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这世上有一种情感,比忠实更可靠 那就是,一个目空一切的男人 却只把另一个男人摆在第一位…… 七岁那年,墨东臣被带进了扶桑国的皇宫 他娘曾经告诉他,皇宫就是公主住的地方 所谓公主呢,就是美丽得让人心动,需要小心保护的人 他也果然在皇宫见到了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小美人…… 很多很多年过去,小美人成长为大美人 他也成为连顶尖高手都要自叹不如的变态绝世高手 唯一不变的是,他誓死守护美人儿的决心—— 即使这个美人儿是和他一样「带把」的太子殿下! 只要是亲爱的太子殿下提出的要求 哪怕再不合理,他一样使命必达 有人怀疑他是狼子野心、心怀不轨 说实话,这样的怀疑不能算有错 只是他所觊觎的并不是权势或财富 而是凛然不可侵犯、高傲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第一章 大雪封山。 凤鸣山像垂翼的凤凰,守护着得天独厚的珠怀平原,也环抱着金陵皇朝丰饶的天京,凤鸣山的山腹处正是金陵皇朝的皇城所在,戒备森严不在话下。 而凤鸣山的深处,被大雪冰封的百灵谷,铜墙铁壁的层层防护内外,竟也驻守了一师军队。 百灵谷呈桶状中广格局,谷的中心为湖,湖的中心又是座岛。这座岛是金陵皇朝历代囚禁皇族罪犯的所在,于是以岛上的堡垒为中心,层层铁幕分内外八方地,宛如高大又狰狞的狱卒,顶天立地地将石堡禁锢在深山中。 如今,当朝天子废除了将皇族罪犯终生软禁在百灵谷的规矩,于是百灵谷的石堡被重新整修之后,「地尽其利」地用来「招待」外宾。 扣除那些荆棘般的围栏与需要数十名力士合力拉动铰链的铁门,这座石堡还真是精致讲究到极点。石堡最初的兴建,据说是为了开国君的皇后,皇后犯下死罪,君王深爱不忍杀之,于是建了座天宫般华美的石堡,将皇后永远软禁起来,永远藏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各国来使光看到那金雕玉砌的堡垒,还不是皇帝自己住,摆明人家家里钱多,在后山盖座高级柴房空着养蚊子也高兴,当下怎不对金陵皇朝充满欣羡崇拜之情?然后再看到比天牢还刀枪不入、滴水不漏的严密监护,就知道自己这下是踏入虎穴,想平安回国除了要多祈祷,招子也得放亮点。 换言之,会被请到石堡里来的,身分尊贵不说,其背后的国家与金陵的关系必定处在一种微妙的平和却又随时会擦枪走火的紧绷状态——用天罗地网把你保护起来,但也不让你接近相当于金陵皇朝心脏的皇宫与国都,不让你有机会作怪! 以上林林总总,对此刻藏身在密林中的男人而言,只说明一件事。 这个任务,很困难。无援手,无内应,一切自己想法子,而这一切全为了某人的心血来潮……想来这人根本存心刁难他,要嘛他最好去死,要嘛他知难而退,别再一天到晚烦他。 然而,墨东臣可不是什么顶尖高手。 他是变态到顶尖高手都要哭爹喊娘的绝世高手。 但是,这任务其实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 因为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墨东臣只爱光明正大地蛮干硬干,最不屑偷鸡摸狗悄悄地干,更何况目标在他眼里只是个连捏死都嫌无趣的弱者——那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而且让他很没劲。 然而,为了赢得他虎视眈眈涎着口水觊觎已久的珍贵奖赏,他也只能委屈点了。 冰蓝色的眼微眯,抬手习惯性弹了一下左耳上纯银镶白玉的耳缀,才一眨眼,当暴风含雪拂扫而来,树枝上已不见人影。 雪后疯狂地诅咒着大地,她灰色的斗篷遮掩了冷月的银辉,百灵谷内,充耳只有风的怒号,极目所见尽是了无生气的灰与白,湖中央的石堡一片宁静,连血腥味都暗暗流动在白梅盛放的冷香之下。 「墨」这个字,在藏浪山庄,代表着「家丑」,有贬低的意味。 藏浪山庄第一任庄主源太一,是大海的另一头,被自己舅舅谋反篡位的扶桑太子。十多年前,太子忠心的家臣和心腹老早防着天御大将军可能会叛变,奈何最后却还是无力回天,在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逃离自己的国家。 在重视阶级与名分的扶桑国,最早的墨姓都是私生子,为了避免与婚生子争夺家业,只能姓墨。后来,某代的扶桑王为了人力向来就不丰裕的国家废除了诛族的惩罚,若有人犯了重大到需要诛九族的罪,除犯罪相关者处死,其余皆夺其姓氏,冠上墨姓,意思是这人的姓氏是个污点,不可说也不能说,从此身分比平民还低下,不得婚配亦不得留后。 但源家渡海而来,不比在自己的土地上,有能力的墨姓得以受到重用——虽然身分仍旧是低下而且被看不起的。 墨东臣却是个……让藏浪山庄内许多非墨姓都感到不自在的存在。 第十一代扶桑太子一心一意地想复国,但九个寒暑过去,化为「原」姓的原太一却只能抑郁而终。 原太一的长子原霞洛,理所当然成了第十二代扶桑太子。 墨东臣姓墨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就是墨姓。墨姓当然不能留下子嗣,但原太一决定让长子原霞洛有个血浓于水的玩伴兼护卫。原来墨东臣的父亲,正是原太一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兄弟,换言之,整个藏浪山庄都明白,墨东臣这个墨姓虽然也是「不可说」、「不能说」,身上却有着皇家血脉。 整个藏浪山庄,就他一个墨姓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到处晃悠而且不会遭到白眼——且说自古以来皇室私生子不只他一个,古往今来也没人像他这么目中无人,因为身为皇室私生子,反而最受当权者的忌惮,说不准哪天死得不明不白大家也心照不宣。但是每个人都相信,就算墨东臣不是皇室血脉,他一样会这么嚣张。 因为他很强。 他不蓄长发,长发在执行任务时常是意想不到的阻碍,所以一头极淡的棕发削至肩头以上,有时短到可以露出他左耳的耳缀,纯银耳针往下缀挂着指甲片大小的月牙形白玉。平日那头棕发总是随兴又凌乱地,反正也不需要太费心梳理,只有某些特定时候,他会把短发向后梳理整齐,露出飞扬跋扈的眉和一对细长的眼睛,眯起时有点像狐狸。 他很高大,从背后看上去,那肩宽得让人心生压迫感,削瘦的窄腰下是结实的臀和一双修长且有力的长腿,走路时跟猫一样悄然无声。 墨东臣长得和他那些皇子堂兄弟们一点都不像,他的鼻子挺如刀刻,鼻梁尖削薄挺,而原家则是标致的悬胆鼻,秀挺端正。说墨东臣脸上勉强和原家相像的大概是那片薄而红的唇,那可是原家浪子们的招牌,薄幸又冷情,这样的组合再配上线条清秀的脸庞,不算阳刚,反倒显得邪魅俊秀,与原霞洛的清冷孤傲是截然不同的美,不论男人们对他有多少忌惮,至少在女人之间,墨东臣与原霞洛这对主仆,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当墨东臣大摇大摆走进天阙阁时,一如以往,无人敢拦阻。 但是,他昂首阔步的样子碍了某些人的眼。 「谁准你来的?」藏浪山庄十三阁,各有其使命,其中天阙为首,是庄主的居所与众阁主议事之所在,当年的兴建者还是照着扶桑皇宫的格局去规画的,故名天阙。 原太一有四个婚生子与两个私生子。太子正妃生的原霞洛自然继任为庄主,余下三子都是侧妃所出。不过当年原太一逃出扶桑时只带了名侍妾,三个妃子都殉国去了。 除了墨东臣的主子原霞洛,这几位早就不是皇子的皇子们,从来不掩饰对这个私生子的鄙恶。 不,他比私生子更低下!当年墨东臣的父亲好歹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宫里某个卑贱的奴仆,而墨东臣的母亲却谁也没见过,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血脉!竟然会有女人跟墨姓苟合,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野种? 墨东臣彷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冲着他恶声恶气的原英司,脚步没停,视线没斜,依然是笑眯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看来心情大好地大摇大摆打原英司面前晃过,左手平稳地捧着一个用丝绸包得严严实实的方正包裹。 「墨东臣!」整个藏浪山庄,没有人敢这么无视身为三皇子的他! 墨东臣总算停下脚步,「找我有事?」他看着原英司,笑容没了,淡淡疑惑的脸上还有一股不耐烦。 「衰神才找你有事,你也配让本殿找?」 那就是吃饱撑着。墨东臣再不理会他,脚跟一旋又走了,「我很忙。」他嗓音极轻,那副嗓子总是低沉又从容,听在原英司耳里就是有一股嘲弄。 「你!」原英司跳脚,「天阙阁不是你这种低三下四的人来的!」 好吵。 天阙阁确实不是杂鱼待的地方。 要入天阙阁,得先登上九百九十九阶的石梯,浮雕着风神与雷神的巨大紫檀木门之后,是总被打扫得光可监人的黑色大理石步道,两旁整齐林立的樱花树是山庄落成前就已经存在的,应是前人刻意植下,每一棵树龄都相当古老,春夏时枝叶遮天,树身需要三四个大男人合抱。 石道尽头,是天阙阁的大殿。每一个踏进天阙阁的人宛如登天宫朝见天子一般,一登上石梯顶,穿越风神与雷神守护之门,就可遥望石道尽头,高高坐在大殿上的庄主。 失去了国家,派头依然要做足啊。墨东臣总是忍不住这么想着。但那是在以前,原太一还在世时。现在他想的是别的…… 就算不议事时,庄主也会在大殿的主座上读书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宜,就像此刻。 墨东臣很享受走在石道上的时刻,而且他也只有在这时才会走天阙阁的正门——其他时间他想走哪就走哪,走屋顶、钻密道、翻墙都没人有胆拦。 走出樱花林,大殿前一大块地方,格局方正,大小足以容纳上百人,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鹅卵石,这一块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却刚好足以让白昼的日光洒进殿内,所以大殿建筑正面的所有屏风与竹帘,在白日都是收起的。今日议事已毕,十二阁主与四位长老都已离去,偌大而明亮的大殿上,仆役退在暗处,护卫则正经八百、雕像似地守在殿外。 墨东臣像无声无息的影子般踏进了大殿。他的姿态是大剌剌的,只是脚步极轻,甚至连气息也刻意收敛。 金丝楠木麒麟椅上的男人并未抬头,依然伏首在案上,神情宁静而专注地挥毫,但墨东臣知道原霞洛并非对他的到来无所觉。 向来在这山庄里,会把他当回事的人不多,但绝大多数的人是因为害怕,即便他们的害怕伪装在轻蔑之后,但反正墨东臣根本不在乎。 谁会在乎蝼蚁如何看待自己? 只有原霞洛,他的冷漠与其他人不同。 太子殿下——任何时候,墨东臣对这些失去国家又抱着殿下身分的家伙都有一股讥诮,除了原霞洛,他对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真心诚意「敬爱」的。 原霞洛天生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冷若冰霜,而且他绝非虚有其表,和那几个只敢对他叫嚣的草包是云泥之别。 强者自然该如此倨傲。 墨东臣的笑脸,默默的,越来越像狐狸了。 他一点规矩也无地直接登上台阶,立于案前,静静等着原霞洛停笔,一点也不在意这么被冷落。 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 那个「意」字,似乎写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整幅字的运笔都是流畅到有些飞扬跋扈,笔势冷冽凌厉。 看来,若不是刚刚的议事,有人惹毛了尊贵的殿下,就是今早一起床他就没来由的不爽快。墨东臣眉峰轻轻往上挑,并不作声。兵法什么的他向来没兴趣,打架全凭本能,所以他的视线很快又回到原霞洛身上。 原霞洛冰雕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长得让女人嫉妒的睫毛正低垂着,掩去了大半的眸子,但墨东臣可是很清楚,那对冷艳的眼不仅没有一丝女人的柔弱,反而深沉凛冽地教人不敢轻慢。 原家兄弟,甚至是已故的原太一,都喜欢大红大紫的富贵颜色,身上更从不缺夸耀的佩饰。只能说前任太子殿下虽然没本事保住皇位,保住家产倒是不遗余力,来到金陵后日日隔海狂吠,誓言夺回河山,有没有什么作用不得而知,但营生攒钱倒是真的经营得有声有色。在墨东臣看来,原太一其实该感谢他舅舅,激发了他的真正天分。 原霞洛则向来偏好素雅颜色——并非他不讲究,相反的,尊贵的殿下把奢华发挥得既低调又品味高绝。玄色重莲纹中单,外罩银白渐层的月华缎深衣,白玉双头夔纹腰带,身上多余的佩饰不多,仅右手食指上的龙纹古银戒,银戒本身雕塑成一只小小的翔龙,竟是栩栩如生,宛如缠绕在他修长指节上,龙口咬了颗色泽绝美纯净的纯黄金钢钻,铸这银戒的师傅技巧堪称鬼斧神工,莫怪对贴身用物向来挑剔难讨好的原霞洛也爱不释手。 然而欣赏太子殿下的一举手一投足,哪怕只是一个眨眼,仍是极为让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所以每当这时,墨东臣总是特别安静,闲懒无害得像只温驯的猫。 原霞洛总算收笔,爬上了九百九十九阶的原英司在这时终于追上来了,一进殿门劈头就骂,「墨……墨东臣,你好大……的胆子……」 墨东臣连眉毛也没动,原霞洛淡然抬起的眼对上他始终带笑的冰蓝瞳眸。 「礼物。」他根本不搭理身后,将手上的丝绸包裹放到殿下桌上。 「什么礼物?大哥当心!这家伙……一定不怀好意!」原英司还在吠,可惜中气有点不足,似乎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更不服输地冲上前来要阻止墨东臣有任何不轨之举。 原本待在暗处的内侍立刻趋上前来,在原霞洛点头示意下,手忙脚乱地拆着那包裹。 银白色云纹绸缎上,还绑着红流苏绳,精心打上了个细致又繁复的结,内侍一时不得要领,红绳越解越纠缠。 原霞洛不耐烦地制止了内侍不得要领的动作,修长手指勾起红绳一端,只稍两三个动作,那复杂的结就松开了。 墨东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殿下果然聪明。」 原霞洛不要不紧地瞥了他一眼,仍是让内侍接着拆开丝巾,里头是个作工细致的漆盒,明眼人一看就知定是皇家贡品。黑色漆盒上绘着雪夜红梅,那红梅与雪花在薄薄的漆盒表面上竟是远近、浓淡都层次分明。 「这玩意儿哪来的?」对监赏珍品,原英司倒是很内行。 墨东臣还是不理他。 内侍终于打开了那漆盒…… 「呕……」 原英司与内侍在漆盒打开看清里头的东西后,不约而同地躲开干呕去了。 梅花的香气揉杂在血腥与腐肉气味当中。 死人的头,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么变态地把眼珠挖空,拔掉舌头,塞满梅枝和梅花……那白梅还沾着血呢!墨东臣真的够变态! 「殿下点的人头送到。」墨东臣笑得简直像不怀好意的狐狸。 原霞洛仔细地端详漆盒里那张脸。 扶桑国「伪」皇帝的义子平向日,同时,也是扶桑王派到金陵来的使节。十三年不见,这张脸还是这么讨人厌,让他想认不出来都难。 原霞洛嘴角勾起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冷笑,盖回漆盒盒盖,「可有人发现你的行踪?」 「没有。」这可是他们打赌的内容,要是被发现,就算他任务成功,一样不算数,他怎么可能轻忽?墨东臣倾身向前,「您答应我的奖赏呢?」 原霞洛挑眉,「你想要什么赏赐?」当初要他去行刺时,墨东臣还不肯明说要什么奖赏,只说事成之后自然知晓。原霞洛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这毕竟是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讨赏。 原霞洛倒想看看这个人人都说狼子野心的家伙,会跟他讨什么奖赏? 墨东臣笑得像只狐狸,他倾身向前,与原霞洛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原霞洛倔傲地没肯躲开,只是眼神冷冽地警告着他休再越雷池一步。 墨东臣嗓音极轻地,在他颊边,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唇,说了一句话…… 从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原霞洛,瞪大眼,闪过一丝异样神色,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掌将墨东臣打飞。 「滚!」 墨东臣明明是能躲开那一掌的,但他偏不躲,胸口结结实实吃下原霞洛那一击后大笑着向后跳开,「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尊爵重赏者,所以劝用命也。」他突然想起,原霞洛方才写的是《六韬》,于是故意这么回道。 原霞洛果然脸一沉,墨东臣笑嘻嘻地,大摇大摆离开了。 吐得快虚脱的内侍和原英司终于回过神来,但墨东臣早已不知去向,原霞洛也哼地一声,拂袖离去,留下殿内一头雾水的两人。 如果那并不是玩笑,那么过往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似乎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讯息…… 其实,他的父亲原太一并不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十三年前出云山之变,他的母亲因为是太子正妃,加上性格使然,毅然地自缢殉国。原霞洛知道母亲不愿拖累父亲,才做出这个决定。 而原太一非但没有阻止,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连带原本还寄望被带着一起逃亡的两名侧妃也只能跟着自尽。 也可以说,是经过那一次,原霞洛才质疑起生性寡情又自私的父亲为何愿意让根本就不亲近、甚至也绝不会承认关系的异母兄弟留下子嗣?甚至在墨东臣七岁那年将他带回宫内扶养?父亲并非没有私生子,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掩人耳目。 墨东臣被带回皇宫后,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就像吹拂在树梢上的风一样,沙沙作响,一整年都没停过。 原霞洛是不回忆往事的,但是现在却因为墨东臣在大殿上逆鳞的举动而想起了那一天,墨东臣被带回东宫,走的还是正门。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源太一自己的两个私生子,都只能从侧门出入,更何况墨东臣是让源太一牵着手进到东宫——哪怕那天源太一已经刻意支开了所有人,彷佛也不希望这么破格的事被张扬出去。 怎么可能不张扬呢?