，下体也是微微开始探头。要说到与季凌之间的亲密，想来一直没有做到最后。 季凌直直盯着林墨恒走到自己身边，尴尬羞耻得说不出话来。 “林墨恒，你……” “嘘……”年轻男人低下头看了看水里少年挺直的下体，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憋了很久吧？” “我……你……” “这没什么的，放轻松。”他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昂扬，娴熟地揉搓起来，引得季凌呻吟连连，开始有些抗拒起来。 林墨恒被这些欲拒还迎的抵抗诱得有些把持不住，边放掉浴缸里的半缸水边跨了进去将少年压在身下。 “林……林墨恒，我……” “别怕，是我。季凌，放轻松一点，我来帮你。” “林墨恒……唔嗯……” 男人低下头去吻住了少年张着的嘴，舌头温柔而猛烈地扫过他脆弱的口腔，在这个充满蒸汽的浴室里掠夺着他仅存的空气。 “……嗯嗯……唔……” “他吻过你这里对吗？”感觉到身下人明显颤了颤，年轻男人移开唇轻轻舔弄着少年的耳垂，“这里……还有哪里？” “……嗯……哈……嗯……我……我也……不知道……嗯嗯……” “不知道啊，”男人将舌头慢慢往下移动着，缓缓滑过少年的脖颈，停留片刻后留下一颗小小的草莓，“那我就全部帮你洗一遍好了。” 感觉到胸前的敏感被人咬起轻啃着，少年忍受不住地溢出更多的呻吟，“……嗯嗯……哈啊……林……墨恒……嗯嗯……快一点……我……嗯……我好想要……” “……好，季凌，”男人边说边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唇上的吻也慢慢往移动着，“你很主动，我要奖励你。” 言语间，少年的身子猛烈颤动了一下，一股白浊喷涌出来。 “……啊啊啊……”无上的快感一下子将季凌的意识全部剥离，他几乎被高潮的强烈冲晕过去。 看到身下的人儿迷醉的样子，男人也是再也忍不住欲望，趁他意识混沌时脱了裤子，又顺手拿过一边的沐浴液挤进少年未经开发的雏菊。 身体里突如其来的冰凉感拉回了少年少许意识，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不断进入体内的浴液，“林墨恒……你在干嘛……啊——”男人突然伸入菊部的手指带着些微的刺痛感，令少年有些害怕地叫出声来。 “别怕季凌，别怕，”男人不断用手指开拓着这稚嫩的后穴，引来季凌不适的叫声连连，他又是安抚道，“别怕，把自己交给我，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啊啊……林墨恒，我不要……好难受……你把手指拿出去。”尽管这么说，前期的不适感还是那么真实难受。 林墨恒半是温柔半是强势地不断往小穴里加着手指，浴液已经摩擦出的泡沫使得内壁滑润了许多，也柔软了许多。 “……已经晚了，我现在忍不住了。”男人低低地说着，拿出伸进去搅动许久的四根手指，立即换上了他的硕大。 “啊啊……好痛……林墨恒……好痛啊……”突然扩大的后庭带来的刺痛感让少年有些痛苦地叫出声来，眼睛里也是瞬间水汽氤氲。 “别……放松一点……季凌……你放松一点，”感觉到下体被紧紧地夹着，男人也有些吃痛，只得耐心安抚道：“放松，很快就好了，很快。” 他压下身吻着季凌的唇，继而缓慢移到胸前的突起处忽轻忽重地舔弄着，一只手按压着另一个突起，一只手则是又套弄起少年刚刚喷薄的欲望，这才感觉下体稍稍舒缓了些，便顺势开始轻轻动起来。 林烨辉下的药还不轻，刚刚释放过的季凌一下子又激昂起来，全身的欲望开始不断叫嚣着不满。而除了感觉到后穴微微的刺痛，一股奇妙的快感也在不断升涌着。 “嗯嗯……哈啊……好……好奇怪……啊啊……” 林墨恒持续地快速抽动着他的硕大，身下的人儿已是呻吟不断喘息不止，他扬起一丝快意的笑，“我说了……很舒服的，嗯……你只要，躺着享受就行了。” 后穴不断冲撞的力道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快感蔓延全身，季凌觉得舒服到就要窒息。 难以解释的快感一波接一波从那个耻辱的地方攀升出来，回应它的逐渐只剩下喘息声和呻吟声。 浴室里的蒸汽已经散去不少，这使得淫叫的声音在里面显得格外清晰，也更加靡乱。 年轻男人的强烈攻势终于将欲望烧到最高点，季凌不断吟叫着几乎疯狂。 “……啊啊啊……我……我不行了……” 林墨恒俯下身越动越快，手上的动作已然放下，两人之间连结的除了唇舌只剩那硕大的欲望。 “好……我也是……嗯……” 这时间，随着菊部刺激感的不断高涨，季凌的身体终于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压抑许久的欲望便一鼓作气喷射出来。 高潮使得后穴突然的紧缩，夹得林墨恒也是一下子到了顶点，他迅速抽动了两下，然后便低吼着喷涌在了少年温热的体内。 年轻男人喘着气缓缓抽出刚刚释放的欲望，顺带引出的一股股混杂着白浊的泡沫使得整个浴缸看起来淫靡极了。 情事过后，少年已经禁受不住刺激地昏了过去。 林墨恒打开一旁的喷头细细清洗着仿佛还带着余热的浊液，看着少年身上满是情欲的印记，想起片刻前身下人不断呻吟的媚态，他满足地勾着嘴角。 第29章 季凌想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与林墨恒会以如此暧昧的姿态躺在同一张床上。事实上，只要稍微想起昨晚的事情，他就一阵羞愤。 所以现在，他睁开眼睛看到赤裸着撑着脑袋正朝自己露齿微笑的男人，便毫不留情地从被子里给了他一脚。 不过季凌下意识的反应有些不经大脑，否则照平常思维来讲，他是绝对不会干出这种送羊入虎口的诱引动作的。 感觉到伸出去的腿一下子被另一双腿牵制住，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瞬间扯动季凌自认为不堪的回忆，让他顿时又羞又愤。 “林墨恒……放开。” 看着面前的人红了俏脸，男人玩味一笑。 “送上门的美食，不能放过……”边说着边翻了个身，直接压住了身旁的人。 少年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挡的吻已经铺天盖地地贴了下来，把他吻了个天花乱坠。 半晌男人感觉身下少年阻拦的动作逐渐变小，直至平静下来，才松开了唇抬起头。 可是这当头，两人竟就以这样的姿势四目相望，许久都没有谁开口说话，仿佛互相都平静了下来，不论是昨夜的事还是更早的事。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像一对真正掏心的恋人一样坦诚相待了？ 季凌抬起眼，不经意扇动的睫毛似乎总是闪着微光，让林墨恒百看不厌。 “……季凌。”终于还是上面的男人忍不住开了口，身下的少年则显得比较平静。 “说吧，我等你的解释。” 他猜想过无数的场景见到林墨恒之后会怎样纠结怎样失控，但像现在这样淡定的反应却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他想他不是一个那么理智的人，至少在爱与恨衡等对立的情况下，他偏向了爱。 对林墨恒的爱给了他所有的相信，所有的期待，他到现在才深刻感悟到。 他希望林墨恒说出来的真的是解释，而不是道歉和忏悔。