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蝶影微踪

作者:蝶影微踪  录入:03-10

 文案:

 2012,人类的末日。来自远古时期的玛雅文明曾经就已经预测过这一年的毁灭,人类古老又神秘的祖先曾经说,那时一切的生命都将在这一年归于灰烬,无论鲜嫩抑或苍老,无论美丽抑或丑陋。盘踞在世界各处,无论是陆地上还是海洋中沉睡的火山,都将喷发出最火热的烈焰,那烈焰将会点燃天边的白云;就连南极的冰原和北极结着冰的海洋都不能幸免。 日漫中的校园场景,狗血的末日感情戏,冷漠细腻的美少年遇到阳光霸气的美少年。 是末日抑或是救赎?是真实抑或是幻境?忍住泼天狗血,让我们坚持到最后。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耽,简磊 ┃ 配角:陆添,Tim,Tina,Orange ┃ 其它:校园,耽美,狗血,末日,2012 引子 2012,人类的末日。来自远古时期的玛雅文明曾经就已经预测过这一年的毁灭,人类古老又神秘的祖先曾经说,那时一切的生命都将在这一年归于灰烬,无论鲜嫩抑或苍老,无论美丽抑或丑陋。盘踞在世界各处,无论是陆地上还是海洋中沉睡的火山,都将喷发出最火热的烈焰,那烈焰将会点燃天边的白云;就连南极的冰原和北极结着冰的海洋都不能幸免。 深黑的地下,积蓄了亿万年的力量也都将在一朝一夕间爆发出来,彼时被誉为最最宽容如同人类母亲的大地将露出其真正狰狞的獠牙,裂开无数漆黑望不见底的大坑,无情贪婪地吞噬着被誉为万物之灵,但其实脆弱又渺小的人类。 人们都失去了一切奋斗的希望与目标。在最终末日2012年12月22日到来之时,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存的目标,人们勉强维持着生活,上班族依旧朝九晚五,学生族依旧穿着制服背着书包走向学校。但是人们的注意力分散了,做什么都显得心不在焉,耳际总是萦绕着今天早间或者傍晚才听到的消息:某某地区又发生大地震,某某地区又发生海啸,某某地区,某某地区……人们不知道最终的毁灭什么时候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以何种形式,而自己又会以什么样子死去。 在鸣凤酒家炒菜的大叔沉重的叹息,他觉得自己活了四十多岁,也算是够本。他的眼睛瞥向街对面的学校,里面都是最新嫩的青春啊,而这些青春也都注定将被无情地摧毁——这才是最悲惨的吧。大叔偶尔也会多愁善感,手上一颤抖,盐就无可挽回地落下去,这份鱼香茄子必然就是咸了。大叔愣了一秒,然后达观地将咸了的茄子还是装入了面前的一次性餐盒。 “都要世界末日了,多吃一勺子盐又有什么关系?再不吃可就吃不到了呢。” 第一章 就算在毁灭的2012年,青春的校园还是那样的暴力。 教师都因为迫近2012的毁灭而无心管理学生,反正都要毁灭了,这群高二的学生也是永远不能参加高考的了,那么又何必去勉强他们呢?于是,这所重点中学变得就像日漫里最最荒唐的集合笨蛋流氓的学校。上课,下面分成许多小组,有玩三国杀的,有打扑克牌的,有谈恋爱互相在桌子底下摩擦大腿的,男女,或者男男……而老师就麻木地站在讲台上,空洞地讲着勾股定理,立体几何。他只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他已经不存在任何将班里差生变成目光闪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的雄心壮志了。因为当Time is running out,一切的努力都只会变成虚无的扯淡。 下课,老师也往往不去管走廊上学生的聚众斗殴。反正大家都活不过今年,老师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学生心里想,现在被打死也许还是一种幸福,总比被火山活活烫死,或者地热生生煮熟强。 于是,老师绕过躺在地上的学生,继续向前走。 头发染成橘红的Tim一脚狠狠踩在地上那个鼻青脸肿的学生的手,学生痛苦的呻吟,他看向站在一边俯视着他的黑发黑瞳的冷漠少年,抽噎地祈求道:“简耽,我求求你了,我身上真的没有钱了,真的!” 那个叫做简耽的少年只是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狼狈学生,慢慢蹲下来,扯住他弄脏的白色衬衣,干净的小脸凑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把100拿出来给我。” 那个学生的脸皱成难看的一团,他颤抖的双唇刚蹦出一声:“没,”就看见简耽漆黑的眼睛里有寒光一闪而过时,他浑身剧烈地哆嗦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伸进裤子口袋,抖抖索索的掏出那张粉红色的钞票,抽抽噎噎地递给简耽。 简耽的唇角微微上翘,浮现出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微长的额发投射在他清澈的深黑瞳孔中,显得纯洁又略带孩子气:“早这样不就好了?可惜了你那张漂亮的脸,Orange。”他冰冷的手抚上了那名叫做Orange少年的肿胀的面颊,叫Orange的少年全身更加猛烈的一颤,他忽然嘶声力竭地吼起来:“简耽!你等着!我就不信,你比Lucifer 还强!” 简耽的眼神一暗,眉头微微蹙起,他推开Orange 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开,Tim知道简耽怒了,于是一边乱骂,一边又继续开始踢打地上的Orange。 简耽的耳畔充盈着Orange嘶声力竭的惨叫,他在想Lucifer,这个神秘的此街区的一霸,一个凶狠的流氓,一个据说单枪匹马就横扫一个流氓团伙的在少林寺修炼过的武功高手。另外,还有就是Lucifer的美貌,他的同性嗜好。Orange 就是因为和他有一腿,而在学校里面飞扬跋扈,他那恶心的样子就像一根针,或者一粒硕大的沙子,直奔简耽的眼睛而去,铬得他很不舒服。于是,简耽就随便找了个机会狠狠教训了这个自以为一枝花,矫揉造作的Orange,把他真正地踢成了一个烂橘子。 “Lucifer,你一定是想为你的情人报仇的吧,那么,我随时奉陪。”简耽深黑色的眼睛在末日的阳光下眯成了一条水汪汪的缝,危险却又带着纯洁的天真。 第二章 Tim把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使用各种诡异的姿势伸着懒腰,脸上带着不耐。晚自习的教室里只有他和简耽两个。是啊,都要世界末日了,还有谁会晚上留下来晚自习啊! Tim响亮地打了个哈欠,将手重重垂下来,然后疲惫地看了邻桌的简耽一眼,后者依旧头发漆黑,皮肤洁白,冷漠的黑色眼睛在枯燥的铅字上迅速扫着,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精致的笔,依旧是一副冷静又清凉的样子,相比之下, Tim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只被烧了尾巴乱跳的大猫。 于是Tim只能疲惫地开始翻书,然后没翻好,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简耽终于开口了,眼睛还是看着书,他的声音与其人极配,都有一种水晶剔透又清凉的质感:“别在这里活受罪,你回去好了。” Tim迟疑地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他很想离开,但是又有出于兄弟之情的犹豫:“外面很晚了,学校门外这条街据说最近不大安全……”简耽从书上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Tim:“Tim别把你自己想的和护花使者一样。” Tim把两条浓眉一索:“简耽,是真的!我不是说你弱,我的意思是,一个人走多少有点……”简耽口齿伶俐地立刻打断他:“所以,你是想让我当护花使者?” 然后,世界上最丑的霸王花Tim就毅然决然地把书本卷子胡乱塞在书包里,昂然地扬长而去,以彰显自己是绝对不会要护花使者的。 简耽看着Tim离开,嘴角轻轻勾起一个5°不到的弧,然后就又开始看书。但是,过了很久,他的书都没有翻动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将书收进书包,离开教室。 简耽走在空荡荡的窄小街道上。自从,全世界都知道今年时候末日了之后,这条小街上最著名的夜市就自然地消失了。以前这里总是五光十色,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还有各种盗版书籍和光碟。总之,这条小街被誉为“治愈街”——专门治愈那些上晚自习的学生们。然后,美政府对世界末日的肯定使得这条小街提前夭折了。再说,也不存在治愈了,折磨人的硬性晚自习也已经被取消了。虽然学校还是预留了自习教室,但是自习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所有人都在放弃自我。 简耽独自走着,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特别纤细修长。然后,纤细的影子被一群黑色的影子淹没了,那些影子都横过来,宛若一群熊。简耽停下脚步,他知道今晚会出事,他不是女人,但莫名地也会有点预感。 那些影子在他身后发出粗哑的喋喋的笑声,好像野兽的瞄准猎物时兴奋的喘息。简耽略略低着头,“一,二,三。”他在心中默数,然后迅速回转身体,抬腿就直接扫踢离他最近的那只熊怪的脸。那个熊怪没有提防,发出震天价惨叫,仰面倒地,厚实的背部在地上砸出巨响。简耽在那一瞬看见了那群熊怪,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人数比他想的多,单个的块头也比他想象的大,总之,纤细的他在那些人面前就好像一根羸弱的牙签。 熊怪们见一个同伴中招,顿时都勃然大怒,于是一拥而上。简耽于是只能由突击战转成自卫战。简耽算是有点功夫的,但是在体力块头悬殊太大的战场上,还是非常吃亏。那些熊怪打架专门凭借本能,漏洞百出,但是皮糙肉厚,特别耐打。只要简耽不能如第一次般一脚踢中太阳穴,他的攻击基本都是没用的,力度只相当于给他们搔搔痒而已。 简耽很努力地撑了一刻钟的样子,以又踢到两个的战绩,倒在了地上。此时,他是浑身疼痛,鼻青脸肿,再也站不起来。熊怪们将他围在中间,一个说:“没想到小猴子还是满能打的。”一个擦了一把鼻血(是被简耽上勾拳打的),说:“还稍微有点力气,但是遇见咱哥们儿几个算你倒霉!”然后,熊怪开始笑,喋喋的声音,映着惨白的月亮,简耽觉得是自己眼花的原因,反正他看见有蝙蝠从天际划过。 “你们是谁派来的?Orange?”简耽虽然鼻青脸肿,但还是清冷得很有架势。熊怪们歪着头:“什么外语?我们不是外国人派来的!”简耽的冰山脸此刻也有点融化了,不要搞了半天,这伙熊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打的是谁!然后,他的眼眸凝定了,因为他看见在熊怪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幽灵一样,带着风帽的高挑少年,他低着头,脸藏在风帽的阴影中,死神一样的一片漆黑。 “看来你们的Boss现身了啊。”简耽微微一笑。熊怪皱着眉头:“想用愚蠢的办法转移我们注意力?门儿都没有!今天你是别想离开了,交代我们任务的人说了,必须把你的四肢都废了!”简耽微微蹙眉:“谁和你们玩这种游戏,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你们Boss真来了,有什么吩咐他可以直接说。” 熊怪哈哈大笑,没有一个人想去回头:“小猴子,告诉你啊,不可能啊,我们的Boss来了,我们肯定知道……” 简耽的瞳孔还是很平静,他盯住那个带着风帽的沉默少年,慢慢抬起手,指着问:“那,他是谁?” 熊怪下意识回头,然后忽然全部惨叫! 简耽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因为惨白的月光把刚才的一幕照的很清楚,淡定的冰山简耽也不能淡定,他没有看清那个死神一样的少年是怎么出手的,他只知道,他现在屈膝单腿跪落在自己身边,而他身后是那几个熊怪陈横的巨大身体。他们全部安静地躺在地上,有的熊怪甚至来不及叫出来。 简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明显的心跳,他拼命压抑自己急促的呼吸。他看见乌黑的风帽慢慢变得明亮,少年正对着他抬起头来,那张脸出现在月光下,与动漫中的美型死神一样俊秀,但不一样的是,这张脸上还有着能让末日的苍白月光都立刻变得红润活泼起来的明媚笑容。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在上第一节课之前,简耽几乎要被Tim烦死了。Tim盯着他脸上的青紫,一直在问:“你怎么了?昨晚被谁堵了?”简耽开始时还回答他说,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不了,让他不要嚷嚷。而Tim这时候不傻了,他眼光独到的一语中的:“摔跤,你正好脸着地?别说你是有功夫的,就是没有功夫的人也不可能在摔跤的时候让脸首当其冲啊!”简耽于是扶住额头,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解释。Tim见到一向睿智的简耽首次在口头上向他认输,不由得大为得意,于是大胆继续自己的哥德巴赫猜想:“一定是Orange那个臭小子吧!我们下课就去找他!”说着,他狠狠地将目光投向Orange,对方本来也正偷偷摸摸地朝他们看,一见Tim飞过来的凶光,小身板儿一颤,迅速转移目光,假装观赏窗外的走道。 可是,立刻,Orange的身体就再一次僵直了,他愣愣地凝视着窗外的走道。还在盯着他的Tim也好奇起来,站起身就要去看走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对面政教楼倒了,最好把教导处主任压死,他想着,很恶劣地咧开嘴角。 