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大寿——VAINY

作者:VAINY  录入:03-08

 文案:

 七王爷三十有五,但仍旧青春逼人啊…… 于广土年方十九,却想嫩牛吃老草啊…… 你跟我比美人蛇蝎心狠手辣…… 我跟你比天生帝王厚黑绝学…… “皇叔,我只是来报恩的哇!” “滚!” “王爷,小的真的只是来报恩的哇!” “你、给、我、滚、出、去!” 内容标签:年下 乔装改扮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七(庄曦)于广土(庄愚) 配角:柳一钱(庄九,庄忆柳),荣九(钱荣) 其它:VAINY,BL,耽美,年下,温馨,治愈 第一章 皇上的宠妃青竹夫人生辰,后宫里张灯结彩,一向清幽的竹宫里也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恭贺。 青竹夫人生性清冷,平时也不喜跟妃子们拉帮结派,争风吃醋,保持中立,皇帝爱来便来,不来她同皇儿庄曦一起落得个清静。 庄曦排行第七,出生后被赐封晴王,天性便低调,青竹夫人一直教导自己皇儿,命数已定,得之幸,不得命,所以他也不争着出风头,虽不得皇上宠爱,但也不得排斥。跟他母妃一样,他亦不喜与其他皇子纠缠不清,所以几乎是独来独往。 青竹夫人生了皇子以后,并没有像其他妃子那样母凭子贵,更进一步想要登天,至少更得皇上宠爱。但皇上偏爱她不争不抢,自得自在,若果说后宫中尚有一处宁静之地,便是竹宫这里了,皇帝自然愿来休憩。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这份宁静被稍微打破,但青竹夫人也并不恼。她不争不抢,但并不糊涂,来人是善心是恶意,她分得清楚,只是,若来人不言明,她便也不挑破。反正,这种十年一遇的事情,自然不多。过了这廿九的坎,接下来就等卅九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岁数。这宫中,生死交替,是常事。 但随着生辰之日愈近,青竹夫人却身体抱恙。虽不严重,但却药石无效,日益恶化。微微叹气,有时候感慨,岂止卅九,廿九的坎也难过罢。她放不下的,亦只有皇儿庄曦。 太医查不出病因,束手无策,其实或许大家都知道是有人在捣鬼,但是亦查不出什么来。 直到有天庄曦从太傅那里放学回来后,直接摔了厅里一角放着的,某位贵人送的南海的夜明珠,才真相大白。 那珠子竟然是空的,里面好大一只不知名的红色虫子在蠕动。宫女太监们都惊慌失色,唯有庄曦,面无表情地指挥着人捉起那虫,扔进滚水里烫死了。 那贵人自然是下场凄凉,不说也罢。青竹夫人的身体也好转起来,终于是过了这磨人的廿九生辰。 几日后,另一位贵妃却是暴病身亡,竟查不出原因。 后宫中自然是议论纷纷,青竹夫人处也自然还是同往常那样,没有过多关注。 一天夜里,青竹夫人带着夜宵到了庄曦房里,庄曦还在夜读。 把鸡汤放到桌上,青竹夫人点了点庄曦手上的书,只是问:“你怎么做到的?” 庄曦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淡淡地回答:“那只虫子,我碾成了粉末,有一次我去厨房给你端药,顺手放到她的膳食里面。” 青竹夫人微微叹一口气。 庄曦看着他的母妃,眼角带笑:“多亏这虫子无色无味,她找的好物。” 青竹夫人对他如何躲过众人视线不感兴趣,只是问:“你如何知道那珠子有问题?”。 “那天我恰巧看山海经,恰巧看见有这东西,”庄曦放下书,“否则,我与母妃或许已经天人永隔。” 青竹夫人摸摸他的头:“如果那是命定……” “如果命定你能活到八十岁,容颜苍老,儿孙满堂,”庄曦看着自己母亲,调皮一笑,“如果命定了,自然是要去争取。” 睁眼,看看外面天色,仍旧漆黑,但已经要起身,准备上朝了。 外面的侍女听到屋里声响,自觉自发地敲门进屋,伺候他梳洗。 自己洗了脸漱了口,坐下来让侍女帮他挽发髻,突然头皮一痛,侍女已经举着一根半白头发到他眼前,笑嘻嘻:“王爷得谢谢我。” 庄七白她一眼:“谢你十大板子。” 另一个侍女笑说:“要是打残了,可就赖王爷您一辈子了。” “越来越没规矩了是吗?”庄七蹙眉。 “王爷别皱眉头,”侍女抚上他额头,“会出皱纹的。” 庄七今年三十有五,却恁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本身遗传他母妃的容貌,生得绝美动人,乌发长青。 说来奇怪,庄七尤爱笑,但眼角却一点笑纹也没有。 由人伺候着穿上朝服,整理规矩,然后踏出房门,门外候着的贴身侍卫无声地跟在后面。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最近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堂上无大事,早早便谢恩退了朝,众文臣武将还可以回家睡个回笼觉。 庄七在轿子里假寐,身边放着一个金玉盒子,里面是颗南海的夜明珠,皇帝送他的生日贺礼。是巧合,还是皇帝有心,庄七不知。 当时自己还年幼,哪里出了点破绽也并不意外。 这么多年,说不上血雨腥风,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当年那点破事儿,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所以会记得清楚罢了。 他的母妃也没有长命,在那件事的三年后,便染病身亡。再几年后,先皇也驾崩,他的大皇兄,也就是当时太子登基,他正式搬出了皇宫,住进了七王府。 一晃多年过去,比起他的其他兄弟来,他的生活算是波澜不惊。 哪里又有人死了,哪里又有人疯了,哪里又有人失踪了,庄七从不关心。 他才不去掺和那些破事儿——只除了一次,帮了老九,牵制了老三。 老三至今与他有嫌隙,但他并不在意。 到了王府,下了轿子,庄七将盒子丢给身边的侍卫:“碎了它。” 侍卫领命,当场便用内力震碎,确实是个实心的上好夜明珠,可惜了。 “王爷,今日又来一批小厮婢女,王爷可要过目看看?”王府管家上前询问。 “不用了,你看着办。”庄七淡淡答道。 庄七向来对自己府里的人不多加约束,甚至任他们与自己玩闹也并不恼,与传言中他心狠手辣的描述全然不符。庄七只是知道这些人没有害他的心思,便也觉得够了。 几日后,王府里张灯结彩,为七王爷的卅五生辰做准备。庄七没去管他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喜不悲,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入定了。 庄七生在七月,骄阳火热的季节。但他体温偏低,似不怕热,正午时分坐在莲池中的凉亭喝茶赏花。身边坐着侍妾如意,小心陪侍。 皇家中不乏骄奢淫逸喜好男色女色之人,但庄七大概遗传到他母妃个性,寡情淡欲,成年之后,他只收了如意,也并没有多加关注和宠爱。如意自知身份,平时也从不敢逾距,她与庄七的关系,甚至不如庄七的贴身侍女们和他亲近。这日能陪着庄七赏花,也是看庄七大寿之日将近,借着恭贺之名而来。 好一会儿后,庄七才泛起困来,摆摆手,要回屋去午睡,并没有叫上如意,如意知趣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庄七身后跟着随侍,闲庭漫步,悠悠地往自己主院走去,路上听见管家在呵斥下人,想着这天气真是热了,连一向好脾气的管家也会发怒起来。 这么心念一转间,迈出的步子便转了个方向,朝那出嘈杂走去。 “参见王爷。”下人们见了来人,慌忙垂首行礼。 庄七摆摆手,见地上跪着两个男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看穿着约莫是新来的小厮,管家一脸怒容的样子,让庄七甚是新奇。 “怎么回事?”庄七问管家。 “见过王爷。”管家行了礼,“小事,不足让王爷操心。” “我问你什么事。”庄七淡淡地又道。 “这两个小厮,才来没多久,就已经闯了不少祸。”管家便开口说道,“笨手笨脚不说,还偷鸡摸狗的,我正要把他们赶出去。” “都是我的错,我娘生病多日无钱看病,我才……”其中一个小厮开口了,“不关于大哥的事,他刚才是发现了我,正要阻止我……平日里笨手笨脚的也是我,求管家大人要赶就赶我走,不要罚于大哥!” “既然现在事已如此,林小弟你又何苦这样为我求情,”另一个小厮开口了,声音倒是浑厚,“事情都是我和林小弟一起犯的,请管家大人一起惩罚我们,但是不要赶我们走,林小弟他家母染病,如若他丢了这份工,那实在是雪上加霜,请王爷和管家大人开恩。” 庄七本来摸着下巴权当看戏,突地脸色一沉,周遭熟悉他的人立马吓了一跳,这种突然凌厉的气势——七王动怒了!为了这两个不足挂齿的小厮? 缓步走到那后说话的人前,沉声道:“抬头。” 众人暗暗心惊,不知这可怜的小厮哪里惹到七王了。而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对七王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死死低着头。 冷哼一声,庄七直接出手,捏住那人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待看清那人长相,庄七眯起了眼睛。 七王大寿之日将近,七王府最近的气压却是低得可以。 生性仁厚的管家不止一次地为那名叫于广土的小厮求情了:“王爷,您已经让那小子跪了两天两夜了,这大热天的,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庄七瞥他一眼:“滴水未进?” 管家稍微低了头。 庄七哼了一声:“偷偷给他送水送饭的人不少吧。我说你们这些奴才,最近真是胆大包天没大没小起来,以为我不敢治你们?” “奴才们不敢。”管家低头说。 庄七不再理他,但是却也向那天那个地方走去。 那日庄七放了那个林姓小厮,却独留了于广土下来,让他继续跪着,也没说什么原因,还下令不准人送食物和水。众人只看他那一眯眼,就立马知道了他是真动怒,还是大怒,立刻全员噤声,谁傻才去当炮灰呢!但是暗地里,还是偷偷给于广土送东西。 到了地方,见到于广土腰板挺直地跪在远处,面色真是如土,嘴唇干裂,但目光却并不暗淡,见了他来,微微低头,沙哑着声音说:“见过王爷。” “起来,到大堂去。”庄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转身走了。 于广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跟在后面。 到了大堂,庄七坐到主座上,勾起嘴角:“管家担心烈日晒着了你,替你求情来着。” “谢王爷,谢管家大人。”于广土低着头说。 “所以本王也就发发善心,你在这里跪吧。”庄七说。 于广土听话,乖乖跪下。 第二章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最近还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朝堂上无大事,早早便谢恩退了朝,众文臣武将还可以回家睡个回笼觉。 庄七在轿子里假寐,身边放着一个金玉盒子,里面是颗南海的夜明珠,皇帝送他的生日贺礼。是巧合,还是皇帝有心,庄七不知。 当时自己还年幼,哪里出了点破绽也并不意外。 这么多年,说不上血雨腥风,但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当年那点破事儿,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所以会记得清楚罢了。 他的母妃也没有长命,在那件事的三年后,便染病身亡。再几年后,先皇也驾崩,他的大皇兄,也就是当时太子登基,他正式搬出了皇宫,住进了七王府。 一晃多年过去,比起他的其他兄弟来,他的生活算是波澜不惊。 哪里又有人死了,哪里又有人疯了,哪里又有人失踪了,庄七从不关心。 他才不去掺和那些破事儿——只除了一次,帮了老九,牵制了老三。 老三至今与他有嫌隙,但他并不在意。 到了王府,下了轿子,庄七将盒子丢给身边的侍卫:“碎了它。” 侍卫领命,当场便用内力震碎,确实是个实心的上好夜明珠,可惜了。 “王爷,今日又来一批小厮婢女,王爷可要过目看看?”王府管家上前询问。 “不用了,你看着办。”庄七淡淡答道。 庄七向来对自己府里的人不多加约束,甚至任他们与自己玩闹也并不恼,与传言中他心狠手辣的描述全然不符。庄七只是知道这些人没有害他的心思,便也觉得够了。 几日后,王府里张灯结彩,为七王爷的卅五生辰做准备。庄七没去管他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不喜不悲,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入定了。 庄七生在七月,骄阳火热的季节。但他体温偏低,似不怕热,正午时分坐在莲池中的凉亭喝茶赏花。身边坐着侍妾如意,小心陪侍。 皇家中不乏骄奢淫逸喜好男色女色之人,但庄七大概遗传到他母妃个性,寡情淡欲,成年之后,他只收了如意,也并没有多加关注和宠爱。如意自知身份,平时也从不敢逾距,她与庄七的关系,甚至不如庄七的贴身侍女们和他亲近。这日能陪着庄七赏花,也是看庄七大寿之日将近,借着恭贺之名而来。 好一会儿后,庄七才泛起困来,摆摆手,要回屋去午睡,并没有叫上如意,如意知趣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庄七身后跟着随侍,闲庭漫步,悠悠地往自己主院走去,路上听见管家在呵斥下人,想着这天气真是热了,连一向好脾气的管家也会发怒起来。 这么心念一转间,迈出的步子便转了个方向,朝那出嘈杂走去。 “参见王爷。”下人们见了来人,慌忙垂首行礼。 庄七摆摆手,见地上跪着两个男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看穿着约莫是新来的小厮,管家一脸怒容的样子,让庄七甚是新奇。 “怎么回事?”庄七问管家。 “见过王爷。”管家行了礼,“小事,不足让王爷操心。” “我问你什么事。”庄七淡淡地又道。 “这两个小厮,才来没多久,就已经闯了不少祸。”管家便开口说道,“笨手笨脚不说,还偷鸡摸狗的,我正要把他们赶出去。” “都是我的错,我娘生病多日无钱看病,我才……”其中一个小厮开口了,“不关于大哥的事,他刚才是发现了我,正要阻止我……平日里笨手笨脚的也是我,求管家大人要赶就赶我走,不要罚于大哥!” “既然现在事已如此,林小弟你又何苦这样为我求情,”另一个小厮开口了,声音倒是浑厚,“事情都是我和林小弟一起犯的,请管家大人一起惩罚我们,但是不要赶我们走,林小弟他家母染病,如若他丢了这份工,那实在是雪上加霜,请王爷和管家大人开恩。” 庄七本来摸着下巴权当看戏,突地脸色一沈,周遭熟悉他的人立马吓了一跳,这种突然凌厉的气势——七王动怒了!为了这两个不足挂齿的小厮? 缓步走到那后说话的人前,沈声道:“抬头。” 众人暗暗心惊,不知这可怜的小厮哪里惹到七王了。而那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对七王的话恍若未闻,依旧死死低着头。 冷哼一声,庄七直接出手,捏住那人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待看清那人长相,庄七眯起了眼睛。 七王大寿之日将近,七王府最近的气压却是低得可以。 生性仁厚的管家不止一次地为那名叫于广土的小厮求情了:“王爷,您已经让那小子跪了两天两夜了,这大热天的,滴水未进,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庄七瞥他一眼:“滴水未进?” 管家稍微低了头。 庄七哼了一声:“偷偷给他送水送饭的人不少吧。我说你们这些奴才,最近真是胆大包天没大没小起来,以为我不敢治你们?” “奴才们不敢。”管家低头说。 庄七不再理他,但是却也向那天那个地方走去。 那日庄七放了那个林姓小厮,却独留了于广土下来,让他继续跪着,也没说什么原因,还下令不准人送食物和水。众人只看他那一眯眼,就立马知道了他是真动怒,还是大怒,立刻全员噤声,谁傻才去当炮灰呢!但是暗地里,还是偷偷给于广土送东西。 到了地方,见到于广土腰板挺直地跪在远处,面色真是如土,嘴唇干裂,但目光却并不暗淡,见了他来,微微低头,沙哑着声音说:“见过王爷。” “起来,到大堂去。”庄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又转身走了。 于广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跟在后面。 到了大堂,庄七坐到主座上,勾起嘴角:“管家担心烈日晒着了你,替你求情来着。” “谢王爷,谢管家大人。”于广土低着头说。 “所以本王也就发发善心,你在这里跪吧。”庄七说。 于广土听话,乖乖跪下。 第三章 于广土跪了七日,久到众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已经被王爷忘了这码子事。眼看生辰之日就要到来,到时候虽说不上大宴宾客,但是客气来往的人总归是有的,总不能让客人在这有人跪着的大堂里举杯向七王恭贺吧。 可是于广土知道,七王爷可没有忘记自己,内心不禁忐忑,这下要怎么办呢…… 最终,七日不见踪影的庄七出现在大堂,管家是舒了口气,这明日可就是寿宴了,还好还好…… 七日,足够庄七做很多事情了,不过他高深莫测,下人们也不敢多加猜测,只见他一回来,便问管家要了庄七的卖身契。看到那卖身契的时候,庄七怒极反笑,那厮签的还是死契,无论生老病死,终身不得离开齐王府。 好,很好。 庄七当着于广土的面,一把火烧掉了卖身契,只吐出一个字:“滚。” 于广土呆掉,看着庄七,嘴唇蠕动,却似不敢说话的样子。 庄七见他不动,又眯起了眼睛:“别让我说第二次。” “王爷!”于广土终于面露乞求之色,“求王爷不要赶我走!” “那你是想被剁了喂鱼,还是给后院的蔷薇做花肥?”庄七冷笑说。 “王爷……小的,小的孤身一人来到京城,身无长物,若是被赶出去,小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于广土低声哀求。 “那还是做花肥吧,”庄七摸摸下巴,“来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心动怒,没开玩笑,于广土自然是知道,是真慌了神:“王爷,小的知错了,请王爷开恩!” 庄七这次没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于广土的气势一下子又缩回去:“小的,小的真的知错了……” “错在哪里?” “不该,替林小弟打掩护……”于广土埋首低声说。 庄七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椅子立刻废掉……走到于广土面前,扬手就是一个巴掌。于广土被打得摔倒在地上,却不敢做声,爬起来继续跪着,也不敢去摸肿起来的脸。 “错在哪里?”庄七的语气似冰。 “错在,想呆在王爷身边,服侍王爷……”于广土低声说。 “一个死人如何服侍本王?!是想把本王也拖到地府去吗?!”庄七厉声道。 “于广土不是死人。”于广土回答。 庄七扬起手又是一巴掌,看着人再次爬起来继续跪着,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周遭的下人是真被吓坏了,一个个看着大堂一幕,不敢吭声。 可于广土却这么硬扛着,只是低着头:“对不起,王爷,小的只是想服侍你而已。” 庄七再次抬手,这次还没有来得及甩下去,心腹齐连山走近。 齐连山内心也打鼓,要靠近盛怒中的七王爷是需要智勇双全的,但是事情比较过于紧急。他瞥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厮,暗暗叹口气,到了庄七身边,压低了声音:“三王爷来给您贺寿了。” 庄七闻言,这才摔了袖子,负手到身后:“来人,把这厮关到我卧房里去。” 下人不敢问原因,立马上前来扶人。 “拔光衣服塞我床上用被子盖住。”庄七又说道。 ……没人问原因,只答:“是。” “不准露出脸来。”庄七又说。 这次于广土乖乖作答:“是。” 真没人敢问七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估计只有齐连山琢磨到了,心里感叹,这是多么馊……又多么妙的一个办法啊。 三王爷刚一登门就大笑道:“七弟,恭喜恭喜,年年近日岁岁今朝!” “多谢三皇兄,”庄七也笑得面色如花,美丽动人,“要三皇兄亲自来,七王府真是蓬荜生辉,请坐,看茶。” “七弟哪里这么客气!”三王爷坐下后,一抬手,身后抬着一个夸张的大箱子的人立刻上前,打开箱子,是一盆苍劲的青松。 “三皇兄有心了,”庄七摆手道,“多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也陆续有客人来,王府渐渐热闹起来。 规模不大,但内容精致的晚宴过后,送了宾客,庄七带着一身酒气,回了自己卧房。 床上的被子鼓着,只除了呼吸带来的起伏以外,里面的人一动不动。 庄七上前,一把掀开薄丝被,于广土似乎吓了一跳,接着光着身子很不好意思似的,低着头不敢看庄七。 “下去跪着。”庄七说。 ……于广土默默地下床,在床边跪下。 “过去点。”庄七又说。 于广土挪了一下位子。 庄七慢慢脱掉自己外衣,中衣,上床,睡觉。 外面的随侍听着房里动静,对看一眼。 今儿真是累人,巡视的兄弟们在王府各处忙着和各路里窥探的人暗地里过招能借着七王爷寿宴混进来,那可是难得的时机,怎不抓紧? 主院里虽然戒备更加森严,但也更得那些人青睐,各个使出绝招想要一探究竟。毕竟这可是七王爷,平日里保持中立,但谁都知道他手腕强硬,想要拉拢他的人不在少数——要是能探出他的喜好厌恶,或者什么把柄,那才真是妙事一桩。 侍卫们被告知像平时那样就好,不要搞出什么动静,维持一贯低调就好。只是尽量不要让人靠近主院。 不过靠近了看见了也没什么关系吧,随侍们腹诽,除了一个光溜溜的男人外,还有什么?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侍女们照例进屋时,被跪在床边的男人吓了好大一跳,纷纷捂着眼睛又跳出了屋子。 就只有庄七从起床开始就视而不见似的,见侍女逃出去了,皱了皱眉,才转头看向跪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人。 庄七秀丽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人是缺心眼儿,还是笃定自己不能拿他怎样? 初见他时第一个反应便是杀掉烧了埋后院,只是心念电转之间,才勉强忍了杀意。与他本性毒辣无关,只是在他看来,这人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来自寻死路的。 想到这里,便踢了他一脚,于广土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睡着了,而七王爷正冷冷看着自己,顿时背上开始冒冷汗。 “笃定我不杀你?”庄七率先开口。 “不是……”于广土弱弱开口回答。 “是认为我舍不得呢还是不敢?”庄七又问。 “真的不是……”于广土低声回答。 庄七冷哼一声,忽的俯下身子,捏住于广土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眼睛:“要骗我,你道行还不够。” 于广土滑动一下喉结,为一下子和庄七这么接近而有些紧张:“王……王,王爷……” 庄七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放开手:“今天收拾你的包袱,滚到城西布家商铺去。” “啊?” “荣九已经给你安排好了,马上滚回江南去。”庄七站起来,径自朝门走去,丢下一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不念昔日……” 昔日什么,庄七没有说完,便摔门而去。 城西布家商铺,于广土抱着自己的包袱,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外,他是被管家大人赶出来的。 都已经抱着管家大人的腿求情了都还不成。 于广土很郁闷。 七王爷为啥那么狠心呢? 明明当初对他这么好…… 正在悲伤地想着,于广土被一股大力拉扯进了铺子。 惊愕地看着面前嘴角抽搐地看着他的人,蠕动嘴唇:“九,九……” 荣九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男人,忍住给他一个爆栗的冲动:“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脑子啊!在外面傻站这干嘛?你是担心这城里没有人注意你是吧?你是生怕那谁那谁谁抓不住你威胁不了我们吧?!” 于广土低了头:“对不起……九——” “叫我荣九叔。”荣九没好气打断。 “荣九叔,”于广土不好意思道,“那个,我九叔呢?” 荣九翻个白眼:“他现在姓柳。” “哦。” 带着于广土到了后院,两个正在练武的青年见了他,瞪大了眼睛,尤其是看起来稍微小一点的那个。 “十十十十十十七?!真的是你?!” “十三,”于广土摸摸后脑勺,“那啥,我现在叫于广土,没想到,你也没在那里面了……” “我现在叫柳心台。”自称柳心台的青年回答,“嗯,我也出来一阵子了,就在你那之后不久……应该说是借你那次时机,嘿嘿。” “嘿嘿,那就好。”于广土憨厚一笑。 “不过,”柳心台看了看他,垫了垫脚,皱眉,“你明明比我小,算起来你才差不多十九岁,怎么好久不见你却比我高这么多……” 于广土正要答话,被荣九眯眼一瞪,立刻乖乖地跟随他进了里屋。 剩下的两个青年对看一眼,假装不知地便要跟上去。 荣九也不阻止他们,几人便一起进了屋。 “庄愚——”荣九在书桌后坐下。 “我不是庄愚,庄愚已经死了,我不是死人。”于广土嘟了下嘴。 “叫什么于广土,好难听。”柳心台嘲笑。 “你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荣九冷哼。 “那你不是一样。”柳心台咕哝。 “你今天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随商队回江南去。”荣九没再打岔,直入正题。 “我不走。”熟料,于广土这么答道。 荣九盯着他看。 于广土低了头:“我是来找我七叔的,我要在他身边,我不走。” “你找他做什么?报仇?”荣九面带古怪地问。 “才不是,当然是报恩!”于广土抬头。 ……“他让你报吗?”荣九抱胸问。 “……不让。”于广土伤心地说。 荣九也不说话了,就这么饶有兴味地直直地看着于广土好一会儿。 庄七上朝的时候眼皮直跳,三王爷有意无意瞟过来的眼神让他额角轻轻抽跳。不过应该过了今天就好了,毕竟送走了那尊瘟神。 于是当他回府后,看见抱着包袱老老实实跪在大堂的人时,怒极反笑:“来人,杀了烧了埋了。” “王爷不可。”齐连山无奈道。 “为何?”庄七问。 “诛杀皇子来死罪。”齐连山说。 “皇子已经死了,被庄十三推进河里淹死的。”庄七淡淡说,“已死之人怎么可能再死一次。” “三王爷已经注意到了。”齐连山又说,“他已经开始动手脚,派人启程去江南了。齐王府外面也布满了密探。” 庄七不语好一阵,才摔了袖子进了大堂。 这次于广土看着没有想象中的满面怒容,而是笑得和蔼可亲的庄七,吞了口唾沫,还没被问起就老实交代:“我威胁九叔他们,要是强行送我走,我就大闹天下被三叔抓去。” 庄九和他那男老婆是狐狸一窝,怎么会被这一个他们眼中的黄口小儿威胁,看样子不过是想凑热闹。庄七勾起嘴角,坐到上座去,招呼人上了茶,慢悠悠喝了口,才又开口:“小十七啊,当初你跟七叔怎么约定的来着?” “金蝉脱壳,逃出那个地方。”于广土乖乖说。 “当初你七叔和你九叔,联合你十三哥哥,不惜犯下欺君之罪,将你偷偷送了出去,远离是非之地。”庄七继续和颜悦色地说,“你七叔因此卖了人情给你九叔,再因此得罪你三叔,每每被他盯上……” 于广土的头越来越低。 庄九一摔茶碗:“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我的?!