可即使是那样，他也无法预测自己的反应。 林墨恒没有想过季凌会说出这样一句，这一刻他才发现，面前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更相信自己，自己先前一切对他的隐瞒欺骗现在看来都可笑极了。 男人蓦地垂了眸，开口道：“对不起。” 季凌突然有些紧张，“……对不起什么？” “为我之前所有对你的欺骗道歉。” 季凌闭了闭眼，神色显得有些低落，然后道：“我得知隐帮的事情，是你设的局？” 男人有些惊愕，随即黯然地点点头，“是。” “利用我引开警方的事，也是一早计划好的？”少年开始微微激动起来。 男人只默默道：“是。” 林墨恒承认了，这是不是代表自己对他的期待全是一厢情愿？ 季凌既失望又恼怒，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应对这个男人，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没有问出这一切。 他恨恨地推开身上的男人，下一秒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身体素质。昨夜的狂乱使他身体一阵酸痛，关键部位更是痛到难忍。 顾及这个那个，重心不稳的少年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吃痛地小声呻吟着。 床上的男人一惊，迅速跳下来将少年抱上床，受到的强烈反抗和愤怒视线都表明，季凌在对他生气。 他能忍耐一切之后季凌对他的追究对他的惩罚，可是问题问到一半在最至关处停下来，他却不能接受。 男人紧紧钳制住少年反抗着的四肢，俯下身道：“这些还不是全部！为了不想你发现真相后担心，我欺骗你那只是普通交易。”看到身下人动作顿了顿，男人继续道：“季楚周死了，为了不想你过于愤怒失了理智，我欺骗你让你以为那是我做的！” 听完这番话，季凌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现在一切都解释清楚了，要怀疑要泄愤要怎样我都接受。” 季凌看着男人复杂的目光，第一次发现误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你之前骗我，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不是在利用我。 男人点点头。 “我父亲那一枪，不是你开的？” 男人又点了点头。 季凌终于释怀，林墨恒的坦诚令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但不是失望和愤怒，该说是有些高兴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要一直瞒着我？”脱了钳制的手带些发泄地捶打在男人胸上，“你知不知道，最能让我失控的，不是别的任何，是你，只有你！” 林墨恒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自以为是的保护给季凌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 “当我发现父亲……时，我很难过，可是他很早就告诉过我，要做好这一天到来的准备。我可以接受杀死他的是林烨辉或者徐菁或者其他任何人，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终有一天我会将凶手绳之以法。可是你，唯独你，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季凌……对不起。” 看见林墨恒眼里深深的内疚，季凌慢慢冷静下来移开眼去。 他向来理智，所以他的一切发泄也会很适当。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里，自己也昏了头。 害死父亲的是警局里的奸细，这个奸细与徐菁有着莫大的关系，从这层面上来讲，林墨恒没有可能预先计划好这一点。诚然季楚周对他的地下工作影响很大，但若是他在担心这一点，只要利用自己，完全可以制造更好的时机。再者，这件事情这样的结果，获利最大的也该算是林烨辉才对。 说到林烨辉，他此前根本没有发现这个人居然多自己抱着这样的想法，甚至在心情还未缓和过来时，他帮了很大的忙。 不管是由于林墨恒还是其他的关系，在他心里，林烨辉一直是兄长甚至是父辈的存在，虽然作为企业家的剥削本质很难抹煞，不过至少人格还是不错的。 所以在林烨辉对自己做出这种事之前，他完全没有怀疑过这个人，包括他的内心思维，包括身为黑道应有的狠毒阴险手段招数。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过后，他不得不提出质疑，那就是这场交易最终获利的他，会不会才是那个自己要制裁的真正幕后黑手。 “林墨恒，你告诉我，开枪的那个，是不是林烨辉？” 被问到的男人有些惊愣，可他知道，很多事情都瞒不过季凌。 “你猜到了。” 事实上昨天的事情发生后，林墨恒是不愿意再在季凌面前提起这个男人的。 这个他也许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的男人，不管怎样，或多或少都曾经激起过他的尊敬乃至于佩服。一开始他会答应这个男人接受他的事业，也许就掺了这些因素在里面。 可就在昨天，又或者隐隐的更早以前，这个人做的事让自己再也无法认同。林墨恒才终于发现，他内心的阴险狡诈复杂诡异，不是一般人能了解的。他藏得很深。 他有些不理解徐菁为何还要一直爱着这样的男人，还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做出那么多事，甚至现在已经变得跟他一样。 然而他想，这大概就像自己能为季凌做出这么多改变一样。爱，很奇特也无法阻挡，更有着一种无形魔力。 不过在徐菁说出要与自己一同对付林烨辉的话后，林墨恒知道，不管再复杂再机关算尽，想爱的人渴望的永远只是简单的爱。 徐菁说，只要最后把林烨辉交给他就行了。 林墨恒突然有些感慨，母亲说她是难得只对父亲一人动心，于是便追逐了大半辈子；自己当年对季凌也是难得地动了心，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想，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讲，心动很难，所以爱很难得吧。 “你在想什么？”季凌看着许久不说话的林墨恒，终于开了口，“若是担心我会对林烨辉动手，就直说，反正，我不打算放过他。” “哦？”林墨恒看着一脸坚定的少年，故意扬起一丝质疑的邪笑，“那怎么办，我确实很担心。” “你要跟我对立，那也随便。”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季凌心里却祈祷着林墨恒不要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而真的跟自己对着干。 