连向来不争宠的母亲也带着他来到前殿——母亲是扶桑国最古老的名门之后,好几位长辈都是扶桑皇后,她引以为傲的自律以及教养让她没有当众向父亲提出自己的疑惑。 母亲没有开口,父亲已经恼羞成怒。如今想起来,父亲的行为明显矛盾。 而同样七岁的他,是不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他只觉得母亲似乎有点小题大作,对自己浪费了学习功课上的时间感到不耐烦。 是墨东臣大胆的注视让原霞洛对那一天留下了一点印象。 站在父亲身边,白白净净,像小女孩一样瘦弱的墨东臣,那双冰蓝色的眼,不知何时就盯着他直瞧。 那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呢!听说那些在白京岛出没的妖怪,眼睛也是蓝色的啊!有宫人们满怀恐惧地这么说道,接着附和声更多了:听说从没见过那孩子的母亲呢,该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父亲把墨东臣带到他面前。 「墨东臣,」父亲干咳了两声,有些不安地左右张望,才笑容僵硬地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主子,我的长子,扶桑未来的皇帝,源霞洛。我答应你母亲扶养你的条件,就是你必须成为我长子的护卫。」父亲这句话,似乎是一面向所有暗地里对他的行为有微词的众人解释,一面化解自己做了破格之举的不自在。 但是这个说词,显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信服。至少那当下没有。 堂堂扶桑太子,为何还得和一个与墨姓私生子苟合的女人做条件交换? 原霞洛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高高在上,冷淡地看着眼前像小女孩般白净无害的墨东臣。 如果不是在那个情况下见到他,原霞洛也许会承认,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娃娃,皮肤白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头发柔软地散在肩上,眼睛像冬日的冰川般是魔幻的冰蓝色。 但他当时心里只因为这个「墨」姓竟敢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而感到不悦,对墨东臣脸上猫儿似的笑更是心生排斥。 是的,源太一的说词无法让众人信服的原因就在于,眼前这瘦小柔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够格当未来皇太子的护卫!源霞洛才七岁,但无论是射箭、剑法与武艺都让师父们赞叹他是百年一出的天才!一个天才还需要一个比他柔弱的家伙保护,未免也太可笑了! 当然,很快的,这些疑虑就在墨东臣展现他那些让人惊骇的野蛮与暴力本能后,被遗忘了。 实在难以想像,成年后高头大马,甚至比已经是鹤立鸡群的原霞洛都要高出半个头的墨东臣,幼时却是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但那很显然只是表象,就他所知,因为墨东臣能从正门踏进东宫,而源霞洛的两名私生子弟弟墨无欢、墨隐北甚至从没被父亲正眼瞧过,墨东臣打一进太子府就被排挤。 而当时分明像小女孩一样瘦弱的墨东臣,打架从没输过。原霞洛曾经亲眼见到墨东臣把高出他一个头、比他壮不知多少倍的墨无欢狠狠打趴在地,徒手将墨无欢打成重伤也不停手,墨无欢只能哀哀求饶,而墨东臣身上只有轻微擦伤。 真正连成年人都感到恐惧的是,墨东臣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浅笑。 鬼之子、恶魔之类的传言,从此像暗流一样地潜伏在东宫,有些人更是坚信,墨东臣的母亲一定是来自白京岛的罗刹妖女——最佳佐证就是,墨东臣一进太子府,他那个私生子父亲就人间蒸发了。尽管在此之前人们对皇室私生子是不是一夕间消失从来就一点也不关心,更不觉有什么好奇怪。 总之,从此,根本没人敢欺负墨东臣。 但最起码,墨东臣对源霞洛唯命是从,尔后他跟着源霞洛习武,他的护卫身分就这么被默认了。 无可否认的,墨东臣是个相当优秀、相当尽责的护卫。 虽然原霞洛就是没来由的讨厌他那种直勾勾的注视和狐狸似的微笑,可是几乎是一起长大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来,原霞洛得承认,只要墨东臣在的一天,他完全不怕让自己背对着敌人。 墨东臣像匹狼,每个人都怕他,他也不在乎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原霞洛则是不需要怕他,因为他骄傲,而且实力与他不相上下——更多时候,他有一种强者对强者的好胜心,更想知道他们俩谁技高一筹?他为什么要怕他? 只是如今原霞洛才发现,他养了匹狼在身边,这匹狼「也许」真的把他当成主人,会咬死任何胆敢冒犯他的人,而且对他的所有要求,哪怕再不合理,一定使命必达……原霞洛一直认为这是因为墨东臣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身为墨姓必然卑微的命运,也因为他是少数不曾对墨东臣恶意相向,对他的墨姓出身有任何不公平对待的人。那些人警告他,墨东臣狼子野心、不怀好意,原霞洛明白谁是语重心长,谁又是平庸心怀嫉恨,他心里自有一把尺。 但是,也许他们都想错了?也许墨东臣真是狼子野心,但他所觊觎的事物,其实根本超出他们的想像…… 又或者,连杀人都能当作游戏的墨东臣,故意开了他一个玩笑? 在窗外和屋顶上啄米的鸽子因为杀气而惊吓飞远的同时,原霞洛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一怒扫下桌,乒乒乓乓的吵杂声响让守在门外的内侍赶紧冲进来一探究竟。 「主上?」 任谁都看得出原霞洛怒气腾腾,矜贵无双的冷脸上是一片风雨欲来,闻声而来的守卫与内侍跪了一地,原霞洛俊美长眸却扫向依然是第一个从窗外翻进这书房里,而且对他的怒气一脸饶富兴味的墨东臣。 「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如何?」原霞洛取下剑架上的长剑。 墨东臣仍是笑眯了眼,又是那种让原霞洛讨厌的狐狸笑。 「到武神殿,准你带刀。」他不信不能狠狠挫挫他的锐气! 第二章 墨东臣没有带上武器。 如果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有什么是让他觉得有点受伤的,那大概就是,身为他朝夕相处的「主子」,这人竟然不知道他向来有什么用什么,一张纸,一片叶子,一根竹箸,他都能拿来当杀人工具。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会带刀跟他打? 不过幸好他受伤的复原力跟蟑螂差不多,包括心灵上的。 武神殿,在藏浪山庄最高处,亦是衔月峰的制高点,整座藏浪山庄正涵盖了衔月峰到南面断日崖之间,东面则是整片海岸。武神殿气势恢弘雄伟,正门朝东,为圆形建筑,周围矗立十三根石柱,石柱之内,除了大门方位,矗立了五尊石雕,其中正对大门——也就是面朝东方、遥望海的另一岸的扶桑国,是扶桑开国天皇石雕,而余下四尊同样巨大的石雕,都是扶桑国传说中战无不克的武将,每一座雕像呈立姿,约莫是一棵千年古松的高度,祂们面部朝下凝视着武神殿中央,仿佛这些扶桑国历代的战神将会监督并仲裁每一场决斗。 石雕与圆形比试台之间是台阶,可供观赏决斗用。 自然,此刻从山庄内各处闻讯赶来的人们,可不只是来观赏庄主与护卫决斗的。原霞洛一说出「武神殿」,内侍和守卫们立马通知长老和各阁主去了,长老和阁主们当然风风火火地召集足够的人手,眼下武神殿内已经人满为患不说,外面也围了大队人马,一个个全副武装,摆明了墨东臣若敢「来真的」伤了主子,就等着被捅成蜂窝! 而墨东臣一如既往,一派闲懒模样,双眼依然只是心无旁骛地看着原霞洛,仿佛世间再也没有其他存在那般地专注。 「选一样武器。」武神殿周围的墙上,高高架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墨东臣摇头。 原霞洛拧起眉,冷冷地道,「看来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真冤啊,他只不过担心刀剑不长眼。墨东臣只好环视了一眼挂得老高的那一排武器,最后选定了八卦棍,飞身上前取来,像杂耍那样玩了两下。 还算上手。 八卦棍应该是这殿内最无杀伤力的武器了——只要不使内力的话。墨东臣的选择让长老和阁主们稍微放了心,但仍是提防地盯紧了他。 总之他们就是认为这家伙居心叵测! 原霞洛眯起眼,冷哼,「待会儿除了我与墨护卫出招比试,若是谁敢擅自插手,就受死吧。」 谁都了解原霞洛的脾气,自然是没人胆敢当耳边风,何况主上只说比试时不得插手,没说比完时不能把墨东臣这大逆不道的叛徒抓起来严惩吧?再说,藏浪山庄两大顶尖高手对峙,还是立刻让人屏住了呼吸。 银剑走势疾如雷电,空气甚至因此颤动,光与影瞬间被劈斩且扭曲了,墨东臣的身影断裂了开来。 没有人惊呼,因为他们知道那只不过是残影。 墨东臣并没有反击,只是以八卦棍挡住原霞洛所有的攻击。武神殿里的武器都是上乘的,墨东臣也知道借力使力、四两拨千斤能够减缓自身冲击的原理,但原霞洛的长剑可是扶桑国王历代相传的神兵利器,剑刃微弯,刀面银亮如镜,穹顶洒落的天光让剑身透着金色锋芒,那是开国传说中,太阳神赐给国王的宝剑,名曰「疾灭」。八卦棍一会儿便被斩断一截,断棍凶猛地插入石板地里半寸才止住冲势,可见两人还真是用足了十成功力在打。 接下来,墨东臣都是闪躲原霞洛的攻击,这让原霞洛更不肯罢手了。 「断了就取别的,别说我这主子不近人情。」他冷笑,剑招却更狠厉,一个挥剑,剑气轰地斩断壁上一排武器,也在精挑细选的坚硬石壁上刻出一道剑痕。 「……」墨东臣有点想笑。 这家伙也太可爱了,他要是真的没有不近人情,那么他们此刻在玩家家酒吗?墨东臣越发地想逗他,突然不顾招招致命的剑势,欺近他,又用稍早在大殿上轻柔得可疑的嗓音在他耳边低语,「我要求的赏赐,让你这么生气吗?」 他不提也就罢,他一提,原霞洛都爆怒了,未持剑的手一掌又劈了过来。 又是残影。 这墨东臣底子到底多深?他真的使出全力了吗?原霞洛虽然不服输,却也得承认心里有些折服,他一向欣赏强者。 接着,墨东臣开始引导他,两人缠斗的身影不再只局限在圆形比试台上,一会儿隔着圆柱追逐,一会儿,墨东臣故意躲向那些看热闹的观众席上,动作太慢没来得及闪的,就血溅四方了。 但庄主大人没停手。区区杂鱼,自己笨又偏要离火线那么近,骄贵的太子殿下何需在意?原霞洛是真的理都不理,而以山庄上下对他们这位美若天仙、武艺超绝又雄才大略,唯一缺点就是「有一点点」任性的太子殿下死心塌地的崇拜之情,当下就算是被误伤的,也只能含泪暗怪自己学艺不精,竟然在殿下面前丢脸。 巨大的石像,偶尔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从兵刃交击的声响来猜测两人交手的激烈程度。 墨东臣一脚踩在开国天皇石像的头顶上,借力跳到琉璃穹顶底下的横梁,如此不敬的行为引来底下众人激愤。 「墨东臣你该死!」 但当原霞洛同样踩着天皇头顶翻身上梁,底下却又掌声如雷。 「殿下好俊身手!」 「殿下给那小子尝尝厉害!」 「殿下和墨护卫小心呐!」女人们捧着心惊呼。 墨东臣与原霞洛,在女人间的魅力可是相当的,这大殿上唯一不会给墨东臣嘘声的就是那些女人了。 上了横梁,活动受限,但两人身手依然矫健。 墨东臣从头到尾面带微笑,不只架开他的剑势,虽然用了内力,却不为了防守自己或对付他,要不原霞洛不会像招招打在棉花上!这让原霞洛一股气越发无处发泄,嗓音更冷了,「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笑脸很讨厌。」 「是吗?我真伤心。」墨东臣退到角落,像是被原霞洛逼到毫无退路,此时无论是从底下观众席的任何角度,都是看不见他们两人的。 正合他意啊!墨东臣冰蓝色的眼,狐狸似的笑意一闪即逝。 当然,他说他伤心,也是真。 原霞洛来不及得意,就见墨东臣突然趋上前来,这一冲可是直直以肉身往他的剑锋冲过来,一惊之下,原霞洛手腕微偏——但他也不让墨东臣有耍诈的可能,只把剑的方向避开所有要害,但仍是威胁着他…… 墨东臣笑得更得意了,他没有停止自己向前冲的势子,原霞洛的剑就这么刺进他左侧腹,贯穿了身体。 原霞洛几乎松手了,墨东臣却握住他持剑的手,将似乎要往后退的原霞洛拉向怀里,「只不过是请你让我亲一下,这么生气?」 「你!」他很想一掌劈死他!但墨东臣仍是握住他的手,更贴近他,剑刃也越往他的身子插去,疾灭不沾血,温热的血液凝聚在剑锋,滴落在梁上。 他承认他持剑的手都松开了,是墨东臣仍然紧紧将他的手抓牢。 到底是一起长大,他只想教训他,并不想要他的命。虽然这一剑,他有自信已经避开所有要害,但怎么会料到这家伙疯了一样的胡来? 这短暂的惊诧,让墨东臣有机可趁,他另一手丢了八卦棍,任它往下坠,扶住原霞洛后脑,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天之骄子的原霞洛,长这么大,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脑袋一片空白。 墨东臣都想叹气了,满足地闭上眼,在他唇上辗转吸吮和啃咬,甚至饥渴地撬开他的唇,品尝着他眷恋已久的气息与味道。 原霞洛瞪大了眼。 这天杀的家伙竟敢把舌头伸进来! 他想咬他,但墨东臣狡猾地退开了,两人唇间狼狈地连着银丝,他却轻柔地舔吻而过,又复在他唇间吻出声响。 「好甜啊。」墨东臣又用那种令他没来由地头皮发麻的柔软嗓音,气息吹吐在他唇间,轻笑着道。 原霞洛简直气炸了,这回一点也不客气地抽回还插在他身上的剑,一脚将墨东臣踹下横梁。墨东臣没抵抗,身子直直往下坠,在落地前翻身稳住下坠的势子,猫儿一样灵敏地着地。他腹部的一大片血迹所有人都看见了,八卦棍也早已坠落地面,胜负一眼就瞧分明。 「来人,把这逆贼给我押入大牢!」原霞洛的声音自穹顶传来。 依然凛然高傲不可侵犯的殿下,衣袂飘飘地缓缓飘落,眼里仍有杀气。 只有墨东臣发现他嗓音里,有一丝喑哑和颤抖——气愤到极点的颤抖。他忍不住笑了,没有抵抗地让负责山庄内刑罚的暴雪阁阁主亲自上前来押解他。 梁上那一剑,原本可以置他于死地,直直捅进他心窝的。那一个闪避透露一件事,原霞洛知道他从来没对人说过的秘密:他的心脏在右边。 见墨东臣竟然还笑得出来,原霞洛沉下眼,冷声道,「把他关进黑牢,鞭刑一百下,没我命令不准放他出来!」 墨东臣这一吻,代价可真大啊。但他艳红的舌尖故意当着原霞洛的面,舔过唇角,一脸不在乎地被押走,后者气得只差没把他抓回来再捅上几剑泄愤。 原霞洛漱了几次口,喝了好几杯茶,总觉得那家伙的气味还留在嘴里。 与其说恶心,倒不如说,他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发泄! 那家伙好大胆子!他该死! 这一个下午,原霞洛心浮气躁,练剑时又伤了好几个人,打坐练内功又怕气愤难平走火入魔,最后索性一个人来到后山。 今儿个天大晴,白雪莹莹地在日光下闪闪发亮,风扑面而来依旧冷得刺骨,他没让内侍跟着,后山囚着个重犯,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因为墨东臣领罚,长老和内侍担心他身边少了护卫,于是自从云阁调了两个人过来。但终究整个山庄里能做到无声无息不惊扰他半分的人屈指可数——不是他们功夫差,而是能与他匹敌者太少。 「禁地之内,擅入者必严惩,你们要是没办法不被我发现,就别跟过来自找罪受。」在踏入松林之前,他冷淡地扬声道,果然两名从云阁的护卫,像落叶般无声地自树影间现身,垂首单膝跪地。 「请主上小心。」 原霞洛轻哼一声,转身走进松林里。 他忍不住想起过去,某人从来没被他发现过行踪。 有一回,那是他们还在扶桑的时候,祖父带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出云山避暑,他嫌避暑山庄里无聊,自个儿到林间闲晃练剑,那时也是像现在这般,他不让内侍和守卫跟前跟后。 而墨东臣呢?他一开始就没看见他,向来也一直把那家伙当成空气。他坐在树下休息,抬起头看见树上的林檎。 那时树影婆娑,风声沙沙,仿佛真只有他一人,于是一时兴起,捡了几颗石头,咚咚咚地射出去,打中几颗林檎。 又红又硕大的林檎还没掉下来,一道灵猴似敏捷的身影就飞出来,把他打下来的果子全抱个满怀。 原霞洛眯眼看着墨东臣。 他还以为他也摸鱼去了呢。这几年他跟他一起习武,他在师父们的赞美下并没有因此自满怠惰,而这家伙在师父们的打骂下,同样也日进千里。 墨东臣没开口,只是抱着那堆林檎,在原霞洛身边叠成一个尖尖的塔状,然后还拿出小刀,捡了颗最肥美的林檎俐落地削好,拿给他。 他削的果子倒是很漂亮,刀痕整齐又美观。 那时候他可能笑了,因为当时他竟然觉得那家伙挺有趣。 现在想想,有趣个头!那家伙手都不知有没有洗干净! 而且,后来他把吃了几口的林檎丢掉,墨东臣还很快地接住,把那颗林檎吃得一干二净,连核都没剩下。当时他只以为这家伙饿了,宫里的人不喜欢他,两人又都正值食量最大的年纪,当下也没说什么,只说那些林檎全给他,回宫时还命人给他加饭呢! 「主上今日心神不定,棋路紊乱,老夫赢得也不光采,不如罢手,和局作收吧。」苍松下,老者带笑的话语拉回原霞洛飘远的神智。 原霞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对弈中想着往事发呆。看着自己下错了的棋,他脸色更冷了,「静老师又怎知道我不能反败为胜?」依然是一贯不服输的孤傲神采。 静桓之笑了起来,「平日的话,老夫绝不敢说,但今日……」老人家沉默半晌,脸上噙着了然于胸的笑,扣着手腕粗、千斤重铁铐的右手抚了抚长胡。「东臣那小子又做了什么?」难得今天如影随形的墨护卫竟然让主子一个人落单,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霞洛根本不想承认是墨东臣惹他反常,可静老师却不是能随便敷衍过去的长辈。静桓之或许被囚禁在这里多年,山庄上下也几乎不被允许进入禁地与他接触,但任何异状可都难逃老师法眼。 而且,虽然原霞洛向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也鲜少有什么事让他心绪失控,可这回他一听到墨东臣的名字,脸色还是克制不住地沉了下来。 静桓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良久,才道,「主上,听老夫一席话。这世上有一种情感,比忠实更可靠,那就是,这个人目空一切,却只把您摆在第一位。如果我们仍在扶桑,或许老夫会劝您将他永远逐出国境,今生绝不能再与他相见,但是眼前并非如此……虽然东臣还是很危险,不过也许有一天当全天下都背您而去,您还会纳闷这家伙为什么都赶不走。」静桓之希望自己别把这件事看得太严肃,但他发现那很难。就算见过大风大浪,扶桑皇宫内比这更惊世骇俗的秘密也不少,可是他竟然得劝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接受这样子的事……做为长辈怎能不汗颜?「我当然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不过,无论如何,不要做绝,这是老夫给您的忠告。」 