然而,还没等他走过去考察,班主任就走进了班级,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眼珠子就像死了一样,隔着一层膜,看不到一丝鲜亮。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上课。Tim只能又回到座位,嘴里嘟囔:“还没打铃呢!” “铃坏了,也不打算修了,以后就以老师进教室作为上课的标志。”班主任虽然有一双死鱼眼,耳朵倒灵的很,Tim于是也只能翻个白眼,保持低调。 “今天,还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将脸转向门:“进来吧。” 本来不太安静的教室,随着那个新同学的进入,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 大家都忘了刚刚还在讽刺,都世界末日还费劲转学的疯子,只是微张着还在说话的嘴,傻傻地望着那个走进来的少年。 少年在讲台上站定,阳光正好洒在他整张脸上,而他也正好在笑,强烈的光线中,他的发色和瞳色都呈现出一种近似琥珀的清澈浅色,整个人迷人的仿佛末日最后的光明。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失神,除了站在他身边,懒得侧头看他一眼的班主任。 有女生和好色的男生,开始默默地掏出手机,装作发短信地无声拍照。 少年并不在乎有些忘了关掉声音的拍照声,他继续微笑着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陆添,请多多关照。” Tim回过头准备和简耽议论着给这个陆添起一个外号,却惊讶的发现一向淡定的简耽的脸上现出了极其震惊的神色。他盯住那个叫陆添的转校生,整个人仿佛都凝固了。 怎么会?这不是昨晚最后出现的那个死神一样的少年吗…… 班主任并没有在意整个班级都被陆添的魅力俘虏的事情,他只是在考虑陆添的座位。 正在这时,班级的门又被推开了,声音不小,于是所有的目光又再次集中到门口。 一个一身黑色,穿着暴露,化着粗糙烟熏妆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她单肩挎着书包,目光冷淡地迎向看向她的所有目光。忽然,她愣住了,她的目光与陆添撞在了一起,后者对她微微一笑,她呆了呆,然后低头冲进教室,走向自己位于教室最后死角的座位。 班主任的眉头皱了皱,然后也懒得去批评这个糟糕的学生了,他忽然看见简耽身后的空位,想起那个原来坐在那里的学生已经很久没来了,阳光明晃晃地洒在空荡荡的桌面上,一晃一晃,于是他伸出手指,让陆添坐过去。 陆添走过去的时候,目光却一直落在简耽身上,他清澈的眼神在阳光中微微闪烁,好像在俏皮地提醒简耽他们之间早已相识的秘密。而简耽的目光也直直落在他的身上,怎么都移不开。 Tim转过身来,一边瞄着陆添,一边小声问简耽:“怎么了,你表情怪怪的。”简耽刚刚缓过神来,立刻矢口否认:“没什么。”Tim皱着眉头,看着简耽身后的陆添,态度相当自在地落座,放书包,沉吟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家伙有些眼熟。” 简耽浑身一震,立刻凑过去追问:“你见过,在哪里?” Tim摇摇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然后忽然恍然大悟地凑到简耽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有一次我翻了一下我妹买那种日韩杂志,他好像和里面一个我妹特喜欢的小白脸,长得蛮像的!” 简耽满头黑线地瞪了Tim一眼,连讽刺都懒得了。Tim又装作不在意地瞄陆添,那陆添也正好收拾停当了,正翻开一本书,目光上抬倏然就接住Tim的,让Tim的偷瞄行为被完全逮了个正着。于是,Tim立刻回过头去,陆添则眼睛一眯,在阳光下又是一个微笑。 下课了,有很多人围在陆添桌子旁边,边欣赏他的美貌,边和他套近乎。而陆添似乎是个脾气特别好,性格也特别开朗的人,立刻就和那些人热络地聊了起来。简耽觉得相当吵,于是站起身,拍了一下Tim,扬着下巴指向走廊。 正当Tim粗暴地挪开椅子,准备和简耽去走廊的时候,陆添忽然冲破自己的粉丝团,从后面搭住简耽的肩膀:“嘿,你们要出去吗?” 简耽不动声色的将肩膀挪开,略侧头,淡淡说道:“是啊。” 陆添绕到两人前面,还是带着一副迷人的笑容:“介不介意我也和你们一起去?”他看了Tim一眼,然后目光还是落在简耽身上。 Tim一扬眉毛,粗声粗气地拒绝:“介意。”“是吗?我才来这个学校,想和人去逛逛,你们反正不也正好要出去吗?”陆添还是一脸明晃晃的笑,眼睛盯住简耽,而后者则挪开目光,望向窗外。 Tim指着他身后那群眼睛里冒着爱心的粉丝团,说道:“你后面的任何一个都可以陪你绕着我们学校跑3圈,你又何必跟我们去,而且我们根本没工夫陪你逛学校。” 还没等陆添回答,简耽却忽然开了口:“那我陪你去好了。”Tim本来是想好好在这个小白脸面前拿拿架子,没想到简耽却忽然爽快地答应,不觉张口结舌地看向他,而简耽正好也看向他,深黑的瞳人平静清冷得一如往常:“你不是要去买水吗,那你自己去好了,我陪着他逛逛校园。” “啊?”Tim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到陆添脸上露出了特别灿烂的笑容,又看看简耽,就见后者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只要是简耽肯说出来的话基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也就只能闪在一边,看着两个瘦削高挑的男孩走出了班门。 身后那群女粉丝们,开始眼冒桃心的热烈讨论起来。“我本来以为简耽是美少年了,没想到又来了个陆添!”“可不是!简耽毕竟太瘦,太秀气了,我还是觉得陆添更帅!”“你们不觉得,要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美好的吗??”“呀,你这个腐女!世界末日了,还不忘腐一下呢!”“就是因为末日了,美少年才更要抓紧时间在一起嘛!” 第四章 校园其实并不大,但设计得错落有致,更兼树木葱郁,故颇有几分景致。简耽和陆添并肩走在校园清凉的树荫下,温暖的阳光透过树荫间的缝隙洒落下来,在两个美少年的制服上洒下圆形、边缘柔和的光斑。校园中的人渐渐少了,估计上课时间到了。陆添看着简耽,他只是继续向前走,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这也正合了陆添的意思,于是他也不去上课,跟着简耽继续向前走。 两人一直都没有交谈,简耽甚至看都不看陆添一眼。等两人走到学校角落的一株樱花树下时,简耽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陆添仰头看着盛开的、云雾一样的樱花:“这里是学校最美的地方了吧。” “你是谁?”简耽忽然发问,他秀气的脸上还留着昨晚的青紫。 陆添比简耽略高,所以要略略垂下眼看他,简耽看见他一双色泽偏淡的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面,微微笑着。这个人怎么和一个傻子似的,成天在笑?简耽脑中忽然冒出这个疑问,他自己很少笑,他那贵妇人的母亲,在他小时候花尽心思逗他笑,都告以失败。 在简耽走神的时候,陆添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伸出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居然轻轻地抬起了简耽的下巴!简耽愣住,居然下巴就让他抬起来了,他看见有雪白的樱花悠悠然落在了陆添浅棕色浓密的秀发上,陆添的另一只手居然做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轻轻抚上了简耽脸上的青紫,然后凑到简耽耳边,轻轻吐出的气挠着简耽耳际的皮肤,微痒:“那些人都被我送进了医院。” 简耽眯起眼睛,用力扭过头,挣开了陆添的手,推开了他。“你知道我是谁吧?”他问。 “当然了,简耽,出身豪门,还精通武术,是这个学校的一霸。当然了,最吸引我的还是你‘冰美人’的大名了。”陆添还在不怕长皱纹的保持微笑。 简耽听到自己的称号,眼神一暗,这是他发怒的标志,果然陆添立刻感到身周的气温开始降低。 阳光一下子消失,并开始起风。两人身周开始落下浪漫的樱花雨,但是气氛却并不浪漫。 简耽看着天空聚集的乌云,陆添还在笑:“你好可怕,像圣斗士一样,你是水瓶座的卡妙吧,小宇宙冒寒气,还呼风唤雪。” 简耽正准备说话,大地开始震颤,两个人无法移动,只能就地蹲下。樱花花瓣疯狂地往下落。简耽护住头,抗震姿势极其标准。陆添还准备说话,但是却看见一枝樱花正冲简耽的头颅砸落,情急之下,他一把推开简耽,自己的背部却恰恰迎向那根粗壮的树枝。 简耽摔在一边,再回过头时,正看见那树枝重重砸上了陆添的后背。而陆添立刻被砸得趴在了地上。此刻,地震正好也停止了。简耽立刻扑到陆添身边,问他:“怎么样?还能动吗?” 陆添将头侧过来,对着他呻吟,脸颊上带着粉红色的擦痕,“帮我翻身……”他的嘴唇苍白,简耽试图去触摸他的脊柱,可是他大叫一声,几乎震聋简耽的耳朵。简耽一下子傻眼了,心想这家伙不要被砸断了脊柱,从此变成半身不遂。他只能依照陆添的意思,将他轻轻翻过来,躺在自己的怀里。 “我喊120。”简耽要去掏手机。“不,都世界末日了,还有什么人上医院?”陆添脸色惨白,几乎气若游丝地说道。“可是……”简耽见他一副立刻就要死的样子,也有些慌了,小脸也开始苍白。 “你凑过来下,我,我有遗言……”陆添的声音越来越低,简耽怀疑那根树枝可能打得他重要脏器破裂,直接判了他死刑,换言之,他连半身不遂的运气都没有。 事情皆因自己而起,面对救命恩人临终的愿望,简耽只能努力实现,他看着陆添不断颤抖的长睫毛,柔声说:“你放心,你最后的话要带给谁,我一定帮你带到。” 陆添低低说了句什么,简耽边俯过去聆听,而当他鼻子对着陆添的嘴唇,还没来得及把耳朵凑过去,怀中行将就木的陆添,忽然将头抬起,灵巧迅速地吻上了简耽的唇。 简耽脑子真的空白了几秒钟。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涮了,他很危险地高高抬起了右手,而陆添留恋又恶心地最后舔了一下他的唇,然后身手极其敏捷地就地滚开,一跃而起。他全身沾满了樱花,站起来的时候,樱花从他身上纷纷落下。 “不要生气,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其实我是受伤了,但是一吻到你,我就好了。”简耽简直受不了这个人恶心的举动了,于是直接跑上去,二话不说地开打。 远处,伫立着一个黑衣少女,她的眼睛画着很粗的眼线,很黑的眼影,它们都颓废地晕染开来。她脑中都是刚刚两人间的那一吻。 放学,简耽直接冷面冲出了教室,Tim声音很大的去追他,还不忘回头狠狠瞪了陆添一眼。陆添不在乎地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发了一个短信。此时,太阳业已西斜,教室里面的学生都已走光。陆添看着自己的手机,忽然冷冷地开口:“你还不回家吗?”他并没有回头,他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灵巧地划过,正在上网。 身后,果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画着烟熏,穿超短裙露出修长大腿的少女自教室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走到陆添身边。陆添还只是低着头用手机上网,他脸上很少有的没了笑容,冰冷得好像换了一个人。 少女满脸的浓妆在夕阳中显得有些落寞,她微微垂着眼帘,刷得很厚重的眼睫毛上凝着固体的睫毛膏。“陆,我怀孕了。”她忽然说,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很配她惨淡的浓妆。 陆添还是没有抬头,他只是冷冷地接话:“嗯,我知道啊,怎么了?” 少女的眼睛有些红,她咬住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她继续:“怎么办?” 陆添终于将头抬起来望向她,他又笑了,但是在温暖的夕阳中,显得那样冷酷和讽刺,少女的泪刷地流下来,她立刻移开目光,掩饰地用手去挡。“没事,给我看好了,我喜欢看你哭。”陆添一只手牢牢攥住她的手臂,一只手拧过她的下巴,强迫她略略仰着脸,对着自己流泪。泪和着下眼线和睫毛膏,是浑浊的黑色,很像深色的血。 “Tina,你肚子里面长孩子,又不是脑子里面长瘤,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都想不通?你的预产期在什么时候?”陆添欣赏着Tina那张浓妆惨淡的脸上盛放的颓废凄艳。 “是,是十二月。”Tina 咬着嘴唇,泪眼婆娑。陆添背光站着,他的轮廓在夕阳中显得很柔和,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残酷,他悠悠问道:“十二月,那是什么日子?” Tina闭上了眼睛,抽噎不止,浑身都在颤抖。 “世界末日,Tina,你居然想在世界末日生孩子?你是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成为壮士,初(出)生入死,永垂不朽吗?” “陆,这是你的孩子,难道你不想看……”Tina 还是闭着眼睛,她不敢看陆添的脸。 然后,在黑暗中,她倏然被无情地推倒在地,Tina本能地用手死死捂住小腹,坐在地上,抬起脸望向陆添,惶恐又惊讶。 陆添不看她,只是冷冷掏出钱夹,抽出几张,摔在她身上。Tina的眼睛茫然地落在那几张飘渺的纸上,然后又抬起,陆添居高临下看着他,冷漠地就像地狱英俊的死神,他没再多说什么,拿起书包,直接就往外走。 “是因为他吗?你嫌我碍眼了?”Tina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尖,她濒临失控。 