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和你,没有结婚证书,没有法律保护。 一起租套房子不叫同居叫合租,一起买套房子不叫共同财产叫合伙投资。 女人的情敌只有女人,男人的情敌只有男人,但我的情敌是你身边所有的人。 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选择生来成为同性恋,因为这条路太难走。 但既然我已经是个同性恋,我希望能用岁月换个人爱我。 不是都在说:好基友一辈子? BTW,本文彭陈CP,绝不换CP。这个彭陈是 彭智然+陈嘉, 【写在阅读前: 】 一直以来都只写古代故事,总觉得现实已经很残酷,为什么人不YY着活。一直到那天惊觉明年是哥哥离开十周年,才突然感触,虽然现实很残酷,但生命中还是有很多值得我们怀念的美好和温暖,那些我们有幸能在这一生中遇到的见过的同处一个时代的,都值得我们感恩并且铭记,所以我才决定写下这个故事。 它或许发生过,或许没有发生过,无论哪一种,都带着我对那个时代的怀念。 【最后,谨以此文纪念张国荣】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嘉,彭智然 ┃ 其它:掰弯直男 1、 昨天半夜里不知道他梦见什么,说了句梦话“不要”,声音很悲伤,我知道他又做梦了,于是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臂,一点点的安抚,挪过去依偎着他。一分多钟后,他醒过来,开了灯,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去上了趟洗手间。我翻一个身,背对着他,感觉到他回到床上,然后俯身亲了我一下,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晨曦中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我,见我张开眼睛,笑着问我:“昨天晚上又听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然后钻进他的怀里,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闻他的味道问:“你昨天梦见什么了?” 我睡得一向很浅,而他的肾不是很好,夜里会比较多梦,所以他的梦话我都听得到。记得前几年有一次,我半夜还被他的梦话给逗乐过。那时候《潜伏》热播,我们俩硬是等到电视放完出碟后,去买了套碟片,天天在家三四集的那样看。结果有天晚上他突然坐起来对着空气一划拉,说:“都别吵了,我跟你说,你们立刻就走,我断后!”我知道他又说梦话了,于是也坐起来想配合他一下,将他重新哄睡回去。我总是认为一个人沉浸在梦中特别是还在说梦话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会对身体不太好,第二天醒来会感到特别的疲劳。也不知道这个观念对不对。所以我就想着配合他,就说:“是,知道了。你快睡吧。”然后忍着笑去拉他。他听了这句后似乎有点从梦中抽离,闭着眼睛楞了一会儿,然后乖乖躺下去又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醒过来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问他梦见什么了。结果他说他梦见自己成了地下党,双面间谍。这件事后来我足足取笑了他一个多礼拜。 虽然再后来他的很多梦话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有时候只是一声叫喊之类,但我依旧很乐此不疲的每次都会在第二天问他前一晚梦见什么了,那种感觉,就仿佛我是跟他无时不刻不在一起的,连梦中都是。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记得前一晚的梦境,只除了一次咬牙切齿的说我昨晚上好不容易看中一件风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然后自顾自的傻傻的跟我生了一天的气。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用筷子敲着他的碗问:“气生完没?”然后好笑的看他,他才腼腆又害羞的红着耳根说:“人家早上起来真的很气嘛,那件风衣就是人家一直想要的那种啊,你还偏偏拉我走不给我买。”说那话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平时的干练相,就像是我养的一只小狗,真的超可爱。 我看着他,满心满眼的喜欢,喜欢这个人,喜欢他,喜欢每天都看到他,喜欢像现在这样在每天的清晨钻进他的怀里,问他:“昨晚你梦见什么?” 但如果放到十多年前,我想我做梦也不敢想我们会有这一天。 九十年代初,我也不敢承认我是同性恋。 我认识他是在一九九三年。 那年我们考进同一所职校,住校的,专业是会计。我们那个班级是全校唯一一个男女比例失调的班级,因为那时候是这个职校第一次开这个专业,收会计学的学生。全班一共才三十二个学生,只有十个光头,连一个足球队都凑不满。 由于男生本来就少,又是住校,半个月军训过后,我们十个光头就已经都混得挺熟。但其实说实话,我一开始一直没把他和另一个男生分清楚。因为他们两个都是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大家都喜欢戴板材的眼镜,是个近视眼都是一副模样特土的金丝边。后来我跟他说起说我一开始分不清你跟那个谁谁谁的时候,他还嘲笑我,说我不识货,当初他的那副可是野尻呢。我不是近视眼,所以也不懂什么野尻啊之类的,只哦哦的敷衍了两声。 因为我们班女生多,军训的时候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就都喜欢趴在教学楼的窗户前看我们新生军训,然后对着我们班指指点点,说哪个哪个女生好看。等到军训结束的时候,学长们都已经把班花前五名都按着顺序给排好了。紧接着就是每天晚上晚自习前,都有一群学长守在我们班级所在的那一层楼的楼梯口和后门口,对着喜欢的女生吹口哨或者叫她们的名字,直到值班老师来赶人。 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我们大家也都见惯了,所以在那天有人叫着我的名字在后门踢门的时候,整个班级鸦雀无声。 我知道我长得太过秀气。我小时候的偶像是林志颖。初中的时候,一盘林志颖的卡带卖九块八,他每次出新带子我都问我妈要钱买。九零九一年,林志颖最红的时候,我有些同学一个月的零用钱甚至就只有五块钱。可见我当时多舍得花血本。 那时候我不但买他的卡带,还买他的贴纸,实在没钱了就跟几个要好的男同学一起混在买贴纸的女生里面,趁老板不注意偷几张。我甚至连头发也一度搞成他那样,结果有女生看着我嫉妒的开玩笑:“陈嘉,你长得这么秀气,如果是女人那我们可就没活路了。” 我笑笑,立刻去把头发给剪了。其实她们不知道,我多不想听见别人拿我比作女人,因为从小学六年级起,我就发现我竟然喜欢男人。 起因是六年级的时候有个女生给我写情书。 我从小受到很多女生的关注,情书收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那回给我写情书的女生是坐在我后面那个男生喜欢的一个女生。他亲眼看着那女生趁课间休息的时候把信塞进我的抽屉,又亲眼看着我上课拿书的时候发现这信,再亲眼看着我读完后把信撕掉。按照我平常的作风,我是不会当场撕女孩子给我的情书的。我通常都会带回去,然后再销毁。但那天那个女生的信有些过分,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无端中伤了很多其他对我示好的女生,整封信几乎就是在诋毁他人抬高自己,我极其看不起这种行为,所以我高调地当场撕了。然而坐在我后面的男生不明就里,他看见后当场就怒了,觉得我没尊重那个他喜欢的女生,践踏了人家一颗纯洁的心,就动手打了我。我一句话没有解释,直接挥拳过去,我们两个就在课上直接打了起来。 那天我们俩被老师罚站了整整一天。结果当天拖着腿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我们家多了一个女人,我妈看见我就哭着搂住我,然后问:“小嘉,爸爸要跟妈妈离婚娶这个女人了,你是愿意跟妈还是跟你爸跟后妈?” 一天之内,我见识了两次女人的不择手段,从此对女人避之不及。但真正明白我是喜欢男人的,是到了六年级下半学期,遇到调来带我们最后半个学期的代课数学老师。 时间太久远,我都已经忘记他叫什么了。似乎姓王。 我记得我们以前的数学老师是个老头,姓沈,名字里带个丕字。因为这个字的读音跟屁同音,所以全班都喜欢叫他屁老头,但其实他是个非常有师德的老师。 我们六年级下半年的时候,屁老头得了癌症,是在课堂上疼到倒下被送进医院才查出来的,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后来他的课就由一个刚从师范毕业的王老师代班,因为中途接手,没有其他老师肯来。这个刚从师范毕业的毛头小子就这样被推进了我们班。 我不知道现在的小G是不是都很早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反正我那个时候除了有对女生有种莫名的厌恶感外,并没有意识到那点。说实在的那时候的同性恋也都很低调,我那时候连这词都没听说过。我只是觉得这个新来的老师年轻阳光又成熟(比那时的我成熟),然后就喜欢上了他。 那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就觉得连数学课都变得可爱了起来。我甚至为了能吸引他注意,一道几何题要用两种方式解,听见他夸我就觉得特别高兴,对数学的热情空前高涨,次次都恨不能考一百分。有一回考了九十四,他发卷子的时候看着我说:“陈嘉这次没考好,是不是电视看多了啊!”我都差点被他说哭了。 但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觉得自己不正常,直到我频繁的寻各种借口去找他聊天,几乎连他的业余兴趣爱好都打听了之后,他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小嘉,其他学生都喜欢跟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套近乎,你倒跟他们不一样,总喜欢往我这里钻。” 我瞬间意识到,原来我是有点不正常的。 2、 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后,一度很迷茫。我很用心的去想,为什么我会不正常。后来我将这一切归咎在我没有一个健全的家。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就争吵不断。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爸要跟我妈离婚,然后和同单位的一个姑娘再结婚,他对我妈说那是真爱。中间的过程是如何打打杀杀的我已经不记得,我那时候太小,只记得我妈带着我去跟我爸谈条件的时候,我爸摸摸我的脑袋塞了一个苹果给我,我很高兴的啃,啃完的时候我爸妈已经把我的月生活费给谈妥了,每个月五十。 我是个有些事情懂得很早,有些事情懂得很晚的矛盾体。比如那个时候我其他的不是很明白,却听到那每月五十的生活费想了想,原来我就值那么多。 后来我爸就搬出去了,只在周末来看看我。我每天都会想一想他,然后跟一群丫头片子出去玩,我妈的好朋友生的孩子大多都是丫头片子,每次她拉着她那些朋友倒苦水的时候,我就只能和那些丫头片子玩。结果那时候好多经过的爷爷奶奶都以为我也是女孩子。 但我爸离婚后并没跟他同单位的那个姑娘结婚,似乎是对方的父母不同意。我同那群丫头片子玩了两三年后,他跟我妈又复婚了。然后就是像以前一样磕磕碰碰,总是夹杂着大吵小吵。 他们两个的生活就好像与我无关一样,我只要负责每天回家吃晚饭然后把功课做完,考试只要考进前十名,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而他们则在他们感情的世界里争吵和好和好再争吵,直到我爸又有了真爱。 我艹他妈的真爱。那是我六年级时知道他们又要离婚时唯一的想法。 所以我想,我不太正常大概是从小都没人怎么管我,以至于我的性别意识一直不是很强。因为几乎有两三年的时间我都是只跟我妈一起过,然后只和女孩子玩。 想清楚原因之后,我很悲伤。悲伤到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我长时间的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看着一楼的水门汀,然后思考着我从三楼跳下去能不能摔死,因为学校最高的建筑那时候也只有三楼。我那时候竟然就冷静的觉得自己从三楼跳下去只能摔残而摔不死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回家跳楼比较好。结果当我从我们家五楼的阳台往下望的时候,很无奈的发现下面横着无数晾衣服的竹竿。我站了半天,觉得我跳下去大约会被每一楼的竹竿都挡一下,最后很可能也只残不死,而且我妈还要陪邻居的竹竿钱,很不合算,于是也没从家里跳下去。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单纯,想死也只想死在学校和家里,竟然没有去外面找过什么建筑工地,也没想过其他的自杀方式。然后我就慢慢淡忘了要自杀这个念头,在心里暗地说,没关系,我现在还小,难说以后跟男同学多接触接触就又正常回来了呢。 上了初中以后,课业比以前多一些,我也鼓励自己多参与同学互动,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正常了。 那时候我们班的英语老师叫胡莹,是师范毕业不久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她谈不上很漂亮,但是肤色很白,眼睛大大的,略微有点点胖,但是是那种胖得很可爱很有福气相的女孩子。每次她来上课,走到门口的时候总是会害羞的低一低头,才走进来。那时候班上的男生就集体起哄,有时候看到她穿了条裙子,还会一起喊:“哇,胡老师今天好漂亮!是不是跟男朋友去约会?”她就会害羞的双颊通红,然后清两声喉咙板起面孔说:“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但说实话她板起面孔一点都不凶,我们就会又笑她一次,她立刻面孔就板不住了,只好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行了行了,真要上课了,要不你们考试怎么办。” 她是那种很拎得清又有点小资的老师,平时小考试如果碰上天气好,她会在教室里监考上半场,然后下半场的时候就搬了张凳子坐到门口晒太阳,即使她知道我们会趁机偷看偷看同桌作作弊之类的,她也总是很淡然,然后收考卷的时候说:“小考不要紧,主要是自测,自己知道自己哪儿有不足以后补足就好,成绩只是个给父母看的数字。但中考是决定你们前途命运的时候,到时候也不是我监考,你们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我们就一起点头。结果后来慢慢的,我们连小考也不怎么作弊了,反正她也不是每次都让大家把卷子拿回去给父母签字,大家反而学习态度都很好,连最差的差生也能在她的课上拿个六十几分站上及格线,她还会夸一通。 所以大家那时候都很喜欢她,也包括我。我就以为自己正常了,直到那一天。 胡莹上课喜欢下课后留个十分钟,给大家答答疑什么的,那天我们班长上去找她问几个课后补充习题的答案。我正好要出去上厕所,经过讲台,就看了一眼。忘记是完型填空还是选择题还是什么了,只记得一共有两道题,一题的答案是husband另一题是wife。胡莹看见我在边上看就说:“陈嘉,你看看,这题答案是什么?” 我很迅速的扫了一眼,指着第一题的答案说是husband,但另一题的那个答案明明知道是wife就怎么也吐不出来,结果班长恍然大悟说,哦第二题就是wife呀。然后胡莹笑着调侃我们说:“对,你们以后都要有wife的,现在多念念。”当时那句话听得我噎了一下,有点犯恶心。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所以后来我总是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和哪个男生走得太近。我想我自己不正常也就算了,千万不要连累别人,伤害别人。我必须管住我自己。 但人总是渴望被认同被接受被爱的,我也不例外。 我的性格里不是那种会对谁一见钟情的人。都说一见钟情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皮相,可能因为我自己的皮相好,所以我并不是特别看重这个。但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长得不好看的男生,起码要干干净净眉清目秀。 那时候三班里有个男生叫贾清河,成绩很好也颇受女孩子欢迎。我知道他,但因为不是一个班的,只是偶尔在学校走廊上碰到。 那天我中午回家吃完午饭,耳朵里塞着耳机听林志颖的歌,一边走路一边看歌词。那时候WALKMAN还只有少数父母会给孩子买,我这个是我爸上次来看我的时候送给我的。结果由于我看歌词太认真,走到教室走廊了都没发现,就被走廊的第一格台阶绊了个结结实实,直接趴地上摔了个狗吭屎。 那情形太狼狈,可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撑着地没反应。接着就有人把我搀了起来,笑着说:“你没事吧?”那人就是贾清河。他看着我拔下耳机红透了的脸说:“你看什么啊看得那么认真。”然后一把抢过我手里歌词。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聊过后晓得其实我们两个住得挺近,然后就相约放学一起回家。 初中的时候,我们大都是骑自行车的,放学也并不早,都在五点左右。有时候他们班比我们班早放一点,他就先去自行车棚坐在我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边看书一边等我。 他一看书就忘记了时间,有时候我们班被老师罚留堂,一罚罚到五点半六点,我去自行车棚都能看到他还在车棚灯底下看书。我挺过意不去的,就请他吃学校外面的油煎萝卜丝饼。 他知道我的零花钱比他多,也从不跟我客气,每次都能吃两个,看着他又怕烫又急着吃的样子我就总是很好笑,他也就看着我哈哈笑。 那段日子很简单,也很开心。我们有时候骑车回家路上会互相问问功课,有时候也说说学校八卦。我其实是那种心底里很八卦但不会主动去探听八卦的人,而他因为跟学校女生关系都不错,所以那种谁跟谁有暧昧,谁可能和谁好了的事情听得特别多,没事就给我说。他见我听那种男欢女爱都没什么表示,就有些奇怪的问:“我说陈嘉,我看我们学校对你有意思的女生挺多的,你怎么从来没有想过交个女朋友?”我淡淡道:“现在读书比较重要吧,那些都是假的,交朋友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他点点头笑着道:“嗯,有道理。” 那时候的女生比现在胆小很多,敢明目张胆告白的不多,但我后来还是听说有个六班的女生暗示要跟他交往被他拒绝了。 但我还是将初中生活想象得太平静了。 初三上半学期的时候,有个高一女生跑来跟我告白。 3、 我们学校本部高中是个很奇怪的存在。它属于重点,但是也有花钱进去的。这个高一女生据说就是花钱进去的,初中不是上的我们学校本部,在初中的时候据说就是个风云人物,有点类似于大姐大那样的存在。 我不喜欢女生,自然拒绝了。她那时看了我很久,说:“你会后悔的。” 两天后放学,我去自行车棚找贾清河,就看见一群人在围殴一个人。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潜意识里告诉我,那个人肯定是贾清河。果然是他,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抵抗过一阵,但还是双拳不敌四手只有挨打的份。 结果我冲上去后四拳也敌不过人家,依旧被打得很惨。终于他们打累了走了,临走的时候啐了一口,骂了一声:“不识抬举。” 等他们走光后,我沉默的扶起贾清河,看见自己的自行车两个轮胎都被扎了。贾清河嘟哝了一句:“那个,没能拦住他们。”我低了低头闷声对他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扯着嘴角跟我说没关系,你请我吃萝卜丝饼就成。 我们俩就嘴角发青的在门口吃着萝卜丝饼,那真叫一个痛并快乐着,不知道是烫的还是疼的,反正只能嘶嘶地抽气。然而那时我心里却暖烘烘的,抿着嘴偷偷笑,似乎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在心里滋生出来。 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大家都开始谈论自己想考的学校。我没有想过太多,高中毕业后考F大中文系是我从上初中起就定下的目标,虽然我成绩不算拔尖,但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只要高中好好读,应该不会太难。我们本校高中部考上F大的,也不在少数。 贾清河也说他会考本校高中部,还很高兴的跟我说,如果那时候能分在同一个班就更好了。我很兴奋的点头说:“嗯嗯。” 但我爸却在那个紧要关头提出了异议。我爸的单位在当时效益算是上乘,隶属于某系统,而该系统从那年起,开始委托一所职校招生培养一批学生,毕业后定点分配到该系统。 一时间系统内职工都纷纷表示出极大的兴趣,然后让自己的子女报考该所学校。 我爸也很兴奋,说:“陈嘉,就去这个学校,出来以后工资待遇都很好。” 我不肯,要考高中,可连我妈这次都竟然支持我考这所学校。她说:“傻孩子,大学出来想进这个系统都还进不了,你要是进了,以后就是你爸上级单位!” 我闷声不响,去偷偷报名参加了本部高中的直升考试,然后找到贾清河,跟他说直升考试那天来叫我一声,我们俩一起去考。 但在考试之前,我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后来我一直想,这件事是我生命的一个转折点,或许我的轨迹偏离后,失去了一些快乐,譬如直到很多年后我都还十分向往的大学生涯,但终究我得到了更多。因为我那偏离了的生命轨道,把彭智然带到了我的身边。 也许是初中生涯快要结束,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第一个分叉路口,很多以前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都会在那种特定的情绪下被激发出来。明显的,初三下半学期末的时候,来找我告白的女生多了起来。有些比较含蓄,有些比较奔放,但我无一例外都以对不起三个字作为回答。 有个比较特别的女生,叫什么艳的,真的,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不记得她的姓氏,只记得一个名字的大概,她来跟我告白。我说了对不起后,她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伤心的走掉,而是舒坦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拍着我的肩道:“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概率不大。可我喜欢你啊,人生那么莫测,如果以后要分道扬镳再也见不到了,我却连喜欢你都没有说过,岂非很遗憾。现在这样很好,我也告白过了,结果也跟我想得一样,我没有遗憾了。”说完洒脱地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有点发愣,觉得她这个可能算是阿Q的自我安慰心态,然而某天晚上在自行车棚门口,我看到一个我们班的女生跟贾清河告白的时候,我突然无比的难受,然后就想到了她那句话。 那一刻我整个脑子里都是她那句话在盘旋,没有遗憾了,是啊,告白过即使不被接受,却没有遗憾了,人生那么莫测,我却连喜欢你都没有说过……我甚至都没意识到那个跟贾清河告白的女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就一直傻愣愣站在那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个什么艳的那句话,直到贾清河过来拍我的肩。 我转头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我一直都很清楚他对我就是对一个正常的好朋友的心态,可我也很清楚,我对他并不仅仅只是朋友。然而在那一刻,我的理智却好像突然都不见了。我脱口而出:“贾清河,我喜欢你。” 他楞了楞,可能没意识到我说的那话的意思,笑:“废话,要不咱是哥们儿呢。” 我又说了一句:“不是那种喜欢,是刚才那个女生喜欢你那样的喜欢。” 他就当场傻在那里,瞪着我。 很多年后,我逛百度贴吧,看到那些说一个弯的跟一个直的说喜欢,然后被那个直的拒绝时,我就会想到当初我对贾清河说喜欢那时候的画面。那个画面深深的刻在我脑海里,后来在我不可救药的爱上彭智然时,一次又一次地从我记忆深处跳出来,阻止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冲动。 我说了那句话之后的代价就是贾清河再没有理我。 但那时候的人还是很淳朴的,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不像现在,什么流言都传得异常快。 直升考试的前一天我跟我妈说要去参加考试,我妈当场就打了电话给我爸,我爸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如果你直升考试考上,就让你去。但如果你考不上,就给我太太平平去读那个职校。” 但那段日子我因为一直想着跟贾清河的事情,有严重的失眠,本来夜里就不容易睡着,那天夜里由于第二天考试的事情更加的辗转难眠,到半夜三四点才迷迷糊糊闭上眼。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十点半,第一门估计都考完了。 我楞楞的问我妈说你怎么没叫醒我。我妈说她叫了,叫了两次。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你一个同学,早上八点不到的时候在楼下叫你,叫了几声你没反应,他就走了。 我默默地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哭了。冥冥中,这似乎就是一种暗示,暗示我注定不可能和贾清河有任何机会。 我承认我迷信,我那时候真的是这样想的。 然后我就在志愿上填了那个职校,并且很欣慰那个职校是在远郊。那是我的志愿表上唯一的一个志愿,我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我跟自己说,没结果的,就不要再见。 几年后我曾经在我妈家附近的超市看到过贾清河一次,那时候他应该是在上大学,拉着他手的大概是他女朋友。我从他身边经过,他的目光扫过我,没有认出来,然后像路人那样与我擦肩而过。 事实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这样,距离远了,关系就淡了,即使曾经那么要好过,最后也只会成为路人。我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从不肯离开彭智然太远。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4、 进了职校以后,我跟自己说,把从前一切都忘记吧,我只想平平淡淡的在这里读书,也不想跟谁交往过密,只求平安渡过这三年。但那天晚上踢我们班后门喊着我名字的那个学长,让我一夜之间成了众所周知的名人,连高年级的学姐们都知道,会计班有个男生长得女相,被学长误认为是学妹。 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的这种感觉很不好。我不是个能对别人的眼光泰然处之的人,何况我又很怕自己的那点不正常在众人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下被人看出来,所以我越发的低调,恨不能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连走路都不敢抬头,心情一度郁结到极致。 最先发现我状态不好的是睡在我下铺的邹峰。我每天夜里睡不着,翻身的动静可能有点大,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抱怨:“陈嘉,你搞什么,晚上老是翻来覆去的,丫的你不睡觉想什么呢?” 我说对不起,我最近不知怎么有点失眠。他就嘲笑我:“你丫个男人弄得跟女人一样,失个屁眠。”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像女人。我只是长得秀气一点,又不是娘娘腔!可我不想跟他吵架,毕竟是我打扰了他晚上休息,所以我只看了他一眼不说话,默默拿了饭碗去食堂吃饭。 低着头排队打菜的时候,突然有人拍我的肩。我回头过去看是彭智然。他冲着我说:“你在啊,让我插个队。”后面的同学立刻就不乐意了,说哎你怎么插队啊,没看见这后面这么多人都排着呢么。他却毫不脸红直接对着那人说:“我们俩搭伙一起吃的。”然后冲着我道:“你呆着,我先上去看看今天什么菜。”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来,跟我说:“我要吃红烧大排和青菜,你帮我买。我去打饭。”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跑去打饭窗口排队去了。 我就有点发愣。学校一人发两个搪瓷碗,平时自己一个人吃的时候都是一个碗装饭,一个碗装个素菜,然后再往饭上打个荤菜。今天我本来看中了清蒸小黄鱼和红烧茄子的,可现在我手里两个搪瓷碗要打四个菜,叫我怎么放?还是说我今天也就只能吃红烧大排和青菜了! 最后我只好打了两份大排两份青菜,到自己班级就餐区的时候彭智然已经分好饭咬着勺子就等我了。见我放下两个盆子还嘿嘿的乐:“诶,你跟我吃一样的啊,看来咱俩口味差不多。你看一个人买饭一个人买菜快多了,以后咱俩就搭伙吧。” 我郁闷地戳着大排,闷头吃饭没搭理他。 吃完饭回到寝室,却发现他和邹峰换了床铺。 我诧异的望着他,他笑笑不介意的说:“邹峰要跟我换,我就换了。反正我睡觉沉,沾到枕头就睡着。” 我哦了一声,没吱声。后来就真的和他搭伙了。 原本刚开学的时候,座位都是自己胡乱坐的,军训结束后进行了一场摸底测验,成绩出来后,班主任重新调整了下座位。用的什么衡量标准我不知道,只是很巧的我和彭智然坐在了一起。 我们俩既是同桌又是饭友还睡上下铺,自然而然的就上课下课一起走,洗澡泡水也一起去。很奇怪,自从有他陪我后,再碰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就似乎不那么介意,情绪也好了些。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渐渐对我这个男生女相的话题失去兴趣,我才感觉自己彻底放松,笑容也多一点了。 而住校这件事,也许是很多自理能力低下的男生的噩梦。而彭智然则肯定是我见到过最没有自理能力的人。他不洗碗,自从跟我搭伙以来都是我洗的碗。他也不洗袜子,不洗内裤,每个礼拜都鼓鼓囊囊一包衣服带回家。这些也就算了,我们班也有其他男生这样。但他夸张到连被子都不叠,每天早上起来把被子卷一卷塞进自己的壁橱,就OVER了。 我问他怎么这样,他说叠了晚上不是还要摊开来睡的么,叠什么叠。我差点冲口而出,那吃的饭最后还不是要变成屎的么,你怎么不吃屎。 结果没想到他这种懒人叠被法后来竟然传染了其他人,到最后我们寝室除了我就没人叠被子了,每天早上起来就看见另外那五只把被子一卷一塞就完了。 那时候我们学校的寝室是每天要评分的,厕所是一个楼面共用的,每个寝室轮流打扫。管理寝室的阿姨每天都在我们出去早锻炼的时候上来查看寝室整洁与否,哪个寝室如果评到差,就会被罚多打扫一个礼拜厕所。 头一两个月我们寝室没评到过差,大家轮流扫地整理桌面,被子都被塞进壁橱里,顺利过关。那天不知道管寝室的阿姨怎么会醍醐灌顶,发现了我们寝室有五个人都不盖被子这个奇怪的现象,就在寝室多逗留了下,等到我们回来的时候都还没走。见我们回来了,阿姨就疑惑的问:“我说你们五个的被子呢?”大家面面相觑,没一个人讲话。这时候一阵风吹来,邹峰的壁橱门吱呀呀慢慢隙开了一条缝,就东窗事发了。 阿姨走后邹峰很气愤,觉得那是我的错,指着我的鼻子说:“如果你也跟我们一样把被子卷卷放进壁橱里,阿姨不就不会觉得有问题,不会多留那么一会儿,也不会发现这秘密。所以被罚多扫一个礼拜厕所,就由你来扫!” 我挺无语的。但现实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随大流,就是错。 于是下午三点下课别人都去操场玩的时候,我就只能默默回去打扫厕所。 结果还没走到寝室,彭智然就追上来:“哎,我跟你一起。” 我知道他很喜欢踢足球,每天下午都会跟别班的人一起练球,因为我们班一共才只有十个光头,偏偏我还是个不会踢球的,所以其他九个都跟别班混在一起踢。我就问:“今天不踢球么?” 他冲着我笑:“昨晚没睡好,今天踢不动。” 我哦了一声没在意,等回到寝室他动手跟我一起扫厕所,我才意识到他是特意来帮我的。 我很不好意思,去拦他:“不关你事。” 他抬起脸挠挠头道:“其实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带头偷懒把被子塞壁橱里,也连累不到你。”然后低头认真冲厕所,“快扫吧,扫完还能玩儿一会儿。” 如果说最坚韧的革命友谊需要共同经历过红军过草地,那么最快速的革命友谊则来自于一起扫厕所。 一起扫了一个礼拜的厕所,我跟彭智然的关系除了同桌饭友上下铺,又多了一项厕友。偶尔扫啊扫的,就同时有了便意,然后互看一眼,一人一个坑,关上门一边聊天一边发粪。偶尔他那边手纸用完了,我还会从隔板的夹缝里递过去几张。邹峰他们偶尔进来碰到我们一边拉一边聊,就捂着鼻子怒骂:“你们俩他妈的蹲厕所也要一起蹲啊,两个人同时丢臭气弹还让不让人活了,快给老子出来!也不怕生痔疮!” 我们就擦擦屁股洗好手,然后骂骂咧咧进寝室去摸邹峰的脸:“来,哥特意没洗手,大肠杆菌分你一点。” 邹峰就满屋子乱窜。 学校准备搞个足球比赛,我们班男生人不够凑一支足球队,邹峰他们就去跟别的班级商量借两个男生去参赛。结果人家怎么都不肯,他就让彭智然去和人家谈。 彭智然的个性表面上看不是很强势,平时话不多,人高高的平时总戴副眼镜,一般你跟他说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行”,但别看他这样,其实他这人骨子里很自我很随性,自己决定的事情管你怎么看他都会这样做,但奇怪就奇怪在类似于把被子塞壁橱这种特立独行的行为,还特别容易引发效仿潮,久而久之的我们班的男生都隐隐有种拿他马首是瞻的感觉。他跟其他班级的男生关系也比较好,主要是他这人什么都不大计较。或者说在他看来还没什么值得计较。 最后他谈下来的结果是人家只肯借给我们一个人。 邹峰他们就齐齐看着我,恨铁不成钢:“你个笨蛋怎么连球都不会踢!” 我呐呐的不知怎么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天生对体育没兴趣,别说足球不会踢,连篮球也不会打,我有什么办法。我只好默默爬上自己床铺去看书。 一会儿他们九个嘀嘀咕咕商量完了,邹峰抬头叉腰冲着我喊:“陈嘉,从今天起你跟着彭智然学守门,务必两个礼拜内学会!” 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只鸡蛋地啊了一声,看着彭智然,后者点了点头。我顷刻瘫倒在床上,脑袋还撞到了墙。 但那只是个开始,我后面摔的狗啃屎比这惨烈多了。 5、 现在想想我这样一个连课间广播体操都常常开溜的人能在两个礼拜学会守门,真是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缔造者无疑是彭智然。 我真的不喜欢运动。住校期间学校规定每天早上都要参加早锻炼。先别说清早六点半集合对那个年纪的我们有多折磨,就光那早锻炼的八百米对我来说都是个酷刑,我经常跑两百米,然后喘着粗气再走两百米,然后接着再跑两百米…… 结果彭智然培养我的第一步,就是拽着我跑满全程八百米。这我怎么吃得消。我耐力本来就很差,所有体育里面除了仰卧起坐和一百米速度跑还能行,其他全部都很烂。结果彭智然就跟包工头一样拿了根树枝在我屁股后头赶,惹得大家纷纷侧目。我羞得一把把那根树枝抢过来摔地上,他倒也不坚持,冲着我道:“那行,我在前头领跑,你跟上!” 我说好。结果跟着跑了三百多米就不行了,速度直线往下掉,跟他的距离越来越大。他跑了一会儿一回头发现我没跟上,狂奔回来怒道:“怎么回事!”我边喘气边抱怨:“我不是当守门员么,干嘛要跑步!”他气道:“身体综合素质你懂不懂,照你这么说足球队的守门员都不用参加集训了咯?”说完拉起我的手腕,拽着就往前跑。 我只好认命。 到练习扑球的时候,更是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我原本以为很容易,不就把那个飞过来的球扑住么。听完他跟我说的几个要点,什么判断这个判断那个,方向角度远近乱七八糟,我换好衣裳戴上手套,站在球门球门前张开双臂摆好POSE,脑子就跟团浆糊一样。 结果球冲着我面门飞过来的一瞬间,我直接躲开了。 