看着老师好像洞悉一切秘密的眼,原霞洛得承认自己有些恼羞,但是也不由得五味杂陈起来,「老师的话,学生自当谨记在心,但这事学生自有分寸。」他的语气依然是自负的,「倒是老师方才答应学生的事,学生可否再提出一个要求,希望老师让学生全权处置……」 静桓之点点头,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老夫已是扶桑的罪人,主上本当有权力做任何处置。」 「那么,学生先谢过老师了。」原霞洛拜别恩师,离开松林。 静桓之的话,又让原霞洛想起一些往事。 记得,依然是他们仍在扶桑那时,有一回他受伤中毒——那是一个预兆,如果不是他代替父亲和祖父一马当先地冲向猎物,中毒的就会是扶桑皇帝与太子。可惜那一次又让天御将军狡猾地撇清责任,甚至还将错就错地让两名真正忠心耿耿的大臣当了替死鬼。 当时唯一站出来阻止祖父误杀忠良,希望刺杀案能再深入查清楚的,就是静桓之。可惜不只祖父没听进去,他父亲也一味地听信自己舅舅的谎言。 他命悬一夕,解药中的一道药引,是潜伏在白京岛上,一种有剧毒而且又凶猛无比的金蛇,取其蛇胆为引。父亲和祖父自然重金悬赏,也派出军队,可惜白京岛被一群擅长海战,并驯养猛兽在扶桑与金陵沿海四处作乱的蛮子给占领了,扶桑海军与蛮子的海贼船对峙了数天,受重金诱引而前往白京岛的勇士也都被那些蛮子分尸丢回扶桑沿海的渔村示威。 一筹莫展之际,有人送来了金蛇胆。 没有人肯告诉他,是谁取回了金蛇胆,每个人都支吾其词,好像说出那人有多么困难似的。但后来他还是自己发现了。 在他喝下解药,病情好转之后,内侍因为连日照顾他而累得打起盹,他半夜里觉得口渴,喉咙却干哑得发不出声音。 那时,床尾却出现个人影,差点让从来就冷静的他也吓出一身冷汗。 墨东臣冰蓝色的眼,在深夜里,像野兽那般闪烁着金色光芒。 那家伙竟然躲在他床底下! 可他一听见他的动静,就警觉性地爬了出来,猜他口干,倒了杯水给他,还一点分寸也无地爬上床,跪坐在他身旁,一对蓝眼热切地盯着他喝水。 原霞洛无暇喝斥他,也忘了问他躲在床底下做什么,只记得烛光昏暗的室内,墨东臣裸露的手臂上有好几道像是被野兽抓过的伤痕,脸上也有多处青紫。他来不及开口问伤口怎么来的,内侍被自己的打呼声给惊醒,墨东臣立刻就像鬼魅般躲开了,床边的帷幔仅仅像被风吹动那般微微地飘了飘。 那时他突然想,过去他深夜里无端地醒来,总发现无风的房内,帷幔轻轻飘动,该不会也是这家伙的杰作吧? 原霞洛以为他会求赏,又或者宫里会以他「墨姓」的身分而吝于赏赐,但结果是墨东臣自己没有开口。 「白京岛如何?」他像闲聊那般,在两人独处时问道。那时他正在树下看书,将内侍遣得老远,听不见他的低语,而墨东臣窝在树上打盹。 「有点无聊。」墨东臣打了个呵欠,一点防备也无地被他套出了话。「非常冷,但那里的婆娘都穿得很少。」 「……」原霞洛合上书,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抓蛇取胆也不忘寻花问柳吧? 「大概是这样打架比较方便吧。」墨东臣搓着下巴,很认真地下结论。「我看到那里就算是一个寻常的婆娘,都能一肩扛起一头牛,要是遇到个武功修为高一点的,我大概就出不来了吧。」一整个岛上都是那样的怪物,难怪无论是扶桑或金陵,都拿白京岛的海贼没办法。 即使如此,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有法子活着回来,也是不可思议。那时原霞洛想的却是,看来墨东臣习武的天分也许比他高,他绝不能输给他! 原霞洛可不愿像祖父和父亲那样,忠奸不分,他还是开口问了墨东臣想要什么赏赐。 墨东臣从树上轻飘飘地滑下来,就是用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热烈目光注视着他,像盯着肉骨头的狗一样咽了咽口水,好久好久,才道,「我不想去上疤面的课。」疤面是宫里教授皇子护卫们毒药与暗杀术,以及易容术的师父——要防止皇子们被刺客暗杀,自然要先了解刺客所学。原霞洛本以为他会比较喜欢上疤面的课,疤面至少不会因为他是墨姓而对他另眼相待。 疤面自己就是个姓墨的,喊墨师父似乎有些不妥,于是他的学生向来喊他毒师父。只有墨东臣,他向来依自己的喜好喊人,也没人拿他有办法。 原霞洛还是允了他的要求。而且这决定父亲也很赞同,父亲和几个长老都觉得让墨东臣学毒药与暗杀术,说不准哪天他会用在自己主子身上。 回忆至此,松林也到了尽头,两名从云阁的护卫仍跪在原地,那不知为何让原霞洛又是一肚子火,「滚出我的视线。」 原霞洛明白自己迁怒得太过火了。作为扶桑未来储君,不管源氏江山如今在谁手上,他明白自己性格上的自负与傲慢,唯有尽可能作到对下属公正来补偿这缺陷,但骄傲如他又不可能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的不是,只好牙一咬,脚下提气,飞身往山下而去。 可恶的墨东臣。 也许那时候,那家伙就想提出像今天这样的要求,但是碍于他仍是扶桑的储君之一,碍于他的父亲和祖父还能轻易令其永世不得翻身吧。 但是,原霞洛心里也明白,墨东臣从来就不把扶桑皇家的地位看在眼里。 每一个「墨姓」都是动辄得咎,尤其是在宫里。但谁也拿墨东臣没辙,父亲不知道顾忌着什么,不愿对墨东臣有太大惩戒,总是想办法把他犯的过错掩盖——哪怕是有人小题大做或让墨东臣背黑锅。就算真的不得不惩戒墨东臣,罚禁闭对他不痛不痒;把他关惩戒院,他三两下就能开溜,再把要罚他的人整得死去活来,于是最后又在父亲有意粉饰太平的掩护下,不了了之。 其实,墨东臣一直都很低调,尽可能不惹事,除非被那些眼红他、看他不顺眼的人陷害,而父亲也不曾……或说不敢亏待他。作为他的护卫,墨东臣不可能吃不饱,住一定是住他寝殿的耳房,干净温暖得很。 如果他会躲在他床下,绝不是因为可怜兮兮无处可躲。 而是因为那里离他这个「主子」最近。 而且,如今想起来,疤面的课,是一天里墨东臣唯一必须离开他身边的时候…… 当然,这理由也许只是他多心了。但若不是今日墨东臣提出那样的要求,他又怎么会想起这一层缘由呢? 原霞洛站在断日崖下,远远地、目光深沉复杂地看着黑牢。他站了许久,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内侍也只敢远远地候着。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在墨东臣过去好歹忠心一片的份上,他不跟他计较这次的事。 就让他再多反省两天吧! 让墨东臣去执行刺杀任务是秘密进行,但将墨东臣关进黑牢,却在山庄里引起各种不同的声浪。 藏浪山庄毕竟不是当年的扶桑皇宫,还死守着严苛的阶级观念不肯正视现实者毕竟在少数,墨东臣再不得人缘,终究是个尽责的护卫。 「至少在合适的人选出现以前,请主上息怒。」 当然,也有人是存心看好戏,作壁上观。墨东臣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回原霞洛做出惩戒,他们额手称快都来不及了啊,落井下石,翻出墨东臣过去旧帐来火上加油的也不少。 不管哪一方,原霞洛的回应不冷不热,但是他的性格一向如此,当下众人反而都明白,原霞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关足墨东臣三天不可。 第三天,原霞洛唤来贴身伺候他的金福,让他去问墨东臣在牢里的情况。 「主上,暴雪阁主亲自执行了鞭刑,也依照主上的吩咐让墨护卫在牢里反省了两天。」 「嗯。」原霞洛将喝了一口的茶搁在几上,怒气沉淀了两天,他终究有点心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不像几个跟他一点也不亲的弟弟,原霞洛扪心自问,若真有一日他得把自己生命交到一个人手上,墨东臣也是不二人选。 只是这墨东臣对他……居心可议。而他一点也不想了解墨东臣对他究竟怀着什么居心。 「他的伤好点了吗?」 「呃……这……」金福额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原霞洛挑眉,半眯的眼表示最好别考验他的耐性。 过去,宫里那些蠢才就爱在他面前支支吾吾。他只是储君之一,上头还有一堆长辈要顾忌,自然也知道奴才们欲言又止肯定是另有隐情。如今他既然当家,哪还能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有事敢瞒他! 金福深知主上脾气,立刻道,「是二皇子,他说墨护卫既然要关禁闭思过,那就该彻底些,所以不让人送水送粮,也不需要大夫诊治,所以……」 「二弟倒有心。」原霞洛冷笑。 金福与一班伺候他多年的内侍一瞧见主子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妙,金福立马取来他的长剑与披风,在主子起身迈开长步欲走的同时已经利索地替他系好披风的绳带。 暴雪阁位于断日崖之上,是一座铁灰色,剑山似的堡垒。那些剑山是一座座的塔,每一座塔都是个特别设计过的牢房,依刑罚轻重各有其作用。其中黑牢关的都是叛徒,罪责最重,几乎没有一个进了黑牢的人能活着出来。 黑牢也是七座塔中最高、也最阴森的一座,就算只是负责执行刑罚的暴雪阁人员,也视被分派到黑牢为苦差事。暗无天日也就罢,别的牢里还可以听到此起彼落的哀号声,想像一下那是美妙的天籁娱乐一下,而黑牢,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恐怕连哀号的力气都没了,每个进了这里的罪人,撑不了一日便会成为一具意识迷离的残破躯骸,无怪乎原耀司会自作主张了。把墨东臣关进黑牢,是多么严重的惩罚!几乎等于宣判墨东臣死罪了。 由暴雪阁主陪同的原霞洛一身冰纨云螭纹交领袍服和紫貂毛银披风,好似连跟着他卷进来的风都有一股仙气,这黑牢里的尘埃实在不该冒犯了凛然飘逸的殿下,于是黑牢里还闲着的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一地,黑牢的最高负责人老远就听说主子大驾光临,老早指挥一班狱卒候着了。 「人呢?」 墨东臣打入黑牢的事闹得整个山庄沸沸扬扬,再鲁钝的人也知道主上指的是谁,黑牢的监督者立刻便站了出来,连姿态都不敢有一丝马虎地道,「我等上下,夙夜匪懈,不敢稍有懈怠地看紧了墨护卫,请主上随小的来。」 墨东臣被关在黑牢最深处,即便点上壁上的火炬,黑暗依然像有生命那般吞噬一切。为了原霞洛的到来,暴雪阁主特地让人备上了两颗夜明珠,再加上四周的火盆,昏昧幽暗的黑牢深处这才明亮了起来。 里头的气味实在难闻得紧。终年不见大日,又密不透风,血腥与汗水陈年累积的恶臭不说,进了黑牢里,大小解还需要挖茅坑才能解决吗?但是原霞洛面无表情,已经快被熏死的金福只好偷偷塞了两团棉花进鼻孔里。 还好他早有准备……但还是好臭啊! 墨东臣平张的双手被手腕粗的铁链捆绑在矮梁下,两脚都被铐上了千斤重的脚铐,火炬被点亮时,他低垂的头动了动,但没有抬起头来。 他身上不着寸缕,肌肉虬结的上身全是狰狞的鞭痕,有的结了痂,有的肉都翻了开来,有的还淌着血,连左腹的刀伤似乎也溃烂了。 「呕……」金福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吐了,幸好黑牢的监督者早有准备,一名暴雪阁的狱卒捧着大桶让他吐个够。 原霞洛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眼神微沉,拳头悄悄握紧又松开,才往前走。 墨东臣终于抬起头来,冰蓝色的眸子,与他对上了。 原霞洛有一瞬间想移开眼,但他终究直直地迎上墨东臣平静的注视。 他走向他,见他干裂的唇紧抿着。 「你……反省过了吗?」原霞洛问,嗓音冷得不近人情。 墨东臣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开口,但接着眼神却警戒地越过了原霞洛…… 「大哥亲自来探望墨护卫,真令人感动呐。」 另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原来是二皇子原耀司。原霞洛撇过头,眼角傲慢地睨了二弟一眼,讥诮地道,「二弟这么关心我的护卫,也令为兄很感动。」 「大哥莫不是怪我多事吧?一百下鞭刑可不是我要求的。」原耀司覆了面罩,仍是忍不住眉头拧得死紧。虽然他只晚了原霞洛几个时辰出世,但同样在皇宫中长大,受同样的君王教育,母亲也是扶桑贵族之后,原耀司就是恨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当第二。 不管是继承顺位,以及那天生的大气与聪明才智、甚至是习武天分,就连外貌仪态,他也输了一截。 「这一百下是罚他得意忘形,该赏的我一样不会忘。」 墨东臣在他身后,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原耀司可没忽略。 「赏什么?他不是忤逆了大哥您吗?」 原霞洛哼笑,「英司没告诉你吗?」他不信原英司什么也没说! 原耀司脸色有些古怪。 「听好了,墨东臣替父亲出了一口气,今天起他就是旋风阁阁主。」 「大哥只是为了出一口气,所以让墨东臣刺杀平向日?」原耀司多疑的本性又作祟。 「只是出一口气?」原霞洛冷冷地瞥向二弟,「这一口气,我们忍了十三年!平向日的人头,我要在父亲的祭日上用来祭拜他在天之灵!」 原耀司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原霞洛身后一脸不甘心的墨东臣,他心里一阵冷笑,「不,没什么。藏浪山庄现在是大哥作主,大哥说了算。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闲话家常,不能换个地方吗?」他被熏到头都晕了。 原霞洛的命令像平地一声雷。墨东臣光明正大离开了黑牢,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对这个「奖励」一点也不领情。 原耀司当然不阻止原霞洛的命令,这正中他下怀啊。 藏浪山庄十三阁,因为各司其职,约莫有一半左右是长驻在外,群龙无首已久的旋风阁便是其中一支,而且与其他阁不同,旋风阁本就是一支杂牌军,所以成立以来一直像盘散沙,根本没人想要旋风阁主这个位置。 老虎自己拔了爪子,他怎能不乐见其成?而墨东臣虽然令人顾忌,但旋风阁上下素质低落,他也不是什么有领导能力的人才,谅他生不出什么事。他原本还质疑原霞洛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原霞洛向来任性妄为惯了,加上今日黑牢所见,消弭了原耀司的猜疑。 明着是让墨东臣统领旋风阁,实际上是因为墨东臣惹毛了他,所以「发配边疆」吧?看来墨东臣的不满,也许正好能被他所利用呢! 第三章 墨东臣对儿时几乎已经没有记忆了。 确切来说,一切关于跟那个他喊「娘」的女人有关的回忆,都笼罩在迷雾之中,只除了他知道某些「事实」,比如他为什么和别人都不一样,比如他的身世,只不过他很确定他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除了「那个人」,假使有一天「那个人」终于感到好奇,那么他会告诉他实话,一五一十地。 在说到「那个人」之前,还是得先说说他娘。 关于他的母亲,他脑海里所能勾勒的脸孔也是模糊一片,他只记得母亲跟他一样有着冰蓝色瞳眸。有一天母亲把他带到源太一面前,弯下腰,对他说:听着,如果这家伙敢不遵守诺言,让你受欺负……母亲说到这里时,露齿一笑,两颗青森森的虎牙又尖又亮,然后她以源太一肯定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道:你就咬死他们每一个。 用咬的?他不少很喜欢,而且那些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好吃。所以后来他都用拳头解决。 拳头不少方便多了吗?那些人软得跟柿子一样,一揍就扁了。 母亲说,带着他周游天下太麻烦,皇宫里样样都比外面好,她可以放心。 皇宫是什么?他问。 皇宫啊……皇宫就是公主住的地方。母亲回道。 公主是什么?他小时候似乎不怎么聪明,呵呵。 母亲的耐性显然也不是很好,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公主,就是非常非常美丽,美丽得让人心动,需要被小心保护的人。母亲还自我陶醉的补了一句:就像我。 他假装没听到最后那三个字。 原来如此,公主就是非常非常美丽,美丽得让人心动,需要被小心保护的人。绝对不像他母亲那样一拳就能把一座城墙打垮,还嫌人家盖得不扎实。 公主呢就是……母亲还在说:如果她晕倒了,你要亲她,她就会醒来…… 这么神奇?他决定跟源太一到那个皇宫里,找个公主试试看。 他终于来到扶桑皇宫,果然在那儿见到了这世上最美、最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小美人。很多很多年过去,小美人成长为大美人,他依然这么认定。 俊秀完美的五官,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和眼神,高傲不可一世的态度……让他好想推倒他! 这一定就是公主了!而且源太一还要他保护他呢!绝对错不了! 就是你了,公主殿下!什么时候要昏倒让他亲一下呢? 不过,源太一说,在保护公主殿下前,得先接受训练——更正,是太子殿下——他只狐疑了一下,决定选择相信源太一。因为他娘真的没什么文化,她讲的话也不太靠谱,源太一虽然很弱,但读过很多书,应该靠谱多了。所以当下,他便把「公主」两个字从脑海里划掉,改填上「太子」。 他当然会尽心尽力地保护太子殿下,训练什么的也就多少学习一下。 有一天,太子殿下中毒了,昏睡不醒。 他想起母亲说的话,趁所有人乱烘烘时,偷偷亲了他一下。 但是殿下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他的唇冷冰冰的,让他的心肝蓦地狠狠地揪疼了,第一次经历这奇妙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一定要白京岛上的金蛇胆才行,但是……」他听到那些软柿子这么说。 白京岛是吧?金蛇胆是吧?亲爱的殿下,再忍忍,他很快就会回来! 于是他去了白京岛,跟一群据说是扶桑第一刀客、什么流的唯一传人、武林最神秘的高手们,搭了同一艘船。这群高手把他当小弟使唤,他没空跟他们计较,因为心爱的殿下还在等着他。 后来那些人怎么死在半路上,他已经没印象了。他很忙滴,要抓金蛇,又要躲开那些因为他强得不像话而追着他说要跟他生孩子的女人,实在没空分心保护软柿子。 终于把金蛇胆送回扶桑皇宫,也不知道为啥人人都一副想上茅房却又拉不出屎来的表情,他也没心思追究,只想快点知道这什么金蛇胆到底有没有用?殿下能不能好起来?要是没用,他得再赶回白京岛,把岛上的蛇全宰了,总有一颗胆有效吧? 为了即刻得知殿下近况,他决定躲在床底下,有时嫌闷,会爬到屋顶上,反正殿下房间那么大,总有地方让他躲。 谢天谢地的是,当晚,他心爱的殿下终于好转了,他亲他的唇时,不再冷冰冰的。他发现自己眼眶刺痛而且湿热,原来他哭了。他看过别人哭,自己长那么大,却是第一次哭。至少是他有印象的第一次。 他决定一想到就去亲他,以弥补心里那空虚彷徨的不舒服。 后来,他明白,原来「亲吻」应该只在情人与夫妻之间。 但是他和殿下都是男的。 这问题只困扰他一颗饭团吃完的时间,他决定,以后只在殿下熟睡时偷亲他,不要被别人发现,这不就解决了吗? 