陆添略略驻足,然后继续迈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第五章 简耽的家是一幢带院子的别墅。 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Tim看着他进去,问:“要我进去陪你一会吗?” 简耽摇摇头,没有看他直接道别:“明天见。” Tim于是目送简耽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他抬起眼,往这幢漂亮小楼的阁楼看去。小小的窗格,垂着灰色的窗帘,完全将外界隔断。Tim叹了一口气,左手紧了紧单肩书包的带子,掉头回家。 简耽家的客厅极其大,就是光线不好,在如此的艳阳天还是有些灰蒙蒙的。简耽换了拖鞋,走进空荡荡的客厅,再走上空荡荡华丽扩大的旋转楼梯。 他那个奢侈的母亲昨天又飞去巴黎购物了。简耽看到了挂在客厅的留言板上她给自己留的信。走到四五十级铺着冰冷大理石的楼梯的尽头,就是通往卧室的走廊。走廊的光线更加昏暗,壁灯、电话桌等都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几乎像已经进入黑夜。踩在软软的地毯上,简耽悄无声息的走着,走廊上挂着他母亲的照片,但是由于光线,简耽只能看见她丰满的乳/沟,诱人的身材,尖削的下巴,丰满的红唇,再往上却是如何也看不清了。 黑暗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架铺着地毯通向阁楼的小楼梯。简耽站在楼梯前,抬起尖削的下巴,目光顺着楼梯滑上去。小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门,一扇沉默的木门,普普通通地浸在黑暗里。 凝望着,简耽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他倏然回身,按住他身边房门的把手,准备扭开进去。 然而这时,楼上的小门内传来了声音。 咚的一声,空洞又可怕。 简耽手中的包立刻落在了地上,他飞快地几步冲上了楼梯,站在门前,他喘息着。手颤抖地伸出来,握成拳,却始终扣不上去。 冷汗自简耽的额角渗出来,他一遍又遍地深呼吸。然后,他听到门内想起了脚步声,拖沓缓慢,正朝门走来。 简耽的脚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他即时控制住了自己,低下头。他屏住呼吸,听到脚步声在门前停止了。 “简磊,你怎么了?”简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中轻轻地、颤抖地响起来。 门内还是一片沉寂。 “你没有……吧?”简耽努力控制声音中的颤抖。 门内死寂依旧。 可是简耽将这片死寂当做平安。他舒了一口气,退后几步,转身下楼。 Tina站在医院肮脏的卫生间里。她颤抖的手指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泪又流下来,她感到了来自腹部那一波波剧烈的绞痛。她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圈漆黑,她抬起眼睛,望向厕所狭窄的窗格,那里有夕阳最后燃尽天空的温暖。她眼中的泪流尽,目光迎向夕阳的温暖,慢慢渗出凛冽的恨意。 Orange也站在街道的坡道上,单肩背着包,摸着嘴角的青紫,望着夕阳照耀下火红的天空。他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冰冷的字,那几行他看了无数遍的字:“你先走。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来找我,要装作我们不认识。”啪地一声,他合起手机的盖子,闭上眼睛。 Tim一大早就嘴里叼着一块面包,走到简耽家,喊他一道上学。然后,他口中的面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抹了两勺蜂蜜的!”Tim心疼地立刻去看地上那片报废的面包,然后抬起头眼中喷火地看向那个让他痛失早餐的罪魁:“你一大早在这里干什么!” 清晨最清澈的阳光完全将陆添漂成了一个雪肤金发的天使,而那个天使的脸上还挂着非常甜美的笑容,看得Tim眼里的两簇邪火都为之一弱。陆添轻松地向他问早:“早啊。” Tim眼里火被灭了,嗓门还是大:“早个毛!我是问你一大早在简耽门口干什么!” “当然是等他一起上学了嘛。”陆添笑盈盈的目光转向院中,正看见简耽单肩挎着书包从门内走出,于是抢着打招呼:“嘿,简耽!” 简耽看见陆添和Tim同时站在自家不高的院门前,隔着门扉露出肩部以上,一个笑得像中了五百万,一个脸色阴沉地盯着那个中了五百万的,感觉随时想杀人越钱。 简耽锁了锁眉头,转身锁好门,走过去,打开院门,他略略抬脸望着陆添,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Tim在旁边很解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和你一起上学啊!”陆添跟上闷头就走的简耽,不顾Tim杀人的目光。简耽面无表情地径直向前走,说道:“可是我和你没有那么熟。” Tim一听这话就得意了,在一旁砸着嘴添油加醋:“我们简耽可是学校里面数一数二的人物,要不是像我这么铁的哥们儿,可是很难巴结的啊!”Tim忽然灵机一动,毒计上心,贼笑地眯着眼睛问陆添:“还是,你打算投在简耽门下,做小弟?” “嗯,那我就做小弟吧。”出乎Tim的意料,陆添立刻就答应了这个带侮辱性质的建议,而且语调轻快,好像在说,那我就来一个冰激凌吧。简耽刹住脚步,回头看了陆添一眼,而陆添对他又是弯眼一笑:“大哥,这下小弟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你了吧?” 简耽继续面瘫地瞪了他一会,然后掉脸就走。只有Tim知道,这种情况说明简耽也没有办法了,于是,他野心勃勃地准备在上学路上就折磨死这个自甘做小弟的厚脸皮。可是,才到校门口时,他却已经和陆添勾肩搭背了。简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挂满了黑线。自己那个立场超级不坚定的哥们儿Tim啊!就为了陆添说能将他介绍给级花,而毫不犹豫地缴械倒戈了。 Tim还负责在简耽面前为陆添游说:“我看他人还不错,脾气又好,负责公关还是不错的,可以美化一下我们两个的形象。这样晚上,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回家,不用怕被人堵在路上了!” 简耽再也不能淡定了:“什么叫美化我们两人的形象?我们两个的形象就那么差吗?还要他来公关美化?还真把我们当成学校的流氓了!被堵我只遭遇过一次!就一次!而且我根本不怕!” 简耽吐槽正吐到关键,陆添小弟就又跟过来了。他手里拿着两瓶饮料,将一瓶扔给Tim,一瓶则殷勤地旋开瓶盖,递给简耽。简耽觉得他似乎有点太过殷勤了,连Tim也觉出了异样。可陆添依旧很从容地在两人身边坐下,然后对Tim说:“级花就在楼下等你。” Tim立刻就将一切抛诸脑后,口齿不清地说了几句以后,就一溜烟跑出了几个人休息的天台,去会他亲爱的梦中情人了。 天台阳光甚好,灿烂又不灼热,小风和煦,介于凉爽与温暖之间,陆添伸开长腿,长手,展出一个惬意的懒腰:“真是舒服。” 简耽前面吐槽没尽兴,所以冷笑一声,继续吐:“说不定马上就有地震。” 陆添看了他一眼,还是灿烂的表情:“这个天台绝对塌不了。” “你到底是谁?还有为什么要一直黏着我?”简耽没有看陆添,好似问得漫不经心,但都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我是陆添。黏着你,是因为喜欢你。”陆添望着简耽的侧脸,说得温柔又认真。 简耽僵了一下,半晌,他说:“这个玩笑不好笑。” 他还是没有侧脸看陆添,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很明显。而眼前忽然一暗,他本能地抬起脸来,却看见陆添站在他面前,俯下身,逆光中只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最为动人。简耽盯住那双眼睛,他觉得它们像黑色的湖泊,而他正在慢慢沉下去。 陆添居然又吻了他!这个亲人狂! 简耽愣了三秒,然后立刻将他狠狠推开。 陆添也不使力抵抗,直接顺势坐在了地上。阳光中,他的头发浓密泛着浅浅的棕色,很干净,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陆添笑容甜美又有些邪气,“简耽,都世界末日了,你再犹豫,就没有机会了。” “就是因为都世界末日了,有些东西又何必再开始?”简耽黑色的瞳孔在耀眼的阳光下还是很寒冷,就好像结了两片薄冰。他悠悠地开口,颓丧得很符合他这个生活在末日的人类的身份。 陆添愣了一下,然后笑容又在他嘴角像蝴蝶展翅一样绽开:“就是因为是末日,才有必要开始,这样做什么,都不会再有后悔的机会。后悔是世界上所有痛苦的根源,如果没有它,那么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简耽的唇角渐渐上扬,他的眼中现出了光彩。陆添似乎听到他眼中的冰面上裂出浅浅细纹的声音。 “终于可以抱得冰美人归了吗?”陆添唇边笑意更浓,他看着简耽在他面前慢慢绽开的完整笑容,太美丽了,就像破茧的蝴蝶第一次展示轻薄华美的双翅! 正当他花痴的时候,却看见简耽慢慢摆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 “这,特殊拥抱?” “对歪理邪说,我们只能严打!”简耽冰冷地讲了一个笑话,然后拳头就热乎乎地招呼过去了,陆添于是惨叫不迭地逃跑。两个人就在天台上声音很大的追逐打闹。对面楼,他们听力甚好的班主任闻声抬头看他们,呆呆看了很久,都懒得再将目光移开。直到,他看见两个少年在天台上拥抱在一起,因为实在担心长针眼的问题,才低下头继续工作。 第六章 Tim和级花相处的并不顺利。人家级花本来期盼的是陆添对她有意思,没想到陆添只是媒人,真正对她有意思的是流氓一样Ugly的Tim。惨烈的对比让级花登时花容失色,面目冷峻,立刻果断迁怒于可怜的Tim。可怜Tim围着她转了好几天,鞍前马后,尽心尽力:饭后的奶茶,放学后的玫瑰花,还涎皮赖脸地央求简耽替他做作业,然后再颠颠地捧过去让美女抄写。坚持了一个星期后,级花还是将他甩了。Tim于是呼天抢地的大骂陆添,扬言说要将他逐出帮派。 简耽满头黑线,可是鉴于Tim失恋,又不能太过犀利,只能打擦边球,吐槽些无关紧要的:“帮派?谁是帮主?”Tim翻了个白眼:“你啊!我是副帮主。”简耽继续问:“那我们手下呢?”“就那个混蛋陆添喽!” 简耽点点头:“那如果把他赶出去,那我们两个不就是光杆司令了?”Tim瞪眼,扯着嗓子:“我都是光棍司令了!还怕什么光杆司令啊!”忽然,他眨眨小眼睛,表情严肃地开始上下打量简耽,简耽很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于是提防地问:“你看什么?” Tim继续上下左右地看他,然后开始摇头咂嘴:“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和那个小白脸关系挺好的啊!”简耽心中一紧,心想不要是他发现什么了,于是摆出一贯的面瘫脸,冷冷反问:“有吗?”“当然有!这几天我陪着那个女人,你每天早上是和他一起上学的吧,还有放学,也是你和他一起走的吧!难道……”简耽心脏突的一下,死撑着面瘫脸,最后发问:“难道什么?” Tim沉默地看他一会,然后咬牙说出了自己最大的担心:“你想让他做副帮主!” 简耽好容易安慰了生怕遭受双重打击的Tim。然后,过来找简耽的陆添又开始安慰他。尽管一开始Tim见到陆添时差点化身火神,但是最后还是舌灿莲花的陆添让其重新充满了希望。他承诺,一定会劝说级花重新和他在一起,并且他也会一直做帮内小弟,绝对不会篡夺副帮主的位置。 当帮主简耽和小弟陆添终于将副帮主Tim 大人送回家之后,天已经蒙蒙的灰了。两个人走在通往简耽家寂静的小道上,离得很近的……一前一后。 然后身后的陆添将手搭上简耽的肩膀。简耽回头:“怎么了?” “去你家吧,你家不是没有人吗?”陆添的笑脸在灰色的天色里还是那么明晃晃。 简耽心里一震,但是他还是语气很轻松地打趣:“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你想到哪儿去了!”陆添一下子化身纯洁少男,眨着大眼睛,无辜的正义凛然,“人家只是想和你一起学习吗?只是单纯地一起学习而已嘛!” 简耽满头黑线,暗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喂,你要是再摆出这样一副恶心的嘴脸的话……” “好啦,好啦,都到家了嘛,连杯水都不让我进去喝吗?”陆添抬手指着简耽家的小楼,回过头来笑。 简耽心中一惊,不知道为何家这么快就到了。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阁楼,发现里面的灯还没有亮,于是只能掏钥匙,让陆添进去,嘴里还说:“就喝一杯水,你就离开吧。我妈可能随时会回来。” “有什么关系,阿姨回来,我也可以见见嘛。我和你说啊,见过我的阿姨,都很喜欢我的啦。”陆添的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进了门,陆添一边脱鞋,一边看着简耽家豪华冰冷的客厅赞叹:“啊,你家真和漫画里面的阔少家差不多。” 简耽按亮了水晶吊灯,吊灯冰冷的光照射在浅色的大理石上,反射开来,的确光芒四射,华丽气派。 简耽去冰箱里面拿瓶装水,而陆添则直接甩了拖鞋,一头倒进了客厅雪白的皮沙发里。 简耽将瓶装水递给陆添,说:“喝完了,就走啊。” 陆添将水瓶盖子拧开,很懒的连头也不抬,就往嘴边送,结果水就落在了他的衣领上。有些则顺着他的下巴流下,蜿蜒进他的衬衫领口。 简耽叹了一口气,走到厨房吧台拿抽纸。回身的时候,他猛然听见了幽幽哭声,如水珠,从漆黑楼道中缓缓滴落。 家里很静,他觉得这呜咽声特别明显,于是立刻去看陆添。而陆添正坐起身,将水放在茶几上,双手拍拍膝盖,站起,向他走来。 