彭智然站在那里双手叉腰瞪着我:“你躲什么躲?” 我无奈的重新站回去,道歉道:“本能本能。” 他叹口气,捡球放好,抬头看我:“这次别躲了。”然后退后几步,起跑……结果我又躲开了。我低着头嘟哝:“那个,我怕扑上去摔倒很疼。” 我觉得彭智然的样子看上去快疯了。 第一天训练就这个结果,让人很颓废。 晚上吃饭的时候彭智然皱着眉头不说话,我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 第二天,他换招了。 不冲着我踢球,让我跟着指令练习扑到。 左边右边前面后面,没有冲着我飞过来的东西,我扑腾得还算顺利。 连着扑腾了两天,他又把球拿来了:“倒地姿势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你自我保护意识也不错,现在我对着你丢球,你要先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不要一看到球飞过来就躲开,明白?” 明白。我很爽气的回答。 于是他就站在我前面一米半的地方,冲我扔球。扔了几个高的,几个低的,有些我站着就抱住,有些扑到在地上摁住,竟然还不错。 我立刻信心大增。晚上吃饭的时候邹峰他们过来询问我练习的进度,彭智然笑眯眯的还跟他们说我孺子可教。 这样练习了两天,礼拜五的时候,彭智然把球放在罚球线上,一脚踩着,对着弓腰站在门前的我大声问:“准备好了么?” 我信心爆棚,傻兮兮立正回答:“时刻准备着!”然后又弯下腰还冲着他拍了拍戴着手套的手。 他嘿嘿的笑,退开,起跑,一脚射门…… 我没躲开,但是我扑的方向完全跟球是两个方向。 用脚踢的球和用手丢的球完全是两个情况。他丢的时候我能很明白的意识到方向和力度,可他用脚踢的时候,我根据他的助跑做的判断却是错的。该死的那个叫假动作。 九三年的时候还没有双休日,是一个周末放一天,一个周末放两天,我们称之为大礼拜和小礼拜。这个周末是小礼拜,只放一天假。大多数的同学都回去了,我很沮丧,决定留下来自己训练。 比赛报名周末已经开始,我们班已经报了上去,我们班那二十二个女生知道我们十个光头在没有替补还向别班借人的情况下参赛,全部都肾上腺素大爆发,激动到不行。在这种全名热情高涨的情况下,我绝不能拖后腿。 星期六下午两点放学,彭智然背着整包的脏衣服去门口乘坐学校安排去市区的巴士,看见我空着两只手往寝室走,追上来叫住我:“诶,你回寝室干嘛?” 我低低道:“那个我这周不回去了,在学校练练扑球。” 他深深看我一眼,问:“你一个人怎么练?” 我楞了楞,是啊,我一个人怎么练,但当时却呆呆说:“总归有其他班级的人也不回去吧,到时候我在操场上随便抓个人好了。”但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希望他留下来的。 但他看了看手里的包,只点头说了声:“嗯。” 没有失落感是假的,但他没表示,我不会主动说。 晚上吃过饭我去学校外的小店买了两瓶可乐,然后去找同一个楼面的其他寝室找没回家的人。虽然我跟他们不太熟,但毕竟住在同一层楼,上个厕所什么也都碰得到,也算是点头之交。 隔壁房间有个二年级的学长没回家,正无聊地躺在床上看武侠小说,我敲门进去问他肯不肯帮忙,他很爽气的就同意了。 学长叫刘尚宁,他说他球踢得不怎么样,我说没关系,只要踢过来就行,我根本就是个门外汉,能扑到就不错了。 结果他倒是没谦虚,脚法一般,假动作比较明显,他射十次门我竟然能扑到一两个,令我信心大增。 两个人就这样傻了吧唧在操场练了半个多小时,累了停下来喝点可乐,聊聊天,然后接着再练。 慢慢的我竟然能扑中四五个了,我挺高兴,虽然满头满脸的灰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但毫不介意。 刘尚宁也替我高兴,跑来拍着我的肩道:“不错,进步可以啊。” 我抹一把脸正要谢谢他,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我:“陈嘉!” 寝室里我撑着下巴傻傻看彭智然吃方便面,心里甭提多高兴。 以前听他说过从学校到他家要两个多钟头。我看看桌上放的电子钟,七点半,难道他回去就又来了?疑惑的问他:“你回去就又赶回来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吃面。 “那你回去干吗?”我惊讶的问。 他头也不抬:“把脏衣服拿回去洗,再拿点衣服来。”又扒两口面,“要不然下礼拜没袜子底裤穿了。” 我冲口而出:“以后我帮你洗吧。”说完就后悔了,妈的我一个男的替另一个男的洗袜子底裤算什么事儿,他不会觉得我变态吧,忙加了一句:“我是说碰上万一尴尬的时候。住校三年你也不可能没个什么特殊情况,怎么可能周周都回去,为了拿换洗衣裳还跑一趟,多麻烦。”说完耳根微微发红。 他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但是还是说:“算了,下次我也学着洗洗看,你说的对,总有尴尬的时候,不见得到时候真要光屁股。” 我竟然没出息的又脸红了下。 彭智然为了我,不,是为了给我练扑球,来回往返跑了一趟连饭都顾不上吃,就算为了他我也要努力。礼拜天我像发了疯一样拉着彭智然练习。倒地爬起爬起倒地,到最后摔得膝盖都磨破了,连彭智然都连说了几次今天不练了,我还不依不饶。最后实在没力气了,两个人都瘫倒在地,四脚八叉躺在操场上休息。 郊区的天真蓝,比市区看到的广阔多了。我把头垫在脑后看云一会儿变成狗一会儿变成马,懒懒的不想说话。 彭智然躺了会儿,缓过来,忽然咯咯笑起来,我莫名其妙的转过去看他:“你笑什么?” 他也转过头来,热热的呼吸就喷在我脸上,我心跳了跳,忙转回头看天:“我发现你还真够倔,我踢得脚发软了,你还硬是要继续。幸亏我昨天晚上赶回来,否则这个周末刘尚宁不是要被你折磨死,我看昨天晚上他回寝室的样子就已经不大能忍受了。” 我闻言也呵呵地笑,的确,今天早上刘尚宁一早就不见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躲我呢。他昨晚赶回来真好,但不只是因为这个。 拼着这股劲头和毅力,第二个礼拜我有长足的进步,周中我们班还和其他班级踢了一场,我就当是热身赛,先上去守门了。 不过练习和真正上场,还是有点不同,真正的比赛节奏快,我需要更迅速的反应。起先动作有点放不开,不过后来投入了倒还行。 结束的时候邹峰跑过来把我的脖子夹到腋下,嘿嘿的乐:“你小子可以啊!” 我拼命挣扎逃开:“你汗臭臭死了!丫的你没狐臭吧!” “臭小子,别跑!” “我傻啊不跑!” 6、 全校一共三十二个班级参加足球比赛,拉拉队最拉风的就数我们班。我们学校专业以理工类为主,其他专业普遍女生比男生少,一般一个班级四十几个人,女生大概才十来个。我们班是全校唯一一个阴盛阳衰的班级。二十二个女生簇拥着十一个光头上场的场面甭提多震撼了。 我本来还有些紧张,但当站到自家球门前,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看着彭智然鼓励的笑容,我全身的血液也不由自主沸腾起来。 第一场比赛竟然颇轻松。不得不说我们班这几个会踢球的还是技术不错的。邹峰速度和爆发力都很强,彭智然和邱伟、刘刚等技术都比较全面,对方球队只有两次威胁不大的射门,一个直接打偏了,还有一个加速度和角度都不刁钻,我轻而易举的扑住了。 比赛结束时,全班女生都沸腾了,有几个跑上来大声冲我喊:“陈嘉,好样的!” 彭智然也上来搭着我的肩揉我的头发:“进十六强了,有没有信心进八强?” 我冲着他笑:“没问题!” 但第二场比赛就没那么轻松。对方明显比头一轮的对手强很多,上半场结束对方一比零领先。 我因为没能扑住那个球,中场休息有些沮丧。彭智然在中场时及时提出将四二四阵型改为四三三阵型,结果下半场我方竟然一举扳回两球,一比二! 眼看比赛时间就快到了,对方一个长传,前锋接球后晃人突破刘刚和顾凌羽的防守,眼见形成一个单刀球。我全身血液燃烧起来,犹如一只斗兽!对方快速起脚打右上角,我纵身飞出伸手…… 碰到了!但它只擦过我的指尖,略略改变了方向继续朝球门飞去。我摔倒在地转头看着那球,全场寂静。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毕~”的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全场沸腾,彭智然冲过来把我扶起来摇着我的肩:“我们赢了我们赢了陈嘉!” 那球因为我指尖那一点触碰,改变了一点方向,撞到了门框! 邹峰从对方半场狂奔过来一把把我抱起来:“臭小子你行啊你!” 我呵呵笑着从邹峰头顶上看过去,望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彭智然,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最后我们还是止步在八强。我有些难过,因为我那场发挥的不好,没能扑住一个关键球。但大家都没怪我,我们班女生还特地跑来安慰我,跟我说我已经尽力了,第一次比赛能进八强已经很不错。 最后三年级的一个班级得了冠军。 一年级的上半学期最后就结束在全校对足球的关注中。 短暂的寒假过后,下半学期开学没多久,迎来了我们班第一个劳役周。 我们学校执行所谓的半军事化管理。每学年每个班级都会有一周只参加劳役,不用上课。在这一周里,学生的主要任务是打扫食堂,管理食堂秩序,例如站在买菜或买饭的窗口边阻止同学插队,但除此之外还需要当各种苦力,例如体育馆需要人搬东西,找劳役周班级,例如图书馆需要人整理书籍,找劳役周班级,例如实验室要搬器材,找劳役周班级……总之这一周劳役周班级是学校的免费劳动力,随叫随到。 但其实也没那么多的事情要干,特别是在一群有爱心的女同学包围下。学校不是每天都有搬器材之类的体力活,除了食堂的正经打扫和秩序维持外,其他大多都是老师叫去整理整理文件啊,帮忙写点板报之类的事情。我不知道其他班级是不是正好颠倒过来,我们班班长很少差遣我们十个光头去干点啥,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可以空下来在操场上晒太阳。作为女生们照顾我们的报答,我们就帮全班女生打热水。 于是每天其他班级晚自习的时候,就会看见我们班的女生在扫食堂,而我们一群光头声势浩荡的到女生宿舍楼下拿她们事先放在一楼走廊的热水瓶。 每个热水瓶上都会贴着标签写明这个热水瓶是谁的。这是住校生都有的习惯。打了两天后,有人开始取笑刘刚,每次都帮一个叫朱洁真的女生打。这可能只是个巧合,朱洁真的热水瓶跟别人的有些不同。学校发的都是统一的大红色,她可能敲坏了一个就去小卖部买了个蓝的。那个蓝色的热水瓶很显眼,刘刚也可能只是随手拿,结果每次都拿这个,就被大家起哄了。邹峰还很嘴贱的去跟朱洁真说:“朱洁真,刘刚对你很用心哦。”朱洁真听得脸都红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我发现我总在有意无意间留意彭智然每天都替谁打水。不过幸好,他似乎很随机。他很懒,每次走到女生寝室一楼,总是拿最靠近门边的那四个,然后拎起来就走了,连多走一步都要懒。然后我苦逼的发现我竟然有点高兴。妈的,我高兴个鸟! 劳役周倒数第二天,我们班出了点状况。 有个二年级的学长在食堂插队,我们班有两个执勤的女生要求他排到后面去,那学长置之不理。一般来说,这种插队的天天有,从前其他班级执勤的时候,我们也看到过执勤的男生上去劝阻,基本不顶用。但只要换女生上去说两句,一般插队的学长都不好意思跟女生较劲。所以我们班也是吸取了以往的见闻和经验,这次在食堂执勤负责劝阻插队的,班长都安排了班里比较漂亮的女生,到目前都还挺顺利,没发生不听劝阻的事件。像今天这位这么不给面子的还是第一回。 那两个女生也是咱班的风云人物,其中一个叫张晓红的正被二年级一位学长热烈追求着。张晓红的性格比较嫉恶如仇,见这学长将她们的劝阻置若罔闻就伸手上去拉了一把,结果那学长一挥手说:“你拉我干嘛!”手挥得不巧,正甩在张晓红脸上。张晓红当场就哭了! 这下乱了。排队打菜的也不打了,执勤的也不执勤了。我们几个光头本来在另一头执勤的,一见里面乱了,还没等人来叫就奔了过去,一看是自己班同学受欺负了,当场就将那人给围住了。胖子周涛宇上去就抓住那人的领口道:“你干嘛打人!” 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周涛宇可能有点喜欢张晓红。他们两个都是远郊这里本地人,以前就认识。只是张晓红漂亮,周涛宇自忖追不上人家,所以也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但有时候我们班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讲起班里的女生,话里话外大家都听得出他对张晓红的好感。 被周涛宇揪着的那学长也不示弱,嚷嚷:“谁打她了,不巧甩了下而已。”一边说一边就去扭周涛宇的手腕,周涛宇就火了:“妈的,打了人还不道歉!”一挥手就是一拳。 一个学校里,谁没同学啊,结果那学长的同学一见这状况,二话不说就参了战。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食堂就乱成一片,打周晓红的那班的,我们班的,还有追周晓红的那二年级的学长那班的,三个班的男生打成一片。在那种情况下,就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毫无章法乱七八糟跟众人扭在一起。我好像揪住谁揍了两拳,结果肚子上挨了一脚,下颚被打了一拳。 最后惊动了学生科和所有值班的老师冲过来,才将这场群架平息。 拉开众人一看,好么几乎有四五十个人参与,我们班十个男生都上了,各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学生科副主任是个面瘫,四十来岁我们都叫他熊瞎子,因为他姓熊,对男生可严厉了,但对女生据说是另一幅面孔,反正我们没看到过。 熊瞎子把我们这四五十号人全部领去了教师楼,乌压压站满了学生科外面的走廊,冷着脸问:“怎么回事儿?” 没一个人说话。男人就这样,即使咱们班再占理儿,那也是私下的事儿,说打就打了,谁都不会在老师面前告状用这种手段去获胜。 熊瞎子连问几遍没人回,索性不问了,对着我们一点头:“行,你们就站着吧,一直站到晚自习结束。” 那是刚开学没多久,还是冬天啊,我们一站就站了近三四个钟头,那个冷风吹得。连我本来疼的下巴都麻木了。 幸好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熊瞎子回来了,扫视我们一圈训了一顿竟然放我们都回去了,也没说给我们吃处分也没说做记过处理。 事后才晓得那天我们在吹冷风的时候,咱们班长带着一群女生去找熊瞎子求情,张晓红边哭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咱们班男生是替我出头,主任你可千万别记他们的过,要不然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啊。 熊瞎子被一群女生绕得没办法,说那好吧,但是既然你们班的不处分,那其他班的也不能处分,你们可要想清楚。我们班女生一听忙说,主任你说的对,这事儿咱们就不追究了。这事儿才算完。 夜里回到寝室,大家虽然都伤痕累累,但是作为一个阴盛阳衰的班级仅有的十个光头,咱这回没给自己丢人,各个都特兴奋,又七嘴八舌聊了会儿自己当时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半个钟头后等兴奋劲过去了,众人才觉出疼。 我下巴上被打了一拳,磕破了嘴角,撩起衣服看了看,肚子上有点红。回头去看彭智然,他脸上倒没什么伤,手肘上擦破了点皮,正在用冷水清洗,只是眼镜不见了。我发现不戴眼镜的他其实挺帅的。 他大概觉出我在看他,扭脸过来看我,见我嘴角破了皮,上来用手里毛巾一角摁了摁我的嘴角问:“你没事儿吧?” 我嘿嘿冲他笑:“没事儿。” 结果半夜里,我发起烧来。 7、 可能是昨天晚上风给吹得,半夜里我就开始发冷,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第二天早上起床铃响的时候我迷迷糊糊似乎听见了,彭智然起来叫我下去早锻炼,我哼哼唧唧说了声:“今天不舒服,不去了。”他也没在意,大概以为我昨天打架身上不舒服,就没再叫我。 一会儿他早锻炼回来见我还赖在床上,就直接去食堂吃早饭了,回来的时候替我带了肉馒头和粥上来,来叫我起来吃饭,我喉咙实在疼得不行,就没出声。 他叫了几声发现不对劲,站在床边看我,我背朝着外面躺着,他看不见,就蹬着凳子跳到我上铺,把我脸扭过去,才发现我眉头紧皱满脸通红。他一摸我额头:“你发烧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就上来拽我:“起来,去医务室。” 我拼命摇头,往被子里缩,瑟瑟发抖。 他叹了口气:“那好,我帮你去医务室拿药,再开天假单。你先躺着。” 不一会儿他配了药回来,喂了我药又喂了我两口粥,把自己被子搬到我床上,压在我身上,说:“你睡吧,出身汗会好一点。我先下去执勤了,午饭我给你带进来。” 我就这样闻着他被子上他的味道,一个上午睡的迷迷糊糊,浑身是汗。中午彭浩然回来给我带了饭,我没吃两口就吃不下,又躺下去睡了。 这天本来是周五,结果彭浩然为了照顾我也没回家。晚上逼着我喝了两大杯水,吃了一碗烂胡肉丝面,还替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烧退了,一摸额头,上面有块干了的毛巾,大概是彭浩然昨天晚上放我额头上的。 我撑起身子往下铺看,只见他穿着衣服,胡乱盖了条邹峰的被子,睡得东倒西歪。 “彭浩然。”我嗓子还有点干,声音很轻,叫了他两声他都没醒。我就坐起来想穿好衣服下去上个厕所。 刚坐起来找到衣服穿上,大概是我上铺动静大把他吵醒了,他突然跳起来,一把抄起地上一个空的塑料可乐瓶迷迷糊糊递给我:“干嘛陈嘉,你要尿尿?”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和他手中的塑料可乐瓶,哑着嗓子问:“是,可这个是什么?” 他揉揉眼睛,发现我要起来,道:“你还没好透呢,当心着凉。要尿就用这个吧,你昨天晚上不是也用的这个么。” “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他看着我一本正经道:“你昨天晚上烧得迷迷糊糊说要上厕所,我怕你起来又着凉,就把可乐倒掉给了你可乐瓶,后来你就尿在这里面了啊。”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手里那个可乐瓶,语无伦次:“你是说,昨天晚上我就尿在这个瓶子里?” “不是这个瓶子,昨天晚上那个丢掉了,这是另一个。”他极其无所谓的道:“你昨晚迷迷糊糊塞不进,还是我帮你塞进去的呢!” 啊啊啊啊啊啊!他说什么,他说还是他帮我塞进去的!Oh, my god!我不活了! 又在寝室休息一天,星期天我身体虽然还有点虚,不过烧已经彻底退了,只是嘴巴苦得不行,对着学校的饭菜实在没胃口,就和彭智然去县城里吃鸡粥。 那时候我们学校周围两里地只有一个小卖部,连个本地人开的小饭馆都没,所以颠半个钟头的公交车到县城吃碗鸡粥加半只白暂鸡,已经是一种很大的享受了。 周末的时候公交车人不是很多,我们俩坐在公车最后一排。短短的半小时车程,我坐着坐着就开始打瞌睡,脑袋撞在玻璃上一磕一磕的,有点疼。磕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个不硬的地方,就靠着。只是那靠着的地方竟然会动,才靠到不一会儿就把我脑袋推开摆摆正,一会儿我靠下又把我摆摆正,几次一来我睡不着了,揉眼一看是彭智然,正斜着眼睛看我:“我又不是女的你靠我肩上干什么,靠窗子去。”我瞬间不好意思地坐坐直。 到了县城吃过鸡粥,我精神好了点。然后陪着彭智然去配眼镜。他的眼镜在打架的时候镜片摔碎了。重新配好后他把眼镜戴上看了看,我就在边上叨咕:“彭智然,你近视又不高,一个两百一个三百,平时难道看人看不清?” “看得清啊。”他回答。 “那你老戴着眼镜干嘛。你不戴眼镜帅多了,戴着跟个老学究一样。” 他闻言把眼镜拿下来又看了看,戴上去再看看,转头问我:“真的?” “嗯。”我点头。 他想了想,把眼镜收起来放到盒子里:“相信你一次。” 结果没想到跟我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止一个。 我们班有两个四眼。彭智然和周远。刚进学校的时候两个人我都分不清谁是谁,因为军训穿的衣服实在是太丑了,他们俩又都高高的架一副金丝边眼镜,我一眼看过去就看见四片反着光的镜片,怎么可能分得清。但现在两个人的差距却不是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住宿制学校饮食休息有规律,彭智然现在已经蹿到了一米八,比刚进来时候也结实了,穿衣服也远比周远有品位,如今再把眼镜一拿掉,帅哥的腔调就出来了。 很明显的,跟他一起走在校园里,看过来的女生比以前多。 我们班女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是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呢,还是喜欢成熟型的比较多,反正先不说我这种男生女相的没人亲睐,就算是像邹峰这种五官端正又阳刚型的,也没人要,一律都从高年级学长当中挑男朋友。跟我们同级的其他班级女生又少,所以我们班十个光头平时也没想过要在学校期间谈朋友之类。 可也真是奇怪了,自从彭智然把眼镜一拿掉,人气就直线上升。你说他这个人吧,眼睛不是很大,有点内双,看人的眼神偏冷,鼻子是挺高,但嘴唇略薄。就这么个分开看称不上完美的五官,也不知怎么的拼在一起就很有味道,再加上这人平时不怎么笑,给人的感觉就有点酷酷的。我也不知道大众的审美观什么时候竟然就不以五官完美为标准了,一下子这个酷酷的彭智然就吸引了我们班女生的目光。 直到多年后周杰伦靠着摆酷大行其道,我才明白他这套才是王道。 没多久,班里就有人传说咱班的忧郁型气质美女侯敏琪喜欢彭智然。 侯敏琪在我看起来是有点苦相的。我不喜欢她那眉角下垂的八字眉。但这个女生的气质真的很好。平时讲话做事都慢条斯理的,对人也总是笑意盈盈,一个多学期了也没见她跟谁红过脸。二年级有个挺帅的学长追了她很久,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他,只是她听说那学长很花心,结果就笑嘻嘻说我认你做干哥哥吧。两个人就一直哥哥妹妹的暧昧着。 所以听见传言说她喜欢彭智然的时候,我有点不高兴。 我觉得一个女生一头在跟别人暧昧着,一头说喜欢彭智然,感觉就是脚踏两条船。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问彭智然怎么想的。彭智然看我一眼,夹了个荷包蛋,说:“吃你的吧。你个男的,怎么也信这种八字没一撇的传言。” 我不依不饶:“万一八字有一瞥呢,万一人家真喜欢你呢?” 他闷头吃饭,半天才回答我:“等有一瞥再说吧。”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如果人家真喜欢他,他会跟人谈? 我闷闷的不高兴,去找我的荷包蛋才发现这货把我那个给吃了,我瞪着他:“你刚吃的是第几只蛋?” 他头也不抬:“第二只,我看你对侯敏琪比较感兴趣,对这蛋一般,就帮帮你。” “混蛋!” “还好。”他继续头也不抬。我心里那个气啊,这人明明私底下一点都不酷,那群女生真是瞎了眼了! 我本来以为侯敏琪的事情会很快有下文,但是很奇怪的,这件事情一直迟迟都没有后续发展。一直到学校开展搞什么课外兴趣团体,侯敏琪突然来找彭智然,找他去参加校广播电台。 我心说终于她还是按捺不住要行动了,一起去澡堂的路上就问彭智然:“喂,那个校广播电台你去不去?” 他想了想说:“好像挺有意思的,去。” 我端着个搪瓷脸盆斜他:“你对人家有意思?” 他只在肩膀上搭了根毛巾,一边走进浴室一边找柜子说:“没意思。” 自从上次我发烧他说他把我那个塞进了可乐瓶,我洗澡就一直不喜欢跟他靠太近。结果那天由于一直在跟他说话,我竟然忘记了要离开他远些,就在他旁边找了个空柜子,把脸盆放到浴室里的长凳上,转过去边脱上衣边嘀咕:“没意思你还去!” 他麻利的把自己给脱光,关掉柜子门走过来拿我放在脸盆里的洗发膏什么的,说:“诶,你去不去,好像电台真的挺有意思的。好像还有什么黑胶碟!” “不去!”我想转过头去跟他说电台早上很早就要去放晨乐的,我起不来,哪知一回头,差点撞到旁边柜子上敞开着的门板,我本能的往后一躲,结果脚下一滑就往地上摔。 彭智然正好在我旁边弯腰拿脸盆里的洗发露,见状忙撒了手来拉我,我光溜溜的不好下手,结果他一个熊抱把我抱了个满怀,我才避免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摔断尾骨的厄运。但他抱着我这个姿势实在太尴尬了,他两只手从我的腋下绕过抱着我的胸,我与地面则呈四十五度角抱着他的腰,我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他那个部位正好在我手臂腋下外侧那个位置膈应着! 连滚带爬爬起来,我尴尬的要死,只好用国骂来掩饰:“MLGB的,这地上怎么这么滑!这摔一下还不把我尾骨给摔折了!” 他摸摸鼻子,突然哈哈大笑:“哈哈你说尾骨骨折这石膏要怎么打!” 我瞪着他,半晌也哈哈大笑。 8、 彭智然还是去了校电台。 浴室事件让我觉得很尴尬,隐隐有些担心如果自己什么事情都跟着他会不会有点什么事,就随便去报了个二胡班,反正一个礼拜也就两节课。 学了两个礼拜哆唻咪,教二胡的老师第一个教的曲子叫《倩女幽魂》。奶奶的第一个音在二胡那根弦的中低部,第二个音一下子就拉到中高部去了,两个音间相差二十公分啊,左手就跟抽风似的在弦上来回滑,我滑了N次也没摸准调子(楼主如今当初学的那点二胡都忘了,唯一记得就这二十公分了)。拿了个二胡回寝室练,还被邹峰嘲笑:“哟,瞎子阿炳回来了,你上下滑滑就算会拉了?这都拉得什么呀!” 我说这曲子叫倩女幽魂,邹峰大张着嘴巴看着我:“娘啊,倩女幽魂,你这是倩女幽魂么,整个一猛鬼招魂啊。我说陈嘉,倩女幽魂你听过没?” 我那时候还真没听过。就问了句:“谁唱的!” 邹峰一听一张嘴张得老大:“啊!没听过,张国荣唱的你都没听过!你平时塞个耳机都听谁的歌呢!那四大天王你知道不知道?!”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孤陋寡闻,四大天王是知道的,张国荣我也知道,但那时候真的是听国语歌多粤语歌少,所以张国荣红了都几年了,可我这个只关注台湾林志颖小虎队还有金城武的人竟然没听过张国荣的歌,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惭愧。 为了听听那首倩女幽魂,第二天我乘着彭智然放晨曲的机会跟他去了校电台。 像彭智然这样的新人,一般都只轮得到早上放晨曲这种又辛苦又没有含金量的工作,校电台资格老的两个人,才能轮的上做中午的节目。所以我除了早上也没机会跟他进校电台。 我们学校早上永远千篇一律放肯尼基的萨克斯精选集。颠来倒去就是那几首什么“morning ” “the joy of life”,我听得厌都厌死了。 彭智然也晓得我没听过张国荣的歌的糗事,弄好早上的晨曲,找出来盘张国荣的CD,然后塞了个耳机给我,用另一个机器放给我听。 我把腿搁在桌子上坐在转椅里看着他拨拨这个,弄弄那个,然后他说他下去买早饭,让我安心在这里听着别乱动。我就乖乖一边听歌一边看歌词。 那时候不看歌词真心听不懂。 听了一会儿,我想去上厕所,就把耳机摘下来站起来去厕所,结果转身的时候也没发现椅子扶手带到了耳机线,那耳机线不知道拉到了哪个开关,就听见校园里正在放的肯尼基的萨克斯突然就变成了“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 我立时吓得连尿意都没有了,正手忙脚乱不晓得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彭智然“呯”的一声冲了进来,我只好哭笑不得看着他。 那是我校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晨曲时间放了一首香港流行歌曲,整个学校都沸腾了。虽然颇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但这无疑不适合我们这个半军事化管理的氛围。结果彭智然在进校电台还没满一个月,就被踢走了。侯敏琪失去了与彭智然套近乎的机会,从此看我一直很不顺眼。幸好我也不怎么在乎她看我顺不顺眼。 我的二胡最后也没拉下去,奶奶的那首《倩女幽魂》实在太摧残人了。不过我自此之后却是喜欢上了张国荣。 职校一年级的课程总体来说比较简单。我们这个专业虽然说是会计,但还是会有一些理科方面的专业课要上,不过那些课程基本都在二年级才有,一年级的时候还是以一些基础科目和一些会计方面的基础知识为主。 课程不太难,上课的时候就容易开小差。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人越来越容易犯困,男生统一都在课上打瞌睡。我跟彭智然就自然而然在面前竖本书,然后趴着睡觉。 结果有一次上经济基础理论课,大家都睡得迷迷糊糊的,课堂上老师正在讲“强迫性交易”的概念。请注意,这个词的正确的读法是这样的:强迫性、交易。老师读得很顺溜,五个字没有在任何地方打盹很顺溜地读出来,结果睡得迷迷糊糊的彭智然半中间醒过来吸溜下口水,不知怎么的前言后语全部没有听清楚,就光听见这五个字了,抬起头找了张纸巾抹了抹嘴角,然后爆发出一阵惊世骇俗的笑声。 我一下被他吓醒过来,跟着全班一起傻愣愣看着他。 老师气道:“彭智然,你干嘛呢!” 他还傻了吧唧重复遍:“强迫、性交易,哈哈哈哈!” 我楞了下,也听懂了,就跟着一起笑了。 剩下全班女生和老师面面相觑,其他几个男生反应过来也嘿嘿的笑。 那节课剩下的时光我跟彭智然是站在教室外面渡过的。下课后经济课老师越想越气愤,跑到班主任那儿告了一状,结果我跟彭智然就被调到第二排去了。 你说我原本一七二现在也蹿到了一七六,而彭智然更是有一八零,两个人坐那儿坐高总归比女生高吧,结果坐我们后面的女生就一天到晚用笔头戳我们的背:“趴低点,陈嘉彭智然!” 我只好跟彭智然爬在桌上聊天。 “喂,我上周回去人家借我个录像带,很灵的,你看不看?” “什么片?” 彭智然晦涩的道:“带颜色的。” “废话,什么年代了还看黑白的!” 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地表情白我一眼,转过头去跟后面的女生聊天去了。 我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他说的带颜色是什么色,下半节课就哑了。 结果第二个礼拜,彭智然回去真的拿了几盘录像带来,还神神秘秘的冲我们说:“很难弄到的,没打马赛克。” 邹峰刘刚嘿嘿的笑,见我自始至终没反应,来逗我:“陈嘉,你是不是想第一个看?别不好意思说,只要你开口,这周你先带回去。” 我把外面晒的衣服收进来,坐到下铺彭智然床上叠衣服:“不用,我家没录像机。” 邹峰过来勾我的脖子:“早说呀,我家有,这周末一起去我家看,怎么样!” 刘刚凑过来:“一起一起,我可不想多等一个礼拜!” 周涛宇一把抢过邹峰手里的录像带:“所幸周末都别回家,去我家看吧,又近又方便,兄弟几个喝喝酒,多开心!” 我想说不去,结果一整个寝室的人都叫着说好。彭智然也兴致勃勃的道:“行,再多借两盘香港的枪战片,所幸通宵看片怎么样!” 于是那个周末一群人去县城买了点熟菜白暂鸡去了周涛宇家。周涛宇家是典型的本地人。三上三下自家盖的楼房,只有几个主要的房间摆满了家具,其他房间基本都空着,要么就是只摆张床。 他父母晓得我们班十个光头去了六七个,非常好客的替我们打好床帐,说你们晚上别太累,能睡就尽量睡会儿。你们管你们自己玩儿,我们就先睡了。 我们连连说周爸爸周妈妈你们放心,我们就看看枪战片打打牌,不会吵到你们的。 接着一群人在周涛宇房间里一边吃东西一边打牌,打了两圈就把录像机搬进去准备开始看录像。 刚开始看的也不光是枪战片,看了部《英雄本色》又看了部《逃学威龙》,我一会儿看得很伤心,一会儿又笑得很开怀,彭智然用很无语的眼光看了我好几次。 后来等到十二点多了,周涛宇偷偷跑去他父母门口听了听,确认他父母是睡觉了,一脸窃喜的跑进来摩拳擦掌对着我们说:“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能看得下AV的Gay不是真正的Gay。 片子是日本的,还带点情节。放到那个高潮开始脱衣服的时候我就看不下去了,偷偷开了门到阳台上去透气。剩下几个除了看过的彭智然挑眉看了我一眼,都目不转睛眼皮都不带眨的。 外面星光很好,今夜没有月亮。我呆呆倚在周涛宇卧室外的阳台栏杆上,半昂着头看天。 我突然就想,茫茫人海中,为什么偏偏我会不正常。即使我外表看上去再跟其他人一样,可我内心却始终是缺失的、孤独的、没有安全感的、害怕被人看穿的、无法跟人一样享受男欢女爱的。亚当和夏娃的乐园里,永远都不会有我的身影。我这一辈子,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能不离不弃陪我走完一生的人,如果我永远也找不到,那我孤独地行走于这人世间,又能有多大的意义呢。 想着想着,我好像流泪了。但我始终看着天。是不是只要它不流下来,就说明我不悲伤? 我站了大概有半个钟头的样子,终于觉得有些凉。转头看房间,却正对上彭智然看着我的眼。 他静静地和我对望了一会儿,然后走过来开门,望着我不说话。 我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他会不会看出来什么或是想到什么,但他只是轻轻把手中一支啤酒递给我,然后冲着房门点了点头,说:“我们出去喝?” 我接过酒,然后跟着他默默除了房门,到了周涛宇父母替我们准备的一间卧房。 那个房间挺大,有一张沙发,还有张双人床。沙发和床上都放了被子,大概是给我们睡觉用的。 彭智然把沙发上的被子搬到床上,示意我坐下,然后笑笑说:“早知道你讨厌看这种,我就不叫你看了。” 我很尴尬,又怕他有什么延伸的想法,忙低声解释:“那个,我脸皮薄,总觉得一群人挤在一起看这种很奇怪。” 他轻笑一声喝口酒,揉了下我的头发:“看你那一脸尴尬就知道了。这种东西我也第一次看,觉得新奇罢了。真要看了也就那样。”说罢见我沉默不想多谈的样子,就把话题一转:“陈嘉,你这人吧,看着平时挺开朗,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说话的样子看着很哀伤呢?” 我喝一口酒,低头不语。他说:“陈嘉,你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是,我过得不开心,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是,我过得不开心,因为我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会爱我的人。是,我过得不开心,可又能怎么样? 所以我什么也不敢讲,我只是说:“彭智然,你想太多了。”然后就和他喝酒,然后问他家的情况。 或许他抱着抛砖引玉的想法,便滔滔不绝说起了他的家庭。说他的父母很疼他,说他有个比他大三岁的姐姐,从小就跟他打架,但是现在很宝贝他。说他这个姐姐现在是做证券的红马甲,身高一米七,人既能干又漂亮。 我听他一直在讲他姐姐,就问了一句:“那侯敏琪和你姐姐比呢,哪个漂亮?” 他喝得有些多,笑着拍了我脑袋一下:“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侯敏琪,一天到晚侯敏琪侯敏琪。侯敏琪怎么能跟我姐姐比!” 我也已经喝多了,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劲傻乐。 他闭上眼睛睡着前还不忘记问我:“陈嘉,你们家是怎样的?” 我阖上眼睛说:“就那样。”我就是这样,我不想说,就不会说。起码那天,我不想说。 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射手座的特点。明明软弱却总是抬头欢笑。 9、 一年级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暑假里我给彭智然打过两个电话,他找我去玩,我没去。因为那年的夏天我妈生病开了个刀。他在电话里问没事儿吧。我说没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呢,不过就是我妈开刀的时候有个姓赵的男人忙里忙外地给联系了一通,找了个什么专家给主刀,然后又陪了两天两夜。等我妈妈出院的时候,她让我叫他赵叔叔。 九月开学的时候,姓赵的已经成了我后爹。他开着他的车送我去学校,在学校门口碰到了彭智然。 我沉默的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二年级的课程有些烦。开学没多久我爸到学校来看我。他说他又离婚了,然后会和一个兄弟去做生意。他说他在系统里已经没前途,因为他的婚姻问题,然后塞给我五百块钱和一张卡,说他会往卡里给我打零用钱。 我拿了那五百块钱在操场上坐了一个下午,竟然什么都没想。 彭智然上课中间跑到操场来找我,发现我楞楞的,也什么都没说,坐着陪我逃了一节课。 下课铃响的时候,我突然问他:“彭智然,你为什么考这个学校?” 他转过头来看我说:“我叔叔在这个系统里,说以后定向分配效益好。” 我点点头,把头埋在两腿间,闷声说:“我也是。我爸说这个系统效益好,可现在他自己都辞职了。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他没回答。 二年级的体育课有一项篮球成绩。体育老师说要求不是很高,站在三分线上丢十个进六个就及格,或者站在罚球线上丢二十个进十二个就及格。 全班三十二个人,男的就我一个不及格。 于是我每天下了课就去体育馆练投球。 我觉得最近思考令我很痛苦,但只要我机械的重复一件事情,我的大脑就会停止思考。于是我站在三分线上投球,不进,捡球,再投,再不进,继续捡,继续投。十投十不中。 