男人继续笑着，“好为难，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情人啊。” 季凌有些恼，“这有什么为难的，我从没见过你对林烨辉……”有过父子情……这样说似乎太过直白，摆明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怪别扭的。 林墨恒假装疑惑，一挑眉道：“嗯？你这算是在拉拢我？” 少年随即张口否定，“我说了……这是你的自由。” “噢……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选……”故意停顿了一下，林墨恒瞥了一眼季凌突然紧张起来的表情，为这家伙有时候的单纯幼稚而感到好笑的同时，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 少年的眼睛因为这句话而瞬间亮起来，但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地吻住双唇。 “唔唔……唔……” “大义灭亲，这可需要很多的补偿哟。” …… 新一轮的甜蜜战争正在狭小的床上上演着，干柴烈火缠绵悱恻。 这大概算是新的一天吧。 第30章 徐菁来找林墨恒，是在两周之后学校旁边的咖啡厅里，那时，季凌还在上课。 虽然致力于对付林烨辉，不过找到机会之前，他们还是决定先到学校来继续课程。毕竟本学期末的那次出国活动，他们还是要争取的。 调查进展得不快，即使季凌每隔两天就会跑去警察局查看最新资料和分析之前的一些案例，不过该说徐菁帮林烨辉做得太严密还是林烨辉本身太精明呢，总之，除了一些已了解的情报就剩一些没有意义的数据了。 事实上，林墨恒觉得，若是不当场抓住林烨辉或者取得他一件大案子的犯案证据，是无法对他实行制裁的。 而大家都心知肚明，林烨辉已经退隐黑道了，后者显然行不通。 若要再说到前者，如今能引得他林烨辉亲自出动的，也就只有徐菁的事情了。而对于这个女人，林墨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说她现在已经对林烨辉失望了所以决定报复他，这个林墨恒绝对不信。一个人若肯为另一个人处心积虑十多年，却在最后一刻放弃期望，这对于很多人来讲都不可能，尤其她还是一个如此精明理智的女人。 所以她如今突然对自己说要协助自己对付林烨辉，他也是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事实上，林墨恒在不能保证这个女人的矛头最终不会指向自己的同时，也对她会真正帮助自己带着很大期望。 按照林烨辉现在的权势来讲，若是不能扳倒他，那么永远也不可能站在主动的立场上。徐菁默默做了这么多年仍是没有机会，若是这次成功，牵制住林烨辉，那么他们之间或许能有一线可能。再怎么，也好过继续这样背地里使劲。 退一万步讲，现在林烨辉已经知道徐菁做的事情，所以必然会对她出手。那么徐菁现在与自己联手，绝对是有利无弊的做法。 所以林墨恒在等这个女人来找自己，他知道，徐菁一定会来找自己。 “我该叫你母亲还是直呼姓名好呢？” “你会喊我母亲吗？” 林墨恒看着女人冷冽的笑，想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大概也是这样，不禁一阵自嘲。 他们这一家，是因为不幸才会这么相像，还是因为相像才会这么不幸呢。 “那么，”林墨恒顿了顿收起嘴角的笑，“……母亲大人，请问有何指教？” 徐菁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认真来讲，她从来没有对这个人负起一丝做母亲的责任。 她还依稀记得多年前分开的那个下午，她是真的流了泪，而这个一直态度冷冷的儿子在那时回过头来，她觉得，他也一定是真正动了情。 可是不管那之前怎样之后怎样，现在提及亲情之余，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可莫说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时光倒流的事，就算可以回到过去，林烨辉还是那样，自己还是这样，这个家就不会有所改变。 也或许回到更早更早以前，在她没有遇见林烨辉之前，一切才可能挽回。 然而现在再谈及这个，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墨恒，如果你这么说是想引起我的自责，那么你想多了，我对你从来没有母亲对儿子的感情。” 年轻男人嘴角轻扬，一挑眉，“血浓于水，一声尊称显示了我的礼貌。我当然没指望过一个从来没在乎过我的女人给我什么亲情。” 徐菁垂了垂眸，有片刻的心痛和后悔，然而她清楚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女人。 她就是过于理性才会这么痛苦，她就是过于理性，才改变不了这些。 “很好。”淡红色的唇沿着她细致的唇线扬起一丝弧度，这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却让人感觉无论何时都透露着一股冷气，“那么言归正传。” 林墨恒轻松地坐直了身，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林烨辉前两天给我下了‘挑战书’。当然这只是对交易的另一个说法。” “嗯。不过这次的交易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是的。他要我以隐帮为筹码跟他交易，若我失败了，将交出隐帮的的一切，当然包括我的命。” 林墨恒的脸色沉了沉，随即道：“那么他的筹码呢？” 女人笑笑，“他的筹码很简单。就是他自己。” 林墨恒移开眼去，他从未想过这个女人的苦笑会让人如此难受。 “一般人会答应吗？” “或许不会吧。” “可是你答应了？” 女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机会了。” 没有任何机会接近林烨辉，没有任何机会制服林烨辉，早在林烨辉警觉起一切的时候，她在他身边安排的所有包括人手包括监控都不复存在。 这个男人把她与自己仅剩的联系，断得干干净净。 “你觉得，这样的机会可以称之为机会？” “难道不是吗？” “隐帮还有多少实力你知道吗？林烨辉会提出这个摆明了不会放过你，你——”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也要对付他，除了这次，恐怕也很少再有了。” 林墨恒一阵沉默，不公平的交易，从来是商业的大忌。 可是若交易只剩下不公平，埋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现在是交易已经开始，想办法化不利为有利才是关键。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办法是有的，不过你得先跟我走。” 林墨恒有些不解，索性调侃道：“你该不会打算带我去帮会会所吧？” 谁知徐菁竟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这件事我们得回去计划一下。” “我们可曾经是对立帮会，你确定这不会有问题？” 