简耽立刻飞快地冲过去,陆添有些惊讶地刚要说话,简耽就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微凉的嘴唇。 陆添惊喜的要命,立刻抓住机会开始深入这个吻。他的舌在简耽口中扫荡了个遍,然后他扣住简耽腰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辗转着缓缓向下。 简耽立刻回手捉住他的咸猪手,从那个过于激烈的吻里挣脱出来,双颊嫣红,气喘吁吁,推着陆添就往门口走:“好了好了,目的也达到了,你快点回家吧,趁着天还不是很黑的时候。” 陆添被推着向外,匆匆换了鞋后,又被推出了大门。他撑住门框,最后冲简耽委屈的眨眼:“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 简耽的神经绷的很紧,他还是一直能听到那个飘渺的哭声。于是他微微笑着,安抚陆添:“下次还有机会嘛,明早见吧。”陆添见简耽似乎笑得有些勉强,便也不再多说,最后道了别,就离开了。 当走到院门的时候,陆添回过脸来又看了一眼简耽家的小楼,却发现阁楼的灯亮了。他略略驻足看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 门内的简耽冲上楼梯,幽幽哭声越来越大。当然,源头还是在阁楼那扇陈旧木门之后。他用力拍上那扇门,大吼:“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哭又有什么用!” 哭声没有转弱,反而似乎变得更加强了。简耽满面通红,擂鼓似的猛力砸门,似乎在发泄所有的痛苦。“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一切就会好了!一切就会好了!” 门内哭声依旧没有减弱。简耽又用力砸了几下门,然后无力地回过身来,摇摇晃晃地背靠着木门缓缓坐落,将脸深深埋进环抱的胳膊内,也开始抽泣。 恐惧在简耽的心中,如打翻的墨汁,无限的扩大开来,世界似乎都因此变得摇摇欲坠。简耽闭上眼睛,努力地镇定自己。 “我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一定要!” 第七章 本来,Tim抱着美好的愿望:只要招募陆添这个男公关进帮之后,他和简耽的形象一下就会美化,然后就可以在放学路上高枕无忧,没必要再怕被堵。但是,一天晚上,陆添很少有的没有放学和他们一道走的那个晚上,Tim和简耽又被一伙人堵了。 那时候,太阳刚落下去,天空变成灰灰的墨蓝色,光线晦暗。当简耽和Tim拐入一道偏僻小巷的时候,就看见一伙光头迎面走来,两人不动声色地想回撤,甫一回头,却又看见了另一伙光头。 那么多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锃光瓦亮,与月争辉。Tim撇撇嘴,大声问:“众位是少林寺高僧?成群结队前来化缘?”简耽的额角又出现黑线,正想制止Tim的胡言乱语,却见对面当先走出一光头,龇牙咧嘴地喝止:“知道了,还敢对我们无理?” 简耽一怔,也忍不住发问:“你们真是少林寺的?”对方十分严肃的望望天空,然后点头:“虽没正式拜入少林门下,但还是师从……”这厢义正言辞却被一个大嗓门打断:“没想到,两个小子还是很有眼光的!” 简耽觉得自己好似很恶俗的穿越了,或者乱入了一本二次元搞笑漫画,不容他反应,就见面前的“少林大和尚们”在面前自动裂成两队,当中让出一条道来,一个更加巨大更加锃亮的光头出现了,然后更加诡异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化着烟熏妆的朋克少女,高跟鞋的声音和全身叮叮当当的古怪挂饰响一片。 和尚与朋克少女。末日的大月亮挂在半明半暗的天幕,越来越亮,当然路灯也一跳一跳地亮了。朋克少女的脸在各种光线下很清晰——居然是他们班的Tina。 Tina稍稍扬起尖削的下颌,脸蛋颓废艳丽,目光淡淡瞥过Tim,然后凝目简耽,略略抬起纤细的手臂,指向他,惜字如金:“就是他。毁了他。” 简耽的脸阴沉下来。Tina的目光很漠然,里面没有恨,没有怒。漠然的目光依旧黏在简耽身上,Tina 略略侧过脸,伸出舌,旖旎地舔上肥大和尚的耳垂。 Tim皱起了眉头,一下变身卫道士:“喂喂,大庭广众,花花和尚也要注意影响!” “和尚你个头!我们只是会少林棍法!”大和尚受不了了,虽说最近佛门风声不雅,他还是不能给师门雪上加霜。 Tim一拍手,哗地拉开一个架势,怪声怪气:“兀那和尚,你们的棍棒又在哪——儿——呢?” 大和尚又在Tina胸前留恋地蹭了下手,然后一甩手,向前踱出几步,也缓缓拉出个不俗的架子:“杀鸡焉用牛刀?” 两个人如狼人一般在月下长嗥,扑向彼此,然后毫无章法的扭打成一团。Tina转眸看向身后的那些,又看看前面的那些,点点简耽,然后袅袅婷婷地转身向相反方向走。 那两群势如潮水地扑向简耽,简耽立刻将长腿斜斜踢出,抢占先机! 简耽虽遭群殴,但还是对付地游刃有余,瞬间就撂倒了几个。有几个光头吆喝着同伴去拿棍子,简耽瞥眼看见一旁Tim明显落了下风,于是赶紧又踢翻踹飞几个,旋到 Tim身边,为他接下了头号光头的一拳。 头号光头狞笑,月光反射在他微微泛着油光的头皮上,有些刺眼:“你就是Lucifer的新宠喽?” 简耽冷着脸,又拆了几招,并没有搭理。头号光头功夫果然不错,Tim被他几掌扫得鼻青脸肿,正要开口对简耽说什么,就又被涌上来的散兵缠住了。 头号光头抓住简耽踢过来的脚,又是猥琐一笑:“其实,你长得真不错,比女的还好看。”简耽嘴角微微上挑,居然答了一句:“是吗?” 头号光头色胆包天,瞬间觉得简耽笑得非常……性感,就执着脚,稍稍愣了一下神,却不防简耽一个迅捷的转身,另一只脚凌厉地直冲他面门而去。大骇间,他丢了简耽的脚,退后几步,简耽一个跃身,轻巧落地,几拳又替Tim隔开了几个人的攻击。Tim气喘如牛间,依旧那么有英雄气概,冲他露齿一笑:“3Q!” 简耽的脸却阴沉下来,因为他看见有几个散兵拿着铁棍加入了战群。 难道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吗? 他看见战圈不远处,月光下,Tina抱着双臂,婷婷站着,面色如霜地看着他。他记起刚刚她那抹着深紫色口红的唇中吐出的几个字:“就是他。毁了他。” 为什么? 终于,简耽和Tim两个背靠背站在了一起,旁边的光头依旧像铁桶一般,围得他们密不透风。 Tim大声叹息:“哎,忘了带兵器。本来以为有个男公关,我们就不会被堵了呢!” 简耽冷冷开口,对着头号光头:“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头号光头在月光下昂首挺胸,脸上挂着简耽踢出来的青紫,吐出简略两个字:“情杀!” 简耽觉得头顶似有乌鸦掠过,为什么最近,他总是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此刻,头号光头往后略退了退,让狗腿子们尽情发挥才能的时候到了!他整了整衣襟,逆月光站着,脸部阴影浓重,很庄严地向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 光头狗腿子们一哄而上。 简耽和Tim殊死奋战! 最后,没有悬念的,众还是敌了寡。简耽和Tim同时被扣住双手压在地上,两个人侧过脸来,喘着气,互相望着。Tim说:“警匪片害人!我们又不是变态杀人狂,至于用这种制服方式吗?” 简耽哧地一笑,觉得和Tim在一起无论遭遇怎样的事情,都会变成一场洗具。 偏偏他的笑容让一直盯着他的头号光头看见了。月光下,那个笑容让他咕咚吞了一口口水。他于是走过去,蹲下身,细细去看简耽的脸。砸着嘴,他清清喉咙,举起一只手,预备说:“把他给我带回去。”他要收简耽进后宫。 这时,高跟鞋的脆响在身后由远及近。 头号光头回转头,看见Tina站在他的身后,居高临下俯视他,脸色铅白:“毁了他的脸。” Tim大叫:“这到底为了什么啊!”他挣扎着要护住简耽,却被Tina抬脚,高跟鞋鞋跟直接在后脑上摩擦了一下,Tim呯地一声额头砸地,晕了过去。 简耽急忙要去看Tim的伤势,可是却动弹不得,他只能挑起眼,冷冷盯住Tina:“要毁容就快点,把Tim放了,这和他没有关系。” Tina微微冷笑,俯下身,露出迷人的乳沟,她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顺着细白的大腿慢慢向下,从高跟皮靴中缓缓抽出一把匕首,然后拔开刀鞘,刀锋如纸,在月光下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头号光头看着简耽那张诱人漂亮的脸蛋,哪里舍的得?于是忙抓住Tina握着匕首的手腕,笑着说:“从长计议。” Tina对他轻轻一笑,浓妆中,显得尤其妖艳。她身上喷着强烈的中性香水,香味又呛又锋利,头号光头看着她慢慢蹲下,向自己靠近,不觉往后退了退。他毕竟是才上任的头号啊! “我们是怎么约定的?枉我才打完胎就和你整整做了三天。”她锋利的刀锋在头号光头的鼻尖晃悠,头号盯住那刀锋,两眼斗鸡。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简耽,嘴角斜挑:“上一次那几个没用的让你逃了,不是吗?这一次,可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了。”她的话消散在空气中,绵绵但若针。 她眼中眸光陡然一暗,忽地将匕首直直扎向简耽的脸。简耽在匕首即将触到他眼睛的瞬间将头一侧,匕首就擦着他的右脸颊带出一道红线。 Tina愤怒地一把推开头号光头,侧身过去,一手捏住简耽的下巴,一手拿着匕首,高高举起,然后狠狠落下! 第八章 简耽很憎恶任何英雄救美的情节。所以他紧紧闭着眼睛,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躺在“英雄”的怀抱里了。 而这个英雄,他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他身上有一种类似草木的清爽味道。 Tina撑着身体坐倒在地,她看着陆添:“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空洞,只是反复机械地问着这两句。 头号光头看到陆添也是满脸横肉乱颤,但是他看陆添是只身闯进来,虽然他没看清他是怎么突破重围能在瞬间踹倒Tina,抱住简耽的,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自己锃亮的部下,于是壮着胆,对陆添说:“我……我不怕你啊,你、你部下据说早就反了你了!” “是嘛,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陆添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低头看简耽,轻轻在他耳边说:“你还好么?一直闭着眼睛,要我给你人工呼吸吗?” 陆添满意的看着简耽睁开了漂亮的大眼睛,对着他目不转睛。他满意的笑了笑,眨眨眼,悄悄对他说:“我先去把这些人处理了,然后我再亲自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简耽迅速的出拳,而陆添也不知怎么的就抓了一个光头在手里,用那锃亮的光头直接迎上简耽的拳头。 那个光头惨叫一声,壮烈的晕死过去。 陆添对面色铁青的简耽又笑了一下,他的目光在触到简耽脸上红色的血痕时,骤然一冷,表情一下子变得比简耽还恐怖。 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无视光头,直接走向Tina。Tina坐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泪流下来,完全沾污了她刚刚那张冰美人的脸。她涕泪横流地挣扎爬向陆添,抱住他的腿,抬脸看着他:“Lucifer,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陆添冷冷地垂眼看她,然后他优雅的欠身,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起Tina的下巴,而Tina面色苍白,嘴唇发抖,无法自抑地呜呜哭泣。 首席光头其实完全可以插手保护Tina,但是他觉得现在的陆添可怕的如同死神,浑身涌动着来自地狱的暗黑气息,他仿佛变成了一株植物,失去了一切行为能力,只知道略张着嘴傻傻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陆添看着Tina微笑,还是那么灿烂,但却是黑色的。浓黑。如同布满黑子的太阳。他的一只手玩着Tina刚刚意图用来毁简耽脸的匕首,而Tina神情恍惚,双眼凝视陆添,就如没看见那柄锋利的匕首一样。 陆添将匕首贴在Tina皮肤细腻的脸上,轻轻说道:“这么说,你袭击了简耽两次?”Tina嘴唇哆嗦,声音破碎:“我,我,只是想,想,挽回,挽回你。” 陆添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他只是轻轻重复:“两次哦。”忽然,匕首化作一道寒光,Tina尖声惨叫,鲜血四溅,所有人脸上都现出惊恐。 只一瞬间,陆添就轻松地站起来,回身看着首席光头。而首席光头明显仍然处于植物状态,他张口结舌,看着Tina在地上翻滚,而她的脸——她的脸上鲜血淋漓,四道狰狞的伤口,拼凑成一个可笑的井字。 陆添将匕首扔掉,他雪白的衬衣上沾满了鲜血——他还穿着校服。他在月光下冲首席光头莞尔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2货,所以我在她脸上画了两个二字,你觉得还合适吗?” 首席光头看着披头散发、满面鲜血宛若厉鬼的Tina,连狗腿的点头都办不到。他看着陆添一步步走近他,不自禁往后退。于是月光下又出现一幅奇景,一个瘦削的美少年把一个魁梧的光头大汉逼到了墙角。 首席光头这时已经完全丧失了老大风范:“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的主意,和我没关系啊!Lucifer。” 陆添笑着看他的眼睛:“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不是号称是我师兄,少林寺衣钵第一传人,大肆发展你的“光头党”。