投了半个小时,只进了一两个。我抱着球不停的喘气,等歇够了,再继续。一身臭汗后,我疲惫的回到寝室拿东西去洗澡。进出寝室不和任何人说话。 我听见邹峰在我背后偷偷问彭智然:“这家伙怎么了?” 彭智然说:“没什么,大概练篮球吧。” 我每天重复这样的生活,机械的活着,只是活着。 第三天上,我还在体育馆投球,突然听见身后有击球声,有一个人从后面上来撞了我一下,我被撞了个趔趄,他竟然连句对不起也不说。我愤怒的掉头去看,却看见是彭智然站在罚球线上。他原地拍了两下球,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三分线太难了,这里容易些。”然后一手托球,一手在边上扶着,慢慢蹲下,膝盖略弯,起跳,出手。篮球呈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掉入篮筐。 他跑过去拍两下又站到罚分线,继续一手托球,一手扶着,缓慢下蹲,起跳,在最高点出手。 这样很慢的投了十来个,进了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他状似无意的看我一眼,然后拍着球走了。 我木然的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仔细回想了下他的动作,然后站到罚分线上,拍了两下球,学着他的样子,一手托球,而不是两手抓着球的两边,微微蹲下,起跳出手。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极勉强的掉进了篮筐。我楞了楞,原来不难,关键在姿势和下蹲,像我之前那样站得直挺挺的起跳,难怪进不了球。 这个进球让我信心大增。我挥汗如雨的又打了半个多钟头,进球率竟然有个五六十。到终于觉得打不动的时候,我抱着球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抹了把脸,湿哒哒抬起头。镜子里一个脸颊通红充满朝气的少年看着我。我眨了眨眼,他也眨了眨眼,我抿了抿嘴,他也抿了抿嘴,然后我笑了。这一刻,郁闷仿佛随着汗水流走无踪。 走出洗手间,离开体育馆的时候,我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见坐在观众席上望着我的彭智然。 没擦干的水缓缓从我脸上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淌,流入我的T恤,湿透了领口。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然后,冲着我笑了。 我瞬了瞬眼,一滴水珠自眼皮上滚落下来,我很确定这一刻在我心里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我喊他:“彭智然!” 彭智然自始至终没问过我一句这几天里我为什么情绪那么低落,而不像邹峰,事后见我情绪好转就盯着问陈嘉你之前是怎么了怎么了。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对于彭智然这种尊重我很感激。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生活,所以也不喜欢被人所窥探。 侯敏琪还是跟彭智然告白了。 那是某天晚自习结束后,由和侯敏琪一直形影不离的黄珍珍出面来找的彭智然。我们学校的电视机是放在教室的电视柜里的,平时上课柜门关着,下午和晚自习结束后可以自由看电视。晚自习八点结束,寝室十点半熄灯,一般自习后留在教室看电视的人还挺多,给我种感觉像小时候一群邻居挤在我外婆家看那个新买的黑白电视机一样,又傻又热闹。 那天我跟彭智然下晚自习后翻了一遍电视频道,发现没什么好看的,正准备回寝室,黄珍珍突然走过来,对着彭智然说:“彭智然,有点事儿找你,你到五楼平台来一下。” 我几乎立刻就明白是侯敏琪找他。所以在彭智然跟着黄珍珍出去后,偷偷跑到了六楼平台。 我们教学楼五楼和六楼分别有个很大的平台。一般六楼平台是三年级的天下,而五楼则是我们低年级去得多点。不过我们班女生很少去五楼平台玩儿,因为五楼平台和六楼平台的结构类似游轮甲板,呈梯形错开,站在六楼平台上能看到五楼平台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女生平时白天很少去那儿,怕被高年级学生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偶尔晚上会去稍微站站看看星星什么的附庸风雅,不过也是极少。 我躲在六楼平台边上,半蹲着身子,偷偷往下瞄。果然,侯敏琪和彭智然站在平台一边,两个人在说着什么。 侯敏琪看上去有点羞涩,头微微低着,彭智然则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靠着栏杆在听。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得有点快,我想听听他们都在说什么,可是距离毕竟太远了,什么都听不见。 一会儿侯敏琪说完了,然后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着彭智然。彭智然沉默了一会儿,歪了歪头,然后抬起手顺了顺头发,缓缓说了句什么。他抬起顺头发的手臂正好挡住了侯敏琪,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没法看见侯敏琪的反应。我有点急,想站起来些好看远点,刚一动,彭智然似乎察觉了,扭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我生生顿住,直到他转回脸去,忙蹑手蹑脚的溜掉了。 回到寝室我还心神不宁惊魂未定。心里一方面担心不晓得彭智然那一眼有没有发现我,又惦记着不知道彭智然是不是答应了侯敏琪,坐在彭智然下铺床沿上,随手把他的枕头抱在怀里就发傻,心里那个七上八下就别提了。连刘刚跟邹峰在跟我说什么事情都没听到,直到邹峰冲过来勾住我的脖子问:“笨蛋,你在想什么,人家问你话听见没有!” 我才“啊”了一声转过去看他们,正对上从门外进来的彭智然。 彭智然见状楞了一愣,我呆呆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正抱着他的枕头呢,忙假意挥起来拍邹峰:“热死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老勾肩搭背的!” 邹峰切了一声道:“不是见你这家伙回来就发呆,不理人才过来吸引你注意么!我说你都想什么呢?” 我忙将彭智然的枕头又放放好,掩饰般的说:“没,没什么。对了,你前面问我什么来着?” 邹峰说:“你没听说么,学校要搞交谊舞学习社团,就学生科的那个半老徐娘老妖精徐美丽,硬说我们班女生出十五个,男生出七个!” 我们班男生一共才十个,学生科的半老徐娘徐美丽开口就要了七个,可见是做足了功课的。 除了太胖的周涛宇,偏矮的刘刚,过于瘦小的陶军,其他的都被她抽做了壮丁。 我极度讨厌这种跟女生有身体接触的活动,自从听说要参加这个社团开始就兴趣缺缺。 当然,这个社团除了我们班外,还有其他班级的学长们,男女都有。高年级的学长要么是一对对来的,要么就是冲着我们班女生来的,结果随着闻风而来的学长们的加入,一下子就变成男多女少了。 我于是提出要退出。 徐美丽老师表示坚决不同意。讲话的时候很直白:“要退出也不该是你这种卖相的退出啊!你留下好好学。学校今年要搞文艺活动的,到时候我们争取上个节目,做压轴,要抽取优秀学员上场表演的。你这种的必须留下来,难道到时候让歪瓜裂枣上吗!” 我囧囧有神的听完她那段话,在众多学长的白眼中回到原地。 然后学习开始了。起先还好,是教基本步法,半老徐娘站在前面要求男生跟她学男步,女生跟她学女步。最早教的是简单的三步和四步。 我马马虎虎记了个大概,反正就跟做广播体操似的跟着前面的人的步子就对了。 等步法学得差不多了,徐美丽老师要求男女搭配走一圈试试。不过现在只要男女双方牵着手,不必摆出交谊舞的姿势,因为姿势她待会儿还要详细说说。 我下意识找了下侯敏琪,见到她那个如今三年级的干哥哥已经站在她面前冲她伸出邀请的手,微微低了下头放了心。 然后就看到有双脚站在我面前。 我惊讶地抬起头,就看见彭智然站在我面前笑嘻嘻伸出手,还不停冲我打眼色。 我心砰砰地跳,傻傻就把手放到他手心里。碰到的一瞬间,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我微微一抖。 他很自然的捏住,然后说:“僧多粥少,咱俩先练习。不过我女步不会走,你先顺着我带的走女步行不行?” 我点点头,然后就随着他开始起步。 他跳得还行,步法还算清楚,手上带我的暗示也给得刚刚好,每次转圈都会手上给个提示,只是我一直都低着头不敢看他。结果遭到了徐美丽的咆哮:“陈嘉,跳舞的时候看脚干嘛!抬头,看着你的舞伴。” 我只好抬头,跟彭智然大眼看小眼,看着看着,我觉得我好像脸红了。 突然他对着我挤了挤眼睛,我一下子脚步就乱了,他见我脚步乱了有一瞬间的惊讶,紧接着笑了下,也乱了。只听见“哎呦”一声,彭智然似乎踩到了谁。他立刻放开我:“学长,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我看过去,却是那个侯敏琪的干哥哥。我正有些发傻,彭智然突然把我拉到侯敏琪旁边道:“你先陪侯敏琪练习,我跟学长休息休息。”然后就硬拉着人家学长去休息。 我还在发傻,徐美丽已经又咆哮了:“你们俩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练习!” 我只好麻木的拉起侯敏琪的手,可脑子一时间转不过男步来,一直到侯敏琪起步带着我走了两圈,我才慢慢找回记忆。 心里却在想,这怎么回事,彭智然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结束后我等所有人都走了,叫住彭智然,问他:“前面你怎么回事?干嘛故意把我和侯敏琪往一块儿凑?” 彭智然浑然不觉我不太好的语气,还笑着说:“别告诉我你对侯敏琪没好感,她那天叫我去告白的时候我看到你在六楼偷看了。你放心,我拒绝她了,第一我不喜欢她,第二我也不会跟兄弟抢女人……” 我听到这里直接掉头走人了!心里恶狠狠的想:混蛋,鬼才喜欢侯敏琪,鬼才那天是为了她才去六楼偷看的,鬼才会跟你抢女人!我那是怕她跟我来抢你! 想到这里,我瞬间愣在当场! 10、 人可以无法控制自己爱上谁,但应该可以控制自己不伤害谁。 意识到自己对彭智然已经有了那种想法之后,我开始疏远他。贾清河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在那个同性恋被视作变态的年代,我从来没幻想过可以将直男掰弯。 但我与彭智然太近了,同桌饭友加上下铺,我不能做的太明显。 于是我吃饭的时候开始叫上邹峰和刘刚。他们俩也是饭友,我跟邹峰说,如今我们都二年级了,还傻傻的两个两个的打饭打菜干嘛呀,应该利用起学长的优势么,不如以后轮流去排队,一个人排队打四个人的菜,到时候搭把手端一下不就好了,四个人一起吃,还能多吃几个菜。 邹峰刘刚听了都觉得好,偷懒谁不肯。 于是我们四个人就混在一起吃饭,每天只要两个人去买饭买菜就行,另两个时间差不多了自动去就餐区等。我故意岔开不跟彭智然在同一天打饭菜,总是跟邹峰一个买菜一个买饭,吃饭也吃得越来越快,吃好总借口这个那个的先走,好缩短和彭智然在一起的时间。 原以为上课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无法避开,没想到班里突然开始流行一股换同桌潮。有个叫柏容的女生之前跟邹峰玩得挺好。她是那种大大咧咧挺八卦的女生,性格也比较直爽,有次考试邹峰坐在她后面,问她抄答案,她很爽气的给了,后来两人就熟起来。 柏容觉得上政治教育课没劲,就在课前跟周涛宇换了位子,和邹峰坐在一起聊天。聊了几次,突然有天她来找我换座位,说是想跟彭智然聊聊天。我就跟他换了。 我不知道她上课的时候跟彭智然聊了些什么,只晓得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得也不多,柏容的同桌叫时洁南,是个挺漂亮的女生,也算是我们班五朵金花之一,见我随手在书本上画东西,就问我以前是不是学过素描。 我小时候学过一些,但学了两年就不学了,就这样我跟她聊了两句。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柏容、时洁南还有一个跟她们很要好的陈佳宁,渐渐的跟我们男生热络起来,特别是和彭智然邹峰还有我三个,下课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跟我们一起聊天,天气凉爽后她们三个又不晓得抽什么风兴起了打羽毛球的念头,拉着我们陪她们打羽毛球。 我所有运动都很烂,水平连他们三个女生都不如,经常被她们嫌弃,她们三个就轮流找彭智然和邹峰打,谁下场谁就跟我一起坐在旁边看。我喜欢坐在旁边看彭智然打球,虽然他打得也算不上多好,但是他人高腿长,动作舒展开来很流畅,不由自主地我就会想到那天他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跳舞的样子。 自从三个女生跟我们关系好之后,学交谊舞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她们三个就成了我们的舞伴。虽然从来都没说好过,但是很自然的彭智然和陈佳宁一对,邹峰和柏容一对,而我则和时洁南一对。 几次下来,我发现侯敏琪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我们六个人,我想大概是她告白被彭智然拒绝后如今看见彭智然和陈佳宁一起跳舞,心有不甘。 哪知那天晚自习结束后,侯敏琪的干哥哥那个三年级的学长来我们班找我。 我很莫名其妙地跟他去了六楼平台。到了那里他就说:“臭小子,你是不是脚踏两条船?” 我一脸茫然:“什么脚踏两条船?” 他揪着我的前襟瞪着我:“我要侯敏琪做我女朋友,可她跟我说她喜欢了你们班里的一个男生,所以拒绝了我。这两天你跟那个什么时洁南出双入对的,跳舞的时候侯敏琪就一脸伤心相!难道你不是脚踏两条船?” 我惊讶:“我什么时候跟侯敏琪有关系了?她又不是喜欢我!” 学长眼睛爆出来拍了我脑袋一下:“还说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让你兄弟特意踩我一脚就为了跟侯敏琪跳舞!不是你是谁!” 我急了:“真不是我!” 他又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妈的我一下子就怒了:“你有病啊!跟你说不是我就不是我。他妈的你当她宝老子还看不上她呢!” “哎呀,你个小白脸!”他说着就举手扇了我左脸一耳光。我一下子跳起来,就跟他扭在一起打起来!打我!妈的,老子憋死了,正愁没人打架呢! 刚扑上去拳打脚踢没两下,就被人给拉开了。竟然是彭智然带着邹峰他们来了。邹峰一把抱住我的腰,就拼命往后拉我:“陈嘉,别打了,别打了,被学生科人抓到要吃处分!” “放屁!”我跳着脚要扑回去:“妈的他打了我你现在叫我别打了!处分就处分!” 那头学长也要冲过来:“来呀来呀,谁怕谁?” 刘刚周涛宇他们拉着他:“你他妈先打他,到学生科那儿能有你好?要处分他也先处分你,你都快毕业了,有必要么!” “行了,”彭智然冲出来站在我们中间大吼一声,“打什么打!”指着学长道:“你,打错人了!侯敏琪告白的对象是我,你他妈打他你有病啊!”又指着我:“你,为个不相干的女人吃处分,你脑子坏了!” 他这一嗓子,我们终于都不动了。我挣脱开邹峰的桎梏只瞪着学长,他讪讪的从周涛宇和刘刚手里把胳膊抽出来,拍了拍我的肩:“兄弟,对不起,哥哥我打错人。你看吧,要怎么赔礼道歉你来说。” 我一下甩掉他胳膊,瞅见他内插袋里有包“红塔山”,直接就伸手拿走了,冲着他晃了晃说:“再拿两包来!” 他笑笑:“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掉了。 这事儿虽然就算这么过去了,可我这口气还没过去呢。我瞪了一眼彭智然,都是这混蛋瞎凑热闹给惹得祸,害得我白吃一个耳光,再加上最近心里烦,我这一口气就怎么都顺不下,一转身进了旁边男厕所,就点了根烟。 彭智然后脚跟进来,冲着邹峰他们打了个眼色,叫他们在外面望风,如果有老师什么的好吱个声。 我只低着头猛抽烟不理他。他愣愣的看我吐烟,问:“你会抽烟?” 我哼了一声没回答。抽烟而已,我什么不会。 一年级我父母离婚,三年级下半学期我父母复婚,我爸爸在家就晓得呼朋唤友打麻将,有时候中途上厕所还叫我替。我三年级就坐在麻将桌上替他摸牌了。五年级他跟我妈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时候,我就偷偷摸过他的烟,不过就是第一次呛得不行,第二次也没觉得好抽,所以后来也再没抽过罢了。 可今天看见学长口袋里这包烟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抽一根。不晓得为什么,就是觉得胸口这口气闷得很,不用点什么办法把它吐出来,我憋得难受。 彭智然见我不理他,默默靠在旁边墙上不说话,等我抽完。我知道他只当我是气他把我和侯敏琪凑一块儿惹来今天这场事,他哪里知道除了这件窝囊事,更堵我心口的是他这个人。 结果我连抽两根,烟醉了。 烟醉的感觉不大好受,头有点涨有点晕,还有一点犯恶心。 我屏着这股难受劲闭着眼睛把头抵在墙上想缓一缓,感觉到背后彭智然在靠近。 “你怎么了?”他低低问。我抵着墙摇摇头,他伸手过来掰我的肩,我被转过去对着他,他突然楞了楞,说:“陈嘉,你哭了?” 我哭了?我没有。我抹下眼角试图推开他,他挡开我的手,捏住我的下巴,抬高我的左脸对着门外的月光:“有点肿,回去敷一敷。”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我止不住颤抖,却贪恋他指尖那点温度舍不得躲开。彭智然……你这个混蛋! 我不知道普通人恋爱是怎样的,是不是在发现喜欢一个人后就会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然后越陷越深。 我只知道我一直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有他在的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下面有什么在拉着我沉溺再沉溺,我无法自拔…… 自从我被打事件之后,彭智然再也不敢将我和任何人往一块凑,有时候不明就里又大条的柏容拿我和时洁南说事儿,彭智然会立刻出来拦住她:“柏容你别瞎说哈。”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时洁南生了点病,休息了两个礼拜。连着两节课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跳后,一天有个三年级的学姐站到我面前,说她的舞伴脚崴了,咱俩这节课就凑合下吧。我说好,结果第二次她的舞伴竟然脚还继续崴着。我就盯着那学姐问:“是真的么?”因为我明明前一天还看见他的舞伴在体育馆打篮球来着。那学姐被我盯了一会儿,有点小囧,就尴尬的笑笑小声说:“那个,陈嘉是吧,我就想跟你做个朋友,你不介意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三番两次都吸引比我年纪大的女生,难道是我长得看上去缺乏母爱?我不想跟女生纠缠不清,所以很直接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就走到彭智然边上说:“我跟你换个舞伴。” 我的本意是让彭智然去跟学姐搭档,我跟陈佳宁搭档。哪知道彭智然可能上回的心理阴影还没消,就怕由于他乱点鸳鸯谱把我又惹毛了,“哦”了一声放开陈佳宁,拉起我的手,扶上我的腰跳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的跟着他转,一旁的陈佳宁和学姐也楞了。他一直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劲,停下来看着我。我就这么让他拉着手,扶着腰,哈哈大笑。 但说实话,我很喜欢他这样揽着我的样子,好呆,好傻。 好好。 11、 记忆中九四年过去的时候,我已经会哼唱不是很字正腔圆的粤语歌,都是听张国荣的歌听会的。九四九五年的那个春节,我第一次跟我妈去了一个陌生人的家庭,叫一对陌生的老头老太爷爷奶奶,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我继父家里的人对我都算不错,可我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家算得上是世代书香门第,我继父的两个姐姐的儿子据说都在上国内最知名的大学,听说我只读了个职校,表情有一点点疏离。 假期里我终于搞到一张《霸王别姬》的VCD,时代进步得很快,不知不觉间录像机这种东西已经被VCD取代。我很兴奋地打电话给彭智然,邀请他来我家看VCD。那时候一个三碟自动换盘的VCD还是挺贵的,还没完全普及。 在连WINDOWS95和互联网都没有的年代,不看报纸不留心新闻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部一九九三年获得第四十六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的片子是讲点什么。卖VCD给我的老板只是一个劲说这个片子是得奖的,很棒的,张国荣你晓得伐,里面不要太灵哦! 片子放了一半左右的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是一部讲同性恋的片子。好吧,那时候真的太小了,有些当时都没看懂,例如小豆子小时候被老太监弄去那一段,我们俩完全不明白。直到后面才意识到程蝶衣竟然在爱着段小楼。然后就直接被这个题材震慑住了。彭智然第一反应就是:“啊,同性恋,好恶心!不看了!” 我难以表述当时我的心情。有点复杂,有点哀伤,有点悲凉,然后按了停止键。 彭智然后面一直在重复:“你说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那是怎么想的!”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很抑郁,闷闷地不怎么说话,彭智然大概以为我弄到这样一部片子叫他来看挺过意不去才不说话,跟我又聊了点别的就走了,临走时候说:“下次我去弄两张周星驰的搞笑片,我们一起看吧。” 我点点头勉强扯出个笑脸,等他离开后,把片子放回去,然后一个人看完。 不得不说人看片子的心境是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的。多年后,在我和彭智然因为我们的关系被父母得知,承受着来自双方家庭的压力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又和彭智然看了一次《霸王别姬》。那一次从头到尾除了程蝶衣那一份不可能有回应的爱带给我们的哀伤,更多的感触是关于生命的沉重,命运的无奈和人性在磨难前被扭曲的悲哀。看到程蝶衣为了救段小楼去给日本人唱戏却得到段小楼的唾弃,看到文革期间段小楼为了活下去辱骂菊仙是妓女揭露程蝶衣做禁脔的时候,那种感觉,压抑得我们几乎无法呼吸。 当程蝶衣最后自刎的时候,彭智然紧紧握住我的手,搂住我在我肩上哽咽,说:“陈嘉,我们不要放弃,即使命运也向我们挑战,我们永远不要放弃好不好。我不想我们也是悲剧。” 我说好,然后抱着他一起流泪。 但在一九九五年的那个春节里,我看完这个片子后的眼泪,只是因为那一份和程蝶衣一样说不出口的感情。 一九九五年,很多事情都注定了那是难以被忘怀的一年。 风靡全国的《东京爱情故事》在这一年的二月五日晚上九点零五分,闯入人们的视野。那年我十七岁。 赤名莉香和永尾完治的爱情故事,牵动了所有少男少女的心,我们班的男生女生每周都会定时定点守候在教室的电视机前,准时收看这部片子。一双双盯着电视机的眼睛下面,掩藏着的是一颗颗渴望爱情悸动着的心。 男生的寝室到处都洋溢着一股骚动的荷尔蒙,有人甚至在夜里无聊的时候,会对着窗口大喊“莉香,我爱你!” 夜里熄灯后,我们寝室谈论女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作为学长,我们班的男生自然而然将眼光放在了一年级的学妹身上。 有人说三年一个代沟,但事实上,才不过差一年而已,一年级的学妹所呈现出来的奔放和大胆就已经让我们班的女生望尘莫及,在人群中注视帅哥的眼神有时毫无羞涩可言。 没多久,平时不太惹眼的刘刚就和一年级一个学妹谈上了。渐渐地,邹峰似乎和柏容之间也有些暧昧,寝室里的气氛就开始朝着粉红色的方向发展。 刘刚对他女朋友很好,自从两人半明半暗的开始后,他经常帮他女朋友打饭,晚自习结束后还要去帮他女友打热水。由于平时我们都是四个人一起去打水,所以通常我们都会陪他走到女生宿舍,等他女朋友羞答答的把热水瓶拿下来,打完后再陪他送回去,在楼下看着他傻傻的冲着他女友宿舍喊她女友的名字。 那时候还有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很愚蠢。有些男生追女生,不被人待见,就会傻傻的在楼下喊喜欢的那个女生的名字,一遍遍的喊。非常类似后来张艺谋拍的那部《有话好好说》里,那收破烂的在瞿颖楼下喊“安红,我爱你”的那种方式,只是我们那时候还不敢喊“我爱你”三个字,只是一遍遍的安红安红而已。 那次我们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就看见隔壁班的一个男的正在楼下喊一年级的级花。一年级级花叫乔双,很矮小可爱的一个女生,隔壁班那个兄弟长得真心不怎么样,刘刚到楼下去叫他女朋友下来拿热水瓶的时候,那兄弟据说已经喊了二十多遍乔双了。见到我们过来,那兄弟终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了。 我和彭智然还有邹峰一直都站在一边,嘻嘻哈哈的说那兄弟明天不晓得会不会喉咙哑掉,却看见刘刚女朋友身后跟着下来一个女生,是乔双。我们立刻都沉默了,两两对望一眼,眼神里都不约而同透露出一种疑惑:“难道美女被野兽打动了?” 哪知她下来后皱着眉头看了一圈,估计是被隔壁班那兄弟喊烦了,下来赶人的,结果没看到那兄弟却看见我们仨在一边。 她楞了楞,从我们三个身上扫过去,眼光停留在彭智然身上,然后,突然就低下头脸红了,接着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彭智然,转身就上了楼。 短暂的沉默后,邹峰掉过头瞄一眼彭智然勾着嘴角问我:“嘿,我说,刚才什么情况?乔双看上这小子了?” 我顿时就冷了脸。 乔双果然是看上彭智然了。我发现无论彭智然去哪儿,总能在附近看见她,还有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另一个女生。 我原本真的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但人不知道是不是都这样,反正我可以压抑着自己直到自己主动放弃,但却不能忍受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觊觎。也许潜意识里我就不能接受别人来跟我抢他,所以在有意无意和他疏远了两个多月后,我又恢复到以前和他形影不离的日子。 之前我刻意跟彭智然疏远的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没什么知觉,现在又恢复到从前,我觉得他似乎还是没有什么知觉。唯一的区别就是从前我洗碗的时候,他早就走了,但现在会站在我后面等我,还有就是稍微比前段时间话多了点,看着我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不过那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接着就是无数次的与乔双偶遇。阴魂不散这个词我敢百分百肯定是讲女人的。我几乎是无时无刻不能看见乔双和她那个同学的身影。下课后去食堂买炸猪排当下午点心,她们会排在我们后面;吃晚饭的时候她们会坐在我们不远处;吃完饭去洗澡的路上会看到她们;晚上去上自习的时候她们会依在楼梯边做聊天状;上完自习和彭智然邹峰一起陪刘刚去女生寝室拿他女友的热水瓶会碰到也去泡水的她们;甚至偶尔跟彭智然去一趟图书馆温习功课,她们都能突然出现在同一张桌上。她跟她那个同桌,简直就跟幽灵一样总是飘荡在我跟彭智然的周围。我都快感叹怎么当初倩女幽魂导演没看上她了! 终于在无数次的巧遇后,乔双和她的同桌堂而皇之地坐到了我们对面。那是某个周日的晚上,刘刚的女友温晴生日,刘刚请大家吃饭替温晴庆生,所以大家早早就到了学校的小食堂。这个小食堂是吃点小炒的地方,平时只有老师和一些毕业班三年级的学生来光顾,我们一二年纪的只有遇上什么生日之类的才会来搓一顿。结果那天和温晴一起来的,就有乔双和她的同桌张雯娟。 这一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乔双不停的在跟彭智然讲话,吃完之后还腻在彭智然身边,一边聊一边往寝室的方向走。 看着前面身高外形都还挺搭的两个背影,我低头踢着石子跟在后面走,边上是整个晚上时不时跟我说两句话的张雯娟。 张雯娟就没有乔双脸皮厚,一整个晚上跟我说了不到五句话,每次说话还总要先红一红脸。 走啊走的,我一抬头,竟然前面两个人没了。我一愣,停下脚步问张雯娟:“他们两个人呢?” 张雯娟红着脸有些紧张:“啊,他们……他们走得快,前面一转就不见了。” 难道这两个家伙进展神速才一顿饭就勾搭上了,不会到什么操场去谈心了吧?听说我们学校的情侣最喜欢一对对坐在操场旁的看台上看星星了,他们难道也去了?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张雯娟突然说:“要不去操场走走吧?” 我忙说好。结果走了一圈,没看见那两个人,倒是看见刘刚和温晴在操场边的看台上抱在一起。 被看见的两个人还没害臊,张雯娟竟然先害臊了,拉着我快步走开。我心里满是彭智然这会儿应该在哪儿,竟然没发现她拉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直到陪她走到女生寝室楼下,她冲着我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我才反应过来,然后木然地看着她红着脸转身上了楼。 我还在发愣,突然头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抬头一看,某个女生寝室缩回去几个头,似乎其中有一个有点像乔双,然后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人笑:“小娟娟,你怎么谢我?” 浑浑噩噩的走回寝室,邹峰一看见我就笑得贼兮兮的:“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不明所以,只傻傻地看躺在自己床上的彭智然,他正在看书,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 我走过去,明明难受得很,还要装作无所谓的问:“你前面不是走在我前面么,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嗯”了一声,翻一页书。 我见他不回答,只好又问了一句:“送乔双回宿舍了?” 他好像有些不耐烦,放下书,看了我一眼,说:“是。”然后躺下去睡觉了。 12、 不过一起吃了一顿饭而已,自来熟的女人有时真的让人很无语。 自从那天之后,乔双和张雯娟有事没事儿在路上看见我和彭智然,都要走上来说两句话。有时候碰到我们去洗碗,她们正好洗完了,乔双就会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脏碗,塞给张雯娟让张雯娟帮忙给洗碗,自己则拉着彭智然在边上聊天。 我很替张雯娟不值,乔双为了接近彭智然就这么利用她。我拦着不让她洗,她竟然还毫无怨言的冲着我笑:“没事儿,顺手。”于是我越发的讨厌乔双,掉头过去瞪乔双却正好对上彭智然看过来的眼,一时间有些尴尬。 交谊舞课程差不多要结束了。柏容和邹峰暧昧了一阵之后好像又没什么了,陈佳宁和彭智然搭档得很有默契,文艺汇演一共选中五对,他们是其中一对。我由于最近烦心乔双缠着彭智然的事情,跳舞总是心不在焉,筛选的时候踩了时洁南两脚,最后被淘汰了。徐美丽挺遗憾的瞪我:“陈嘉你最近心不在焉的要注意了啊!交谊舞这种课外兴趣活动你不放心思也就算了,学习注意别这样。千万不要学那些三年级的学生早恋啊,学校是明令禁止的!” 我嗤之以鼻,命令是禁止,可哪个年级没有半明半暗早恋的,学校也就象征性的偶尔在晚自习后去操场突袭下,看看能不能抓到几对抱在一起啃的。如果遇到人家规规矩矩在聊天,老师甚至都不能指责人什么。 文艺汇演那天,乔双拉了张雯娟跑来找我,说是要去后台一起给彭智然打气。我颇不情愿的陪她们俩去了后台,彭智然已经换好了表演统一服装,正站着跟陈佳宁聊天。 简简单单一条修身的黑色西裤,一件胸口缀满蝴蝶边的白衬衫,他站在那里侧影那么修长挺拔,我看着一阵心跳失常。大概是听到乔双的声音,他转过脸来看我们,看见我的时候笑了笑,然后走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乔双很兴奋:“哇,女生的衣服真好看。今年交谊舞社团不让一年级参加,明年我一定要参加!”说着就冲过去看陈佳宁。今天的陈佳宁一条火红的小露背连衣裙,穿着高跟鞋非常高挑,的确很好看,只是在我眼里不如彭智然。但不得不说,今天他们俩站在一起非常般配,我不由有一点点酸。 但是乔双却好像跟陈佳宁很聊得来,我不禁奇怪,难道乔双看到彭智然的舞伴这么漂亮,不会吃醋的么? 彭智然转眼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一直不声不响的张雯娟,又看了我一眼。我舔下嘴唇说:“你今天这身很帅啊!紧不紧张?到时候别踩到陈佳宁。”他笑笑拍了拍我的肩:“你当我是你啊!” 我没听懂,但他已经转身去找乔双她们聊天去了。 坐到台下后,前面的表演我都没怎么在意,只等着压轴的交谊舞了,彭智然一出来,我就热烈的拍手。 他跳得很不错,虽然他和陈佳宁舞姿不是最好的,但绝对是最漂亮的一对。我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能从他身上挪开过。 汇演结束没多久,就有人传彭智然跟陈佳宁在谈恋爱。但乔双居然仍旧没事儿人一样,拉着张雯娟遇到我们就跟彭智然嘻嘻哈哈,还邀请我们周末一起去打保龄球。我不想去的,但人家乔双是约的彭智然,他不说不去,我没资格说不。 当时保龄球还是一项比较时尚的娱乐项目,彭智然家附近就有个保龄球馆,于是我们就周六约在那里碰头。 大家都是吃过午饭去的,说好玩一个下午,然后再在外面吃顿晚饭就回家。 组队的时候,很自然的彭智然和乔双一队,我和张雯娟一队,进行对抗赛。结果没打几局,我突然肚子疼得不行,就跑去上厕所。 这一拉就差点把我给拉虚脱了。天渐渐热了,我妈昨天就跟我继父去新加坡了,今天中午急着赶过来,我就对付着吃了点昨天吃剩下的冷菜,可能不新鲜吃坏了。 我在厕所顿了很久,拉得腿都软了,大概已经有了小二十分钟,还是觉得肚子难受得不行。正痛苦的想谁来救救我,外面有人敲门:“陈嘉,你没事吧?”是彭智然。 我有点虚弱,回答他:“我拉肚子,不舒服。” 他沉默了下,又问:“你没事儿吧,拉了这么久,行不行?” 不行,我这都已经在纯粹拉水了,可我能怎么样呢?我感觉我连哭的心都有了。 彭智然想了想说:“你等着,我帮你去拿药。” 才五分钟不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在门外敲门:“陈嘉,你能不能出来。我帮你拿了药。” 我又蹲了会儿,腿已经快断了,全身无力,觉得能暂时坚持下了,我收拾干净出来。他忙递过来一支庆大霉素针剂,掰掉瓶口,对我说:“喝了吧,治腹泻见效挺快的。” 我立刻接过来倒嘴里了。 坐了大概十几分钟,我觉得好一点了,有点活过来的感觉。彭智然看了看我的脸色,架起我对着乔双和张雯娟道:“我带他去我家休息会儿,今天就这样吧。” 到了他家我才知道,他妈妈是医生,所以家里有这种庆大霉素针剂。 看见我脸色苍白,他妈妈上来问我感觉如何了,我说谢谢阿姨,喝了药感觉好多了。于是她又给我倒了热水,让我多补充水分不要让身体脱水,好好先休息会儿。 彭智然的房间挺大,一个人竟然睡一张双人床,只是床上里侧都是衣服,丢得乱七八糟。我在他床上躺着休息,看着他无聊地一个个换电视频道。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如果不是因为急着赶过来,我也不会在家随便对付了点昨天晚上的冷菜,也不会拉肚子。想到这里我一肚子怨气,嘀咕了一句:“蛮好今天不打什么保龄球的。” 他闻言扭头看我一眼,说:“那你那天不拒绝?” 我瞪他:“乔双那是约你,拉着我和张雯娟当陪衬,你不推辞我怎么能推辞?” 他闻言惊讶的看着我:“谁跟你说乔双约我?明明是张雯娟约你,拉乔双和我去陪的!” “啊?”我一下子坐起来,“你胡说八道点什么?跟我和张雯娟有什么关系?”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抿着嘴笑起来:“陈嘉,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现在什么状况?” 我呆呆张大眼睛莫名的看他:“什么状况?不就是乔双在追你么?” 他憋着笑坐到床沿,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脸颊就往两边扯:“你啊!这张脸迷惑了人家还不知道,笨得像猪头一样!哪里是乔双在追我啊,明明是张雯娟要追你,又厚不下这个脸皮,让乔双来跟我套近乎,好让你们俩有时间接触!