又过了一阵子,他懂了更多的男女之事,他也明白在深宫中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明白那是不该有的情感,却不想、也早已收拾不了,心里那头原来单纯懵懂的兽,变得邪恶起来。 偏偏某个名字记不起的,反正在他眼里是杂鱼一枚,某杂鱼闹了叛变——他们还煞有其事地取作「出云山之变」——源太一带着一大伙人逃到了海的另一岸。 然而那些对他来说,始终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终究一直都待在原霞洛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十三年,心里那头欲望的兽早已变得巨大又野蛮,连他都不敢正视,最初偷到的一点点慰藉,只把满足喂养成贪婪,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控…… 殿下呵殿下,将他远远地推开,并不会让他就此死心呐!反而会让他更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好永远地得到他! 墨东臣离开藏浪山庄时,原霞洛正在腾澜阁享乐。 到底是皇族子弟,纵然去国怀乡,风雅之事仍然少不了。过去墨东臣也常陪着他欣赏舞姬和歌姬们的表演——原霞洛看着那些女人,而他看着原霞洛!当然墨东臣一向将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好,身为护卫,无时无刻都将主子摆在第一位也是理所当然。 墨东臣当然不介意和对他友善的女性燕好,她们教会他许多技巧,他也觉得和她们在一起很轻松。 他当然喜欢女人,不过他更喜欢「某人」,呵呵…… 就像原霞洛欣赏女人们的歌艺与舞艺,他也觉得看着原霞洛就是一件赏心悦目至极的事啊。 只不过今日,墨东臣远远地看着腾澜阁停泊在海岸边的大船。腾澜阁与飞仙阁,隶属紫蔚长老手下,清一色为女性。十三阁在藏浪山庄都是有专属的地盘,或大或小,端视待在阁里的时间,以及负责工作内容而定,腾澜阁与飞仙阁却是以大船为据点,山庄内的海港自然成了她们的地盘了。 琼堆玉砌的船头甲板上,还架上了缀满了金色流苏与珍珠的帐棚,四五名娇美侍婢随侍在侧,被美艳粉黛环绕的原霞洛,一反过去被动地接受女性示好的态度,左拥右抱地,好不快活。 「真让人心寒,不是吗?」原耀司那黄鼠狼似的嗓音在墨东臣身后响起,原本飞来栖在墨东臣身边的海鸟一下子就飞走了。 和原英司那头脑简单,四肢也不发达的笨蛋相比,原耀司好歹多了几分心眼,墨东臣不会太明目张胆地无视他。 「扬沙城里有几位清汉阁的人,如果墨护卫……啊,该改口称墨阁主了,墨阁主有任何需要援手之处,无论大小,不必客气。」 就算姓原的不想承认,墨东臣毕竟跟他们一起长大。原耀司哪时候这么看得起他了?「二皇子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墨东臣不改那目空一切的轻佻语气,反倒让原耀司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原耀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过去是我看不清现实,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哪还能抱着什么皇室尊严,对真正有能力的人继续不屑一顾呢?那样迟早都会走上败亡之路。」 「是吗?」墨东臣不要不紧地回了一句。 原耀司正在思考自己拉拢的计策是否不管用,墨东臣已经露出了一贯狐狸似的笑,「那么二皇子的一番心意,我就记下了。」 墨东臣大概是上任得最寒酸、最无人闻问的阁主。那日他一个人离开藏浪山庄,前往旋风阁所在的扬沙城。 而原霞洛始终待在腾澜阁,没有替他送行,海港边大船上歌舞升平的闹剧,持续到月落。 金福有些担忧地看着主子。 「主上,您也喝太多了。」没出口的是,现在墨东臣不在,这么喝个酩酊大醉怎么行?他金福可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要是遇上刺客,顶多帮忙挡两刀,再多就没辙了啊! 原霞洛放下酒杯的力道有些重,往发鬓飞扬的眉毛下,斜眄的长眸已经泛起水雾,氤氲蒙眬,红晕满颊,不似女人水般妩媚,却是让人失魂的绝色。 「你以为我没了那家伙,就成了废物了?」原霞洛轻哼,举起酒杯又是一仰而尽。 「小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金福暗暗叫苦啊。「小的是为您的身子着想,主上可千万小心保重龙体……」 原霞洛仍是一声轻蔑地冷笑。席间紫蔚长老豪爽地高谈阔论的话语,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宣布我腾澜阁和飞仙阁,以后将那大侠奉若上宾!简直太痛快了!」 「紫老师又是听闻了哪些江湖趣事?」原霞洛只是随口问问,听那些闲聊,好过他满脑子都是那家伙站在码头边迟迟不肯远去的身影。 「这件事金陵保密到家,不过飞仙阁这几年的训练可没白费,金陵那边有官员喝醉酒走漏风声——平向日被暗杀了!」 原霞洛酒杯就口,掩去嘴角勾起的弧度。 在黑牢那时,原耀司提起过,刺杀平向日一事暂且不宜公开,他可有可无的允了,于是原霞洛命墨东臣统领旋风阁一事并没有对底下做太多说明,暴雪阁是藏浪山庄内口风最严密之处,暂时也不怕走漏风声。 这几天也不见原英司四处晃悠,应该是被原耀司罚紧闭,免得向来口无遮拦的他乱说话。 「真想知道行刺的高手是谁?我当初可是匿名悬赏了八百万两黄金还没下文呢。」 「紫长老,你真的这么做了,等于犯了规矩,学生我可要头疼了。」原霞洛云淡风轻地笑道,「学生罚老师,岂不折煞我。」 「要是真的摘下了那颗人头,老身被罚也心甘情愿。」紫蔚哈哈大笑,「主上只要别罚我跟静那个臭老头在后山相看两瞪眼就行。」 席上一阵大笑,吵吵闹闹的,原霞洛偏又陷入沉思。 原来,他的吻,值八百万两黄金啊…… 出生入死,以身犯险,那家伙却也不过就跟他讨了个吻。 一个太过惊世骇俗的吻。 恍忽间,他又想起以前。 五大长老,同时身兼皇子们的师父,而墨东臣身为护卫,武学相关的课程都是和他们一起上的,长老中可不全是像静桓之与紫蔚这般愿意包容墨姓者,也有对自己竟然必须教授墨姓而引以为耻,例如宗宣禾长老。 宗宣禾教的是一切不依靠武器制敌的武术。这点墨东臣可以说天赋异禀,可却从来不曾被宗宣禾正眼承认过,挨骂挨罚更是少不了。宗宣禾倒是很懂得在不给他这主子难看的前提下,狠狠教训墨东臣。 但是,墨东臣自己上课老是漫不经心,也是经常被罚的原因之一。他不是看着天上飞过去的野鸟发呆,就是在树下逗松鼠。 当然,绝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看着他这个主子。 当时的原霞洛只觉这护卫很笨,不眼睛直盯着,就不知道怎么保护他了吗?可渐渐的他也发现墨东臣耳力好得很,否则怎么总是能够在他稍有动作时就从任何地方现身?总不是找了个能成天盯着他的地方躲起来吧?真是如此,他也服了他了。 有一回,墨东臣又看他看得忘神。宗宣禾正教完一套拳路,墨东臣一招也没看进去,蹲在树下支着脸颊,笑咪咪地看着负手立于一旁,专心地看着师长教授的原霞洛,当时原霞洛只是无意间分心瞥了墨东臣一眼,没好气地正对上墨东臣狐狸似的笑脸,暗暗翻了翻白眼。 几只白鸽还围着墨东臣,看样子这家伙竟然在上课时拿小米喂鸽子,存心气死宗宣禾。 原霞洛习惯了,也很熟练地把他当空气。反正他也没惹他,而且必要时,这家伙确实好使唤得很,他既是扶桑未来皇帝,应该要拥有好气量,未来说不准天天有一班白痴像这样盯着他呢,早点习惯也好! 宗宣禾也很矛盾,只能说一个人有了偏见和立场,什么都能找碴。他本就不喜欢墨东臣学他的拳法,总是找机会就调开他,但当墨东臣真的不把他教的东西放在眼里,他又恼羞成怒了。 那回他叫起了墨东臣,要他和原耀司的护卫过招,谁输了就留下来领罚。 原霞洛不理会宗宣禾装模作样地向他请示说道,如果墨护卫真的没记好拳法,他这个太子太傅理所当然要将负责保护皇子安全的护卫教到好为止,还刻意问道:殿下应该不会不高兴吧? 「就照老师的意思吧。」然而原霞洛心里想的其实是,那也要墨东臣输了,他才有那机会找麻烦啊。 墨东臣和原耀司的护卫互相行过礼,宗宣禾又道,「墨护卫比宗护卫年长,我想让宗护卫以我私下教授的掌法与墨护卫交手,殿下可否应允?」 原霞洛面无表情,「既然在课堂上,师徒之礼重于君臣之分,老师不必顾忌本殿。」看来宗宣禾野心挺大,还私下教授原耀司的护卫。虽然宗家原本就力挺二皇子的母亲,原耀司的护卫也是宗家人,只是原霞洛可没忽略宗宣禾平日那些台面下的小手段。 宗宣禾大概是太有自信,他想必认为自己教授的武功能轻易胜过任何流派,认为原耀司的护卫不过多学了几招,就能让墨东臣难看。 不出三招,墨东臣那野蛮的疯子就把原耀司的护卫打趴在地上。 「住手!」宗宣禾在一旁跳脚,「墨东臣,你好大的胆子!」 原霞洛几乎想笑了,但他故意默不作声。内侍抬来太师椅让他歇脚,他取过金福递上来的茶,悠闲地啜了两口。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去阻止他!」宗宣禾转向一旁年纪较长、在皇子们上课时负债陪练的弟子们。 原霞洛还是没开口,默默地,看戏似地看着那群宗氏子弟,被墨东臣那头野兽打得落花流水,一个满脸的鼻血,一个被踹断了腿骨,还有一个正被压在墨东臣身下当沙包。原耀司气得咬牙切齿,宗宣禾暴跳如雷,比试台上乱成一团,原霞洛偏偏越是悠哉。 见墨东臣发泄得差不多了,「师兄」们也倒的倒、装死的装死,原霞洛才慢条斯理地将茶杯递给金福,嗓音温润淡然地开口,「够了。」 墨东臣终于回过神来,就像猎犬听到主人的笛声招唤一样,收了手,跳下比试台,回到原霞洛身后。 他不会忽略宗宣禾怀恨在心的愤恨表情,心里也明白这次做得过火了,难保宗宣禾不会私底下又耍些让他头疼的手段。他虽然是太子,可也得提防着虎视眈眈的老二猛扯后腿。但是那时他却宁愿任性一回,也不想责罚墨东臣,反而仰起头,用他一贯高高在上的语调和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看来今天的课只能上到这里了。宗老师,我想下回还是请您教授别的拳法吧。」他起身,领着墨东臣和金福等一干太子殿的人,不无威风得意地走了。 墨东臣那家伙啊,真的就像他驯养的野兽一样,谁也约束不了,只有他,只需勾勾手指,哪怕是轻咳一声,墨东臣就会像他最忠实的影子与忠犬一般,随传随到。 往事忆毕,甲板上的圆形大舞台中央,紫长老八成又喝多了,正手持舞扇和一群年轻弟子们跳着舞呢。虽然已届古稀之龄,但当年的扶桑第一舞姬果然宝刀未老,虽然没有年轻的身段与容貌,但那举手投足间的绝代风华,却是大气天成,顾盼之间的扣人心弦,则是历练了沧海桑田,挺过大风大浪得来,年轻的弟子们反而只能在一旁当陪衬。 原霞洛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仿佛横了心,要让脑子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什么也不能想! 恍忽间,原霞洛半醉半醒,他又梦见过往。那时初到金陵,每个人都愁云惨雾的,而他表面上入场地淡漠,得了空却躲起来喝酒。 一个人,在天阙阁大殿屋顶的琉璃瓦上,对着东方那一片盛放的樱花,以及远方浸淫在雾气之中的灰色海岸,就着酒瓮独饮。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当他回过神来,墨东臣已经静静地跪坐在他身后,任他闲懒地靠在他身上。那家伙的体温暖暖地烘着只穿着薄薄单衣的他,很舒服,所以他动也没动,也没要墨东臣滚开。 做为一个男人,只能狼狈地逃离家园,让妻子殉国,这算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口,墨东臣反正也很少发表意见。 天上飘下花粉似,细细蒙蒙的雨丝。墨东臣打开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上,坐下了,很没分寸地让原霞洛靠在他怀里,两条长腿和手臂将他包围起来,原霞洛醉到懒得指责他了,反正有个现成的靠垫,他求之不得!于是一手搁在墨东臣在他身畔曲起的膝盖上,向后躺,后脑抵住墨东臣右胸,竟然听到一阵阵沉稳,却又有些亢奋的心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心脏的位置都跟人家不一样。 墨东臣好像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拿起酒瓮想一仰而尽,墨东臣却抓住酒瓮的另一边,把酒拿开。 「你……」好大的胆子!他的话却说不清了。 墨东臣看着他,似乎因为意会了什么而笑了,一双邪美长眸偏偏笑得像狐狸似的,然后举起酒瓮就着原霞洛方才喝过的位置,大口狂饮。 原霞洛酒力不算好,偏偏挑了辛辣又浓烈的白酒,喝没两口就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夕,没了平时的矜持冷淡,但依然难伺候! 「要喝自己去拿。」他正要抢回酒瓮,墨东臣突然拿远,另一手扶住他后脑,凑上前来,把嘴里一口酒喂给了他。 腾澜阁和飞仙阁的女人们这么伺候过原霞洛,一时间他也会意不过来,就在墨东臣的主导下喝了那口酒。 梦里,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梦外,他却心惊胆战,原来那惊世骇俗的吻,不是第一次。 否则,他又怎会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墨东臣的气息,对那时的他来说,仍旧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让浓烈的酒更醉人,到最后他甚至不记得在自己嘴里放肆的,是酒,或其他? 墨东臣放肆地吻他,酒瓮从手中滚落,墨东臣任它嘟噜噜地滚了下去,直到「匡」地一声,掉落在屋檐下,碎了,碎在残花和雨露之中。 但那却不足以让他清醒。樱吹雪,雨缠花,凉冷地打在他脸上,以为那多少能让他清醒些,但他始终被温暖地包覆着,墨东臣粗糙的大掌甚至覆上他酒醉后烫得有些难受的脸,那手微微的凉。 很舒服,于是放任自己完全松懈了。 其实关于那日,酒醒后的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这回梦里,他却看见墨东臣大胆地将额头贴着他的,甚至以脸颊在他颊边蹭啊蹭的,就像一只幼犬对主人表示亲昵那般,让他无语。 「好美……」 他说什么?原霞洛想再听清楚,梦里却看见墨东臣抱起他,依然一手打着伞,以让他钦佩又想一较高下的好轻功,一路抱着他回房。 原霞洛觉得身体好像飘在云端那般不真实,也不知自己是身在梦境中,还是回到了现实。回到这个他只能让一群饭桶七手八脚地扶回天阙阁的现实。 「滚开!」笨手笨脚的,他酒醉得更难受了。 不知哪个跟天借了胆的,点了他的睡穴。黑暗一下子又铺天盖地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又回到某一天,依然是粉樱环绕的琉璃瓦屋顶上。天阙阁的樱花初开时是柔嫩的粉绯色,直到盛放,色泽越来越浅,最后化成暮春的白雪。他瘫在墨东臣怀里,手里仍勾着酒瓮,脸上已是一片醺醉的热气,衣襟半敞地,贪恋着夜风的触抚。 墨东臣让他枕着他的左大腿,一手抄起快要滚落屋顶的酒瓮,随手稳稳地搁在屋脊上。那阵子他也不只一次喝醉酒,都只在四下无人时,他绝不会在人前失态。 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原霞洛矜贵傲慢地,眼睑半垂眄了他一眼,完全忽略自己将人家当成现成躺椅,躺得很尽兴。他从不在人前失态,但是从没介意过在这个护卫面前丑态尽出。 那夜霁空万里,群星灿然,但他始终记得最亮的两颗星,就是他的眼眸。 「殿下……」墨东臣缓缓俯下身,左耳下一片白羽颤动着。「不要让别人看到,好吗……」他的唇在他嘴边,瘖哑地低语,柔软的舌头舔舐着两人唇间的银痕。 看到什么?莫名其妙。他想喝斥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应起他的吻,甚至沉醉地闭上眼,舌头缠绕着他的,五指探进他发间。 当墨东臣退开时,原霞洛听见自己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让原霞洛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这回是真的醒了,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寝殿内的床上,屋里只有两盏烛火摇曳的宫灯,银色丝绸灯罩上绘着樱吹雪。 而床幔,轻轻地飘动。 原霞洛发现自己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因为梦里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他忍不住伸手扶额。 你什么时候也带武器在身上了? 他醉得脑袋傻了吗? 下次再喝酒,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那个王八蛋!他应该杀了他! 红晕爬满原霞洛的耳根子,黑丝绸般的长发散在颊侧,更显肤色白里透红,也不知是气恼或其他。 「主上?」金福小心翼翼地,挨在床侧,「你要不要喝点蜜水?」 这家伙这次倒挺机伶。原霞洛掀开帷幔,就见金福已经捧着一碗蜜水候着了。他接过蜜水,一仰而尽,口干舌燥的不适果然消退不少。 「主上早点睡吧,有什么吩咐,奴才就在外头。」 原霞洛静静地坐在床上,长年习武,耳力与直觉向来不比一般,寝殿里果然空荡荡,耳房内,金福折回去没多久,打了个呵欠,顷刻就睡熟了,让他忍不住一阵嗤笑似地轻哼了一声,注意力又转回竹帘深垂的窗外,似乎连平日总会栖息在樱树上的夜枭也不见踪影。 为何他会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第四章 金福频频拭汗。 为啥某人一被调开,山庄里就出了乱子呢? 五大长老中的紫长老与安长老,分别在各自的地盘上失踪了。三天过去,原霞洛动员山庄上下暗中在金陵四处搜索的行动,仍未果。 这件事情在整个藏浪山庄引起的不安,可足以引起内乱。因为失去了国家而来到异乡,作为「前朝」要员与太子太傅的长老们,等同于藏浪山庄的精神领袖。 在扶桑皇室,皇子有九名师父,源太一渡海至金陵,原来的九名师父,两名遇害,两名叛节,就只剩五位长老忠心跟随了。 如今五大长老,静桓之是戴罪之身——还是源太一给判的刑——余下真正有长老权力的,就只剩统领腾渊阁、飞仙阁的紫蔚;统领谷雨阁、新绿阁的安武人;统领秋水阁与夜光阁的宗宣禾,以及统领暴雪阁的龙神童。 也就是说,藏浪山庄十三阁,有一半左右是长老与他们从扶桑带过来的亲信与人马,由长老任用阁主与人员,身为十二代太子的原霞洛,至少得拥有七阁的支持才能坐稳这位置。 当然啦,表面上看起来,长老们仅是拥有十三阁半数的领导权,那剩下的总该归他们殿下了吧?偏偏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当年源太一除了静桓之的长老之名,也把静桓之所领导的旋风阁与巽雷阁力量削弱,旋风阁与巽雷阁,等同有其名,但几乎无实力存在。 