报恩?!你是来报怨的吧!” ……喜怒无常的七叔好可怕……但是也好怀念…… “王……七叔,”于广土怕归怕,仍旧开了口,“小十七记不得什么时候起,便没有娘陪在身边……每次看着其他哥哥姐姐有娘亲疼,小十七很羡慕……后来,十七遇到了七叔,七叔陪十七过了十岁生日,七叔还承诺每年都会陪十七过生日。” 庄七面无表情,看着他。 “可是,后来,十七出来之后,”于广土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十七每年都等着七叔,来陪十七过生日,可是,每年都等不到……” 看周遭,听者不无为之动容的,庄七黑了脸,扶着额头。 搞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破理由! 第五章 庄七坐在大堂里,一手扶着额头,双眼直勾勾盯着于广土。 几日前他便去找了当找的人。 “你我应当再不相欠。”城西布家商铺的内院里,平日里跟顾客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常被荣掌柜打骂的伙计柳一钱,那时却是一派严肃正经的神色。 对比他的粗布衣裳,庄七穿着锦衣华服,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有那么容易两清?” 柳一钱忽的挑挑眉毛:“你以前最不喜与人纠缠不清,奈何现在要来纠缠我们?” 庄七一笑:“有难同当,我们可是亲兄弟。” “我从以前就想问,为何一碰上十七的事情,你就与平日大不相同?”柳一钱问。 t“关你何事?”庄七似不耐。 “不关我事,你在我这里做什么?”柳一钱反问。 “当初人是托给你,现在出了事情,不找你找谁?”庄七又问。 “人有两条腿,我可管不住。”柳一钱勾起嘴角。 “有人已经注意到我府里的异常,你以为老三这么容易放过你?”庄七也挑眉。 “你就和那小子好好过不成吗?”柳一钱摇摇头。 “你觉得可能吗?”庄七眼神凌厉起来,“庄九,不是谁都想,也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能从那个地方逃离出来,改名换姓,宛如重生。你也是,庄十七也是,他不应该在赌了这么大一把后,突然又出现在这里。” 柳一钱便也正色:“你既然知道,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你让他永远消失在我眼前,我自然便会永远消失在你眼前。”庄七皱眉道。 “……”柳一钱沉默一会儿,才撇撇嘴,“罢了,就当我买一送一。” “我要他尽快离开。”庄七说。 “没问题,七爷。”柳一钱没好气。 好一个言而无信的庄九,庄七面色阴沉。 于广土好似看穿他的想法,忙说道:“不关九叔他们的事情,是十七执意要留下。” 庄七看着他,于广土被他盯得背脊一股战栗,觉得自己的灵魂要被吸进那一潭深渊似的眼睛里。 “庄愚,”庄七开口,嘴角挂着淡淡弧度,“你想赌一场更大的?” 于广土惊讶,连连摇头:“不是——” “那本王陪你赌。”庄七又说。 于广土愣住,不知该啥反应。 “留在本王身边,做个贴身小厮,”庄七靠向椅背,慢悠悠说,“本王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报恩。” 于是,于广土——或者说五年前被前十三皇子谋杀的前十七皇子庄愚——心愿达成,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在皇城,并留在了七王府,甚至还从刚进府的低等杂役,一跃成了七王的贴身小厮,一天大半的时间,于广土都能跟在庄七身后,只除了庄七外出王府的时候。 于广土很是开心啊,每天都傻呵呵,不相信天下掉这么好的馅饼儿给他吃,一边又担心是不是有诈,毕竟七叔很狡猾的……会不会冷不丁地又找个理由把他给扫地出门,或者干脆直接打晕,丢回江南呢? 想到这里,于广土又很忧郁。 他只是想跟在七叔身边,就像当初,七叔陪在他身边一样。 第六章 步出王府,齐连山跟在庄七身后。 “王爷,这样真的好吗?”齐连山这么问着,语气却不是那样担心的样子。 庄七秀丽的眉毛一挑:“有什么不好?” “现在小主子在您身边,您将我派出去,身边就没有人照应了。”齐连山回答,虽然是伪装的身份,但那位好歹是个皇子,他又不能明着叫“十七皇子”,知道那位的身份便也不能随着府里的人叫他“阿土”什么的,便只能以“小主子”这么称呼,七王爷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庄七挑着眉,勾起嘴角:“你是认为,我离了你就不能活?” 齐连山汗颜:“我是担心您离了我……会把这里很多人不能活。” 庄七掸了下袖子:“吩咐你的事情,去做就是了,这么多话。” “……是。”齐连山埋首答应。 “哼,”庄七没好气,“最近你们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连本王的意思都敢质疑。” 齐连山暗暗叹口气,不再多话。 天还没亮的时候,听到内室声响,于广土就睁开眼。七王爷醒了,要准备洗漱上朝了。 “滚进来。” 果然,里面传出早晨醒来后独有的带着些暗哑的声音。 于广土掀开轻薄的帷幔,挂在两边的挂钩上,点亮大灯。只穿着里衣的庄七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等着他。 虽然有着一副绝美的容颜,身形也较削瘦,但是常年练武的身躯却筋肉分明,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于广土眼角余光看着庄七,想着十个自己也打不过七叔吧…… 庄七稳稳坐在床边,于广土知道他的意思,乖乖上前半跪下,拿起一边的鞋袜替他穿上,然后看他起身,再拿起一边衣架上的中衣伺候他穿上,最后才是外袍,替他穿上后便退到他身后。 庄七缓步走出内室。 穿衣穿鞋这类事情,他通常都是起床后自己便完成好,不会假侍女之手。让于广土做这种事情,无非是想挫一挫这个小子的傲骨。 没错,傲骨,天生带来的。皇家后人,不乏萎靡不振之人,于广土也是一副唯唯诺诺憨厚老实的样子,但那副天生傲骨之气,却是庄七不会看漏的。 要赖在七王府,要伺候他?那就如他所愿。 庄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晚上洗脚也要他伺候着,言语上更是不会客气。 他知道五年的时间是可以把一个人磨练成怎样,当初的小十七如今变成怎样无人知晓。如果说当初便知他藏得深,现在只是更胜。 白日里,庄七的主院里,于广土在树荫下乘凉。 庄七好像白日里有事情,要晚上才能回家,他好生无聊。 透过缝隙看着蓝天白云,于广土觉得自己就要这样睡着了。 但是不能睡啊……要是七叔回来看见自己这么偷懒,是会生气的吧。 不过反正已经很生气了…… 嘴角衔着树叶,于广土偷笑,七叔生气的样子真是生机勃勃,比那皮笑肉不笑好多了。当年还在那里边儿的时候,就知道七叔的心狠手辣——快刀乱麻杀人见血从不带犹豫。 听说,当年有个不知死活的某世子醉酒调戏了七叔——当然只是言语上的,凭那纨!还不能近七叔身——就被弄哑了一世不能说话;听说,有人想和他结盟不成便结仇,暗地里找杀手来对付他,结果那人的窝被揣了个底朝天,成了灭门无头惨案;听说,有女子说身怀他的血肉,结果只叫了人端来打胎药,生生流了六个月大的胎儿,再将半死不活的女子卖入妓院;很多个听说,或者是传说,七王爷一笑,百鬼愁。 宫里很多和他同辈的人,都对这个七皇叔或敬畏或憎恶,他却不怕他。 不只是因为七叔是每年都会陪他一起过生日的人——因为庄七对他,从来都算不上温柔和蔼,而是,他觉得如果那些人不去惹七叔,七叔也定是懒得去打理他们。 不去惹他的话,他才懒得理你。 所以,他来招惹他了。 傍晚的时候庄七回府了,于广土眼尖地看见那紫色衣袍上的暗色痕迹。 “王爷您受伤了?”于广土有些担心。 庄七瞥他一眼:“就凭几个宵小也能伤得了本王?” 于广土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先回房让小的伺候王爷更衣吧?” 庄七走在前面,于广土跟在后面,进了卧房,庄七才直接拉开腰带脱了外袍扔到于广土身上:“拿去烧了。” “是。”于广土将衣服折好,放到地上,再将方才从衣橱里拿出的干净外袍给他穿上,这才注意到他手指关节处也有血迹。 “果然是受伤了……”于广土小声嘀咕。 庄九坐到桌边,于广土连忙打了水来,湿了帕子拧得半干,然后捧起他的手来轻轻擦着血迹。 “王爷,或许您不爱听我说,”于广土埋着头,低声地恭敬地说,“我知道您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但是人若犯了您,也可以不要赶尽杀绝。” 庄七勾起嘴角:“只是出去那么一会儿,就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广土不答话,庄七出手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一个杀手而已,一个约莫才十二三岁的杀手。 “王爷,您从来不去找人结盟,却因为出手狠辣而导致树敌越来越多,这样下去对您不利。”于广土继续说。 “你这打探小道消息的能力倒是没有降低。”庄七却说着不相干的话。 ……是啊,还增强了不少。这话于广土自然没有说,只是低低叹了口气:“王爷,小的只是关心您。” “我当然知道你关心我。”庄七一笑,伸手捏住于广土下巴抬起来,直直盯进他眼睛里,“谢谢。” 接下来,于广土扫了半个月的马厩。 第七章 柳姓伙计坐在石桌边上,一手扶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一脸诚恳地开口:“大爷,您能不能就此放过我们?” 庄七悠闲地喝着茶叶,然后露出和蔼的笑容:“九弟此话怎讲?平白给我抬了一个辈分?” 庄九快要哭出来,转眼一看自家掌柜地回来了,连忙跟见了大救星似的,起身跑过去:“阿荣,他欺负我!” 荣九白他一眼,不过转头对着庄七的时候,也是深感无力和不解。 好吧,承认他们两人是有点看戏的心思……但现在不是深刻认识到错误,要努力改正了吗?可庄七这厮,竟然说不要于广土回江南了,就把他养在七王府,看能掀起个什么气候。 不是不知道庄七是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也彼此埋怨过干嘛要去招惹他呢……但追述到最开始,也是庄七来招惹他们的吧。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庄十七啊……总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庄九能说出此话来是有原因的,你看现在,于广土虽然不到二十,但身形却挺拔健壮;虽然挺拔健壮,但却只有三脚猫功夫——但他能在失去母妃势力后幸运存活到假死出宫,还勾搭上庄七,能说他是个简单人物吗? “七爷,”荣九带着柳姓伙计坐到桌边,“咱们话敞开了说,您跟那孩子之间有什么渊源,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现在一介草民,实在是不便,也没能力牵涉到您的事情。” 言下之意,你和那谁谁,有什么事自己关起王府门来解决,不要把他们也拖到浑水中来啊…… 庄七轻轻一笑:“我和他之间的渊源,庄九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荣九也微微一笑:“哪些事情他知道该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 庄七眼睛眯起来,仍旧笑道:“所以你也知道,我其实杀不了他。” 于广土的记忆中,关于自己娘亲的那部分已经很模糊,记不得长相,记不得身段,记不得声音,但还记得那感觉。他娘对他很好,很是疼爱,力所能及地满足他的要求,不管是否太任性。但相对的,对他的要求亦很高。 于广土并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或者文采过人,或者武学天分,或者有治国之略,他没有什么天赋,长到十岁都还是瘦瘦小小的个子。但他的母妃,却一心要母凭子贵,热切盼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文韬武略能博得皇上欢心的皇子。所以他幼年时的压力很大。 却突然有一天,压力消失了。 他记不得是自己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母妃突然就去世了,宫里的太监告诉他是因为意外掉到后花园的莲池里,当时他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突然失去了依靠。 没有母妃的庇护,日子变得很难熬,但却似乎也过得很快,在兄弟的打压,和宫女太监的欺负下,他活到了十岁生日。 似乎只有他自己记得自己的生日,他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比如父皇突然记得还有这么一个皇子,并且大发慈悲要送他礼物。 但是却有一个人来送礼物了。 那是庄愚第一次见到庄曦。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他就是庄曦,只觉得好美的人,比他的娘亲,不,比曾经远远见到的父皇的宠妃还要美。 美人本是面无表情,见到他后却勾起了笑容,庄愚呆愣住,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任由美人从随身带着的宝剑中抽出利刃,然后直指向他的咽喉,他当时却没有反应,没有吓傻也没有逃跑或者哭泣,他只是有点疑惑——当时的他确实有点天生愚钝,当得上他那名字。 见状,美人挑了挑眉,随即笑笑,仿佛自嘲似的,然后收了剑,并把剑递给了他。 庄愚傻傻接过,剑并不重,但他也还是得双手才能托住,然后讷讷地说:“谢谢。” 庄七大笑,揽过他肩头:“走,本王给你过十岁生辰。” 从此,他的日子好过起来,并不是说出人头地,但是再没有其他皇子的嘲笑打压,也没有宫女太监的漠视和欺侮。 “阿土,阿土?”一同扫地的伙计撞了下于广土的肩膀,“管家大人叫你呢,发什么呆?” “啊?”于广土回神,看见面前的管家,立刻鞠了个躬,“小的见过管家。” “好好去洗个澡,今晚回去继续伺候王爷。”管家说,摸摸自己的小山羊胡,“这次不要再惹恼王爷了。” “是,谢谢管家提点。”于广土乖乖低头。 虽然曾经贵为皇子,但是对别人恭敬相待他却半点没有扭捏作态,在宫外的这几年时间他便早已得知,身份不过是一张皮,所谓傲骨,存在心中便是,都已经混在民间,还留着那身傲气做什么——再说了他本来也就没啥傲气。 入夜了,于广土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厢房里等着庄七回来。可真等庄七踏进屋子的时候,他却坐在自己外屋的榻上发着呆。 庄七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径自进了内室,半晌后传出一声:“还不滚进来伺候本王洗脚。” “是。”于广土偷偷努嘴,明明庄七看不见,但也乖乖点了头。 第八章 庄七遗传得他母妃比较多,连皮肤都是,只是是个男子,平时也勤练武,皮肤不见得多细嫩,但平日不见阳光的地方却是白皙得很。 于广土仔仔细细地用丝巾给庄七洗脚,脚板上有着不薄不厚的茧,左脚内侧有着一道从脚底到脚背的疤痕。庄七身上再无其他伤痕,光只这一道。 “七叔,”于广土小声开口,“当日七叔救命之恩,小十七没齿难忘,定当好好孝敬七叔。” 庄七极淡地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于广土记得分明,那时他十一岁,被已然十八的三皇子骗近了他设的五行八卦阵中,阵虽小,但险恶无比,庄十七怎么都走不出去,半个时辰后,已经被烧焦了头发,身上也被不知哪里出来的各种刀光剑影弄得血淋淋。大皇子就是要看这阵的威力,其他人碍于大皇子的威慑,谁都不敢去救他。正当他呆呆坐了好一会儿后,迷茫地看见前方似有出路,便站起身要往那边走,走了十来步,却突地被人拎住了后领,一股强力将他甩到后面,再接着就看见身前紫色衣袍,大喜,叫了一声“七叔”就扑了上去,待探头看到庄七身前时,却愕然愣住,前面两丈见方之地,直楞楞冲天立着数把尖刀,在阳光下泛着!人的青光,方才若不是被庄七救下,他现在的惨象……视线收回来,看见最靠前的一把刀尖上,赫然有血迹,心中一凛,忙看向庄七。却见庄七神色如常,只是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见小孩抬着头看自己,庄七低下头摸摸他那头烧焦的头发,带着那抹笑容说:“倒霉孩子,走到死门来了。” 被庄七带着往前走,不过数十步就又见到了如常的天日,庄十七一直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人,左脚一步一步留下的血色脚印。 阵外面,除了庄七的人之外,不见其他人,肇事者三皇子自然是早就开溜,其他看热闹的人也识趣离开。庄七笑容更艳,像老鼠一样溜吧,他也懒得去追着跑。 庄七拎了一壶开水,直接灌了老鼠洞。 庄十七忙着养伤,不知道全部完整经过,只知道三皇子不知怎么就傻了,比三岁孩童的智力都不如。 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脚上的水渍,再给他穿上干净的布鞋,于广土收拾着水盆,想了想,又问了句:“七叔一向独来独往,为何偏偏对十七好?” 庄七更加没有理会。 于广土默默叹了口气,起身端起水盆出去了。 屋里,庄七的眼神如墨,看不见底。 为何独独对他好? 笑话罢了。 自那次大难不死之后,庄十七渐渐有所改变,其实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有几个贴身伺候他的宫女和太监有所察觉,怎么说呢,这个主子好像不再那么迟钝了,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憨憨的,但是眼睛却开始有神。 自从三皇子出事以后,众皇子再不敢拿庄十七“开玩笑”,却暗地里愈发嫉妒,恨他能得庄七庇护。 不能再对庄十七有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言语上的暴力却加剧。反正冷嘲热讽,那小子估计也不懂。 事情出在某次课间后,一群人围在庄十七桌边上,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嘲讽,无外乎没有母妃疼的野孩子之类……正说到起劲之处,一向闷不吭声的庄十七大喊一声:“九皇兄肏过七皇兄屁股!” …… 鸦雀无声之后,七皇子涨红了脸,怒气冲天正要骂他胡扯,庄十七又大喊一句:“就在昨夜御花园莲池听风亭里面!” 末了还补充一句:“七皇兄还带着九皇兄的九龙佩!” 顿时学室里炸开锅,矛头自然指向了七皇子九皇子,老太傅在讲台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庄十七悄悄地,从后门溜出了学室。 后来七皇子和九皇子被罚面壁思过半月,然后七皇子被母妃带着到了护国寺修身养性,两年后九皇子少帅出征,一去边关至今未回。 庄七当时听到这段“趣闻”,大笑不止,道:“这熊孩子总算渐长出息了!” 后来呢? 后来是真没多少人敢惹庄十七了,因为不知怎么,他总会知道你的各种小秘密,比如和宫女太监乱搞惹出人命,比如和宫外的人书信来往且内容对皇上不敬,比如曾经害死了皇上宠爱的某位妃子……皇宫里的腌臢事情太多,庄十七就跟个小鼹鼠似的,东嗅嗅西刨刨,凭着一副憨厚的外表无往不利,逐渐竟成了宫里掌握小道消息的第一人,而碍着庄七,也没人敢杀他灭口。于是到最后,甚至干脆有不少人捧着金银来找他买消息…… 庄七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毕竟这人若有了自保能力,也能省自己不少事。 “王爷,”于广土一边给庄七捶腿,一边问,“是不是我做什么事情您都不会杀我?” “做什么梦?”庄七嗤了一声。 于广土偷偷撇嘴。 半下午甚是凉爽,庄七处理好事物,便命了于广土伺候他在树下乘凉小憩。 “王爷,为何您当初不干脆杀了我呢?”于广土又问。 “为何要杀你?”庄七半眯着眼睛反问。 “您当初是提了剑来,要杀我的吧?”于广土说。 “后来不是没杀么?”庄七笑道。 “再后来呢?怎么就没杀呢?”于广土又问。 “是想看看,你能成个什么气候。”庄七答。 “您想看我成个什么气候?”于广土又问。 “你想成个什么气候?”庄七又反问。 “我想,和王爷在一起,一辈子伺候王爷。”于广土不假思索地说。 庄七大笑,道:“当初真该杀了你。” “是的,”于广土也微微笑了笑,“您当初是该杀了我。” 齐连山出去一月有余,还没有消息,庄七淡淡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卷扎。 老三最近蠢蠢欲动,接连试探,他虽旗鼓相当毫无破绽,但是总归是费心费力。在这个时候派齐连山出去,虽然不是最好时机,但确实也有其他更重要需要确认的工作。 他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但是不知道齐连山在那之前能否赶得回来。 庄九一家子已经察觉到不对,前几日便关门歇业,举家搬动,到那谁的娘家避难去了。 一手撑着腮,庄七再次想到那个话题,当初为何不干脆杀了那小子呢。他知道定不是为了那老人和那妇人临死前的一句话,否则他也不会提剑去见那小子。 现在,养了个狼崽子在身边呢……虽然那崽子看起来跟个土狗没两样,但也还是狼崽子。 换了手撑腮,不知怎的,庄七突然有点期待起来,说起来这三十五年过去,除去皇家中例行的尔虞我诈,好像还真是没啥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于广土,庄十七,你给本王带来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当夜,庄七卧房里的于广土没有等到庄七归来,有点不解,出去转了一圈,才知庄七今晚找如意去了。 于广土打听到消息后,默默地回了庄七卧房。 在月光下坐在窗前,看着那轮已经快满的月亮,嘟起了嘴。 半晌后,突地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焦躁不安。 最后,还是坐回了窗前,曲起双膝抱着,下巴放在膝盖上,眉头紧锁。 他想,庄七一定后悔,当时没有直接杀了他。 第九章 退朝之后,乘着轿子向着回王府的方向回去,隔着几条街响着欢天喜地的迎亲乐声,庄七便想起金銮大殿上,皇帝要给他做媒,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哂意。 以他的年纪,如今只有一位侧妃,确实有些令人侧目,让一些人紧张,也让一些人庆幸仍有巴结的机会。 指头轻轻敲着膝盖,想着前些日子传出的,七王爷其实好龙阳之逸——恁多人在他的“寿宴”上看见光着身子睡在他床上的男人——想着未尝不可作为婉拒之词。只是不知皇帝若是知晓,那男人却是他已溺毙于后花园莲池的十七子,当做如何想。 嘴角哂意扩大,已然察觉身后数十步之外的气息,最近一段时日,他可被人盯得紧。 庄七本以为这次仍如以往一样,只是些不知何人的探子来不远不近跟着。可这次却比以往要来的人多,庄七分了些心思出去,听到那喜乐愈来愈近了。 随着那乐声逼近,庄七一时间忽觉有些恍然,忽而想到了什么,待要闭上五感,那乐声却已然来到了轿前。 轿子轰然坠地,庄七一个掌风劈出去,人已出了轿子。本有些功夫底子的轿夫们这时已经被迷音误了耳目,恍惚间被刺客一击毙命。庄七的八名近侍暗卫也已跃出,快速围在了庄七身边。 庄七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放在腰前,冷冷注视着来客。 刺客们统一黑衣蒙面,虽是光天化日,但这来玩气势已吓得路边行人纷纷躲避,顷刻半条街已不见闲人踪影。 为首刺客只说了一句:“速战速决。” 便带着人攻了上来。 双方人马武艺竟然相当,有人躲过近侍保护近了庄七身,被庄七抽出腰间软剑当胸穿过。 软剑上泛着幽光,已然浸过剧毒,紫色暗金衣袍在阳光下也竟然显出森寒之光来。庄七砍断一人手臂之后,目光突然回转,径自盯着不远处的一处茶楼的二楼阳台。 “额,被发现了吗……”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吐了下舌头。 身着暗红镶金衣袍的中年男子一手拿着个紫砂壶摩挲着,一边仍持怀疑的口气问着:“小十七,我这可是赔上了数十精兵,你真能确保万无一失?” 于广土答到:“三王爷稍安勿躁。” “嗟,至今仍是不肯叫我一声三叔吗?”三王爷意欲勾起和蔼笑容。 “于广土现今乃一介草民,不敢逾矩。”于广土轻轻作了一个揖。 三王爷仍然想说什么,突然就感到一阵剧烈晃动,身后早已候着的黑衣人瞬间上前架住这两人,施展上乘轻功离开茶楼。 不过须臾,整个皇城塌陷了一小半,尤以面前这条街最为严重。 皇城地震,百年难遇,庄七措手不及,来人本是拼命,庄七一个分神,已被生擒。 “七叔势强,人祸难及,就让天灾来收吧。” 庄七从来没有对于广土掉以轻心,把人藏在深宅亦是为了控制他的行踪。 除此之外,于广土的衣物也有隐隐熏香,故他被围困时,发现了于广土的影子。 此刻,那香味又渐浓起来。 于广土蹲在牢门之外,看着靠墙闭眼看起来很是放松的庄七,眉间紧紧皱着,眼神犹豫迟疑,终是张嘴喊了一声:“庄曦。” 庄七似若未闻。 “……庄曦,当初是你灭了我外祖父一族,杀了我亲身娘亲。”于广土的声音低低的,嗓音里带着深深的隐忍,“你提着剑来,便是要斩草除根。” 可终究没有下手。 庄七嘴角竟然有了隐隐笑意,缓缓睁眼:“你预知这次地震发生。” “是的,我有渠道得知信息。” “你是怎样走出王府的?” “半月前,王府的用水便已有了玄机。”可能是见庄七已是阶下囚,于广土老实答道。 “我府里之人没有察觉?”庄七饶有兴味。 “量少,只是让人渐觉疲累。”于广土答道。 “像我如今这样?”庄七又问。 他现在内力尽失,手脚无力,早先连脑子都显得混沌,不过现在已稍微清晰。 “这是西域奇毒。”于广土说罢起身,“如无解药,半月之内当死的安详,查无异议。” 庄七不语,只是嘴角擒笑。 “不过,我并不想要你死。”于广土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庄七,才转身离去。 第十章 庄七不知自己又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已经不是那个昏暗的囚室。 摇摇晃晃,还有吱呀声,赫然是一辆行驶中的马车。 仍旧全身无力,内力全无,不知这劳什子的西域秘药,竟然如此强力? 庄七眯起眼睛,一时也没有打算做起来,就这么躺着,盯着摇晃着的车顶,那垂吊下来的一缕帷幔。 半晌后,马车的帘子掀开,探进来一张实诚无辜到无以复加的脸。 “七叔,你醒啦?” “嗯,我跟三王爷做了个交易,我给了他一直寻找的东西,他把你交给我了。” “他答应留你一命,但是不准你再出现在皇城。” “这两日,他已经把你遇歹徒劫持不幸遇难的事情告知皇帝,你的尸身也已经被确定了。” “因为地震的关系,现在皇城一片混乱。” “我们现在是在往西域的方向走,去那边寻求你身上秘药的解药。” “我想了很久,你虽然灭了我母系一族,却独独放过我,虽不知你的原因,但是你在我幼年时的庇护……我也铭记在心。” “这次我害了你,但是我带你去找了解药,我们就两清了吧。” 庄七听着于广土絮絮叨叨,脸上一直面无表情,高深莫测。 于广土又用那犹豫迟疑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缩到了马车的一个角落。 又过半晌,庄七才又看向角落里那人,身形高大,正努力把自己蜷缩,似乎为了降低存在感。 可怜见的样子,让庄七嘴角带着微微的哂笑。被逼入绝境的人是他,还在那边装可怜作甚? 被狼崽子咬了一口,生疼,那狼崽子还在装狗。 庄七忍不住大笑起来,于广土惊讶地抬头看他。 “带我去西域?”庄七笑问。 于广土有点迟疑,带着些防备,但还是点头:“嗯。” “为我找解药?”庄七又问。 再次点头。 “秘药可以解,断了的手筋脚筋呢?”