那天温晴生日的时候,连邹峰这种后知后觉的家伙都发现了,你跟人家还去逛了一圈操场了,竟然都不知道!” 我捂着被他扯痛的脸,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可能啊,明明那天乔双看着你脸都红了啊!” “女生要主动跟人套近乎,总归也有些不好意思咯。” “可是吃饭也好泡水也好,哪怕就算偶尔去次图书馆,乔双总是出现啊!” 他敲一下我的头:“你这里面都是什么?乔双每次出现张雯娟也都在好不好?” 我摸摸脑袋,还是想不通:“可是那天温晴生日吃饭的时候,乔双一直在跟你讲话啊!” “是啊,她问我你的兴趣爱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还有叫我帮忙撮合你跟张雯娟啊!”嗯,什么,撮合?他看见我瞪他,立刻接了一句:“不过我拒绝了,我说我不搀和,只能看张雯娟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怒:“这叫不搀和?你从头到尾都没跟我说过!一直让我误会着!” 他耸耸肩膀坐回沙发上换电视机频道,瞄我一眼:“我怎么知道你这么笨。听说那天晚上你跟张雯娟去逛了圈操场,还拉着人家手送人回的宿舍,我还当你接受她了呢。” 我气急败坏地拍着床:“谁拉着她了,那是她拉着我!我才不会喜欢她那样的呢!” 他突然调转头看着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瞬间语塞。妈的,怎么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我说:“不知道。” “笨蛋。”他骂一声,“这都不知道。” “那你又喜欢什么样的?”我皱着眉头,妈的我才不是笨蛋,我只是不敢说! “嗯……”他转着手上的遥控器,半晌说:“感觉吧,挺奇怪的,似乎有点喜欢长得像……”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 他手上遥控器一停,对上我的眼光,眯了眯眼,痞痞地笑:“陈……” 我心都提起来。 “嘉……” 啊啊啊? “……宁那样的?”说完看着我笑。 陈佳宁?! 我“切”一声说了句没创意,颓废地倒回床上。 妈的彭智然,把我吓得,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13、 当天晚上是我第一次住在彭智然家。 他父母知道我家这两天就只我一个人,吃饭没着落后,很热情的邀请我住下。彭智然也说:“别回去了,慢点乱七八糟吃了又拉。” 吃完晚饭后他就指挥我去叠他床上那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好为我晚上睡觉腾地方,自己则晃着两只脚坐在单人沙发上翻动漫书,偶尔看我一眼。感觉很温馨。 结果他妈妈敲门进来看见了,骂他:“怎么能让小嘉动手,你自己去干。” 我忙说:“没事儿的阿姨,他动手能力太差,在学校也是我帮他叠的。” 他妈妈又问要不要再拿一床被子,他头也不抬:“不用,天热,一条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期待。 夜里他让我睡床里间,关了灯两个人盖着同一条被子,虽然都只是在肚子上盖了一角,无论被子里面还是外面都互相碰不到,可我还是心跳的很快。聊了会儿天他就睡着了。我睁着眼睛看了很久的天花板,直到听见他低低地打起呼噜,才敢在黑暗中侧身对着他。 依稀透进窗帘的月光中,他微微张着嘴,侧脸线条很柔和,是我喜欢的模样,我伸出手指轻轻的用指尖触碰了下他的侧脸,然后偷偷把头凑近他一些,闻着他的味道闭上眼,笑:能跟他睡一起,老子今天拉死都值了! 结果不知道是我走运还是他倒霉,二年级下半学期开学的时候,彭智然是右胳膊绑着石膏吊着绷带来的。 暑假里我被我爸爸接去内地过了一个多月,所以我没怎么跟彭智然见面。我爸在内地跟人合伙搞煤生意,刚上了点轨道,就接我过去聚聚,所以第一眼看见他那副倒霉样我楞了楞,问:“怎么搞的?” 他扁了扁嘴:“上个月被初中同学叫去踢室内足球,妈的那帮家伙没足球就踢篮球,叫我当守门员,被球踢中手臂就骨折了。” 我挺无语的。问他怎么没好透就来了,他看我:“伤筋动骨一百天,难道我休息三个月?” 也是,一个学期才几个月啊,休息三个月是不行。幸好那时候他已经养了近大半个月了,想来问题也应该不大。 由于他伤的是右手,于是我很多事情都要帮忙。 帮他洗衣服洗袜子是不必说了,打水打饭也自然是我包揽。可还有些贴身的事情也要我帮忙,就比较折磨人。 比如他洗个澡吧,连衣服裤子都要我帮忙脱,每次去掀他T恤的时候,近距离看着面前他赤裸的胸口我就一阵心跳加速,更别说去脱他裤子时候那个痛苦了,我这是需要多大的耐力才能无视他的性特征啊!不过洗澡的时候摁着他的头替他洗头,还有帮他后背涂沐浴露的福利还是挺吸引人的,只是敏感地带他都选择自己用左手洗,我有点怨念。 但是天越凉后面就越折磨人,有一次这折了手臂打着石膏的人还死要好看,硬是要穿一件套头的羊毛衫,我费了半天劲也只能帮他把左手穿上,右手实在是套不进去,我气得一甩手:“不干了,奶奶的,你手还绑着石膏呢,就不能太平点穿那件外套么,穿这么好看给谁看呢!” 他光着两条腿只穿着条底裤看着我:“你自己每天穿得跟时装表演一样,我那件外套都穿了三天了,你就不晓得给我换换吗?” 如果说彭智然身上有唯一一个跟同性恋类似的特征,那这个特征就是自恋。 他喜欢打扮自己,喜欢时尚潮流的东西,喜欢买衣服血拼,犹胜于我。一九九五年的时候,他姐姐做红马甲挣得钱比较多,他已经开始穿Apple的牛仔裤,Playboy的外套。名牌这个概念是他灌输给我的,英文版的时尚杂志也是他带我去那些卖旧书的店里淘来的。直到现在他家的书桌里都还有几本他当年淘来的时尚杂志。 所以对于一个自恋的人来说,被我连续塞进同一件外套的确是太委屈他了,所以那天我后来把他那件套头羊毛衫给扒下来,给他换了另一件外套。他很怨念:“我喜欢那件羊毛衫。” 我拎着他的裤子瞪他:“等你能自己穿裤子的时候再喜欢!” 就这样,照顾了他一个多月,我都几乎成了他的保姆。 他要喝水了,陈嘉。他要洗脸了,陈嘉。他要挤牙膏了,陈嘉。他要穿鞋了,陈嘉……只差他上大号擦屁股没叫陈嘉了! 那天正在吃饭,邹峰兴冲冲的拿了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张报纸过来:“彭智然,你看你看这期的《足球报》,用了这么大的篇幅分析申花队,还用了“锐不可当”、“直逼王冠”等溢美之词来形容,哎,你说这次申花队夺冠有没有戏,有没有戏啊?” 彭智然闻言一把把报纸躲过去,连饭也不吃了,低着头只顾看。我用勺子敲着碗:“先吃饭,饭凉了!” 他几乎不过脑子,对着我“啊”地张开嘴,示意我喂他。我气鼓鼓地舀了一勺饭菜塞进他嘴里,他还一边吃一边鼓鼓囊囊跟邹峰说:“册那,如果这次能夺冠就拽了!” 邹峰激动地连声附和着,一抬头看见我扒了一口饭然后又舀了一勺饭菜给塞给彭智然,突然暧昧的笑了:“我说陈嘉,可惜你不是女的,不然你给彭智然当老婆得了,短裤袜子给他洗,洗澡擦身帮他弄,现在连饭都你给喂了,真到位哈!” 我耳根一红,一把夺过彭智然手里的报纸,把他的勺子塞进他左手:“自己吃!” 他闻言抬起头,眯着眼睛看我笑:“陈嘉你是女的不?” “你去死!” 结果申花队还没发飙,彭智然先发烧了。原因是有天洗完澡这家伙试图想自己穿衣服,结果折腾半天没穿上,最后还是靠的我。结果第二天就喉咙哑掉发不出声音来。起初我们俩都没在意,以为只不过是有点小不适,结果到第二天他就开始浑身骨头疼。我拉着他去医务室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五。这家伙竟然自己在发高烧都不知道。 要照顾一个半残疾人已经够我受的了,现在竟然还要照顾一个发烧且发不出声音的半残疾人,真是差点要了我的命了。 这家伙生病实在太折腾,半夜里又要喝水又要上厕所,一会又找不着纸巾起来找纸巾,一只手不方便披衣服,竟然就穿着短裤汗衫起来跑进跑出的,一个晚上还起来两三趟,结果吃了两天药,病情没下去,反而加重了。我那个气啊!叉着腰骂他半天他也不啃声,发不出声音啊,只能眨巴着眼无辜的看着我,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装可怜。 我叹一声,想了想,说:“你今天晚上再要起来上厕所什么的,叫我一声。”他指指喉咙,我只好说:“那你敲敲床板。” 这一个晚上我就不敢睡踏实,半夜果然他敲床板,我一个机灵醒过来,胡乱套了衣服裤子就往床下跳,结果忘记自己是睡上铺了,“啊”的一声惨叫直接掉到地上,幸亏下面凳子什么的都塞在了桌子底下,没搁疼我,可脚好像被扭到了,还被撞到一下屁股。揉着屁股点着脚借着月光我看见彭智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忙摇摇头示意他我没事儿,看了眼被我吵到翻了个身的邹峰刘刚他们,轻轻问他:“要干嘛?” 他指了指下身意思是要上厕所,我立刻从他床底下拿出一个空可乐塑料瓶来递给他:“用这个。” 他瞪着,不接。 我疑惑道:“上次你不是也给我用这个?” 他好像有点脸红,坐起来就要下床,我只好手忙脚乱给他披衣服,又拿出之前备着的运动裤让他套上,让他去厕所,然后坐下来揉脚。 等他回来我弄他睡下刚准备爬上上铺,他突然拉住我,指指我的脚,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块地方看着我。 我心狂跳,心说跟他睡一起也好,万一他晚上又要干嘛我也不至于又慌慌张张摔下来。 钻进被窝贴到他皮肤的时候,觉得他体温还是挺高的,但贴在身上烫贴得很舒服。我们两个睡一张床竟然还凑合,我想大概是我们都不胖。 结果这一晚,他后来竟然没要喝水也没起来找纸巾,就那么睡了一宿。 早上一睁开眼,我就被眼前一个放大的手指头给吓了一跳。楞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和彭智然面对面躺着,而他刚刚在摸我的眼睫毛。 “干嘛?”我问他。 他讪讪地有点不好意思,用嘴型对着我说:好长。 我不好意思的翻了个身朝天睡,碰到一个东西,然后脸就腾得红了。额,早上大家都懂的。 他好像没什么尴尬,也是,谁不是这样,也只有像我这种性取向不正常的人,才会觉得这有什么。 忙手忙脚乱的起来穿衣服,对面床上醒过来的邹峰看见我从彭智然床上起来“咦”了声:“你怎么睡下铺了?” 我忙说:“哦,昨晚上我起来上厕所,脚扭了一下,就跟彭智然挤一挤。” 邹峰点点头,打个哈欠,随口一句:“夫妻俩睡一起,天经地义。” 我瞪着他:“胡说什么!” 14、 我的脚扭了下稍微有点肿,去医务室擦了点云南白药,两天才消,而那两天我就一直跟彭智然挤一张床。等到我脚好的时候,他的烧也退了。而他手上的石膏也终于在那年甲A决赛之前拆了。 刚拆掉石膏的那个星期,彭智然老是举着那一截明显比其他地方白的小臂对着我嘀咕:“陈嘉,我怎么觉得我这手臂好像有点歪,是不是医生绑石膏的时候没接好,长歪了啊?” 我白他一眼,到处找家伙:“那我帮你打断了让医生再接一次!” 在照顾彭智然的那段日子里,张雯娟约了我几次晚上去逛操场,我都推脱说要照顾彭智然走不开。我从来不怕别人跟我直接告白,拒绝别人我并不觉得有多难,可像这种不挑明却跟我玩暧昧的我却不晓得该怎么对付,难道让我直接说张雯娟你别喜欢我了,我不喜欢你,这难道不显得我有点太自作多情么?所以我想冷处理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大家一段时间不接触,或许她也就懂了。 哪里知道张雯娟这女生却很实在,还当我之前真的是走不开,所以一见彭智然手好了就又来找我。我又推脱了几次,她才觉出味儿来,终于在我再一次说没空之后,伤心地走了。 第二天乔双就怒气冲冲的来找我,彭智然要走开被我一把拉住。 “陈嘉,你什么意思?” 我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乔双涨红了脸:“你跟张雯娟分手了?” 我看着她:“我跟她从没开始过,哪里来的什么分手?” “你!”乔双指着我:“你不跟她好干嘛当初拉着她的手去逛操场,还送她回寝室?人人都以为你们两个好了!” 我好笑地看她:“先别说拉手那次是她主动的,我都没意识到。就算是我主动的,你的意思是我跟她拉着手逛了一圈操场又送她回寝室就算跟她好了?” 乔双瞪着我:“难道不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不是的话你后来为什么答应出来一起玩儿啊?”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耸耸肩,一把拉住彭智然的手伸到乔双面前:“那,看清楚,我现在拉着彭智然去操场逛一圈,然后还送他回寝室。不但送他回寝室,我还决定晚上跟他睡一张床!所以我现在跟他好,没张雯娟什么事儿了!”说完我拉过彭智然就走,丢下目瞪口呆的乔双。 彭智然无奈地挑着眉毛看我:“你这么说不好吧……” 我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闭嘴!要不是你我会摆这么大一个乌龙!” 他闻言乖乖闭上嘴。 回到寝室我气鼓鼓往床上一坐,彭智然一反常态的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看得邹峰一愣一愣的,轻轻戳他:“小两口吵架了?什么事啊?” 我闻言抬眼狠狠瞪了邹峰一眼,他忙识相地晃去了隔壁寝室。 见彭智然一脸奴相的在对面撑着下巴看着我,我端起他倒的水喝了一口,重重放下杯子:“我警告你彭智然,下次再发生这种卖友求荣的事情,咱们俩就完了!” 彭智然无辜的嘟哝:“这怎么叫卖友求荣呢,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捞到啊!” 我瞪他:“我说卖友求荣就是卖友求荣,不许顶嘴,否则你看你下次再断手断脚的我理不理你!” 他闻言连连点头:“嗯,不会的不会有下次了。骨折一次还不够惨的么。”我当时竟然蠢得没听出来他说的不会有下次是指不会再骨折了! 一九九五年的十一月五日甲A联赛第二十轮,在我们的疯狂呐喊声中,申花夺冠了。那是星期天的晚上,所有的教室里都挤满了看球赛的男男女女,连看不懂球的女生也在那里叫嚣着范志毅加油。我永远不会忘记,当结束比赛的哨音吹响的那瞬间,彭智然转身一把抱住我,高兴得在原地转了一圈。他的笑容是那么炽热,几乎燃尽了我整个生命。 三年级上半学期的时候,学校里出了一件事情。 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周末没有回家,偷偷溜进了他女朋友的宿舍,被周末的值班老师抓奸在床,双双开除学籍。 一时间学校里风声鹤唳,经常有老师打着手电筒在学校各个角落查哨,晚自习后的操场就冷清了很多。 以往操场上都是成双成对的,我想去那里吹吹风什么的都不大好意思,如今没了这个顾虑,就拉着彭智然去聊天。 仰面躺倒在草地上,我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到下学期上了一个多月课后就要去将来分配的单位实习,我就不说话了。 去年系统进行改革调整,把很多部门都拆散了重新组合,新组成了好几个分公司。按照去年就近分配的原则的话,很可能我不能跟他分进同一个公司。 而且我跟我继父的关系很一般,他虽然待我不错,可我总对他亲不起来,周末偶尔碰到还不觉得什么,大家客客气气两天就过去了,可一到寒假暑假要天天看着他和我妈亲亲我我的我就有点受不了。 一想到下学期即不能天天看见彭智然,又要天天对着我那个继父,我就很沮丧。 彭智然见我突然不说话,问我:“你怎么了?” 我就大致上把我不想跟我继父住在一起的事情跟他说了一说。他听了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有没有考虑搬出来住。” 我撑起头俯瞰他:“搬出来住?” “是啊。”他双手枕在头下说:“租间离将来单位近些的,又方便又不用跟你继父在一起住。偶尔回去一趟他们还当你宝。你自己又自由,兄弟们如果要找地方玩儿,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多好。而且……”他狡黠地看我一眼:“你有了女朋友都不用开旅馆了!” “切,”我白他一眼:“我才不会乱来!” “嗯嗯,”他点着头,“那以后我有了女朋友,你把地方借我用用哈。” 我恶狠狠地:“你做梦!” 他闻言狞笑着伸手来挠我痒痒,把我压在身下:“这么小气,你借不借,借不借!”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抵抗一边死不松口:“不借,坚决不借……” 两个人正闹做一团,突然一道手电光射过来,只听一声怒喝:“你们俩干嘛呢!” 彭智然忙缩回手回头,我也坐了起来。值班巡逻的老师见我坐起来,仔细又确认了一遍,看见我是男的,口气才好一些:“都快熄灯了,还不回寝室在这儿干嘛呢!” 彭智然站起来拍拍裤子,还贫嘴:“老师,以前这里都是谈恋爱的,你们不来抓人。现在好不容易这里没那些一对对的刺激我们这些光棍了,能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来看看星星,你们倒来赶人了,不公平啊!” 那值班老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用手电往周围照了一圈,看了下表说:“星星有什么好看的,都十点了,早点回去睡觉。”说完就走了。 彭智然转身把我拉起来,替我拍了拍裤子,歪了歪头,然后我就跟着他往寝室走。 一边走我一边说:“彭智然,我觉得你那个搬出来住的主意可以是可以,可是也有其他问题啊。” “什么问题?” “我不会煮饭,吃饭成问题。” “学呗。这有多难。”他耸耸肩。 我摇着头:“你说得简单,比如要吃鱼怎么办,我可不会杀!” “打电话给我,”他闻言拉一把我的头发,拉下一根草来,随手一丢:“我来帮你杀!” “你说的哦!”我将他。 “嗯,我说的!” 15、 但事实上要搬出来自己住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三年级下半学期实习还没开始,我就跟我妈提出以后实习了想搬出去,结果遭遇了我妈强烈的反对,理由是我照顾不了自己。她说你这么个连油瓶跌倒在面前都不肯伸手去扶一下的少爷,自己能一个人活下来? 我跟她说人都是被锻炼出来的,她点头道:“那你就在家先锻炼好了再独立!” 我气得甩上门就和她进行冷战。 这场冷战足足进行了三个月之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竟然和彭智然被分在同一个地方实习。因为今年的实习政策有了改革,只将学生分成三批派往三个分公司。不过这并不代表将来毕业分配我也能跟彭智然在一起。所以对于这多出来的三个月,我很珍惜,并一直努力想在毕业分配前将搬出来自己住的事情给搞定。 由于我继父从不插手我妈对我的管教问题,我没办法,只好打电话跟我爸诉苦。 他现在生意上了轨道,而且好像又有了第三春,情绪不错,听我说不想跟我继父一起住后,不知道是不是作为父亲的虚荣心大爆发,主动提出要打电话给我妈帮我说话。结果我妈一句“你当初为了女人不要儿子现在就别多管”直接把他顶了回去。 那段时间我很烦躁,彭智然看我这么烦躁,就带着我去打斯诺克。 实习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就迷上了这项运动,整天下班后往实习公司边上的台球房钻。一九九六年的时候,大多数的台球房都比较乌烟瘴气,灯光也总是昏暗的,我一直觉得那地方有些乱,就不大喜欢跟他去。 但这段时间烦躁得下了班不想回家,就跟他去了。 推开那间坐落在公司边上小弄堂里的台球房,十几张大小不一样的桌子错落其间,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但却并不像我想的那么乌七八糟,不过就是环境差点,没什么流里流气的人,倒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穿着西装的人在打球。我不是很懂,就问彭智然怎么桌子还不一样的,他告诉我大桌子是打斯诺克的,小桌子打的是美式撞球,然后问我要打哪个。我说你平时打什么我就跟你打什么吧,反正我也不会。 他一笑,冲着那个中年老板说那就开张斯诺克的桌子吧。 桌子上的灯被打开,球被放好,彭智然替自己和我都挑了根球杆,然后说:“我先打一盘,你先看看?” 我点点头,他就俯身下去开球。 打台球的基本姿势我还是看到过的。周星星的搞笑片里就有,但彭智然弯下腰俯身下去出杆的时候,我还是被他优雅的姿势给吸引了。 他人高,身材又匀称,两腿略略分开,一条腿略弯,俯身下去舒展开身体拉长腰线的时候,真的很流畅。 虽然他点不是很准,也没有杆杆入洞,可就那个漂亮的姿势就已经让我艳慕的很,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运动了。 于是等到他把桌上的球打完,我就跃跃欲试的要打。打了几杆,彭智然突然走过来摸上我的腰。 我立刻浑身僵硬,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他拍了两拍,又用脚把我的两只脚往后踢了踢,说:“站得别离球台这么近,远一点,腰沉下去点。趴低点。” “哦。”我呼出口气忙照着他的话做。他退开看了看,又上来用两手扶着我的腰往右边转:“稍微侧身一点。对,就这样。” 然后说:“再打一杆试试。” 我打了一杆,然后侧头看他,继续保持出杆后的那个姿势。他嗯了一声,走过来先把我放在桌上的左手马的姿势给改正,然后站在我左后侧,前胸几乎贴着我的后背,握住我右手手肘,往后带:“上臂不要大幅度晃动,主要靠小臂和手腕力量,这样。” 妈的哪样啊?感受着背后的温度,我哪里还能思考,只是在他的带动下随便出了一杆,心跳得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却完全没发现我的异样,只啧了一声说不对,然后叫我让开,弯下腰摆好姿势,对着我说:“你看我出杆,仔细看上臂,动作幅度是不大的。看到没?” 直到没收到我的回答,才直起腰奇怪的看我两眼,走过来摸我的额头:“怎么回事,脸突然这么红,发烧了?” 我慌忙退开一步:“没事儿没事儿。”求求你别再摸了,再摸我就烧着了! 从此后我喜欢和彭智然一起去打球。我喜欢他跟我说斯诺克的各种东西,例如高杆母球会跟着目标球跟出去,中杆发力母球会停在目标球的位置,低杆阴力会让母球在撞击目标球后退回来,又例如左side右side会让母球在击中目标球后的走向产生变化。每次听他说的时候,都觉得津津有味,然后跟着他傻傻的练习,偶尔能打出一个漂亮的球就会兴奋半天,像两个傻瓜。每每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很幸福,只要他喜欢的,我就会陪着他喜欢。 那段日子里两个人经常打到晚上很晚才分头各自回家,回去一脸倦容看见我妈就撒谎说是在公司实习加班。 终于有一天我妈很心疼的说:“如果你以后正式上班了实在辛苦,就在公司旁边借套小房子吧,最多妈妈辛苦点,有空就给你烧点饭菜送过去,不过周末要回来!” 我听了当时有些小小内疚,觉得有点对不起我妈,但更多的却是能搬出去住的喜悦。 一切八字还没一撇,我已经盘算着怎么把彭智然拐来帮我杀鱼! 虽然对于能自己赚钱这件事情充满了憧憬,但毕业这件事情还是带来了些许感伤。 实习结束回到学校,还有两个礼拜后大家就要分道扬镳了。 这剩下的两个礼拜里,毕业班的学生们疯狂地举行着各种庆祝告别活动。 我们搞联谊,搞聚餐,通宵唱卡拉OK,甚至把班主任叫来一起参加。有些多愁善感的女生甚至喝着酒唱着歌,突然就忍不住抱头痛哭。最后当我们男生勾肩搭背齐声合唱周华健的《朋友》的时候,气氛达到了最高潮,几乎全班的人都在跟着轻轻和唱,唱到那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的时候,连男生都哽咽了。我紧紧抓着彭智然的袖管偷偷抹眼角,他安慰的勾着我的脖子,在歌词的间隙里凑到我耳边说:“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我狂点头。(周华健的《朋友》其实是97年发的,请允许我这里提前下。因为这首歌真的是很多毕业生必唱歌曲啊!) 最后临结束的时候,气氛实在是太伤感了,彭智然就提出组织大家做个恶搞游戏。 游戏是这样的,每人发三张纸,分别在三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一个地点,和做一件什么事情。 比如我就写了陈嘉——在西藏——吃烤全羊。 写完之后,彭智然把所有人的纸条都收上去,名字归名字放在一起,地点归地点放在一起,事件归事件放在一起,分别打乱顺序重新整理后,再按照新的顺序从名字地点事件里分别拿一张,连在一起读。 结果就变成了:周涛宇¬;——在女厕所——练习跳水;时洁南——在拉斯维加斯——扫马路;刘刚——在屋顶——大便……千奇百怪,什么的都有,大家全部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连读字条的彭智然都快语不成调了,当他拿到写着我的名字的时候,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拿起来读:“陈嘉——”又拿了一张写着地点的纸条,读:“在浴室——”,最后拿起事件的纸条,看了一眼,却神色复杂地楞了楞。 刚才被嘲笑“在锅子里脱裤子”的邹峰急道:“快念,彭智然,写陈嘉干嘛?”边说边要去抢。彭智然手一晃躲开,看了我一眼,缓缓读:“吻我。” 他读:陈嘉——在浴室——吻我!!!??? “轰”地一声,全班就沸腾了。大家都开始起哄:陈嘉吻彭智然,陈嘉吻彭智然! 我腾地一下就脸红了,有点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吼:“谁写的‘吻我’两个字?不算不算,大家都是写一个人能做的事情,这种涉及另一个人的事件不能算!” 邹峰还要起哄:“哎呀没关系,亲一下就亲一下吧,小嘉嘉,别这么放不开么!” “滚,”我一挥手,“你放得开,你去亲!” 邹峰嬉皮笑脸:“彭智然不嫌弃我口臭我就去!”大家哄堂大笑。女生们还在后面起哄:“哎呀,你们俩这么要好,亲一下亲一下,哈哈!” 天哪,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求助般地去看彭智然。 他眨了眨眼,很大方地走过来,用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大家不过是想看我们表达下兄弟之间深厚的感情嘛,谁主动都一样哈!”说完看着我,上前一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兄弟般的拥抱,接着蜻蜓点水一样在我侧脸碰了一下,然后立刻放开我。 我还在愣神呢,彭智然立刻就转过身去一把揪住邹峰,说:“我不嫌你口臭,咱兄弟俩也亲一下!”说着就要去抱邹峰,邹峰立刻到处乱窜:“我还嫌弃你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去他们俩身上,都哈哈大笑地看着他们打闹,只剩下我在KTV不停晃动的灯光下摸着脸颊目眩神迷。 就这样,我们班的毕业PARTY在一片笑声和打闹声中落下了帷幕,宣布了我们三年学习生涯的结束。 在学校的最后一晚,整个三年级学生的寝室,几乎没一个安安静静睡觉的。如今的大学生,一到毕业的时候就会做各种疯狂的举动,我想说其实年轻都是一样的。我们那时候的举动也不见得有多理智。几乎所有人都把自己的脸盆和热水瓶从窗外丢了出去,凡是能听见响声的东西,都在毕业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报销在了男生宿舍楼外的水泥地上,一整晚都是鬼哭狼嚎,加放声高歌,用那种特殊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宣布我们已经成人,并要开始踏上社会的征途! 16、 如我所料,我和彭智然果然没能分在同一个分公司。 直到毕业分配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叔叔在系统里是个领导,后来他没去当财务,而是去干了营销。 不到一个月,彭智然就和他们公司那些年纪相若的年轻人混得很熟。新的环境,新的朋友,他如鱼得水,偶尔跟我打电话,谈起这些都很兴奋。我很失落,因为他的新生活里没有我。而这一个月,我只见过他一次,还是我找的他。虽然那天他见到我很高兴,拉着我聊到深夜,可我依旧难过。离开了陈嘉的彭智然,依旧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彭智然,而离开了彭智然的陈嘉,再不是那个快乐的陈嘉。 我们公司是那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企业。我很受不了那些虚伪的面孔,和踢皮球的做事方式。每天看着那些阿拉伯数字的进出账款,听着阿姨妈妈们唠叨青菜又涨了几毛股票又赚了多少,我真心厌恶,可又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我本来是想一工作就搬出去住的,可就在我四处找房子的时候,我妈单位有个小伙子,也是工作后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搞大了一个女孩子的肚子又不想负责,后来人家父母吵到单位里来,影响很差。结果我妈就又改口不肯让我出去住,她说年轻人,难免有冲动,你才十九岁,不能走错路。我真想告诉她,或许有一天她求我去搞大某人的肚子我都不会去搞大,但这话又怎么可能说出口。于是我只是一味的坚持,她就坚决不给予经济支持,我只好拼命存钱。 彭智然公司附近一间毛坯的一室户,当时的租金就要三百五。我一个月工资才八百块,甚至都不能满足房东付二押一的要求。所以我要省吃俭用。 但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努力是不是有意义。上次见彭智然已经是十天前,这几天我甚至都没有给他打电话。每次打电话都是我打给他。他们一个办公室六个人共用两部外线,上次我跟他聊了二十分钟天,他们主任就丢话给他听:“年轻人,别一天到晚只知道聊天,工作才应该放在第一位。”我不想影响他工作,就告诉他等方便打电话的时候就CALL我,我再打过去。 那时候的年轻人还没有手机,我只有一部摩托罗拉的BB机。彭智然是知道号码的,但他一次都没CALL过我。我想十天呢,怎么可能连通一次电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白天不能给我打电话,晚上为什么也不打?虽然他们家的电话是放在他父母房间里,用起来不方便,可打来问声好总可以啊。难道是他有了新朋友,就忘记了我这老朋友。还是他在公司里遇到了什么漂亮的姑娘,忙着开始谈恋爱?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可就是不肯主动打个电话给他。我很想知道,到底要到多少天后,他才会主动想起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犯贱,明明难过得要命,却还是倔犟得要死,难过的只有自己。单恋的感觉真痛苦,为什么只有我记挂他? 那天我坐公司班车去上班,我木然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车子快到公司的时候,突然路边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人吸引了我的视线。那个人高高的,微微低着头走路的姿势有点像彭智然,我记得彭智然也有件黑色的皮夹克。于是我盯着那人的背影死命的看,会是彭智然么?会是他来找我么?当我看清那人的脸时,我哭了。不是彭智然,当然不是彭智然,那只是一个路人,一个完全和他不像的路人。 彭智然,我好想你。 最后我还是没能忍住,到公司就打了个电话到彭智然公司,但他竟然没上班。我踌躇了半天,决定冒充市文明办调查七不规范拨个电话去他家。我想他,想听他的声音,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回又是我主动联系他。 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我不死心,继续拨。这次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来。 “喂?”是彭智然。 我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老成一些,官僚一些:“你好,这里是市文明办的,我们现在进行一项七不规范调查,请问能占用你一点时间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低低的,有些闷闷的:“可以。请问。” “谢谢。请重复下七不规范是哪七不。”我心里忐忑异常,既怕他听出我的声音,又怕他听不出。 “不随地吐痰,不乱扔垃圾,不破坏绿化,不在公共场所吸烟,不说脏话粗话……嗯……不乱穿马路……还有、还有……啊,还有不损害公物。阿嚏!” 我楞了楞。他在那头问:“不好意思。请问对么,还需要回答什么问题么?” 我忙一边摇头一边说:“不……不,不用了。”而根本没意识到他完全看不见。 电话另一头微微沉默了下,突然他试探着:“陈嘉?” 我呆了,他听出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承认还是否认,还是……还是直接挂断?! 还没等我想好,他在那头叹了口气:“是陈嘉吧?你搞什么?冒充什么市文明办的。我上周献血,休息了几天,这两天有点发烧。昨天刚好一点,阿嚏阿嚏阿嚏……”他吸了吸鼻子:“我还当什么重要事情,电话一直响,裤子都没穿就跑过来接,阿嚏……这回估计又要加重了。” 我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公司的确是有下放了献血指标,每个分公司三个人。这种事情都是在公司新进员工里抽签的,我运气好,这次没抽到。一想到他献血后又生病,我顿时手足无措:“我我……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那个……昨天同事说冒充市文明办的给朋友打电话……看几个人会上当……”我只好拼命的找借口撒谎,心里后悔得要死。 “无聊……”他说,声音瓮声瓮气的,果然比之前更闷了,略略顿了顿,他说:“你耍我,怎么补偿?” “我……我……现在来看你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连主动打个电话都不肯的我,这时候却愿意主动去找他了。 “呵呵,”他笑:“好,正好今天没人给我弄中饭。不过我要吃振鼎鸡!” “嗯!”我在电话这头重重点头。好吧,他又看不见。再鄙视自己一次。正要挂电话,他在那头问:“喂,你认不认识路?” 这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啊了一声说:“哎呀,只有个大概印象,不记得了。” 他骂:“笨死了。XX路XX弄XX号XXX,从你们公司过来44路再转72路,到XXX站下,直接就是我们小区马路斜对面。” 我急忙拿了纸笔把门牌号记下来,嘴里说着哦哦哦。 挂了电话我就跟领导请了假,说我妈病了。然后出去买了半只振鼎鸡,又打包了两碗鸡粥和一点鸡胗,我打车去了他家。公车太慢了,只好奢侈一回。 按了半天门铃,他才来开门,果然脸色不大好,穿得严严实实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看见我一副凶巴巴的面孔,一把把我拎进去:“这么快!你个臭小子,吃的呢!” 我忙狗腿的举高手里的外卖:“这里这里,我买了半只鸡,还有鸡粥,还是热的,还有你爱吃的鸡胗。” 搬了小桌子到他床边,我坚持他睡在床上由我弄给他吃饭,然后就托着下巴看着他喝粥。 他喝了半碗粥,脸色稍微泛了些红,鼻尖上微微冒了一层汗,这才抬头看我:“发什么楞呢,还不吃?光看我干什么?” 我耳根红了红,忙夹一个鸡腿给他,抓了抓头发低下头嘟哝:“那个,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生病了,那个……你病情没加重吧?” 他瞪我一眼,没回答,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我脱口而出:“你几天没联系我,我打去你公司……”说到一半才后悔,急忙闭嘴。 他也没在意,嗯了一声说:“这几天很忙,又要帮你看房子又被抽中献血。对了,”他咽下嘴里的鸡肉,看着我:“我有个朋友的表哥有套房子要出租,价钱很便宜,一个月才一百六,就是离你公司稍微有点远,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只看着他。 “你个笨蛋,傻笑什么?快吃!” 彭智然朋友的表哥那套房子果然离我公司不近,不过却离开我们俩各自的单位差不多远,都是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我本来就想借套房子离他近一点,现在这个距离几乎在我们俩中间,况且价钱真是便宜,我立马就点头了。 彭智然却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皱眉头:“什么都没有,还要买家具。这得多少钱啊。” 我取笑他不懂行情:“都是这样的,外面三百多的房子也没家具的,都是毛坯。这里还有个煤气灶已经不错了。到时候我买个床垫和塑料衣橱就行了,买什么家具呀。” 他点头:“那我陪你一起弄吧。这样我以后夜不归宿来揩油也心安理得一点。” 我欣喜地:“欢迎欢迎,千万别跟我客气。”说完想起来重点,瞪着他:“不许带女人来!”又心虚地跟一句:“我妈要是误会了会杀了我!” 他一把将我勾过去,用胳肢窝夹着我的脖子,揉我头发:“知道了!你个啰嗦鬼。” 我哎哟哎哟挣扎着把脖子从他胳肢窝下解脱出来,梳头发:“不要搞乱我的发型!” 跟房东约了一天签好合同,交了钱,拿了房门钥匙,我拉着彭智然去轻纺市场买东西。 