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燕也是要乖乖待在房内不能出门的。
不仅不能出门,也不让干活,除了照顾宝宝,什么都不能做,要是显得有些乏了,夏越会立刻把宝宝抱走,送到云爹爹那里去。俩人刚成亲时,是夏越要单独吃一份,现在轮到式燕单独吃一份。从早餐到晚餐,换着花样滋补,式燕连续吃了十来天,几乎没发现几道重样儿的。
产后一个多月不能行房,洗澡也不行。头二十天只能擦身,之后也只能淋浴,浴池和浴桶是都不能进去的。不论是擦浴还是淋浴,均需要丈夫帮忙,结果就是这段时间,夫夫俩黏在一起的时候比以往还多了许多。
洗头也是夏越给洗的,式燕头一次让丈夫给自己洗头时,舒服得差点站着睡过去。丈夫的指腹在他头上温柔地揉按摩挲,让式燕有些脸红心跳,但是因为实在太过舒服了,他都忘了要害羞。每次洗完,式燕都觉得脑袋轻松了许多,仿佛污秽的重量消失了似的。
他简直要爱上这种感觉。若不是大夫交待了不能常常洗头,式燕也许会希望每天都洗一次。
夏越其实是第一次给别人洗头,但他下意识地模仿起了上一世经历过的,理发店里的那种洗头手法,式燕哪里招架得住,脸上都露出了沉醉似的神情,夏越看到就觉得内心异常满足。
洗好头发之后,要在浴房里把头发尽量擦干,用大量巾帕吸掉头发上的水分,然后再用干爽的棉布盖在头上,一直到发根干了,才能取下。这是为了避免湿发的水分在自然干燥的过程中,带走头部的热量,防止受凉。
式燕很矛盾,每次洗头,看着丈夫要为自己做这么多,他就觉得过意不去,可是,让丈夫给洗头好舒服,他都有些上瘾了。
夏越看式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露出微妙的神情,关注夫郎情绪的他自然赶紧问了。
听式燕说了后,他笑着耸了耸肩,道:“你喜欢,我以后都给你洗就是了,麻烦也只是现在。等你恢复了,不需要这么紧张了,头发自己擦一下就是了。”
说完,他又故意板起脸:“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的?说好了不计较这些,在房里不分彼此的,怎么又开始说什么麻烦我过意不去了?你这么辛苦给我生了个小郎官,我伺候你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夏越话音刚落,就听到才被送回来的宝宝在小木床里“啊啊”地叫了一声。
“你看,儿子都说你不对了。”夏越憋着笑,捏了捏式燕的脸。
式燕倒是笑了起来,点头道了不是。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计较过这些了,只是这段日子,除了照顾宝宝,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看着丈夫忙前忙后的,他才在意了起来。
夏越是乐得照顾夫郎的,他觉得自己做的也不多。以前也常常给式燕洗澡的,在式燕手脚发软没有力气的时候。姜水不需要他准备,洗了之后浴房也不需要他收拾,有小厮和侍从可以使唤。饭菜也不需要他做,产夫该吃什么他不清楚,也就不去添乱了。结果他要做的,还是只是在房里照顾夫郎而已,除了多了个宝宝,夏越觉得跟平日里差的实在不多。
式燕身子底子不错,恢复得很顺利,所有滋补的药膳都乖乖吃下去,没有一句怨言,也没耍过一次性子。偶尔心里有些烦躁,眉头蹙一下,就会被丈夫察觉,然后马上就能给哄好。夏越怕他有什么产后忧郁症,紧张得很,完全不给负面情绪滋长的机会。
看着式燕一点一点把肉补了回来,再也不见生下孩子那日的憔悴清减模样,夏越也放心多了。
而且,宝宝很乖,很少哭闹。只要在合适的时间喂饱了他,他就能乖乖一觉睡到天明,极少在半夜折腾夏越和式燕。尿了拉了会叫,换尿布时倒是会乱动,不过夏越已经习惯了,不会再手忙脚乱。