女人有些好笑，“原来你也有担心的时候。” “怎么会没有？”林墨恒一脸理所当然。 “好吧。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进入黑帮会所，本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在问清楚前，谁敢贸然前去？ 不过现在这样看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这样想着，年轻男人一笑，表示没有意见。 将走之际，女人突然说了一句，“对了，那个叫季凌的孩子，也要一起加入。” “嗯？为什么？” “你知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他可是林烨辉最在乎的人。” 所以才不愿意什么事都扯上他啊。事实上，林墨恒的任何调查资料包括与徐菁还有来往的情况都没有告诉季凌。 这不算欺瞒，在季凌主动问他之前，他有理由闭口不言。 “怎么，很为难？是怕那孩子能力不够，还是你又自作主张把他过分保护起来了？” “看来你清楚得很，那还要我说什么？” 女人笑笑，“倒也不是多么清楚，只是发生在林烨辉身边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对这孩子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说实话，林烨辉会喜欢这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惊讶。季凌确实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林墨恒唇角微扬，“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怎么这么诡异？” “你可别把我当成一般的女人。” 年轻男人努努嘴，一副无辜的样子，“从没。” “那就好，我们先走，联系那孩子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我该说‘没问题你放心’还是什么？”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林墨恒看了女人一眼，没有说话，眼里带了淡笑。 季凌坐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分秒未停的嘴，有些困倦。事实上，他最近几日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过。 大概是前天，周子遥跟他说了洛风离开火山集团的事情。虽然他不清楚这样固执的人是如何被洗白的，不过想来这与周子遥必是脱不了关系的。 在看到林烨辉，要细说的话，他这就该算是众叛亲离了吧。 一般来讲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绝对是很快就会悲剧的角色，不过现实看来，怎么好像并不是这样。 找不到他的犯案证据不说，现在连他的动向的掌握不到了。虽然他很想询问林墨恒查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更想凭自己的力量为做些什么，毕竟，父亲的事情，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接到林烨辉的电话季凌是惊讶的，那是刚刚下课之后。 “季凌，你好吗？” “很好，你有什么事。” 季凌很尽量地想让语气显得平静些，不过说出口还是带了些怨恨。 “……你知道了一切？” “该说……是你用行为告诉了我这一切才对。” “你在生气？” “没有，不值得。”这话一出，谁还相信他没有生气？ 但是季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自己会与这个人真正对立，打从一开始他就从没把这个人往坏处想过。 可是现在，他无法再那样对待林烨辉，这个人再也不是他想象里的那个人。 电话那头有些沉默，半晌道：“如果你知道我今天打电话的目的，应该会更生气吧。” “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笑了笑，“可就算你生气，我还是得说。不用再煞费苦心调查我了，徐菁能在警局里安排内应，我又何尝不能？” 季凌一阵震惊，难过这些天的调查都没有成果。不能说这个内应是多么高级的干部，可对于他这个外行的人来讲，警局的人要造成干扰只要有心就行。 林烨辉这么说，就从这方面下手他没有希望。 还真是，会让人更生气呢。 季凌许久没有回答，电话那头便有了声音：“怎么，生气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吗？” “差不多吧，你满意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你又说对了，而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不仅不可爱还很可怕。” “哦？那我倒是很期待。” “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也不用再联系了。” 被季凌挂断后，林烨辉突然想到好几次与林墨恒的通话都是这样的结尾，不禁一阵哑然。其实有时他觉得，这两个孩子似是完全迥异，可有些地方却相像到惊人。这大概才是他们能走在一起的原因吧。 可是，他仍然不愿意因为承认他们而自我放弃，至少对付徐菁，他势在必得。 第31章 学校附近会有一家这么大的gay吧，这个在接到林墨恒的电话前季凌根本不敢想象，不过从现在这样看来，倒是不错的样子。 林墨恒在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季凌猜测，那大概与林烨辉的事情有关，巧就是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连着打来电话，倒是默契。 酒吧里看起来有些乱，跟想象中的没什么出入。事实上，这是季凌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所以除了陌生还有些晕头转向，林墨恒还真是会选地方。 不过想来他会挑这种地方，大概也有把这儿当成‘根据地’的意思吧，虽说不能保证每个人都熟识他，但调酒师或酒保应该会认识吧。 季凌径直走到吧台前，自觉无视掉紧随着的一大把诡异目光，他承认，自己看起来也许是与这里太格格不入了。 调酒师的造型看起来很是惊悚，这倒是与想象中的差很多。当然想到或许这中还带了些主观因素，季凌也没说什么。 “欢迎，请问需要点什么？” “不用，”季凌发现这个人的声音是那种自己最受不了的尖锐，有些难以接受，“那个，我想问一下，‘林墨恒’来过吗？” “哦，他到了有一会儿——”“V大师，给我来一杯血腥玛丽。” 与调酒师的对话被打断，季凌皱了皱眉转过头去，身边坐着一个黄发看起来有些轻佻的年轻男子。