再者,源太一也许担心长子容不下弟弟们,于是二皇子原耀司、三皇子原英司坐拥清汉阁,四皇子也拥有日怒阁,原霞洛能培养心腹的,就只有天阙阁与从云阁了。 这样的做法,坐大了长老们的决策力量,太子必须得到长老们的支持才能拥有过半数的实力。兄弟齐心这事,在皇家是别妄想了,哪怕是江山早已易主的皇子们。尤其源太一走了之后,藏浪山庄对复国大业,始终有两派人马各持己见。 一派是宗宣禾与二皇子,主张与金陵皇朝交好,向金陵借兵,假以时日收复河山;另一派则大力反对。 原霞洛虽不公开支持哪一派,但这些年来始终与持反对意见的静桓之与紫长老走得较近,他的主张已经很清楚。 然而大力反对利用外族政治力量镇压内乱者,其实又分为两派。静桓之主张吸收金陵,甚至是各国在野的武林人士,并且废除墨姓制度,他日复国成功,这些人自当论功行赏,跻身扶桑贵族之列。 另一派……他金福虽然不懂什么政治主张,但也看得出,这一派根本只能坐着等死。既不愿依靠金陵皇朝,也不想吸收民间力量,认为这是污染贵族纯净的血统。他们大概指望天降神兵收拾篡位的妖孽吧! 让金福胃泛疼的原因正是,紫长老与静长老的理念相同,也一直是他们殿下最忠实的支持者,而安长老则是坐着等死一派。然而就算是坐着等死一派,好歹多年来也始终保持中立并坚持自己的理念,不会轻易被二皇子煽动。 换言之,如果不尽快找回两位长老,危及的正是原霞洛的立场。 正哀声叹气之际,一只乌鸦嘎嘎嘎地从天而降,在金福回过神来的同时大剌剌地停在他头顶上。乌鸦脚上绑了张纸条。 人家用飞鸽传书,这人偏偏用乌鸦传书……对了,过去还曾看过他让鸱枭给他送信呢。 吹了大半天冷风,就为了等这封信……金福赶忙把乌鸦大爷请下来,在取信之前还得先赏吃的哩,否则就准备被啄得满头包! 取下纸条后,金福一刻不敢迟疑地转身将信拿进屋内给主子过目。 原霞洛倚在长椅上看书,身上的袍子是一件休息时穿的天水碧底的四合云纹缎袍服,连长发都随意散在肩上。昨天傍晚十三阁紧急议事完毕,原霞洛就只传见几名心腹,到了今天早上则是谁都不见,窝在寝殿看书喝茶弹琴。 也难怪金福着急了,整个山庄都在猜,原霞洛该不会不打算找回长老,直接扶正自己的心腹吧?这节骨眼做这种引人臆测的举动,不怕二皇子真的逼宫吗? 他只能寄望墨东臣寄来的书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原霞洛摊开墨东臣大老远「飞鸦传书」而来的讯息,只看了一眼,便黑了脸色,狠狠地将纸揉成一团,丢进了火炉里。 金福胃更痛了,「主上?」该不会,是坏消息吧? 原霞洛半晌才自被惹恼的情绪中平复过来,他维持着同样姿势,看着火炉里化为灰烬的纸张,似乎在思忖着什么,戴着山水浮雕碧玉扳指的手敲着桌面,拇指亦不时在上头的纹饰上轻抚着,片刻,他开口道,「金福。」 「在。」 「传我的口谕。谷雨、新绿、腾澜和飞仙阁,今日起所有阁员不得离开藏浪山庄一步,违者处死。」 莫非,墨东臣那张纸条里说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金福心惊胆战地想,但也由不得他多事,「遵命。」 金福退下后,原霞洛瞪着跳跃的火焰,发现一张没燃尽的纸片飞出火炉,他伸手拿起那张纸片,捻在指尖,竟似犹豫着不知拿它如何是好。 他犹豫什么?未免也太可笑!原霞洛哼地一声,将纸屑捻成一团,一弹指,丢进了火堆里。 墨东臣那白痴!就让他在外头待久一点吧! 山有木兮木有山,心悦君兮君不知。 「研究出来了吗?」原耀司看着金陵的九王爷介绍而来,四名精通暗语并擅于解谜的老人,期望从他们脸上看出一点讯息。 「依老夫之见……」灰袍老头首先开口,「木在方位上属东方,意思应该是要他往东方寻找。」 「本山人看法不同。」另一名老人道,「山有木兮,指的应该是『杣』,杣是扶桑姓之一,这封信里应该暗指要小心或注意姓杣的。」 「你们都错了,重点根本不在上面这句,要合起来看,就是山知,叫他去问山神,枝者,知也,山神就是某棵树!」 「二皇子,会不会其实机密在那张纸上?」 「不可能,我派了毒师父的得意弟子临摹的,任何特殊的纸张或墨迹,他都能一眼就识破。」 「会不会……是这字的笔画别有玄机呢?」 此话一出,众人仿佛也真觉得有那么一回事,纷纷神色凝重地研究起纸上鬼画符似扭曲的字迹…… 「唔,说不定……」四名金陵人士当中最年轻、说起话来唯唯诺诺的一位忍不住开了口,但是声如蚊蚋,「说不定这只是单纯的向心仪之人表白……」青年的声音在众位前辈聚精会神地研究字迹下,越来越小。 完全没人理他。 「阁主。」原耀司的心腹无声无息地入内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心腹退下后,原耀司又瞪着那张纸,同样理不出半点头绪。 原霞洛究竟是知道了什么,或者只是故弄玄虚? 有可能,毕竟长老失踪一事,四阁的成员责任最大,将他们禁足在山庄内接受盘查也非常稀松平常。 「阁主,要不要现在……」原耀司的护卫低声问。 原耀司沉吟半晌。 墨东臣被调离藏浪山庄原本就是个好机会,但正因为墨东臣已经离开,原霞洛最近身边守卫特别严密,要再等候一段时日自然也无不可,但是他并不想冒着让金陵皇帝真的下令封藏浪大举出兵的风险——平向日的案子早晚得破,所以金陵的九王爷才建议他自原霞洛身边的重臣先下手。这名重臣一定得是原霞洛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的人,他们才能在最后关头派人要去原霞洛谈判。 紫蔚是目前唯一还全力支持原霞洛者,原霞洛对她的重视不言而喻,至于安武人也遭殃及,自然是因为安武人这派中立人士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绑架之后,自然是要求谈判,引蛇出洞。但是如果立刻就派人要去谈判,就算原霞洛同意,藏浪山庄上下也未必会同意。长老可以换人当,太子可不能,太快提出要求,只会让他们坚信这是一场刺杀陷阱。 原耀司的想法是——等。 长老虽然能够牺牲,但那前提也得是万不得已、真的救不出的情况下,等到山庄上下因为信心动摇,甚至开始质疑原霞洛究竟有没有能力、有没有用心寻找时,他也会同时离间了中立派和原霞洛一派的人马,才能稳操胜券。 「再等两天,就算他真的揪出间谍,我也不信他能把人找出来。」 又过了两天。 这次送信来的是蓝尾喜鹊。 黑尾白腹的喜鹊停在金福手臂上,他只得小心翼翼捧着它来到主子跟前。 说也奇怪,那喜鹊像知道自己真正的任务目标似的,灵巧轻盈地在原霞洛周身飞绕了一圈,直到原霞洛抬起手,喜鹊立刻停驻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原霞洛眉头却紧拧着,取下了喜鹊脚上的信,喜鹊这才飞到窗边金福备妥的金碗里啄食杂粮。 这次的信,长了点。但原霞洛看完,仍是没好气地揉成一团,丢进火里。 这墨东臣看样子很闲啊! 「主上?」 原霞洛看着喜鹊,把玩着手上的香珀珠链,那一颗颗金色带花纹的琥珀原是被做成了佛珠,用手反覆揉搓把玩便会散发淡淡的松香。 金福可是已故前太子妃从娘家带进宫里,从懂事起就开始培养,让他成为原霞洛内侍与心腹的人,当下便知道主子正思量着什么,便不再作声。 原霞洛笑意极淡,嘴角弯起迷人弧度,眼神却冰冷而肃杀,「原是赌他最好不出手,但他这一出手就没回头路,恐怕也由不得我手下留情吧?」 「主上?」那个「他」,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他」吧? 原霞洛嗓音轻和平静,不疾不徐地道,「眼下,要保全所有人,宜静不宜动。只可惜我要保全的不只人,还要保住对藏浪山庄来说重要的东西——金福,你知道是什么吗?」 「呃……是主上您?」对奴才来说,主子大过一切才是真。 原霞洛笑而不答,半晌才道,「传我口谕,让暴雪阁把山庄里每一处彻底搜查,十三阁都必须全力配合,不得有议。」 所以,墨东臣那封信里说的是,长老被藏在山庄内? 金福可没空多想,忙不迭地应了声遵命,回过身办事去了。 我为河中之泉,君为河中之青天。 天青青,泉泠泠,泉含青天天隔泉,我思君兮心亦然。 这一定是什么暗语!「你们还解不出来,我请你们来做什么?」原耀司已经失去耐性了。 「恕老夫直言,此人字扭曲难辨,二皇子真的确定……这是暗语吗?」 原耀司也愣住。 难道他被骗了?原霞洛和墨东臣根本只是在故布疑阵? 偏在这时,内侍匆忙入内来,低声在他耳边报告原霞洛的动向。暴雪阁已经先从飞仙阁与新雨阁开始搜索,连每一处密室和地道都不放过,再不用多久就轮到清汉阁了。 这不正代表原霞洛得到墨东臣捎来的消息,于是将目标锁定在山庄之内吗?这字条一定有玄机! 「你们不要自己无能,却怪罪到我身上来!」他早就猜测原霞洛把墨东臣派出去,是为了让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旋风阁与巽雷阁,并且让旋风阁作为他在山庄外的眼线与爪牙。 可怜的皇兄!竟然得靠一个姓墨的,不像他十三年来不断和金陵皇室打交道,才能在紧要关头请到这些异人为他所用。 四名金陵人脸色有些难看,原耀司既自负又多猜疑,就算他曾经是皇子,那也只是「曾经」,也不想想他现在站在金陵的土地上,还老端皇子架子,两天下来已经让他们萌生去意,如果不是看在他们金陵皇朝九王爷的面子上,他们早就想找借口离去了。 「阁主,要不下回直接拦截真正的字条?也许毒老师因为墨东臣同是墨姓而留了一手,我们改以临摹过的字条送还给太子殿下?」心腹建议道。 「不用了。」既然原霞洛猜到人藏在山庄,那代表他已经开始怀疑整件事是自己人搞的鬼,他们再不有所行动,恐怕就太迟了。「告诉外面的人,直接动手吧。」 隔天傍晚,新绿阁收到安武人长老的人头,还有一封警告书信。 依照庄主要求,先送上安长老人头,暂时留紫长老一命,若要保全安长老尸身并换回紫蔚长老的安全,今日子时,云湖之上恭候原庄主大驾。 信末只署名一个「九」字。 这封信没有署名给谁,因此新绿阁与谷雨阁的干部们在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几乎都看过了,当原霞洛拿到信时,安武人的两个儿子,同时也是新绿阁主与谷雨阁主欲言又止并且愤怒难平的神情,并不难理解。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不曾与任何人做过这样的交易。」原霞洛知道这么说于事无补,怀疑和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但他暂时不打算多说什么。 果然这日的议事上,除了因为怀疑自己被牺牲而始终沉默的新绿阁与谷雨阁,所有阁主,以及龙神长老,都主张派人易容前往谈判。 对原耀司来说,原霞洛肯去,那么便是请君入瓮;他若不去,最后也躲不过逼宫之计。 但心中另有打算的原霞洛,看了一眼原耀司,最后却独排众议,决定亲自前往云湖。「我会把两位长老带回来。」 云湖是金陵第二大湖,北面为山,南面为云湖城。 对方显然不给他们太多时间准备,但原霞洛仍是召集了山庄内的精英,研究过地形,他们决定从北面的红叶山,自云湖的上游之一走水道进入云湖。 是夜,湖面升起难得一见的大雾,湖岸的渔火几乎远得看不到。云湖之所以名曰云湖,其实是因其湖面终年风平浪静,沿岸气候晴多于雨,湖面因而经常倒映着天上云彩而得名。但今夜却起了难得一见的大雾,原来在这个时节,白日回暖,入夜寒冷,偶有短暂的时刻浓雾弥漫。 浓雾之中他们的船果然中了埋伏,箭羽纷飞,最后一波羽箭箭尾燃着火,顷刻整艘船便成了云湖上一条火龙,船桅因为烈火而倒塌,船身倾斜翻覆渐渐沉没,却止不住火势。 「哈哈哈哈……藏浪山庄不过尔尔!」夜袭成功,利用夜色与浓雾埋伏的官船这才点上火炬。 「大人,不好了,你看!」 沉没的火龙竟然顷刻让湖面也燃起了大火,原来那艘船上竟载满了一整船的油!而原霞洛本就由上游处进入云湖,那些人以为可以在红叶河的出口处包夹,让原霞洛退无可退,水流的方向却让浮油朝他们漂来,湖中打算包围原霞洛的三艘船便在火光中隐隐现形。 而原霞洛,一身夜行衣,仍不掩起倨傲与王者风采,稳稳地立于云湖上游处的山崖上。 「主上,对方果然使诈,船上也不见得真的有安长老和紫长老,我们要撤退吗?」 「等等。」原霞洛竟像在等着什么一般。 黑暗与浓雾之中,四下一片宁静,只有湖中央远远地传来那些鼠辈偷袭却自食恶果的惊叫和吵杂声,隐约竟然还有刀剑相击的声响,没多久其中一艘船上有人朝空中射出烟火,烟火在天空中尚隐约可辨。 原霞洛嘴角勾起一抹冷而绝艳的笑,「打水战,乘船奇袭算什么?遇上水鬼,谅他们插翅也难飞。」 「主上,起风了。」 对方想在雾中作战,就得抓紧时机,因为云湖向来雾少,本就是有原因的,山风一吹,雾没多久也就散了,连浓烟也一道向包夹的船围去。 接着,隐身在山崖上的数名藏浪山庄的刺客,便趁着山风与火势,身上穿着独特的衣裳,能让他们在高空中长时间滑翔。 风势越来越烈,雾气完全散去,原霞洛接过疾灭,直接从山上施展轻功朝湖中央而去,身后跟着两名护卫。 对方的船是三桅大船,显然来头不小,人员众多,甚至有宫里的大内高手混在其中,他们虽然奇袭成功,但毕竟分散开来,一时间也陷入混战。 原霞洛虽然一身夜行衣,但他剑招凌厉,锐不可挡,疾灭在月光下更是诡异地毫无反光,仿佛一柄黑刃。 这艘负责运送安长老尸身的船上驻守了数名大内高手,目的是防止藏浪山庄派人偷尸,他们果然一眼就看出谁才是王,于是四名大内高手立刻将原霞洛包夹。 以一敌四,对手功夫也不弱,这是自出云山之变后,原霞洛许久不曾感觉到的亢奋与斗志。 那一年,他原本是能够带出娘亲的尸骨的!天御大将军首席的刺客们将他团团包围,但他杀红眼的模样却让十几名刺客也退却了,就算他手上不是疾灭,那些刺客依然不是宛如化身修罗的他的对手。白色飞樱狂舞,全被他用敌人的鲜血染成诡魅的红,出云山庄再不是安乐的避暑胜地,从此那里将只有洗不去的杀戮气息,他刀下的亡魂将夜复一夜重历他疯狂的报复。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应该带走母亲的尸骨,应该要的,她的男人保护不了她,她的儿子至少可以守住她的尸骨。他应该要的…… 一支羽箭,像时光长河中的幽灵鬼魅,无情地破空而出。 原霞洛本是分身乏术,他又和十三年前那夜一般,眼里只有狂怒的杀意,却让自己背向早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 比雷电还神速的反击只在一刹那,时光仿佛在片刻间扭曲回溯了——在羽箭破空的前一刻,躲藏在暗处的皇家弓箭手拉起弓弦,紧绷的弦发出轻微的,让空气颤抖的瘖哑哀鸣,原霞洛身旁不远处,正和对手缠斗的护卫突然伏低身子,消失在对手眼前,接着原霞洛只感到腰部被搂紧…… 一只大掌抓住破空而来的箭矢,以原霞洛和箭矢为中心,一道旋风卷起,原霞洛与护卫在三桅船最高的那根帆桅上降落。 原霞洛不悦地迎向头顶上那双愤怒的蓝眼。 他还没追究他渎职,这家伙竟敢用控诉的眼神看他? 「别挡路。」他一脚踹开那可恶的蓝眼笨犬,回身举剑挡住飞窜上来的敌人攻势。 蓝眼家伙懒得再拿那些他根本不习惯用的武器,把箭丢还给偷袭的弓箭手——箭矢的力道狠狠贯穿了弓箭手的锁子甲和脑袋,再用一招撂倒还不自量力地追上来的敌人,转而去缠胆敢攻击他主子的大内高手们,飘忽又狠毒的攻击方式很快就让原本还紧追原霞洛的两名大内高手转移了目标。 「多事。」原霞洛哼了一声。 但是,不可否认,他们是一对默契绝佳的主仆。蓝眼的家伙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连船帆也被他撕下来,威风地当旗耍,帆布横扫之处,连船桅也应声而倒。他的所有招式全然没有套路,仿佛只是配合着全心全意与敌人过招的主子,让他更无后顾之忧地尽情拿敌手发泄怒火。 敌人还有多少?他们不敢赌,自然也不恋战,撂倒这艘船上显然功夫最高的四名大内高手后,先前从水底埋伏偷袭的藏浪山庄人马已经带出安长老的尸身,再次朝空中鸣放烟火,同时,三艘船上在战斗中被偷偷埋放的炸药也被点燃了,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撤退。 任何时候,藏浪山庄的宗旨就是保住主子,这几乎是铁则。但今日原霞洛在出发前就要他们发誓,一旦第二发烟火射出,任何人都必须尽速撤退,不管原霞洛还在不在船上。 原霞洛宁可冒险也要带回长老尸身,早让藏浪山庄上下群情振奋,慷慨激昂,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不让山庄众人相信他们的主上宁可自己断后,也不要部下涉险受困呢?于是这场夜袭一开始,藏浪山庄的士气之悍猛无敌,根本是对方料想不到的。 但此刻撑着篙划着小船的蓝眼家伙可不这么想,他很认命地乖乖划他的船向岸上靠去,不回头看某个高傲又好胜的家伙此刻想做什么。 原霞洛握住疾灭,运足十成内力,提气挥剑,剑气像疾奔的狂龙轰地划破水面,卷起千重浪,风驰雷厉的气势直冲在爆炸中飘摇欲坠的大船。 敌方的大船瞬间崩解为二,燃烧的星火飞喷上天,化作点点火雨,惊天动地的气势让仓皇逃难的敌人都傻眼了。 但这一招也同时让他们的小船翻覆了,幸好他们水性都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地游上岸,蓝眼家伙一直游在主子后头,上岸时原霞洛没停下脚步直直走了,他咕哝一声也乖乖跟上,一边甩掉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踢着鞋子倒掉里头的水。 原霞洛突然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他们留在岸上后援的人马。 蓝眼的家伙一跳一跳地跟上来,原霞洛趁他不注意,啪地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以一个能一剑轰掉一艘船的男人来说,这一下也软得太娘儿们了点,蓝眼笨犬只被打偏了脸,下一刻,原霞洛恶狠狠地拽住他衣领。 「你以后要是敢在我睡着时爬上我的床,我就……」 一上岸不是问他为何在此,看样子是老早就发现他根本没去扬沙城,而且……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都装睡,早就知道他每晚在干嘛,却默不作声? 蓝眼家伙笑眯了眼。疤面教的易容术果然高明,泅了水后还可以再撑上一阵子。 见他一点忏悔的意思也无,原霞洛气得拔剑抵住他脸皮比船板厚的脸,「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墨东臣笑咧了嘴,「我的舌头做了什么,惹得殿下发这么大的火?」看来他的专长多了一样,那就是找死! 这一提,原霞洛脸都气到爆红了……当然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可惜天色太暗,墨东臣真想欣赏心爱的殿下满脸通红的模样,那模样会让他甘心赴死啊…… 「你别以为我不会真的动手。」原霞洛的嗓音反而冷静下来。 他让自己想着,当年,也是因为这家伙,他明明离母亲近在咫尺,却只能放弃带走她的尸骨——哪怕墨东臣其实救了他一命,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下天御大将军致命的一箭。 那时墨东臣逼不得已,只能放火烧了太子妃自缢的宫殿。原霞洛知道那个下下策,已经是被敌人包围的他们命悬一夕间,所能做的最好选择,至少好过堂堂太子妃的遗体落入敌人手中遭到羞辱。 但他却还是泄恨似地,在西渡的途中抽了墨东臣好几鞭子。 他真的很爱拿他出气,但这家伙为何总是能厚着脸皮再黏上来? 「我的舌头很好用,割了很可惜,你不想再试试别的使用方式吗?」墨东臣又故意伸出舌头,舔过原霞洛的唇。 