不知为何,在夏越房里很少哭的宝宝,在云爹爹那儿会时不时哭起来,虽然很快就能哄停下来。云爹爹把宝宝抱过来时,不止一次笑说,若不是这孩子认得爹爹的味道,就是他喜欢夏越房里这股子酒香气。
式燕听了是很高兴的,若是喜欢酒,长大了自然就会继承酒藏了。即使已经不挂在嘴上,但身为夏越唯一的伴侣,他还是很在意云家继承人的问题的。
宝宝一直没有取名,家里都还是宝宝、宝宝的叫着。按照骆越的风俗,要到满月宴那日才正式公布。
夏越是想好了,但他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选好的名字,笔画太多有些难写,万一儿子上学塾时埋怨自己怎么办。
在他还有些纠结名字的时候,他收到了温有恭从京里送来的信。
信是送到了酒藏的,当时夏越正与杜师一起看着最后一桶酒上槽。收到信他便离开槽场,在空无一人的醪场里打开信封。
他大概猜得到信的内容,因此脸上一直有些凝重。
不出所料,温有恭在信里告诉他,那个对言久施暴、害式燕崴到脚的人渣出现了,偷偷找了京里的一些酒馆老板,要给他们介绍烫酒。他不知温有恭在京里算是有名的酒商,早已知会了熟知的老板,几个老板收到邀请,转手就把消息透给了温有恭。温有恭直接带了家丁去把人堵了起来,禁在自家里。同时着人快马将信送到胤城来,一封给夏越,一封送到官府。
夏越看完信,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回到槽场继续看新酒上槽,试饮过,与杜师交换了意见感想之后,他才离开酒藏回到家中。
刚进房,就看到式燕急切地对他说:“相公,听说那个偷秘方的人被抓到了。”
“嗯?”夏越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
式燕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旁,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告诉丈夫。
原来今日知府的小公子其羽过来看望他,顺便给他带来了这个消息。都在一个城里,其羽也是知道言久的。这个案子知府在家里也提起过,对卿倌施暴在骆越人看来实在是太过恶劣的行为,其羽和家里其他人都感到很气愤,因此对这个案子就格外关注。早晨京里有信送来时,正好知府一家都聚在一起,商量不久后的昏仪事宜。
看到来信说人已经被关了起来,知府立刻派人赶往京城去了。其羽本就要出门,就顺路来给式燕说一声。
“说什么顺路,我看其羽现在估计在言久家里呢。”式燕认为他这个友人根本是特地来报信的,言久家应该会在犯人落网后,有专人去通知,其羽大概是想让人早点安心。
“信是有恭寄的,我也收到了一封。”夏越把信拿出来,放到桌上给夫郎看。
式燕看完后,舒了一口气,道:“可算是抓到了,这么个混蛋,真该给他游游街,让大家好好唾弃一番。”
孩子在他怀里叫了几声,像是在附和他似的,式燕本来面上有些厌恶的神色,看到自家孩子这样,不由得展眉笑了。
“真乖,”式燕低头在儿子额上亲了一口,“我们以后可不能做这样的人。”
夏越看他亲儿子,于是自己就凑上去亲夫郎,亲了之后笑道:“我跟式燕教出来的,哪有可能学坏,嗯?”
式燕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看丈夫伸手,便把孩子递给他,自己放松一会儿。
“这人做的事这么严重,会不会抓回来后就立刻开审?其羽说我也算是受害人,又看到了他的身形,按说该到场的吧,可是我现在……”
夏越听他说到这里,便出声打断他:“你不能出门,别去,我带着成掌柜和方管事过去就是。”
丈夫这么决定了,式燕也就点头答应,换了个话题问:“酒藏快皆造了吧?”
“嗯,快了,今年拖太晚了,杜师和其他藏人可都想着回家呢,”夏越低头边逗儿子边说,“现下天气暖和,应该不需要等多久就能火入了。”
式燕算了算日子:“那,所有新酒的试饮,是安排在什么日子?”