这个第一印象不能说喜欢，可是却完全讨厌不起来。 “文少，这个人——”“我知道，你去调酒吧。”“……好吧。” 调酒师眼神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季凌则是完全没有在意，他想大概身边的男子是认识林墨恒的，或者就是林墨恒叫过来的。 “你找林墨恒？” “对。你知道他——” “你是季凌。” 好吧，这个男子好像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不过既然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代表他真的是认识林墨恒的。 季凌点点头，刚要开口，对方又是插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我有必要跟你说吗？” 对方笑，“如果我说有呢？” 季凌偏了偏头，“可你明明是知道的。” “为什么这么笃定？” “你一上来直接打断我原先的对话，显然是有备而来。调酒师刚才看我的样子有些复杂，那是因为知道你和我问的人是有关系的。” 季凌顿了顿，看着黄发男子突然玩味起来的神色，继续道：“你的样子照我来看本该是不喜欢的，可我完全排斥不起来，因为你抽薄荷味的烟，那是林墨恒有时会抽的口味。你的眼光有些游离，那是因为在我身后的哪里坐着一个人，他是叫你过来的人，或者是看着你的人，再联系我们之间的话题，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林墨恒。” “这算是‘推理’？” 季凌点了点头，父亲是警察，所以从小耳濡目染的他行事前总会自觉地想很多。 黄发男子笑了笑，眼里不经意流过一丝异色的光，道：“你果然很特别。” “这么说来你一直是在试探我？” “嗯，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季凌耸了耸肩，表现出不介意的样子。 “好吧，那么现在——” “文大少爷，你未免玩儿得太久了。” 没问出的话又被打断，季凌不禁有些郁闷，尽管说话的人就是他要问的人。 “恒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 林墨恒微微一笑，转头拉了一旁有些不悦的季凌。 “林墨恒，这一点儿也不好玩。” “是吗？我以为你们玩儿得挺开心呢。”林墨恒想到刚才季凌对话时颇为认真的表情，不知怎的不是很高兴。 季凌听完这话则是一脸无语，“你叫我来这儿该不会只是为了看我玩儿的吧？” 林墨恒一惊，这才想起来是有正事的，然后不经意瞥了一眼黄发男子。 男子倒是一副很识趣的样子，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林墨恒带着季凌到酒吧的里间坐了下来，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年，他不仅慨叹：“我该怎么说你呢，我第一次来这里都没有你这么淡定。” “你第一次来这里，一定不是被人叫来的。” 林墨恒笑，“你很讨厌这种地方？” “至少，不能说喜欢。” “好吧我错了。刚刚那人是我这边的朋友，由此喝醉了不小心提到你，所以他就自作主张去找你搭讪了。” 季凌耸耸肩，“能看出来。言归正传，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是？” “嗯，是关于……跟徐菁联手对付林烨辉的事。” “徐菁？” “是的。我们的势力太单薄，单纯这么下去不可能抓到林烨辉的把柄。况且这次徐菁得到了一个机会，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所以你就同意了？” 林墨恒点点头，事实上，季凌很是不能理解。 徐菁和林墨恒就算不是一个立场上的，再怎么说，她也是黑道界的，季楚周的事情也跟她脱不了干系，照理讲，她也应该是要连同林烨辉一起接受制裁的对象才对。 这样的人我们不去找她就罢，她反而过来找我们，还谈及联合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林墨恒居然还答应了，这不是很匪夷所思吗？我们甚至连她的目的都不清楚。 “你确定，她跟我们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八九不离十。这个中原委我之前没有同你讲，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至少在扳倒林烨辉这一点上，她跟我们是一个目标的。” “你这么相信她，难道是因为——”季凌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当然他会想到这层面，完全是害怕林墨恒在这件事情上带了主观因素。 “因为什么？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季凌轻轻移开视线，点了点头。 林墨恒有些沉默，说是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他自己也不相信。但是徐菁那句话说的好，不与她联手，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找到机会。 “季凌，上次林烨辉对你……的事情，是她找到我的。”看着面前的人显出的极为不解的神情，林墨恒继续道：“事实上，这十几年来。她一直掌握着林烨辉的动向。” “监视……吗？ 林墨恒点了点头，”徐菁对林烨辉大概还是有爱的，所以现在，林烨辉发现了一切断绝了一切，也代表她的希望破灭了。“ “我还是不懂。” “简单来讲就是，扳倒林烨辉也是她最后有可能接近林墨恒的机会，她不想失败。” 季凌觉得这个中感情真是复杂，这样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背地里监视丈夫十余年的女人被逼到绝路做出的选择么。不过，这个女人的选择真的这么单纯？真的就只是为了扳倒林烨辉？要知道，这么多年她做了这么多事，却依然然是没有达到目的啊。 “这次的机会，”季凌顿了顿，想着林烨辉断然不会轻易松手的，然后继续道：“真的可以称之为一个机会吗？”其实想也不用想，若是可以，徐菁又何必找别人。 林墨恒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季凌的聪明精明有时会让他有些头疼。总不能告诉他，机会很大，拼一拼就行，这样他必然不会相信的。 “如果你肯相信的话它就是。只不过，很小。”有时瞒着他，还不如说实话。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 “全力以赴成功的几率不是没有，我这边还有些人，隐帮那边的话也能凑活。现在就是你也要到这边来，你也知道林烨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想你再发生上次的事。” “这算是保护我还是我也是战斗力？”听这语气后者不太可能了。 “都算吧。”其实对于徐菁能照顾到季凌这点，他也不认为全然是保护的意思。 “那么，”季凌有些认命，“我还能回家或者是回学校吗？” 林墨恒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抓了抓鼻子，“假我帮你找学校请好了，家的话——” “好吧，我知道了。” “你……不会是在生气吧？” 季凌转过眼来看着略显忧色的男人，轻笑，“既然有机会，我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呢。”想起来这里之前林烨辉打的电话，季凌还是有些生气的意味的。如今能突破一筹莫展的局面，自然是最好。 林墨恒也是一笑，“那就好。有时我觉得，你太过聪明了，总是让人猜不透所以很忧虑。” “是吗？我该说很荣幸吗？” “你可以这么说，只要你不介意今天晚上我把你摸个透彻。” 突然的轻佻让季凌顿时脸一红，低了低头。 “那我还是不说了。” 林墨恒又是笑，沉声道：“不说你也别想逃。” 季凌原本一阵凉，皱了皱眉。片刻后却转念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放下了心。 “今晚我们不是要去帮会那里吗？” 年轻男人听到这才想起来，徐菁确实说过要带季凌住过去的事。 “嗯。不过，这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不是吗？” 季凌点点头，“是不错，可就怕有人会担心晚不归家的孩子啊。” 林墨恒终于笑出声来，“算你赢了。不过这笔账我会先记着。” “……你为什么总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人儿有些抓狂，男人仍是浅笑，认真的说道：“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我都会记着。” 季凌脸一红，偏过头去小声回：“那就记些正经的。” “怎么办？”男人假装郁闷，“我就记着这些。” 对面的人沉下脸来，一咬牙，“那就去死吧。” “我死了，你舍得？” “你先死一死再说。” “不用说了，你肯定不舍得。好了，现在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喂——”话说有这么扯开话题的吗，不过现在再扯回去就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 “嗯？还不走？”林墨恒边走边偷笑着，拌嘴这方面季凌总是会吃亏。 季凌虽然有些不满，还是喊着“哦”跟了上来，理智是个好东西啊。 夜晚的酒吧有些微凉，黄发男人独自坐在吧台边喝酒。 不远处走来的人身影稍显妖娆，事实上，在这个地方，想要找到季凌那般干净的人实是难得。他不禁感叹。 那样难得的人大概也只能属于最不同寻常的人了吧。 “阿黄，一个人喝酒？” “嗯，话说，那个称呼真的很蠢。” “你本来就很蠢嘛。”妖娆的男人仰头喝下一杯鸡尾酒，眼里稍稍有了一丝迷乱。 黄发男人转过头去，轻声道：“林墨恒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妖娆男人低了低头，“我还是决定，不插手他的事了。” “终于想通了？” “……算是吧。” 男人最后的叹息淹没在酒吧嘈杂的音乐声里，仿佛从来没有发出过。 其实何必总是在感情的事情上纠结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空自扰罢了。 第32章 黑道帮会会所，在季凌看来，就是跟警局差不多的聚集成员的地方。不过来到隐帮这边要说有什么特别不同的，那应该就是人数的情况了。 一定要说平时会所里是没什么人的话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个地方一个人也没有真的可以吗？不是马上又有一场大仗要打了吗？ 虽然觉得比太合理，季凌想着，还是得先见到徐菁再说。 前些天在校门口碰见周子遥和洛风，当然那会儿他已经知道洛风洗白了，只是不细细谈论之下，还不知道原来帮会居然解散了。 洛风说，那次的事件损伤惨重，且事实上帮内的人在此前一直反对这场无意义的战争，可林烨辉还是执意，于是导致了这个结果，也使得人心涣散。加之后来洛风又提出了退会的决定，帮内人觉得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就开了个会正式解散了。 季凌听完以后觉得心情很是复杂，往偏一点的地方想，这算不算是父亲成功地剿灭了一个黑帮呢？ 其实更多的时候，若是没有感情，一个再怎样强大的团体都支持不下去，家庭是，帮会也是。 林墨恒说他有事要去找徐菁，让季凌现在大堂里等着，不过许久都没有回来。 据他来讲，徐菁的计划是利用交易牵制住林烨辉，一项黑道交易所要涉及的层面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这样一来抓住他把柄的机会也会很多。 不过，这个意思应该是从林烨辉的黑道帮会入手才是，潜入帮会内部获得资料和证据。但是现在他的帮会已经解散了，这些事情也无从考证了。换句话讲，徐菁的这个计划照理来讲应该是行不通的才对，还是说，她的路线不是自己想的这个？ 季凌又想到这里几乎见不着半个人影，甚是不寻常。一个帮会若不是解散了，会所里怎么可能空无一人。他想来想去觉得实在不对劲，便准备先去找林墨恒再议，却在门口处遇到了看似刚刚回来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比照片上的干练多了，也冷艳多了，季凌下意识地觉得很不妙。 徐菁缓缓走了进来，表情是令人猜不透的诡秘。 “季凌，很高兴见到你。” 季凌看着徐菁脸上标准式的微笑，事实上，他不喜欢这种笑面虎的样子。 女人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是自己笑着，“看来，我好像不被待见了。” 这种暴风雨前宁静的感觉，他也不喜欢。 “林墨恒呢？”迟疑着，他还是决定确认一下。 “不应担心，”女人一脸淡然，“他只是被我关在了房间里。” 所以说，这就是被算计了吧。季凌想到林墨恒刚才匆匆出门去的样子，那时他想来就发现这事情的不合理之处了。 “你想怎么样？”没有对林墨恒做什么，就代表她也不是站在林烨辉那一边的。 “你指的是什么？” “隐帮已经解散，你凭什么与林烨辉交易？” 女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轻笑着，“跟聪明人讲话不累，跟直白的聪明人讲话更是轻松。” 季凌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抱歉欺骗了你，不过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差不多的。” “你想利用我对付林烨辉？你未免太天真了。” 那个男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出有损自己利益的事，怎么想都不符合他自私的本质。 女人低笑着，“你不了解他，”边说边站起身来靠近了季凌，“他就是这样的人。” 