庄七身形放松,靠坐着软垫,仿佛口中被挑断手筋脚筋的那人不是他。 于广土霎时背后冷汗冒出来。 庄七被三王捉住,好不容易,三王怎会轻易放弃折磨他的机会。 他的身上倒是干净,没有什么大的伤口,被毁掉的是人看不见的地方。 “说起来,”见于广土不说话,庄七便又淡淡开口,“老三做事总是这么狠绝,仿佛不把后路都毁掉不罢休,其实,是在走一条自毁的路吧。” 生在帝王家,不变态好像才很奇怪。 于广土只觉背后冷汗涔涔,庄七说的不是三王,说的是他! “狼崽子,怎么养都还是养不家。”庄七似在概叹,“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得罪老三的吧。” 怎会不记得,是为了助他假死出宫。 于广土神色变了又变,最终才缓缓开口:“手筋脚筋,我会寻到大夫替你医治,七叔无需担忧。” “也罢,我欠你的,你今日算是都讨了回来。”庄七淡淡说,“何须再次让我欠你?” “七叔……”于广土猛地抬头。 “你随便找个地方停了,放我下去,”庄七慢悠悠的语调,“两清的话,不如现在就清了。” “不。”震惊的表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于广土便开口。 庄七勾起笑,不语。 于广土只觉自己在那眼神中,什么都被看穿似的,便低下头。 又听到庄七带着淡淡讽刺却又无谓的语气说:“那或者,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于广土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不复有之前那一贯的实诚表情。 庄七挑了挑眉毛。 于广土眼神深沉,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人一下子仿佛成熟了好几岁,不再有年方十九的稚嫩感。 “七叔果然好眼色。”于广土慢慢开口,人也展开来,靠在车厢上。 “不装了?”庄七也嘴角擒笑。 “骗不过七叔的眼睛,再伪装也不过是扮演着跳梁小丑。”于广土淡淡笑道。 “那么,你要带我去何地?做何事?”庄七便问。 “去西域,替你寻求解药,替你医治手脚。”于广土答。 庄七收起笑意,眯起眼睛。 于广土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嘴边笑意扩大,竟然身体前倾,手脚并用的,慢慢地靠近庄七:“七叔若还有疑虑,不如路上,等小十七慢慢替你解答。” 庄七一甩袖子,给了他一个巴掌,即使剧痛难当,并且显得毫无力气,招呼到于广土脸上,与猫挠无异。 于广土也不恼,只淡淡地说:“要怎么折煞一个天生狂妄的蛇蝎美人,七叔,你手段这么多,你来告诉我。” 第十一章 于广土脸上阴晴不定,看着软到在榻上的庄七。 方才他说要折煞他的时候,他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冷静的嘲讽,暗沈杀机。 他恼怒之下,直接扑上去强喂他一颗迷药,然后看着他渐渐闭上眼睛,软倒在自己怀里。 然后将他放好,自己坐回原位。 再然后,就这么盯着他的脸看。 庄七当属绝色,短短数日历经劫变,被下药,被挑断手足筋脉,此刻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显得愈发凄美动人。 于广土眼色深沉,忍住不伸手去触碰那人,这样脆弱得近乎透明的七叔,担心自己一碰就碎掉化掉。 突地又自嘲笑笑,七王爷可不是能用脆弱来形容的。 转头挑起车窗帘子,看着外边倒走的花草树木,罢了,既已做便不能回头。 庄七醒来的时候,先是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麻布帐子。他躺着没动,手足依旧疼痛难当,却有着一股清凉柔和的感觉,是已经包扎好了。 内力依旧虚空,脑子却清醒很多。 他说起来也算是横行皇城几十年,却不料遭了如此暗算,是否当真是老天看不过去,要给他来个天谴?无论如何,他早知于广土藏得深,故而他有今天,也并不算太讶异。虽然庄三已经上报他遇难身亡,但他王府里的人也不是白养的,总会寻到蛛丝马迹一探究竟。祁连山也还未回到皇城,即使王府有灾有难也及不到他。还有庄九那边,为了不祸及己身,危难之时总会要出手相助的。 至于他自己,也不是没有生路。虽然不会相信那小狼崽说的带他去解毒医病,但小狼崽眼中也没有杀意——或许只是他藏住了而来麻痹自己? 不得而知。 但庄七觉得甚有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 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导致今天的境遇,他想来也不觉得后悔或者郁闷,反而觉得有种莫名的欣慰和兴奋。 他养的小狼崽长大了,然后反咬自己一口,怎么想都觉得有种变态的成就感。 只是,别让他逃出生天,否则,那小子一定不得好死。 那小子也知道。 于广土端着药进屋的时候,便知庄七已经醒来,将碗放在床头边的小柜子上,于广土上前扶起庄七。 被于广土端着碗喂药,庄七并不拒绝。 也不担心已有前科的于广土再给他喝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句俗话怎么说的,不黑到底,怎么能看见光? 于广土脸上再没有以前那副随时挂着的憨厚无辜表情,而是一副高深莫测。 喂完了庄七后,随手将碗一放,便直直盯着庄七的眼睛开口:“七叔,事已至今,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庄七不置可否。 “当初我外祖父一族想要拉拢贿赂于你,十万两黄金和三千暗杀高手却被你拒绝,恐你向上检举,从而起了杀心。”于广土缓缓说道。 “他被我杀了,再抄了他家九族,十万两黄金和暗杀高手还是到了我手里。”庄七甚是配合,接口道,“老头临死前,替两个人求情,要我开恩,放过那母子两人,我放了。” “我身生母妃因为这血海深仇,借故与你亲近,做出许多暧昧举动,想要诬陷于你,离间你与皇帝。最后未成,便行刺于你。” “她也被我杀了,临死前,请求我饶了她那资质愚钝的幼子一命。”庄七亦直接看着于广土,“这次我本想斩草除根,熟料最后竟还是饶了。” “我那时懵懵懂懂,一直拿你当我的天来看待。”于广土说。 “现在后悔了?”庄七挑眉。 于广土慢慢摇头:“我不后悔。但是让我更恨你。” 庄七看来饶有趣味。 “你是我杀母仇人,我本应当恨你。”于广土低声说,“但是你又提携庇护我长至成人,这是恩情,却让我陷入两难境地。” “你看起来哪里像是两难境地?”庄七忍不住哂笑,“如此快刀乱麻,七叔也自叹弗如。” “是七叔教导得好。” 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庄七不怒反笑,看着于广土,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于广土最恨他这幅不把人放眼里的样子,脸色也沈了下来:“七叔,你自幼便天资过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现如今如此境地,衣食住行不若以往,这一路上若有粗糙,还请七叔多加担待。” 庄七嘴角噙着一丝笑容:“你不是说要折煞我?” 于广土眸色更黑。 “待要如何折——” 第十二章 最后一个字被于广土堵住了。 虽然也不强烈,但庄七长久以来首次真正露出了惊诧和恼怒的情绪。 于广土自是感觉到了,嘴角勾起弧度,印在他嘴上的唇加重了力道,甚至吮吸了一下。 庄七抬手就想一耳光扇过去,却被于广土眼明手快摁住,一阵剧痛袭来。 于广土甚至用自己的体重压制着庄七,将他牢牢摁在床头,嘴上的动作更加肆虐,舌尖也尝试撬开庄七的牙关——意料之外地容易,又情理之中地被狠狠咬了一口,亏得于广土退出得快,但舌尖也破了皮。 尝到丝丝血腥味,于广土眼中满是得色,看着庄七:“你猜。” 庄七眼中的狠戾之色稍退,之前的毫不在意也减淡,但未答他话。 于广土也不在意,却一手按住庄七腰身,使他不得动弹,随后竟然解开他腰带,掀起他里衣,粗糙的手掌抚上那敏感的皮肤。感到庄七僵着身子,于广土心中暗笑,啧啧,这是气极了吧,但是,还有呢…… 毫不客气地将手沿着他的后腰线伸进裤子里去,探进那细缝中…… 庄七心中确是受到不小震撼,听着耳边的低沉嗓音:“七叔最喜洁净,不管是是身体还是心理……这下三滥的法子虽然已经被用滥,但对七叔来说,还真是有用呢……” 随着他话语说完,身后那处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于广土已将一枚柱体强行塞进他身体里。 只在小城镇呆了一天,于广土便又带着庄七和车夫上了路。 这次他从一开始便呆在车厢里,独留车夫一人赶车。 庄七脸色毫无表情,靠坐在软垫一动不动。体内那东西约一指粗细,被于广土塞得极深,且有些微倒突之物,凭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取出。于广土坐他对面,一直盯着他看,却似神游天外。 昨日当真算是出乎他意料,不是因为于广土的举动,而是突然惊醒,这个一直以为是孩子的人,已经长大成人。而自己,不管对于他的任性回城,还是图谋绑架,心底深处还是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当初被他用利剑指着鼻子却呆呆傻傻问是不是送他礼物的蠢小孩,被他护在身后从死门救回来的蠢小孩,在中秋佳节之时与他在莲池边上聊天的蠢小孩。 事实上,却是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已长成一个男人了,还是色胆包天的那种男人。 庄七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于广土会吻上自己。比起至今仍留在他体内的那东西,于广土的吻让他更恼怒。因为头一次没有抓准思路,猜不透蠢小孩心思。 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一边不动声色看着于广土突地有了动作,起身向自己慢慢靠过来。 于广土只是过去,并排着庄七坐着,过了一会儿伸手揽过来他的肩膀,手指更是暧昧地抚上了他的颈项。 “待七叔那处松动适应,便好让七叔尝尝千人骑万人压的好滋味了……”于广土在庄七耳边低声说着猥亵词语。 庄七连冷哼一声都懒得。 “或者叫人来画了七叔服侍别人的春宫画像,千金卖出去……”于广土继续说道。 庄七仍旧不动。 于广土低低笑出声来:“要最后七叔恨我入骨才好,否则真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七叔你就是有这种气死人的本事。” 真是贼喊捉贼不是? 庄七这次是懒得理他。 天黑之时,还未到城镇,遍寻了处野外的地方歇了。 吃好简单的干粮,于广土抬头对车夫说:“这附近有水声,去打点水回来。” 车夫点头说好。 于广土又说:“慢点回来。” 车夫脸上便挂上了暧昧的笑容,再点头。 庄七眼皮一跳,果然看车夫走远之后,那崽子便靠了过来,手上拿着从行李中取出来的一个盒子,靠近了,便打开来。 齐齐两排玉做的棍状物,不知是否浸过东西,看起来没有玉本事的通透,反而浑浊发黑。 庄七心下明了,这便是他体内那物的真面貌了,果真这般惹人厌恶。 于广土嘴角噙着些微邪笑,将盒子放在地上,便伸手去解庄七腰带。 庄七知现今自己敌不过他,便连反抗也懒得做,靠在树干上,被于广土退下裤子,弄得两腿大开,腿间私处在篝火的照射下,被一览无余。 庄七冷冷盯着于广土看,毫无尴尬之色,反倒是于广土,看看他那里,再看看他眉目,脸上竟然渐渐稍起可疑的红晕。 不过接下来他便不再动摇,直接探手进去庄七体内,找到那玉挖出来,还故意放在眼前看那上面粘着的透明粘液,然后暧昧笑笑,却随手扔进了旁边火堆。 接着又从盒子里挑出一根比之前稍大的,再抵住穴口,缓缓推将进去。 冰凉的感觉惹得庄七那处不禁收缩,竟是紧咬住于广土随着进去的手指。于广土低低笑道:“七叔果然是个妙物……” 终于缓缓抽出来手指,看到穴口随后闭合,于广土喉结动了一动,低哑声音道:“这样我倒舍不得把七叔让给别人了……好歹也得等我先尝尝鲜味。” 庄七的视线落在他已经隆起形状的裆部,嘴角竟是微微一勾,转眼中脑子已想出数种将这祸根毁尸灭迹的方法,比如,刀切,锤砸,火烧,雷劈…… 第十三章 月光清冷,于广土没有睡,而是静静地望着身边那人的睡颜。 柳叶眉,英挺鼻,薄红唇。 睡颜安详宁静,让于广土觉得好奇和好笑。 这个人,怕是在七王府里都不会睡得像现在这样踏实。 破罐子破摔吗?还是他心里另有他招? 于广土背靠着树干,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和庄七的睡颜一样,他的心里亦是一片平和安宁。前途凶险,那是肯定的,他和庄七之间的恩恩怨怨,怕是比九连环还难解得开。不过解不开又何妨,他巴不得胡搅蛮缠,这一生这一世都锁在一起。 七叔,庄七——庄曦,心里定是恨他的吧,这一生哪里有人敢这样对他?想起以前耳闻或见识过的辛辣手段,于广土背脊一阵惊悚的快意。 庄曦——曦,阳光明媚,偏偏都是装出来的不是? 于广土嘴角带着微微弧度,他们庄家人,还都真是会取名字,庄愚,装愚。 视线复又回到那沉睡的人身上,庄曦,即使他是天上的太阳也好,这个人,他要定了。 白天醒来,继续赶路。 车夫是从他们出京至今便一直跟着的,一路上两耳不闻外事,对这两人之间事情向来非礼勿视。 车厢里,于广土肆无忌惮地将庄七锁在怀里,一手捏着他下巴,迫着他与自己唇舌交缠相濡以沫。 庄七面上带着薄怒,再任凭他高深莫测,也对这样的忤逆关系心存违和。自己养大的狼崽子果然够了解他,知他生性喜洁,就偏偏使出这下流手段。 于广土如今在力气和武功上都压制着他,哪里会管他不情不愿。 嘴里尝着肖想了好久的红唇,舌尖肆意舔弄着他的上下齿根,再与他的舌纠缠。庄七的牙关被他钳制住,银丝自嘴角滑下,狼狈中带着一丝情色的诱惑。 于广土似可惜,稍微离开他唇角,沿着下巴细细舔吻,将甜蜜津液悉数舔净。 被放开钳制,庄七活动了一下稍微僵硬的嘴角,声音冷淡中带着丝丝暗哑:“你够了没?” “远远不够。”于广土沿着他喉结啃咬亲吻,模糊回答,“哪里能够?” “简直荒唐。”庄七气息渐渐不稳,不知是怒,还是因为其他。 “这样就荒唐?”于广土终于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哂意,“我想做的,可远不如此。” 又到了小城镇,于广土照例请了大夫替庄七手脚换了药。 “公子手脚筋脉具损,”医者捋着白透了的长须,若有所思,“但脉中又带着一丝生机,是用了天生灵药吧?” “也就是沿途的大夫给上的药。”于广土答。 “莫不是有隐世高人?”大夫点点头,“老夫那里尚有一些药材,也好给公子配几副内服的药。” “多谢大夫。”于广土作个揖。 送走老大夫,差车夫跟着去取药,于广土折回来,看着坐在桌边双手托着茶杯兀自品茶的人。 “手还疼吗?”于广土问。 庄七连瞥他一下都懒得。 “定是疼的。”于广土叹口气,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过了好一会儿,庄七才淡淡开口:“路程走了多少了?” “我们走得缓慢。”于广土答道,“皇城出来,还没到凉都。” 庄七这才看他一眼。 于广土轻笑:“七叔在想,我这不是给你的心腹机会追上来吗?” 庄七不语。 “也实话跟七叔说,”于广土凑上前来,“其实七叔的心腹,就跟在我们后面,不远不近,二十里路。” 庄七眸色变深,看着面前这混小子一派得瑟,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敌不动我不动而已,”于广土耸耸肩,“那个齐连山,怕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庄愚,事已至此,你我何不坦诚相待?”庄七突然说。 “坦诚相待?”于广土似很无奈,“当初你瞒得我好苦,如今你要我坦诚相待?” “我若要瞒你,”庄七微微一哂,“你如今会这般逍遥自在?” 当然会在一早发现他有探听本事之时便锁住他的心思,还会任由他暗中打听出当日真相。 于广土沉默半晌,才缓缓摇头,却是带着些微苦笑:“我不恨你瞒我,只恨你不瞒我。” 因为他在云端,他如泥土,他尚且不把他放在眼里,何必花费心思隐藏事实。 庄七如何凌厉,听出他言外之意,嘴边哂意更大:“是,如今你本事了,翅膀硬了,轮到你来瞒得我好苦了?” “七叔,凭你本事,终有一天会寻得真相大白。”于广土答道。 “你会杀了齐连山吗?”庄七问。 “他不杀我,我不杀他。”于广土淡淡回答。 “怎样?”银松堡里,一家子回“娘家”探亲的,正坐在大堂上,看堡主苍墨手上的白笺。 苍墨摇头:“天网说打探不到消息。” 他身边坐着白玉色衣袍的青年,拿过他手上的信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网向来自诩人间没有找不到的情报。” “难道真的——”庄九脸色肃穆,“已不在人间?” “查不到消息,或有几种可能。”钱荣低头思索。 “一是阻力颇深,一是天网有意隐瞒。”苍墨说。 “天网向来与银松堡交好……”青年说,“但也与皇家有着关联。” 庄九摆手:“苏公子别看我,莫说我早已脱离,若是在的时候,我也没有参与过天网分毫事宜。” 苏思宁微微点头:“那我们就要查出来,天网到底与皇城哪位有关系了。” 庄九撇嘴,一手拍在椅把上:“个小十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庄七他也敢招惹。” “当初你不是喜闻乐见?”钱荣给他一个白眼。 “那不是没有想到,他能搞出这么颠覆的事情来嘛……”庄九叹口气。 “所以真是没事不要招惹你们姓庄的,一个比一个奸诈狡猾心狠手辣。”钱荣冷笑。 “那就说错了,”庄九嘿嘿一笑,伸手揽住他腰,“姓庄的,是你不来招惹便要来招惹你的人。” 第十四章 待走到凉都时,已经又过了约莫十天。 好不容易到了个大城镇,于广土决定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庄七看着他跟掌柜订了三天的房,面上神色也未变。 进了房间,吩咐小二抬进来热水后,于广土便关了房门,回到内室,开始脱起衣服来,脱到只剩里衣时却又住了手,上前来脱庄七的。 庄七连些微的抵抗都没有,任由他剥掉自己的衣服。这些天来,虽然没有洗个痛快澡,但于广土也总会替他擦身子。 狼崽子说是因为他缠有绷带自己行动不便,但不就是只为了一个字吗,色胚一个。 抬起手脚来让于广土给他先除了手脚腕上的绷带,伤口已经结疤,也不复之前那般疼痛,只是仍旧无力,连双筷子都拿不了,走路也走不了几步。 也不避讳于广土,庄七全身赤裸的缓慢抬脚进了浴桶,全然不理会身后那人两眼中的绿光。 “还不滚上来给我搓背。”庄七冷冷开口。 于广土一瞬间穿越到了还未突变之前,仍在王府的日子里…… 暗自摇头笑笑,走上前去,将打湿的帕子轻轻在他的背后擦拭。或许出来皇城之后,庄七便穿着粗糙的普通布衣,又或者是风吹日晒夜宿山林,庄七的皮肤不若之前那样细腻,也比之前稍微黑了。于广土动作轻柔,仿佛是在对待他一生中的珍宝般,没有半分对杀母仇人应有的怨恨。 擦完了背,于广土转了半圈,来到庄七正面,只见他服侍的人已经双目微闭,甚是放松和享受的样子。 于广土嘴角微微抽搐,突地就听庄七闭着眼睛开口道:“身后有人跟着?” 于广土的手顿了一下,随后道:“瞒不过七叔。” “老三的人?” “怕就是了。”于广土嘴角微微一勾,再次撩起水来替他擦洗胸膛。 “正和你意?” “也不全是,”于广土的动作依旧轻柔缓慢,声音却是带着笑意,“他发现了我给他的账簿是假的,自然要派人来追杀我。” 庄七这才睁眼,眼中也竟有笑意:“你便是不给他假的账簿,他也要来追杀你。” 于广土摇摇头:“那倒不会,他也还有求我的时候。” 庄七微微一笑:“你究竟是何身份?” “你猜。”于广土朝他温柔地勾唇而笑。 ……水汽氤氲,烛光朦胧,两人间的气氛好得不得了,仿佛是早已习惯彼此气息的老夫老妻,温馨又不乏浪漫……总之四字概括,诡异非常。 车夫闯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幅光景,反应很快,点头哈腰:“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便要退出去。 于广土叫住他:“什么事?” “没甚要紧事。”继续点头哈腰满面笑容。 “说。”于广土只沉着声音吐出一个字。 “就是外面被包围了嘛。”车夫笑着说,“不打紧,我替你们看门先。” “……” 庄七冷眼看着,并不多说话。 于是于广土挥挥手,车夫果然就退了出去关上门,然后于广土再转过身来,捞起帕子,继续替庄七擦身子,动作仍旧不轻不重不缓不急,一副纵然门外十万火急门内也悠然自得的模样。 待到水洗得微凉,于广土才把庄七捞起来,用旁边的干布擦净,替他穿上衣裳,放到床边坐好。 被当成一个布娃娃似的对待,庄七一点恼色也无,只是安静任由于广土摆布。 最后,于广土弯腰,与庄七对视,眼角也柔柔的,先啄了一下他的唇,再似真似假地说:“七叔,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 庄七轻启朱唇:“我现在,不也是搞不懂你了吗?” 于广土微微一笑,又从包袱里拿出那个盒子打开来。这些日子以来,每日要给庄七用上一根,让他至少“含”个小半日,现在盒子里已经所剩不多的,也比最开始要粗得多的玉柱。 庄七淡然的神色终于了有了变化,眉头蹙起来,脸上方才那丝讽笑也一下子便了无踪影。于广土却不去管它,径自将他翻了身趴在床上,腰下垫个枕头,然后一手巴拉下裤子,庄七紧俏的私处便被一览无余。 庄七无力的手抓着被褥,渐渐感觉到那熟悉的冰冷触感,心里厌恶,但是身体仿佛已经习惯,没有多费力气,那枚玉柱便被塞进体内。 “七叔这里……”耳边传来于广土的低笑,“可比七叔本人老实多了。” 裤子又被穿上,人也被翻了身,庄七冷眼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于广土眼看要亲上,门外却传来车夫的声音:“请问您二位好了么?小的我要抵挡不住了……啊!” 随着他戏剧性的叫喊,门也被戏剧性地踹开,于广土不悦地眯起眼睛来,看着来人。 第十五章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降罪!”齐连山铮铮说完,衣服下摆一掀,双膝跪地。 “你来干什么?”庄七皱眉道。 “……是属下愚钝,竟被三王爷的人捉到,正当性命不保之时,被小主子的人所救。”齐连山说着,带着点尴尬。 于广土一时也没有想到他会主动现身,一时揣测不出他的来意,也就对他所说的不置可否。 齐连山虽然跪着,也偷偷看了几眼在床上坐着的两人。 因为多日的跟踪观察,直觉笃定于广土不会对庄七有实质的伤害,便也没有出手,况且他是孤身一人,定不是于广土的对手——这人虽然表面上只与庄七加上一个车夫上路,但暗中随行保护的高手简直不知云云,所以三王爷的人也才不敢妄动,干脆找他晦气。 但他又竟然被于广土的人所救,心下隐约不解,又隐约有点眉目,便索性干脆现了身,赌于广土不会对他怎样。 于广土确实没有对他怎样,只是哼了一声:“你不是去了江南,都查到了什么,说来给七叔听听。” “……”齐连山见他都开口了,便想那就遂了他意呗,于是说道,“小主子当初出来后,根本没有去过江南,半路上与个身形面貌相似的少年换了身份,然后只身西行,最后到了塞外。” 庄七听罢,没有发怒,反倒是勾起嘴角,凉凉地说:“庄十七,干得好啊。” 岂一个好字可以形容?五年时间,从只身一人的少年,到如今有着高强后盾的神秘身份,庄七简直觉得甚是欣慰! 于广土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却只是挥了挥手:“车夫,带他出去。” 车夫面有难色:“我打不过他。” “……”于广土正要挥手让外面暗色中隐藏的暗卫出来带走齐连山,却被庄七先开了口:“齐连山,你先下去。” 齐连山这才站起来,答道:“是。” 房间里又只剩二人,庄七却似困顿般打个呵欠,对于广土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似的,想要倒头睡下。 于广土知道他心思难测,并不多在意,只懊恼方才没有亲到,现在再亲也没甚意思了。便上前去扶他躺下,拉好被子。 白日里本是晴朗天气,这时候却只见得窗外一道白闪,随后便有隆隆雷声传来。 已经入秋一段时间,但秋老虎威力也惊人,今晚,怕是有得一夜雷雨了。 黄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打得树叶哗啦啦作响,庄七闭着眼睛,也不知睡着没,于广土坐在床沿,看着跳跃的烛光也不知在想什么。 二人都不去理会外面的风雨。 午夜的时候,雨声并没有变小,盖过有人敲门的声音,但于广土还是听到,将庄七的被子压压好后,去开了门。 走到隔壁,本来是车夫,现在是车夫和齐连山二人的房间,于广土淡淡问:“都解决了。” “这批倒是几乎都解决了。”车夫依旧笑嘻嘻,“但咱们带出来的人也损了些。” “有亡者?”于广土皱眉。 “这倒没有,但是重伤有几人。”车夫答道。 “吩咐下去这几人不用跟着上路,在这里稍作停留养伤,请上城西姓李的大夫,那老头要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找来给他。”于广土说。 车夫撇嘴,齐连山看他这样,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二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我是不是也不能跟了?”车夫作最后挣扎。 “你不留下,谁去满足那怪老头的稀奇要求。”于广土瞥他一眼。 车夫便没精打采地点头:“是,老板。” 心里郁卒,看不到好戏了讨厌…… “齐先生,”于广土又道,“接下来麻烦你多多照应了。” 车夫幽幽地瞥一眼齐连山,便宜让他捡去了啊讨厌…… 第十六章 明里三人,暗中不知侍卫几人,终于又上路了。 车夫果然被留下打点,驾车的换成了齐连山。 庄七被这变化并未多上心,仍旧懒懒地靠坐在马车里的垫子上,偶尔透过车窗看外面天上的云卷云舒。 他们在凉都呆了十来天,城西的李大夫被找来,除去替几名重伤侍卫治疗,也看了庄七的手脚,开了点外敷内用药,十天下来,庄七手脚竟然也比之前有了较大起色,提刀弄剑那是大不可能,但筷子汤勺倒可以自己拾掇。 依旧反抗不了于广土。 出了凉都,狼崽子告诉他继续西行,下个大城镇是锦都。 出了锦都再往西,过了凤城,便是塞外。 估计就是狼崽子的大本营。 无论在城镇内外,客栈房里还是马车里,于广土总是与庄七一起。 言语上刻薄无情,但是待庄七的动作却是柔软得像是上好的皮草。看得齐连山心中堆满了疑惑,不知他这到底是唱的哪出。 只是看来,他并不是真要伤了自己主子。 而自家主子态度,也竟是不同以往的云淡风轻。 车里头,云淡风轻的庄七正颇为无聊地看烦了云,打个呵欠便要歪着身子躺下。 车里不算小,至少装得下两个大男人,但若要施展开来身体却并不容易,庄七这么一躺,半边身子倒在于广土腿上。 于广土勾勾嘴角,嘴上还是那样欠:“哟,七叔主动投怀送抱,倒是第一遭。” 却也伸手将人抱着扶着,让他完全靠在了自己腿上。 庄七没去理会他。 于广土没想这么放过他,手也开始欠起来,顺着他那头黑发轻抚,到额头,到眉角,到鼻梁,到嘴唇。 “七叔再装睡,小十七可就真亲下去了。”于广土笑着说,缓缓低下头。 庄七睁眼,对上的便是一双黑亮的眸子,瞳仁里面还有自己的倒影。 “天网。”庄七开口,只道出这二字。 于广土愣了一愣,随即笑起来:“七叔果然……比我预想地还要早猜到。” 庄七没再说话,只是歪了头。 “七叔心中定是又在骂十七,好好地跑出去那个地方,却兜转着又同它扯上关系。”于广土顺了顺庄七头发,“但七叔怕是不知道,十七当初要出来,便是有了这么个打算了。” “所以我一早就是被你坑了。”庄七冷哼一声。 原来早在当年,这狼崽子就算计好了。 “我离开后,如齐先生所说,便直接到了西边,找到了天网,从最下等级别的跑堂做起。”于广土说,也不怕自揭老底。 “是没辜负你在宫里练就的一身本事。”庄七语气平淡地说。 “后来凭着这本事,我也开始往上走,也是运气好,最后经人引荐,见到了前任天网网主。”于广土接着说。 “前任?”庄七挑眉,“是先皇那个未收进宫来的私生子?” 于广土点头:“七叔你果然也知道。” “但我不知道网主易位之事。” “因为易位之事,前几日在凉都才发生。”