夏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直在逗弄儿子的手指就被小家伙一把抓住了,他也不拔出,由着儿子紧紧抓着,自己笑着对式燕说:“你放心,只要满二十日时,你恢复得好,沈大夫放你出门,你就能赶上。”
被丈夫说中心思,式燕耳上顿时泛了红。
夏越看着心痒痒的,把被儿子抓住的手指抽出来,去捏夫郎的耳垂,把淡粉色的耳垂捏到桃红色才放手。
“对了,其羽公子的昏期定下了吧,是哪一日?”
“之前还说年后呢,结果推到了二月底,大概是二十八吧,”式燕侧了侧脑袋,“说是那日比原先定的日子更好。”
夏越眨了眨眼,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倒想着,大概是那小公子为了让式燕能出席,才往后推日子的吧,对方那郎官也愿意,想来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提起其羽的亲事,式燕又开始翻出自己列的礼单纠结了,他列好礼单很久了,但总觉得不满意,哪里不好又说不上来,只好每天都拿出来看看想想。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他想再改善改善,尽量做出个最满意的。
虽说这点程度的思考没什么,总该让夫郎有些事做,不然一个本来很勤快的人,突然无事可做,也是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的。
但是夏越这个人,到底是不舍得看夫郎眉头蹙起来哪怕一点。结果他只忍得住又让式燕独自纠结了两天,便凑上去给夫郎出主意了。
好在式燕不是别扭的人,丈夫的建议他很感激,云爹爹来接宝宝时,也夸了他礼单上选的都很好,式燕没觉得自己没用。毕竟才接触这些事情,他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像丈夫和公爹那样滴水不漏,丈夫也说了,让他慢慢学就好。
受了夏越的影响,式燕如今想法很积极,他也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独立做好这些的,到时候便不需要麻烦丈夫了。
自己把喜久醉和家宅事务打理妥当,让丈夫能专注于酒藏,是式燕的目标。
式燕将礼单定好,交给小侍从和其他家仆去置办后,云家就要开始筹备孩子的满月宴了。
75、满月宴(一)
满月宴,夏越的意思是要大办,但不可铺张。
家里宴客都是内务,按说郎官是不插手的,夏越也就是出些主意,定个意思,余下的,有云爹爹和式燕照着他意思去做。
云爹爹觉得很是欣慰,他家这个独子,虽然从小就受尽宠爱,却是一点纨绔子弟的恶习都没有,该花的不吝啬,该省的不浪费,大方而不败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云爹爹觉得胤城里哪家郎官都比不上夏越。
式燕是节省惯了的,不过许来云家一年多,倒也已经习惯了云家的开销程度。丈夫的意思他很清楚,排场是要大的,不能显得小气,但不能有多余的浪费。太奢侈的饭菜没必要,菜单要定得意头好又显得上品,搭配要妥帖,酒也要选好。
云家两个主事的卿倌都是能干的,没花几天便把菜单定下,宴客名单列好,宅子上下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式燕反正一直待在房里,便负责给客人写帖子,夏越抱着宝宝在一旁看,教他不同的对象选择不同的说辞。很久没有写过这么多字了,式燕其实有些忐忑,怕自己字不好看失礼于人,但看丈夫并未说什么,他便安心下来,帖子写好后,便着人赶紧派了出去。
“温公子他们不晓得能不能过来。”式燕依着夏越的意思,也给京里的温有恭送去了帖子,毕竟与夏越称了兄弟,不邀请是说不过去的。
夏越也不确定这个时节京里是否抽得开身,他认为温有恭能来自然很好,不能也不好强求。
想起京里,夏越笑着对夫郎说:“到三月的时候,我带着你上京,一块儿去参加品鉴会,可好?”