季凌沉了沉脸，虽然林烨辉着实可恨，可若要这样让这个女人得逞，他委实心不甘情不愿。 “我不会帮你。” “我知道。”女人说着抬起眼来，“可这由不得你。” 下一秒，还没等季凌反应过来，他就重重推倒在座椅上，拷了起来。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 季凌一阵焦急，用力试图挣脱束缚，未果只说道：“你的手段好阴滥。”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你要对林烨辉做什么？” “别担心，我不会像你一样想把他关进牢里，这对他来讲会比死了还难受。” “那么你到底——” “嘘，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女人做着嘘声手势，然后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低声道：“啧啧，这感觉倒更像是绑架犯的意思了。” 季凌有些愤愤，“正反都是一个性质。” 女人放下相机，走近了被绑着的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真搞不懂，你太过善良，那种人怎么会喜欢你。” 季凌觉得有些好笑，善良才是难求的美德好不？ 他沉声道：“本来就没有人会天生喜欢粗陋的东西，都是喜欢好的。”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稍稍激动起来：“可也没有人是生来就不好的，都是被逼的。” “但是最终还是改变了的。” 女人愈是激动，“对，你说得对，可我即使不改变，也不会被喜欢。” 季凌抬起眼，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女人了。 “在你改变之前，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女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尝试？没用！所以我说我是被逼的。” 这个女人已经暴露了内心的脆弱，在季凌看来，只是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 “可是现在，你还是没有得到什么。” 这话说完，女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大笑起来。 她拉起季凌的衣领，恨恨地道：“谁说我没有？我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切！追逐了半辈子，比起什么都不做，我不后悔做了这么多！” 重重将人甩回原位，女人一转身理了理情绪。 季凌不再说话，他想，他永远也理解不了有些人的想法。这也许，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吧。 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后，女人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干练利索，她甩甩头发轻声说了句：“永远别惹恼女人。”之后便决定不再久留，径直往门口走去。 季凌抬头看见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心里五味杂陈很是混乱。 他从来不觉得黑道是绝对的负面，就像他不觉得白道是绝对的正面一样。每个人的改变都有他的不得已之处，在人性上，不存在绝对的说法。 他不知道徐菁是以怎样的心情过了这么多年，执着的爱与简单的爱，都是难得的爱。而有时爱情，它本身就很难得。 也许许多年后他仍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是从何而来如何衍生的，但其实只要是被人认定了的，就有它存在的意义吧。 林烨辉没有打通季凌的电话，却收到了陌生邮箱发来的邮件。 当他瞥到署名徐菁时，再点开邮件看见被绑着的人的照片已经不惊讶了。 他不得不承认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这个女人做的很迅速很利索。 昨天下午他给季凌打去电话，除了劝他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情，还为了确认他是否还安全。可在他准备“接走”人的晚上，任凭他在门口等了多久也不见半个人影。 他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发生的更快。 这个女人跟自己谈判失败后，他就觉得会出问题，然而百般提防，却还是防不胜防。 他突然觉得有些累，对自己，对别人。 林烨辉自嘲地一笑，想来这么多年，最了解自己的还只有这个女人而已。 其实不需要这封邮件，他马上也会去找她。他相信这个女人能做出任何事情来。 没有感情的人，最大的弱点，也就是感情。 所以这个陷阱，林烨辉知道自己是跳定了。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自己求得是回报还是其他的，明明什么都不会有。 他想起秦岳甚至是徐菁，想起更早以前，再以前。 做个了断，也好。 第33章 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徐菁，林烨辉只觉得，她是个干净清新的女孩。 可第一次见到林烨辉，徐菁却是从未有过地怦然心动了。 那之后她才明白，这就是一见钟情。 当时的林烨辉还只是个无名之辈，而她的父亲，是有名的企业家，他便是过来学习求教，自谋发展的。 可徐菁在看到他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是个庸碌之辈，而自那以后，她的目光也再没离开过他。 然而名企业家的女儿所要匹配的，自然是人才俊杰。可那时徐菁不顾家里人反对，执意要与林烨辉在一起，即使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甚至总是对自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但那是她认定的人，没来由认定的人。 后来她嫁给了林烨辉，虽然她知道，男人娶她只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但她还是想着，只要在一起了，有一天男人一定会爱上他。 可是没有，在徐菁最后为了他与父亲断绝关系之后，他终于完全抛弃了她。 而没有得到爱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却组不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林墨恒三岁的时候，徐菁把他送进了托儿所，那时林烨辉没有回家。 林墨恒四岁的时候，徐菁与曾经有过关系的黑帮又取得了联系，那时，徐菁和林烨辉都没有回家。 