于广土淡淡道,“我早已与前网主示了身份,他也愿将位置授予我,只是还需个历练,恰巧我也还有点事在皇城没有解决。” “你是在进天网后,还是在出宫前得知我灭你外祖父一族之事?”庄七问。 “……之前。” 庄七便明了,这孩子,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就已开始汲汲营营,算计自己。 “庄曦,”于广土用手扳着庄七下巴,“我敬你,又恨你……我不知要拿你怎么办……” 庄七只是一哂,激怒了于广土,捏住他下巴,便俯下身来,吻住他薄唇肆虐。 仿佛想要藉此,以传达他心中那激荡的感情。 第十七章 马车并不是隔音良好,齐连山主要还是个文人,武功说不得好到哪里去,但那分耳力若有心,也还是可将里面听得清清楚楚。 七王爷遭此巨变,若说他心中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说实话,当初他与七王都知这位小主子有异,但也不清楚他现今这般能耐,否则他也不会当时便南下,离了七王身边。 这位小主子,最初的憨厚老实,如今的高深莫测,齐连山便是对他些举动有微词,但也不慢感慨果然那深宅子里出来的人。 他现在分分明明表现着对七王那惊世骇俗的望想,喂毒药,挑断手脚筋,真是报仇心切一般,但也从不离他身边半步,吃饭睡觉不消说,便是如厕也要守在外头。 更别提时而从那房里或者马车里传出来的“奇怪”声响…… 比如现在正听着的。 齐连山暗叹一口气,自家主子现今遭人轻薄无半分反抗之力,他这做属下的说起来应该跳起来发难,但总觉得,好像他也没有什么立场。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比如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什么的…… 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无论如何,于广土藏得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比如据他观察,前头那车夫一路与之同行,看来是于广土左右手,但又为何轻易舍弃在凉都?是有另外的事情在办,还是说以后的路途用不到他? 他到底与三王是敌是友?先前与三王合作捉了七王,必定是用了一番手段来劝说三王合作,但又轻易翻脸,现在惹得人家一队一队死士追杀不停。 天网他亦听说过,这是一个专门收集贩卖情报的组织,应当是靠智谋为主,但于广土身边却有这么多高手护着,并且看来是相当忠心。 更别说,他举手投足之间表达着自己内心深深的矛盾纠结,但那行为处事是从不手软,那眸子是黑得发亮,哪里像是犹疑不决不能决断之人。 齐连山思索着,突地摇头,罢了罢了,自家主子横行一世,现在遇到了个对手,未必不是乐在其中,自己想的这些,哪里怕他想不到? 同样想得到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北边的那几人。 自无法从天网处得知确切消息后,银松堡的几人便推敲此事有点不同寻常,这几人也不是寻常的,各个精明,银松堡自身也有到处打听的专人,几番下来,虽然不知于广土与庄七确切位置,但从几处争斗痕迹,与三王暗中的动作,也得知二人行走方向,更依稀猜测出了于广土的身份。 庄九冷笑,钱荣抚额,苍墨和苏思宁但笑不语。 庄七与他们也不是素不相识,更关键的是背后的权利纠纷,银松堡便也明着上继续委托天网,私下里却开始暗中加派人手搜寻二人行踪。 就怕被宿敌庄三抢先得手。 于广土虽说了让齐连山好好照顾庄七的话,但是却从未给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或者说庄七的衣食住行他全都不假人手。 只有夜宿荒郊野外之时,三人在一处呆着,于广土才给这二人说上几句话。 但庄七丝毫不领情,对自家谋士并没有多少话讲。 经过这些日子,他虽手脚已经开始好起来,但性子却似乎懒散了很多。整日不言不语,漫不经心,仿佛散了全身戾气,也不若先前,与于广土针锋相对。 于广土每每撩拨他不成,便恼羞成怒,非要逮着人亲够摸够。 他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最怕庄七的反应,便是没有反应。 时间虽然不曾停止地流逝着,但二人间却似乎陷入了死结。庄七反应冷淡,于广土愈发暴躁,齐连山也不是那么护主心切了,权作壁上观。 似乎,都在等着一场突变。 第十八章 突变,就那么不负众望地来了。 半夜时分,于广土照旧将庄七锁在怀里入睡,姿势像个睡觉的猫儿,将心爱的玩具抱着恨不得揉进身体里,对于“玩具”的异动也非常敏感。 不过庄七向来老实,每晚上都淡定地挺尸。 这天晚上,于广土却突地听到异响。 “唰唰”几下,身边多了几个黑影,穿着暗色的衣袍,却也不是夜行衣般,几人的手里都持着各般武器,面对外面的方向,将于广土三人护在身后。 于广土带着庄七坐起来,将庄七睡乱的头发理了一理。 数十道反射着月亮的银色飞镖破风而来,身前几人暴起,霹雳!当一阵乱想后,飞镖没有伤到身后的三人,紧接着又是十数黑衣人凌空而来,目标直取庄七首级。 于广土的人本来在凉都已经折了几个,本来已经派了人在下个城镇过来汇合,却不知敌人在这么快便又是一波攻击。 人多了不起啊,财大气粗而已…… 于广土沉着脸,却惊觉一双冰凉手环上自己脖子。 低头一看,庄七笑得风情万种艳丽如花,半眯着眼睛,直盯着他看,仿佛外边的打斗一点也不存在,眼里只有他。 于广土眉角抽跳一下,心里慨叹,这都什么时候,他七叔还在这里跟他使坏。 “你说,”庄七慵懒地开口,“我们会不会在这里成为一对死鸳鸯?” “七叔想死?”于广土沉稳着声音回答。 “本来是不想,”庄七幽幽叹口气,脸上的魅惑笑容隐去,“但是人都折你手上,成了这幅样子……或者,死了倒是干净呢……” 于广土叹口气:“七叔……” 庄七拉下他脖子,却是半眯着眸子,将唇印上他的。 感受到唇上的凉凉的软软的触感,于广土心中惊骇不已,这个时候还哪里敢消受美人恩,就怕怀里这人狠狠咬自己一口。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嘴唇的剧痛让于广土用了点力将庄七拉开,下唇差点没有被咬下一块肉来。 庄七唇角沾着血迹,勾起嘴角,伸出舌来舔舔那血丝:“狼崽子味道倒是不错。” 外边打斗的人刀光剑影,却恁是没有人能突破那道防线,近了于广土三人的身。 除去这二位都这时候还打情骂俏不知所谓的主子,齐连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突变来得快,去得也快。 怎么说呢,仿佛就是一阵风吹了过来,然后所有人都顿住了动作,接着一个一个倒地。 齐连山同时暴起到于广土身边,不知哪里来的一把匕首架上了他脖子。 于广土一阵晕眩,手脚顿感无力,任着齐连山将庄七带出了他的怀里,单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扶额,怒道:“该死,庄七……” 庄七靠着齐连山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人。 “庄三的人里有你的人。”于广土眸色暗沈,觉得力气一丝丝被抽走。 庄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倒是齐连山开了口:“爷?” 现在放眼看过去,还站着并且有力气的人除了他没别人。 庄七的人早在数年前,便已经混入三王死士中,一直没动。这次混入刺杀队伍,暗中游走身形,确保所有人都负了伤之后,才涅破手中药丸,任无色无香的迷药迅速散入空气中,见血封穴。 于广土宫中长大,自小便被人喂了不知多少毒药迷药以来增加免疫,所以还能撑着不昏过去,勉力撑着身子,低低地道:“不趁此斩草除根吗?还是七叔终究舍不得?” 庄七一哂,半眯着眼:“一路上被你耍着,到如今还死性不改?” 于广土听了笑笑,抬起眼来:“七叔还是快些下手,要不然……” 话音方落,齐连山默默地倒地,失去依靠的庄七踉跄一下稳住身子,盯着于广土。 “就晚了。”于广土说。 庄七感到脖子凉了一下,一丝鬓发飘然落地,随后人也倒了下去。 于广土这才放松下来,躺倒在地,龇牙咧嘴,伸手摸摸嘴唇的伤口,嘴边泛起笑来。 第十九章 待到回复了些力气,于广土才撑着站了起来,先是扶着额头等待眩晕过去,随后走向庄七。 庄七侧着身子躺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血痕。 他自然本来也不会被寻常迷药拿住,但近日遭了巨变,身体早不如从前。于广土蹲下身子,伸出手来温柔地将他发丝理顺,然后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亦还有些踉跄,但也还是抱了人要离开此地。 边走着边看着庄七容颜,嘴角好笑:“你果然还是对我下不了死手……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豪赌。” 等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后不久,另一个方向悉悉索索一阵,出来个人。 那人走到遍地“横尸”处,撇嘴摇摇头,随后走到齐连山身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才蹲下来将人扛起来。 他身形不算高大壮实,但扛着五大三粗的齐连山却是一点不费力,边走边咕哝:“哼哼哼,好戏不是那么好看的吧……” 一番连绵几日秋雨,天气稍晴,连空气都还是润着的。 庄七动动鼻尖,感受到几分清冷的空气,刺激着他初醒后最初的感官。 鼻子是冷的,但身体却异常暖和。 没有睁眼,平稳地回想着沉睡之前的一桩桩事。 从最初开始,庄十七重返京城投靠门下,后与庄三勾结陷害自己落入囹圄,随后他手脚筋脉全毁,身中奇毒,被庄十七挟持着西行。途中与齐连山汇合,暗中布置在三王死士中的人前来解救,没料到的是黄雀在后。 庄七唇角动了动,仔细看着便知是他惯有的冷笑。 不,这不是最初。 最初是他灭了庄十七一门,却独留他一条性命,几年相处二人不咸不淡的感情,最后安排他假死出宫。 庄七认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最奇妙的是,谁对不起谁,好像已经没办法考究。 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若和庄十七“握手言和”,想起来都觉得是要鸡皮疙瘩满身跑的事情。 “既然已经醒了,就起来先把药喝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庄七缓缓睁眼,便见于广土坐在床边,将手里端着的一个海碗放在床头。 任由于广土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随后将那晚乌漆吗黑的浑浊液体灌入自己嘴里。 甜不甜酸不酸苦不苦,一股子泥腥味,庄七恁是面不改色全部喝了下去,然后一枚蜜枣塞进了他嘴里。 于广土淡淡道:“果然还是醒着比较配合。” 说着起身,将那海碗放在房里的桌上。 将嘴里的枣子咽下去,庄七看了眼周围,粗糙的房壁,粗糙的家具,却整齐洁净,不知是哪个农家小屋。 于广土又坐回床边,看着庄七,嘴角泛着不知是何含义的笑:“那日你暗算我,我暗算你的,最后只落得我们二人,我带着你想出去那林子,结果哪知秋雨刚过,山路湿滑,恁是摔下山崖来,还好被好心村民捡了回来。” 庄七暗自忖度这番话中真真假假。 “你说,我们斗来斗去,最后还是老天爷说了算是不?”于广土笑笑。 庄七哂笑:“老天爷说了算?” 于广土耸肩:“就知道七叔你是不信天。” 庄七不语,沈下脸色,看着于广土从怀里掏东西的动作,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看到那粗长黑色物事,庄七纵是再淡然,也要一口气积郁在胸。 于广土嘿嘿一笑:“说来也巧,什么都弄丢了,这个倒还在。” 不是他物,正是那些折腾庄七的玉石,看这尺寸,仿佛就是那最后一枚了。 于广土伸手捞了庄七,将他翻转,扒了裤子。 “庄、十、七!”庄七当然没有丝毫挣扎之力,但一想到那种尺寸的东西要被塞进那处,便不由得咬牙切齿。 “放松一点。”于广土将圆润的柱头轻轻抵上那紧闭的穴口,便开始不由分说地使力缓缓推入,“这个还没我尺寸大,若这个都受不了,那日后怎么办?” “……日后我定将你挫骨扬灰!”庄七感受着身后的撕裂感,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的性子当然不会求饶,心中只是将于广土又恨进了骨子里几分。 “好好好,以后随你怎样都好,现在先给我放松。”于广土的语气听来不太耐烦,手上力道又大了一分。 将全部都塞进去固定好后,庄七已是一身薄汗,于广土将他裤子拉起来,翻转回来,用袖子替他擦擦额头:“你看,这不是能行吗?七叔可是要自信些。” 庄七扬手一巴掌扇过去,清脆一声在室内回荡。 于广土脸颊浮起一个红印来,两人却都有点顿住。 庄七抬起右手来看着,动动五指。 于广土面无表情起了身,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再出言“调戏”庄七,收拾好桌上碗,便抬脚往外走。 庄七不去管他要去哪里,只是继续看着手,随后因体内那坠着的火热疼痛感拧紧眉头。 第二十章 就这么躺了一日有余,庄七都没再见于广土,晚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后,发现体内的东西已被取出。 身子舒适了不少,但庄七心里愈加郁闷,他可没有忘记当初狼崽子所言。 黑玉用完了,便是要上“真家伙”了。 …… 庄七睁眼望着床顶上打满补丁的蚊帐,除了眼睛偶尔眨一眨,其余一动不动。 但内心却在隐隐抓狂,竟被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儿搞得如斯境地。 好一个庄十七,竟将素来无情无常心如止水的七王爷逼得堪堪破了功。 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状况甚是敏感,庄七撑着坐起来时,便发现身上的力气已经开始回复,本来酸软疼痛的手腕脚腕的异状消除了许多,丹田里隐约一股混沌之气。 是绝处逢生还是回光返照? 庄七自己下了床,用桌上的茶壶倒了碗水,冷的,一口气喝下去。 随后走到门边,双手打开了门。 一阵冷风吹来,吹起了他额上几缕发丝,微微眯了眯眼,稍后才看清楚眼前。 一处院子,泥墙上有枯草,边上几株枫树,已经红透了叶子。 天上有南飞的雁,蓝天如洗。 庄七的桃花眼冷冷扫了一圈,发现确实一点惹人厌的气息都没有。 缓步走出去,进三退一,右五左二,清冽的风吹着有点冷,庄七走到木栅的院门处,开了门。 院子原是坐落在小高地,青石板铺着下坡的路,庄七方踏上第一阶石板便停住了身形,眯眼看着下方不远处一块小平菜地,以及在上面……躬身除草的人。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人挺直了身,边抹着汗边回头来:“哟,七叔醒了。” “……”庄七未动。 “天气冷,七叔回去加件衣服再出来吧,就放在屋里那个大柜子里,阿嫂洗好补好的,虽然旧了点,但是很保暖。” “……” 于广土看庄七还是一动不动,挑挑眉毛:“七叔连这都不信我?” 庄七面无表情:“院子里的奇门遁甲是你布的?” 于广土撇嘴:“小侄学艺不精,让七叔见笑了。” “既知困不住我,又设来何用?”庄七道。 “既然是金屋藏娇,当然不能让外人知道。”于广土笑道,说罢又弯下腰去,“我还要做活,七叔不觉得冷,就在那里站着吧。” 庄七走了几步,到了旁边一株老枫树边,靠着树干坐下。 “如今你我二人吃住在别人家,身无旁物,只有做些力气活抵着。”也不待他问,于广土便开口说。 庄七只看着他挽着两袖,铜色的肌肤在日光下泛着光泽,带着点汗水,每一锄头下去都既有力,准头又好。 庄七嘴角竟是隐隐笑意:“庄十七,你又唱的哪一出?” “等人来救呗,”于广土答得轻松,“但之前也不能先把自己饿死了,总得自力更生。” 等到于广土将地都锄好了,抬起腰来,看看上方,微微挑眉,庄七闭目靠着大树干,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已经睡着了。 于广土于是也静静地站着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看着那副娴静的画面。 这一路上他和庄七没少勾心斗角猜来猜去,连这个时刻也都还没有停歇,但这幅画面恁是给于广土一个他们暂时停战的假象。 将农具收拾好,缓步走上青石板路。 庄七仍然闭着眼睛,呼吸沉稳,于广土不知他是不是在装。 最后蹲在了那人面前,看着他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 庄七一直是很沈得住气的,所以如果是他在装睡,于广土一点也不吃惊。 他就这么蹲在这个男人面前,深深思索着。 那,自己要不要装呢? 千里之外,齐连山看着车夫(他至今不知他真名)井井有条地安排着搜寻那二位主子的工作,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呆子,”车夫将最后一封信缄了递下去后,便手托着腮,拨弄着跳跃的烛火,“你家主子真可怜。” 齐连山:“……” “遇上这么一个装完痴傻装深沉的变态。”车夫撇嘴。 “……” “关键是这个变态,他还会装孙子。” 第二十一章 日子一下子变得……很舒适起来。 追兵刺客全没有了踪影,每日里,庄七就看着于广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偶尔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于广土便拉着他一同坐到那几株红枫树下,喝茶聊天,慨叹人生…… “这么晴朗,微风拂面的好天气,本来就不适合用来勾心斗角。”于广土背靠树干,透过红叶看蓝天。 庄七手里拿个茶杯,慢慢转着。 “睡个懒觉再起来,多好。”于广土依旧笑盈盈。 “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庄七说。 “你杀不了我。”于广土莞尔,“七王爷素来心狠手辣,却对我从来下不了杀手,我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 “呐,庄曦,你真的是传闻中那样的无情无心吗?”于广土翻个身,本来憨厚的脸上却是一脸坏笑,“你的心在哪里?” 庄七收紧手指,关节处都已泛白,若是从前,这茶杯怕是已粉身碎骨。 “我一介莽夫,却能将你这天上星月打下凡尘,仗着什么?”于广土深邃地眼睛看着庄七,“还不就是仗着……” “闭嘴。”庄七放下杯子,虽是心中气恼,但是力道仍然掌握得好,那茶水也不曾洒出半分。 于广土笑而不语,复又转过头去,透过红叶看蓝天。 当夜,向来少梦的庄七却是做了个梦。 他知道是在虚幻中,于是仍然冷眼旁观着。 在宫中,莲池旁,庄愚是十一二岁的年纪,一脸天真无邪,踢着脚看天上月亮。 是中秋十五。 皇帝设宴,庄七吃完了便退下了,并不想参与后续的喝茶赏月。 仿佛知道庄愚也会早早退席,在莲池旁一样,庄七提着小食盒去了。若是不在,他便自在也好。 但是庄愚就坐在那里,仿佛知道他会来,在等着他。 “七叔。”庄十七嗓音尚为变,还是童稚的,带着讨好的语调,犹是软软糯糯。 庄七过去,打开食盒来,取出香软月饼和清香花茶。 “七叔果然记得小十七喜欢云腿馅儿的。”庄愚说。 听到变声时期独有的少年嗓音,庄七微微愣了一下,抬眼,已是过了一年,庄愚开始长起来了了。 “七叔,小十七长大了,可以喝桂花酒了吗?”庄十七还是讨好的笑容。 庄七一哂:“长大?毛长齐了再说。” 但想着桂花酒并不强劲,便又自食盒里取出来酒壶来,本来只准备了一个酒盏,这时却有两个,庄七没去理会。 庄愚替二人满了酒,小心翼翼地双手举着一杯递上来给他,他接过。 庄愚说:“小十七敬七叔。” 庄七漫不经心地与他碰了杯,仰头一饮而尽,恍惚间却听到“噗通”一声。 循声望去,却是庄愚不知怎么掉进了池里,正在扑腾着。 不,庄愚掉进池子里不是中秋的事,也不是晚上的事,只是某个云淡风轻的日子,被哪个哥哥的亲信小太监推了一把掉进去的。 是夏天,雨水充沛,莲池不浅,庄愚不会水。 庄七兀地起身,脱掉外袍便跳下水去,将人捞了起来。 庄愚吃了好几口水,死死揽着庄七脖子,庄七神色不耐,伸手便在他后脖颈狠敲一下,让他从此安静了。 拖人上岸之后,四周已经站了好多太监侍卫宫女,庄七冷着脸扇了庄愚一巴掌,人醒了过来,眼神朦胧地看着他。 阳光炽烈,两人身子皆湿透,轻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从半透明的布料下可以将身形看得清清楚楚。 庄愚吞了口口水。 庄七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这次是为了他身上那处不合时宜的起了变化的部位。 站起来转身要接过侍女奉上的披风,却又被大力一拉,天翻地转,人已经被压在了一具高大的身躯下面,锁在一个如烈日般炽热的怀里,彼此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一丝透风的缝隙都没有,于是腹下那处顶着他的硬热之物他感受得无比清晰。 庄七惊怒,待要抬头,这时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着:“七叔,毛长齐了。” 第二十二章 醒来,还是一夜寂静的,于广土也还是睡在隔壁的房间,并没有声响。 不过是个梦罢了。 于是庄七更觉得惊悚——夜有所梦竟然能梦到这种内容? 偏偏最近于广土乖巧得很,并没有再对他做这些猥琐事来。最后一根黑玉取出至今也有些时候,但他也并没有依前言来欺辱他。 庄七撑着坐起来,靠坐在床头,抬起手掌来看原先筋脉尽断之处,伤痕仍在怕是一生都消不了,但是并不影响内里的恢复。 狼崽子是忌讳着这个? 于广土除却轻功尚可,其余武功皆不济,他若是恢复两成功力便可将人拿住。 庄七轻轻蹙眉,复又躺下闭眼,只是再也睡不着。 天气渐凉,红叶开始落了,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于广土没有去地里劳作了,将前段时间收来的菜风干了,又去村里面和猎户买了点肉来,腌制好了。 庄七看他做得像模像样,熟练得很,微哂,却没有多言。 期间这座院子的主人家来过一次,给他们送点被褥过来。 农院是坐落在村子外面的,离得不远,但庄七对院子外面并没有多好奇。对过了这么久也还没有人来搜救也一点不好奇。他就这么和于广土过着悠闲日子,时间仿佛都过得慢起来。 “近日里你觉得手脚怎样?”吃晚饭的时候,已经不用于广土再一口一口喂庄七,他一边给庄七夹着肉,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能动。”庄七回答。 “内力呢?”于广土又问。 “隐约沈在丹田,无法调动。”庄七又答。 于广土叹口气:“天气又要凉了,你如今身体不如以前习武之时,多多注意保暖。” 庄七抬起眉毛看他。 现在是好一副“叔慈侄孝”的场面? 于广土不去管他,径自吃好饭,放下碗:“我去给你烧洗澡水,你吃好后就放着,我来洗。” “……你是我侄子,不是我孙子。”庄七微哂。 “……”于广土大笑,“侄子也好孙子也好,不都是您小辈么?” 庄七也放下碗来:“这些日子以来你也同我玩够了,不能跟我说句真心话么?” “说真话还不能叫你拆吃入腹骨渣不留?”于广土笑着摇头,“况且我还以为你会当做是情趣呢。” “……” 于广土对他暧昧一笑,便也掀了厚布帘子出去烧水了。 蒸汽缭绕,庄七宽衣解带的时候,想着半路狼崽子会不会来偷袭,毕竟他素行不良在前。 果然,才刚在浴桶里坐了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于广土掀开帘子进来:“七叔,待我来给你搓背。” 庄七:“……” 高大的男人卷起袖子,探手进去浴桶里试了试水温,皱眉:“这么凉?” 说罢也不等庄七有所反应,便从旁边温着的水桶里舀了一小桶滚水来,“哗啦”一声倒进浴桶里。 温度骤升,庄七的皮肤登时染上粉色。 于广土笑得下流兮兮,坐到浴桶边上,道:“我知你喜洁,落难这些日子里来没有好好洗洗,你心里不爽得很,今天如了你的愿,你是不是也要如我的愿?” 说罢伸手要去摸庄七的脸,没有悬念地被一巴掌打下来。 于广土撇嘴,甩甩被打红的手:“哎呀好嘛,不闹了,转过来,我给你搓背。” 庄七瞥他一眼。 于广土于是变了脸色:“不要逼我,春药毒药我是没有,但是麻药迷药我还有一堆。” 庄七这次都懒得赏他一个白眼。 于广土:“……” ……算了,山不动我动,于广土起身,绕到浴桶另一端去,蹲下来,拿起帕子来,替庄七肩上淋了水。 这次庄七没动,于广土试着将他的背托起来,他也没拒绝。 于广土叹道,这个人心思向来玲珑,直觉又灵敏,谁对他好对他坏,他心里清明得很。 自己在这边喜怒无常做着跳梁小丑,他怕都只当做看好戏。 罢了,看戏就看戏,那自己这个戏子还得再卖力一点,才能夺得满堂彩。 于广土细细擦着,水变温了,他就又倒热水进来,直把庄七弄得全身通红。 擦完背后,山还是不动,于广土又转到侧面去,抬起他的一只手臂,细细擦着。 就宛如还在王府的时候,替他洗脚时,那般珍重对待。 擦完双臂,于广土顿了一顿,想开口问剩下的要不要他自己来,却见这人已经闭了双目,头靠在浴桶边上,看似享受得不得了。 ……是量定他有色心没色胆不是? 于广土鼻孔喷出一口气来,谁说他没胆? 于是恶从胆边生。 庄七闭着眼,听着悉悉索索,也不想去管是什么声音,直到最后感觉又一桶热水浇进来,然后不少水被一个大力激荡出去,他才睁了眼。 于广土稳妥妥地和他面对面坐着,浴桶还不够大,于是他的双腿被架上了于广土的大腿放着。 …… 男人的视线恶质地朝他私密处看了看,随后抬头,一脸无辜:“这样比较好替你擦下面。” 庄七眯眼,就要一脚踹过去,却被于广土一下子抓住脚踝:“我不做别的,你不要妄动真气。” 信他才有鬼。 于广土接着说,这次语气很严厉:“你现在真气和内力恢复得不明不白,你不是想真的废了吧?” 庄七缓了缓。 于广土再接再厉,换上诚恳表情:“我真地不做别的,就是想帮你好好洗洗。” 信他……才有鬼! 一开始是中规中矩,力道不大不小,一边擦洗一边按摩,连脚趾缝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随后是小腿,膝盖窝。这时于广土又起身去加了两桶热水进来,才又坐下,继续。或者说,这才开始“做正事”。 两人裸裎相对这么久,于广土嘴巴里再怎么老实,手上再怎么正经,身体某处却是做不了假的。 有反应就是有反应。 有时候于广土替他“换”黑玉的时候,他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那根硬起来的东西。但这般直晃晃地看到,还真是头一回。 于广土也不知羞,偶尔还自己摸一摸,“抚慰”一下。 ……庄七被他握着大腿,很想不管不顾将人一掌劈出去。 湿布挨近了大腿根部,于广土眼睛也盯着那处,一副“我在认真做事”的样子。 而他自己那根,也越来越翘,越来越粗。 庄七恼得不得了,偏偏这崽子带着正经的表情,正经地擦着他那一处。 ……“庄、十、七!”庄七双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 “啊?我在。”于广土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眼神里分明闪着狡黠的光芒。 “滚出去!”庄七道。 于广土撇嘴,干脆地撤掉老实憨厚的面具:“哎呀七叔都已经这样了,放轻松好好享受一下吧。” 边说着边逼近过来:“反正都是男人,也不会少块肉,我又不会说出去……” 唇已经要碰到彼此,于广土用诱哄的语气说得缓慢,手上却丝毫不停顿,将布巾展了开来,包住庄七已经翘起来的那处:“放心,我不会碰你,你看,我又没有碰到你……” 庄七无法言语,因为唇已经被男人用厚实的唇封住了。 他不是没有力气反抗。 但是于广土在他唇边一声叹息似的“庄曦”,让他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般,卸下了所有防御。 或许是因为积久未发的欲望,或许是带着一点自暴自弃。 