式燕顿时觉得十分惊喜,哪里会说不好,脸上神情雀跃,就差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了。
夏越看得好笑,知道式燕是开心品鉴会上有许多酒可以喝,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道了句小酒鬼。
产后二十日,沈大夫来看过式燕后,告诉他可以出门了。
“少夫人身子恢复得很好,出门是没问题了,”沈大夫道,“只是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可着凉。沐浴还要继续让少爷帮忙,到下个月方可坐浴。食补仍然要继续,若有不适,尽管来找在下。”
式燕认真听了,点头表示会谨遵医嘱,沈大夫又转身对夏越说:“少夫人能出门,最好还是有人陪着,其余的注意事项,在上回给少爷的轴子里都列着,少爷按照上面写的去做即可。”
沈大夫在式燕生产那日,给夏越的那个小轴子,写的都是如何照顾产后卿倌,夏越一直都照着做,凡是上面提及的禁忌,他就算不理解,也绝对不去尝试。
夫夫俩送结束看诊的沈大夫出门,跨出门槛后,沈大夫突然回过头,嘴角挂了一丝浅笑,道:“对了对了,少夫人虽然恢复得好,但房事还是要再忍耐一个月,请少爷耐心等候。”
被毫不避讳地提起房事,式燕瞬间感到脸上一阵发热。夏越厚脸皮,虽然不觉得害羞,却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沈大夫在小轴子上都写着了,他自己本身就心里有数的事情,需要这样故意拿出来说吗?那丝笑意看得夏越牙根很是痒痒。
虽说可以出门了,但式燕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除了让夏越陪着去了一次喜久醉之外,他基本也只在院里散散步。宝宝快满月了,虽然公爹有心让自己好好休息,没让他操心,但也有不少是他这个做爹爹的要做的事。
到了宝宝满月那日,云家热闹非凡。
一大早,就有家仆开了大门,在门外挂起了崭新的大灯笼。前院里烧起了竹节,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响起来,整个宅子就都开始忙活了。
满月宴分外席和内席,受邀前来的客人自然是进到内院入席的,宅子外的外席,是招待街坊邻里的。长桌沿着院墙摆开,酒菜水果点心和红蛋摆着,侍从家仆在旁边候着。有心准备的上来给个小红包,空着手的上来说句吉祥话,都可以讨到杯满月酒喝喝,就着精心安排的小菜,即使没有坐席,也是很惬意的。
外席是从中午就开席的,一直摆到黄昏。内席的客人却是到了黄昏才开始到访。
云家的厨房从前天夜里便开始忙碌,外席的酒菜换了四轮,终于结束了之后,又要开始准备夜间的内席。
内席直接用了喜久醉的菜单。式燕原本顾虑宾客不少,王厨子可能会忙不过来,提议过请独乐楼做这顿满月宴的。被成掌柜和方管事知道了,两个人带上王厨子,直接找了式燕。自己东家添丁这种大喜事,怎么能交由外人来做呢,就是当天喜久醉关门不做生意,也是要做好这个满月宴的。
云家厨房特地空出了个大灶给王厨子,其他人都在忙着做外席时,王厨子带着伙计就开始准备晚上的菜肴了。有点空闲时,云家厨房的人就都去围观王厨子。
夜幕降临时,云家门前的大灯笼亮了起来,红彤彤的很喜庆。
客人陆陆续续到来,夏越在前头招呼着,看到其羽和言久一同前来,赶紧迎了上去。
“两位单独来的?”
两个人对夏越道了喜,其羽答道:“家父还有公事,跟爹爹他们要晚些才到。我是在街上遇到言久的,便一起先过来了。”
“太好了,”夏越松了口气,看到两位卿倌疑惑,才笑道,“可否劳烦二位到房里陪陪式燕?离开席还有段时间,我担心他会闷。”
其羽和言久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他们两个未成家的卿倌单独坐在席上是太显眼了些,可以先去看看式燕和宝宝,自然是点头答应的。夏越忙唤了个侍从来给他们带路。
式燕给宝宝洗了个澡,换了套新的衣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自己也穿了两日前才送来的新衣,爹儿二人就在房里乖乖等着开席。
小侍从在房里伺候,听到敲门声,便去开了门,认得门外其中一位是知府家的公子,与自家少夫人交情甚笃,便赶紧行了礼问了好,将人放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