买了点塑料地板,又买了个厚一点的床垫,搞了个拆卸式的塑料衣橱,我们俩大致上把房子布置了下,然后约好去我家帮我搬家的日子。 我是等一切都铁板钉钉定下来,才回去跟我妈说的。我妈骂了我半天,最后无奈的说你都已经把合同都签了,就随便你吧。然后一边帮我把当初住校时候的被褥翻出来,一边叮嘱我这个那个的,只准我带部分东西过去,其他的用到了再回来换,还要求我每周必须回家吃饭多少天。 我一个劲点头,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出来。 搬家那天,彭智然竟然还带了他两个发小一起来帮忙,一个叫罗峰,一个叫梁明传。 四个人大包小包乘着公车把东西搬过去,到房间里摊了一地。彭智然看着我带过去的碗诧异:“这个碗带来干嘛,再买不就行了!” 我瞪他:“家里都是现成的,带来不就行了。你就知道买,真败家。我还要存钱买电视机呢!” 梁明传附和:“是啊是啊,这家伙最败家了!彭智然,你以后娶个老婆可真要帮你管着点,否则你们家早晚堆不下!” 彭智然一边穿鞋准备出门去买炒锅,一边点头:“是是是,必须娶个像陈嘉这么会持家的才行!” 我:“呸,滚吧你!” 17、 结果彭智然回来的时候,除了买了个炒锅和铲子,还买了点纸和笔墨。 我们三个愣愣地看着他把纸铺在地上,泡开毛笔准备写字。罗峰奇怪的问:“你这是准备干嘛?” 他头也不抬在纸上挥笔:“墙上光秃秃的太难看了,我给陈嘉写点东西。” 只见他歪七扭八的写下几个大字:斯是陋室,有朋自温馨。谈笑有鸿儒,往来皆神经。 我嘀咕:“下一句明明是苔痕上阶绿……” 他把笔一丢,兀自拿起那两张纸来用双面胶给贴墙上去了:“这两句应景。” 我点头,去收拾笔墨:“这倒是,你就是一神经。” 他就扑过来捉我。 晚上众人又出去买了些熟菜啤酒,在房间里呼喝了一通,一直闹到九点多,他们三个才离开。 夜里我躺在我陋室席地而铺的睡垫上,看着那两句狗屁不通的诗句,笑着睡着了。 那两张彭智然的“墨宝”,在后来我们搬入自己买的新居时,我还从一堆杂物里翻出来说要裱起来挂在客厅。当然,他没允许。 不知道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是不是都会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特别不想被父母约束。自从有了我这间陋室,有时候彭智然加班或者玩儿得晚了,就会自动自觉到我这儿来过夜。 起初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床垫本来就是双人的,没什么问题,可被子我只拿了我自己的。他倒完全不介意,大大咧咧就钻被窝里打着哈欠:“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矫情什么。” 我只好怀揣着兔子窃喜地钻进去。好吧,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着?! 只是前两次没发现,原来这人睡姿这么糟糕,老抢我被子,大概一次是睡得学校的床小,一次是夏天不怎么盖被子,所以前两次都没发现。现在地方宽敞了,又是冬天,结果我就经常半夜被冻醒,然后发现自己半个身体都在被子外面,只好咬牙切齿去抢回来,他还在梦里嘟嘟哝哝! 没有电视机始终是个问题。所以我一直琢磨着要去买一台,就叫上他陪我去逛电器商城。 那时候最新型号的索尼电视机要三千块一台,我本来沮丧的想转去看其他牌子,结果他叫住我,疑惑地指着价格牌下面一行小字:“陈嘉,什么叫分期付款?” 我一激动:“笨蛋,分期付款就是分期付款,字面上的意思你都理解不了么?”赶紧拉着他去问销售。他还拉我:“没听说过这种付款方式,不会有问题吧?”那时候分期付款还真是个新鲜东西,而且这分期还不是银行主动搞的,而是商场促销,联合银行办理,需要填写表格什么身份证账单地址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不过没有手续费和利息,最后我分了十二期,当天付了两百多块把电视机搬回了家。 彭智然还在疑惑:“只要你给他个借记卡号每月往里面存钱就可以了?他们也不怕你赖账?” 我鄙视他:“你把身份证复印件和家庭地址都给他了,赖账人家不会去你家么?再说,这个电视机也就才三千块,值得我赖账么!” 当天我们把电视机往床垫前的地板上一放,乐呵呵的看了一个晚上。 有了电视机,彭智然就来得更勤了。有一次我回家吃饭,正碰上家里来客人,我不好意思吃完就走,就稍微多坐了一会儿,回到陋室一看,他在门口可怜兮兮的蹲着,看到我回来像条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扑上来,叫嚣着你可回来了,可冻死我了。 我挺无语的,问怎么不CALL我BB机,我好早点回来。他吸吸鼻子说:“懒得出去找公用电话了,外面又冷。”我心说你这么傻等着难道就不冷,真是懒到出蛆了。后来我就给了他一条钥匙,让他想来就来。 他倒也不客气,索性整个周末的赖在我这里,找了朋友来打牌,俨然就将我这里当做了据点,也经常买好多吃的回来,还往陋室里添了两张充气沙发,和一张吃饭的桌子两张小凳子。半个主人的模样。 两个月很快过去,到差不多再次付租金的时候,他很慎重的跟我说:“陈嘉,这房子我跟你合租吧,我一个月里几乎有半个月都窝在你这里,我跟你合租这样我也住得心安理得些,好吧。下两个月的租金我已经付掉了。” 我抿了抿唇,心里很开心。钱是小事,重要的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就算同居了?但却还要装作理所当然淡漠的样子说:“废话,你不主动本来我也是要逼你跟我合租的了!”说完嫌弃的指着充气沙发上他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看你把这房间弄得,还不快去收拾!” 他就一脸怨念的嘀咕:“也不说搭把手,明明在学校都是你理的……” 话说彭智然当初在学校里答应帮我杀鱼的事情,一次都没兑现过。 自从他来得勤后,我就琢磨着要自己煮饭吃。老是吃外面那些东西,浪费钱不说,也实在是没什么营养,都是味精。 我叨咕过两次叫他杀鱼,他很正经的回答我:“现在菜场服务都挺好的,你去买鱼叫鱼贩帮你杀,绝对没问题。”其实我那时候也不会烧鱼,不过拿来念念他罢了。 但除了不兑现承诺,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陪我买菜,帮忙拎菜。我一边吃买的油炸臭豆腐,一边指挥他买这个买那个。 回到家后我洗菜他切菜,把一颗大白菜切得尸骨无存,等我发现的时候只能拿来烧烂糊肉丝了。他还得意洋洋:“看哥哥刀工怎么样!” 我白他一眼:“哥你个头哥,明明比我还小半年!” 他捏住我的后脖颈:“就你这个小脸小模样,谁看得出你还大我半年啊!” 就这样,我怀着心底里那份小小的心思,小心翼翼不敢逾越半分的和他一起过着这种温馨的合租生活。努力学着煮饭烧菜,希望可以用这一点点努力留住他。不是都说,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么。 而他的朋友,我都当做是自己的朋友,努力和他们打成一片。罗峰和梁明传已经跟我很熟,有时候他们还会叫上另两个朋友,凑齐六个人就在我那个陋室里打大怪路子。 我打牌水平不高,彭智然却很精于此道。我曾经看他打过几次牌,这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队友犯低级错误,要是遇上队友打臭牌,铁定会被他骂到臭头。 第六感告诉我,绝对不能跟他做队友。我也不是骂不还口的人,可也不想因为打牌的事情跟他起冲突,于是我选择做他的对手。 神奇的是,我虽然牌打得不怎么样,却总能摸到一手好牌。最经典的一次,彭智然摸到三张小怪,非常得意地打出三张小怪翻牌。心急的他连最后一手底牌都已经翻开了,就听见我悠悠地说了一句:“慢。”然后很淡然的丢出三张大怪。 当时他的脸色别提有多么精彩纷呈了。梁明传激动的一把握住我的手:“兄弟,你特么太牛B了,三大怪打三小怪,太经典了!你就是彭智然的克星啊!” 自此以后,彭智然对着我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每打出一手牌,总要问我一声:“你要不要?”听见我说不要了,才敢出下一手。 大家都乐不可支。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盼望已久的九七香港回归。回归那天晚上,市里有极其盛大的烟花节,彭智然特意约了我一起去看。 那天晚上彭智然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罗峰骑车带着梁明传,我们四个人穿街过巷,喝着玻璃瓶装的可口可乐,高声大喊着“回归了,我要去香港”,一路疯疯癫癫的嬉戏。 罗峰最恶搞,一边骑车一边朝天空中吐了一口痰,结果直接落在了坐在后座的梁明传身上。梁明传气得跳下车就把他拽下来揍了好几下,罗峰还嚷嚷:“不能随地吐痰,我只好朝天吐痰,这不好怪我!” 我坐在彭智然自行车后座上哈哈大笑,单手搂着彭智然的腰,喝了一口可乐,鼓起勇气,在漫天烟花下高声问他:“彭智然,两年后跨千禧年,我们也一起过好不好?” 他笑着回头看我一眼,大声说:“好!” 我知道他并不明白我真正的意思,但闻言还是搂紧了他,攥住他的衣角。 无论他爱不爱我,能在一起,就好。 乐不思蜀的跟彭智然玩了近一年,看着公司里新分配进来的大学生,我突然领悟到青春年少不能再这么荒废下去,于是就去找了些夜校的资料,想跟彭智然商量商量去进修。 没想到还没跟他提起,有天他就直接打电话给我说:“陈嘉,我们一起去参加成人高考吧,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为了参加成人高考,我们俩一起去报名参加了高考复习班。每周晚上三节课,两个人一起上课一起下课,彭智然索性就跟他父母打了个招呼,直接搬了出来。 我懊悔不已。如果一早知道为了读书他会搬来跟我同住,我肯定早就拉着他去读书了,白白浪费了大把光阴。不过现在这样像小夫妻一样每天一起出门吃早饭,一起赶公车,下班后在校门口等对方然后一起上课下课回家睡觉的感觉真好,我几乎每天都春风满面,把我的喜悦完全表露在了脸上,连公司的阿姨妈妈们都察觉到了什么,来问我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笑嘻嘻的摇头,却幸福得根本合不拢嘴。 在读书这方面,相对来说我的底子比彭智然扎实些,但他绝对是属于突击型选手,临时抱佛脚的本事比我高超许多。最后两个人都顺利考上了J大夜校。 为了庆祝突击成功,我们叫了梁明传和罗峰一起过来吃饭庆祝。 我烧了几个菜,又买了点螃蟹啤酒什么的,一边吃一边聊天。席间梁明传说起件事,原来他那刚从日本回来的哥哥前段时间想自主创业,跟几个朋友合伙批发了点袜子,结果生意还没开始几个人就闹翻了,如今成千双袜子堆在家里,他哥哥就把这成千双袜子都丢给他了,说要是他能卖了这钱就归他。说到这里他很兴奋的看着彭智然:“怎么样兄弟,咱们想办法把这袜子卖掉,搞个一两千块,再自己贴一点钱,兄弟几个出去旅行一次?” 彭智然一听用筷头敲了下碗:“行啊!这主意不错!说干就干,你改天就把袜子拿过来!” “行!”梁明传顿了一顿,有点发愁:“不过都是女袜。” “没问题,咱班以前就女同学多!”彭智然看着他狡黠一笑。 没过几天,梁明传就把袜子拿了两大包来,大家一合计,决定把价钱定在五块钱四双十块钱十双。紧接着彭智然就马不停蹄地给柏容她们打电话。柏容和时洁南公司的女同事多,这个十双那个二十双的,没两个礼拜就卖掉了五六百双。 剩下来的几百双袜子,我们一分为二,我和彭智然负责一半,罗峰跟梁明传负责一半,准备分头去找地方摆摊销售。 于是星期六早上,我跟彭智然一人穿上一件质朴的棉袄,拎了两大包袜子,带上两本书,一人一张板凳,朝着菜市场出发了。 18、 挑了个卖橘子的中年人隔壁,我跟彭智然用报纸和一次性桌布在地上圈出一块干净地方,然后将袜子整齐码放好。一人一张板凳坐在摊位前,然后一个掏出高等数学,一个掏出英语书,妆模作样的看起来。偶尔两人还对着书本指指点点互相讨论一番。没一会儿一个买菜的大妈经过摊子前停住了脚步,看了我们俩一眼。彭智然立刻从高数书里面抬起头来,对上大妈的眼光,还推了推今天特意带上的眼镜,腼腆地笑了笑。 我生怕自己露馅,一直微微低着头,可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这家伙的演技也太好了。 大妈疑惑的开口了:“小兄弟,你这些袜子是卖的?” 他点点头:“嗯。”又推了推眼镜。 大妈接着问:“你们还是大学生?这是勤工俭学?” 彭智然合上书仍旧佯装腼腆地点点头:“嗯。”这回我也抬起头来,用有些拘谨的眼光看着面前的大妈。 大妈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哎呀你们两个孩子,卖东西要吆喝的呀。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勤工俭学,光这么坐在这里就算坐一天也没人知道你们在卖袜子呀。这袜子怎么卖啊?” 我忙接口:“五块钱四双,十块钱十双。”说完连耳根都红了。骗人家勤工俭学,真心有罪恶感。 彭智然看我一眼,眼神闪了闪。我心虚地低下头。 “不贵啊!”大妈正要蹲下去挑,一眼看见从菜市场出来的熟人,就喊住对方:“王家姆妈,你袜子要买不啦,这两个孩子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勤工俭学,你也来看看,好么就买几双回去,又不贵。十块钱十双来。” 那王家姆妈一听,也围拢过来:“十块钱十双啊,是不贵。”抬头看了我跟彭智然一眼,眼光瞄到我们的高数和英语书,立刻一副心疼表情:“哎哟,作孽哦,这么冷的天,这么清秀两个孩子出来受这个罪。”一边说一边朝周围人招呼:“哎,大家都来帮帮忙,这两个孩子出来勤工俭学的,噶冷的天大家帮帮忙都买几双,也好让两个孩子早点回去看功课。” 菜市场本来就是阿姨妈妈多,两位大妈一吆喝,大家都纷纷围拢来,没多久就把我们带的两大包袜子都卖完了,最后连边上卖橘子的大叔也买了十双:“总归要穿的,我也买几双给我老婆。” 两个钟头,我跟彭智然手上的几百双袜子就销完了。回去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梁明传,让他把他手上那两大包第二天送过来。这家伙一听我们一天就搞定了,惊讶地不知所以:“你们怎么做到的!我跟罗峰今天在医院门口摆了一上午摊才卖出去二三十双!” 彭智然得意地瞄我一眼:“你地方选的不对,跟你说去菜场门口你不信,今天我跟陈嘉往那里一坐,书一捧,阿姨妈妈就呼啦啦地围上来。别啰嗦了,你明天一早早点来,争取一天把剩下那些也搞定!” 挂上电话,他一把拎过我将我脖子夹在咯吱窝底下:“小样儿,你今天耳朵红什么?” 我一边挣扎一边嘟哝:“总觉得是骗人……” 他笑着搂住我往回走:“你又没说是勤工俭学的,要骗人也是我骗人。今天要不是你也不会卖那么快,你真是不知道自己那小样儿,往那儿一坐,小脸往衣领里一缩,一脸无辜天然呆,真是谁见谁心疼。”边说还边揉我脸蛋捏我鼻子:“明天继续你这幅表情哈!” 我在他手下扭曲着面部表情:“你才呆呢!我那是纯洁!” “对,你最纯洁!” “勤工俭学”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的袜子简直就是抢购一空。捏着那卖袜子得来的一千八百多块,我们几个就跟做梦一样。不过几天啊,这无本万利的生意就让我们赚了一千八啊(本是梁明传哥哥的),比我和彭智然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都多啊! 有了这一千八,我们四个人围坐下来商量怎么花这钱。 柏容和时洁南这次也帮了不小的忙,第一批袜子如果不是他们这么帮忙给销出去了,我们也没有这个信心去摆地摊。于是拿出几百块,我们四个请了柏容她们吃了顿饭。 吃完饭还剩一千四百多,算了算,我决定和彭智然再拿出点钱来凑满两千块,哥儿几个去南京逛一圈。 一人五百的预算应该足够了。 年轻就是这点好,说走就走。到了周五,几个人连夜就冲去火车站买了车票奔南京去了。也没什么随身的行李,罗峰带了个相机,我回去拿了个,又买了几卷胶卷,就走了。男人么,出去玩儿个两天,不用带什么东西。 罗峰之前让一个老家在南京的同学给联系了下南京一间旅馆。为了省钱,我们定了个三人房,把三张床拼一拼,大家睡通铺,反正我们四个里也没什么胖子。 第二天白天我们去玩了中山陵看了纪念馆,拍了一堆照片,在古城墙边上放了风筝,晚上去夫子庙吃小吃。路过酒吧一条街,就看见一溜的哈雷摩托车,那个震撼就甭提了。我兴奋的跳上其中一辆,喊彭智然:“彭智然,过来过来,咱俩拍一张!” 彭智然忙过来站在我边上,我亲热的勾住他肩膀,靠着他,拍了一张。 结果后来一群人去游戏机房打游戏机,我的相机放在彭智然座位上,一个没注意,被人偷了。我急的不行,也不知道我跟彭智然的合影是不是用被偷掉那个照相机拍的。那可是我跟彭智然第一次两个人单独合影呢。话说我跟他这么多年同学,每次照相都是一群人一起照,好不容易拍一张,还摆了个那么亲密的POSE,结果……哎…… 他们还当我是丢了那相机不开心,彭智然安慰我:“别难过了,是我不好,没看牢,回去我帮你买个新的。” 我摇着头丧气的嘟哝:“相机无所谓,就是可惜了那些照片。” 他也挠挠头:“是啊,早上在中山陵和纪念馆拍了好多啊,又不能重拍……” 我反应过来,那些照片我才不稀罕,我只稀罕和他那一张,再拍过不就行了?于是拉着他回去找那个外面放了一排哈雷车的酒吧:“彭智然,刚才那张拍哈雷车的照片估计也没了,咱们再去拍一张。” 回到酒店,四个人睡在大通铺上看电视。电视机里正在放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上下集。这部片子最近很火爆,我之前《月光宝盒》和《仙履奇缘》已经都看过一遍,看得泪哗哗的。现在看第二遍依旧觉得虐心。罗峰和梁明传看完《月光宝盒》就撑不住先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呼噜。我由于太兴奋,一时间睡不着。而且明明昨晚睡着完全没问题的床,今天晚上就怎么睡怎么不舒服,老觉得被膈得慌。 彭智然也没睡,他说他是第一次看这部片子,想看全,发现我一直在很细微的挪来挪去,就把我拉过去:“昨天你睡在边上,没拼缝,今天睡在中间不习惯。过来,跟我挤一挤吧。” 我这才意识到昨天我是睡在最左边,今天为了看电视方便,我挨着彭智然睡在了三张床的正中间,自然是会膈应到拼缝不舒服。于是就尽量跟彭智然挤在一张床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其实酒店的单人床也就跟以前宿舍上下铺差不多大,我跟彭智然挤一张完全没问题。可是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是觉得这张床很小,他的体温很烫人。大概是白天玩得太开心,晚上又跟他黏在一起拍照什么的很温馨,我这颗心就怎么也平复不了,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竟然就好像有点反应。 要死,真是太丢脸了。我微微往旁边移了移,我还是离他远点好。他看我一眼索性伸出手勾住我脖子,微微侧身往后点把手伸到我脖子下让我枕着他手臂:“这样就没那么挤了。” 他还当我是怕挤着他呢。我只好枕着他手臂,逼自己把心思放在剧情上。 电视机里周星驰和朱茵的爱情正在轰轰烈烈上演,至尊宝死后看见自己心里紫霞留下的那滴泪意识到自己真正爱的是紫霞后,为了恢复法力去救她正举着细细的一圈紧箍咒,念着那句旷世经典对白:“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她,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又一次擦着眼角为那段悲剧流下眼泪。彭智然也似乎被感动得不行,从胸膛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捏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过去,手掌温柔的覆上我的脸颊,用拇指替我抹着眼泪,看着我的眼睛中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咽了口口水,他低低叹息:“陈嘉,你要是个女生就好了。”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问:“什么?” 他顿了顿,笑着说:“我是说,要是有个女生哭起来有你这么让人心疼,我就追她。” 我心跳一百八耳边跟飞机轰鸣一样嗡嗡响:他说我是女生就好了。那意思是不是,撇去性别不谈,他其实也是喜欢我的的的的的? 可贾清河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我不敢多想。如果冒险要失去他,我宁愿就这么守着现在这点小小的幸福。 我知道这叫怯懦,但现实不允许我勇敢。 等后来南京回去后,罗峰就立刻把照片洗出来了。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有两张我跟彭智然在哈雷车旁的合影。 一张是我坐在车上勾着他肩膀,还有一张他坐在车上,从背后搂着我脖子,两个人都笑得特别开怀。 我小心翼翼地把两张照片都收藏起来,当做是我这小小幸福的唯一见证。 19、 自从南京回来后,我跟彭智然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层。具体到底怎么了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好像跟从前有些不一样。 九八年过年的时候,我爸回来了一趟,开了辆他自己的大众桑塔纳,带着他那刚出生的女儿和新婚妻子来看我。 他好像搞煤炭现在很赚钱,见面就给我一部MOTO最新的手机,小得能够放进口袋里。然后带了我去吃饭。 一顿饭我很安静,只挑贵的吃,金钩翅要了两份,他边摸我的手臂边说:“多吃点多吃点,小嘉你怎么都不长肉。” 我爸让我叫他的第三春阿姨。但其实我觉得她了不起大我一轮。那女人没我妈漂亮,但比我妈风骚,也更年轻。 我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很麻烦,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知道哭。一会儿睡一会儿哭,我爸的第三春就只好不时的站起来摇着她哄她。 临走的时候我爸给我张卡,说里面存了三万块,叫我要花就自己拿。我点点头塞进包里,掉头走了。 那是他的钱,关我他妈鸟事。留给他女儿去吧! 回去后我闷声不响的洗澡洗头,然后踢踏着拖鞋到处走。一会儿收拾收拾衣服,一会儿擦擦厨房。彭智然捯饬了一会儿我那个新手机,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我丢到床垫上,恶狠狠的按住:“别走了!你抽什么疯,出去吃了顿饭回来就跟被关笼子里的老虎似的!怎么了?” 我拼命挣扎,可我力气没他大,扭了半天没爬起来,终于放弃的仰天躺在床垫上看天花板,半天才嘟哝了一句:“彭智然,我有个妹妹了。” 他楞了楞:“什么?” “我爸的第三春给他生了个女儿。”妈的我的声音为什么有点哽咽:“以后他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了。我们陈家就不是我一根独苗了。” 彭智然沉默了几秒,松开我,躺倒我身侧,伸出手揉我的头发:“笨蛋。原来是因为这个。你觉得父爱被人分走了,你爸以后不爱你了?” 我往他肩膀上偷偷蹭眼泪:“他以前虽然不在我身边,可我知道他心里是记挂我的。可现在他又有其他孩子了,以后有了这个小女儿,他就不会老想着我了。而且父母总是比较疼小的孩子。” “不会的,”他闻言叹了口气略微迟疑了下,像上次在南京那晚那样搂住我脖子,把我揽到自己肩上,头抵着头,“你看我也有个姐姐,我们彭家也不是就我一个孩子,我父母不是一样都疼。” “胡说,”我吸吸鼻子,“你父母明明就比较疼你。所以你看,父母都是疼小的多点。” 他噎了一下,安抚我道:“没事没事,你爸要是真从此就不疼你了,我疼你。”说着坏笑着用一根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乖,来叫声爸爸。” 我老脸一红:“人家跟你说正经的!”白他一眼,却看见他眼珠定定地看着我,鼻息喷在我脸上,痒痒地却奇异地有种暧昧感,不由低声叫他:“彭智然?” “啊?哦,”他回过神尴尬的舔了下嘴唇,突然粗鲁地来抹我的眼睛:“以后不许一副泪汪汪的样子看人。” 继而转过去嘟哝:“一个男生长那么好看干嘛……”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明明晚上要碰到,可白天总忍不住要通上个电话才安心。而且好像也不是光我有这个感觉,彭智然似乎也是的。从前总是我打给他,现在他也会有事没事主动打给我。其实电话里也没什么具体的可讲,就是问问对方中午吃什么,晚上上课能不能准时到,要是不上课的时候,就问问要不要去台球房或是去逛马路。 有几次用办公室电话跟他聊完刚挂掉,就有人笑着问我是不是给女朋友打电话,说我光讲些没营养的东西也能笑得那么欢,不是给女朋友打是给谁打。后来渐渐的我就不用公司电话,而是用我那个MOTO的手机打给他。 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彭智然的公司帮他配置了一个中文BB机。我这个这么小巧的MOTO手机太招摇,我不想在公司太出挑,就总是躲到没人的地方,先CALL他一次,再等他打过来。 每次等他回电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甜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都有了随身的通讯工具就是方便。那天彭智然去加班,我出门去倒个垃圾,结果丢完垃圾回来发现没带家门钥匙。幸亏把手机揣在了睡衣口袋里,忙CALL了彭智然。他回电过来晓得后,说你等等,我很快就结束了,马上回来。 由于出门倒垃圾,我没换衣服,只穿了一套不太厚的睡衣睡裤,袜子也没穿,只穿了双拖鞋。外面风挺大,我就缩着脖子,坐在楼梯口,想他说马上就回来的,就没挪地方,想早点见到他。结果一等等了两个钟头。 他回来的时候一眼看见坐在楼梯口缩手缩脚的我就骂:“你个笨蛋怎么穿了睡衣睡裤就坐在这里,袜子呢?出来倒垃圾怎么连袜子都不穿?倒春寒听说过没倒春寒?”边骂边上来捏住我冰冷的手,哈了两口气,塞进自己衣服里,嘴巴里还不饶人:“真是笨死了,坐在这里干什么,看你这冻得。我说马上也不可能真的立时三刻就出现啊,干嘛不到楼上去等!” 我没回嘴,反而被骂得莫名心暖。他抬头瞪了笑眯眯的我一眼,也不由笑出来:“真受不了你,哪儿有被骂了还笑眯眯的。”说罢拉着我就上楼去,颇有些懊恼:“早知道你这么笨我就打车回来了,真是笨!” 当天晚上我打了两个喷嚏,也没在意,还当只是着了点凉。结果不重视的后果,就是抵抗力下降染上了流感。 发烧头一天,三十八度五,我觉得人还行,吃了粒退烧药,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蹿到三十九度。 彭智然要拉我去医院打点滴,我死活不肯。我最怕打针打点滴,看见那尖尖的针头就慎得慌,忙说我吃药还不行么,这药吃下去你也要给它个时间跟病菌搏斗不是么,哪儿能指望他药到病除呢。 他拗不过我的倔强劲,只好听我一回,弄我吃完药睡下了才去上班,说中午给我回来弄饭。 我说你别来回跑了,我中午叫肯德基外卖得了。 睡了个回笼觉,中午醒来的时候我精神头竟然还真可以。给彭智然打了个电话说我挺好,然后叫了外卖,几乎吃掉了半个全家桶。 吃完下午就不带劲,就觉得这头昏沉沉的。等到彭智然回来给我一量体温,好么三十九度八! 这时候他再要拽我去医院,我就有点力不从心了,烧得糊里糊涂的,人没力气又难受,又想起来有人说人发烧超过四十度要烧成白痴的,就缩在被子里稀里糊涂呜呜的哭:“彭智然,我不要烧成白痴,呜呜呜呜~~” 彭智然急得不得了,打电话给他妈:“妈,陈嘉发高烧,早上才三十九度,晚上就三十九度八,这怎么办啊!” 他妈在电话那头骂,声音响得连我都听得到:“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一早三十九度就该去医院。现在医院门诊下班了,急诊这几天人多得不得了,都是流感感冒发烧的人。我们医院晚上急诊都要排两个钟头的队,你们那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过去等轮到他看都不晓得要八点还是九点了,他发烧发到这么高,这么折腾怎么吃得消!” 彭智然捏着手机任她妈在那头骂,无奈的看着我。她妈大概想了想半晌又说:“这样,你现在去药房买个药,叫‘吲哚美辛栓’。这个药是直肠用的退烧药,不经胃吸收,见效快,但是用后会大量出汗,要记得及时给他补水。如果今天晚上烧能退下去,问题就不大,明天等有精神了再去医院也没问题。” 彭智然闻言急急忙忙出去了。买回来后倒了杯水过来想给我喂药,看了说明书半天抬起头面色尴尬的看着我:“陈嘉,这药是直肠用药。” 我晕乎乎的说:“哦,那快给我吃。” 他语气很奇怪:“直肠用药。” “嗯?” “就是……就是直接塞肛门里……” 20、 在那个教授还不叫叫兽,菊花还只是菊花的年代,彭智然的那句“直接塞肛门里”还是让我猛烈地震撼了一下,竟然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他的手指伸进我身体的感觉。 但他拿着药已经递到我面前的手,适时打断了我的幻想。 楞了大概十几秒,我才反应过来呐呐地说:“哦,我自己来。”废话,当然是你自己来。我不知道当时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听上去有一点失落,但胸口有种闷闷的感觉。 带上随药附送薄薄的一次性手套,我接过彭智然递过来的药。大概也就小指一半那么长的药。撕了几次才把包装撕开,我把手缩进被子里抖着手往自己后面送。 不知道是发烧烧得手抖还是怎么的,半天没能自爆菊花。 彭智然自从递给我药之后一直没敢看我,端着我一口都没喝的杯子出去又倒了一遍水,大概还在厨房站了一小会儿,回来的时候脸有点红红的。大概是因为没看见我把一次性手套递出来,就扫了眼在被子下面蠕动的我,低低问了声:“怎么样?” 妈的,我能不能不回答? “没塞进去。”我恨不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 他就那么端着杯子又站了会儿,好像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大喇喇的上来隔着被子拍了拍我屁股,我浑身一震,就听见他说:“得了,你转过去,我来!” 现在回头想想,听见他那句“我来”的时候,我当时的体温应该绝对不止四十度。 他倒好像很冷静:“快点,再不用药真烧傻了我不管!” 我忙把药递给他,手套脱下来给他,然后翻过身去。 感觉到被子被掀开一点,有冷风进来,接着就是他微凉的手指碰到我的裤头,轻轻往下扯我的底裤。也不晓得是烧得还是其他的,反正我当时一点都没意识到应该配合一点,自己把短裤往下拉拉,直到他扒下我的短裤听到他哑着声音说了句:“你倒是把屁股撅出来点啊。” 我才意识到我应该要主动一点。 乱七八糟地哦了两声,我朝那透冷风的地方撅了撅屁股,然后就感觉到有根细细的东西抵着后面。 “放松。”他说,声音低低沉沉的莫名带着一种性感的磁性,已经烧得全身无力的我还是觉得脚软了一下,下一刻那根细细的东西就顶了进来,缓缓地被推进去,同时顶进来的还有他比药略粗的手指。 前后其实也不过就几秒的时间,可我却几乎出了一身的汗,觉得心跳都不规律了。 他抽出手指后迅速摘掉手套,轻轻咳嗽了一声去洗手间洗了手,回来的时候故作轻松的问:“怎么样,够深么,不会掉出来吧?” 我闷在被子了“嗯”了一声,装作烧的很晕的样子闭着眼睛不敢睁眼。 他伸手替我掖了掖被子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那睡吧。” 这药果然凶猛。睡了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间我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嘴巴很干,涩着喉咙叫了一声彭智然,有个东西骨碌一下从我身边爬起来来摸我的脸:“陈嘉,你没事儿吧陈嘉?” 我睁开眼,是彭智然,他好像一直都和衣躺在我边上。我说:“我衣服好像湿透了。” 他忙去找内衣和毛巾,把手伸到被子里:“你别乱动。毛孔都张着,冷风进去了会着凉。我帮你换。” 汗出得太厉害,我觉得我人都有点虚脱了,就任由他一点点把我扒光,然后拿了毛巾伸进被窝把我上下给抹了一通,抹完后他又给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我虚脱得连短裤都自己拉不上。直到他用被子包紧我,把我抱在身上给喂了两大杯温水,我才好像缓过来些,但没多久又沉沉睡去。 这一晚我一共湿了三身内衣裤,每睡几个小时就要换一套。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一低头,就看见彭智然顶着青眼圈身上盖着棉袄蜷缩在我旁边,睡得像只虾米。 我挺感动,看了他一会儿,就想伸手摸摸他。好不容易从裹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的被子里伸出手,刚碰到他脸颊,他就惊醒过来,揉着眼睛看见我的手就凶神恶煞的一把把我塞回去:“还没好呢,又着凉怎么办!”接着就上来摸我的额头,摸了半天大概摸不出来,犹豫了一下,突然他把脸凑上来。 我顿时就傻了,心悸着看他的脸在我面前放大再放大,最后鼻尖停在我鼻子前一寸的地方,用他的额头贴着我的额头:“嗯……好像退掉很多诶……”他的呼吸喷在我口鼻上,我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直到他跳起来去找体温计,才长长喘了口气,随即脸一点点烧起来,甜蜜得恨不能把头埋到被子里去蹭两蹭。 天啊~~这两天实在是太刺激人了,彭智然,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该怎么办! 量过体温,三十七度八!我只能惊叹这药实在是太牛逼了。 彭智然也兴奋异常,打电话给他妈,问要不要再用一粒,被他妈臭骂一顿,隔着手机就把他震出去老远:“什么再用一粒,你要出汗出死他,这么出汗很伤的,人会虚得不得了,不能再用了!记得多喝水,补充营养,吃点清淡的东西。已经低于三十八度,也没必要去医院了,用点双黄连小柴胡这种中成药就可以了,不要吃退烧药了。过个两天体温就会正常了!” 彭智然一直等他妈在那头骂完了,才敢把手机贴到耳边,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老妈你真牛逼,结果又被他妈吼一句不许说脏话。我用眼神示意彭智然把手机拿过来,跟他妈说了几句谢谢才挂上。 原本经过塞药事件我面对他还有点小局促小尴尬小浮想联翩什么的,但是彭智然的反应非常正常,就跟往我嘴里塞了颗药那么的正常,我顷刻觉得自己不应该想那么多。否则手边的幸福也可能会没有的。 之后的两天,彭智然从未那么“贤惠”过。不会煮饭烧菜,就出去买外卖的粥和汤水,务求将他妈说的吃得清淡有营养落实到实处。 结果我只能无语地看着阳台上飘扬着的被他洗出一个洞来的内裤,无语地喝着鲫鱼汤。 彭智然啊彭智然,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只是发烧不是坐月子啊! 九八年夏天的时候,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开赛。 那时候我们合租的房子里已经又添了点东西,都是我们俩合伙买的,买了个矮电视柜和一个VCD了,还有一个电风扇。话说空调太贵装不起。我爸给我那三万块我压根没当做是自己的钱过,一分都不想去动它。 为了看世界杯,这几天两个人总是在熬夜,也就是那时候有了吃夜宵的习惯。 大多时候是我煮了在家两个人小酌,不过也有跑去马路边的大排档,点几个小菜弄两瓶啤酒的时候。 有时候罗峰和梁明传空了,也会蹿来蹭吃蹭喝,然后一起热热闹闹的看球。罗峰吃什么都差不多,只在乎量,梁明传倒是说:“陈嘉,你现在的菜越烧越好吃了。可小心别把彭智然给养刁了,要是以后不吃他老婆烧的菜就惨了。” 我呵呵笑着说怎么会,心里却想养刁了才好呢,就怕养不刁。 时间有点长,有些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只依稀记得最热的那两天里,正是直播最重要的那几场比赛。晚上本来就闷热,又看球兴奋得热血沸腾的,热起来两个人就只好穿着老头圆领汗衫和四角大裤衩,用那台电扇对着狂吹。 我其实对球赛一般,在学校那时候就是跟着彭智然起哄才看的,所以也不是场场都陪着他看。那天半夜两点半有一场好像是挺重要的比赛,临睡前彭智然叫我定了闹钟,说是要半夜起来看。结果半夜闹钟响,没把他吵醒却把我吵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整个人都贴着我而大腿正压着我的腰,我心说难怪我梦里那么热呢。摸到床垫边上的遥控器,我开了电视机,再去挪他压在我腰上的大腿。当时我们穿的四角大裤衩是那种松垮垮的款式。裤腿挺长的,有点像短沙滩裤,但没有内衬。这种裤衩是我跟彭智然在小地摊上买来的,二十块钱一条,三十五块两条,觉得布料不厚又凉快,平时在家就只穿这个。但这种裤衩不像沙滩裤那样,是有前门襟的,就是三颗扣子。但彭智然这懒鬼从来只扣两颗。结果我一挪他大腿,小彭智然就从四角大裤衩的前门那里漏出来了。 我瞬间血往上涌。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同学那么久,一起洗澡都洗了上千回了,他哪儿我没见过。但问题是,他现在这样缩头缩脑地从前门那一小个空当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这样漏出来,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到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上去摸一把。 