叔侄又怎样,他叫你一声“庄曦”,他没有把你当叔叔看,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对等的男人。 他布的这个局,是不是早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开始,无从得知。 但他今年十九,快要到二十,早已是对等的成熟的男人了。 唇舌激烈地纠缠,男人厚实的舌在他嘴里肆虐,舔着他的上颚,数着他的牙齿,仿佛想要深入他的喉咙,要将他吞吃入肚。 男人的手包裹着棉质的湿布,布包着他的欲望,但却丝毫不能阻挡他感受男人手上的厚茧。 手掌握着肉柱自下而上地揉搓,么指抵着阳筋逗弄,偶尔又到下面的会阴处揉按。 男人的另一手紧紧锢着他的后脑不让他有一丝逃离。 庄七的粗喘全被于广土封在嘴里,在觉得要窒得昏过去,才被放开,于广土转而用手拉着他头发,让他扬起头来,然后舔吻他的喉结。 庄七抓着浴桶边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在似乎是要捏出一个豁口的力道后,倏地松了力气。 浊液从布里面渗出来,浸染在水里,散开来。 后脑的禁锢也被放开,庄七头靠在浴桶边缘,带着点水汽的眼神看着屋顶,喘着气。 他身体仍在恢复,本来就没有多少力精力,射了一回后缓了好一阵才回复了点力气,一脚将于广土踹离自己身边。 于广土也粗粗喘着气,却仍旧是笑得贱兮兮:“七叔知道我还没有出来,想帮我呢?” 说罢提起他那只踹人的脚来,用脚底板抵住自己的肉柱。 庄七立刻想要收回来,但是力气着实尽失,只能任由男人握住脚踝,贴在他火热的硬物上上下磨蹭。 敏感的脚心被硬棒蹭着,脚趾缝的嫩肉则被迫照顾着那不断吐着粘液的端部。于广土微眯着眼睛,喘着粗气,看起来爽快至极。而庄七也感受到一股酸痒从脚心传到了膝盖窝,传到了鼠蹊部。 他那物暂时还硬不起来,这样便更是折磨。 等到最后那滚烫的浓稠将他那只脚沾染地淋漓狼狈时,庄七已经乏得快要在蒸汽缭绕的浴桶里晕过去。 第二十三章 庄七醒来的时候觉得异常的热,不是汗流浃背的热,而是很干爽。他照例盯着打满补丁的蚊帐顶看着,直到用四肢困着他的男人也睁了眼,眼神朦胧而暧昧地看他:“醒了?” 虽然被他圈着不能动,但倒是毫不费力地转了头,去看着那笑得像是开了朵花的脸。 于广土用自己满是新生胡茬儿的脸蹭了一蹭庄七的脸颊,一脸渴望了许久终于吃到肉骨头的蠢狗的脸,而现在正在欢快地抱着骨头蹭。 庄七猛地翻身,双腿分开跨坐在于广土腰上,单手锁住他喉咙,面无表情。 “昨晚上那么生猛闹腾,您老倒是不累啊?”于广土笑嘻嘻,一点也不紧张。 “生猛的是你。”庄七还是挺诚实。 于广土莞尔:“折腾的不是你么?” “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老这么说您不累么?”于广土丝毫不介意。 庄七想了想,泄气般松了力道,呢喃道:“罢,作茧自缚……” 于广土岂会放过这调戏机会,立刻使劲一个翻覆,将人压在了身下:“七叔在说什么,怎么我听不懂?原来事到如今,你还有事瞒着我吗?” “什么事到如什么今?”庄七蹙眉,面带倦色,“事到如今,你也戏弄够了我吧?” “什么事到如什么今?”于广土反问,“七叔说什么笑呢,这般妙人,我会轻易放手?” 庄七转了头,似再懒得跟他说。 于广土静静地缚了他一会儿,便也觉得没趣,才放松了手。 庄七推开他,径自起身穿衣,手脚较之之前便利了许多。于广土不急着起身,只在他身后静静看着,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春风一夜,似乎就这么了无痕迹,若说庄七刻意忽略和忘记,但于广土竟然也不再提起来。绝对不是这小子良心或者耻心发现,定是还有什么后着在等着他,庄七也不刻意去揣度,他现在,真的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了。 反正,都放纵着狼崽子走到这一步,他还要什么遮羞布挡着呢? 天气愈发冷,偏于广土不怕北风吹,得空了就坐在那几株落光了叶子的树下,很是惆怅的样子,偏又带着一点洒脱。有时天气晴了,有太阳的话,也会拖着庄七出来,和被子一起晒太阳。 “七叔,你知道那几棵是什么树吗?”于广土双手枕在脑下,看着院子东边的几株小树,问庄七。 庄七:“……” 于广土见他一脸波澜不惊,嘴角一挑:“七王爷不认识?” 庄七冷冷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做什么要认识?” “……”倒也真是理直气壮,于广土笑着摇头,“是桃花和梨花。” “……哦。”庄七便也多看了那其貌不扬的几棵小树,“干巴巴的,能活吗?” “本来就是活的……只是这里水土不好,一直长不起来。”于广土轻轻叹息。 “不适合为什么还要种在这里?”庄七淡淡说。 于广土静了一小会儿,才道:“可能是这里的人家想要添些春色吧。” 庄七没有再接话。 过了阵后,于广土又开口说了,只是声音小了些,似在自言自语:“等着惊蛰过了,守着这红花百花;霜降之后,等着红叶缤纷……就这么过去了一生,也不错。” 庄七不去打扰他悲春伤秋无病呻吟,只是安静地晒着深秋暖阳。 就这么又过了约半月,庄七已能在于广土的狼爪伸来时反应迅捷地打得他爪子通红,每每这时狼崽子就睁大了双眼,非常不甘心地瞪着他,要么就是自言自语:“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了……”非常悲催的样子。 庄七自是不去理会他的装疯卖傻。 后来于广土不干了,他用拒绝出门置换食物或日常用品来表达他的抗议和不满。 几日之后,庄七被他气的乐了,但两个活人自然不可能活活饿死在这不知道哪个嘎啦。 庄七自己拾掇后,自己出了门。 这些打交道的事情,以前在王府有专门的人,后来在外,是庄十七在打点,一开始庄七还真是找不到方向。 但他并没有端什么架子,诸多不懂的地方开口问就是了,一来二往之后,便也懂得怎么和村民来往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村子并不远,走上一刻钟就可以到,村里的人之前见过于广土,知道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便也没有很奇怪。 只是在去往村子的路上时,有个岔路口,第一次的时候庄七便走错了,结果走到另一个小院落外面,庄七也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稍微看了看,闻了闻这里独有的气味,便挑挑眉毛,往回路走了。 是狼崽子等在这里么? 庄七微哂,不置可否。 齐连山终于等不及,踹开了车夫的门。 车夫惊讶地抬头看他:“你做甚?” “你还跟我装蒜?现在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主子他们呢?”齐连山看着这个外表呆愣的年轻人,嘴角抽搐。 “哪个主子?”车夫一脸呆傻。 齐连山:“……” 车夫很委屈:“说清楚是你主子还是我主子么?” 齐连山:“……” 车夫叹口气:“我找不到我主子,你呢?” 齐连山深觉无力,偏生他现在形同被软禁,根本不能自由行动,别说去找人,连出个门都有人跟着,美其名曰保护他的安全。 “哎呀,你以为我在骗你么?”车夫很受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子是什么人,情报头子啊!向来只有他知道我们的事情,我什么时候能猜到他的?我告诉你哦,我们这边不是有个姑娘刚嫁人了吗,他都能知道那婆婆的姐姐的家里的雕花大床是什么时候做的,你说他无不无聊啊……还有哦,前几个月小三不是去相亲么,本来就是要趁着老板在王府做事,瞒着他,谁知他也能知道小三最后没跟那姑娘好,反而跟她表哥好上了……你说他怎么办到的呢?还有哦……” 齐连山:“你在转移话题。” 车夫搔搔头:“被你看穿了哎呀……你怎么这么直接啊哎呀?!” “……”齐连山放弃和这个插科打诨的人继续沟通。 于是车夫觉得过意不去了,诚恳地说:“我是真不知道,当初他们掉落的地方下面是条河流,不知道随着漂到哪里去了。而且我也搞不清楚老板怎么想的,他要是不想让我们找到要和那位过二人世界,有的是方法。” 齐连山扶着额头:“我的天……” 车夫耸肩,爱莫能助啊。 第二十四章 对于迟迟没有人找到他们,庄七早就一点都不怀疑是于广土在捣鬼。他也没有浪费精力去猜测。猜来猜去,是个鬼都乏了。 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庄七正在去用随身值钱物置换食物回来的路上。 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想着,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怀疑地盯着手里拎着的腊肉,庄七一时脸上的神色很好看。 撇去他现在同一般为了生计奔波的百姓一样不说,光是现在这个样子,仿佛他就是应该在这里,和某人一起避世一样。 那天庄十七说,想在这里终老一生,现在想起来,好像也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样子。庄七顿时背后有点凉。 他们住的那所小院,如果是庄十七一早就备好了,这一路将他拐了过来,就是为了困着他在这里一生吗? 而也是刚好到了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好了起来,所以狼崽子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废了他的心思,这也不是不可能。 ……庄七的脚步缓了一会儿,复又恢复了常速,熟悉的哂笑浮现在嘴边,但这次他是笑自己,早说了不猜,结果又在揣度那人深似海的心思。 如果,真有什么他预料到的和没有预料到,要发生的应是终究会发生。 是错觉或者不是,离那个地方越远,他越失去了以前那种事事筹谋血雨腥风的力气。 在那个地方,说不定他哪天就死了,一点预兆都不会有。虽然现在伴在狼崽子身边,也是如此,但却有点莫名其妙的依托在。 即使不想承认,狼崽子挖的坑够深,不但让他跌够了份儿,始作俑者自己竟也跳了下来,一副要陪他把坑底坐穿的样子。 对于广土说不上信任,却也说不上不信任,一团乱麻,偏他现在已没有了抽快刀的力气。 回到小院的时候,于广土也不怕飘雪,仍旧在树下的吊床上躺着,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来的枯草茎秆,发神地看着灰蒙蒙的天。 听到声响,于广土翻身坐了起来,对刚进门的庄七笑道:“回来啦?” 然后迎了上去:“辛苦辛苦,冷不冷,屋里生了炉火,进去暖暖身子。” “油嘴滑舌。”庄七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进屋。 于广土嘿嘿一笑:“你不就是爱这个调调吗?” 庄七懒得再去理会这不知哪里来的泼皮,将腊肉带着去了侧边的伙房。 再回到主屋时,果然炉火旺盛,不消一会儿就出了薄汗,庄七缓缓拖着厚重的棉衣,路出里面的中衣,然后果不其然看到狼崽子绿油油的眼睛。 “……”庄七默默地穿上室内穿的薄棉袄。 “……”于广土默默地看着那劲瘦的身形又被遮掩。 两人默默无语了一会儿后,于广土才清清嗓子:“七叔这几趟出去,摸着门路没有?” 庄七坐在桌边,一杯热茶随后被狗腿地送到他手边。 “没去注意。”庄七淡淡说。 “啥?”于广土挑眉,“这么好的机会,七叔都不好好利用,不像你的作风呐。” 庄七缓缓喝着茶水:“你要不想让我出去,我去费那些心思吃力不讨好作什么?” “我要不想让你出去,干嘛还放你出这小院,去村里溜达?”于广土摇头失笑。 “说得好像我是你养的狗一样。”庄七仍旧是淡然的语气。 于广土干笑连连:“哪敢,我是你养的狗。” “哪里是狗,”庄七瞥他一眼,“狗怎么会养不家?” 于广土摸摸鼻子,聪明地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这个地方我之前探过了,上次我们落崖后被水冲到了这个村子,这里三面环山,要出去只有一个羊肠小道,村人也鲜少出去,几乎是与世隔绝之势。从这里出去到外面最近的小镇子,都要走个三天两夜,前面我看你身体虚弱所以一直没有动身出发,现在你虽身体在康复中,但大雪封山,更是不好行动。我是打算等明年开春后,雪化了,你身体估计也回复了七八,我们再动身。” 庄七看了他一会儿,不置可否:“随你。” 第二十五章 雪下了两天,外面路几乎都被埋了。 偏偏这时,庄七不知原因地发起了高热,怎么都降不下来。两人也都不知道是何原因,或许是前面出门惹了风寒,更令人担忧的是,或许是因他体内真气回复,却不能流畅运行。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最后爆体而亡也不是不可能。 于广土床前床后忙活了一天,最后没有办法,披上斗笠披风,冒着大雪出了门。 在岔路口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于广土走上鲜少走上的那条路。 路到尽头,是另一座小院,于广土微微喘着粗气,一路上雪末膝盖,他走得甚是艰难。 “青老!青老!开门!”于广土扯着嗓门喊着。 院子里没有回答。 “出人命啦青老!”于广土再大喊。 “嚷嚷啥嚷嚷啥?!”院子里传来不亚于他声音的回喊,“不是说开春才来的吗?!” “他体内真气制不住了!”于广土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一丝担忧。 “你又做了啥让他真气制不住?!”老人不耐道。 于广土很委屈,他也想做点啥,可那人从没给过他机会。 大门被打开,一个白发白须精神矍铄的劲瘦老人瞪着他:“兔崽子尽给我找麻烦!” “哪里是麻烦,当初我们说好了,三个锦囊换你给他顺真气接筋脉。”于广土不甘示弱。 “都说了是开春后开春后,现在没有药材没有药引,又是这鬼天气,我是神医不是神仙!” 于广土沉默半晌,慢慢转身,缓缓抬步,自言自语:“罢了罢了,我那忘年友向我打听了好久某人的消息,我卖他这个人情也不错……” “……你给我站住!” 于广土被好大一个雪球打得趔趄了一下。 老顽童老顽童,真是越老越顽皮,哎! 庄七是被生生痛醒的,手腕脚腕比当初被挑断筋脉时还痛。 他满头大汗地睁眼,昏黄的灯光下,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在对他做着什么。 “醒了?”老者看他睁了眼,撇撇嘴,“醒了莫法子,遭罪就遭罪吧。” 又一阵剧痛袭来,庄七紧紧咬住嘴唇,才不致喊叫出声。 一只手臂默默地伸到他嘴边,他也不客气,张嘴就咬上去,于是乎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嚷嚷啥?”青老瞪于广土一眼,“还给他咬手臂,又不是生孩子,怕他咬住舌头,咬个布条就好了嘛。” 于广土于是也一头汗:“没事,让他咬,让他出气……” 庄七的手腕脚腕被划开,露出以前尽断的筋脉,有些已经长歪了,青老将旁支一一剔除,再将主支接好,末了撒上药粉。而因为关乎筋脉,所以不敢随意上麻药。庄七只能生生忍受。 待到这一番“酷刑”结束,庄七身上的衣服已经湿得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嘴里鲜血淋漓,一半是于广土的血,一半是他自己牙根的血。 但恁是没有一声痛呼——或者说痛呼都让没出息的于广土代替了。 庄七体力尽失,朦朦胧胧中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手脚被敷了药包扎好了,虽然还是疼,但已经可以合眼好好歇一歇。 昏睡的时候隐约察觉嘴唇被撬开,有什么药丸药水灌了进来,也都没有多费力气地吞咽了。 青老在这小院子里住了两日,确定仍在昏睡中的庄七无大碍之后,才背着药箱要走。 这时雪已经停了,于广土将他送出院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青老哼了一声:“呐,我的事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你心里有数。” “小辈知道。”于广土点头。 青老一甩袖子:“哼,是是是,全天下就你一人无所不知!连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子的窝都找得到!” 于广土抿嘴笑笑:“是小辈运气使然罢了,但请前辈放心,小辈与您做的约定,小辈定当遵守。” 青老不置可否,甩甩袖子,负手离去。 庄七醒来时,只觉全身酸痛无力,手脚尤甚,刺痛难当。 一直守在他床边的于广土见他睁眼,立刻上前轻声询问:“醒了?渴不渴?喝点水还是吃点粥?” 庄七虽无力,但眼神不减凌厉,直盯着于广土。 于广土背后滴汗,慢慢将人扶起来:“是我不好,没事先与你打招呼……也是你突然发高热,我才……我前些日子便已发现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边上竟然住避世着高人,消失于江湖数十年的神医青落,我询问过他关于你的情况,你并非不可医治……但我因为私心作祟,不想在离开前便将你治好,省得更不能近你身,所以与青老约好,在明年开春之际为你诊治……也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庄七冷冷听着他这恳恳切切一番话语,没有回应,最后只是默默看着自己被包成大白馒头状的双手双脚。 “现在你筋脉已接好,好生休养可恢复如初;体内真气也被导顺,只是因为奇毒未解,所以暂时不能使用而已。”于广土低低说道,端起一碗温水放到他嘴边喂着,“等毒也解了,你就全好了。” 庄七安静地小口喝着水,反应一如以往地平淡。 最后他问:“毒要怎么解?” 第二十六章 毒要怎么解?这真是一个亘古已久的难题啊……面对庄七一张冷峻的面瘫脸,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说了之后他或许就没机会给他解毒了,还是永久性的。 看庄七喝完药又睡下,于广土双手托腮,撑在桌上,看着他的脸,内里默默地……懊恼。 似乎,过了。 本来只是想把这天上冰冷而遥不可及的星星拖下来,但是,本没打算让他吃这多痛。如果他真地恨死庄七,就应趁这时弄死他,以免以后受这睚眦必报的人的报复,到时生不如死的人是他吧…… 于广土叹气,两人之间,小打小闹是情趣,可现在这情况,即时是他也无法强掰过来。 未来路要怎么走哇! 于广土双手抱头,哭丧着脸。 事情已到了无解的地步了么? 狼崽子一边每天勤勤恳恳期期艾艾地照顾庄七,一边不住地在心中哀鸣。 反观庄七,却好一派云淡风轻,不闻不问,吃喝拉撒照旧,对于广土就如从前一般,未有多再亲近,也未有多再疏离。 于广土有时候纠结狠了,也不是没有下过狠心,但是一看到那张淡然得接近无欲无求的脸,便又软了心肠。 你都害他到如斯境地了……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善茬,但…… 还是那句话么,情深处心自然软,看待人也便有了颜色区分,尤其这人现在目睹那人所受这般折磨,便怎么看他都觉得他特别无辜特别可怜。 若是以后,那人还愿意理会自己,即便他要整的自己生不如死,那他也甘之若饴地受了。 于广土本来在心中暗暗地说。末了还是没有忍住,诚恳地开口对庄七说了。 庄七正在喝水,不动声色地咽下,睨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但意思表现得明显,谁理得你? 于广土想想自己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了……咳咳,被自己口水呛到,又默默地蹲到一边去兀自伤神了。 庄七只腹诽一句,发什么神经呢这是?还是又在挖坑等着他了? 过了三九,这天,缓缓地回暖了。 于广土算算日子,该是要出去的时候了,想着和庄七这般接近,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就要没有,但无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没办法下强手,所以纠结得很了,竟去村里换了好几坛子村里人自家酿了好几十年的酒来。每天晚上拍开一坛,喝得胡言乱语大醉淋漓。 庄七不去管他,因他有伤在身自是不能喝酒,不过他也对这物并不执着,只是每每看着这人喝醉了,嘴里乱七八糟地说话,久了心里边也腾地起了火。 “七叔,其实你不恨我吧?你这么几次三番没有杀了我,是为了什么呢?” “庄曦,你不知道,我心里,我心里对你……你怎么就不理我,不看看我呢?” “庄曦,你的名字好搞笑,明明这般冷冰冰的人,怎么就成了太阳了,哈哈哈,太搞笑了!” 这都还好,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到了后来就是这样—— “美人儿,让我摸摸好不好?” “你是我亲叔叔,咱们就亲一个,就亲一个!” 这人不但说,还要做,庄七手脚仍旧被包着,全身没有内力,被人逮着了就吃豆腐,男人乌七八糟地把他扑倒在床榻上,上下其手,怎么都推不开。 真不知是真心醉了,还是只在借酒装疯。 但最后也都是住了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睡了。 然后第二天醒来,一副茫然的“我怎么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嘴脸。 庄七:“……” 积雪开始消融,于广土的酒量也见长,已经过了借酒撒泼的阶段,每次喝到多处,也不多话,就只阴沉沈地盯着庄七看。 被一头赖皮狼看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要是这匹狼就这么突然扑过来,他可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但狼崽子乖乖地坐在桌子另一头,喝着闷酒,喝完了抬头看他。 庄七觉得乏了,不想在理会他,想收拾着往床上躺去,狼崽子开口了。 “庄曦,其实,你是在期待,我就这么随便把你杀了,随便埋在这山嘎达里吧?” 庄七不去管他,径自动作。 “从你娘亲去世时候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对这世界充满厌恶之情,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是哪天就这么也离开,多好?” 看男人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于广土接着说:“对别人那么狠,就是对自己也这么狠,想着,既然在那充满虎狼的地方,能活着是运气,那就看看这运气究竟有多好?若是老天爷助着你,运气用也用不完,那就继续这么挥霍,若是有一天不小心用尽了,便也随着因果,不怨不怒。” 庄七背对着他,没有动作,于广土摇摇晃晃起身,走了过去:“所以你这么放任我……其实是在等死么?” “知道自己死不了,反而觉得又无聊起来么?” “庄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我只是想,想……” 话未尽,整个人便压了下来,庄七堪堪闪过,看人摔在了床上。 皱起眉来,还要把这无赖给弄下床去,这得费多大力气? 于是便也罢了,将人马马虎虎给推正了在床里头,然后自己拖鞋上床。 侧躺着看着男人的脸,庄七兀自笑笑:“你想什么,我心里还不清楚?” 第二十七章 雪化了,就可以出山了。 回去三千烦恼丝的尘世间,虽然也不知后着是什么。 但似乎比这样吊着强。 庄七看着外面的雪化完,竟然露出了嫩黄的颜色,这么想着。 简单地收拾了两个小包袱,却没有等到他们推开房门,就有人来接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仿佛一切都是算计好了似的,庄七只是斜斜睨了于广土一眼,却并没有多问。 问了又怎样?他说真话假话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 车夫湿润着双眼,颤抖着双手:“头儿,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于广土嫌弃地拍开他:“别在这儿耍宝。” 齐连山同意地点头:“该!” 庄七的手脚还是被包着,全身也还是没有力气,不过隐约觉得丹田热热的,有什么正在滋生。 齐连山到他身边:“主子,属下来迟,让您受苦了!” 庄七微眯了眼:“跟了这人这么久,你也学会耍宝了?” 齐连山惊觉,顿时打个冷颤:“绝无此事!” 庄七不再说话,于广土这群,个个都不是好货,把他的人也带坏了。 于广土笑嘻嘻地过来:“七叔,我们可以走啦!” 庄七要起身,于广土大步上前,大手一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笑得诚恳:“七叔你腿脚不便,让小十七效劳吧。” 车夫心道:这熟门熟路的,看来“闭关”数月,老大进步不小。 齐连山心道:主子已经“沦落”到这地步,真是一把辛酸泪…… 庄七:“……” 出山的路,果然如于广土所说,并不好走,一行数人,连马车都走不了的山路,只有骑着识途老马,庄七被困在于广土怀里,共骑一马。 走了一天一夜,才算是到了临近的小城镇。 庄七淡淡想着,亏小崽子找得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到了城镇最好的客栈歇着,于广土却按兵不动,也不提继续赶路,而是说要先好好休养一番。主子都这么说,车夫当然没话说。齐连山看自己主子也没有发表意见,便也不多言语,但看这两人之间云淡风轻,无风无浪,总觉得不太真实,仿佛……仿佛有什么滔天风浪要来似的。 齐连山双手托着大脸在树下的石桌边儿上发呆,车夫看不过去,安慰他:“事到如今,胳臂也别不过大腿了,你想开一点儿吧!” “……”这真的是安慰吗? “若是你主子当真从了我主子,我们也算是共事一主了,所以作为同僚,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自寻烦恼了。” 齐连山的视线转向车夫,突地说:“你觉得,七……爷,他的耐性到底有多强?” 车夫被问得毛毛的,摇头道:“我怎知道?!” 齐连山摇摇头,说起来,也不是没有担忧过……七爷那性子,真地就这么跟那小冤家挣个鱼死网破了。 齐连山那边在担忧,于广土这边也在烦恼。 照这样下去,他七叔的武功快要恢复了,到时候自己……莫说再像如今这般想亲亲就亲亲想摸摸就摸摸,估计要想再近个身,都得求爷爷告奶奶。 总禁锢着他,非自己本意。 但若是就这么放手,也决不甘心。 于广土摸着下巴,盯着面前无华的白色小瓶子,眼珠子发绿,内心陷入无限纠结。 用,还是不用…… 当然……要用,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不趁现在一口气吃下去,以后哪里还会有机会?! 庄七吃晚饭的时候照旧没有什么动作和表情。他的手脚已经拆了那馒头似的包扎,只在手腕脚踝处缠着纱布,已经能动作,但是没有什么力气,果真如于广土所说,内力仍旧被束缚着。 “你多吃一点。”于广土给他夹菜。 庄七也不拒绝,但只挑自己中意的吃。 “这么大一人,还挑食,啧啧”于广土装模作样地摇头,“不多吃一点,晚上怎么有力气?” 庄七听他说着混话,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见,狼崽子说得下流,却也不过是为他换伤药要他忍着痛而已。 一顿饭吃完,于广土先回自己房间捣鼓了一阵子,又到了他房间来。 庄七看着他怀里的瓶瓶罐罐,不甚在意,仍旧靠坐在床头,借着室内亮堂的烛光着看一本书。 “七叔,脚。”于广土坐到床边,老实地说。 庄七没动。 于是仍旧山不动我动,于广土抬起他的一只脚来,除去袜子,再将绷带一圈圈解开,动作轻柔地替他换药。 双脚换完了复又是双手,庄七一手换一手地看着书,眼神都没有给于广土一个。 于广土撇嘴完成首要任务,再喂了庄七吃一颗活血生肌的丹药,这才唤了人来,将药瓶和换下的纱布带了出去。 庄七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也不说话,只是一双丹凤眼,微眯着看着他。 