林墨恒五岁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的父母几乎没有管过他。 林墨恒六岁的时候，他上小学一年级，父母亲总是早出晚归，他几乎见不着他们的面，一家人形同陌路。 林墨恒七岁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带一个男人回家，那时他看见母亲，她的表情可怕极了。 林墨恒八岁的时候，父母偶尔会吵架，可父亲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会看到母亲暗自流泪。 林墨恒九岁的时候，父亲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然后带着他走了。他回头看去，最后一面，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 林烨辉不懂爱，他忘了徐菁，即使在秦岳死后，他也没能记起她。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这些年来，自己身后一直都站着这样一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 十多年前她是每天做着喷香的饭菜等着自己的妻子，自己没有理睬她； 十多年后她是黑帮里人人惧怕的幕后人，自己仍是没有理睬她。 今天她那么现实地暴露在自己面前，他才终于记起来。而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甜甜地喊着自己名字的女孩了。 那一刻他突然地心痛，从未有过。 他不愿意一切感情左右自己的理智，他喜欢理智的人，理智能成就大事。 所以当他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里，第一次见到那清新温柔的面孔时，除了一阵心暖，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毒药，要排斥。 后来他真的迫使自己无视掉了这片温暖，而自己也越发机械化，越发的冷漠。 他本以为自己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下去，压抑住她为自己生出孩子的喜悦，无情地面对她逐渐冰冷的笑容，平静地与她签下离婚协议，然后撒手离去。 他以为自己终于百毒不侵，终于解放，终于可以忘记一切。 可是今天，在他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在他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变得自己完全不认识了，竟不知所措起来。 有时候他恨得发狂，恨地心痛，可是不知道究竟是在恨她还是在恨自己。 后来他想，既然这么恨，那就做个了断吧。 他恨累了。 再一次见到她时，这个女人精明干练，一副理智狠毒的样子，他突然迷惘，自己想要的究竟是理智还是温暖。 他从未知道过自己的感情，从未。 所以这一次再见她，最后一次见她，在了断之前，他要弄清楚。 洛风坐在足球场边的看台上往下看，依稀能看到周子遥奔跑着的身影。 几年前，他的眼里只有林墨恒的时候，总是追逐着一个似乎总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好像比在这里与周子遥的距离更加遥远。 那个人是自己的向往，是遥不可及的期盼，是他黑暗生命里仰仗的光明。就像更早以前，他看着季凌，把他视为炙热温暖的小太阳一样。 这两个人注定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又不着痕迹的消失，永远不可能停留。 感情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在你没有心动以前，不会猜到真正的心动是怎样的感觉，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迷惘，去寻求那份真正的爱情。殊不知在心里，最难得的心动，便是真爱。 洛风现在在这里，终于找到那份安逸平静的属于自己的生活。 前些天，林墨恒和季凌一道出了国，据说是学校组织的一次出国活动。不过在洛风想来，他们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是非之地，果然还是远离的好。 火山集团的产业短短一个月就付诸流水，洛风觉得有些戏谑，就是看着一个迅速发展起来的企业迅速毁灭的那种感觉。 林烨辉再没了消息，他有时会想，这个男人到底是在跌入深渊前拉了自己一把的恩人，还是不断把自己往黑暗里推去的仇人呢？不过想着想着，也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一切都过去了，那么快那么突然。 握枪的手好像还有会有麻木的感觉，总是不习惯现在改握笔了。但是他相信，很快就会适应过来。 那段岁月，也许只是自己年少时的一场疯狂的梦罢了。 这场梦里，他不是主角，却体会到了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作为青春的回忆足矣。 比赛结束得挺快，观众席上也更加吵闹起来。 洛风想他没有必要关心比赛的结果，只要看着满身脏乱的大男孩毫无顾忌地朝自己大笑，他就会觉得无比温暖幸福。 这就是他的一切，他更早以前从未想过的，难得的感情。 林墨恒解开自己的手铐时，季凌看了一眼门外，天色已晚。 他被锁在这里大概有一天的样子，该结束的，想来都已经结束了。 季凌看了一眼脸色有些沉重的林墨恒，没有说话。许久后，反倒是对方开了口。 “她对我下了药。我醒来时，手上拿着这把钥匙。” “嗯。” “你不想再问些什么？” 季凌摇了摇头，“她没有回来，结局很明显了。” “抱歉，我没有想到……” “你说抱歉可以吗？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人就是你不是吗？” 林墨恒低了低头，“其实这样也好，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最好。我不知道林烨辉心里是怎样么想的，但是既然肯接受了断，一定不会毫无感情。” 季凌转过头，又是一阵沉默。 明明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明明什么都过去了。可却还是这么难过。 难道感情的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吗？一切根本已经很清楚了啊。 最后林墨恒递给季凌一封信，看起来老旧泛黄的纸张。 他说，这是徐菁给他留下的，十年前就写好了的。 季凌打开折得工整的信纸，看得出来，折的人很用心。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祝你幸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