现在你手上有这么多人,还有棍子,你又何必怕我这已经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呢?” 首席光头不自禁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部下,可是目光所到之处,所有光头都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你真的挺不容易的,收买人心花了多少钱?可是,你的这些手下,我要他们放下武器,他们立刻就能放下。”陆添略略侧了头,立刻乒乒乓乓,铁棍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首席光头简直都要哭了,陆添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听简耽在他身后冷冷问道:“你就是Lucifer?” 陆添回头,就见简耽架起晕倒的Tim,站在月光下冷冷地看他:“这样, Lucifer大人肯定也不需要我来插手你的事情,所以,我就先离开了。” 陆添立刻在首席光头脂肪丰富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光头于是重重摔倒,而陆添已经抓住了简耽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我送你回去。” 简耽立刻将胳膊撤回,冷冷地看陆添的眼睛,嘴唇微动,声音不大,但是陆添看懂了他要说的话:“谢谢,Lucifer。” 陆添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于是,他只能看着简耽驾着Tim慢慢走远。 回身,他又重重踹了首席光头一脚。 ****** 简耽将Tim送回家里。Tim的家和简耽家挨得很近,但是却有云泥之别。简耽家是一座漂亮幽静的别墅,而Tim家则是一户普通寒酸的居民楼。家里狭小,昏暗,有一个阁楼,没有楼梯,只能用梯子登上去。 Tim在路上已然醒过来,简耽于是只简单告诉他是陆添救了他们,却并没有告诉他陆添就是Lucifer的事。 Tim的妈开门看见Tim鼻青脸肿的回来,本想开口大骂,但是看见简耽正和她打招呼,而脸上也有着血红的伤口,立刻就像看不见Tim似的将简耽扯过来,连鞋子也不让他换,就把他拉进了屋子。 “呀,小耽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先坐会,阿姨给你拿药箱哦!”说完,Tim妈急忙跑进卧室翻药箱。 Tim咬牙切齿的站在玄关大叫:“妈,我也受伤了耶!” Tim妈在卧房大声回答他:“人家伤的是脸。”“我脸上也受伤了,还有后脑!”“你那脸打了以后说不定比没打前还好看些。” 简耽于是赶紧从Tim家撤离,这里再不能呆下去。 ****** 简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完全黑了。脸上那道伤口有着淡淡的疼痛。简耽低头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什么都没想。 然而在家门口,一个声音忽然在沉寂的夜色中响起。简耽刹住脚步,隔了很久才抬起头,月光中,他的脸色惨白。 站在月光中的Orange笑着看着简耽。 “Tina那个蠢女人的计划,是我告诉陆添,当然也就是Lucifer的。”Orange轻松地告诉简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你应该报答我吧,否则你脸上就不止这一道轻描淡写的痕迹了吧?”Orange走向简耽,他凑到简耽耳边轻轻说。 “你很恶心,离我远点。”简耽毫不客气的一拳招呼过去,却被Orange抓住了拳头。“才打过一架,力气不济不是吗?”Orange还是很恶心地黏在他耳边说。 简耽努力抑制住喘息,他斜眼看着Orange:“钱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绝对不会感激你。” “所以,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Orange钱蓄终于笑出声来,尾音带着小钩子。简耽浑身一震,他眼睛蓦然睁大,转头直视 Orange. Orange 欣赏着简耽那张震惊的脸,他在他深黑色美丽瞳孔中看见了自己胜利者的姿态,非常满意。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简耽。” 简耽抬眼看向自家的阁楼。灰色的窗帘缝隙透出灯光,一个身影沉默的映在窗帘上。 第九章 早上,镜片上落满灰尘的班主任站走上讲台,但是下面的学生却一点也没有安静,他们依旧在打三国杀,有一个男生还捏着嗓子模仿角色貂蝉的声音,说:“失礼了。” 班主任打开名册,冷漠机械地说:“我们来点名。”他喊了几个人的名字,那些人都来了,但是却只顾着研究自己手上的牌,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于是,班主任合上花名册,说道:“那我们来上课。” “老师!” 班主任没有抬头理会,而是继续打开手中书,翻到一页:“我们今天讲立体几何。” “老师!” 班主任赫然抬起头,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年,他扶了扶滑落鼻梁的眼镜,透过厚厚镜片上的灰尘,还是能感到冲到面前的少年身上那逼人的光芒。 “陆添同学,你要是不想上课,随时可以离开。”班主任指着门口。 陆添的双臂撑在讲台上,他的脸凑得很近,凝视着班主任那双仿佛已经瞎了的眼睛:“老师,简耽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哦,那可能是家里有事吧。”班主任依旧很漠然。 “有事你妹啊!”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忽然在教室里炸开,唬得那个“貂蝉”一手杀杀闪闪的烂牌落了一地。 Tim的声音转为炮仗,不断地继续在教室里爆炸:“他连家都没回!家里也没人!打他手机也不通!他妈妈现在也不在国内!老师你难道都不管吗?!” 班主任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他闭上嘴,然后又张开,这次总算说话了:“我们继续上课。” 他低头看手中的书,可是书却在瞬间被夺走。 陆添将书高高举起,双手用力,一本书脊很厚的书就在阳光中轻易地裂成两半。烟尘在光线里狂舞,汹涌地穿过裂开的残书,班主任视力不佳的眼睛越过又滑到鼻尖的眼镜的边缘,虽然看得朦胧,但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添那澎湃的暗黑色的愤怒。 “混蛋!”最后,那股暗黑色的愤怒直直撞向他的双眼,无数金星在黑暗中耀眼地闪烁起来。 ****** 黑夜永远在这里盘亘。 这是一个周围都是玻璃的大厅。迷蒙而美丽的灯光下,一个个年轻漂亮的男子像货物一般等待着挑选。他们中有纤细的美少年,有健壮的成年男子,他们有的在吸烟,有的在听音乐,年轻诱人的面容掩映在烟雾或者无声的乐音里,神秘又冷淡。 客人透过玻璃观赏3D美人图。他们在玻璃背后处于完全的主导地位——他们能看见货物,而货物却看不见他们。他们的目光尽情地穿过玻璃,落在那些货物身上,se/情地寸寸抚摸。 有恶心的客人能看着茫然无知的美人,就已经无法自持,他们勉强伸出一根手指,对站在身边恭谨的Waiter ,压抑着开始不稳定的呼吸说道:“这个,就要这个。”然后Waiter 就要从建在地下的密道走进大厅,在那个被选中的人耳边说一个“急”字。 都2012年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继续出卖自己的肉、体?如果问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他们只会茫然地看着你,慢悠悠地反问:“那我还能干什么?” 当然,还有些人是被胁迫的,比如失踪了三天的简耽。 简耽穿着校服的白衬衫站在大厅的角落。领口敞开,结着松垮垮的领带,他尽量面目冷峻地站在少光的暗角。 Orange让他在这里工作——这就是他威胁他的条件。简耽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干多久——这已经不重要,因为一切都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来。 不会有结束。这会是永久的烙印。 简耽的生意很好。很快,他又被从地板活动门爬上来的Waiter 领着去了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盏悠悠的灯,房间的大部分都沉浸在黑暗里。简耽的瞥见自己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很僵硬,纤细颈脖那里的线条过于紧绷。他想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惶恐,他深深地呼吸,可还是无济于事。整个房间似乎都颤抖起来,灯在摇晃,而坐在阴影里的那个庞大的身影,发出了非常厚重的声音,好像一头隐匿的野兽:“过来,孩子。” 简耽慢慢走过去。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就已经被那个沉重的身体压在了沙发上。他紧紧咬住嘴唇,他尝到了血的腥味,他感觉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进了他的发丛。 头顶上的灯晃动得愈加厉害,那头野兽伸出软糯糯的舌头,缓缓舔在简耽的脸上。 他好像喝醉了,口里有酒精也有呕吐的味道。他在简耽耳边说话,沉重的声音撞击着简耽脆弱的耳膜:“没事,好孩子,会很舒服的。” 这实在是一句可笑的话,所以整个房间都笑得颤抖起来。一盏灯营造出的微弱暧昧的光影缭乱地在房间里面晃动,柔软的沙发在颤动,而野兽则因为太醉、抑或太专注于情/欲而完全无视了沙发的颤动。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这时沙发柔软的牛皮表面忽然裂开一道口子,简耽就掉了进去。他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蜷缩成婴儿,轻声地哭泣。 然后,就是一段没有知觉的平和的黑暗。 ****** 神秘的高级夜总会因为地震而暂停营业,或者也可能再不营业。谁能保证维修中不会再发生地震?而且维修好了以后,还能经营多久? 简耽漠然地看着正在抽烟,一脸沮丧的店主与满店失落的牛郎。所有人都站在炫目的光线中,在黑暗中早已枯萎的精神在一点一点地融化。他们的影子都是虚无的半透明,边缘模糊,因为他们早就没有了灵魂。 卖/淫其实是在不断地消耗灵魂。 出卖爱/欲的结果,就是让灵魂迅速的消瘦,直至死亡。 灵魂死得会很快,简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缕苟延残喘的幽魂。 Orange 穿过一群失魂落魄的人群走到他的面前,他的脸上有不甘心的怨愤,但是他依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简耽你以为这里不营业,你就解脱了?除了原来的那个秘密,现在我手上还有你很多照片,你可以回学校,但是你永远不能再接近陆添,否则,我会让所有人重新认识你一次!” 简耽漠然地看着倨傲又慌张的Orange,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 第十章 简耽蜷缩在家中,他倚靠在阁楼那扇神秘的门上,他凝目一天的光线在室内缓慢而透明的变化,看浮动的尘埃慢慢地从灰色变成金色,然后再变成灰色,最后隐匿在室内的黑暗里。 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能听到下面陆添在喊他,在敲门。可是他始终无动于衷地坐着,一动不动,除了呼吸。 任何人知道了他的秘密都会嫌恶他。所以,陆添又能坚持多久呢? 尽管,他是那样地喜欢陆添。 他很早就知道陆添。他一直在黑暗中观察他,他知道当夏天的阳光落在陆添那头浓密浅色的头发上会形成怎样温柔的光圈;他也知道冬天的雪花落在陆添的睫毛上是多么的轻柔。但是,他不能让陆添发现他的存在。他会及时在他眼角要扫到他的时候离开,会在他偶尔转过头的时候躲进树木背后。 他不能让陆添发现他的存在,他的恋情只能存在于黑暗中。他好像在海底,抬眼就能看见阳光中的陆添,潋滟的水光不住地摇晃,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并不遥远。但其实,他们生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介质中。水的沉重郁厚让简耽明白他们之间的差异有多么的巨大。他沉重的秘密又如水草,不断地缠上他的足踝,冰冷且力气巨大。他没法离开水底,进入陆添所在的介质,沐浴阳光,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爱情藤蔓的倒影。 直到有一天,生活在另一个介质中的陆添缓缓低下头来,鼻尖点破水面,将脸浸入他的介质中,他美丽的眼波随着水扩散开来,在简耽身周温暖的流动,从他所有的毛孔浸入他的身体,汇入他的血液,让他冰冷的血液温暖起来、澎湃起来。简耽其实可以伸出手去将陆添完完全全拉入他的水域,但是,他不愿意这么做。 除非,一切都将崩塌,那么他会立即把陆添拉入他所存在的介质,他们将会在即将崩溃的水域中接吻,他们的头发在水中缓缓地飘动,交缠在一起。 在时间和空间都即将毁灭的瞬间。短暂却永恒。 简耽的唇边浮起微笑,他实在想得太多,因为就算世界末日,他也绝对不会把自己最丑陋的秘密暴露在陆添面前。他无法做到。 清晨,当灰色的光线射进室内,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只有鸟鸣的静谧之中,简耽站起身,他穿过阴暗的走廊,走下冰冷的楼梯台阶,再穿过冰冷的大厅,最终在玄关处驻足。 