天人交战中,我的动作快于我的思维,就已经伸了上去。 手感真他妈好。他睡着的时候小小的,很干净,跟我一样,没有那层皮。我们俩小时候都做过那个手术,当初在学校还讨论过做手术时候的心情。他说他那时候小都根本不记得。我是记得的,大概初一左右的时候,由于过长我妈带我去做的手术。当时真担心医生连皮带肉一块儿给切了。话说我喜欢男人不代表我想变性,所以我对自己身上的零部件还是很珍惜的。 我当时真没有其他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小彭智然真的很可爱,头上光溜溜的像个小蘑菇,有点爱不释手就多玩了一会儿。结果,他在我手里起反应了。然后彭智然不安地动了动,哼唧了两声,就睁开了眼。 而那时候我的指尖还捏着他的蘑菇! 21、 目前的状况很诡异,迟钝的我暂停了三秒才触电般地放开手。彭智然大概之前在做什么美梦,眼刚睁开的时候一时间焦距还有些涣散,用种梦幻般的神色迷瞪着看我,直到看到我这个动作意识才清醒一些,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下,才诧异地:“怎……怎么……?” 我忙结结巴巴说:“他……掉出来了……我只是……想帮你塞回去……” 心里狂打鼓,也不晓得他信不信。靠,可这也是事实啊!虽然只是一部分…… 彭智然闻言没说话,神色有点不对,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嗯”了一声悉悉索索爬起来去了洗手间。 球赛还没开始,我坐立不安的调着电视机频道。怎么办,他不会察觉到什么吧,他会不会觉得我变态?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以前大家一起洗澡也总是讨论谁的大之类……而且我生病的时候他不是也碰过我的么?而且他不止碰前面,后面都碰了啊……不对不对,现在可是我玩弄得他起了反应啊,这个性质不一样,万一……万一……天哪,要死了,我怎么那么手贱啊! 忐忑不安的等了很久,才听见抽水马桶的声音,然后他开门回来摔回到床垫上。我偷偷瞄了一眼,嗯……下去了。 去了一趟厕所的彭智然好像清醒了不少,脸色有点难看,沉默的从我手里拿过电视机遥控器调回球赛频道。双方球员已经进场了,节目解说正唧唧歪歪在说着双方主力上场球员,他把手垫在脑后认真看比赛,就仿佛刚才那件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我有点尴尬,偷偷挪了挪屁股侧头望他一眼,舔了下嘴唇说:“刚才……” 他看着电视打断我:“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对不起??!!他还对我说对不起??!!什么状况。我猥亵了他他还跟我说对不起??!! 我一时不晓得该怎么接,只好哼哼哈哈敷衍过去,装作投入地看球赛。结果上半场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就撑不住睡过去了。睡了会儿觉得好像有蚊子,嘴唇上痒兮兮的。这该死的蚊子还真会挑地方,我胡乱挥了挥手,转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自从那天之后,我们俩挺默契的都不再穿那种四角短裤,换上了沙滩裤,也没有再说起。本来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但没想到我这回太天真了。 那年世界杯彭智然喜欢的罗纳尔多所在的巴西队没夺冠,他似乎看上去一直情绪不高,沉默寡言的。 我起初也没在意,想这种事情过段时间就好了,可隔了段时间却发现彭智然有点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好像总在避开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主动打电话给我了,有时候我打他CALL机他都不回,我要问起他就说是工作忙得忘记回电了。还有几次夜校上课不去甚至都不通知我声,还晚上弄到很晚才回来,说是工作上去应酬了。以前周末不是拉着我做这个就是做那个,现在也不常呆在合租房里反而回家回得很勤,说是他姐姐也搬出父母家住了,现在两姐弟只有周末能在家碰上,所以要常回家。 一开始我还听着点头说应该的,那我周末也回去看我妈。后来发现连他跟我说话眼神都在躲闪,就觉得有点不太对。 那次我去他们公司办点事情。兄弟单位,工作上经常会有些往来。我办完事情看差不多要下班了,就跟领导说我不回公司了,等朋友一起下班回家了。然后就在门口等他。 他没有一下班就出来,我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才看见他跟一群年纪差不多的人嘻嘻哈哈出来。他说话说得起劲,根本没看见我,只是跟边上人说着什么七农民爆小狗机枪兵围上去什么什么的,兴高采烈的就穿过马路去了不远处的一个网吧。 我当时看着他的背影很失落。他有新的兴趣爱好了,而他竟然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彭智然,再不是那个跟我无话不谈的彭智然,那天的事情,终究还是对他有了影响的,即使他没完全察觉到什么,可还是有点不一样了。 心情低落了几天,我觉得我不能够这么消极。 他现在又不是我的谁,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所有事情都跟我汇报。 现在的我只有两条路。要么继续消沉下去,任由这层隔阂横在我们中间越横越大,最后两人沦为普通朋友,要么就积极一些,想办法把这个尴尬的境地打破,让他回到从前无压力的和我呆在一起。 那天彭智然还是晚回家,说是有应酬。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就跑到小区花园里呆坐了两个小时。那两个小时里我坐在花园长椅上,抱着肩把头埋在腿上很仔细的思考了我自己到底要什么。 我是同性恋,但他不是。所以即使我再不想面对,可他总有一天还是要结婚生子的。我不敢奢望能把他掰弯,虽然我多么想他能够这一辈子都陪着我,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可我知道这不现实。 是,他也的确说过“陈嘉,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可这句话除了表示撇开性别他有可能有点喜欢我,难道不也正是表达了他还是喜欢女生这个重要信息么?陈嘉,你真是笨死了! 所以陈嘉你不能奢求太多。你现在唯一可以祈求的也不过就是能呆在他身边多一天就多一天。只要能像以前那样,给我一点温暖一点幸福就够了。是的,就够了。我不敢求太多,只要能回到从前就够了。 陈嘉,你不能太贪心。我抱着腿默默跟自己说,无意中泪湿了膝盖。 于是我强迫自己当做没事人一样,尽量无视彭智然躲闪的眼光和偶尔流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他以前跟我玩闹很喜欢抓住我的脖子夹在腋下揉我的头发,也从来不忌讳和我有身体接触,把我摁倒在床垫上搂住我脖子之类经常发生。可自从那次之后,他好像再也没这么做过。我隐隐觉得他好像在避免跟我有身体接触。 虽然我总是表现出一幅无所谓并且很大条的样子,但心里的那个洞已经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偶尔半夜醒来,我侧头看他,当发现他离我有些距离的卷缩在床垫的另一边的时候,会瞪着虚无的黑夜无意识的流泪。所有这一切都在冲我叫嚣:他知道了,知道了,即使不是全部,但肯定知道你不正常了! 满天的神佛啊,我只是祈求一点点温暖和幸福,难道也不可以么?难道因为这种爱是禁忌么是肮脏的么,所以就不值得你怜悯施舍么? 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一个人,就只爱了这一个人啊! 静静的,我在夜里哭,没有声音。 我甚至不想有气息。 可当阳光照进来折射在他侧脸的那瞬间,我不舍得停止呼吸。 于是我心力交瘁的在白天扮演一个没心没肺的陈嘉,在夜里做回我那个敏感容易受伤的陈嘉。 我常会有话没话找他瞎扯。彭智然,最近天冷了,你穿这件西装太薄了吧。彭智然,下一届的学弟分到你们公司哪些人啊?彭智然,我们什么时候找邹峰他们聚会吧,毕业后也没怎么碰到,搞一次室内足球? 在我不厌其烦的彭智然中,他好像渐渐的松懈下来些,有些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只是偶尔看着我的复杂目光,仍旧让我心惊。 我告诉自己,别怕陈嘉,你要融入他的生活圈,这样才能回到从前。于是有天我跟他扯起游戏:“诶,彭智然,我们公司同事现在都喜欢泡网吧打游戏,你们同事有没有喜欢打游戏的?” 他CALL机正好响,就去看CALL机,一边笑着回答我:“有,当然有!现在暴雪公司出了个‘星际争霸’,挺不错的。是联机即时战略游戏,打起来很爽,而且战略很丰富,千变万化!” “是么是么?我不会打,下次我们一起去网吧玩儿吧!”我很兴奋,凑过去,他竟然下意识的把CALL机一藏。我心里咯噔一下,就停住脚。他大概意识过来,忙装作随意的放进裤子口袋,说:“好。” 我有些牵强的扯着嘴角想装作没事儿:“那明天晚上好不好?” “嗯……明天,跟公司领导有个应酬……过几天吧,我打电话给你。” 第二天我心神不宁的上了一天班。彭智然那个藏CALL机的动作深深地刺伤了我。我其实没探听别人私隐的爱好,凑上去也不是要看他CALL机的内容。跟我做朋友那么久,他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我昨天之所以凑上去不过是好久没跟他亲近,想表示下亲密罢了。但他那个动作,明显地代表了提防和疏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伤心? 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我抹一把脸,去问同一个办公室的牛大姐:“牛姐,右眼皮跳是好还是坏?”牛大姐四十多岁,是个很热心的人。笑着看我:“年纪轻轻的,什么眼皮跳是好是坏的,迷信什么?” 我嘿嘿笑着说不就是正好想起来瞎问问么。她想了想说:“好像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吧。不过你别瞎想,肯定是最近睡眠不足,眼皮跳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嗯嗯点了两下头,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总觉得今天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不行,我要去找彭智然。 还有大半个钟头就要下班,我立刻跟领导请了假提前走。赶到彭智然公司马路对面的时候,刚过了下班时间五分钟。我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想着先穿过马路去他公司门口等等看,结果朝他公司门口望了一眼正巧看见他出来。我扬起手,想叫他,然后就看见门口有个女生朝着他迎了上去。彭智然看见对方,笑了笑走上前,伸出胳膊让她挽住。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是陈佳宁。 22、 当天我回了我妈那儿。 我不知道回去见到彭智然会有什么反应。我怕我控制不住。 虽说我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我也已经想清楚只要能这样在他身边拖一天是一天,可亲眼看见这一幕,我还是差点崩溃。 都说暗恋的朦胧感是最美的,但明知没有结果的暗恋,只有痛苦。 一整个晚上我的脑海里都是看见彭智然和陈佳宁的那个画面,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妈说了两遍过年你妹妹要回国来住几天你到时候多带人转转,我都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快吃完我才回过神来问我妈:“什么妹妹?哪个妹妹?”我爸刚生那小女儿不是还在襁褓里呢么,怎么带她转转? 我妈看了一眼我继父,瞪着我:“你赵叔的女儿,叫赵紫轩,只比你小半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我哦了一声,低头想扒两口饭,一看饭早就吃完了,就放下筷子回自己房间去了。我妈在背后挺莫名的问我继父:“这孩子想什么呢,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我继父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事,难说是为女朋友的事儿发愁呢。” 夜里十点的时候,有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我手机上。我看了看,是我们租房子那片的电话号码,大概是彭智然在外面用公用电话打的。我直接摁掉了。 过了一会儿又响,我又摁掉,然后索性关了机。 一个晚上没睡着,我睁着眼睛等到天亮,像挺尸一样躺着动都不动,竟然也什么都没想。不知道人受到打击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失去思考能力,反正我一思考就头疼。七点我妈来敲门叫我起床,我说我今天休息,在家呆一天。然后等到八点的时候给公司拨了个电话,跟领导说病了,请一天假。 一整天我就像游魂一样,看着电视眼珠都不带转的,剧情什么的完全都没看进去,搞笑片也好悲情片也好,全部都一个表情。我妈下班回来看到我一副魂游太虚的样子,直接把我赶了出去说你带上手机下楼去转一圈,这是怎么了,跟中邪一样,等吃饭了打电话给你。 于是我拿上关了一天的手机,打开,再带上钱出去瞎逛。逛到小区门口,看到两百米远的地方开了个网吧,就鬼使神差地进去了。 进了网吧开好卡坐到电脑前,我楞是半天没想起来自己要来干嘛,后来想起来那个彭智然说的游戏叫什么争霸来着,就问了声老板。老板说:“啊,星际争霸啊,最近都玩这个,喏就这个。”说着帮我把游戏点开。我随手建了个用户名叫CJ进去后看见有游戏建立着,就加入了。进去后我电脑随机是人族,我以为自己是跟电脑对战呢,想我就先熟悉熟悉,一个个按钮瞎按,半天只造了一个兵工厂,几个农民和机枪兵,当对方两队活蹦乱跳的小狗冲到我老家,屏幕上盟友用拼音打出CN,NI TM BING NE? (册那,你他妈兵呢?)才知道竟然不是在跟电脑对战,老板随手帮我进了局域网,我是在游戏里跟网吧里其他的人在对战! 我直接晕菜。 接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咦”了一声:“册那,我去上个厕所,你们怎么先开始了?” 我对面隔开一排有人大叫一声:“我操,那这个CJ是哪个逼养,我还他妈当你呢,一样的名字!” 我非常窘迫,转头过去看那个上厕所刚回来的兄弟。那人跟我差不多高,中长发,手上拿了一根烟,眼睛有点带桃花,长得挺帅的。大概他已经扫过一圈电脑屏幕,看见我屏幕上被打得一塌糊涂的老家,正似笑非笑打趣地看着我。 我忙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不好意思,我不会玩儿这个,不小心进了你们的游戏。” 他笑笑,见我旁边的位子空着就坐了下来,抽一口烟冲我说:“没事儿,谁叫这么巧,你取的用户名跟我这个一样呢!” 和他一起的三个朋友这时候已经将我给消灭了,从隔壁一排过来找他,看见我刚被打挂掉被强制退出的画面。其中一个靠了一声,看我一眼冲他问:“谁啊,你认识?” 他摇摇头,问我:“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玩?” 我挺尴尬:“我什么都不会。” “没事儿,”他转头问他朋友,“怎么样,带带他,我们也是臭水平。” 前面“靠”的那人看我一眼点头:“行,要不三打二吧,你带他。你实力太强,2V2老是蜜枣他们俩输也没意思。” 坐我旁边那人点点头:“行,不过我先教他会儿,你们仨先玩,等下叫你们。”然后冲我自我介绍说:“我用户名也叫CJ,绰号残局。刚才那个叫花痴,还有两个,一个叫蜜枣,一个叫小胖子。” 我忙说:“我叫陈嘉。” 他看我一眼,笑:“真名?” “嗯。”我点头。 他笑笑,点开游戏:“来,兄弟,我教你。” 残局教人很仔细。我这才知道星际争霸分三个种族,人族、虫族和神族。 他先教了我人族,然后带着我打了几盘电脑,又对战了两盘。 虽然我打得很烂,只懂得机械地出医疗兵机枪兵和坦克,几乎帮不上残局什么忙,但在人类士兵“啊啊”的死伤声中看着地上一滩滩的鲜血和四散的四肢,我有种发泄的快感。 这一场游戏打得酣畅淋漓,当我惊觉是时候回去吃晚饭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过了两个钟头。跟残局他们打了个招呼出了网吧,我又逛去旁边的VCD小店看了看,让老板挑了几张枪战片和张国荣的片子,包括几张经典老片,什么《阿飞正传》《纵横四海》《白发魔女》《倩女幽魂》之类,我晃悠晃悠往家走,顺手把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看,顿时吓一跳:二十几个未接来电。 除了几个是我家里打来的估计是我妈叫我回去吃饭的,其他的电话都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过来的。 我想了想,除了公司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没什么人知道我的手机号,那几个人中有手机的也不是这个号码,我就没回拨,估计是什么人打错了。 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有个人背对着我正在打手机,背影有点像彭智然。 我歪歪嘴角嘲笑自己,才四十几个钟头没见,怎么又看谁的背影都像彭智然。他又没手机。 拎着一袋子VCD我低着头从那人身边经过,就听见他说:“陈嘉妈妈,陈嘉在不在家?我是彭智然,有急事找他,打他电话他不接!” 我没想到这回竟然真是彭智然,硬生生停在他身前,转身看他。 他看到我也一愣,明显松了口气,忙对我妈说已经在小区门口碰到我,然后急急挂了。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陈杂。说看到他不惊喜,是骗人,可听见他说是有急事来找我,再联想到陈佳宁,这惊喜就变成了苦涩。 但我面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只好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问:“你怎么来了?” 他表情很复杂,初见我时满眼的担忧在看到我之后渐渐变成一团怒火,冲着我:“你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打你电话你干嘛不接?干嘛关机?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人家还以为你出事了?我今天上班一整天都不踏实!” 一连几个为什么,我这火苗蹭地一声就被他给撩起来了。干什么?受刺激了!你又干什么去了,你跟我说过干什么去没?老子不能干涉你,你他妈凭什么又干涉我! 我有个毛病,这真火一旦上来冲了头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当时我就想,你不就跟陈佳宁谈朋友么,你不就瞒着我跟陈佳宁谈朋友么!挑了下眉毛冲着他哼哼笑了两声,我眯着眼睛压着心头这股火冲他摆笑脸:“没干什么,跟人开房间去了!”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掉头就走。 妈的老子受够了,反正他妈的用再多心也不可能捂回个直男来,老子不捂了! 走出老远,彭智然才追上来拉住我,不知道是我突然来的怒气让他有点莫名,还是我说跟人开房间出乎了他的意料,反正他眼睛瞪得老大,用一种我根本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半天嘟哝出一句:“你……谈朋友了?” 我一手插在裤兜里,歪歪站着吊儿郎当的看着他。怎么?就他妈许你谈,不许老子谈? 他看我一眼,对我的站姿皱了皱眉头,半晌深吸口气,拉我往外走:“不说这个,有件急事找你。你先跟我走,罗峰出事了。” 23、 虽然说跟彭智然还在呕着气,但听见罗峰出事,我还是没有继续闹别扭,给我妈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声就跟着彭智然走了。 罗峰和梁明传不一样,他不是大学生。他父母是插队落户的知青,一直到他上初中的时候才回到本市,家里条件一般,他读书也一般,初中毕业后就考了汽修技校。毕业后本来在一家汽修厂上班,但汽修厂效益不好活儿又累,他就想趁着年轻拼一拼,去年跟一个原来汽修厂的朋友合资买了一辆金龙大巴士,开外地到本市的黑车。 这种长途客运的生意,赚钱是能赚钱,遇到假期什么运输高峰,一个假期里就能赚个一两万,可那完全是赚的血汗钱。白天警察抓黑车严,而且如果车子不超载,除去油钱买路钱根本赚不到什么,所以他们基本上全部都是在晚上开。夜车难开又不能睡觉,都是两个人轮流的,一个累了就换另一个,休息那个也只能在边上眯一会儿,根本不带停的。我记得那时候十一过完遇到他,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亏得那个时候年轻能扛得住。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们这次就被警察抓住了。开黑车加超载,现在车子被扣在交警大队,让交五千块罚金才能把车拿回来。(具体还有没有其他惩罚举措我忘了,只记得要罚钱。) 彭智然昨天一晚上被我摁掉两次电话,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早就去买了个三星的CDMA手机,结果罗峰找到我们那儿问他借钱的时候,这丫只有两千块。 取完钱跟彭智然回到合租房,一进门就看见罗峰和他那搭档两人神情呆滞的傻坐着。等到我和彭智然把装了五千块的信封交给罗峰,罗峰终于再也憋不住,坐在床垫上抱着腿抽抽搭搭眼睛就红了。他搭档一见也忍不住,开始偷偷抹眼角。 我眼睛也有点涨,只好坐到罗峰旁边轻轻拍他的肩。五千块啊,他们俩一晚上开十个八个钟头也只能赚个两三千,还要撇掉油钱和买路钱,这得白干多少小时啊!虽说黑车超载不安全,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事儿罚他们也应该,可这也是他们的辛苦钱啊。说穿了这不是没有高学历没有包分配进好单位就只能靠劳力么,他们也只是拼搏奋斗的年轻人,谁都不容易! 好不容易伤心得差不多了,罗峰抽抽鼻子闷声说:“陈嘉彭智然,这钱我们可能要借段时间,等赚回来了就还你们。这次谢谢你们了。” 我按按眼角,拍他一下:“说什么呢!是兄弟就别说这种话!”跟罗峰认识这么久,我已经压根就把他当自己的朋友看了。 彭智然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们俩,也说:“钱的事情别在意,我跟陈嘉这点还是能支持得起。倒是以后,黑车要是越抓越紧,你们俩也要想想其他门路。” 罗峰点着头说嗯,沉默了一小会儿,大概觉得自己把这气氛弄得挺沉重,就拍了几下脸,笑笑:“嘿,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打击算啥。让兄弟们见笑了。”说完又转过来跟我开玩笑,但语气很真诚:“陈嘉,好兄弟!彭智然遇到你真是这小子运气。又讲义气又会照顾人。可惜你不是女的,要不给他做老婆得了,咱兄弟也能有个好嫂子。” 我虽然心里一抽,但知道他这是活跃气氛,重点是表达对我的感激,就笑着捶了他一拳:“能开玩笑了哈,丫前面跟个兔子似的是谁呢!”罗峰嘿嘿笑着抓了抓头发。 但说完我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彭智然,哪知却正好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瞬间心脏一跳。丫的彭智然,你用这种认真思考的眼神看老子有毛用?你他妈是直男,老子不捂了! 看看外面天色不早,我正想问罗峰和他搭档是不是晚上一起出去随便吃点,罗峰不知道在脚边床垫和地板的缝隙里发现了什么,捡出来贼兮兮的笑着转过头来看看我又斜了一眼彭智然,说:“哟~老实交代,你们俩臭小子哪个干坏事了,怎么你们床垫下会有这个!” 我一看,是个细细的镶了紫水晶的女士发夹! 我顷刻脑袋轰得一下,彭智然昨天晚上把陈佳宁带这儿来了!!! 不但带这儿来了,他们俩这是干了什么陈佳宁的发夹才会掉到床垫底下啊! 什么我昨晚没回来担心我、什么一整天上班都不踏实,彭智然你乐得我昨晚没回来坏你的好事呢吧! 还没等我跳起来,彭智然已经反应迅速地一把扑过去把发夹抢过去塞进裤兜里,然后脸色尴尬地看着我。 怒火攻心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抓心挠肺之类的词已经不能够形容此刻我的心情,我心口烧得连胃都疼了,耳根都是烫的,呼吸急促地瞪了他好一会儿,半天只挤得出几个字:“彭智然,你好样的!” 说完一把拉起边上还傻呵呵分不清状况的罗峰就往外走。罗峰莫名其妙,还目瞪口呆的边被我拉着往外踉跄边扭着脖子去问彭智然:“诶,怎么了?” 我手上用劲,直接把他拽了出去:“走,陪我去喝酒!” 根本不管彭智然他们是不是会追上来,我一路只拽着罗峰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随便进了一个小饭店,进去就喊服务员:“拿一箱啤酒!” 罗峰吓一跳,要去拦:“陈嘉,你搞什么!你怎么要喝酒,按道理今天吵着要喝酒的应该是我啊!” 我理都不理他,随便点了几个小菜,等服务员把啤酒拿上来倒进杯子就闷了三大杯。 罗峰被我这个喝酒的气势给吓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只好小媳妇似的坐在边上,偶尔摁住我倒酒的手:“陈嘉,够了够了。你吃口菜。” 我酒量很差,基本上三四瓶啤酒就是极限,而且有轻微的酒精过敏,只要一喝酒哪怕是一口也会脸红,如果多喝两瓶,会全身都红得跟虾米一样,所以通常我都很节制,只是凑个气氛。可老子今天不在乎,我就算过敏过死了,今天也要一醉方休! 终于等我灌到第三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眼睛都烧红了,脸上更是烫得吓人,小饭店的服务员两次经过都用一种惊悚的表情看着我。 平时挺注意形象的我这会儿早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妈的还有什么比一颗心被揪着憋屈着连口气都喘不上来更难受? 我恨彭智然,但其实我更恨我自己。 都说喝闷酒容易醉,第三瓶都没灌完我神智就已经有些不清了,可这种酒精上头思维迟钝头脑麻木的感觉能让我暂时忽略下心口的疼痛,所以我继续给自己灌酒。 灌到最后罗峰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摁住我的手:“你到底是什么事,你倒是说啊!真是急死人!”我想去拉开他的手,竟然拉了几次都没碰到他的手。妈的,老子现在看人都跟螃蟹似的。 头顶上气喘吁吁的传来一个声音:“我知道。”然后彭智然拉开凳子平复着气息坐在我对面,冲着罗峰说:“你先回去罢。你搭档也走了。他这儿我来弄。” 我就看见罗峰脖子上那俩脑袋同时点了点,拍了拍彭智然的肩膀:“都是好兄弟,有什么误会说开就没事儿了。” “哼,”我低低哼一声:“误会,误会他妈个误会!” 罗峰闻言停住脚,看彭智然:“怎么回事?” 彭智然语气听着很无奈,一边推罗峰走一边解释:“当初我们合租房子的时候,说好的不许往家里带女人,昨天我带了以前一个女同学回来。你捡到的那根发夹是她的。” 罗峰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那是你不好,连个酒店钱也要省……” “哎,不是你想的那样……” 后面我没听清,已经迷迷糊糊快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由着脑袋里天旋地转。 等我再次意识过来的时候,彭智然正从出租车里把我往外架。 好不容易跟着他跌跌撞撞上了楼,他开了门让我靠在门背上:“站住喽。”然后蹲下去替我解鞋带,一边低着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带女生回来,可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来的是陈佳宁,我跟她没怎么样,就是她听说我现在跟你在外面合租房子住,说要来看看,进屋的时候被走廊里隔壁挂着的东西勾到了头发,她就在屋里重新梳了下马尾,结果发夹就找不到了。我知道咱俩说好……” 我打断他眯着眼睛靠在门上骂了一句:“你知道个屁!”妈的彭智然我没兴趣听你编故事,我管你有没有跟她在我们的床垫上滚床单呢,反正你他妈跟她谈恋爱还把她带过来是事实! 他楞了下,抬头看我,脸上也露出几分怒气。我不顾他还没给我穿好拖鞋,就跌跌撞撞往里面走。身后彭智然似乎站了起来跟上来:“陈嘉,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好吧你告诉我你到底发什么疯?怎么就许你跟女人去开房,我带个女生回来坐一会儿你就这么不能接受大吵大闹的!” 听到他这话我突然笑了。彭智然,老子受够了。妈的这辈子最不应该的就是爱上你,好吧,我认输,我彻底认输。陈嘉输给陈佳宁,我认输还不行嘛! 突然我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站在床垫前我看着他抽了抽嘴角:“错!彭智然,老子昨天没跟女人去开房!”看着他有些讶异的表情,我笑得比哭都难受:“老子昨天是跟男人去开房!” 说完我就面朝床垫扑了下去! 24、 彭智然番外一 其实,他可能一直不知道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哪里。 还记得开学报名的那天,天很热。学校作为新生注册的食堂里都是人,于是我就跟我父母说咱还是待会儿再进去,人挤人也没意思,不如先找块阴凉的地方坐一会儿。远远地看见一个像图书馆一样的建筑前面有一块阴凉地,于是就跟父母走了过去。到了那里才发现,那里还有两个人。 那就是他,陈嘉,还有他妈妈。 那天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对周遭所有的事情和人都不给予关注,和食堂里那些因为考上这所以后能分配进国家系统,然后轻轻松松吃皇粮的学生完全不同,神情冰冷毫无喜悦之感,浑身萦绕着一种低气压,连他周围两米内空气的温度仿佛都要比其他地方低一些。 虽说我没有其他学生对能考进这所学校那么高兴,但起码我不觉得这所学校有什么不好,所以我对他周身散发出的这种低落情绪很不解,就多看了他几眼,这才发现他长得很好看。 是的,他很好看,粗一看跟他妈妈很像。他妈妈很美丽,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依旧无法掩饰天生丽质,特别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陷眼神深邃,眉毛与眼睛间的距离很近,有点像欧洲人。但其实仔细看,我又发现他长得不太像他妈妈。 他有很明显的双眼皮,像他妈妈一样的大眼睛,但是他的眼窝不是凹进去的,最明显的是他的眉毛不像他妈妈那样的是平眉,他的眉毛很张扬的上挑着。而且再细看的话,他的鼻子嘴巴,包括脸型也不太像他妈妈。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却给人一种和他妈妈类似的感觉,就是有点忧伤。这或许是种于生俱来的气质,是内里的忧伤。 我们班男生不多,和他被分到同一个寝室并不意外。 接触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话虽然不多,但却再也没散发过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乐天的氛围,让人觉得很容易相处也没什么心机,如果不是他在安静的时候偶尔流露出的寂寥表情,我甚至会以为那天在图书馆前面散发着低气压的人根本和他就是两个人。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他总是在人群中微笑,却独自悲伤。偶尔看见他对着窗口发呆,那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孤独,竟然会让人忍不住心疼。我发现我无法无视他这种淡淡的哀伤。 学校师兄们有时候做出的事情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知道哪个糊涂蛋竟然把他当作女生,还在我们班后门口用那种粗俗的表达方式来表达仰慕之情,弄得全校皆知有这么一个长得比女生都好看的男生。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别靠近我的气场,他仿佛要将自己掩埋起来。 在我听来邹峰那句“你丫个男人弄得跟女人一样”只不过是发牢骚时一句没有任何含义的比喻,但看见他被刺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的时候,我意识到他可能受到了伤害。他比我想象的敏感,联想到开学时只有他妈妈一个人来送他,我有点意识到了什么。所以邹峰再次抱怨的时候我说:“那你要不要跟我换个床铺?反正我睡得很沉。” 邹峰出自于那种很美满的家庭,他不明白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人会容易受伤。我初中的时候,父母也曾差点分道扬镳,所以我明白孤独的感受。 我不喜欢他冰冷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样子,我想帮帮他。 于是我们成了饭搭子、上下铺、同桌。也许有人陪伴,他给我的感受慢慢温暖起来,不再只是将自己裹紧发抖。他很有趣,被邹峰指责不随大流丢他一个人去扫厕所的时候,那副无辜又无奈的表情,让人心疼之余还有种更想欺负他的冲动。他也真的很笨,连足球都不会踢,说要叫他守门竟然会吓得躺下去睡觉还磕到墙头。他也的确是倔,练守门的那股拼命劲头连我看着都不禁佩服。 彭智然番外二 我以前一直觉得长得好看的小白脸都是软柿子随便捏,没想到这小子却不是。除了脾气倔,打架也有股子气势,只是身体弱了点,吹了一晚上风就生病了。 莫名的是他生病,连自己生病都不当回事情的我,竟然连晚上都睡不踏实,还起来给他把尿!我擦,把着别人弟弟的感觉还真奇妙! 不过这小子很容易害羞诶,听到晚上我给他把的尿,竟然装鸵鸟!真是搞笑。他还好像真的很介意,那天洗澡差点摔一跤,被我拦腰抱一下囧得连脸都红了,真是很可爱。 我想这么皮嫩的孩子不行得好好给他上上课,否则以后是要在小姑娘手里吃亏的,于是拉他看AV。那种片子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搞到,看了一两盘而已,看的时候冲动是有啦,毕竟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不过也没借给我的那朋友说的那么夸张,什么恨不得立刻要跟谁搞一搞,毕竟那只是AV而已,演员完全是为了做而做,没有感情在里面,怎么看都引发不了内心的悸动。 但,如果要我说什么是内心的悸动,我也很迷茫,因为我没有对女生动心的感觉,同班的也好,学校里的也好,有时候会欣赏某个女生,那如果真要说到动心…… 什么是动心? 看到他那因为不小心把张国荣的Monika弄成了晨曲时露出惊悚表情的呆样会忍不住要笑,算不算动心? 看到他孤独地站在阳台上仰头看星空的时候,隐约的心疼算不算动心? 好吧,这些都不算。那只是同学友爱。 那那次呢? 新学期开学,我看见一个男人送他来上学。看他那沉默又难受的样子,我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他投篮不及格,拼命地练。我晓得他想怎么样,当人思想上痛苦的时候,身体上的疲劳的确能转移这种痛苦。但按照他那个样子投篮,这辈子他都别想及格。所以我做了下演示。他很聪明,看了几次就懂了,看见他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时候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应该没事了。比女生都好看的男生还真不是盖的,当那些水珠顺着他脸颊流入T恤领口的时候,一瞬间看起来那么性感。我连心都漏跳了两拍! 这又怎么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彭智然番外三 侯敏琪来找我告白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会偷看,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他喜欢侯敏琪吧。于是我利落地拒绝了侯敏琪。兄弟喜欢的女人,咱不能抢。恩对,我们是兄弟。 我发现他似乎有点疏远我。这种感觉不太好,以前他总是像我的跟班一样粘着我,我都已经习惯了,现在他甚至跟邹峰都走得比我近。我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因为侯敏琪。 