原霞洛瞪大眼,直接一拳朝他的眼睛猫了过去,然后转过身,黑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揍得跌滚在地的墨东臣还在笑,半晌见他的殿下快要走出他的保护范围了,才赶紧捂着左眼跟了上去。 果然是笨犬。 也许有一天当全天下都背您而去,您还会纳闷这家伙为什么都赶不走。 他何止纳闷?原霞洛怀疑自己气到极点时,会因为太无奈而忍不住笑出来!就像现在! 云湖之战大胜,安长老的两个儿子是跟着原霞洛一起前来抢回他们父亲遗体的,这下父亲的遗体抢回来,却没救回紫蔚,两人反而觉得于心有愧,于是在回山庄前,两人来到主舱房给原霞洛请罪。 原霞洛看了一眼守在舱房门口的蓝眼笨犬,墨东臣会意,关上舱房门。他自然会确保待会儿连苍蝇也不会不小心偷听到舱房内的对谈。 「主上,新绿阁与谷雨阁愿意派人营救紫长老。」 原霞洛淡然地道,「紫蔚长老,一开始就不在他们手里。」 安氏兄弟既震惊又不解,「那么那封信为什么……紫长老现在人在何处?安全吗?」 「那封信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猜不到吗?两位长老一失踪,我就让旋风阁暗中寻找两位长老的下落,旋风阁的人在飞仙阁最后出没的临波城附近救回紫长老,腾渊阁和飞仙阁暂时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他看向安氏兄弟,不得不叹安武人虽然守旧,但也是因为守旧,在德行方面对弟子的教导从不曾松懈,忠孝仁义,在别人也许是口头上说说,但在安氏一脉,却是自小严厉地刻在骨血中的。出事以来安氏兄弟一直谨守君臣之间的分寸,就算有怨怒也不曾表现出来,由始至终都彻底地服从他的指挥与命令。 「为什么主上在接到信后没有对大家说明这件事?」如果早知道,他们也不会这么愤恨不平啊。 「因为,我想亲自看看,究竟是哪些人犯到我们头上,也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态度更坚决地反对我出面讨回安长老的尸身,以你们的性格,只怕没办法抢回父亲遗骸也会牙一咬退让了吧?」 确实,如果只是为了抢回尸体,那么就算新绿阁与谷雨阁愿意支持,其他人也会要求他们以大局为重。如果原霞洛明知紫蔚不在对方手里,却仍坚持犯险,那么目的便只有一个,就是从敌人手上抢回长老的遗骸啊。 两兄弟眼眶一热,胸口已是满满的激励,忍不住跪了下来,「主上!」 原耀司给他设了这个陷阱,在这一刻已经让原霞洛反败为胜,甚至将原本属于中立的新绿阁与谷雨阁从此收为心腹。原霞洛垂下眼,手里仍然抚弄着香珀,却淡然而温和地道,「做为儿女,最后能做的,就是亲手把父母好好葬了。回去以后你们就隆重把安长老的后事给办了吧。」 原霞洛的话,让两兄弟对看了一眼。他们都记得十三年前,眼前这个青年是如何奋不顾身地想抢回自己母亲的遗体,他以身犯险的举动,并不只是施恩而已,还有一份为人子女的同理心啊。当下,两兄弟真恨不得掏出心肺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主上天恩,我兄弟俩今后定当以性命为主上分忧,让主上早日夺回江山,寻回娘娘遗骨以慰心头之憾!」 「两位阁主与安长老的一片赤血丹心,霞洛从未质疑。如果两位想为安长老复仇,让我揪出这次绑架案的主谋,那么希望你们照我的话去做……」 「主上请说!」 新绿阁与谷雨阁的阁主,在回到藏浪山庄的路上,和原霞洛起了冲突,于是安氏兄弟将安长老的灵堂布置在庄外,甚至将山庄内大半阁员全调走以处理后事,只留了几名老弱残兵继续平日任务。 而据说遭受四名大内高手夹击的原霞洛受了重伤,却还是没救出紫长老。 这真是个好机会。虽然原霞洛在云湖让九王爷的人吃了败仗,但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他没有救回两位长老,又拉不下脸来向阁主们承认失误,原耀司相信他长久以来挑拨离间的策略一定可以发挥作用! 当原霞洛领着从云阁数名心腹离开山庄参加长老的告别式时,原耀司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时机来了。 原霞洛一身黑纨交领玄端,除了发上的墨玉头冠之外再无其他佩饰,却依然掩饰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出尘绝秀,他长睫半掩双眸,面容平静地站在灵前。 金陵皇朝的董将军突然领着大批官兵直闯新绿阁设在平安城的总部。 「董将军若要祭拜安老师,可得先尊重往生者和家属,一切照规矩来。」原霞洛没回头,淡然地说着场面话,用的还是标准且字正腔圆的金陵语言。 不管是原霞洛和堂上众人,这些年也都学会了金陵的文字语言,说得不好的也要能听得懂——站在人家的土地上,还不懂人家说什么,那天死得不明不白也怪不了人呐。 当着死者灵堂上,董将军也不敢口出恶言,只得道,「原霞洛,既然是当着死者的面,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我奉我家王爷的命令,替你们扶桑皇帝讨回痛失爱子的公道。」 「扶桑皇帝?」原霞洛转身,冷笑,「我们扶桑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你们金陵插手来着?别忘了我们可从未干预过金陵的家务事。」 「当今的扶桑皇帝已经不是你们源家人,你还是早点认清事实吧,成王败寇才是真理,你既然踩在我金陵的土地上,我皇胸怀宽大不驱逐你们,你们却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金陵皇帝是因为我们驱逐了东海沿岸的海贼,平定了这里的秩序,加上你们那些贪得无厌的狗官从外面这里也得到不少好处,水帮鱼鱼帮水,何来恩将仇报之说?」 「你派人谋杀平向日,想制造金陵和扶桑的冲突,难道你想否认?」 「董将军,」原霞洛嘲讽地失笑,「你们办事不力,破不了案子,最后只好随便找个人栽赃嫁祸,你对得起你的君上吗?」 「我是不是栽赃嫁祸,证据会说话!」董将军话才落下,原耀司和宗宣禾领着清汉、夜光与秋水阁的人浩浩荡荡而至,显然早就在门外等着这一刻。 「皇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不怕因你而死的安长老死不瞑目吗?」原耀司手里捧着的,赫然是那日墨东臣放平向日人头和漆盒。「我想你不会希望这些人跟你一起送死吧?董将军随时有后援能赶到平安城围剿藏浪山庄,让我们连一席之地也荡然无存,你再狡辩也无济于事,藏浪山庄如果没了,父亲一生的心血也要付诸东流啊!」原耀司开始分析局势,他的声音正好让这偌大的灵堂上,甚至是守在灵堂外的所有藏浪山庄人士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深思熟虑又肯把他们放在心上的主子。「董将军,这是我自天阙阁密室里取出来的证物,现在交给你,希望你记得你们王爷的承诺。这件事是我皇兄的命令,与藏浪山庄上下无关,我愿意大义灭亲来换我藏浪山庄上下的平安。」 这一番话,还真是说得感人肺腑啊…… 原霞洛看着二弟,笑得有些嘲讽,改以扶桑的语言反问,「二弟,你知道对整个藏浪山庄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这是他那日问金福的话,如今忍不住又拿出来问这个和他一样继承了天皇血脉的兄弟。 「是我们的复国大业。」 原霞洛收起了嘲讽,淡然而豪气万千地扬声道,「我们的祖先在最困难的环境下建造了国家,从来不曾向上天屈服过,不曾在大地给我们的考验中退缩过,但是他的后代却抛下了自己的国家和族人,过着奉承别人,陷自己的手足于不义来求生的日子——藏浪山庄最重要的,不是我的性命,也不是谁当主子,而是重新找回尊严,找回坚持,绝不再一次向命运屈服!」 这一番话,早已让里里外外所有藏浪山庄的众人一番心绪翻涌,甚至连原耀司与宗宣禾手下的庄众都隐隐蠢动着。 原霞洛所说的,才是他们的祖先引以为傲的精神啊!原耀司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一个扶桑男儿应该做的。 原本就听得懂扶桑话的董将军这个血性汉子也不由得有些动摇,只可惜任务在身,他只得道,「就算我欣赏原庄主,只可惜人证物证俱在,我也是忠于我的国家,不能让金陵与扶桑交恶,所以,抱歉了……」 董将军这番话,让早已被激起爱国热血,决定誓死也要守住尊严的藏浪山庄众人都拔出了武器,但原霞洛却抬起手制止了。 「董将军,我明白你是奉命行事,但是你怎么知道那盒子里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原耀司才不上当,「皇兄,你故弄玄虚的把戏也该适可而止吧?我在天阙阁的密室安排的人,能保住这盒子里的东西从墨东臣拿回来那天就没动过!」 「哦?真是如此?也许你的人打瞌睡或走神了呢?」原霞洛故意道。 「不可能,老夫可是亲自监视,根本无人能接近密室。」宗宣禾道。 「你们为何监视密室?」 「当然是为了让你不能狡辩!这过错是你一人犯下的,却害得安长老跟紫长老把命给赔上了,你还有脸站在他灵前吗?」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和金陵坦白我做的事,是吗?」 「你承认了!」 原霞洛笑了,这一笑,还真是连那些初次见识原霞洛美貌的金陵士兵也看呆了。他走到一旁,金福让人搬来了张太师椅让他的主子歇脚,并送上茶水,原霞洛掀开杯盖,闻了一会儿茶香,才道,「董将军,你听见了,盒子里的『证据』,从头到尾都没被掉包过,你何不就让证据说话?」 董将军闻言,也忍不住狐疑地打开了漆盒。 确实是平向日的人头,但似乎好像有点怪异……他直觉地伸手去触摸那颗被冰得泛白的人头——触感完全不是人皮!他神情一凛,将那颗「头」拿出盒子,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人头,而是蜡像! 原霞洛身边的护卫突然嘿嘿笑,「我做得很漂亮吧?跟真的一样。」墨东臣摘下脸上的易容面具。 「怎么回……」原耀司才开口,便会悟过来,他指着原霞洛,「原来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因为亲爱的殿下说,他看平向日很不爽,但又不能真的动手,所以我才做个蜡像让他高兴一下。想不到以前和疤面学的小技俩能让殿下开心,真让我欣慰啊。」至少后面这句,墨东臣绝对完全真心真意。 听他鬼扯!「平向日确实在百灵谷遇袭,我不相信这事有这么巧合!」 「是这样吗?」原霞洛啜了口茶润喉,娇贵殿下一喝这茶似乎变涩了,拧起眉拿给金福撤下了。 茶都涩了,算算时间,人也该到了吧? 「安陵王爷驾到!」 九王爷一定是带了更多兵力来帮他了!原耀司又回复得意洋洋的自信。 想不到九王爷还没等他的人把排场摆过一回,就冲了进来,甩了董将军一巴掌。 某蓝眼狐狸暗地里眉头一挑,心想,怎么这些娇贵的家伙都爱用这种方式教训自己的心腹呢? 「你……」面如冠玉的安陵王爷气得脸一阵黑一阵白,指着董将军半晌说不出话,只好转向原耀司,「本王会被你给害死!」 「王爷,怎么回事?」被打得一头雾水的董将军,看样子非但没有羞恼,仍是一心护主啊。 「平向日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我府上!这件事皇兄已经知道了!你们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人是原霞洛的护卫杀的吗?」 某蓝眼狐狸一脸不悦。 潜入百灵谷杀人?这有何难?太侮辱他了!真正难的是他得把一个男人偷出谷啊! 「不可能,在您府上的不是……」原耀司连忙住嘴。 九王爷恶狠狠地指着他鼻子大骂,「一定是你们这些东洋蛮子串通好来骗我!你骗我你哥哥杀了平向日,让我大费周章绑来两个糟老头,你知道那个姓紫的老太婆脾气有多难搞,性格多让人抓狂吗?我还为了那两个糟老头赔了我的海军,我……我……」九王爷越想越气,娇贵的脸都涨成猪肝色。如果不是皇帝正在彻查这件事,还收回这爱惹是生非的弟弟调动军队的权力,要不安陵王爷肯定不让原耀司好过。 安陵王爷又转向董将军,「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丢人现眼吗?马上跟我回去想办法,不然我就拿你的人头跟皇兄交差!」临走前又朝原耀司吠了两声,「别让本王再看到你,否则本王让你死得很难看!」吼汪汪汪—— 原耀司和宗宣禾一脸灰败。 大势已去。 「你早就算好了……」原耀司不肯相信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你和墨东臣的比试、罚他进黑牢,是演出来让我以为有机可趁的!他根本就没离开!」 原霞洛无语,又忍不住想瞪一旁竟然还敢易容跟过来的墨东臣。 他指使墨东臣去偷平向日是真,有意把他发配边疆——不,让他去带领旋风阁也是真,但这家伙的「不要脸要去」却是他的意料之外!他一怒之下决定干脆就拿这家伙来演一场决裂戏码,鞭死他,看他以后敢不敢! 但很显然,一百鞭对这皮粗肉厚的家伙根本没用!亏他得知原耀司不给水不给粮地让他关两天后,是真的心急了,也差一点在黑牢里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觉得火大,矜贵的脸上更冷。 「墨东臣一直都在训练旋风阁,如果要说我真算计了什么,那就是我确实有意重振旋风阁与巽雷阁,而且用的还是墨姓与金陵各地投靠我们的孤儿,重新训练成死士。云湖之战,成功自湖底偷袭九王爷海军的,就是我这些年来暗地里训练的旋风阁与巽雷阁死士,这些人未来将会和我们同生共死,他们不再姓墨,也不是金陵孤儿,而是我扶桑的手足同胞。」原霞洛干脆借这机会宣布这件消息。他并不担心向来反对墨姓与外族的新绿与谷雨二阁反弹,因为当安氏兄弟知道,替他们抢回父亲尸骸的,原来正是墨姓与异族人时,他们也承诺会知恩图报,开始接受他们。 原霞洛起身,走到安长老灵前,「安老师,是我们的史学与德行老师,他一向教我们以历史为鉴,再如何意见相左,厌恶彼此,也不可忘了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国家,对得起自己的族人,要做身为一个皇子应该有的榜样,那即是一个『忠』字;他也教我们,莫使父母蒙羞,记得给你姓氏的人,不是要你联合外人欺压自己的手足,这个『孝』字,让安长老始终反对与金陵联手回去攻打我们的家乡。」原霞洛转身看向二弟,「没有人能逼你做出这些不忠不孝的举动,你不是下错棋,而是一开始就走错路。你不忠不孝,但我不想不仁不义,你的判决就让神龙长老与紫长老决定吧。」他像是累了,不愿再说下去,让暴雪阁的人将原耀司与宗宣禾押走。 「清汉阁,秋水阁,夜光阁众人听令。」 跟着原耀司前来逼宫的三阁阁众,几乎精锐尽出,但是他们此刻也已经没有为自己的阁主与长老奋战的打算了,更何况他们真正的主子,其实是原霞洛啊,于是当下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跪地听令,「在。」 「你们都是跟宗长老一起过来的,但是你们也是我扶桑子民,谅你们只是听命行事,我暂时不会有任何处置,待新任阁主上任后,自会对你们有所安排。目前我仅能给予的保证就是,你们永远都是藏浪山庄的一份子,是扶桑的子民,这谁都无法改变。」 这句话,无论如何,是告诉这些远离家园,早已失去国家,失去精神领袖的人,他们的「君王」并没有放弃他们。 「我等遵从殿下安排,请殿下让我们有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自己定不负忠义之名!」阁主之下职位最高的护法宣示般地道。 这一役,原霞洛又为自己赢得原本反对的三阁势力。 墨东臣看着自己心爱的殿下,他应该感到骄傲和得意,但墨东臣看得出来,原霞洛并不开怀。 他感到愧疚。当他转向灵前,那愧疚更是让他不敢正视安武人的牌位。 原耀司说的没错,他早就算计好了。如果他那日按兵不动,等着原耀司出招,而不是逼他不得不出招,那么暗长老也许不会被牺牲。 他对金福说,他想保住的东西,其实不只是他说的那么漂亮。他要保住的还有自己绝对的权势,保住藏浪山庄上下绝对的团结,要永除后患,不再受各持己见的长老势力制衡,所以他决定牺牲墨守成规、不肯变通的安长老,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原霞洛向来意气风发的倨傲神采,有一丝黯然。 墨东臣又感觉到,他的心闷闷的,一阵扭拧般的疼痛……很不好受。 「殿下。」安氏兄弟以为他为自己兄弟的叛节感到伤心,有些不忍。 原霞洛深吸一口气,再次昂首,依然是那个凛然又骄傲的天之骄子,「我发誓……」他的声音清亮,没有刻意扬声,但安静的灵堂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一天,我要带着你们回到扶桑,回到我们的家乡。」这恐怕是他唯一能对暗老师做的补偿了。 那一刻,这群不只一次遥望着海的那方,想着梦里旧时家园的异域孤臣,胸臆间梗着一股强烈的酸楚与热血,使得他们一齐跪了下来,以激动高昂的情绪,用扶桑语言高呼,「殿下神武再世,文承武德,收复河山,佑我扶桑,千秋万世,万岁万万岁!」 也许当时在那堂上,只有一个人不是期待原霞洛将要成就什么,而是看着他那总骄傲地挺直的肩膀,不舍他要承担那么多——那个人自然是从不把国家大业当一回事的墨东臣。 原霞洛很强,不管是能力上,还是个性上。墨东臣欣赏这样的他,也恋慕这样的他。但有时他又希望原霞洛不要那么坚强,如此也就不会有方才那疲累又愧疚的神情了。那真的让听的心很难受啊…… 第五章 紫长老和龙神长老的判决是,原耀司与宗宣禾终身软禁在暴雪阁。原英司虽然并没有深入参与这场叛变,但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原耀司想谋反却知情不报,于是也被夺去职务。同时也废去宗宣禾的长老资格。 暴雪阁内,原耀司听完长老宣判,早就心灰意冷的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既然我输了,也没什么好说,但至少你可以给我个答案,让我输得甘愿点。」就要被软禁一辈子,他不想从此只想着这个问题到老! 「什么答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我为河中之泉,君为河中之青天。天青青,泉泠泠,泉含青天天隔泉,我思君兮心亦然。这几句暗语代表什么意思?跟你下的命令有什么关系?」也许他就是输在解读不出这些暗语! 「……」这一刻,原霞洛很想站起来,把墨东臣揪回阁里狠狠揍一顿。 他从来就很擅于掩饰情绪,但此刻他才发现要让脸上不因恼羞和困窘而泛红,似乎真的很困难! 墨东臣在他身后竟然还笑得出来!「那个是……」他写给原霞洛的情书。但这句话还没说完,某人转身一掌劈过来,把他轰了出去。 「那是他乱写的。」原霞洛已经恢复了冷静和一贯的凛然高傲。 「所以你们根本是故弄玄虚?」原耀司呆住。 仔细想起来,那几个金陵人似乎也这么提醒过。只怪他多疑,根本不相信那些纸条没有意含。 其实真的是有意含在,某笨犬想主子想得泪汪汪兼发情仰天长啸的意含,只是他还是别知道比较好。 「也不尽然。」原霞洛轻笑,「你的人抄了纸条,没告诉你送信的是什么吗?」 原耀司愣住,想不到连自己让人临摹的把戏也被视穿,不禁有些尴尬。 