他略略低着头,手慢慢摸上门把手,骤然用力一拧,将门缓缓地打开。 门外,空荡荡。 陆添还是走了。简耽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他略侧过脸,好像在嘲笑自己愚蠢的少女情怀,却在眼角看见了陆添。 笑容在唇边凝固。 面色苍白,满身露珠的陆添显然是露宿了一整夜,他站起身,走过来。就在简耽想迅速龟缩回家中的时候,陆添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微冷,但是非常坚定有力。 “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陆添的脸上第一次冰冷的没了笑容,他淡色的眸子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愠怒。 简耽的眼睛在迅速躲避陆添的注视,他在唇边拉出一个潦草的冷笑,竭尽全力地维持平日的冰冷:“世界末日就快到了,就算逃避也逃避不了多久了。” 陆添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悠悠说道:“简耽,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我。你偷偷观察了我很久,不是吗?打orange 其实也是在发泄你的醋意,对吧?” 简耽一怔,他瞪着陆添的眼睛,却于瞬间连反驳都不能够。 “我始终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呢?因为,我也注意你很久了。”陆添脸上的冰冷慢慢退却,微笑和朝阳最清澈的光芒一起出现在他的脸上。简耽的瞳孔在慢慢地缩小,他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眼睫勉强抵挡住那种强烈的美丽。 他垂着眼睫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并没有…” “行了,反正我也非常喜欢你,这其实并不重要。”陆添将脸凑到简耽耳边,轻轻说道,他呼出的热气喷在简耽的耳际。简耽的脸微微泛红。 人说,得知一直暗恋的人其实也正好喜欢你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但幸福于简耽来说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因为他立刻想到了自己黑暗的秘密,心情瞬间从巅峰跌落谷底。 于是,他后退一步,很坚定地说:“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朝阳在慢慢地升高,但空气的透明度还是不高,陆添的脸上也浮现出模糊的表情,简耽迷惘地搞不清楚他目前的心情究竟如何。他只是淡淡地问道:“理由呢?” 简耽有很多种选择:不回答,瞎编一个理由,或者,说实话。他选择了最后的选项。 “我有很多秘密,我其实很虚假,我甚至不是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样子。你不会理解的。” 这是一句很复杂的话,更何况简耽在说的时候还一反常态的激动。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脸上泛着红晕,黑冷的眸子里盈满了温热的泪水。 陆添静静看着他:“就这些?” 简耽略略一愣,就在这瞬间,陆添将他搂入怀中,低下头,吻住了他。 陆添的吻温柔细腻,带着略高的温度,非常非常的温暖,简耽感到他柔软的嘴唇,他灵活的舌头,还有,他温柔的目光。 简耽的睫毛轻轻颤抖,泪水坠落。 陆添在他耳边温热地轻声说:“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他喷出温热的气轻轻挠着简耽的耳膜,简耽感到了一种奇异的骚动,心脏慢慢涨开,所有的血管都比以前粗了一倍,更多的血液在他的体内奔涌。他的心跳声非常明显。 “不管你是谁,”陆添温热的手掌顺着简耽的耳际抚上他的头发,“不论你有怎样的秘密,我都不会在意。” 他们倒在温热的草地上。草地好像有生命似地拥抱住他们,并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地起伏。草地很神奇,仿佛有海水温柔的质地,有暖风干燥的温度。陆添温柔地抚遍了简耽微冷的全身。他的温度从皮肤传入简耽的血液,再被血液欢笑着带进心脏。 简耽苍白冰冷的灵魂因此拥有了属于陆添的温度。 这是关于温度的结合。陆添将温度传递给了简耽,自身还保持着原来的温度,而简耽的眼神不再冰冷,脸色不再苍白。温热的泪水,盈盈的眼波,红晕飞上面颊。简耽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一个新的生命。 疼痛却欢愉,即使是在世界末日之前,也丝毫不减的巨大的幸福感。 陆添轻轻吻着喘息稍定的简耽,问他:“还会难受吗?” 简耽笑了,温度的笑容,带水的目光,红晕的双颊:“不会。”他吻上陆添的嘴唇。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陆添的笑容带了一丝邪气。 第十一章 简耽又去学校了,Tim在他面前毫无颜面的抽抽噎噎起来,还抱着他,口齿含混地说了很多,在简耽干净的衬衫上蹭满了眼泪鼻涕。简耽哭笑不得,只能一再赌咒发誓,保证在世界末日之前再也不玩失踪了。 而Orange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简耽问陆添,陆添摊着手反问:“我怎么知道。” 简耽微微蹙起眉头:“你可别过激。”陆添立刻吻了他一下。简耽目瞪口呆,立马去看周围同学的反应,却发现他们依旧死气沉沉地关注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发现那个吻。他小声抱怨陆添:“这是在班上,你收敛些。” 陆添不在乎地笑,浅色的眸子凝视着简耽:“谁让你皱眉了呢?我只有把它吻平了呀。” 简耽白眼他:“你把你的嘴当成什么了?熨斗?” 陆添点头,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是的,我是熨斗。专门熨烫你的熨斗。” 简耽的脑海中一下子跳出那片温柔若水的草地,他脸颊微红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然后,他骤然顿住,指着窗外对面的天台问陆添:“怎么有人被绑在天台的栏杆上?” 陆添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并不看窗外:“是嘛。” 简耽盯住他半晌,然后掉头离开教室。陆添叹了一口气,只能跟着他离开教室,嘴里嘟囔:“我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是啊,陆添也不过就是把Orange反绑在天台的外栏杆上,况且今天没有地震没有风,天气还颇晴朗。 天台上,Orange 真和个风干的橘子似的,在风中摇摇晃晃。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盯住简耽,眼神刻毒,他嚷道:“你赢了?是啊,你赢了!” 简耽看着他,慢慢走近,他什么都没说。Orange瞪着他,开始慌乱:“你想干什么吗?你想把我推下去是吗?我告诉你啊,这可是谋杀!这是谋杀!” “世界末日前的谋杀?”简耽耸耸肩,他走到Orange身边,发现他抖得很厉害。 于是,他伸出手去,试图安抚Orange那乱颤的身体,而Orange却开始剧烈的挣扎,然后只听一声陈旧的闷响,不堪挣扎的绳索断了,Orange坠落天台! 跟过来的陆添正好颇有眼福地看见了这坠落的惊险一幕,本来他的唇边已经开始浮现微笑,但倏然间他的笑容凝固,因为浅淡的阳光下,那一幕十分清晰地呈现在陆添眼前。 那让人惊讶的一幕。 简耽俯下身,他用力地拉住了差点呈自由落体坠落的钱蓄。 Orange挂在风中摇摇晃晃,他脸色蜡白,死死抓住简耽的手。 后来在陆添的帮助下,简耽终于将Orange拉了上来。Orange 瘫坐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不断地剧烈喘息,然后他抬起眼,看向简耽,嘴唇颤抖。 简耽看出了他想说的话。 谢谢你。 于是,在清浅的阳光下,简耽露出了笑容。这是玫瑰一般红润鲜活的笑容,他苍白的皮肤有了色彩,冰冷的目光有了温度。他听到陆添附在他耳后说了一句话,可是他没有听清,他只是感觉到陆添温热湿漉的吻落在了他的耳际。 非常非常的幸福。 可是骤然间,阳光消失了,大地开始震颤,空间开始崩溃,陆添和Orange都不见了,简耽只觉得脚下一空,立刻化作自由落体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传说中的世界末日降临了。 简耽家那座神秘阁楼的门也在巨震下慢慢开启了,在一片漆黑的世界末日中,那扇慢慢开启的门却在边缘现出了光明,但并不是给人希望、令人愉悦的那种,这种光明刺眼、苍白、让人无从避让。 那扇门越开越大,从那里喷射出的刺眼光芒瞬间让简耽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活力。 他苍白,他消瘦,他失去了部分的维度。 “简磊。”这是他在完全消失在那扇门所发出的强烈光芒中,口内呢喃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二章 昏昏沉沉地,慢慢睁开眼睛。 刚才楼下似乎传来门铃声,简磊慢慢坐起来。屋子里很黑,因为这是12月的冬天,所以晚上天黑得特别早。 这是2012年12月的冬天。 这是一个狭小的阁楼间,塞一张床,一张书桌已然很挤,从窗缝里挤进来的寒风持续地发出奇怪的哨音。简磊还记得当初他得到这间小阁楼时的兴奋,那时他的母亲刚刚嫁给继父,继父破旧的小套公寓里居然奇迹般的有个阁楼,于是这个夏天闷死人、冬天冻死人的阁楼就变成简磊当年想象中的天堂。 寒风依旧不断从狭窄的窗缝中挤进来,吹得墙上的纸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简磊的目光浮在阁楼中,除了地上,他看遍了一切,天花板,墙壁,以及墙上的画。 窗外的灯光正好照亮了墙壁上一张画的一角,那里是一双眼睛——一双冷淡又漠然的眼睛,虽然存在于平面中,但却是活的。是的,活的。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感情——戒备的冷淡、压抑的渴望,简磊死死盯住这双眼睛,然后他骤然将目光别开,呼吸急促。 他从那平面的目光里捕捉到了怜悯。 门铃又响了。 简磊不想去开门,但是他听到了气窗外楼道里的交谈声。这场交谈是发生在他家门口的。 “你找谁?啊,你是简磊的同学吧?”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音量不小,带着浓浓的市井八卦腔。 这是住在楼下,家里同样逼仄而且没有阁楼的杨阿姨。 简磊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听着。 沉默了一会,显然对方没有说话,也许只是点了点头。 杨阿姨那讨厌的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于是继续在楼道里大喇喇地响起:“哎呦,我也不知道他家最近是怎么了,我两天都没看见简磊妈妈和简磊了,好像他们家一直也没开灯,不知道在不在家呢。” “是吗?会不会是有急事回老家了?”对方这才低低说了一句,音量略低,音色柔和沙哑。而简磊却全身一震,他停了几秒钟,然后猛地跳下床,手忙脚乱地披上衣服。 他慌慌张张地从架在阁楼的梯子上爬下来,中途险些失足摔落。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狭小的充当饭厅兼任客厅的小房间,在昏暗的落地镜里,他看见了一个瘦小的浑身都在颤抖的少年。他按亮了灯,慢慢走近镜子。镜子里的瘦小少年脸色死白,眼睛亮得不正常,呼吸急促,他正慢慢抬起手,用袖子擦脸。 陆添不想来简磊家,更不想和一个八卦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大妈聊天。但是那个大妈双眼闪闪地盯着他,又让他不好意思说什么,于是只能装作没看见地站在简磊家门口。 “再按一次门铃,如果还是没人开门,我就离开。这样也可以向老班交差了。”陆添心里想着,于是他又按响了门铃。 这次,门很快就开了。 屋内惨白的灯光洒在简磊的身上,陆添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年苍白得仿佛幽灵,而眼睛又过于明亮,明亮地超出了正常程度,他心里开始不舒服。 简磊看到陆添站在简陋的楼道中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光芒四射。他穿着整洁的西装校服,斜跨单肩包,浓密的棕色头发在灯光下晕出一道柔和的光影。一切都和梦中那样相似,只是除了现在的陆添脸上没有带着邪气的迷人笑容,只有淡淡的厌烦与浅浅的疑惑。 杨阿姨看到简磊的骤然出现也愣了一下,但是她立刻恢复过来,殷切地问道:“简磊啊,原来你在家啊,你妈妈呢?”她下意识地往简磊家中张望。 “回老家了。”简磊没有看她,他只是看着陆添,而陆添避开了他的目光:“简磊,老班让我来看看你,你从前天开始就没去学校了,也没有任何形式的请假。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最好还是明天去学校一趟和老班说明情况。” “进来喝杯水吧。”简磊忽然说,他死死盯住陆添,陆添本想拒绝,但是简磊的目光非常强烈,他不由自主地跨进了简磊家的门槛。 门在杨阿姨面前重重关上。 杨阿姨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一句“作怪”,转身离开。 