不行,不能让一个女人离间了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在哪里跌倒的要在哪里站起来,既然是因为侯敏琪,那就让我用帮他追侯敏琪来弥补。所以我给他创造机会,交谊舞的时候特意帮他支开师兄,却没想到给他惹了麻烦。当看见他被师兄扇了一巴掌微微肿起的左脸,我无以伦比的心疼,比打我自己都疼,他妈的这肯定是内疚! 漫长见不到他的时候总觉得很无聊,想起他被高年级师姐告白的呆样子就觉得好笑。真不能怪那些姐姐喜欢他,说实话他真得长得挺缺爱,让人忍不住想疼疼他。 所以接到电话他叫我去他家看VCD,我很开心。 结果没想到是看一盘讲同性恋的片子。就算是两岸大明星云集我也没能看下去。当意识到程蝶衣喜欢段小楼,再联想前面小豆子被老太监弄去那一段,我就觉得特恶心。 男人跟男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一遍遍的问他:“你说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那是怎么想的?”是呀,那是怎么想的?所以我对他的喜欢绝对百分百毫无疑问是兄弟间的感情! 对,兄弟间的感情!但他妈的为什么乔双来找我撮合他和张雯娟的时候,当我晓得他跟张雯娟牵了手的时候,我他妈的那么不淡定! 只是奇怪的是他现在又开始跟我形影不离。恩?什么情况?不好意思跟人张雯娟独处,非要拉上我和乔双做掩体?老子不喜欢当布景板你懂不懂!可不喜欢当也还是要被拉去打保龄球。 打了才几局,这家伙竟然去拉屎,一拉拉半个钟头!我有点担心了。别出什么事儿。果然,吃坏肚子了。用了跑一百米的速度跑了八百米一个来回去给他拿药,我差点断气,看他恢复了些果断把他架去我家里。 张雯娟那姑娘我看着就不太适合他,肯定八字不合,这才第一次出来玩儿就害他拉成这样,多出来几次,还不知道要被她祸害成什么模样。可恶的是我又不好说你们分手吧,哪儿有那样做兄弟的。 结果这家伙自己叨咕着不应该出来打保龄球。我忍不住说那你怎么不拒绝,他竟然挺委屈:“乔双那是约你,拉着我和张雯娟当陪衬,你不推辞我怎么能推辞?”我瞬间被他雷得外焦里嫩,真恨不能敲开这小子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全都是豆腐。 实在没忍住上去扯了他的脸颊恨声道:“你啊!这张脸迷惑了人家还不知道,笨得像猪头一样!”把事情原委给他说了一遍,他还傻傻分不清状况,一个劲说不对啊不对啊!不对你个头啊你个笨蛋陈小嘉! 说到最后他终于说了一句自己不喜欢张雯娟那样的。我鬼使神差就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哪样的。好吧,果然不能高看这孩子的智商,他说不知道!这该有多笨啊他竟然不知道,不过他问我我喜欢哪样的倒是把我问住了。我喜欢哪样的?嗯……突然就想逗逗他,我说:我好像喜欢像陈……嘉……本来想说喜欢像陈嘉你这样的,但看见他瞪得老大的眼睛,我生生转了下舌头,说喜欢陈佳宁那样的。 看着他松了口气的样子,我笑笑。彭智然你发什么疯!那是你兄弟! 25、 彭智然番外四 手臂骨折事件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能让他照顾我几个月,我倒是很享受的说。 我甚至觉得他照顾我比我妈照顾得都要妥帖,毕竟我妈不能给我洗澡啊,当他的手在我背上摸来摸去涂沐浴乳的时候真的很舒服。还有就是我发现这小子好像挺软的,上次拦腰抱他一下就发现了,这回因为他要扶着我穿裤子什么的,浴室里的凳子又是湿的不好坐,我就经常得搂着他的腰啊肩膀啊脖子之类的,恩,手感不错,骨骼清奇皮肤滑腻,偶尔闭上眼还可以拿他YY下自己是皇帝正被妃子服侍着。只是有一点,这小子凶起来也真够可以的,竟然不给我穿我喜欢的那件羊毛衫,还说什么等我能自己穿裤子的时候再喜欢! 真欺负人,难道离了你我就真的只能光着了?老子不信这个邪! 结果还不由得我不信邪,逞强也是要看实力的,没有实力的逞强只能换来小病一场。 半残疾加上失声,我真是惨透了。为了快点病愈就要多喝水,多喝水就要多撒尿,多撒尿就要多起床,多起床就要多挨冻,这真是他娘的恶性循环! 他非但不同情竟然还骂我,我除了装可怜实在想不出其他招了。但好像装可怜这招很好使,他立刻就收了怒气叫我晚上有事就找他。 恩恩,有困难,找组织。 于是我晚上要尿尿就敲床板。他竟然英勇无比的直接从上铺跳下来,小生佩服之余,心疼地看着他的脚。他倒是很硬气,竟然表示木有事,只是你直接从床铺下拿出来的可乐瓶是肿么回事!丫的你也太小气了吧,上次我把你尿可乐瓶,你就非得找回来?我跟你能同日而语么?你那是睡上铺,我不是怕你迷迷糊糊像现在这样直接跳地上才给你找的可乐瓶么!再说,老子这尺寸,可乐瓶能行嘛!! 果断去厕所,幸亏他没坚持,否则老子肯定要跟他急。回来上床躺好,看到他还坚持着要跳回上铺去。这怎么行,他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毕竟是为我他才自杀式跳床啊,赶紧往里面点让出个地方来,拍拍床铺。来,跟哥哥睡,咱也不是没睡过。 陈小嘉同学很乖巧,一点没犹豫就上来了。我喜欢他这种爽气的脾气。扯着嘴角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竟然醒得比谁都早!这是一个正常病号的状态么?!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脑容量思考这个问题,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这张熟睡的脸上。好像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就在我面前十公分的地方是他长长的眼睫毛,小巧又直挺的鼻子,还有……妈的,这小子睡觉的时候微微张着嘴,里面的小舌头若隐若现这到底是他妈的要勾引谁啊!将来一定是少妇杀手师奶杀手,真个妖孽祸害……让我先摸下眼睫毛! 结果刚伸手,怎么那么寸,他醒了! 我只好尴尬的笑,用口型说:好长。这不废话么! 结果他又害羞了,你说一个男人那么容易害羞干什么。不过他害羞起来真可爱。只是你转身的时候能不能注意点,碰到我那个地方很尴尬有没有。不过我要淡定再淡定,不就是早勃么,绝对与你无关,无关的! 他终于还是跟张雯娟撇清关系了。恩,我早说了么,他们俩八字不合。你看,他们撇清没多久,学校就出事了。乖乖隆滴东啊,多么危险啊。这样也好,没有女人来凑热闹,我们兄弟俩自由自在多了,只是说到工作后要实习,这小子不太高兴。他不喜欢他继父。 那就搬出来住呗。我提议。老实说,被父母管了十几年,我也很想早日独立啊,如果他搬出来住,我也能揩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彭智然番外五 实习的日子说慢不慢,说快也挺快,一转眼毕业近在眼前。 毕业PARTY上众人情绪激动,陈小嘉同学自然也少不了煽情了一把,竟然唱歌的时候还偷偷拿我的袖子抹眼泪。也不晓得为什么,他伤心流眼泪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恶趣味,觉得这孩子一脸无辜伤心的样子很搞笑,很想多看两眼,心疼虽然也有点,不过还真的挺喜欢看他泪眼汪汪的样子。不过现在大庭广众一个男生哭鼻子总归不雅观,我只好见缝插针跟他咬耳朵,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果然这家伙听了情绪立刻小雨转多云。 最后看看气氛实在太悲伤,我建议给大家来个小游戏,恶搞一下。毕竟用快乐做这三年同窗的结束语,才是圆满。 游戏很成功,大家都很乐呵。我读到他的名字就想笑,不晓得他会搞个什么出来。恩,在浴室,我想象一下那画面,心动一下,拿下一张纸条,看见却愣了。吻我?这个这个这个……陈嘉在浴室吻我……这画面…… 后来在大家的起哄下,我故作镇定如兄弟般的抱了他一下,他的脸很滑,离开后我唇上都还有他的感觉。我立刻去捉邹峰,大家都是兄弟,不能厚此薄彼,不能厚此薄彼! 进公司后我很兴奋。因为叔叔的关系,我没做财务,而是做了营销。和人打交道是我的长项,就像跟公司同事搞好关系,我也很在行。很快,我便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都熟了。这一个月要熟悉环境要跟同事交际,我只跟他碰过一次头,他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话少了点,一晚上几乎都是我在说。我估摸着他可能是对新环境不太适应,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他要租房子的事情反正我是肯定帮他留心着,上次好像有个朋友的表哥说有房子要出租,过几天再问问。 结果公司献血指标一下来,就砸在了我头上。也罢,献血就献血吧,只是献血之后感冒发烧这是要闹哪样。感冒发烧就发烧吧,只是陈小嘉你打电话来冒充市文明办这又是个啥情况! 不过臭小子送振鼎鸡的速度倒是挺快的,我倒是小看了这个小路盲。将功补过吧! 彭智然番外六 陪他看了房子签了合同,我陪他去买简易装配。弄一弄倒也有点样子。 不过等到搬家的那一天,我实在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连碗都搬来了,还说我败家。梁明传倒是一副很赞同他的模样,我忍不住调戏他说以后要娶个像他那么持家的做老婆。结果换来他一声滚你的。 自从他有了自己的窝之后,我很喜欢赖在他那里,所以到后来索性跟他合租了。其实也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很喜欢他那里,很自在没人管或许是其一,还有就是可能这种感觉很像当初和他一起住校时的感觉。 老实说跟他住一起我很占便宜,从当初住校开始就占便宜。衣服袜子不用洗,东西乱放他来理,饭有现成的吃,碗会有人洗,就是他总喜欢拉我一起去买菜,惦记着我当初答应替他杀鱼的事儿。陪他买菜倒是没问题,反正他不在屋子里我一人呆着也没意思,每次看他吃臭豆腐那副开心的模样就莫名:这种臭东西有那么好吃么。不过他吃起来的样子挺馋人,也不知道是臭豆腐馋人还是他馋人。 九七香港回归那天我骑车带他去看烟花,烟花下他眼睛都发亮,跟我说彭智然,千禧年的时候我们也要一起过。那当然,咱俩是最好的哥们儿啊! 好兄弟,同甘共苦少不了。 袜子一起卖,旅行同走起。卖袜子的时候这小子一张小脸占了大便宜,再次用他那副缺爱的无辜相博取了广大无知人民群众的同情。 结果到了南京就成了个小疯子,看见哈雷摩托车口水流得哗哗的,生怕第一次拍的照片跟着照相机一起丢了,还死活要去补一张。 兴奋到晚上都睡不着,结果被一出电影给惹哭了。他哭的样子真的挺惹人疼,怎么说呢,其实看他哭的我也心态挺复杂,就觉得这小子哭得让人又心疼又好笑,想看他泪眼汪汪好玩的样子吧可又舍不得,真他妈纠结。不过说实话,电影的确是好电影,周星星的那句旷世经典对白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有种揪心的感觉。 如果曾经也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而我没有珍惜……不,我们只是好哥们儿!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爱上另一个男人呢,那是怎么想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陈佳宁联系了我几次,约我出去吃饭,我其实晓得她是什么意思,但一直推说忙忙忙,实际上我忙个屁,就是每天都想跟他呆在一起。 他有时好像生活中很厉害,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有时候又迷糊得不得了,连出门倒个垃圾都能忘记带钥匙,还坐在冷风里,一坐就是俩钟头,硬是把自己给冻得发了烧,我真是很无语。 最可气的就是这人还不晓得择善坚持,去医院打点滴明明是为他好偏偏不肯去,结果烧到三十九度八的时候倒晓得害怕了,躲在被窝里冲我哭:彭智然我会不会烧成个白痴。 我心说不用烧你也已经是个小白痴! 请教了老妈给他买了药,实在是太尴尬了,我之前竟然一直没听明白老妈说的直肠用药是什么意思。 结果那家伙在被窝里扭了半天皱着脸,我就晓得他没成功。怎么办,帮还是不帮,不帮他经不起这么烧,帮的话……妈的彭智然你脸红心跳个什么劲。 我深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故意大喇喇的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屁股,嗯……隔着被子手感都不错……我擦,彭智然!收拾心情,我镇定的对他说“我帮你”。 看得出他挺害羞。他每次害羞我都会觉得很可爱。 动手替他脱了裤子。话说这个臀部也看了上千遍了,怎么以前一起洗澡的时候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圆润可爱过?但是这小子也不说配合点把屁股撅出来,我只好提醒他,一说话自己都吓一跳,这么暗哑是干什么? 还是速战速决吧,乱七八糟瞎想想什么想。 我把药抵在他后面,发现他很紧张,叫他放松。觉得他臀瓣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我把药推进去,为了把药顶里面一点不掉出来,跟进去的还有我的手指——天哪,他里面好软好暖,隔着薄薄的一次性手套都能感受到他紧紧包裹着我的手指,我竟然——荡漾了!!! 忙不迭的把手指抽出来,我赶紧去洗手,深呼吸深呼吸,彭智然,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你应该把你自己当做是医生,你现在只是在救死扶伤知道不,唯一的区别是这个病人你认识! 幸好他昏昏沉沉的没发现我的异样,我替他掖好被子睡在他边上。今晚恐怕还有的忙。 果然,一晚上他湿透了三套衣裳。但我对自己后来的表现很满意,完全是一个照顾病患的负责人的大夫的态度,很好,彭智然。这才是对好哥们儿应有的态度。 我高兴的奉行老妈的清淡有营养政策,把他当条小狗那样喂。乖多喝汤,短裤我来洗,结果短裤多了个洞。 26、 彭智然番外七 哥俩好的日子过得就是快,转眼就到了世界杯。天气真是热得不行,其实我更愿意打赤膊,可是陈小嘉同学似乎很保守,再热都要穿件老头圆领衫,我也不好意思自个儿光着。幸亏在小地摊上买了两条比较凉爽的四角短裤,还算通风,比较舒坦。 那天夜里有场挺重要的比赛,我让陈小嘉定好闹钟准备起来看。 但结果一睡下去我就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梦里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和他朝夕相处过着童话般甜蜜的日子,他很好看,我很喜欢抱着他,而他总是会害羞,泪汪汪的样子尤其惹人疼爱。我好像很喜欢很喜欢他,想吻他,想摸他,还想……那个他。他也喜欢我,还伸手摸我那里,这种感觉太舒服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他,刚低低哼了一声,他却突然不见了!于是我就醒了过来,接着就看见了那张梦里的脸。我瞬间意识过来,天哪,我竟然发春梦意淫了陈小嘉! 感到他手一缩,我下意识看了一眼下身,艹,什么情况! 他大概被我这个硬邦邦的状态给吓到了,结巴道:“他……掉出来了……我只是想把他塞回去……” 我羞愧致死。彭智然,你太不要脸了! 我窘迫地爬起来去洗手间,竟然半天都不下去,梦里抱着他的触感那么真实,他那么甜……艹,老子这样怎么再进去?没办法,我只能闭上眼逼自己想象那些小黄片里的情节,想把它打出来,结果越想越没有感觉,反而软下去了,妈的什么情况?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能进去了。 进去后沉默地看着电视,当他问起刚才的时候,我诚恳的道了歉:“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是啊,我必须要注意了。彭智然,你这不正常。你这想什么呢?那是你好哥们儿,懂不懂,好哥们儿? 你如果太饥渴,你如果太空虚,你他妈应该去找女人,跟你哥们儿这儿像头发情的公狗似的算什么事儿! 我想我一定是到了更年期,不,到了发情期,大概是时候谈恋爱了。谈吧,赶紧的,找个漂亮的你看得上眼的,别一天到晚盯着人陈小嘉。你都快盯出毛病了。 想到这里我掉头去看他,他竟然已经睡着了,真是心大啊。这小子睡着的样子总这么诱惑人,我忍不住低头凑过去看,微微张开的嘴里有个小舌头……亲起来一定感觉很好……我扇自己一个耳光,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这么甜美的地方,注定不是你的彭智然。“蚊子……”这个小白痴嘟哝着挥了挥手,翻了个身。 一时间要找个人应急还不容易,陈佳宁正好打电话又约我吃饭,我就出去了。 男人喜欢男人是同性恋,可我除了对着陈小嘉不正常,其他时候都无比正常,甚至看见有些男人做出女性化动作都会觉得不舒坦,所以我估计自己大概是由于长时间只跟这小子接触,又加上他长得比女生都漂亮,所以无意中将他幻想成了姑娘,才有了那种颇不正常的心态。 没错肯定是这样,所以我需要减少跟他独处的时光,将注意力转移到陈佳宁身上,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于是他CALL我有时候我不回电。周末也多回家走走,看看父母总没错。偶尔夜校也会逃逃课约陈佳宁出去,反正出勤率达到就可以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很注意了,甚至尽量不再跟他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有身体接触,没办法,那晚梦里的触感那么美好,我怕再碰他一下又要前功尽弃。我甚至顾忌到了连睡觉都只敢缩在一角的地步,妈的我容易么我。 不知道我是不是做得太明显,我觉得他大概察觉了,最近他总是彭智然长彭智然短。好吧彭智然,咱们慢慢来,我们是哥们儿,你这样太疏远他,他会以为你不当他是哥们儿。 那天他跟我说起最近正红的游戏星际争霸。这游戏真不错,我很喜欢,战术操作配合缺一不可,是难得的好游戏。正这时候我CALL机响,我拿出来一看,是陈佳宁约我第二天晚上见面。而他此刻正像以前一样凑近了在问我:“是么是么?我不会打,下次我们一起去网吧玩儿吧!”我就下意识的把CALL机一藏。好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想让他知道我跟陈佳宁的事,我不知道,真心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愿意。 可看见他暗了一下的眼神,我知道他误会了,他大概以为我跟他生分了。最愚蠢的是他约我第二天去网吧,我竟然还慌得没答应,彭智然,你真是个蠢货,陈佳宁和他哪个重要,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好吧,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再靠近他!彭智然,你个王八蛋! 结果第二天跟陈佳宁的约会一团糟。我心里想着他不知道今天晚上在干嘛,结果一整个晚上跟陈佳宁的话题几乎都离不开他,陈嘉这个陈嘉那个,最后陈佳宁都奇怪了,问我:“彭智然,你现在跟陈嘉很还跟以前那么好?”我脱口而出:“是啊,我们在同居。”说完我就傻了,忙纠正:“就是共同居住,合租了一套房子。” 陈佳宁被唬一跳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笑着说:“是嘛,你们倒挺潇洒的么,怎么,带我去看看?” 虽然陈小嘉有意无意开玩笑也好认真也好跟我提醒过很多次不能带女生去我们的窝,但那一刻想知道他到底在干嘛的心战胜了一切。看看时间才八点多,如果不带陈佳宁去看看我们的窝,恐怕这场约会不到十点是不会结束的,要我再熬两个钟头实在太难了。于是我欣然应允带她去看看,反正也就只是看看。 哪知回到家他竟然不在。陈佳宁来的时候由于地形不熟悉,在我们家外面那条布满暗器的走廊上,被隔壁挂的一条裤子的拉链勾了头发一下,把头发给勾乱了,她就重新梳了下马尾,结果还掉了根发夹。陈佳宁坐了一会儿两人大眼瞪小眼也实在没什么可参观的,一共就那么点地方,那么点简易家具,就说走了,我忙把她送出小区,招了出租,看着她车子开走才松口气,然后回去等他。 一等等到十点多竟然还不回来,我就有点着急了。他平时很少晚归,除了几个同事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一般同事间聚会十点之前肯定回来的,而且一般都会打我CALL机给我留言,今晚到这时候连个招呼也没有实在很反常。 我不禁担心起来。又神经质的想是不是我的CALL机坏了。这时候真心觉得要是有个手机就好了,我就能直接打给他,问问怎么回事,而不用在这儿干着急。 又等了十来分钟,我决定出去打电话给他。就算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正好他回来两人错过也没关系,起码联系上了我能安心点。 结果用公用电话打了两次竟然都被人摁掉了,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关机,我就有点慌了。人一着急就容易犯傻,我竟然打电话报警,警察一听才不见几个小时很严肃的告诉我,四十八小时后才可以报人口失踪,说小兄弟你别着急,你朋友难说晚上跟谁玩通宵,你明天白天再找找他。 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晚上,我都几乎没睡着。第二天等商场一开门我就去买了个CDMA手机,然后给他拨电话,这家伙竟然还关机。那天公司正好又有个重要的营销活动我走不开,我算是他妈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了! 也真是不巧,偏偏快下班的时候罗峰出了事找到我公司,来跟我借钱。我上午买了手机,卡上只有两千块,心说他在就好了,跟他借一借,肯定没问题。罗峰很着急,问那怎么办,陈嘉找得到么。我愁苦的说我都找他一天一夜了,都不晓得人在哪儿。罗峰挠挠头说:“难道他回父母家了?”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愚蠢得都没想到过这茬儿。于是叫罗峰去我们窝等着,我去他妈家找找看,一边走一边往他妈家打电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妈家的电话也竟然没人接。一看时间,正是家家户户烧饭的时间,不由得靠一声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他妈烧饭难道电话没听见。 在出租车上我又试着往他手机拨,诶,这次竟然通了,只是没人接!连着打了不晓得多少遍,他就是不接。我那个气啊! 到了他小区门口我再试着打了一次他妈家电话,终于有人接了。我刚说陈嘉妈妈我找陈嘉他不接我电话,就看见有个人拎着一袋子VCD在我面前看着我,一副你怎么在这儿的表情。 我靠,我都快急疯了,他倒是挺乐呵,还去买VCD! 我劈头盖脑就一通问。他竟然还不理解,艹,我昨晚上这是担了多大的心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过了,连强暴……艹,别说我有病,他长成这样我不能不担心会有变态看上他。没想到这小子给我来一句:“没干什么,跟人开房间去了。” 我就跟被谁扇了一下似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追上去拉住他,问:“你……谈朋友了。”问完心里那个酸涩劲…… 他今天的样子特别吊儿郎当,我能强烈的感受到他对我的抵触情绪,以往从不见他这幅模样的。我一时间酸涩得不晓得说什么,只好先拉他走,罗峰还等着我们呢。 跟他把事情说了说,取了钱,回到窝里安慰了罗峰。本来眼看着气氛还行,要不是罗峰捡到那根陈佳宁的发卡……我简直要被他弄疯了,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把罗峰的搭档劝走,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们吃饭的小饭店,到的时候这小子已经不行了,我从未看到他喝成那样子过。 不就是我把陈佳宁带回来坐了一小会儿么,他都他都……算了,是我错,是我破坏了我们的约定,你看,他不就守信地跟人开房间去了吗?我艹! 劝走罗峰,把神志不清的他扶回家。我不想跟他就此搞得那么僵,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反应这么激烈。我想跟他好好说说,我没跟陈佳宁怎么样,我现在怎么可能跟她怎么样,我心里乱得就跟一锅粥一样。可他态度太差了,完全没跟我和解的意思。我这火儿蹭得一声就上来了。陈嘉,你到底是要怎么样?老子起码没睡过谁! 他竟然看着我笑,那种笑我看的好难受。 然后他丢了一颗炸弹把我炸了粉身碎骨。 他说:错!彭智然,我昨天没跟女人去开房!我昨天是跟男人去开房!!! 27、 作者有话要说:写在阅读前 行文到现在,谢谢大家的支持。 但有些话不吐不快。番外一出有人留言说原来以为这个故事是真实的,但现在觉得是耽美向作品了。 那先说下这个番外。写这个番外是想让大家对一些事情有个了解,比如为什么彭智然会在陈嘉和他不熟的时候,主动帮他,为什么那天陈嘉玩鸟被抓现行彭智然反而说对不起。这是作者觉得用番外会解释起来比较容易。 好吧,再让我们说说真不真实这个话题。 我想说,艺术源于生活。即使是架空作品,谁又能说里面情节就全部都是假的呢。 孩子,你点进JJ本来就是看小说的,不是来看天涯百度直播的,你怀着看小说的心情进来偶然看到了一篇现实向的文章,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在看一对活的断袖的故事有种窥到他人私隐的小窃喜,但发现番外的时候又突然觉得自己的窃喜被打破了真实感,就又觉得不真实了于是就说‘啊,我本来以为是真的故事呢’。请问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你本来就是来看假的小说的,看到假的是最正常的,不是么。但如果作者把假的写得那么真实,你应该表示鼓励而不是用失望的语气说‘啊原来不是真的啊’这样么? 更何况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戏假情真这句话大家应该都明白吧。即使故事整个都是编的,但写下这些文字的人内心的感触是真的。这也或许就是为什么作者看见真的假的这种言论有点超出常理的激动并写下这段文字的原因。 要知道真不真实不是作者在开篇的时候写的那句本文源自真实故事,也不是那句文中CP真实存在经过艺术加工。真不真实是你看这些文字的时候自己可以感受到的那个感觉。 这故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作者都是在用最真诚的感情在写。所以如果你被感动它就是真的,你没有它就是假的。无关故事内容,无所谓写作手法,也无论有没有番外。 最后请大家不要再猜测这是不是个真实的故事。有时候真的为了不想它看上去像真的,要特意把它弄成假的,有时候假的为了看上去像真的,要特意把它修饰成真的。这世界何时能分清真正的真假呢。 所以孩子,如果你想看下去就别论真假往下看吧。最后如果愿意相信世上有这样一对人,象留言祝福他们的水亲那样,默默祝福就好。 最后如文案所说,本文的最初目的是纪念哥哥,怀念那个时代。所以这份对哥哥的感情和时代曾在我们生命中留下的印记,都是最真诚与真实的。 谢谢。 由于一激动写了这个。 马甲乱入不靠谱番外 拿出个哈根达斯小纸杯,马甲小朋友找出那天在宜家买的冰激凌勺,然后开始挖。 给大家解释下什么叫冰激凌勺。就是那种哈根达斯店里面小姑娘用来在一桶冰激凌上刮啊刮啊刮半天,然后从里面倒出来一个冰激凌球的东西。 简单的说,这一勺就是一个哈根达斯单球,要价人民币三十。 马甲小朋友特别喜欢那冰激凌勺在整桶哈根达斯上面刮的时候那种感觉,看着一层层薄薄的冰激凌卷起来然后滚进勺子,再卷起来压在前面那一层上,就特别有FEEL,于是一狠心,花八十大洋买了个冰激凌勺,又花三十多块买了个哈根达斯小纸杯,在家自己刮了吃。 但她明显忽视了一个问题。冰激凌勺太有内涵了,不把舌头伸到里面凹槽里根本舔不出来里面那薄薄的一层冰激凌啊。于是她就吃个纸杯吃得跟小狗一样。 陈嘉在边上看得有趣问:“马甲小朋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前世是什么动物变得不?” 马甲很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投入舔勺子大业:“你不就想说我是小狗么。你自己还不是被你老公当小猪养。用你老公的话讲我们兄妹俩合体就是猪狗不如,真不晓得你还高兴个什么劲!” 陈嘉同学立刻黑了脸:“陈芳!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叠成陈方方!” 恕马甲直言,陈嘉同学虽然贵为八零前,但事实上马甲一直以为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其实遇到彭智然之后就没长过脑子,情商智商实在不比她这个九零后来得强。 空口无凭,容马甲举例说明!(愚蠢程度可按个人喜好随意调节) 事件一,愚蠢程度 ☆☆ 陈嘉这个二货有段时间非常喜欢像树袋熊一样跳到彭智然身上去,然后挂在人腰上。你说一一米七六的家伙死活要缩成一小团挂在一个一米八的家伙身上视觉是多么具有冲突性,而那个一米八的家伙又是多么的悲凉。于是有一天当他又要扑上去的时候彭智然果断抄过边上的斯诺克枪棒盒子(很高,大约也有一米八左右),冲着他:“来,要上树对吧,给你树!”这家伙竟然没有听出言外之词还真的扑腾了下。彭智然很满意,回头看马甲:“你看,你哥属性我没猜错。” 陈嘉茫然:“我什么属性。” 马甲:“母猪上树!” 事件二,愚蠢程度 ☆☆☆ 彭智然父母家小区门口有个书报亭。彭智然经常去买杂志,每次都叫书报亭四十多岁的老板娘大姐。只有陈嘉这个二货充嫩每次去都叫人家阿姨,还叫了三四年。直到有一天彭智然跟他一起去买东西。 彭智然:大姐。 陈嘉:阿姨! 书报亭老板娘:你儿子这么大了?! 事件三,愚蠢程度 ☆☆☆☆ 最近有个流行语很火爆,叫元芳你怎么看。 陈嘉这个二货不知道。彭智然回家正巧讲到某个社会新闻,问正在吃饭的马甲:元芳你怎么看? 陈嘉:你跟你妈姓了?(马甲妈妈好像也不姓袁啊!) 事件四,愚蠢程度 ☆☆☆☆☆ 彭智然带陈嘉去逛家具商场。家具商场很大,彭智然带着陈嘉这二货进了某家铺子,然后要从后门出去,陈嘉不肯。 彭智然:怎么了? 陈嘉:不行不行,这个商场太大了,我不能从后门出去! 彭智然:为什么? 陈嘉:不原路返回我不认识路! 彭智然:你是属鳄鱼的吧! 事件五,愚蠢程度 ☆☆☆☆☆☆ 彭智然最近在进修,但作为彭智然的私人秘书兼经纪人,进修课程考核时间地点都是由陈嘉这个二货进行转达。 某个周五。 陈嘉(严肃的):彭智然,你这个周日要考试,晚上六点半,别忘记。 彭智然:知道了。 到了周日晚上六点半。 陈嘉手机响。 彭智然:你个二货,考试是昨天周六! 又一个周五。 陈嘉(严肃的):彭智然,你这个周日要考试,晚上六点半,别忘记。 彭智然:你肯定是周日不是周六? 陈嘉:肯定! 到了周日晚上六点半。 陈嘉手机响。 彭智然:你个二货,考试是下周日! 事件六,愚蠢程度 ☆☆☆☆☆☆☆ 陈嘉约了朋友出去喝下午茶,说好他请客。走到小区门口发现没带手机,折回来拿。 再次出去的时候带了手机,没带包。 事件七,愚蠢程度 ☆☆☆☆☆☆☆☆ 陈嘉作为一个烧饭的二货,其实对蔬菜的认知度不是很高。比如。 陈嘉:彭智然,你尝尝今天这个韭菜,很嫩的。 彭智然:这是青蒜叶…… 陈嘉:那你再尝尝这个草头! 彭智然:这是豆苗! 事件八,愚蠢程度 ☆☆☆☆☆☆☆☆☆ 陈嘉与彭智然在外面吵架。基本上进度是这样的。 彭智然:滚! 陈嘉:你听我说…… 彭智然:叫你滚听到没! 陈嘉:你怎么这个态度! 彭智然: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陈嘉气鼓鼓滚了。 十分钟后。彭智然手机短信声响。 陈嘉: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么!你除了我还能欺负谁?! 彭智然打字,还没打完,短信又响:老公我错了!(这二货只有犯错认错让步之类才叫彭老公) 彭智然删掉前面的重新打字,又没打完,短信再响:老公你不要丢下我一个,我不认识路!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彭智然再删掉前面的打:前面叫你滚你不是滚得很爽气么! 短信响:是啊,你叫我滚我就滚了,但是你没说滚走不能滚回来啊!你别告诉我你在哪儿了,我不认识路,我在服务台,你来失物招领吧。 事件九,愚蠢程度 ☆☆☆☆☆☆☆☆☆☆ 彭智然和陈嘉现在睡的床很高。欧式床,带四根柱子,属于高床软枕类型。 据彭智然说。陈嘉晚上起来上厕所回床上的时候通常会发生两件事情。 一,撞到柱子。偶尔撞击力度会吓醒彭智然。 二,爬上去的时候没算准距离,坐到床沿哧溜下去,直接摔床底下。 其他关于陈嘉的糗事,只要他一天不把马甲的JJ账号还回来,还用马甲的用户名码字,马甲就会继续爆料! 敬请关注! 28、 说实话,昨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根本没有考虑太多,后果什么的根本不是那时候的我可以想到的范畴,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冲动。但第二天中午醒过来后,我不敢睁眼。 头有点胀,胃有些难受,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我感受不到彭智然的存在令我难过。周围的空气是静止的,没有他的声音,没有他的气息。完了,陈嘉,一切都完了。 但我竟然不想哭。 我只是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起床刷牙洗脸。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孤独一生,早一点明白好过遍体鳞伤后才明白。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反正我是这样。当心里还怀有希望和憧憬的时候,总会欺骗自己沉溺在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之中,而不肯自拔,然而一旦这美丽的泡沫被击破,会冷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明明比谁都脆弱,可总喜欢假装自己是铜皮铁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冷静地想彭智然大概会搬走吧。也是,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接受自己跟个同性恋住在一起。 刷完牙洗完脸,我想去厨房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只听见门“咔哒”一声,彭智然拎着个袋子走进来,看见我顿了顿,然后一边脱鞋一边努力微笑着冲我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你……起来了,我买了鸡粥。” 我看着他带血丝的眼睛直发愣,他……没走? 机械地跟他走到桌子边,坐在小板凳上看他拿碗泡碗,然后把鸡粥倒进两个碗里,拿出打包的振鼎鸡放在中间。抽了两双筷子,把我的筷子放到碗上,然后推到我面前。在我对面坐下。 我木然地低头看着碗。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我做的。我们买外卖回来吃彭智然从来不动手,只坐着等吃饭的。 一块鸡腿落在我粥上。“吃吧。宿醉胃不舒服,喝点粥好一些。”他说,除了语速慢一点,语气一点都没有不正常。 我抬起头看他,看着看着,就哭了。 这真奇怪。看到他不在以为他离开了的时候我没哭,可看到他回来还做这些,我竟然哭了。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大脑早就停止工作了,可心里就是很难受。我也想憋住的,在他面前跟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可眼底的东西怎么都忍不住,拼命地要往外涌,根本不受我控制。 看到我哭彭智然有一瞬间的慌张,到处找纸巾,连抽好几张给我。 我一边尴尬的扭头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一边吸鼻子,好不容易等觉得自己开口不会在失态的时候,才抽抽噎噎地问他:“你怎么还在?” 他晦涩不明的看了我一眼:“我为什么不能在?” 他不会不明白我说的昨天去跟男人开房间是什么意思吧?我突然想。他不会以为我跟人开房间是去聊天吧?话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我不会自欺欺人,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过。 “彭智然,”我抽抽鼻子,鼓起勇气,“我昨天的意思你听没白没?我是同性恋。”我尽量平复下来,虽然眼泪还是不停地掉。 他点点头:“嗯,听明白了。” 我很诧异,楞了两秒,脑容量明显不够:“那你还……你以前……不是说同性恋很恶心?你知道我是同性恋,难道……不觉得我恶心?没想过搬出去?”我声音越说越低。 