「乌鸦代表喜事,就是找到长老了;喜鹊代表坏事,代表他们找不到,而紫长老消失和被藏匿之处都有地缘关系,所以向来极少离开藏浪山庄的安老师也是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在山庄里,或者是自己人所为。」 搞半天,原来重点是送信的鸟!原耀司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原霞洛离开暴雪阁,被一掌劈飞的笨犬窝在树下逗松鼠,见他出来,一脸无辜地跟上。 原霞洛突然有点愧疚了,「墨东臣。」 墨东臣笑咪咪地上前与他并肩而行,这一点也不合君臣之礼的举动并没有被他制止。反正他更大逆不道的事都做过了…… 原霞洛只瞥了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地道,「你立了功,我赏两个美人和黄金给你,如何?」想想,既然他打算废除墨姓制度,那墨东臣也是能够成家立业的,何况是自己的心腹,论功行赏更该大方,才能让其他的墨姓相信为他卖命是有价值的,不是吗? 「黄金不要,美人可以只要一个吗?」 原霞洛又瞥了他一眼,想说这家伙这么客气,还是说他想遵守一夫一妻制?这倒神奇了。「你想要几个都行,如果是身分地位较高的,你在旋风阁好好表现,我会替你想办法。」发生了兄弟闹墙的憾事,他的心似乎也开始柔软起来了,想想身边能让他信任的也只有这个家伙。 「我只想要一个,至于旋风阁,你找别人吧。」 原霞洛等下脚步,瞪他,「我还没追究你竟敢怠忽职守。我让你当什么,你就是什么,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没有怠忽职守,旋风阁完成任务了不是吗?」 这倒是让原霞洛讶异的地方。墨东臣应该是没去过扬沙城的——虽然这正是让他又羞又恼的主因,种种蛛丝马迹显示墨东臣一天都没离开过他身边,想来疤面和他配合得极好。毒老师与墨东臣正是原霞洛委托训练旋风阁与巽雷阁的教官,只不过墨东臣其实把绝大多数时间耗在他身上。 原霞洛又想到,「你人在山庄,写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墨东臣笑眯了眼,「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你的丑字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有??」原霞洛轻蔑冷哼。 「……」墨东臣有点受伤,不过这也是事实,他只好道,「只能躲起来偷偷地看,不能摸,很难受啊。」偷偷保护,跟光明正大保护,感觉差很多啊! 视线若能杀人,墨东臣现在应该死无全尸了。原霞洛看向离他们十步之遥的金福与一干内侍,冲着他们一挥手,金福又领着内侍们很快地再往后退二十步。接着他恶狠狠地揪住墨东臣衣领,「摸什么?你这家伙好大胆子,谁准你上我的床的?」 墨东臣又故意凑近他,几乎要亲上他的唇地说道,「我是有爬到你床上,不过我还没上过……」 四下无人,怒瞠圆了眼的原霞洛一拳又朝他的下巴招呼过去,墨东臣故意脚下一勾,两人跌滚在地上,身为护卫的本能,让他两手将主子抱紧,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 看吧,光明正大的保护,就能光明正大的吃豆腐;偷偷摸摸地保护,就只能在睡着时偷偷摸摸地亲个几下,多寂寞啊! 原霞洛气唬唬地从墨东臣身上坐起,更让他无语的是,这家伙竟然大白天的……他火烧屁股似地往上挪,避开与那个亢奋部位的接触,墨东臣一阵呻吟,原霞洛脸都涨红了,「妈的,我明天就派个女人给你,你少给我跟前跟后,一副发情公狗的模样,再敢对我做那些事,我就让你进黑牢关到死!」 墨东臣偏偏压住他的衣袖,再一个翻身,反把原霞洛压在身下,不知何时渐渐亢挺的男性在他两股间推挤着,然后俯下身道,「做哪些事?你那些时候明明回应得很热烈,如果不是知道你爱干净,我差点要射在你身上了。」 原霞洛又想甩他巴掌,教他嘴巴放干净点。身为皇子,他也不是纵情声色之人,说穿了,若非他外貌俊美至极,胸是胸、腰是腰,跟侍妾交欢时该给的力气不会少,除此之外他在床第间还真是个无趣的人。哪像墨东臣,女人们喜欢他,可不只是喜欢那不下原霞洛俊美的外表与在床上悍将般的表现,他该下流时绝对不扮清高,该知情趣时更不会让人失望——当然,他硬要找死的功夫也是一流。 偏偏零零碎碎的片段还是闪过原霞洛脑海,这家伙吻他时就像饥渴的兽,是因为平日总是必须压抑着,逮到了机会哪可能蜻蜓点水地了事?非要吻得两人接近窒息不可。 而他一双手也从没安分过,事实是,他全身上下只怕早给他摸遍了。这应该要让他勃然大怒的事实,却引起了令人困窘的反应,他的身体毕竟有些记忆,一下子他也和墨东臣一样,雪白的衣裳下,男性渐渐硬挺,抵住了某人的大腿,墨东臣露出狐狸似的贼笑。 原霞洛恼羞至极,正要发作,墨东臣竟然点了他的穴道。 「你好像酒醒后全忘了。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毕竟你身体好像没忘。」他抱起他,施展轻功往人烟罕至的松林里而。 他想做什么?原霞洛暗暗发动内功,想冲破穴道,墨东臣当然也知道这只能应付上一段时间。 不过够了。他在禁地深处的古松上停下飞跃的脚步,低下头,果然见原霞洛专心在运功,垂下眼睑不看他,这模样仍是让墨东臣心痒啊。 墨东臣心里嘿嘿笑,抱他靠在树上,低下头便吻上他的唇。 不愿被撩拨,但终究失去了淡定。这时候运功太危险,原霞洛偏不服输,尽力保持冷静,然而墨东臣可不是他能轻易打发得了的,灵巧的舌头偏不放过他嘴里每一个较为敏感处,被点了穴的原霞洛几乎只能做简单的吞咽动作,须臾他满嘴都是他的味道,甚至只能把属于他们俩的津液吞进肚腹。 墨东臣的手早就探进原霞洛袍服内,他一直喜欢他肌肉结实有弹性的触感胜过女人的软腻,总是一贴近就不忍释手,带着难以自持的迷恋细细品味每一处,并且熟练地找到那敏感的突起。 那些伺候原霞洛的女人从来就不知道,他最敏感之处是哪里,但是他一清二楚。话说回来,他也得感谢原霞洛死板的眼光,他一向挑「淑女」,外表跟床上都端庄秀气的那种,有时他真的很佩服他,这样也硬得起来…… 原霞洛跟那些女人在床第之间有多无趣,他可是很清楚——不好意思,他偷窥欲作祟,就当他嫉妒吧。但要知道,真正危险的女人,就算脱光光也能置人于死地,他身为护卫,不把主子看紧点行吗? 「嗯——」原霞洛气息乱了,墨东臣一手护住他心脉,以免他走火入魔。 光是握住原霞洛的手腕,用自己的手将他的紧紧的圈住,墨东臣就有一种难以启齿的亢奋感,他多希望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也能这么轻易地将他套牢绑死! 他一手持续地在原霞洛乳尖上抚弄,贪婪的吻落到他雪白的颈间。 「你也不好受,我帮你弄完就放你自由,到时你想抽我几鞭,就让你抽,嗯?」 原霞洛瞪着他,双眼因为被挑起的情欲而水光迷离,两颊绯红入云鬓,墨东臣真的觉得他两腿间痛到快爆炸了。 也许,他天生就爱自虐吧,偏爱这种自找苦吃的迷恋与奢恋,偏要这么玩弄他吃不得的心上人,让他翻云覆雨,自己却忍得想一头撞死。 他冰蓝色的眼,变成了魔幻深蓝,深深的,舍不得移开视线地凝望着原霞洛,当他倾身向前要再一次吻他,原霞洛却侧过头,倔强地避开了。 墨东臣这才明白,他真正觉得受伤时心窝也是会疼的。但他笑了笑,双手将原霞洛抱得更紧,以自己热烫的体温和坚硬索求他一点点同情与接纳,舌尖却淫糜地舔过原霞洛美丽的耳珠,嗓音沙哑得像连吐出的语句都会灼伤人,「我不要女人,我只要你,你才是我唯一的美人。」 原霞洛全身一颤,分不清心头瞬间震颤的涟漪是因为自己敏感之处被挑逗着,还是因为他的话语。他自认了解墨东臣,这男人就像静老师所说,目空一切,甚至当他那么不公平地践踏他的真心与付出,他依然一脸无所谓地再厚着脸皮黏上来。 这样的墨东臣,此刻的嗓音却是乞求的。 湿热的嘴含吻住他耳垂的同时,墨东臣的手已经解开他的腰带,手伸进档内,握住原霞洛硬挺红胀的男性套弄着。 原霞洛忍住了闷哼声。 「放心,这里离静老师他们的囚禁处很远。」墨东臣把他的耳垂吮吻出声响,就这么抱着他,将脸埋在他颈间,好似难舍温柔眷恋,却没停止两只手的侵犯,一边压着他的乳尖缓缓揉捻,直到柔软的乳珠硬挺了,他仍然爱不释手地在指尖狎玩着。另一边则故意轻佻地把玩着他的分身,好像那是一件极为珍贵脆弱的宝物般,拇指时而滑过特别敏感的前端,却偏偏不给个彻底满足。 原霞洛的呼吸终究渐渐紊乱了,墨东臣将他放到松树的枝干上,跪伏在他身前,拉开已经凌乱的衣襟,笑了。「都挺起来了呢。跟你的分身一样,被我伺候得很舒服,嗯?」他故意笑看着原霞洛仍矜贵得不肯承认的侧脸,伸出舌尖舔过那被他爱抚得红整又硬挺的乳珠,上下地弹弄着。 原霞洛闭上眼。也许男人本来就了解男人,墨东臣的每一个挑逗都直直地勾撩着他向来寡欲的身子藏得最深处的敏感,好像他本身就带着一股让人酥麻的电流。当墨东臣把他的乳尖像女人那般含住时,他忍不住身体颤抖了起来,在他粗糙的手上不停被玩弄的男性也越发的硬挺了。 他的手,比他的粗糙。那应该是陌生的感受,却勾起身体熟悉而颤栗的回忆,本能地想迎合那不急不缓的套弄。 「嗯……」是他太熟练,还是他被下了蛊?原霞洛呼吸急促得必须紧咬着牙来让自己忍住呻吟,但终究败给了一次次狂袭而来的欢愉感。 「嗯啊……」好舒服…… 他为自己诚实的想法羞恼地连脖子都红了,闭上眼不愿泄漏真实的情绪。 墨东臣故意把他的乳尖吮吻出声响,感受着手中的男性亢奋地跳动着,「变得好硬,你很喜欢,嗯?」 原霞洛不开口,但男性的前端已经溢出一点点透明的水液。墨东臣高超的抚弄技巧,甚至是他粗糙的手在本就特别敏感的皮肤上带来的刺激,比他过去自己尝试,甚至是那些女人躺在他身下,都要来得刺激且欢愉。 那么令人疯狂的体验,很快让他想起关于他酒醉时,更多的荒唐放纵。 依然是月光下,天阙阁的琉璃屋顶,他平躺着,任墨东臣以他的舌头,把他衣衫凌乱的身躯上每一处敏感都爱抚过。 「再忍忍,还有更舒服的。」他又吻他的唇,这次他来不及躲,因为墨东臣竟然退了开来。 原霞洛失望地怒瞪着他。 「在树上真的不太方便。」他稍稍往后退,然后在他身前,像豹子那般伏低身体,然后低下头,原霞洛只以毫无威胁性的警告视线瞪着他,身子却诚实地因为羞耻的期待而颤抖,喉咙困难地吞咽着。 「啊——」 墨东臣含住他滚烫的玉柱,几乎尽根没入,然后便立刻熟练地来回舔弄着,舌尖挑逗地在尖端的圆孔上刺探和打转,一手更是轻轻搓揉起圆囊。 原霞洛只觉得全身都像火烧那般,却不是疼痛,而是难耐的搔痒与逼得他疯狂的快感,欲焰的火舌正强势地逼他彻底投降,沦为欲望的奴隶。 墨东臣的嘴又软又热,舌头时而温柔,时而强势地在硬挺上磨蹭,并且不停地将他前端汩出的热液吸吞进肚子里,口腔中那股吞吸的压力,那又是一番折腾人的晕眩快感,原霞洛甚至痛恨起自己未冲开穴道,只能被动地承受,不能狂浪地迎合。 他想起他曾经双手抱住他的头,在屋顶上,摆动臀部迎合他的吸吮,甚至张开双腿鼓励他给他更多,淫浪得连风吹拂过他被吻得湿润硬挺的乳尖都觉得刺激…… 「啊……」在一声嗓音干哑的轻喊中,他尽数释放在墨东臣嘴里。 墨东臣仔细地,将他的男性吸吮舔吻干净,原霞洛自云端像羽毛般缓缓坠落着,迷茫的眼瞥见他喉结滚动,那让他差点又升起一股羞耻的欲望。 然后两腿间依然鼓胀,而且比他更惊人的墨东臣,很快地替他整理好衣裳。原霞洛突然记起,有好几次,都是这家伙代替金福替他更衣的。他没有反对,因为墨东臣在替他打理的时候其实很细心,甚至比金福更贴心,就是动作慢吞吞,特别爱在某些细节上磨蹭……现在想想,他是故意慢慢磨的吧? 趁原霞洛还没冲开穴道,墨东臣蹲在他身前看着他,原霞洛却不想与他四目相对,眼神避开了。 「你要罚我什么都好,但是别把我推开。」墨东臣的喉咙有些发紧,最后一个字轻似叹息,「我在腾澜阁等你发落。」然后他转过身,一下子便像风一样消失在松林深处。 依他那狼狈的样子,想必是去找女人了。 原霞洛本该发火的,但不知为何,他却愣愣地坐在树梢上,低头看自己,他的模样和来时并没有两样,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替他抚平了……在他的事情,哪怕再琐碎,墨东臣向来无比细心。 也许是发泄过后的空虚感让他不想面对现实,他甚至不想承认,一直到方才,他才终于清醒着经历一场从未经历过的狂风暴雨,原来情欲的烈焰也有灼伤他的时候…… 墨东臣凝望他的眼,像诅咒一样,烙铁似刻在他心版上,刻出来的伤口却又痛又丑陋。 我只要你…… 你要罚我什么都好,别把我推开…… 当原霞洛终于解开自己的穴道,却只是忍不住扶住额头,盖住不知为何刺痛的眼眶。 墨东臣该死!真的该死! 近晚,腾澜阁已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嚣。 腾澜阁与飞仙阁,虽然都是舞姬与歌姬,但是身为藏浪山庄的女间谍与女刺客,地位和男人们是一样的,没有让男人占便宜的份,她们还有一份自己的口袋名单,把藏浪山庄上下的男人分成四等。 最下一等的像是恼羞成怒会打女人的——要有谁真敢动手,她们当然也会不客气地揍回去,男人都不见得比她们出手狠;还有就是色迷迷,只想占女人便宜的愚蠢好色大男人。这两种人,连腾澜阁和飞仙阁的船都不给上,庄主和长老来说情也没用,海岸边这里是女人的天下。 第三等的,就是普通人啦,这一等占绝大多数,平常有事聊点正事可以;第二等的,就是姐姐们对你有好感,欢迎随时上船来陪姐姐们聊聊天,姐姐们也会诚心招待,要不要再盖棉被,当然要看姐姐心情。 第一等,山庄内屈指可数,其中之一是没人敢放肆的太子殿下,这可不单因为殿下是他们主子——话说那日紫长老回到山庄,众姐妹又娇嗔又不依地怪原霞洛竟然瞒着她们,害她们白白焦急了那么多天,原霞洛也只是笑了笑,说因为知道她们最爱护他,绝不会怪罪,加上事出有因,他也只好在事后才请罪了。 原霞洛就用这几句话和一个迷死一船浪女的微笑,让她们原谅了,还捧着心说不舍殿下为难哩——这就是被当成一级上宾的特权啦! 还有个一等上宾,那就是下午挺着根硬棍子上船来,同每一个跟他相好过的姐妹奋战了一整个下午还不打算停火的墨东臣。 只能说墨东臣平日对这些女人还不错,需要帮忙时不会摆谱,遇到什么大小事也都会送点礼物讨她们开心,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墨东臣在「那方面」还真是个好学生,如果说她们的口袋名单里还有一份暗黑版终极贵宾名单,那墨东臣可能还排得上第一名呢。他想解火,姐妹们当然乐得奉陪啊。 当这天傍晚,原霞洛上船来时,姐妹们可乐了,但知道他想找墨东臣,众人都是一脸暧昧,想笑又不敢笑,偏偏主子仍是一副温淡有礼,等着她们带路的模样,她们也不敢怠慢,当下想,墨东臣和主子是一起长大的,应该不要紧吧,于是就领着主子来到舱内。 才进到里边,女人的浪笑声与呻吟,都让人脸红。众姐妹掩嘴笑,好奇死了殿下会作何反应——她们也是有坏心眼的时候。她们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又太冷情了点。 木板床撞击船板的声响,一下比一下剧烈。都一个下午了还这么有精神,不愧是姐姐们的上上宾。 腾澜阁的大船格局本就非常壮观,每一根扶栏都细致地雕着仙女与百花图,丝绸帷幔,琉璃灯罩,黄金酒杯,舱房口垂挂的珠帘串着玛瑙与翠玉,船上的船板和甲板都是用最坚硬最华美的木材打造,连随便一处壁面上的漆画都匠心独具,简直就是座海上宫殿。 原霞洛一进舱房,舱里非但没有一般船舱的闷臭味,反而是温暖而且弥漫着脂粉与薰香味的。 深处一间舱房里,一个女子满脸通红,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眉眼含笑地回头啐道,「不陪你闹了。你这家伙,也不知吃错什么药,大家都乏了,再陪你玩下去,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一边姿态抚媚地撩起秀发,转过身,一见原霞洛,差点吓得走神。 「殿下……」那女子捧着心,转眼看其他姐妹,都是一脸暧昧又看好戏的笑,令她忍不住想翻白眼,又觉得好笑,暗忖着该不该通知里面的人呢? 「殿下啊,里头正乱着,让姐妹们给你备酒席,陪你聊聊天可好?」 不料原霞洛面上不愠不火,眼色却一沉,大步一跨便进了房间。 「嗯……啊啊——」被骑在身下呈趴卧姿态的女人显然已经有些吃不消,却仍是抬高了白嫩的雪臀,被捣弄得一脸迷乱,嗓子都喊哑了,见到来人,那脸色的反差可真是精彩,差点尖叫出声。 但她身后的男人不放过她,握紧她的细腰更加野蛮地抽插起来,肌肉块垒分明的腰腹强悍地摆动,难怪连床板也拼命晃动。而旁边一个同样赤裸的女人已经累得睡下了,还有一个正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头发,衣襟也半开着,一副才淋漓酐畅地翻云覆雨过的模样,那女子立刻就起身,尴尬地跪下了。 原霞洛那说不出是愤怒或深沉的眼,和墨东臣对上了,但他竟然没有离开那女人,反倒因为见了原霞洛,神情一阵古怪,双眼再舍不得离开,下身的冲刺却更激烈,他身下的女人感觉到他竟然更加硬挺勃发,又哀哀呻吟起来。 「我的老爷,看在主上的份上……你……别闹了……」她低声警告道,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墨护卫胃口真大啊。」原霞洛嗓音很冷。 墨东臣这才自女人的身体里抽出,巨大肿胀的红刃还惊人地昂扬着,湿得发亮,甚至还不要脸地与女人的花穴藕断丝连地牵起银亮水丝,整个空间都是那股淫靡的雄性气息。 原霞洛只看了一眼,很快地撇过头去,「我在外头等你。」 几个女人很快地上前来帮墨东臣穿上衣裳,其中一个踮起脚尖替他拉拢衣襟时,忍不住忐忑地问,「你和主上吵架啦?」 墨东臣看了她一眼,「他是针对我,跟你们无关。」 墨东臣穿戴好,来到外头的甲板上,原霞洛已坐在玉座上让两名貌美的飞仙阁姑娘伺候着,其中一个给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主上心情似乎不太好,他最好别乱回话。 他心情怎么会好呢?他那样地冒犯了他,比那日大殿上的要求还严重。 他知道吗?光是想着他,想着他脸红的模样,想着他刻意垂下长睫,不让他看清情欲已迷蒙了他的眼,想着他在他怀里亢奋地被玩弄的模样,他的欲望就变成一头不知节制的蛮兽,根本不知饥渴的尽头在何方。 墨东臣注意到他身边已经调来两个从云阁的护卫,那让他胸口一紧,似乎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只能深深地看着原霞洛,好像稍一眨眼他便要消失不见那般,却见原霞洛根本看也不看他。 墨东臣自嘲地笑了。在潜入百灵谷那时,他为了让他高兴,潜进结了冰旳冰湖里,从冰湖里的水道进入石堡。冰湖里一片幽暗,月光让冰层透着诡魅深蓝,然而即便那时,他都没有如此刻这般寒彻心扉的疼痛感。 墨东臣脸上表情一片空白,却在他面前卑微地跪了下来,「请主上恕罪。」他很少喊他主上。 原霞洛眼神一闪,冷笑,「墨护卫何罪之有?我说过,你可是立了大功,正要给你赏赐呢。」 「那就请主上赐我保护您一辈子。」那一直都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快乐,但他终究得看清,这样的要求原来也只是一种随时能被收回的恩宠。 原来他一直在一条孤独的道路上,痴心妄想地追逐着,而他也始终目空一切,毫不在乎这整个世界地疯狂地追求。 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突然空乏了? 原霞洛的眼,远远地瞥向一旁,似乎连眼角有他的存在也无法忍受。 「那不是委屈了我劳苦功高,能力卓绝的大将?我已经决定了,今天起由你统领旋风与巽雷阁,明天一早你就起程。