陆添站在窄小的客厅里,他看见一架不锈钢折叠梯斜靠在阁楼上,而阁楼黑漆漆的,好像一个洞穴。相较之下,客厅的灯光就过于惨白,陆添转过头,他看见了他在客厅落地镜中的投影:白皙挺拔,但浑身绷得很紧。 苍白如幽灵的简磊从厨房里捧出一杯水,他的唇边绽开过分的笑容,这种笑容和他强烈的目光都让陆添的身体更加僵硬,他不由又抬眼看了一下阁楼。 简磊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阁楼:“那是我的房间。你想去看看吗?”陆添一怔,他望向简磊,他已将水放在铺了廉价桌布的餐桌上,脸上带着那种奇异的笑容,眼睛里带着那种奇异的光芒。 后来,陆添每每回想这一幕都会不寒而栗。后来,在他知道真相的一瞬间,他脸色苍白,险些晕倒,还是他的女朋友周婷及时扶住了他,当他气喘吁吁地看到周婷干净美丽的脸,和她一脸担心的忧戚时才感到一丝安慰。 当时的陆添也算是凭着本能感到了一丝异样,于是他摇摇头:“不必了,我必须走了,我只是过来带个话。” 简磊低下了头,他微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陆添发现他全身在轻轻的颤抖,他感到不舒服,于是转身走向大门。 可是简磊家的门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打开,陆添试着去拨弄门锁,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感到了从那只手传来的凉意与颤抖。他回过头,看见简磊正站在他身后,“我帮你。”他挤到陆添前面,开始摆弄门锁。 “对了,钱蓄没事吧。”低着头的简磊忽然问道。 陆添皱起了眉头:“你也听说了,我以为你不在学校所以不知道呢。钱蓄前天中午从天台上坠落,被送进医院,据说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没脱离危险。” 简磊顿了一下,然后推开门,低着头让在一边:“好了,再见。” 陆添赶忙跨出门槛,低低说了声再见,就匆匆离开了。在走到楼梯转角时,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却见简磊还低着头站在门口。因为逆光,他看不见简磊的脸,但是他能感到他全身散发出的一种绝望的气息。 他是怎么了?陆添在回家的路上,他开始想关于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不引人注意的同班同学的事情。在陆添的映像里,简磊一直是一个默默无闻、可有可无,影子一般的人物。最近一次的调座位,简磊被调到了陆添的后座。他每天都安静得好像不存在,每次陆添无意中回头,都看见他微微低着头坐着,从来不和任何人交谈,甚至避免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坐在他身边的钱蓄经常会斜着眼看简磊一会,然后凑到他耳边说:“你后面坐了一只怪物哦。” 钱蓄相貌清秀,身材高瘦,聪明毒舌,也是级草之一。但是,他和一些社会上的人似乎走得很近,还会欺负学校里一些比较软弱的同学。陆添不大喜欢他做的这些,但除此以外,他还是一个很理想的朋友:风趣、幽默、优雅,知道陆添不喜欢,钱蓄也不会把他恃强凌弱的一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陆添走在12月寒冷的街道上,他看着安静昏黄的路灯,微微皱起了眉头。“钱蓄应该是欺负过简磊。”他忽然想到。 他想起最近的几个月里,简磊的嘴角似乎经常带着青紫,而他偶尔也会看到钱蓄和简磊的对视,在对视中,钱蓄总是带着轻蔑的嘲笑而简磊却神情晦暗。 陆添记得自己还劝过钱蓄一次:简磊家里挺困难的,你别欺负他,问他要钱。当时钱蓄满眼笑意地望着他,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怎么,你知道那小子的心思了?” “什么心思?”陆添愣住了,钱蓄又意味深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摇摇头,笑道:“算了算了,算我没说。你放心,我对那小子一点都不过分。” 陆添之所以为简磊求情不仅仅因为自己是班长,要关心同学,还因为另外一件事,那件事让陆添一直觉得很感激,觉得简磊是一个很好的人。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简磊的恐怖之处。那藏在平静湖泊下的死亡暗流,那藏在温顺柔和下的魔鬼,那藏在瘦小苍白里的巨大可怖的灵魂力量。 陆添站在路灯下,他忽然想到钱蓄的“失足坠落”。他的“失足坠落”会不会和简磊有什么关系呢? 第十三章 朝阳清澈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来,洒在陆添苍白的脸上与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清澈的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轻轻地颤抖。他明显也感觉到了光线,于是微微皱起眉头,想睁开眼睛。 这时有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就算没有睁眼,他也感到光线被遮住。一个干净剔透的声音轻柔地在他耳边响起:“醒了?早餐想吃什么?” 陆添有些疑惑,他慢慢睁开眼睛。视野开始有些模糊,然后渐渐清晰,眼前的少年完全遮住了清澈的阳光,但是他拥有能让清澈阳光瞬间黯然失色的美貌。 这种说法并不夸张。少年有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漆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他套一件宽大的衬衫,略略俯下身体就可以让别人的目光轻松地滑进去,掠过他纤细的锁骨,徘徊在他细腻的胸膛。 陆添自然也是看了进去,但是他并没有感到激动,他只是皱了眉头:“简耽?你……”他试图动自己的手,却发现双手已经被牢牢地绑缚在床栏上。他于是下意识地开始全方位地挣扎,却发现双腿也已经被铁链束缚在床尾。 少年俯下身来,陆添感到他纤瘦略冷的身体伏在他的胸膛上,他感到他温热的嘴唇轻轻地吻上他的面颊,细腻绵密的吻慢慢下移,徘徊在脖颈,逡巡在锁骨。 但是陆添并不心动,他冷冷地看着简耽:“为什么?”简耽停下吻的动作,他抬起头,偏冷的黑色瞳孔里涌动着一种危险的疯狂:“我爱你,我必须留住你。” 陆添微微冷笑,他看到简耽苍白的脸颊浮上了病态的红晕,冷酷地说道:“可是我不爱你,让我离开。“ 简耽的后背倏然僵直了。他低下头。 沉默。 卡擦一声。 简磊手中的铅笔折断了。 一切的故事都已结束。 真实朝阳的光线透过阁楼的小窗,洒在简磊的书桌上。一切都已了然,平面的简耽,平面的陆添,平面的囚禁,平面的表白。 简磊开始流泪,他抬起眼,目光正巧与墙上简耽的目光相遇。 简耽从来不会开口,但是简磊知道简耽在跟他说:“没用的,放弃吧。” 没用的,放弃吧。 即使是疯狂的囚禁也无法留住那颗从来不曾在你身上停留的心。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我和简耽之间的距离。那是次元与次元之间的隔阂。 简磊起身,开始穿校服。他把羽绒服翻出来,然后再把校服套在羽绒服的外面。他在阁楼狭窄的镜子中看见自己的身体膨胀成了一个绵绵的球,脸却非常削瘦,一双眼睛下面是两痕青色。已经有几天没吃饭了?简磊不知道。 也许这样不会疼。他想。 他拿着书包,目不斜视地从阁楼前的梯子爬下去,其间差点采空,他趔趄一下,心头一抖,死死抓住扶梯,喘息着。然后,他不屑地微微冷笑,摇摇头,继续向下爬。 出门,摸钥匙想锁门,却发现没带钥匙,于是不锁门了,直接离开。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因为时差,将在下午三点姗姗降临。简磊走在路上,空气很冷,但阳光出奇的好,灿烂稳定。简磊看到四周商家在挂末日促销的牌子,有一家炸鸡店甚至推出了一款“末日鸡排”。 没有人将末日当一回事,谁都知道这样稳定的阳光之中,世界是绝对不可能瞬间坍塌崩溃的。世界末日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日常枯燥生活当中的调味料罢了。 现在已经接近中午,简磊背着书包走向学校,毫无压力的样子。 学校正在上课,校门附近停满了乌压压的自行车,而门口以及校园中却空无一人。简磊慢慢走到校门口,心中升腾起一种被遗弃的空荡感。 门口的保安看着他,皱着眉头:“你是哪个班的,怎么现在才来?”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教书育人的崇高者。 简磊直直地走进校门,完全无视保安的询问。 都世界末日了,谁还会在意愚蠢的时间限制。 当简磊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凄厉地响起来。班主任推推眼镜,说一声下课,然后夹着书走出教室,然后在门口,他撞见了低着头,背着书包,迟到的非常厉害的——简磊。 班主任又推了推眼镜。虽然藏在眼镜背后,但是他的眼神依旧精明而犀利,仿佛能瞬间洞穿你隐藏在平静面孔下的秘密。邪恶的、黑色的秘密。 简磊不自主地浑身颤抖,他试图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班主任一眼,却完全无法做到。班主任在他面前沉默,他每次的呼吸,都给简磊一种巨大的压迫。 沉默横贯在两人之间。这就是班主任的厉害之处,他最喜欢尝试冰冷的白色恐怖。 简磊觉得自己必须逃走,但是又对自己是否依旧具有逃走的能力没有信心。正在彷徨,沉默被打破了,就像一束阳光射进了横贯在他们两人之间恐怖压抑的雾霭,简磊抬起头来,看见了出现在老师身后的陆添。 陆添看见他略有些惊讶,然后轻轻微笑:“你来了。”接着他就和班主任述说他昨天晚上去简磊家的事情,而在简磊的眼中,只是定格了陆添那个融化在阳光中,也让阳光瞬间增色的笑容。 嘴角轻轻的上扬,阳光跃动在简磊浅淡的唇色上,“你来了”三个字从他嘴唇中轻轻吐出,简磊仿佛能看见空气分子因为这三个字在阳光中颤动。因为这个悠长的镜头,他眼中慢慢地贮满了泪水。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当然,也没必要知道。 简磊转身就逃,他听不到身后班主任和陆添的惊呼。 路上,他似乎撞到了一个人。对方发出惊呼,简磊看见了她清澈的眼睛和纯美的五官。她轻盈的发丝因为突然的撞击在空中飞扬。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简磊看得很清晰,她从来就是一个清纯美丽的姑娘,干净的面庞一如她干净的心灵。就比如尽管平时从来没说多少话、也没有任何交情,简磊还将她视作情敌,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但是现在她还是扯住了他的衣袖,关心地问:“你怎么了,简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啊?” 阳光下的她看上去真的和陆添很登对,一样的干净漂亮,宛若阳光,就像天使。她就是周婷,陆添的女朋友,连反对早恋的老师都情不自禁保护的一对金童玉女般的情侣。 这才是现实,纯洁干净的周婷从来就不是那个暗黑潦倒的Tina。 阳光从来没有让简磊这么绝望过。因为它把一切照耀得太明白。毕竟简磊刚从长梦里惊醒,他还没有适应阳光下的现实。他巴不得世界末日立刻就降临,他很累,他渴望一切被摧毁。 他走上天台,慢慢移到天台的边缘。简磊从天台俯瞰,陆地显得那样遥远。的确,钱蓄在掉下去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简磊将他眼中最后对死亡的恐惧看得非常清楚。闭上眼,他感到12月寒冷的风正割着他的脸。他缓缓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世界末日将于瞬间降临。简磊在心中倒数。 三,二,一。 脚与地面摩擦出轻响,轻盈得就如轻轻扣动的扳机。 第十四章 城市小报记者小薇最近很忙,因为她正在追踪报道一所中学学生杀母后跳楼自杀的案件。这是一项很轰动的案件,一个中学生从学校楼顶天台跃下,然后当警察去他家联系他母亲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母亲已经死在阁楼里,太阳穴被刺破,母亲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里面凝固着愤怒。 据调查,中学生的母亲应该是死于中学生之手,因为那柄弃在尸体旁边的带血锤子上只留下了中学生的指纹。 有人去质问中学生的班主任。那个眼神犀利精明的中年男人一开始坚决不见任何向他发出疑问的人,后来在校长的逼迫下(因为后者也被逼到无奈),一脸冰冷地出现在几个被允许采访的记者面前。 “我不知道简磊为什么会杀死他的母亲。”他言简意赅地说。 记者徒劳地问:“他平时在校表现怎么样?学习好吗?学习压力大不大?朋友多不多?有暴力倾向吗?” 班主任沉默了,他明白校长的意思是让他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到简磊身上,最好能让大家相信他这些令人发指的行为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精神不稳定,学校也无可奈何。但是班主任最后说的话却是:“简磊是个普通的孩子,性格羞涩,平时话不多。是我的错,那几天他没来学校,我就该及时去家访,而不是只打几个电话,在没有人回应的情况下,就只是派一个学生过去看看。” 记者都沉默了,他们看到班主任的眼镜蒙上了一层水雾。班主任的胸膛大力起伏着,他看着一个欲言又止的记者点头:“是的,前面也是我们班的一个同学从天台上摔下来,至今还在医院重症病房中,尚未脱离危险期,生死未卜。”记者们震惊地看着班主任,这是一个人人都怕承担责任的年代,而面前这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却主动承担起了一切。 