他看我一眼,眼底都是血丝,看着像一夜没睡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说:“我不觉得你恶心。我们……是好朋友么。我也没有想过要搬出去。” 我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小小的希望。彭智然说我不恶心,也不想搬出去住,那我和他是不是有……那个可能? “你……不怕跟我呆久了……会把你也变得不正常?”我小心翼翼问。 又是那种晦涩难懂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会么……” 我咽口口水:“就算不会。那……如果……万一……”心呯呯直跳,“万一我跟你呆久了,喜欢上你怎么办?” 他对上我的目光深深看我:“会么?” 心狂跳不止。会的,彭智然,当然会的,我现在就已经喜欢你了。我多想这样跟他说! 可一想起今天醒来时,以为他离开了的时候那种心底空落落的感觉,我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点勇气顷刻荡然无存。陈嘉,你如果走出这一步,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了。就算他念旧情不介意自己的好朋友是同性恋,可他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同性恋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呢?陈嘉,贾清河的前车之鉴你忘记了么?!难道你想以后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苦笑,冲动是魔鬼,我昨天为什么要冲动,既然冲动了为什么不冲动到底呢?你索性告诉他你喜欢他倒也一了百了了!叹一口气,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昨晚的勇气。 于是我扯了扯嘴角笑笑,别开眼,低头握住筷子搅粥喃喃道:“不……会吧……我都有男朋友了……” 对,我有男朋友了,所以彭智然,你放心跟我住一起吧。 这句话说完,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瞬间凝固了一般,气压分外的低。看着他突然握紧的手,我难过得想:虽然他说不恶心,可你看,他还是对这个词很排斥的。是啊,男朋友,一个男人的男朋友,多可笑。 这一顿饭,我们后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这真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鸡粥。 彭智然虽然没搬出去,但他当天就出去买了一床被子。看着我尴尬的神色,他掩饰般地抓着头发:“那个那个……我没别的意思……那个,天慢慢凉了,我又老是卷被子……” 我笑笑,没有点穿去年冬天我们也是盖得一条被子。 陈嘉,你还想怎么样,他没有嫌你恶心,还当你是朋友你就应该庆幸! 最近我晚上睡得不太好。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跟彭智然之间总是怪怪的。说不上具体怪在哪里,他也没像以前那样睡觉躲在角落里,反而因为分了被窝,睡得挺自然,可我总觉得他还是对我有顾及,好像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动作或者触碰或者言辞什么的,会让我误会一样。这跟之前一段时间他对我的疏远感觉不一样,却同样别扭。 而我每次看到他,一想到他已经知道我是同性恋,就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这种想法就越汹涌。 我甚至开始怀疑,继续这样跟他住在一起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我真怕有一天我控制不住最后跟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于是我越来越晚回家。下班后不上夜校的日子,我就去公司边上的网吧打《星际争霸》。每次听见人类机枪兵打兴奋剂时那声“杀呀”,我就会觉得稍微舒畅一些。 打单机版跟电脑对战了一个多礼拜,那天我正在往电脑屏幕上打“SHOW ME THE MONEY”,这是星际争霸的作弊指令之一,打一次增加一万晶体。其他的作弊方式我都不喜欢,什么人类老家飞起来,然后摁住什么键,往晶体矿边上点击左键,可以让人类老家往晶体矿边上移到很近的距离加速采矿之类,我觉得都是瞎做工,最终目的不都是快速的有用不完的钱么,有SHOW ME THE MONEY就足够了。 结果就听见有人在我背后嘿嘿的笑:“你不是吧,打了这么久还是这臭水平,竟然要作弊?怎么不作弊连电脑都打不过?”然后有个人坐到了我边上。 我掉头一看,残局! 多日不见,乍一见倒还挺高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开了电脑登陆:“我学校在这附近。这里是我的据点啊!” 我想了想,这附近的确是有个艺术类学校,那学校的后门就在网吧马路对面转角那儿。可这儿竟然是他的据点?“这是你的据点?我都打了一个多礼拜了,一次都没见过你么!” 他笑,开了局域网:“嗯,前段时间忙点事情没来,怎么样,一起?” “1V1?不行,我可打不过你。”我摇头。 “不是,我这儿有很多一直打的朋友,我开游戏,他们会自动进来。你进来,我跟你一队,组队打。” “好。”我点点头,加入了他开的游戏。 只要是游戏,对战模式永远比单机模式有趣。虽然我打得很烂,但凭借残局出色的战争控制能力和几乎超过两百的APM,我们仍旧是胜得多的那一方。 对战中,我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例如如何在老家最合理的搭建建筑,只需要造一个碉堡就可以护住所有的农民,如何只用两幢房子一个碉堡一辆坦克堵住路口,抵挡住敌人最初的进攻,如何守住自己的地盘,为盟友争取时间……随着每天晚上和残局混在一起打星际争霸,我跟他慢慢熟悉起来。有时候打完游戏还去他们学校后门口那个小面馆吃夜宵。 别看那小饭馆只有几个面和炒饭什么的,味道倒还不错,我每次都要纠结是吃葱油拌面加辣酱加大排加卤蛋呢,还是吃咸肉菜饭加大排加卤蛋。 残局就取笑我,不就是拌面加辣酱和咸肉菜饭的选择题么,这都做不了?然后很贴心的放弃自己要吃的咸菜肉丝面,点一份拌面加辣酱,再点一份咸肉菜饭,两个人分了吃。 渐渐地,如果残局周末打电话给我叫我打星际,我也会赶过去了。最近我们一直在网吧找人2V2,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菜鸟了,已经能作为残局的搭档替他吸引并挡住敌人。我也早已经不用人族改用虫族。虫族强大的繁殖能力实在是太符合我这种喜欢打群战的人了。每次当集结满十二队疯狗,按A键无差别攻击到别人老家的时候,看着那满屏的疯狗,我有种异乎寻常的痛快。 人能有点什么兴趣爱好真不错,玩物丧志倒也是暂时忘却爱情的一个好方法。 那天残局又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两个人挑战我跟残局。现在在那个网吧里,双CJ搭档已经成为了2V2王牌主力,经常有不服气的人朝我们挑战。 我欣然答应,挂掉电话看见彭智然神色复杂地望着我。 我已经很久没跟他好好过过一个周末了。最近我不是找借口回我妈那儿,就是找残局打游戏,倒是他,经常整个周末都呆在家里,也不见与陈佳宁出去约会。我承认我是在刻意躲避他,可你想让我怎么办?他已经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再这样对着他又不能告诉他我爱他,我会疯掉的! 对他尴尬地笑笑,我抓起衣服准备出门,他却拉住我:“你……朋友找你去打星际?” 我点点头,抽回手臂。 他想了想,拉开简易衣橱的拉链门笑着问我:“我也好久不打星际了,手痒得很,介不介意我一起?”说完不等我点头,就开始换衣服。 我见他已经都明确表示要一起去了,就没说什么。结果这家伙换衣服一换就是半个多钟头,试来试去换了好几身,捯饬了好久才弄完。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他这是去打游戏,我还当他要去约会呢。 29、 到网吧的时候,残局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今天他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针织衫,看上去干净清爽有朝气,挺帅的。看见我还带了个朋友,残局挺热情的招呼彭智然。 我忙给他们互相介绍,说这是我朋友残局,这是我同学彭智然。 彭智然见到残局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用眼神毫不客气的将残局上下都扫了个遍,又听见我介绍他是我同学,面色就更冷了,加了一句:“也是最好的朋友。”然后问我,“你怎么只介绍你朋友的绰号啊,名字呢?” 我早就知道残局叫柴旻,但是残局残局叫惯了,被彭智然这么一说,忙又介绍了一遍。 直觉上我觉得今天彭智然的情绪不大好。 开了电脑坐下,我刚想问残局向我们挑战的人呢,彭智然就开口说:“柴旻,听陈嘉说你星际打得很棒。怎么样,单挑?” 我楞了楞,残局也有点惊讶的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彭智然今天这是怎么了,很明显他今天心里不痛快,打从跟残局见面开始,他的口气也好神色也罢,都透着一股子挑衅。可我不明白人家残局跟他初次见面,到底是哪儿得罪他了。 挺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残局,残局冲我笑笑,对着彭智然说:“好啊。”然后就开了游戏。 结果两人这一战竟然打了十几盘。真没想到,彭智然星际水平竟然跟残局不相上下,虽然他可能APM没残局高操作上不及残局精准,但是他对战争进程的把握竟然比残局还准确,什么时候应该偷袭,什么时候应该钻空子开分矿,什么时候应该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竟然都掐得恰到好处,以至于弥补了操作上的劣势,跟残局打了个不相上下! 打到后面一大堆人围观他们单挑。 十几局打完,不知道是英雄惺惺相惜还是怎么的,彭智然对残局说话时的态度好了一些,竟然还交流了两句战术心得。我见气氛回暖,想参与一起讨论就讲了两句,没想到彭智然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好像又想到什么,脸色就又冷了回去,弄得我一时间很无措。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 结果这天2V2也没打,向双CJ挑战的那对人马早就因为等不下去走了。 从网吧出来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我很自然地就跟残局往一直吃面的那家小饭店走,边走边听残局给我讲他今天碰到那两个挑战的人的事情。彭智然稍微落后一点,走在我们后面。 到了小饭店,残局问我:“老样子?”见我点头就直接点了拌面加辣酱加大排加卤蛋和咸肉菜饭加大排加卤蛋。我转头想问彭智然吃什么,一回头正巧看见他从我身上收回目光,冷着脸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菜单,明显就是不想跟我讲话。我只好讪讪地摸摸鼻子去找位子。 一会儿他们两个点完单也坐了过来。最先上的是残局的咸肉菜饭,残局习惯性的拿了个碗,然后分了一半给我,刚吃了两口我的拌面也来了。我就也给残局分了一半。 分食拌面和菜饭对我们来说是每周都会发生的事情,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很奇怪的,做完这些的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周围的气压低了很多,而低气压的发源地,正是一天都有点不正常的彭智然。我只好偷偷抬眼看彭智然,发现他正瞪着我。 我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有饭粒?有饭粒也不用这个眼神吧。正奇怪呢,他的肉丝炒面上来了。不晓得他突然抽什么风,他竟然去拿了两个碗来,分了点炒面出来啪地一声丢到我面前,然后自说自话把我剩下不多的拌面拿过去给自己分了一半。 “干嘛?”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肉丝炒面。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吃肉丝炒面的么?分你点。”彭智然硬邦邦的说。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过肉丝炒面啊!瞥了他不善的脸色两眼,我决定还是闭嘴。今天这人一天都这么奇怪,我还是太平点。 残局扭过头来看了彭智然和我两眼,不介意地笑笑低头吃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彭智然开始跟残局搭讪:“你们认识多久了?” “恩……几个月吧。”残局哧溜碗底的面条。 “才几个月!”彭智然用眼角扫我一眼,眼神里透着不满:“那你觉得你了解陈嘉么?” 残局点头:“还行吧。” “还行?这是什么话?两个人一起,只是还行的程度怎么够!”彭智然开始皱眉。 残局低着头喝汤随口一句:“有默契开心就够了。” 彭智然噎了一下,好像有些触动,但紧接着就又咄咄逼人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 我突然有点明白了!彭智然他不会把残局当我男朋友了吧!!!“彭智然……”我叫他,他闻声瞪我一眼。被他这么瞪一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竟然突然不想解释了。 残局这时候终于从牛肉粉丝汤里抬起头来,莫名其妙:“什么将来?” 彭智然听到这里,眉头一拧,“啪”的一声就把筷子拍到桌上,一把把我拽起来:“吃完没,吃完走了!” “诶?怎么回事?”残局在后面叫我。 我忙回过头去致歉:“不好意思,下次见面再说!”边说边挥手。 跟彭智然跳上公车,一路上他都站在我边上虎着张脸用侧脸对着我。不知怎么的我就有点想笑,刚噗一声,他转头凌厉地看我一眼,我立刻站得规规矩矩,一路到家差点腿都抽经。 回到家,彭智然脱鞋的时候把鞋一脚踢得老远。我识趣地帮他把鞋子放好,然后换了拖鞋走进房间。 充气沙发里他一副怎么坐都不舒服的样子,挪来挪去好一会儿,才摆好一个姿势,然后指着另外一张充气沙发对着我:“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还是有点想笑,低头一手摸着后脖子,坐到他对面,看他。 “严肃点!” “哦。”我忙整了整面色。 “你是猪啊!”诶?这个怎么说?“才认识几个月就跟人开房间?!”好吧,我笑,他果然误会了。“彭智然……” “闭嘴!”他好像很生气,我被他一吼也笑不出来了,“你了解这个人么?你知道他的脾气性格么?你知道他对你是认真的么?你想没想过你们将来怎么走?你……你认识他才几天啊你就跟他开房间?!” 我有点发楞:“彭智然……” “别叫我!”他一挥手,怒气不减,“是不是在网吧认识的?” 见我点头,气焰更盛:“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素质的都有,你也不多观察观察,再看看,也许将来能碰到更好的呢,你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跟他好了?” 这话听着怎么味儿不对呢?怎么不再多观察观察,也许能碰到更好的?更好的?有多好?有你好么? 我感觉自己有点冒汗。舔了下嘴唇抬起眼看进他眼睛,缓缓说:“怎么才是更好的。人柴旻也不差,长得帅还是X院学生,学的是服装设计呢。” 彭智然阴沉着脸嘀咕:“服装设计有什么好。娱乐圈时尚圈最混乱,男男女女都搞不清。” 我笑着看他:“哪里有你想得那么夸张。那你说柴旻不好,哪个算好?怎么才叫好?” “起码要多认识一段时间,互相增进些了解啊!”他烦躁地挠挠头。 我鼓起一点勇气,剥着指甲边缘翘起来的一块死皮斜眼看他,状似玩笑般的说:“多认识一段时间就叫好了啊?那我认识你时间最长了,难道找你就叫好了?” 他顿时面红耳赤:“说什么呢!我这是出于好朋友的立场在提醒你!如果人家只是玩玩的,根本就没想过跟你长久怎么办?” 看他一下这么激动,我苦笑一声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什么长久不长久,男人跟女人都不一定能长久,何况男人和男人。” 他噎了一下:“话是这么说,可……既然决定开始了,就总该抱着认真的态度去开始吧,至于后面能走多远是另一回事情。可你看他现在这样,根本开始就不是认真的,那以后你们又能够走多远!” “彭智然,”听了他这话,我有些落寞地笑笑,站起来去开窗。窗外月色昏暗,明天应该不会是晴天:“茫茫人海中,男女间要找到对的那个人就已经很难了,何况男男之间。将来能走多远我从来就没想过,只想着能碰到对的那个人就足够了,哪怕只有一天。怕就怕,到死都没有被人爱过。” 是啊,怕就怕,到死都没被你爱过…… 30、 有些事情开了个头,事实上继续下去似乎也就没那么难。 自从上次我拿彭智然开玩笑,说找你是不是就算好之后,我经常会拿他开玩笑,有时候会故意调戏他,说彭智然要不然我甩了残局跟你吧,他就会红着脸咬着牙瞪我。我嘻嘻哈哈的再跟他说跟你开玩笑呢。 其实我多希望这玩笑有一天能当真。 但无论如何,两个人相处却因为这些玩笑,慢慢变得自然起来。只是彭智然因为我的关系始终对残局不感冒,每次我晚回去总会问一声:“又和残局在一起?”如果听见肯定的答案脸色就会差一点。我明知道这样让他误会着不好,可是却又从没解释过。或许他的介怀会让我有种他在因为我吃醋的错觉,而这种错觉会让我觉得他是有一点爱我的。 我太渴望得到他的爱了,即使那只是种假象。 那一年的圣诞节,我和残局常去的那家网吧准备搞一个星际比赛,我本来答应了残局去参加的,结果圣诞前一天彭智然状似无心的问了我一声你圣诞怎么过,我说我去打比赛你呢,他落寞的哦了一声后说我在家。不知怎么的,我就不想去参加比赛了。 临时退赛残局很恼火,可对我来说心里有了事情,即使人去了比赛,心也不会放在上面,还不如不去。 于是我下班后在外面买了点外卖,想回去跟彭智然一起过圣诞。虽然心里也忐忑过他会不会临时改主意决定出去过圣诞,但我还是没有提前跟他说,想给他个惊喜。所以当走到家里楼下抬头看见卧室那盏黄色的灯光时,我在楼下站了站,突然有种很温暖的感觉。 于是我很轻的上楼,很轻地开门。开门进去卧室的门竟然虚掩着,里面传出电视机的声音。我举着买的外卖轻轻脱了鞋推开房门,冲进去就叫:“彭智然,你看我买了什么!”却把正在看VCD的彭智然吓了一跳。他对上我眼睛的时候明显慌乱了一下,立刻去找VCD遥控器想要关掉VCD。我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电视机。 我本来还当他是在看AV什么的,结果电视机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张国荣正两只手裹成了粽子,举着右手臂让梁朝伟给他擦身。 这个片子我似乎没看过。我就好奇的走过去坐到床垫边上,挨着他,问:“咦,张国荣的新片子?你买的?” 自从九六九七年的时候张国荣在演唱会上隐晦的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后,我记得彭智然就不怎么喜欢再买他的片子了。我看得出他虽然谈不上讨厌张国荣,但起码不支持他那种改变。没想到他竟然今天还买了张张国荣的新碟。 彭智然这时候显得有点尴尬,拿着遥控器的手似乎想按停止又不敢按。我有点奇怪,笑着问他:“怎么了,这片子不好看?”边说边去找VCD壳,“叫什么名字?” 拿过来一看,我呼吸一窒。封面上是两个紧紧抱在一起躺倒在地上的男人。主演名单:张国荣和梁朝伟,片名:《春光乍泄》!我突然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尴尬了。这片子我知道,那天在小区隔壁的VCD小店我也看到了,但没敢买。那小店老板认识我妈,我不敢造次。要是让我妈知道我看这种片子…… 可现在什么状况?彭智然竟然在看一部同性恋题材影片? 他看我在发愣,忙一把抢过VCD壳子,按了停止键,手足无措地去按VCD的OPEN键,要把片子拿出来,一边还解释:“那个,我……就是想了解下……” 了解下,了解下什么?了解下男人和男人是怎么产生感情的?还是了解下男人和男人怎么……呸,陈嘉你乱想什么,这又不是限制级片,怎么可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刚刚看到的画面来看,根本就没什么很纯洁嘛。而且如果因为我回来,他就不看这片子,反而两个人会很尴尬。 于是我阻止他:“没事儿,这片子我也没看过,要不一起看?” 彭智然眼神闪烁了下,终于还是点点头。 于是我把买的外卖什么的都拿出来,摆好。 彭智然重新把片子放进去嘟哝着:“那个……我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我打开两罐可乐,把烧鸡撕开,冲着他说:“没事儿,就接着看下去好了。” 他有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然后继续放片子。放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起来关了灯。 于是我们俩就在电视机那一点微弱的亮光里,一起坐在床垫上靠着墙喝着可乐,吃着烧鸡。 片子很温馨,也没有什么很过分的镜头,梁朝伟和张国荣将同性之爱演绎得非常唯美。特别是黎耀辉照顾何宝荣时候的那一段,两个人一个要贴上去另一个又别扭着不肯理对方的样子,看得人会不由自主地笑。 我由于前面剧情不了解,就小声问彭智然:“黎耀辉干嘛不睬何宝荣啊,明明两个人互相喜欢?” 彭智然侧过脸来,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视线似乎盯着我的鼻尖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此时此刻的气氛似乎有点暧昧,差点脸都红了。他这才吸口气扭回头解释:“之前何宝荣甩了黎耀辉跟别人好了,所以现在黎耀辉在生气呢。” “哦……”我忙喝口可乐定定神。他刚才的样子,真的实在很容易让人误解啊。还好我知道不可能。 后来放到黎耀辉和何宝荣两个人在租的房子里抱着一起跳舞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侧头过去看了一眼彭智然,没想到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我忙扭回头去看电视,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了。 然而这种温馨的感觉却没能持续到最后,《春光乍泄》是个悲剧。电影拍的很真实,男人与男人的爱情,没有法律保护没有责任负担,凭的完全是两个人对对方的信任和爱,但这种东西太虚无了,即使像黎耀辉和何宝荣那么相爱,最后这段爱情还是产生了不信任。可这不是他们爱得不够深,而是因为男人都是个体,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方式,绝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去全然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性。所以才会有不信任,而当这种不信任变成桎梏,桎梏最后变成怨怼的时候,路也就走到了尽头。然而,这一切都还是源自于爱。谁能说何宝荣回到当初黎耀辉租的小房子里,抱着黎耀辉留下的毯子痛哭的时候,他不是深深爱着黎耀辉呢?谁又能说黎耀辉一个人独自去看伊瓜苏大瀑布的时候,那种孤独迷茫的神情不是因为最爱不在身边呢? 可终究这还是个悲剧。 我说不出看完这个片子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能长久的沉默。 彭智然显然看完心里也不大好受,坐了一会儿才去关了电视和VCD,打开灯拉我去洗脸睡觉。 这一个晚上我们俩都有点难以入睡。我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睡不着,却不明白彭智然又是为什么。但我们始终只互相听着对方翻身的声音,一句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彭智然起来的时候眼圈有点发黑,然后对我笑笑说了一句:“老房子的隔音效果真差,昨天被卡车开来开去的声音吵得都几乎没睡着。” 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没有多说。这房子我们都租了好久了,彭智然。 春节前的时候罗峰和梁明传来找了我们一趟。 罗峰把借我们的五千块钱给还了。他现在在一个日资企业找了个给老板开车的工作,稳定还能在周末用公车赚些外快,已经重新走上轨道。 而梁明传似乎在追他们学校一个女生。这次他就是来叫我们春节一起出去玩儿,他好把他女朋友给约出来一起去,增进感情。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怀好意的撞梁明传一下,嘿嘿地笑:“臭小子,想要乘着旅行搞定你女朋友?” 梁明传一推眼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很正人君子的啊!所以来找你们一起去呀。彭智然,到时候叫上你女朋友,两个女生一间房正好。怎么样?” 我闻言默默看彭智然一眼。他正低着头,闻言抬起头说:“我没女朋友。” 我一愣。罗峰也“咦”了一声:“上次那什么宁呢?” 彭智然似乎用眼角扫了我下:“那个就约过吃了几顿饭。早就不在一起了。”说完又看我一眼。 靠,陈嘉,你心跳慢一点,这事儿跟你有关嘛?! 只听梁明传失望地啊了一声:“那只有五个人,让小姑娘一个人住一间房,不知道她会不会怕。” 罗峰嘀咕:“怕屁啊!” “不是,这次我想去JY,人生地不熟的,总归是两个人一间房有照应好一点。”JY是一个稍微有点偏远的小地方,风景不错,以前似乎听梁明传说过那里景色还不错。 我突然想起我继父的女儿说是这两天要回国了,正好我妈又叫我带人去转转,于是我说:“要不这样吧。过年我妹回来,要么我问问她去不去?” 彭智然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你妹?那小婴儿?” “不是,”我一摆手,“我继父的女儿,比我小半年,叫赵紫轩。” 31、 赵紫轩是小年夜到的。加拿大飞过来倒了一个白天时差,小年夜吃晚饭的时候我才见到她。 挺清秀的一个女生,长得跟我继父蛮像。 毕竟是国外呆久了,作风很随意,对着我和我妈也没任何不自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这次好像是和一个朋友一起回来的,过年的时候看看她爸,然后过完年两个人似乎要去哪里旅游。大致就是这样吧,我也就是因为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JY,她才告诉我的。说行啊那就一起去,本来这次就是回来去旅行的。 结果春节假期里罗峰临时走不开,年初三起就被他们老板拖住要加班,我们是初五一早出去,初七晚上回来,他走不开。 可我们火车票都买好了,还是因为梁明传的妈妈在运输部门工作,托了关系才买到的票。梁明传说那怎么办,要不临时叫个人?打了几个电话他同学都有计划了走不开。我想了想,虽然彭智然对残局不感冒,可现在似乎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到其他什么朋友,于是就说要不我问问残局吧。结果残局接到电话就说好啊,反正他有空。然后就一起去了。 火车上一路打牌打过去,幸好不远,两三个钟头也就到了。我期间眯了一会儿睡着了,醒过来才发现脑袋搁在了残局肩上,两个人脑袋叠着脑袋睡着了,忙坐坐好。结果我一动残局也微微睁了睁眼,了解状况后又把头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坐在我对面的彭智然这时候冷冷扫了我一眼,突然站起来拿了残局丢在桌子上的香烟出去了。 我揉揉眼挺疑惑,他什么时候也抽烟了? 火车到站之后我就一直挺兴奋。说实话,以前旅游都是去的苏杭南京这种城市,像JY这样的小县城我还真没来过。浓烈的过年气氛,加上那些质朴的民居,石板铺的街道,我就觉得很新奇。赵紫轩也是,大概也没来过这种乡下小县城,跟我一样兴奋。 一行人找到我们定的旅馆,梁明传付了押金拿了房门钥匙来分房间。他女朋友方惠自然是跟赵紫轩一间房。我刚想说我跟残局一间吧,彭智然就从梁明传手里拿过把钥匙拽着我胳膊:“走,我跟你一间。” 梁明传只好冲着残局笑笑说:“兄弟,那咱俩一间吧。” 幸亏一路上大家三四个钟头打牌都混熟了,残局好像也没怎么介意。 到了房间我一边把包里带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边嘀咕:“让残局和梁明传一间不好吧……他们又不是很熟……” 彭智然一把把自己的背包丢过来,瞪着我:“让你们俩一间才不好呢!这里民风淳朴,万一被人查房抓到现行,当心被人送派出所!” 我摸不着头脑:“什么被抓现行送派出所,我们又不会干什么……”说到这里才意识到彭智然想的是什么,瞬间尴尬的不得了,连耳根都红了。奶奶的我把彭智然以为残局是我男朋友这茬儿给忘了! “想什么呢!还不理东西!”彭智然见我那发傻的样子,脸色不好的吼了一句,然后甩手进了洗手间。 我撇撇嘴只好认命的拉开他的背包。 收拾完一行人去外面吃早晚饭,火车上中午都没怎么吃,早就都饿了。旅馆服务员提醒我们,冬天他们这里热水供应不足,洗澡水很小,建议去外面的公共浴室洗。我们问公共浴室在哪儿,他说到处都有,你们到外面随便一问就知道。 于是我们一行人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就去找浴室,找到了吓一跳。 这浴室跟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公共浴室差别也太大了吧。在我的印象里,起码浴室应该是砖头水泥造的房子吧,结果他们这里的浴室就是两间木头板房搭建在石子路边,每间板房里有两个隔间,也不分男女,反正一间能洗两个人,要么进去两个男的洗,要么进去两个女的洗,进去后把门锁上就行。一人两块钱,交给门口坐的那个四十几岁的妇女。 我们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赵紫轩扯着嘴角狂笑:真有创意! 于是一群人又回去拿换洗衣服和毛巾。大冷的天,我跟彭智然懒得穿鞋去洗澡,回来还得拎在手上,就赤着脚丫子,踢踏着拖鞋晃了过去。 你还别说,夕阳下走在这只有三三两两零星小贩的石子路上,路边站得都是吹牛侃大山的爷们儿婆娘,偶尔还有两条黄狗窜来窜去的,竟然有种很奇特的平静感,似乎生活原本就应该是这样悠闲并平凡着的。 到了浴室门口,两间正好都空着,赵紫轩和方惠进了一间,另一间我让梁明传和残局先洗,自己就跟彭智然站在外面瞎聊天。 路边有个男人正从屋子里搬出来一台带基座的立地电视机。还有两个麦克风,捯饬捯饬插上电,就沿街放起流行音乐来。都是老歌,“晚秋”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挺有乡土气息和节日氛围。我跟彭智然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干嘛。一会儿见他搬出来块牌子立在电视机边上:卡拉OK,一元一首! 我们俩就都笑了。 天还没黑透,虽然因着过年小县城夜里还算热闹,可这会儿也还是人气不高。老板没生意,就自己先吼了两首。见我跟彭智然乐呵呵在边上看上来招呼:“小兄弟,唱两首?你们来玩儿的吧,来来来,唱两首玩玩。” 我抱着胸看看彭智然,彭智然抱着胸看看我,下巴朝我点了点。我想了想走过去:“老板,有什么歌?” “啥歌都有!” “有没有张国荣版本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老板一听乐了:“有有有,今天刚到了一张张国荣的,你等等,我给你放!” 话筒很破音响很烂,但我唱得很投入。话说我唱歌其实还不赖,谈不上天籁吧但绝对不难听。唱完之后老板一个劲鼓掌,冲着边上围上来的几个人说:“好好,唱得好哈!” 然后朝着彭智然:“小兄弟,你也来一个?” 我看着彭智然笑。他低头踢掉个小石子,走过来抽走我手里的话筒,低低说了句:“等着。” 然后冲着老板点歌:““爱如潮水’有没有!” “有有有,张信哲的是不?我给你放!” 过了一会儿“爱如潮水”出来了。彭智然回头冲着我一笑,拿起那个破话筒: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 我擦,陈嘉你心又跳那么快有病啊! 一直到彭智然唱完回来拍我的脑袋,我才回过神来。好吧,我又自我幻想了。可在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就让我放肆的意淫他一次又何妨。于是我笑着调戏他:“为我唱的?” 我好像听见他“恩”了一声,但那也可能是表示疑问的“嗯”(读第二声),但不管是什么我都还没来得及确认,他就推了我一把:“他们洗完了,该我们了。” 后来说起那次难忘的在路边木头小屋子里的洗澡经历,和我彭智然还都一直很感慨。那真是一种奇特的经历啊。估计这辈子是再也不可能怀着那么忐忑的心情洗澡了。 当时我们俩进了那小木头屋子,就一直在讨论,假如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这屋子突然散开了你说会怎么样?那我们俩不就赤身裸体暴露在广大居民群众的眼皮底下了? 彭智然起先也挺担心,后来想想又嘲笑我:“我们俩大男人看了就被看了呗,人赵紫轩和方惠洗的时候才应该更担心吧?” 我想了想,表示深刻赞同。 幸亏这小木屋一直到我们洗完都牢牢地站住了,并且你还别说,热水还挺大,洗得蛮舒服。 出了浴室我还一步三回头:“诶我说彭智然,你看它这热水管是怎么排的呀?” 梁明传他们四人早就已经回了旅馆,我跟彭智然一边聊天一边往回走,路上还看到了一次野合。一条黄狗竟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骑在另一条黄狗身上,一个劲的耸动着,可怜的是做到一半被旁边的一个路人骂了一句艹,踢过去一脚给打断了。 我摇着头嘀咕:“那人真不人道,这做一半多难受!好歹也是在节里,连这都不给做痛快咯!啧啧~~” 彭智然闻言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发现你自打到这儿之后就像放出笼子的鸟一样,怪话特别多!” 我嘿嘿的笑,是有那么点意思。反正在这个地方没有认识我的人的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由真好! 一夜无话,因为第二天要玩所谓的景区,大家早早就睡了。 结果第二天也没起多早,等人聚齐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半了。吃了点东西让旅馆给联系了当地一辆面包车,把我们送到风景区逛了逛。 景色还不错,可能是过节的关系,没什么游人。逛了一圈我们决定去看一个当地比较着名的山峡内的摩崖。那摩崖看着不高,正巧有两三个稀稀拉拉的游客从上面下来,我们就问爬这摩崖累不累,对方摇摇头说不累,于是大家也没放在心上,彭智然还在摩崖脚下买了两斤橘子,准备边爬边吃。 我取笑他:“橘子有什么好吃的,要吃等下来再买好了,还拎上去干嘛。” 他说没事儿,也没多重。 结果这一上摩崖我们就后悔了。走了近一个钟头人累得跟狗一样,景色没看到啥不说,这路愣是看上去遥遥无尽头啊!这时候真是想回头都不行了,只好一边骂前面那两个给我们错误信息的人,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 因为大家本来都以为上下摩崖挺快的,就都没买水,结果走得又累又渴那个惨啊,多亏了彭智然买的那两斤橘子了! 最后终于又走了一个多钟头才下了摩崖,那感受简直就跟刚经历过野外求生训练一样。我们六个人正坐在石头上大喘气呢,有几个游客上来问我们:“诶,小兄弟,爬上去累不累,上面风景怎么样?” 我们六个人互相一对眼神,异口同声:“不累,风景可好了!”我们总算是知道前头回答我们说爬这摩崖不累的那两个游客的心态了。奶奶的老子爬了两个钟头才下来,再怎么样也要糊弄两个上去一回尝尝这滋味才不冤枉! 回到车上我们一行人纷纷跟面包车司机师傅抱怨这风景区太坑爹。人家司机大叔听了一个劲呵呵地笑:“这地方就是名气大,其实啊也就那样。你们不知道,其实去XX山看日出倒是很不错的。” 刚从摩崖上下来的梁明传立刻来劲了:“看日出?好呀好呀,师傅远不远?” 远倒也不远,说白天从我们酒店开车过去也就四十分钟。由于大家都从没看过日出,加上又有两个女生在。你懂的,女生对看日出啊看日落啊总有种莫名的美好的想象,前面爬摩崖的伤疤还没愈合呢,就已经跃跃欲试地要再领略下一道伤口。 最后我们跟司机大叔谈了个一百八的价钱,让他凌晨三点半来接我们。据司机师傅说,夜路难开,基本上要开一个小时,到那儿就五点了。爬上山起码要用一个钟头,因为山虽然不高,但是这上山的路不是人工修筑的,就是一条人走多了被走出来的山路,所以肯定花的时间要比白天多。这样到山顶再等会儿差不多就能看日出了。 我们说好好好,就这么定了。然后一行人回了县城。男男之间 上——马甲成神
作者:马甲成神 录入: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