于广土睁大无辜的眼睛,回望之。 庄七的眼神稍显凌厉起来。 不对劲,今晚的狼崽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对什么势在必得? 对……什么?! 第二十八章 见庄七脸色变了,于广土便也不再装痴呆,嘴角擒起一抹稳稳的笑来,侵近庄七:“庄曦,想必你也是准备好了吧。” 庄七未答,右手暗暗展开,待要凝气,无奈力不从心。 于广土近了他身,暧昧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都叫你晚饭多吃一点了呢……” “滚开。”庄七冷冷道。 “强弩之末,”于广土坏笑道,“外强中干,说的就是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无华的白色小瓶来,倒出一粒小药丸含进嘴里,随后右手牢牢地固定住庄七的后脑勺,于广土稳稳地吻上那两瓣总是吐出讽刺言语的薄唇—— “唔!”于广土发出闷哼,嘴角溢出血来,却丝毫不让步,左手捏住庄七下巴,逼他张嘴,舌头毫不客气地直捣进去。 庄七的舌头本来闪躲不及,但是感觉到那药丸被推挤到自己口腔里后,心中怒到极点,一手拍向于广土肩膀,一手拍向他胸口,本该没有内力,却硬是将两人分开来。 随后……于广土脸色略微怪异地稍微起了点身子,伸出舌来舔舔嘴角血迹,有点懊恼:“……额,吞下去了。” ……庄七丝毫不松懈。 果然,狼崽子又是一笑:“算了,反正不过是助兴之物,谁吃都一样。” ……庄七背后打个冷颤,觉得事情,是不是更糟了? 答案,当然,没有任何悬念。 于广土再次欺上身来,双臂将人牢牢固定住,低头吻上那沾着血迹的红唇。 探舌进去卷起男人的舌头缠住不放,让他无处闪躲,彼此间的鼻息逐渐湿润起来。 被摩挲着上颚,庄七头皮一阵发麻,偏偏狼崽子还要一颗一颗数他的牙齿。 最终放开时,不去管嘴角的湿润,于广土的额头抵着庄七的,低哑地说:“呵呵……其实,一点都不厌恶的吧……” 庄七呼吸一窒。 于广土稍稍放松对他的桎梏,以便一手从他的衣领探进去。 “如果厌恶的话,不会是这个表情呢……” 指尖划过脖子,喉结。 “震惊,生气,还有一点难堪……” 另一手拉开他腰带。 “却,唯独没有,厌恶。”于广土低低说着,带着无法述说的深情似的。 “够了!”庄七喝道,右手抬起来又要给得寸进尺的男人一掌,却意料之外地被躲开了。 于广土起身,定定地看着已经在挣扎角力间躺倒在床上的男人,用么指抹去他唇边血迹,笑开:“怎么可能够了。” 再没有言语,庄七被自己的腰带蒙住了眼睛,被于广土的腰带蒙上了嘴,双手被自己的外袍缠住置于头顶上,双腿却是大开,任由男人精壮的腰身卡在两腿之间。 虽然“误吃”了“什么东西”,但于广土却定力极佳,即使下身那物已经热得不行,对待庄七的动作却丝毫不见粗鲁。 “呜……”庄七终于悲催地发现,在发情的野兽面前,自己的反抗犹如芥蚁之力。 吃了春药的发情的野兽…… 于广土轻声笑着,俯下身去,双手游刃有余地剥除庄七的衣裳。 无法完全脱掉也没有关系,落入自己眼里的是光裸的肌肤便可以了。 布满粗茧的手掌轻轻抚上男人的喉结,么指稍微用力,上下摩挲了一下,接着俯下身去,不轻不重地啃咬舔吻着,刚才触过的地方。 庄七咬着嘴里的布条,浑身轻颤。 “呵呵,”男人的轻笑,带着身体的颤动,“气得不行呢。” 终于是尝到了,这个人的滋味…… 于广土在庄七的脖子上停留良久,吮吸出一个一个红斑,要在这个男人身上留满他的印记。 他不急,有的是时间——毕竟,第一次的话,最差的情况也是要把强奸变成和奸吧。 庄七察觉到他的意图,眉头抽跳着,却恁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将他的怒气当成情趣,于广土微微勾着嘴角,继续开拓这片他垂涎已久的疆土。 唇继续向前,终于捕获住胸前的暗红色的突起,将肉点卷入唇里,用舌头尽情地挑逗嬉戏。舌上的小肉粒与那肉尖尖上的小粒相互摩挲着,牙齿轻轻咬着,然后突然用力吮吸,放佛要从中吸出汁液来似的。 庄七身子一僵,难以启齿的感觉从那个被玩弄的地方开始蔓延开来,他浑身的肌肉倏然绞紧,想要对抗这野兽带给他的快感。 于广土温润的手抚上他紧绷的腹部,温柔地来回揉弄:“别紧张……别怕……” 紧张你妹啊! 庄七只恨自己不能一掌劈死这不要脸的下流东西。 暗红色的肉粒已经变得深红挺立,于广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转向另一边,但手上却没有放弃对这边的继续揉捏。 “不想出声是么?”于广土边含着边含糊地说,“没关系,到最后你想叫都叫不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看不到,也无法开口,”于广土的双手滑到庄七腰后,轻轻按着他的尾椎骨,“感觉更加好吧,庄曦?” 庄七将头侧向一边,不为所动。 火热的唇舌落到了腰腹间,继续留下一个个红斑,双手慢慢地揉按,终是顺着身体的曲线,探进了亵裤中。 两腿被架起来,大手轻松利落地剥下了最后的贴身遮蔽物,于广土将裤子扔下床去,转头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即使被蒙着眼睛,庄七也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敏感的神经和皮肤,不由自己控制地起了战栗。于广土似很满意他的反应,双手握住他的双腿,大大地分开,羞耻之处便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他视线中。 “喏,”于广土坏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庄七的软软地伏在草丛中的男物,“好久不见了。” 庄七低喘了一下,狠狠咬住了嘴里的布条。 最敏感的地方被温热的手握住了,即使理智说着不要有反应,但身体却无法做到。 “这不是开始硬了吗?”于广土调笑,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减轻放慢,轻柔慢捻,复又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大么指从根部的囊物开始向上推送,直到顶端下的沟壑。 庄七抑制着不出声音,忍着那股战栗从腿根处传遍全身,突然于广土放开了钳制,他正好可以稍稍喘口气时,男人赤裸的身体却又压了下来。 “在女人床上,你也是这幅死鱼样子么?”于广土的唇抵着他的唇问,“不过算了,即使是死鱼,也要让我撑不住了……” 吃了春药在先,垂涎已久的庄七的裸体又在眼前,于广土的下身硬得不得了,再不泄一发都担心得废掉,于是索性脱光了衣服,压住了庄七,将两人的男物紧紧贴在一起,便急急地握住,开始耸动腰身。 “……”嘴上的布条突然被扯开,庄七来不及闭上嘴,便又被男人的唇舌捕捉住,酸软的牙关合不上,唾液便随着嘴角滑落到颊边。 “这么浪的表情,你自己看不到,真可惜呢……”于广土抬起头来,紧紧盯着眼前诱人的场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唔……”当被一股热烫的激流射在茎体上时,庄七终是没有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 于广土舔着嘴唇,喘着粗气,双臂撑起自己,低沉的声音说:“是了,庄曦,何必压抑自己……不出声音,是想要骗着谁呢……” 庄七缓缓转头,虽然看不见,但视线却似乎豪无偏差地对着于广土。 ……是了,有什么错呢,不想出声,不想有反应,却也还是在这个男人身下颤抖,那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于广土愣了一愣,去突然觉得身下的人卸了力气,慢慢地伸手向前,抚上了那人唇边,那抹熟悉的淡淡的带着哂意的弧度。 “嗯,嗯……嗯啊……”庄七头颈仰到了极致,胸前两点肉粒殷红挺立,口涎从嘴角划出,一小滩湿了枕头。 他的大腿大开,被分别压在于广土腰身两侧,股间已经湿透,男人粗长的硬物,毫无阻塞地凶狠地在他体内进出。 于广土没有再狎言狎语,只剩粗重的喘息,他不知庄七怎么样就“想开”了,但却一刻都不愿浪费,恨不得把自己化在身下人的身上。 肉根进出之间,带出些许白沫,那是先前已经在他体内泄了一回,而庄七自己的肉柱,也颤颤巍巍地随着男人的冲撞摇摆,可怜兮兮地吐着粘液。 他眼上的布斤已被取下,随性时而紧闭,时而睁着,与于广土对视,手上缠着的衣袍也被扔到一边,两手紧紧揪着枕头,或者被于广土拉着,去碰触两人结合的地方。 没有羞耻,没有恼怒,没有轻视,也说不上爱或者恨。 身体热了烫了,神识散了乱了,也何必再去理会。 如果这是这个男人汲汲营营多年的夙愿,如果从此之后能有个两清了结,那许了他这次又何妨。 反正,这次过后,狼崽子,会放手了吧。 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刻,看了眼窗外,庄七又闭上眼睛。 五行归一,气从丹田而来,复又回归丹田去。 静静调息,感觉内力绵绵不绝,三个周天后,全身薄汗,却久违的爽利。 又过了片刻,庄七才撑坐起来,他还记得之前经过一番怎样的……但此刻感觉并不厚重。 也不知已经过去多久,腹中饥饿倒是真的。 他坐在床上,静静看着手腕上,不知谁套上的一根红绳。 仿佛算好了时刻,门被推开,车夫端着托盘进来,笑盈盈地说:“爷,您起了?” 庄七转头看了看他,托盘上清粥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是专门为您准备的药膳,可以解您体内的余毒,”车夫说着将托盘放到桌上,“您睡了也有十来天,虽然每天有丹药喂着没有大碍,但想必也饿了,您请慢用。” 庄七微微点头:“多谢。” “爷客气了。”车夫说,“那您先自便,我稍后来取碗碟。” 车夫有礼地轻声走向门边,待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问话:“庄十七呢?” 车夫回头,笑笑:“我不知道呢。” 没人知道于广土去了哪里,即使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告诉此刻的庄七。 虽然看着他脸色,并没有多么生气的迹象。 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要不生气,那还真是不可能的吧。 怎么说呢,说于广土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或者说他奇思妙想,还是只手遮天? 总之,现如今整个七王府不在皇城,却在千里之外的塞外大漠,无论是谁,都会背后滴汗吧。 齐连山就是这背后滴冷汗的人,在向庄七解释的时候尤甚。 “……总之,小主子先是给王府饮用水下毒,后又用了天网之力,逼迫着全王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全部搬着家当来了这塞外大漠……他们比我们先到两个月,几乎已经算是……都安顿好了。”齐连山知道自己即使面上再怎样沉着严肃,也逃不出像是在轻描淡写的样子,但事情也就是这样了…… “……随后,到了这里,小主子便不见了踪影。”齐连山看着庄七脸色,愈发小心地说,“但他似乎知道您醒来的日子。” “他消失之前,有何异样之处?”庄七仍然淡淡地问。 “说来是有,”齐连山答道,“小主子脸色苍白,行走无力,似得了大病,不过面上却是喜悦轻松,毫无病痛之人的苦楚。” 第三十章 “咳,咳咳……”窗外寒风吹,纵使门窗关得严实,但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于广土总觉得心里凉凉的。 “老板,这样真的好吗?”车夫手里拿着要呈上去的卷轴,一边闲闲地说。 于广土紧了一下衣领,道:“没什么不好。” 车夫便也不再多言,只等于广土静静看着手上文书。 不多时,又有人推门而入,带进来一股寒气。 “快关上快关上,咳咳……”于广土忙道。 来人约莫三十来岁,纶巾八字胡,一派儒雅学士之风,随身侧背着一个小紫檀木箱,见于广土坐在圆桌边正在看公文的样子,嘿嘿一笑:“老板,多谢啊。” 于广土警惕地看他:“谢什么?” “老夫特地提醒你,半月不得下床,你现在这般来劲,不正是特意恶化病情,好让老夫试药么?” 车夫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夫,你去山上采药不知道呢,他前日就开始下地了。” 大夫还是满脸笑意:“如此甚好,甚好。” 于广土:“……” 卷轴交还给车夫,哪些留着哪些烧了他也有分寸。于广土躺回床上去,自觉地解开衣襟,谄媚道:“是大夫艺术高明,我看伤口都已结痂,所以才敢下地来着。” “老板以为是伤风感冒,还是切菜割伤啊?”大夫径自上前,用小刀隔开于广土胸前密密实实包裹的绷带,“老板你这次装什么不好装情圣,事后好歹也得知道分寸嘛,你以为心头血是这般容易取的,伤口是这般容易好的么?” 大夫说话明明很温柔,却让听着的两人觉得微微凉意逼人。 “老夫可是割开了你的皮,切开了你的肉,打开了你的胸腔,在跳动着的心上戳了个小洞洞,才取得这般宝贵的药引,”大夫一边检视着于广土胸上的结痂,一边继续温柔地说,“也别说因之前你吃了春药,结果气血沸腾差点喷涌而出,更别说其间你的一颗红心,还停跳了那么一小会儿呢。” “……”车夫只觉得那股凉意从头到尾地从他身上透了一遍。 于广土吞口口水,寒毛倒立。 “也就只有老板你会这般折腾,下什么药不好,下这般诡谲的西域奇毒,虽说事后可让人内力倍增,但要什么长白山的人参,天山的雪莲,南海的鲸鱼油,加上至亲血缘之人的心头血做解药……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吃人参雪莲补身体养血气呢。”大夫一边换药一边继续叨念。 “那不是要趁着人内力尽失手脚无力精神不佳才能得手把人拆吃入腹嘛。”车夫在一旁道出真谛。 于广土被两个下属这么一来一往配合无双地调侃,也就不再多说,祭出拿手绝活,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的样子。 “罢了,”大夫换好药,开始扎绷带,“反正这位七爷现在还不止内力倍增,手脚筋亦被神医疏通过,不假多时大概也能武功高强刀枪不入了吧。” “嗯,你的那杆枪也入不了了哦。”车夫补充。 “……”于广土继续装痴傻。 “说起来现在人家也恨死你了大概,”车夫继续说,“也难怪你不敢现身,是怕被一掌劈死吧。” 被人道出真相,于广土并不恼,只是微微苦笑一下:“他要肯花力气来恨死我,我才要感谢老天。” 大夫收拾好残物,与车夫在圆桌旁,一人一边,手撑着腮,微微笑道:“装,接着装。” 并行着出了门,车夫与大夫相对看了看,耸耸肩,车夫道:“老板身体无碍吧?” “老夫的医术你还不相信么?”大夫回答。 “当然信,”车夫撇嘴,“什么人参黄连的,从老板那里敲了不少竹杠吧?” “嗟,这是什么话?”大夫挑眉,“老夫辛辛苦苦爬山涉水采来的药物,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用的。” “废话少说,这顿好酒你逃不掉的!”车夫啪嗒上大夫的肩膀,“来来来,顺便给你介绍个人认识认识。” “谁啊?” “这个,现在敌我不明的正直人士一个,但据我观察,很有发展前景,或有一日,会成为我们强力的同僚……” 大夫被拖着走,一边听车夫叨念,如何与这位正直人士相识,后又是如何相处的,便也渐渐起了好奇之心。 待在镇里最好的酒楼见到真人面貌时,大夫了然地摸了一下八字胡。 “齐兄,这位是大夫,”车夫向二人介绍,“大夫,这位是齐连山,那位爷府中的僚士。” 齐连山扯了一下嘴角:“莫非这位大夫兄,恰巧也是姓大名夫的?” 车夫大笑:“不错不错,齐兄还真会举一反三。” “那你们是不是还有伙夫兄,马夫兄?” “说笑说笑,”车夫笑道,“倒还真有。” “……” 待三人入了座,叫了好酒好菜,各自干了几碗吃了几筷子,才放开了话题。 “那位爷现在还好吧?”车夫问。 “看着还行吧,”齐连山迟疑地点点头,“那位爷呢?” “也还行,”大夫说,“不过他那情况,与受了重伤无异,现如今可吃苦。” 三人默了一会儿,同时说:“该!” 齐连山叹口气:“那位爷可气得不轻,现在也还没消,但是并没有如何表现出来,也不多闻多问,只每日在房里也鲜少出门……” “他可曾发觉身体异样?”大夫问。 “有的,他一贯习武,内力平白倍增,怎会不知晓。”齐连山答。 “……这个也算是吃得苦中苦,熬出头了?”车夫表情微妙地说。 “那位爷也太不坦率,如果是为了这般结果,也不早说。”齐连山道。 “这个,杀母灭门之仇嘛……”车夫扯扯嘴角。 说罢也觉得这话忒不真实,便挠挠头:“这个杀母灭门之仇他是从来不甚在意,但是按照那位爷的性子来,老板若是按部就班的,也还真无法吃到嘴呢。” “此话即是。”大夫点头。 “总之两个都是肠子弯弯不甚坦率的,我们在这里操什么心,由他们去!”车夫举起酒碗,“我等只管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大夫呼应地举起了酒碗。 齐连山:“……” 于广土迫于大夫淫威,无可奈何地再在床上躺了小半月,只觉得身体都要发霉,终于获得赦令可以下地。 偏巧这个时候,他一只等着的一封书信到了。 看完书信,他一边将信纸凑近了火焰,一边自语道:“嗯,九叔当年也从三叔那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希望他现在不要悠闲太久,忘了怎么去跟老狐狸斗法……九婶倒是真有个好娘家靠山,他愿意淌这浑水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车夫敲门而入,看到他在烧信,了然:“有门了?” 于广土点头:“真不愧我苦口婆心一番痴心可表日月。” 车夫点头:“我们这边也准备妥当,随时等老板你吩咐了。” “随时待命,”于广土提笔开始写信,“这事拖得越久,越是夜长梦多。” “不过老板,”车夫挠挠头,“你真的决定了?” 于广土头也不抬:“嗯,决定了。” “你为了那位七爷,不惜与那位大爷为敌,还不让七爷知道,这种赔本不赚的事情,你真肯做?” 于广土抬头,表情很是诚恳:“谁说我不让他知道了,我只是暂时不让他知道。” 车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等到事情都了结了,尘埃落定,到时候我乖乖巧巧地老老实实地一点一滴地全都告诉他,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样应该可以把死罪活罪都免了……吧?”说到后面,于广土声音渐消,果然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事情,复又叹口气,继续埋头书写,“罢了,到时候要打要骂都任由他出气。” 车夫不以为然:“你是现在就已经在开始练习装可怜了吗?” 又小半月后,再次收到了自银松堡来的回信,于广土皱眉:“老狐狸不愿意出洞呢……罢了,山不就我,我还不会去就山么……反正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一月半,趁此机会让七叔多冷静冷静再多消消气。” “老板,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车夫看着大夫给于广土换药,单手托腮,“七爷要是会消气,那也已经消了,要是不会消气,再给半年时间也不会消的。” 大夫附和:“不敢面对你就直说嘛。” “是,”于广土实诚地点头,“我还不敢面对。” 开玩笑呢,他可是把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过了,若这时去见他,不被他捏成灰他都不姓于。 ……虽然他本来就不姓于。 第二日,于广土,与心随车夫,还有大小“蜘蛛”三十人,简装轻骑,低调地策马往皇城行去。 出了镇大门,于广土内心还是稍微有些复杂地回望了一下,虽是他主动避不见面,但庄七其实也在这边关大镇里,虽然他时刻可以得知那人状况,但他心里却仍旧思念得很。 于广土虽然脱离皇家多年,但骨子里仍然留着皇室霸气血脉,做事快狠准,认定便不会回头更不会放手。 他自年少时,便向鸡雏儿一样依恋着庄七,少年时候第一次看清和认识到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便更是认定了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他将自己隐藏,在庄七身边装疯卖傻,脱离皇宫后又经营至今爬上这个位置,为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晌贪欢。 庄曦,你会原谅我吗? 于广土嘴角勾起笑容,不原谅也无妨,我总归是会把你抓在手里,说不放就不放。 第三十一章 天网,顾名思义,任何光明或者灰暗的角落都无所不在,猎物一被缠上便无法再轻易逃脱;当然这网也不是浑然天成,而是有诸多结网之人,算得上精锐的,便被称为蜘蛛。蜘蛛也分种类,有专门探听消息的,有专门传递消息的这类做脑力活儿的,还有一些比较特殊,专干体力活。 绑架,刺杀,诸如此类概不赘述。 这类“杀人蛛”并不多,是精锐中的精锐,因为职业性质,平时便很低调,即使是同僚也并没有常来往,也多多少少易了容貌,连聚首一起办事时也不例外。只有他们的小头子,能依靠特别的办法认出每个人来。 这次跟着老板一起出发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问此行目的是为何,反正动手的时候便知。当然,嘴上不问,心里还不会猜么,再加上此行方向明确,直指皇城,那么心中便也略知一二了。 哎呀呀,离上次“帮助”七王府搬家,还没过多久呢……便又要再去挑起波澜,老板最近是不是很闲呢? “不光是闲不闲的问题,”车夫搔搔头,“虽然近年来越来越脱离,但天网最初也确实是皇家的一个暗部。我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真的好么老板?” 于广土学他搔头:“我也不知道啊。” “……” “不过这次有九叔的帮忙,还好还好啦……”于广土摆摆手,“皇家算什么啦,不过就是一群根本没办法自力更生,却还趾高气昂的人,越早脱离越好!” 车夫很想白他一眼:“是是是,老板你真是感同身受。” “但是……”于广土突然又埋下眼睑,略带伤感,“我好想七叔啊!” 正舀了一碗粥,就着咸菜馒头吃的庄七,突然鼻子发痒,赶忙转身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喷嚏。 “着凉了吗,二十二?”同桌的人随口问道。 庄七转过来,摇头否认。 做这种体力活的,要是有个伤风感冒,不会问其他,立刻便会被替换下来。庄七很明白这个道理,他本身也没病没痛,相反精力足得可以和武林高手大战三天三夜。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嘀咕他。 “快要到了,还是多注意点为好。”另外一人插嘴一句。 庄七点头,表示了解。 “也没多久不见,怎么你现在比起从前更加寡言了?”前一人突然来了那么一点兴趣。 半边脸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庄七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言多必失。” 于广土率着一群人,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一边是为了配合银松堡的动作,一边则是归家心切,思念如疾,恨不得早早办完事情,好回去塞外和他七叔继续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车夫很识相地没有戳破他不知哪里来的幻想(梦想),脑中闪过大夫曾经说的一句话,想了想,也没有告诉于广土。 反正好玩着哪。 刚一进城,就收到消息,前九王爷的残余势力已经与这次的目标,也就是三王爷杠上了,声东击西拆整为零,让三王爷多少有点动肝火。 他早知庄九不会那么轻易死掉或者消失,也一直防着他杀回来,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派出去的探子也都无功而返,于是渐渐放松了警惕心,这次才稍微有点措手不及。 再加上庄七那边,于广土带着他出去后,便再没有下文,他派出的追杀同样没有消息,不能活见人死见尸,让庄三心中也揣了个大石头。 汲汲营营多年,他们兄弟之间已经不是简单恩怨便能解释得清楚的了。成王败寇,如今看来是他赢了一着,但在新皇登基之前,对方的什么举动都有可能导致他功亏一篑。 他最近很是谨慎,有着不算好的预感,知道大概有事情发生。 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除了上朝,三王爷最近都不怎么出门,家眷亦如此。三王府不算固若金汤,却也放不进其他人。 于广土一手托腮,很是诚恳地看着眼前人:“小哥,帮个忙吧?此事若成,荣华富贵保你享不尽。” 面前被迫坐着的青衫人眉眼不动。 “我知道你的身份啦。”于广土换只手托腮,“你也想替你家主子一绝后患吧” 青衫人照旧不动。 “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保你主子平安好不好?”于广土继续劝诱。 青衫人还是那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啧啧,”于广土靠向椅背,“唉唉,也不瞒你说,我现在和你主子的关系是非同一般,如今想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受到骚扰。” 注意到青衫人的眉毛隐隐地动了动,于广土再接再厉,笑开:“嗯,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和你主子,可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们已经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了。” 一旁的车夫依旧撇过头,不去戳穿他的幻想。 青衫男人索性闭了眼,让自己入定。 于广土看他这样,撇撇嘴,起身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这次刚好可以将功抵过,有何不好呢?” 说罢便也不再多言,与车夫点点头,一同出了房门。 这本是一家酒馆的后门,于广土二人东转西转,便又回到了大街上。 留在屋里的青衫人方才皱皱眉头,心中忖度,不知这人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什么是“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不就正是这个男人在捣鬼吗? 还有什么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什么又是“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 青衫人嘴角略微抽搐一下。 他的主子,不是男人么? 刚才这人,不也是男人么? 虽然当今世道这个现象也不怎么奇怪,但是,对象是他的主子? 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一边要从这小屋出去回到外面酒馆,在出门的瞬间却顿了一下。 一个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耳边淡淡说了一句:“照他的话去做。” 两天后,皇城发生了惊动全城的大事件,继几年前的九王爷被刺狱中,半年前的七王爷下落不明,如今位高权重的三王爷,也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那日庄三正如往常在书房看公文,却一个突然没有拿稳桌上的杯子,摔碎一地。 庄三心绪不稳,抬头唤人进来收拾,顺便叫了自己亲随进屋。 “各处情况如何?”庄三问道。 “回王爷,各处尚且安好,前面城南边有人在商号作乱,西北边有人在赌场闹事,鹞大人已经派人去了。”亲随答道。 “为何没有知会我?”庄三问。 亲随疑惑:“鹞大人说是奉您的吩咐——” 庄三一拍桌子:“放肆!府里还有多少人?” “鹞大人说他们速去速回,府里尚且安全,目前有死士十二人——鹞大人他们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回来。” 庄三起身,急道:“快去找人过来,速速离开这里!” 还没有出门,却被人挡了回来。 “那是要去哪里呢?”身形高大,满脸忠厚老实的男人踏进屋里来,笑眯眯地问道。 “你们是谁,敢对王爷不敬?!”亲随立刻护在庄三前面。 随着于广土进来,身后进来约十人,将三王团团围住,饶是不小的书房,也显得有些拥挤。 “大势已去了,三叔。”于广土笑笑说。 “庄十七,当初你不是要和我联盟,如今为何要与我作对?”庄三沉声问。 “嗯……”于广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了博取美人欢心。” “美人是谁,与我有何恩怨?”庄三问。 于广土莞尔:“三叔也猜到了吧?我当初那么急着把人捞出去,不就是为了保他一命么?” 庄三听闻冷笑:“……你好胆色,为了他,竟不惜犯上作乱。” 于广土笑着摇头:“三叔这话讲得……什么犯不犯上,难不成你真想当皇上?”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 于广土撇嘴:“算了,那我们也不聊什么天了,反正你也大概料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庄三顿了一下:“青鹞。” “你养在身边十五年的死士亲随哪……想不到,”于广土笑道,“竟是那位美人的人么?” “……好一个庄七。”庄三冷笑。 “唉唉,看来这轮比谁阴险狡诈,三叔你是略输一筹呢。” 踏出房门,于广土拢了拢披风,刚要继续前行,却突然顿住,然后身形迅速移动,把一个侍卫拉到自己面前。 却不及来人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掌拍上他前胸,登时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咳出来。 “咳咳……咳!”于广土捂胸,爬都爬不起来,其余人立刻护在他面前。 大家都面露惊色:“二十二,你做什么?!” 难不成这“家里反”是可以传染的吗? 取下脸上带着的面具,被称为“二十二”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看着地上的于广土。 “咳……呵呵,七叔,咳咳……”于广土抹抹嘴边的血迹,“我就说青鹞哪能这么容易听我的,果然是因为你啊……” 第三十二章 一干人等大骇,这位爷,何时混进了“蜘蛛”的队伍?!关键是以他以前那么尊贵的身份,混了进来,在不算好的环境里与人同吃同宿竟然没有人发现么?!小头子背上开始滴汗,但现在老板没有时间理他。 于广土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中,但其实也是始料未及的,他猜测庄七会在皇城,却没有猜到庄七一直离他这么近。 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人极尽缠绵缱绻之时。 于广土暗暗撇嘴,躲着藏着不想见他,就是不想有今日这种局面……咳咳,好痛! 庄七地看着装模作样被搀扶起来的于广土,只冷冷地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清楚了。” “说,咳咳,说什么?”于广土抚着胸口道。 庄七眯眼:“要么说清楚,要么我立刻让人取出你我二人体内的同生蛊,两人两清再不见。” 于广土倒吸一口气,同生蛊,那是什么? 车夫倒吸一口气,同生蛊……原来如此! 就说这位爷为什么一直受制于老板,生气恼怒什么都有了,却从来不见一丝无措,原来他二人身上早有这种牵扯? 同生蛊,母蛊与子蛊分别在同时同地置于两人体内,平日是护着心脉可强生健体,但若其中一人死了,蛊也便消亡,无论相隔千里,另一蛊也必能感应得到而自毁,带着另一人心脉尽断爆体而亡。当然这东西也可以取出,却必须也是二人在同时同地,否则自取那人亦会七窍流血而死。 这么……“奇思妙想”的东西,不费一番功夫是取不到的,这位爷这么早便留了这一手,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这位爷便是存了,若老板真的要杀他,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么?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么看来,老板这段感天动地泣鬼神的虐恋情深,好像也不是那么…… “七爷,”车夫眼珠一转,上前开口道,“事到如今老板怎敢再瞒着您什么,只不过现在这天不时地不利的,不如我们先换个地方,让老板跪着搓衣板,好好给您交代?” 第八章 于广土在门前来回踱步,徘徊已久,身上也穿着金丝软甲防身,但仍旧不敢踏进房门一步。 当日庄七算是听了车夫一言,没有再逼问,而是与众人一起,速速离了皇城。 再回到塞外时已又过了小半月,期间于广土也并没有再见到庄七。 如今他胸口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再见庄七自然还是心有余悸。 当然不是怕死,他已经听车夫给他解释过了,也算恍然大悟,内心一开始还有点小欣喜。 原来他们是同生共死之命啊! 后来却又冷透了背脊——既防着他真的反咬一口,却又把他的命交给全然无知的在外漂泊的他,看似庄七又一次随性所为,却矛盾如斯,疯狂至极。 于广土想了想,还是默默地拖过一旁的搓衣板,默默地跪了下去。 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却也是没有存什么好心,也让庄七吃了不少苦头。 还迫着他与自己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 只不过本来想着事情办完自己主动坦白从宽,却又被庄七抢了一步,免死金牌是有,但这活罪……是难免罢。 “滚进来。” 跪了还不到两个时辰,于广土就听见门内犹如天籁的声音。 他扶着门框站起来,腿上有点哆嗦,理了理衣服,然后推门而入。 庄七坐在桌边喝着茶,冷眼看着进来的他。 “七叔……”一开口便是可怜兮兮的声音,“我错了。” “说罢。”庄七不去理会,只淡淡开口。 “是到如今你也知了不少……”于广土大着胆子上前,看庄七没动,便也随着他坐在了桌边,“我从小便对你……你是我小时候生存下去的希望,你在我十岁生辰时提剑而来,从此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也读过礼仪尚贤之书,知晓一些事情有违天地人伦,但我……” 于广土看着庄七,满眼里都是浓浓的情意:“但我,还是没有办法。” 少年的情欲汹涌而来,他也手足无措过,也强行压抑过,却仍旧在夜里想着那人削劲的身线,清冷的嗓音,不可自拔地达到高潮。 想拥有他,想让他臣服在自己身下,想看他释放时的迷乱表情。 “如果只是那个时候冲动却自然的欲望,我也不会如此执着,”于广土微微苦笑着,继续回忆着说,“但我对着另外的人完全没感觉,即使脑中想着你,但怀里抱着的不是你,所以完全不行,一点也做不到,无法勉强。” 庄七听着,表情依旧淡然。于广土也猜不到他到底怒了没有。 “不只是身体上的渴求,我每天都想见你,都想听你说话,和你一起品茶对弈,或者赏花读书,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我都无比快乐,每次要与你分离,即使知道会再见面,也无法抑制地恨相处时间这么短暂。” 于广土淡淡苦笑:“你是我亲皇叔,当初你是为了杀我而来,我却还是喜欢你,这么喜欢你。但是却无法得到你,凭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根本连一根指头都不能碰触到你。所以,这皇子的身份,我也不要了。” 便有了后来的假死出逃,却并没有按着庄七安排的路子走,否则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后来我另辟蹊径,到了塞外,混进了天网,从客栈跑堂地做起,直至如今。” 因为有着明确的目标,所以异常用心和努力,短短五年时间,并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然后呢?”庄七靠向椅背,并不闪躲于广土的目光。 “然后,我得到消息,三王爷在这么多年的角力下,最近因为太师那一边的势力见长,不想分身乏力,终于决定要彻底铲除你的势力。”于广土道,“我便乔装去了京城,作势与他合作,也对你下了狠手,在他松懈之际,将你带出了城。现在三王爷已经除去,你已没有后顾之忧。” 庄七淡淡喝茶,不予置评。 于广土话已说完,便也沉默下来。 于是庄七挑眉看他。 于广土颜色深沉地回望他,踟蹰半天,还是道:“我不求你原……” 庄七哂笑打断他:“讲完了?没有遗漏的地方?” 于广土摇头:“再无所瞒。” 庄七又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再不轻不重地放下,清脆的声音让于广土暗暗顿了一下。 “若只是庄三,”庄七冷哼一声,“也难为你劳师动众让我出城了。” 于广土背后开始隐隐冒着冷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于广土想要张嘴说“七叔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却终究开不了口。 “庄愚,你若是要让我信你,”庄七微微皱眉,“从今以后都信你,就把话都说完。” 于广土背脊轻轻一震,终究苦笑一下:“论起心如明镜,果然我还是逊你一筹。” 庄七没再回话。 “你当初与十七皇子牵扯不清,他的死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喜怒无常,阴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又随性而为,不知何时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还会对其他皇子不利,心血来潮想要颠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你小时候,毒杀了那位贵妃。” 话说到这地步,便是什么都说清楚明白了。 庄七冷笑:“赐我的那枚珠子,果然是个预示么。杀了庄三,也难为你与他作对了。” 于广土看着他:“我自小便没有得到什么关注和宠爱,那人也是放任我们兄弟自相争斗,他要的不是子女,而是他的继承者和辅助者。你也知,在这点上,我不可能会有任何不定和为难。” 庄七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是真的都说完了。”于广土道,“今后你要怎么对我,你要我怎么对你,我都别无二话。” “那就先滚出去吧。”庄七淡淡道。 于广土再深深看他一眼,随后默默起身,默默走向门口。 只是在跨出门槛之时,也淡淡说了一句:“庄曦,你又为何不坦率一点。” 为何不杀了他,为何任由他成长,为何与他纠缠至今也不果断抽身而去……庄七生性凉薄,至母妃逝亡以来,从没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除了当初那个蠢笨的木讷小儿。 也不过是再一次的随性而为,没有杀该杀之人,甚至还做了孤苦无依的他的庇护者。 并不是有什么过多的情意在里面,只不过就是看见那个小身影在自己眼里。 庄七从不曾后悔做过的事,一开始不杀,之后再杀,是对自己的讽刺。他也相信那个蠢笨小儿成不了什么气候。 直到看见他眼里不对劲的欲望,知道了虽然他看似看家狗,却始终是留着狼的血脉。 但也还是认为,那不过是他一时的痴妄。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看错,直至后来,他被从九霄云上拉下来。 不过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第三十三章 而那个留着贪狼血脉的男人,何尝是没有看透这一点。 不只是看穿,还紧紧咬住这个弱点不放,步步紧逼。 是的,弱点。 庄七以手扶额,依旧表情淡然,只有眉头微微抽搐着。 天网本来就不是上九流的营生,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据点也多设在妓院赌场这些下九流的地方,稍微正经一点的,也不过就是镖局或客栈。 所以天网的运作也……没有很严肃。 大家称于广土为老板,他也就是个老板而已,所谓的下属,也不外乎为了赚取生活费(少数变态的除外)。 所以,很少正正经经地开会。 一开会几乎就没有好事。 比如当年的网主召集众主事,就是为了把位子给于广土。 比如于广土在上任后第三年第一次开会,就是告诉大家他其实姓庄。 比如于广土在上任后第五年第二次开会,是为了告诉大家,他要去把七王府搬到塞外来。 所以,当大家在于老板上任第五年半时被第三次召集,都非常想推脱不去。 于老板说,不来拉倒,无所谓,叫别人带信儿吧。 ……但是换个角度说,每次开会,的八卦内容,真是让他们这些老油条都觉得刺激。 皇家秘史啦,乱伦情仇啦,相比之下,男男相恋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了。 于是这次,大家也都还是给老板面子,几乎都到场了。 于广土看着大家,眼睛里露着熟悉的诚恳的光芒。 他首先站起来,给大家敬了一杯茶。 众人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 “这么多年来,感谢大家的辛勤付出,天网才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于广土说。 “工作嘛,分内而已,老板何须客气。”某黄衫男子说。 “于某当这个老板也已经快要六年,这些年来,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于某再次表示感激不尽。”于广土说。 “谁让老板给的分红多呢。”紫色轻纱的女子娇笑道。 众人心中点头。 “还有那么多八卦可以知晓,何乐而不为?”绿色绸缎衣裳的女子温柔道。 众人点头。 于广土面带感激之情,向大家重重点头致意。 众人中定力不好的,突然打了个冷颤。 “老板,你有话就直说吧,我们承受得住。”蓝色长袍的男子郑重道。 于广土凝视全场片刻,然后摇摇头:“于某不怕大家笑话,于某的事情,大家想必也都清楚了……在下虽被谬赞运筹帷幄千里,谋略过人,但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男子,到最后,也始终敌不过一个情字。因心上那人从不在乎,在下之前使了卑鄙计谋,逼他就范,却始终不能得到他的心。这次,是于某输得一败涂地……” 有人用扇子捂着嘴,有人用手绢抿了抿眼角,有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气氛稍显凝重。 “于某虽心痛如刀割,也曾想过破罐子破摔,就此囚了那人,让他哪里也不能再去,就留在身边……却终究还是,不忍心。” ……嘴角的抽搐和眉角的抽跳几乎都再也遮掩不住了。 “所以于某决定,放手。”于广土低沉的嗓音说完,环视一周,“然而,那人面对的,却是虎狼环伺,他的对手,是那位,只有银松堡,和天网能勉强应对之人。” ……哦。 “银松堡无缘无故自是不会出手相助。”于广土苦笑,“唯有天网……” 原来是皇帝要杀庄七啊? 嗯嗯,怪不得当初于老板下狠手呢。 他不下狠手骗不过皇帝和庄三。 不下狠手也吃不着庄七啊。 庄七现在到底怎样了?说当初是他的内应相助才能除去庄三。 除去庄三又怎样,不都说了是皇帝嘛! 皇帝又怎样,还不是忌惮银松堡和天网。 对了,说于老板取了心头血给庄七,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后来还被庄七一巴掌打到胸口。 唔,好疼…… “老板,你是真男人!”褐衣男子充满敬意地道。 “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并不完全是在演戏……”黄衣女子一脸真诚道。 “你要想卖了天网就卖吧,我们无所谓啦。”青衫男子喝口茶,说。 “天网能作为筹码同皇帝谈判,说起来……我是觉得有点自豪诶。”浓眉大眼的可爱姑娘抿着嘴笑。 于广土睁大眼睛,一脸感激:“你们——” “虽然要被卖了,但是这个八卦也还值。”终于,某小孩总结。 所以有句话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第三十四章 于广土再半个月后见到庄七,发现这人越发俊俏了,哪里是三十五要到三十六的样子呢。 反观自己,则还是那么土不拉几,因为伤重未痊愈,脸色不是苍白就是蜡黄。 整个人还瘦了一圈。 而庄七恢复每日练功,精神头好得很,虽还没有像以前在皇城那样飞扬跋扈,不过现在那份凌厉到被藏得更深,定力不足的人,一个眼神都会被他看得背后发凉。 于广土就坐在石桌边上,托着腮,看庄七在不远处练剑。 一朵剑花挽得霎时好看,于广土看得痴傻。 他天生骨骼身段不好,不是练武的料,现在也最多有个轻功稍微过得去,关键时刻逃跑保命。 所以隔行如隔山,再加上本来心里就偏,所以看着庄七,就觉得他真是厉害得不得了呢! 肺里痒得厉害,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然后就看到那人的动作顿了一顿,眉头皱了那么一下。 哎呀,看来是打扰到了那人呢…… 当然,他本身在这里的存在,就是一个打扰了。 “这几天去哪里了?”庄七收了剑势,负在背后,踱步过来。 于广土摸摸鼻头:“怎么,想我啦?” 庄七连哼一声都懒得。 于广土撇撇嘴:“你就不能说个好听的让我痛快痛快?” 庄七淡淡说:“可以让你痛。”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于广土换个话题,一边狗腿地给他倒了杯茶,双手捧着放到他面前。 庄七看了下,方才坐下,放下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于广土看着他袖子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疤痕。即使用了上好的活血生肌的药,但他手脚腕上的痕迹,却也终究是消不了的了。 “比如?”庄七放下茶杯,挑眉。 “粗茶淡饭不若以前精美,吃得习惯吗?”于广土问。 “前天饭里吃出个苍蝇腿。”庄七说。 “……那穿的衣服还够吗?”于广土又问。 “带过来的都是去前年的,这两天练武破了几件。”庄七答。 “晚上睡觉呢?被子盖得暖不暖和?”于广土不气馁。 “暖和,但是太干燥,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庄七又给自己倒杯茶,说。 于广土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说:“你果真不喜欢这里。” “我为什么要喜欢这里?” ……因为我在这里啊! 这么肉麻的话他说不出口,说出口也会被庄七嗤之以鼻。 “那你喜欢皇城吗?”于广土叹口气,道。 “我为什么要喜欢那里?”庄七又答。 “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所熟悉的环境,锦衣玉食,大家都敬畏你……”于广土数着说。 庄七这次没有放下茶杯,却是拿在手上把玩。 “天天被人恨着,被人算计着,今天一个杀手,明天一个死士。要么饭里投毒,要么明刀明枪……”庄七也这么数着说,说到最后竟笑了一下,“呵,还真是怀念呢。” 于广土放在桌上的手向前动了动,突然很想抓住他的手,最后却还是停放在了石桌上 “现在不一样了,最大的那个对头,已经说了不动你了。”于广土轻轻说。 庄七挑眉眯眼,看向他:“这几天滚去哪里了?” 于广土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没去哪里,就在屋里呆着,和人通密信。” “把话说完。” 于广土撇嘴:“和那老头儿通信,用网主的身份,但他也知道我是哪个。我跟他说,天网如今在我手上,要是他愿意,天网还是皇家暗部,继续为皇家效力,要是他不愿意,那我拆了也不给他留着。至于他愿不愿意,也是很简单的事情,保你平安。” 庄七看着他:“当初你怎么不愿意去争那个什么储君位置,我说不定会辅佐你。” 于广土憨厚地笑:“我不适合。” 庄七没回话。 于广土接着说,带着谄媚脸色:“其实老头儿答应,也不全是因为我以天网为筹码,也还因为你本身就让他忌惮三分,以前那是你不知道他要杀你,现在你知道了,若是他要撕破脸,对他也没甚好处。” 言下之意便是“七叔你好厉害!” 当然,庄七照旧是不吃这套的。 “你现在已经安全,可以回去了。”于广土笑了一下,说。 庄七挑眉,嘴角带着哂意:“你舍得?” 于广土吞了一下喉结:“当然,舍不得。” 庄七带着淡淡讥讽,轻哼一声,继续听他鬼话。 “但是,天上星月,我已水中捞过一次。”于广土苦笑道,“执念已达,剩下的,就等时间来淡了一切,让它烟消云散吧。” 庄七休息够了,重新站起来拿剑转身,只回了半边脸,挑眉笑道:“贪狼原是忠狗么?” 于广土表情略无辜,玩着茶杯转圈圈。 一边看着庄七继续练剑,一边玩着自问自答。 ——是忠狗会下狠手让他武功内力全湿? ——那是为了不让三王起疑心。 ——是忠狗会轻轻松松面不改色挑断他手脚筋? ——那是为了不让暗中监视的皇帝起疑心。 ——是忠狗会用这么淫邪的方式解毒?解药要用玉石塞在后穴让黏膜吸收? ——那是为了,咳咳,就是解毒啊…… ——是忠狗会趁人之危,上下其手占便宜吃豆腐了个够? ——那是为了…… ——是忠狗会下春药把人强奸变和奸? ——那春药不是他吃了嘛…… …… 于广土嘴巴抿着,想着庄七最后的那笑,缩缩脖子。 抖了一会儿后,又恶人胆大起来,破罐子破摔—— 不是经常叫我狼崽子么?!老子就是条狼怎么了?! 老子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又怎么样?!老子就是咬住青山不松口! 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只不过到时候,这草,就更老了。 第三十五章 虽说活到现在,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呆在皇城里,并没有觉得腻,或许也是因为生性凉薄。 但现在一出了那个地方,就好像便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淡然。 天地广大,无边无际,只是站在小小的屋檐之下,都能够感觉到那份无穷的悠然。 庄七负手立着,看着天际的云彩变换,觉得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罢。 七王府被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塞外,当然并没有原王府的那座房子气派,但偌大一个院子,在当地也算得上考究。人员也齐全,丫鬟仆人伙夫管家,几乎一个都不少。唯一少了的,是原来的侍妾如意。 庄七并没有去问于广土,那女子的下落。 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与否,于广土都不会改变做出的决定做出的事情。 否则他便不姓庄。 于广土在他面前表现过许多性格许多演技,有无辜的滑头的阴险的诚恳的下流的,却没有那种极致的狠戾。 庄家人骨子里的那种气息。 没有表现出来,却不是没有。于广土藏得深罢了。 庄七不知道如意去了哪里,也觉得有没有她,都无所谓。 向来如此。 王府里的人,也没有人去在意是否少了一个侍妾女子。 他们更多的担忧,是七爷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他们最后的决定。 七王府设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人在,便是一个家。 当初被于广土用计谋逼着“搬了家”,没有人是心甘情愿自动上路的,心中对于广土这大逆不道的小子也颇为腹诽。 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看七爷也并无大碍,便也在心中稍稍原谅了那小子。 但他们愤恨也罢,原谅也罢,都不能代表七爷的心思。 想着自家主子别扭的性格,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我猜我猜”的游戏,是要玩上一会儿了。 庄七盯着天际的变幻云彩看了一会儿后,觉得心动不如行动,便让丫鬟回去自己房里收拾了两件换洗一副,做成了一个小包裹。 然后拿上剑,戴上斗笠,签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出了大门,出了城门。 于广土是两天之后,狗腿地带着从江南加快运来的新鲜水果上门,才得知庄七出了门,登时傻在当场。 “出门?”于广土重复了管家的话。 管家点头:“带着包袱和剑,骑着马走了。” “去了哪里?”于广土问。 管家给他一个白眼:“主子的意思,我一个下人怎好过问?” 摆明了不愿告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庄七授意。 于广土皱眉:“刘叔莫要说笑了,这附近虽是走东西的商人生意来往之地,但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稳安全。” 管家冷哼一声:“七爷功夫比你好到哪里去,即便告诉你,你有何用?” 于广土扯扯嘴角,不得已祭出杀手!:“刘叔,我看伙房的王婶最近老是外出城东头的一个铺子,你知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呀?” 看他故意转换话题,管家再给一个白眼。 “不过说起来,那个杂货铺有个老板,四十有五,原配去世多年,膝下无子无女……”于广土声音小起来,似在自言自语。 管家的眉毛扬了起来。 “罢了罢了,”于广土摇头,“王婶寡居多年,我又去八卦这作甚……刘叔既然不能告知七叔去向,那小十七便也不多留了,我去找我七叔去。” 说罢便转身,刚走两步,便听到管家一声轻咳:“两天前,往西南去了。” 于广土回头,笑得灿烂:“谢刘叔,回头你和王婶的喜事,我一定包个大红包。” 刘叔的脸又黑又红:“瞎说什么!倒是那个什么城东头的铺子——” “你去问车夫,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哦!” 丢下这句,于广土不再废话,往大门走去。 两天啊,不知道走了多远。 于广土向马夫死磨硬泡要了匹好马,希望能追得上庄七。 并不是真的要紧迫盯人,只是他一人并不熟悉这里地形,走出人烟聚集的地方,便是大漠,虽不像更深处的沙漠那样骇人,但风沙和流沙也总是有的。 白天里热,晚上里凉,虽说他现在身体恢复如初,甚至比当初还好,但若是全然不注意,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广土真是关心则乱,在马上越想越担忧,恨不得立刻到了庄七身边。 而庄七,骑的虽然也是好马,但也并不是急着赶路,而是走走停停,甚至偏了最初的方向也不在意。 他并没有一个目的地。 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枯藤,老树,乱石,走沙。全然不曾见过的画面,也都无法想象,因为太宽广,人在其中,看着天地之间的那条线,连想象都知道,无法走到尽头去。 记得小时候母妃给他讲故事,讲书里的画册上的。 讲过南海的那些波涛汹涌,讲过江南的小桥流水,还有西南的飘渺风情、俊秀山峰,当然也有大漠的黄沙红阳。 他母妃也并没有全去过那些地方。 