他把眼镜摘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红肿的眼睛,和还在不断流淌的泪水,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拭模糊的眼镜。然后,他带上,红肿的目光透过明亮的镜片,坦然看向记者:“我不配做一名教师,我明天就离开学校。” 他转身就走。 ****** 小薇当时就站在记者群里,她看着班主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报道方向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没有把这个死去的学生当成一个人来报道,她只是将他当做一个符号,一个青春暴力的符号,和这个符号有关系的永远就只有那些老生常谈的升学压力,独生子女现象,青少年暴力倾向,甚至网络游戏,暴力电影,等等。 打开笔记本,她将自己写好的报道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班主任的话在此期间不停地在她的耳畔回响:“简磊是个普通的孩子,性格羞涩,平时话不多。”她想到那天在现场看见的已经死亡的简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恐惧与呕吐占据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但是她还是发现了那个孩子身材纤弱,头发乌黑,血液鲜红。他的青春在他已经死亡的身体上空盘旋,依旧夺目逼人。那时,小薇流泪了,本来她以为这是因为恐惧;但其实小薇这才发现,那其实是看见青春凋零的本能反应。不是每个人都会在青春的时候死去,但是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死亡。 于是,心有戚戚焉。心灵忆起那死掉的青春,不禁颤抖不已。 小薇于是开始转换报道的视角。她走访学校,见了那个据说是去过罪案现场的优等生班长陆添。他本来是彬彬有礼的,因为小薇并没有在一开始表明自己的记者身份,她在校门口拦住了陆添,好像只是一个问路的行人。 陆添是个校草级的人物,衣领干净,领带束得很整齐,微笑浅浅,很有风度。但是当小薇提到简磊的时候,陆添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微笑杳无踪迹,风度也不知去向。 小薇能理解陆添的失态,因为他曾经与尸体、凶手共处一室:他去家访的时候,简磊母亲的尸体就在他们头顶上的阁楼里。这种经历足够可怕,事后回想起来也一定会后怕不已。于是小薇试着问:“所以你认为简磊很可怕?” 陆添目光茫然,似乎陷入沉思,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小薇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问:“所以,你以前就认为简磊性格古怪,是一个危险人物?”陆添目光茫然地怔住,他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果断地摇头:“不,并不是这样的。” 就在小薇决定继续追问的时候,一个干净漂亮的少女向两人跑过来。少女先对着小薇微笑了一下,真是一个教养良好的漂亮姑娘。当她看见陆添面色苍白、神情有异,就一下子焦急起来,拉住陆添的手,问:“陆添、陆添?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当她的手触到陆添手的时候,他一下子躲开了,含糊了一句“对不起”就跑开了。 又是一个对简磊的抱有同情的人,小薇心中有数,她转身离开。 ****** 费了很大的气力,小薇终于被允许进入简磊的家中,但是却不能拍摄亦不能触摸任何东西。那天小薇到的很早,开门的警察还没有到。小薇便等在简磊家门口。这时,对门开了,一个很俗气的染着黄头发的中年妇女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她应该是去拿房门旁边送奶箱里的牛奶的,但是看见小薇,她停住了。她的脸上现出了兴奋,微微缩着头,放轻脚步走到小薇身边,先看看简磊家紧闭的房门,然后压低声音问小薇:“你是警察?”她怀疑地上下打量小薇。小薇微微一笑,她不喜欢这种八卦的市井妇女,整天指望着外界发生一些事情来调剂她们枯燥乏味的生活。但现在她是一名记者,而这个八卦妇女又是简磊的邻居,以她的个性应该会了解很多情况,然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还肯说。这样的人对记者来说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于是,小薇便表明自己身份,在中年妇女兴奋的目光中和滔滔不绝里,小薇果然收获颇丰。 这位姓杨的中年妇女号称自己和与简磊妈妈已离婚的前夫就认识,是老邻居。简磊妈妈带着简磊嫁给她前夫的时候,简磊还是个小孩子。 “那时候他就不怎么说话,见到人也不喊,不讨喜哟!”杨阿姨翻个白眼。小薇问:“那后来继父怎么会和简磊母亲离婚?还把自己的房子给他们母子了?” 杨阿姨的目光一下子就亮起来,她凑得更近了,嘴里有一股腐烂的味道,小薇本想离她远一些,但是她的话吸引了她:“我也觉得奇怪,本来夫妇两关系好像不错的,但是后来忽然有一天,吵得非常非常厉害。我曾经试着劝过,可是我一去,两个人就都不吱声了,简磊缩在角落里,低着头,很可怜的样子。” “所以他们是当着简磊的面争吵的?” “我觉得这件事和简磊一定也有关系,”杨阿姨很得意自己能知道这么多内、幕,“估计是他后爸虐待他了,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反正那天他后老子搬出去,我看见简磊妈在哭,便走过去安慰,说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闹到这份儿上。但是她哭着和我说,要是自己受委屈倒也还好,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害了简磊。” “害了简磊?那看来是很严重的虐待行为了?但是如果打孩子的话,你们应该是经常能听到声响的啊?” 杨阿姨似乎以前从来也没考虑到这一点,她只是爱好八卦,乱七八糟地收集了很多信息,却并没有进行归纳分析。她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思考。“所以嘛——我觉得奇怪啊——他家后老子不像是个会打孩子的,虽然长的高高大大,但是性格还蛮秀气的,不大说话的那种——三十老几没对象,取个结过婚的,免费替人家养儿子不说,最后还被那对母子骗了房子——据说他后来去广州了——哎——” 就在杨阿姨假惺惺地唏嘘不已的时候,一个红发少年从杨阿姨家的门里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大声问:“妈!你拿个牛奶要这么久!我上学都要迟到了!” 杨阿姨回过头,不耐烦地冲那红发少年吼:“自己不会拿牛奶啊!没长手啊!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作死呢!”红发少年走过来,不耐烦地斜了小薇一眼:“妈,你不要说简磊家闲话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算了,我不在家吃饭了,我上学去了。”杨阿姨跟着后面骂作死之类的话,小薇也不和杨阿姨多聊了,八卦一类的情报,她已掌握的够多。 ****** 红发少年转过头来:“你是记者吧,你一直跟着我,是想问什么呢?”小薇走上来,她明白对待这种不良少年一定要开诚布公,这样他也许会把你当成好汉,也对你坦诚相待。“我想谈谈简磊的事,你一定认识他吧。”红发少年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挑衅:“是啊,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那简磊是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红发少年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侧过脸,目光瞥着小薇,“你能和我约会?” ****** 小薇最终还是站在了案发的阁楼中,也就是简磊生前的卧室中。自从进了这个房间后,她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案发现场虽然早已清理干净,但是似乎有一种魔力,小薇一开始进去就感觉到了。这间屋子里似乎有人。 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呼吸。但是—— 有目光。 窗格半开,有风从窗外吹进来,阁楼的一面墙上,有纸头发出微响。小薇走过去,她很震撼。满满一墙的漫画,好像爬山虎,交错地盖满整个墙面。 她看到了那个目光。 是个清瘦的男孩。每一张画面里都有他:他拿着笔,扶着头在思索;他单挑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他被另一个倒在他怀中的少年亲吻;甚至,他被那个少年压倒在草坪上…… 满墙素描的中间,是他的一副半身肖像。清瘦、秀气,头发漆黑,皮肤苍白若纸,似乎没有人气,但是眼睛里却有活气。这难道是一双用铅笔描画出来的眼睛? 小薇凑近看这幅画,呼吸急促,她无法长时间与他进行对视。她的目光游移到这幅画的角落,他看见那儿用铅笔写着一个名字。 应该就是这个少年的名字吧。 简,耽。 光与影落在简耽的脸上,画中的少年与真实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他只是呆在画中,静静地看着这个世界。 看得很清晰,却又无能为力。 ****** “所以这就是你调查出来的结果?”主编在小薇面前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冲着小薇的脸喷出一口烟气,然后一手夹着烟,一只手哗啦啦地翻着小薇的报告。 “你说,简磊其实是一个沉默的普通孩子,小时候受过继父的虐待,并且疑似性侵犯……”主编顿了顿,小薇在烟雾中的脸色十分平静:“是的,我这是多方求证后的推论,首先是简磊的好朋友、住在他们家隔壁的唐武说简磊曾经有类似的抱怨,然后我也去调查过他的前继父,发现他在十年前确实因为猥亵儿童而进过监狱,而且……” “可以了,”主编摆摆手,小薇只能住口,主编继续往下读报告,“简磊应该爱上了一个同性,后来被其母亲发现,母亲极力反对,所以他一时手误伤了母亲。”主编叹了一口气,将报告合上,推在一边:“小薇,我们是新闻不是小说,我们是报社不是出版社,你的这份报告如果贴上网站,估计点击量肯定很高,但是你要记住,你是一个记者,文风要朴实……” “这些都不是我瞎编的,是简磊的漫画,他在他的漫画里都画出来了,我全都知道了。”主编愣住了,他发现小薇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说的话,她只是专注于自己的陈述:“他画了很多漫画,这是一个有才能的孩子,画画得非常好,而且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他画的内容应该都是自己的经历,我能看出来,那里有他的温度。现实中,他很弱小,但是他在他的漫画中塑造了一个简耽的角色,承载了他的理想人格: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却坚忍不拔,果敢坚强。” 小薇说完直接站起来,拿走了桌上的那份报告。主编坐在桌子后面,惊讶地半张着嘴。一撮香烟的灰烬轻轻折断,落在桌上。 ****** 小薇的报告最终没有发出去。2012年很快就如其他普通的年份一般,匆匆地逝去了。简磊事件也迅速地被人遗忘。 钱蓄变成了植物人,他的母亲眼睛哭得几近失明。陆添站在病房里,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钱蓄躺在病房内,张着眼睛,身上插着许多管子。 他没有停留,转身离开,走出了病房。 残冬将尽,天气开始转暖,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陆添的身上。他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钱蓄抓住了简磊的把柄,欺负简磊到不像话,最终“失足”从天台坠落。 简磊总是被欺负,陆添记得他曾经有一次从地上将遍体鳞伤的简磊搀扶起来,简磊望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声“谢谢”。他的眼睛非常非常明亮,非常非常温和。 在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人中,也许不再会有人想起简磊,或者更准确些,是温柔地想起简磊。陆添是个意外,此刻,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温柔地想起了简磊。 那次体检,陆添晕血,可是他想瞒着别人,于是拼命忍住。在抽血的时候,他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就几乎就要晕过去的时候,有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并且体贴地、隐蔽地用身体撑住了他的肩膀。于是他在那只手的温度和身体的支撑中静静地、安全地抽完了血。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那双非常明亮和温和的眼睛。 就如同现在洒在肩膀上的阳光。 简磊,谢谢你。 正文完
推书 20234-03-10 :维心天下——念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