他从她讲故事的口吻中,听不出是否有一些向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向往,他很早便知自己要在皇城呆着,或许一辈子。 一辈子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但是他有一点好奇,不知道别人描述的,和如果自己真正看到的,是否是一样的呢? 真的那么好看么? 所以那么想要自由? 所以他当初,放了于广土走。 虽然最后得知,那男人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自由。 想着,竟然有黑线掉下额头。庄七有点诧异,自己这莫名的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什么? 不是生气或者恼怒,也不是无奈和不解。 是有点,无话可说吧。 于广土,庄愚,庄十七。 这个男人,曾几乎把自己逼到绝境。 他比自己强。 第三十六章 “出走”的第七天,庄七找到了一片绿洲。 原来沙漠中竟然真的有绿树和水塘。庄七的眼里闪着一点惊讶的光彩。 一路上有稀少的茶棚和食肆,偶尔也有路过的商人,可以置换吃食。亏得和于广土在那与世隔绝的山里呆过,他与人打交道并无阻碍。偶尔觉得卖方抬价过高,还会还价,竟也成功。 但是沙漠里本就干旱缺水,饮水都很节约,何况用大量水来净身。 庄七看着这谭水,面积不大,但也不算小,从这头到那头走过去也要花点时间,虽然还没到夏日,但时间恰是正午,烈日当空,便到了下风下水一处,将马拴好,除了包袱和衣衫,裸着身直接便下了水。 水透凉,不过庄七现在身子骨那是一个好,只有稍微感觉而已。 他这几天来完全已养成散漫的性子,做事都慢条斯理,洗个澡便也如此。 一边用布巾擦拭着前胸手臂,一边嘴角浮起淡淡弧度。 他等着他来。 于广土面色布满尘土,双眼充满血丝,嘴角干裂,看来凄惨不已。 只不过他外表虽狼狈,但仍心思清明,这几天一直苦苦找寻庄七,逢人打探消息,也不知绕了多少弯路,却还是没有找到人。 内心多少有点焦灼,但仍能有些消息,说明那人还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心里也稍微放心,看来他小看了他七叔,现在这人也似乎放下了王爷的架子,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只不过听说再过几日便有大沙暴来袭,偏又是庄七的那个方向,不管他是否也得知了消息,总归是要快点找到人才心安。 但他其实也多少诧异,庄七这么冷淡的性子,竟然也能只身在这不熟的环境里,独自走这么久。 这说明什么呢? 是不是他已经挣脱了那生来便桎梏的无形枷锁,愿意离开那是非中心? 倘若如此,那这广阔天地间,他定奉陪到底! 感觉到于广土的气息并不难,早在几里外的时候,他便已经知晓动静。 虽然那人还并未感觉到他,却也很是笃定地随着他的方向来。 庄七慢悠悠地濯着黑发,听到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先是迟疑的马蹄声,接着那人下了马,急促地赶过来,却在接近的时候顿住了,有点刻意却完全无用地隐了气息,随后,是一声重重地粗喘。 庄七只转了头,看着那风尘仆仆,满鬓灰尘的男人,皱了皱眉。 搞得如此狼狈。 于广土是真冤枉,他心口的伤并未痊愈,这几日又几乎马不停蹄。不能怪他现在仿佛跟丐帮帮主似的。 两人对上了视线,一时竟无话,于广土是属于近情情怯,庄七却是表情玩味,眉眼间看不出心情好坏。 见于广土不动,庄七微哂一下,复又回过头,撩起清水洗发。 清灵水声终于让于广土回过神来似的,看着庄七这般悠闲自在,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只剩下哭笑不得。 他亲爱的七叔,从来都会给他带来惊喜。 于广土嘴角挂着笑容,就地坐了下来,抬起双手看看沾满的尘土,身上衣服说不上褴褛,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果真是,一个天上月,一个地上尘。 庄七洗好了,在于广土前也没有避讳,直接裸身上了岸,一件件穿上了衣服,湿发也不去管它,就垂在身后,然后才看着地上坐着,目不转睛看着他的男人。 “去洗一洗,脏死了。”庄七淡淡丢下这一句,随后去牵自己的马,绕到上水之处,让马儿吃草饮水。 随后也找了块草地,席地而坐,打开包袱拿出水和干粮。 于广土在另一边洗澡。 他全身真是脏的不行,也很疲倦,水凉,对他很是刺激。 但他偏就热血沸腾,脑海里回荡着许久不曾听见的庄七的声音,还有那光裸的背,往下的曲线,那条缝隐没在水里,偏水清涟中带着波纹,看不真切。 于广土觉得自己真没救了。 而最后,那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的身体——他七叔这是故意的吗?! 他是快满二十血气方刚的好儿郎啊!怎能如此无言诱惑他?! 好在水里冷,胯间沈物才没有抬头。饶是如此,心里的蚂蚁却爬来爬去,一刻不得消停。 于广土再次出现在庄七面前时,他只穿着内衣,还是那副淡淡表情,说着天经地义的话:“衣服拿去洗一洗。” 于广土看着旁边那堆叠得算是整齐的外衣,抚头笑出声来。 这真是他七叔! 随后洗衣,用木枝搭架子,生火,晾衣服,于广土忙完这些事情,看庄七侧躺在草地上,头下枕着包袱,并没有挪动的迹象。 “头发干干再睡。”于广土过去说。 庄七闭着眼,不予理会。 于广土蹲下,色胆起了,伸出爪子想摸他的脸,还未靠近就被一巴掌打开,清冷的声音说:“不是头发湿的,你摸脸做什么。” ……七叔,你真是个老妖怪不是? 于广土无奈地坐到他身后,用刚才洗过半干的帕子给他细细地擦拭头发。 这一觉睡得舒适,再醒来时太阳已到了西边,空气已经凉了下来,庄七撑起身,看着自己身后一步外的睡着的男人。 意外地守规矩。 庄七的动作并未吵醒男人,他太累了,纵然心思荡漾,敌不过身体抗议。只是约莫觉得有点冷,微微蜷缩了一下。 庄七起身,从马背边上的行囊里,拿出一条薄毯,走过去给他盖上。 于广土没有知觉,否则不知要怎样受宠若惊。 随后庄七又去捡回来一些枯枝,将灭掉的火堆又生了起来。 于广土醒来的时候真真惊掉了!他不会以为身上的毯子是两匹马给他盖的! 再看火堆边上坐着的庄七,于广土内心溢满了温暖开心的表情,觉得这满满的情绪甚至可以从眼里化出来。 庄七见他醒了,道:“过来吃饭。” 放在火堆边上,被烤得微热的几块饼和一壶水。 如此简陋的晚饭,于广土却觉得放佛是天上神仙吃的美味。 虽然心里不解庄七这温柔的转变是从何而来,也狼性不改地怀疑猜测是否有诈。 但是,即使这是最后一顿饭,他也觉得值了。 “我……”于广土张张嘴,“你……” “我走得不快,你这时才追到。”庄七却说。 于广土欲哭无泪:“那你倒是往着一个方向走啊。” 庄七挑眉:“那样岂不无趣。” 于广土被噎住。 ——他记忆中的七叔不是这样的……啊!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于广土起了些戒备。他慢慢地啃掉饼,喝掉水,然后乖乖地自觉收拾打扫掉,再做回原位。 庄七盘腿坐着,一手撑在膝上托腮,看着于广土忙来忙去最后坐定。 第一次被如此专注地看着,于广土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五彩斑斓色泽艳丽却冰冷的蛇,眼里的那只青蛙。既有一点恐惧的颤抖,又有一点兴奋的战栗。 “我……”于广土再次张嘴,“你……” 庄七抬起手来,冲他勾了勾手指。 …… 够了! 于广土义无反顾地站起来,乖乖地走到他旁边去,然后被扯了扯衣角,依了他意思,坐了下来。 吞口口水,于广土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上天这是要亡他,才让庄七变得这样,好了他夙愿? 庄七看他满脸不解却又期待,勾了勾嘴角,抬手勾起了他下巴,竟然缓缓靠了过来。 于广土大骇,内心叫着快逃,却被定住了身似的,一动不动,体内躁动不已,看着那薄唇,感觉那气息…… 手指终于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动了动,却理所当然已来不及,察觉到他细微动作的庄七,一下便将他掀翻在地,半撑半伏在他身上,一手制着他肩膀,随后缓缓坐起身来,跨坐在他腰腹处,一手复又挑起他下巴,居高临下。 “说我像条死鱼,嗯?” 第三十七章 天是晴朗好天,繁星灿烂,一条银河从中划过,看不到尽头。 于广土仰面,瞳中映着的却不是星光璀璨,而只有那个柳眉薄唇,面容比百花还好看的男人。 说起来庄七历经这一年风吹日晒,雪打雨淋,以前在城里养得可好的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如今粗糙不少,颜色也深了许多,但在于广土眼里,他还是好看,简直是好看死了!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缓缓地靠近,这么好看的一双红唇慢慢开启:“冷不冷?” ……一点也不冷,是相反的,火热得不得了! “七七七七七……”于广土颤抖着开口,“……叔,你这是要作甚?” 两人你来我往惯了,很多事情都不用开口,揣度揣度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于广土却还是不能相信,即使相信了也要意思意思地开口问一下。 “都这个样子了,”庄七嘲笑地用手捏了捏于广土已经有点硬的地方,“还叫我什么?你真当我是你叔叔?” 于广土倒吸一口冷气:“庄庄庄庄庄……曦!” “怎样?”庄七并未放手,手上微微使劲,揉捏起来。 “不要……”于广土哭丧着一张脸,却又矛盾地享受着,“不要停……” 庄七冷哼一声,偏偏停了手,于广土刚要失落,那手却到了他衣襟处,不说分毫地便探了进去。 于广土又是一口冷气,差点没咳起来。 庄七眼角余光看了看旁边那堆火,烧得正旺盛,便微微勾着唇,毫不客气地一寸寸剥下于广土的衣服。 眼神也一路随着裸露的肌肤向下。 同他自己一样,这小子比起当初再见面时,已经是大变了一个样子了。 他身形高大,与当今九五之尊其实有七分像,只是那一张脸,土了吧唧,憨厚老实,把那一身气势都掩了干净。 如今,这骨架不能改变,血肉却消了不少,没有皮包骨那么夸张,却依稀能见到胸腹凸出的肋骨。 略微冰凉的手,从喉结一路往下抚着,时轻时重,徘徊游移,到了胸前,在心口正中的那道结痂之处摩挲。 “嗯……”于广土咬了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庄七的一举一动。 “冷吗?”庄七又问。 于广土轻轻颤抖着:“你自己也脱了,不就知道了……” 庄七微微顿了一下,也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笑了笑,手离开了他胸前,到了自己衣领处。 他本穿得少,这一脱却是缓慢至极,风情万种,他先解了腰带,只手轻轻一拂,变任由衣衫自肩头滑落,堆到他腰间,于广土腿上。 将手从衣服堆里拿出来,复又放到于广土锁骨上,缓缓俯下身子:“似乎,不冷。” 是热得都要化了……于广土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两只手放在身体两侧,明明没有被桎梏,却一点也动不了。 “于广土,嗯?”庄七一手放到他眉眼处抚摸,一手探进两人贴着那处。 当那硬挺再度被隔着最后一层布料握住时,于广土呼吸霎时沉重。 偏偏握住了还不住手,还上下来回地摩擦。 “这孽根,当初我可是想了好多方法,煎炒烹炸……”庄七说,指尖挑开了那层布,直接伸了进去,粗糙的毛发弄痒了手心,庄七握住那柱体蹭了蹭。 “哈啊!”于广土背脊强烈地战栗起来,“庄曦!” “怎样?”庄七挑眉,手上的速度时轻时重,时快时慢。 于广土喘着粗气,话语断断续续:“我,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你真的,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庄七弯弯嘴角。 不是死鱼还不行么?这哪里能是死鱼?!于广土在心里呐喊,却不敢把那两字再说出口。 都是男人,论起道行来,庄七虽不是沉溺好色之徒,平时洁癖冷感也不愿多行房事,但这十几岁不是虚长于广土的,比起于广土不知从哪里偷看偷听来的理论知识,他的实战经验好歹比上一次还是初次的于广土要丰富。 “饶,饶了我吧……”于广土呜咽道。 “这就求饶了,等下你可要怎么办?”庄七阴狠笑着,么指在那顶端小缝处不住磨蹭。 于广土忍不住,弓起背大叫一声,随后重重躺回地上,些微失神,喘着粗气。 庄七看着他这幅脸颊潮红,嘴唇微张,双目失神的样子,舔舔嘴角,觉得喉间有点渴。 ****** 于广土仰躺着,不知道眼前一闪一闪的是天上的星星,还是他神智已经不清…… 庄七舔了舔自己的么指,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男人。 不久前还彻底把他压制着的男人。 或许现在还是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男人,愿意就这么躺着,把自己完全敞开来给他,即使满身满心地不愿意。 ——勾起嘴角,即使不愿意,也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么? 庄七俯下身子,故意慢慢地,感受着身下的身体又渐渐变得僵硬,笑意更甚。 两人双唇相贴的时候,于广土甚至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庄七的唇依旧凉凉的,柔韧的;他一动不敢动,在庄七含着他下唇舔舐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本能的回应。 ……他想过庄七会怎么对他,强硬的,毫不留的贯穿压制也好,冷言冷语讽刺也好,他都安静地等着,却没想到等来了庄七的吻。 庄七的动作并不温柔,这不是需要温柔对待的柔弱女子,他伸出舌头撬开他的唇缝,探进去与他的舌共舞;他的动作亦不粗暴,充满耐心地开拓。 直到牵着一丝银线分开,庄七抚上男人的脸,和眉眼,润润的。 于广土直直盯着他,双唇因刚才的肆虐而红润,却不显丝毫情色气息,他抿了抿嘴,尽量沉稳地呼吸,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末了,只是微微扯开嘴,想要笑。 庄七带着点哂意,为他这比哭还难看的笑,随后再度俯下身,吻住他有些颤抖的唇,撬开了牙关,堵住随之再也忍不住的他的呜咽。 这次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底下的男人已经控制不了呼吸的节奏章法,乱七八糟的,泪珠子像不要钱似的一直落,似乎也忘了抬手来擦一擦。 庄七支起身子来,起先还仍旧骑在他身上,看他无声无息地哭花一张脸。 直到后来看这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才撇撇嘴翻身下来,捞起自己衣服来披上,再把于广土的丢到他脸上去。 于广土一下被遮住了视线,一边想着不要继续惹庄七烦,一边抓起衣服胡乱擦脸。 却接着,身边感受到了暖意,他愣了一愣,却真的是庄七侧躺了下来,恰在他身边。 庄七一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下招的于广土没再忍住,索性不管不顾了,翻过身来,蜷着对着庄七,脸埋在衣服里哭得好不惨兮兮。 悔意,愤恨,嫉妒,委屈,茫然,全部参杂在这哭声中,于广土终于像是一个黄毛小子,肆意忘形。 庄七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时候,于广土哭完了没,不过大概也接近尾声了,只小声地抽噎着。 醒来的时候,却是男人像个小动物一样,蜷缩着睡在他旁边,不敢太近,却也不甘心太远。 静静地起身,却还是吵醒了他,于广土睁开茫然的眼,看着他,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扯扯嘴角,视线缓缓地移开,红了脸,搔搔头:“七叔……” “去打水来烧。”庄七瞥他一眼,淡淡道。 “噢……” 被自己昨天这么一搅局,天时地利人和的“野合”却没成,不说庄七,于广土其实觉得自己也是有点郁卒的…… 庄七愿意亲近他,谁还管他谁上谁下啊! 在于广土的带领下,两人走出了大漠,却已是离出发的地方相隔老远,到了另外一座城池了。 一路上庄七依旧不多言语,于广土本来是个多话的,却也安静了不少,只是仍明目张胆地偷瞧庄七。 当年觉得七叔犹如天神,如今只觉他更甚天仙…… 庄七淡淡地瞥去一眼,那厮立刻调转视线,吹着口哨,却又偷偷地瞧回来,见庄七还在瞥他,便又装作没事地移开。 庄七不去管他了,到了客栈门口下了马,径自进去了。 掌柜问要几间房的时候,于广土又偷偷瞧了庄七一眼。 让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的是庄七说要一间,让他又一下子泄气的是他瞬间明白了庄七只是让他自己付自己的。 好歹要了相邻的两间房,要开门进去的时候,于广土听到庄七说:“多烧几盆热水。” 这是对小二说的,然后是对于广土的:“洗干净了过来。” “……”于广土点头如蒜捣。 第三十八章 该来的躲不了。 于广土敲门后推门而入的时候,庄七正在舒服地泡澡。 “记得锁门。”庄七说。 “噢。”于广土回头,仔细检查了门闩。 屏风后面,庄七削劲的肩头露出在浴桶外面,于广土抿抿嘴唇,走过去。 “我刚才洗好了……”于广土说,“不然我去床上等你……” …… 庄七却道:“不想进来?” “……也不是不想……” 于广土答完,明白庄七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伸手解开自己衣服,动作却越来越慢。 “上次被你轻薄,不也是在这水里,怎么这次你倒怕了?”庄七轻哂。 “因这次是要被你轻薄……我害羞……” 一边嘀咕着,于广土脱光了,爬进了浴桶。 然后便靠坐在庄七对面,也不敢动。 庄七皱眉:“你还真是要跟我比,谁更像死鱼吗?” “……我都认错了,求您别揪着不放了行吗?”于广土可怜兮兮地说。 “过来。”庄七便直接命令道。 “啊?” 庄七眯眼。 “啊……我没有装傻!”于广土忙先自辩,随后磨蹭过去,从来肖想庄七,哪次不是把他压在下面这样那样,即使让庄七在他上面,也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况——有点不太适应,但于广土却仍旧如庄七意地,分开了双腿,跪坐在他腿两侧。 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饶是于广土千锤百炼的脸皮,也一点点染红。 庄七带着笑意看他举动:“然后呢?” 于广土踟蹰了下:“那你先告诉我,你这样,只是为了报复么……” 庄七笑意不减,一手绕过他腰侧,到了尾椎处,轻轻往下探去:“如我说是,怎么,你这里软得更快?” “七——庄曦,”于广土抖了一下,“你明知,我喜欢你,喜欢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 “那你现在还废话什么呢?”庄七闲闲道,那手却是已经寻到了入口之处。 于广土浑身僵硬了一下,随即便强迫自己放松开来。 “你为什么要吻我?”于广土也顾不得这是什么时候了,横竖是要死的,不如直接问,“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还是日久生情?还是后来被我感动了,却只是同情?” “……”庄七另一手移上来到他胸前,拧住一颗肉粒,“这辈子,你还让我找其他女人男人么?” 于广土脸色微变。 “除非你死,是吧?”庄七道,手上微微用力,“能弄走一个如意,而不是弄死,都是你大发慈悲了不是?” “嘶,疼……”于广土弱弱道,微微弓了背。 “齐连山都说,反正你我二人身上有同生蛊,既然先前就存了同生共死之心,何必现在见外?”庄七笑了笑,“你现在收买人心的功夫倒是见长。” “庄曦……”于广土疼得眼角都要湿润起来。 “……”庄七放开手,改为抚上他后脑勺,“好,我给你一句话,后半辈子我跟你耗着了,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这幅腔调收一收了?” 于广土听了这话,简直内心激动得要跳出来,却一时无语凝咽,只慢慢将额头抵上庄七的,低哑而诱惑的声音说道:“那七叔,你是喜欢狂野型的,还是害羞型的?” 第三十九章 庄七笑笑,看着那人气息挨近:“你猜?” 温热的水因为突入其来的大动作而荡起水花,溢出去不少,但没人在意。 于广土两手揽住庄七的脖子,深深地吻上他的唇。 再也没有什么比相濡以沫更令人觉得温馨浪漫。他的舌探进去,他的唇毫不阻拦,舌与舌之间缠满起舞,却又有一股恨不得把对方吞吃入腹的感觉。 恨不得。 庄七放纵着于广土的所作所为,同于广土对他的爱恨交加一样,他也觉得何不把这些念头先统统放下,或许等到两人都到了垂暮之年,对着西下的太阳回忆往事,便有这么多旧账可翻。 于广土暂时放过了庄七的唇,往下继续。伸出舌头来舔舐他的下巴,吮吻他的喉结。 庄七仰起头来,让自己享受被如此对待。 突然于广土停下动作,双颊因激动和情欲而酡红着,他抬起湿漉漉的眼镜,看着庄七,舔舔嘴角:“不好意思,一激动就忘了……我之前,也没学过……要怎么做?” 庄七抬手抚上他的脸:“你之前想怎么对我做的?” “……”这所谓搬石头砸脚吗?于广土舔舔嘴唇,却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想,这样……”于广土拉起庄七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然后伸出舌头来舔一舔他的食指,“让七叔添湿我的手指。” 庄七的手指玩弄着于广土的软舌,带出一丝丝银线,发出“啧啧”的水声。 然后他的手被拿出来。 “接着,一边吻着七叔,”于广土说着,期待地看着庄七,后者倒也配合地吻了过来,于是他只能断断续续地接下去,“用手指轻轻揉按紧致的入口……” 庄七的手指被他带着往下移,绕过腰,探到了尾椎骨下面。 于广土一声轻喘,微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意:“然后,先用手指进去,把里面玩弄得松软如棉……” 庄七依言行事,一边轻轻啄着他的唇:“要怎么玩弄呢?” “刺进去……再拔出来,然后……弯曲起来,在里面旋转抠挖……唔……”于广土说不完整,也不清楚,但是庄七依着他的话动作,没有丝毫差错。 “还剩下一只手,要怎么做?”因为于广土稍微跪起来一点的姿势,庄七顺势将吻移到了他的喉结,锁骨。 于广土一边因为庄七的动作喘息,一边又拿起他另外一只手,放到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揉捏拉扯着七叔的肉粒……哈啊……用么指上的茧摩擦……哈啊……指甲,指甲抠着里面的嫩肉……哈啊……” 已经语不能成言,于广土在庄七的动作下浑身轻颤,屁股已经忍不住要坐下去,却只能让不知什么时候伸进去的三根手指插得更深。 “庄曦……”于广土求饶。 庄七手上的动作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手腕用力把身上的男人托起来:“当初,是想这么对我的吗?” “嗯……嗯……”于广土点头,湿润的双眼看着庄七。 “没有其他了的吗?”庄七的唇靠近了他胸前。 “……有,唔!”庄七一口咬上了他胸前已被玩得硬挺的乳粒,用牙齿细细研磨,“不要,庄曦……” 这半吊子的求饶让庄七不再啃咬,转而用薄唇和软舌给他抚慰;但同时也给他引来了更多的毫不留情的开拓。 最后,于广土被庄七用着羞耻的姿势,即使已经“松软如棉”了,但却还是一点点地放佛被撬开似的,嵌了进去。 体内的脉搏粗大而有力,缓慢地进出着,于广土放松着自己的呼吸,觉得难受,和一点难堪。 却也还有一点欣喜,和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如刚出生的婴儿般赤裸,如此贴近,亲密无间。 这个时候没有了那些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只热切地感受着彼此。 像是察觉了他此刻的些微分心,庄七双手钳住他的腰,迅速有力地向上几个撞击,立刻便把他的神智冲得烟消云散。 这一站酣畅淋漓,于广土嘶哑着声音低低叫着,点点滴滴白液甚至喷上了他的下巴。 庄七泄过一次的肉刃抽了出来,水面便渐渐有些微浑浊。 水冷了,却仍旧不过瘾。 庄七带着人起身,出了浴桶,到了大床边上,将人扔上去。 “……好叔叔,让我歇一歇吧……”于广土眼角有些红,仍旧喘着气,嘴上这么说着,眼角却又是直勾勾地看着床边的男人。 庄七曲膝上床压上去,先抵着他亲了亲嘴,分开后低声说:“翻过去趴好。” 于广土看着头上的男人,黑发如瀑从两边倾洒下来,脸上愈加艳丽,情欲染红了双颊,黑眸更加闪亮,仿佛要把他的魂魄也吸过去,又何况他的命令只不过是翻个身而已。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进去没有丝毫阻碍。 一个是节节逼近毫不留情,一个是任君采撷毫无保留,直到窗边撒进了清晨的微光,庄七才懒懒地趴在于广土身上,一动也不想动。 可怜了于广土,弱弱地抗议:“我要散架了……” “明儿帮你接回来便是。”庄七的声音也有点嘶哑。 虽是这样说,也还是翻了个身,于广土趁势滚进他怀里,便闭了双眼,再也没力气开口似的。 就这样叔慈侄孝地睡到了第二天晌午,庄七才缓缓睁眼,对上于广土溜溜看着他的眼睛。 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于广土脸上有点微红,眼睛向别处看了看,须臾觉得这样不对(机会不抓住那可是稍纵即逝的),便使了一个蛮力翻身到庄七身上(然后腰酸背痛暗自龇牙了些许),正经地说:“你也对我这样那样了,也许了我一辈子了,可不许你反悔。” “我若反悔,你待怎样?”庄七懒懒道。 于广土幽幽道:“……还能怎样,还不是只能继续跟在你屁股后头,乞你一个垂青。” ……怕不是真的要想方设法逮住他杀了煮了吃了才算吧。庄七看着这个又入戏了的男人,想着。 “嘿,七叔,哦不庄曦,你倒是说句话啊,让我安心安心都不成吗?庄曦——”于广土正在不依不饶,被庄七一撩掀了下去,又是一番龇牙咧嘴。 庄七下床去了,简单穿了衣服,便去开了门朝外叫了声:“小二,来两盆热水。” 于广土看着这个接了地气儿的七王爷,乐不可支。 沙暴持续了好多天,两人便也不出门,窝在客栈房间里。 若是正经了说话,庄七和于广土二人倒也是能谈得起天来,譬如那朝廷中,谁忠谁奸,谁贪污了多少谁一身廉洁正气偏又弱势在一个色字上;也譬如那江湖里,哪个门派气数已尽哪个又是如日中天;于广土这厮又多的是些闲人逸事,哪位大人大侠大官的偷鸡摸狗之举也逃不出他的眼线,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偶尔庄七也能被他挑起兴趣来。 若是不正经说话,譬如于广土开始装怪,装飘逸装清高,装我见尤怜,庄七便往往是把人丢了床上;于广土就往往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那张脸从没变过,但憨厚老实的神情却仿佛从来没有过似的,极尽勾搭之能事,誓把一个真正清高孤逸淡漠无欲的七王爷便成热情如火非他不行的“他男人”。 然后,沙暴停了,白日里天空碧蓝如洗,清晨和傍晚时火红似锦,两人买好了必需品,跟着一个商队踏上回程。 路上,庄七随口问:“那城,也是你的?” 于广土茫然:“啥?才不是呢……” 庄七于是没再问,只嘴角笑笑;于广土便是一脸迷惑,却也没再追问。 天苍苍,地茫茫,远处一道孤烟正徐徐上升;偶有微风拂来,真正心旷神怡。 去年今日,还记得是哪番光景;去年今日,又能猜到如今是哪道光景呢? 走远的骆驼和马队里,偶尔传来某人的一两声:“叔,下次让让我嘛……” 回应他的,只是带着节奏的蹄子声。 于是某人心想,哼,反正来日方长,那就各凭本事了! 正文完
推书 20234-03-09 :离个婚结个婚(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