这次由不得你耍花样,我会让人跟着你一起到扬沙城去。」原霞洛起身,背向他,「你就好好待在那儿吧。」 原来还有一种痛,就是心空空地,因为渴望了十多年,如今却一夕被抛下的痛。 「主上!」墨东臣嘶哑地喊出声,这才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他冲上去,原霞洛却让两名护卫挡下了他。 两名新护卫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谅是墨东臣,一时也挣脱不开,除非他真的当场杀了他们。 但心痛才是让他无法挣脱,也无法追上原霞洛的真正原因。 他那么轻易就找人替代了他的位置。原霞洛从来都不需要他,他却只是看着他,就一个人跋涉过这些年的万水千山,还傻傻地觉得那就是一切。 他像被绑缚的困兽,挣扎着,却仍不死心,怀着最后一丝微弱希冀地望着原霞洛。 他目空一切,但他也知道,原霞洛并不是,他在乎天下人、在乎藏浪山庄上下的看法。所以他连觉得受伤而哀鸣的权利也没有,眼眶泛红而刺痛,但他还是顾虑着那人不想被天下人看穿的顾忌,忍着,只能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期待他有没有可能回头? 他从来不曾怨他,只期待他至少回头看他一眼。 「我们会好好保护主上,墨阁主,你安心上任吧。」 原霞洛真的没再回头。 那夜,墨东臣在天阙阁,原霞洛的寝殿外站了一整夜。过去他总是来去自如,也不管谁怎么说,但是如今他就是站在外头。 金福走来,一脸为难,「墨护卫……不,墨阁主,主上已经睡下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他隐隐知道些什么,也知道殿下和墨护卫感情向来好,太往心上放,血肉都连在一起了,割舍时当然会痛,更何况是那样的…… 殿下是他看着长大的啊,从小到大,谁能像墨东臣这样毫无顾忌地和他打打闹闹?谁能在最危险时想都不想就用身子替他挡刀?有时候,还是墨东臣这小子,主动说要忙那些殿下的杂活儿,他有时是被墨东臣威胁,有时也是看他像小狗一样只想讨主人开心,便也就把事情让给他了。 那样张狂的人,总是不经意在关于殿下的事情上流露细微的心思,朝夕相处的人怎会看不出来?知道他痴,所以不说破罢了。 见墨东臣不为所动,金福只好道,「你也知道,殿下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因为他是扶桑太子啊。」 墨东臣终于看向金福。 他知道,原霞洛是铁了心不再见他的。「金福,」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哑得自已都认不得,「我是在告诉他,今天起,我会永远只待在他知道,也找寻到的地方。他不想见我,我在那;他需要我,我依然在那。我会去扬沙城,他要我去,我就去。」 「嗳,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你就别有牵挂地去吧。」 「我想再站一会儿。」 这么爱站……金福咕哝着,「那,你保重啦,我困了。」他转身,打了个呵欠。 一个人,究竟是要一辈子不知自己痴,还是终于醒过来明白自己痴,却发现那分明是夸父追日,追着根本毫无希望的美梦,哪一个好呢? 天阙阁的樱花,在这夜盛开了。 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孤单的影子,在月色渗淡的樱花下,在烛火已灭的阴影中,却同样一夜无眠。 扬沙城没有樱花,但墨东臣仍是常常没事时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发呆。酒对他而言根本喝不醉,但那却能让他回忆起那人的味道,跟那人共饮一瓮酒时的快乐,所以那成了他的伴,纵使殿下的酒一定是最好的名酿,而他的……反正他不挑,也喝不出差别。 旋风和巽雷阁那些人,对墨东臣并不陌生。但他们记得墨东臣以前常笑,无意义的微笑,狐狸般狡猾的笑,开心时旁若无人的笑,就算不笑时,眼睛也似有若无的在笑。 但是他如今并不是,冰蓝色的眼,原来也能够那么麻木无温度。 「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酒鬼了?」被尊称为毒老师,总是在某人喊他疤面时,气得跳脚的墨求缘挡住了他身后的月光。 墨东臣如今不只不笑,他还会把每个爬到屋顶上的家伙踢得老远,仿佛那是他的地盘,连向来会在他身边逗留的小动物也都闪得远远的。 「老子好歹是你师父啊!你这臭小子……」最后几个字远得都听不清了。 那真是他生命中,最长的一个月。自他七岁进宫见到原霞洛,他从来不曾离开他这么久。过去不得已出趟任务,他总是尽可能快去快回,哪怕那得牺牲掉睡眠和吃饭的时间。 在没有原霞洛以前的日子是如何的呢? 他好笑的发现,原来他连对人生的记忆,都是在见到原霞洛之后才开始鲜明起来的。他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他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候,是原霞洛中毒昏迷那时;最痛苦的时候,是他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他最幸福的时候,是在天阙阁的屋顶上。一片屋顶之上,那人愿意被他所拥抱,静静地栖息在他怀里;一片屋顶之下,他却远得像天边明月。 墨东臣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这一个月,来自远古的诅咒,悄悄笼罩了藏浪山庄。 第六章 女子快马加鞭地在夜色中奔驰,这也许是个赌命的做法,但她相信在入夜后休息更危险! 暗夜无月,银汉横空。自小与阁内姐妹在海上漂浪,只要有星光,她就不会迷失方向。黑暗中狰狞的树影迅速向后飞掠,然而在那之中,似乎躲藏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物…… 胯下的马儿一阵恐惧的嘶鸣声,女子在千钧一发之际纵身施展轻功飞跃上树梢。 凄厉的哀鸣方歇,负着她奔驰了数里的骏马已经被分尸,血溅八方。 女子没时间替马儿哀伤。扬沙城就在前方了,敌人能化身为黑暗,她就像赤身在雪地之中一样危险,她只好开始没命地施展轻功狂奔。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好像把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嘲讽嗓音响起。 一想起山庄里发生的一切,女子就咬牙切齿,没命地跑,「试过才知道!」她一边摸出怀里早就预备好的烟火,朝空中鸣放。 「我好怕哦!」那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与她一起在树梢上飞奔,不同于她的疲于奔命,那声音悠哉得很,「怕你找太多人来送死啊!嘿嘿嘿嘿……」 一瞬间,女子真的有一丝胆怯,她想到掩护她离开的姐妹凄惨的死状,咬紧牙。 就算化作厉鬼,她也要把口信带到! 她后颈感觉到一股寒气,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头发,「贱女人!」 她被扯住头发,整个人从空中被甩了下来,毫无防备的,全身骨头像要散了那般,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幸好她机伶,滚进了草丛中。 两道鬼火般的人影,像自幽冥之中,化为浓雾现身。 那是两个肤色像死般白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异族服饰。 怎么办?她身体好痛,可是一动就会被发现踪影,她更担心自己可能流血了,那些人对血腥味的敏锐度,就像海里的鲨鱼一样。 「小美人,让我猜猜你在哪?自己出来的话,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身着异族服饰的那男人边说着,艳红的舌舔过嘴唇,朝着女子藏身的草丛缓缓接近。 冷汗滑过她的额际。 一支黑色冷箭突然自黑暗中急窜而出,穿着异族服饰的男人动作神速优雅地偏头闪过,但他没料到第二支箭矢随后由另一个方向杀出,那支箭就这么正中脑门。男人的同伙察觉埋伏,立刻又化作一阵轻烟消失了。 脑袋中了一箭的男人嘿嘿笑,「你的同伴不简单呐,小美人。」 女子只能在心里祈祷,墨东臣和毒老师训练的人就算不能替她引开这些妖怪,至少也要替她把口信带到! 树林里传来打斗声,男人似乎认为同伴能轻易解决对手,所以并不在意,他悠哉游哉地拔下脑袋上的箭矢,接着那箭矢咻地一声插在女子躲藏处的泥地上,「我开始失去耐心了,小美人。」 女子抽出袖里的银针,决定来个同归于尽,这时树林里又射出一箭,根本不认为那一箭有威胁的男人躲都没躲,却不知那一箭在空中散成一道网,轻敌的男人就这么被网住了。 好机会!女子抓准了方向,自草丛里爬出,她感觉到胸背痛得几乎麻木,虽然死撑着想逃跑,却步履蹒跚,当她看见树林里的人影时,只能原地祈祷对方是友非敌了。 男人恼羞成怒,但他越挣扎,网子越紧,随着网子射出来的还有十几条细小的毒蛇和蝎子。 「啧,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被射穿了脑还不死?」 「说不定他没有脑。」 「别打哈哈了。」树林里走出一个穿着夜行服的男人,没好气地制止了同伴不正经的对话,然后转向女子,「姑娘是飞仙阁还是腾澜阁的?」 女子认出夜行服上藏浪山庄的扶桑与海潮徽记,「我是哪个阁的不重要,我带了很重要的口信。那家伙是怪物,我得马上见墨阁主,主上有危险……」 说话的同时,夜行衣男人的同伙骑着一头熊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朝着被网住的妖怪丢出一道未端有捕兽夹的锁链,捕兽夹把那家伙血淋淋地捕获住,女子差点吓傻了。 墨东臣和毒老师训练的,到底是什么样一批人呐? 男人见女子伤得颇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失礼了。」半晌他拧起眉,朝身后的同伴使了眼色。 他们只能替女子作简单的包扎,一个人快马回城通知墨东臣,剩下的护送女子回城。 扬沙城几乎已成了旋风和巽雷阁的地盘,这点是当初决定重整旋风与巽雷阁的原霞洛始料未及的,但是扬沙城原本就是孤儿与流民以及异族流浪者的大本营,资质好的就被吸收为旋风阁与巽雷阁的一份子。于是女子那一发烟火之后,又有人以口哨和仿鸣禽的暗号通知沿路上的斥候替他们开路和断后。 「墨阁主离开后没多久,二皇子就死在他被软禁处,那死状相当诡异。」 女子很快被作了包扎,虽然她仍然很虚弱,但她不肯休息,在墨东臣出发回山庄之前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他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女子见过跟原耀司相似的尸体,那景象至今让她毛骨悚然。她没注意到墨东臣蓝眼闪过一丝异样,继续道,「我们都明白事情不寻常,但敌人相当狡猾,主上布局多日才揪出凶手,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了……」 「主谋藏在山庄中的哪里?哪些人成了他们的同伙?」墨东臣不愿再多浪费时间,直接问出重点。 女子讶异地看着他,「你知道他们是什么?」这一个月,藏浪山庄几乎与外界断了嫌系,她猜想墨东臣若早知道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用前来求救。 「一种怪物。」墨东臣显然不认为在这里解释有用,「他们惧光,而且弱点只有一处。」 女子点头,「主上猜到他们惧光,原本几乎可以反败为胜,但他们想出了更卑鄙的方法。」女子说到这里,一脸气愤,「总之,原来那些人很早就潜伏在山庄里,龙神长老是第一个成为他们一份子的——只怕在好多年以前就是了。暴雪阁、清汉阁都有他们的人,二皇子的谋反也是他们煽动的,目的只想知道谁才够格成为他们的同伴。」一想到那些人藏在暗处,看着他们内斗,只是想知道谁最优秀、谁能够胜出,她就更加愤恨难平。 「所以他们想让殿下成为他们的一份子?」墨东臣的拳头暗暗握紧了。 「一开始是这样没错。普通人对他们而言有两个作用,一是吸干血液成为粮食,一是让被吸过血的人变成跟他们一样。事情的起因是龙神长老似乎得到他们的命令,在上个月圆夜叛变,同时让他们的船靠岸,里应外合地在山庄里掀起大战,但是他们之中拥有决策权的一位女性却决定……」女子说到这儿,打住,因为此刻这个屋内并不只她和墨东臣,那让她有点难以启齿。 「她想利用殿下,生出更优秀的后代。」墨东臣替她说完。 女子有些讶异,不知墨东臣怎么这么清楚那些怪物的事。「对。他们几乎掌控了藏浪山庄一半的人马,所以当他们提出谈判要求,主上不得不答应。谁知道他们使出了卑鄙的手段,下毒想使主上屈服……」 「殿下人呢?」 「在天阙阁的密室。目前还没沦陷的就剩天阙阁和后山。那些妖怪太厉害,就像刚刚两位护法看到的一样,他们即使受伤也能很快复原。毒药让主上功力尽失,虽然那只是暂时的,但如果不在下个月圆之前解毒,那主上真的会筋脉俱毁。」 「要怎么解毒?」 女子又是一脸尴尬。虽说这种事在飞仙与腾澜阁也并非不常见,但是对象毕竟是自己的主子,总是不好当着每个人的面宣扬吧? 见女子难以启齿的模样,墨东臣让屋里其他人先到外头去,然后道,「说吧,不要浪费时间。」 女子记得墨东臣也不是没见过「那东西」的,便把它自一路上始终小心保护着的包袱里拿出来。 墨东臣一见那黑色圆形、盒面绘着细致华美鸳鸯的漆盒,果然也露出了古怪神色。 「虽然长老说,主子应该能自行把药逼出来,但是那药量过重,恐怕赶不上月圆之前,只残留一点点药性,后遗症仍是一样的。」 墨东臣自然认得那漆盒,那是用来装飞仙与腾澜阁研发出来在床第间助兴用的药膏,而且最大的功效是缓解疼痛与催情,男人用的话……看是用在哪,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大概连续擦个两天就能接纳另一个男人。 所以,妖女想和原霞洛生孩子,原霞洛不肯,妖女便下了媚药逼他就范,是吗? 墨东臣心里同时想的是,希望她们不是要他自己擦在屁股上让原霞洛解火……虽然他不介意,但他多年以来的野望可不是被他吃掉,而是吃掉他!当然也许只是他想歪了,她们是要他像偷渡平向日那样,偷个女人进天阙阁。 「飞仙阁与腾澜阁呢?」 女子听墨东臣这么问起,竟是泫然欲泣,咬住唇,迟迟开不了口。墨东臣知道这女子忍住全身重伤的疼痛,几乎是豁出了命来求救,却连哭都没哭过,又有什么事能让她露出这样的神情?答案呼之欲出,墨东臣眼露肃杀之气。 「只剩下我了……」女子呜咽出声,「那个妖女当然不让主上拿山庄里别的女人来解毒,所以飞仙阁与腾澜阁,不是被杀,就是成了他们的同类,连紫长老也遇害了。」 「……」连个老太婆也不放过,他倒想看看那妖女是什么德行! 「别哭了,我会把殿下救出来,你就留在这里养伤。」 「我怕他们追过来。」 「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们的弱点,扬沙城产的正好是他们最害怕的东西,他们进不了扬沙城的。」墨东臣转身出去,对所有人做了交代,让他们立刻连夜赶制能克那些妖怪的秘密武器后,便率先连夜赶回藏浪山庄。 要去偷个女人吗?墨东臣当然不愿意。 他在第二天深夜就赶回藏浪山庄,因为完全没阖过眼,换了好几匹马,快马加鞭地赶着路。 整座藏浪山庄,像死城。他站在制高处的一棵古松树枝干上,鹰隼般的眼力与异于常人的夜视能力,让他能够看到底下有多少守卫。 在扬沙城,他们生擒了那名异族男人,墨东臣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他的记忆并没有出错,他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把母亲所说的那些怪异与现实混为一谈了,但除此之外他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异于常人…… 他应该等到天亮再行动,但是又心急如焚地想见原霞洛,于是便乘着夜色进入了山庄。然而没等他接近天阙阁,那儿就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响。 难道那些人打算强行进入密室?墨东臣心头一凛,加快了飞跃的脚步。 夜樱被火光映照成了橘红色,但那些妖怪并没有大肆破坏山庄,他们显然只打算占领这里。 墨东臣很快就发现,那些被妖怪变成同类的人,以及正常人,在他眼里有很大的差别。为何他过去不曾发现呢?那当中明明有不少原来就潜伏在山庄里的人……再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原先他一直极少在原霞洛以外的人身上费心,而且他毕竟是在「正常人」的圈子当中长大,就算发觉某些人有怪异之处,也不见得明白自己察觉到的不正常代表什么,更何况是只有他能分辨的怪异之处。 再加上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昼伏夜出,他极少和他们碰面。 墨东臣无暇加入任何打斗,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原霞洛。 密室果然被炸毁,而敌人中有五名陌生脸孔,显然是这群妖怪中的领导角色,因为他们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接近原霞洛;至于其他敌人,几乎都是原本藏浪山庄的人。 他立刻就看见被护卫包围,脸色异常红润的原霞洛。 「美人哥哥,劝你还是别作困兽挣扎,神仙散可是越运功使力,毒性会越剧烈啊。」金发碧眼,伤风败俗地穿着短到膝盖上裙子的少女笑容甜甜地以着生硬的扶桑语言道,但她出招的方式可一点也不甜美,两手成爪,一切动作仅在眨眼之间,一下就深深戳进两名护卫的头颅,护卫的血瞬间就被那妖女手掌运功给吸干了。「我最讨厌挡路的狗了!」她嫌恶地把干尸甩到一旁,然后媚笑着扑向原霞洛,「美人哥哥……」 「臭三八,滚开。」旋风狂袭时,墨东臣还有余力将那丫头一巴掌拍飞。 突如其来的攻击与旋风让少女愣住,连她的四名同伙也不可思议极了。他们以为未中毒前的原霞洛已经是武功高绝,难以应付,想不到山外有山,竟然还有人能完全让他们不察地发动攻击?! 密室被炸得坍塌,顶上早就破了个窟窿,墨东臣抱着原霞洛飞到屋顶上。他甚至顾不得敌人环伺,只是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日思夜念的人。 除了脸色异常红润,其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白日里形神在心头萦绕,入夜还来缠他的这人就在怀里,墨东臣的心都因为狂喜和不舍而疼痛了。 原霞洛差点笑了出来,因为他真的已经打定主意玉石俱焚,才自己留下来断后。 源氏血脉,不该沦为这群妖怪作乱的工具!他绝不允许! 但墨东臣的出现,竟让他发觉,原来自己竟是这么依赖他。他的出现对此刻的他竟像长冬不意间熬到尽头,恶夜竟见曙光。他突然想叹气,如果他能使出十成功力,与墨东臣联手,根本不怕这群鼠辈! 墨东臣看着他的笑,都看傻了。底下的少女被打得鼻血都冒了出来,一边跳脚,一边指着墨东臣对同伴道,「你们还不快点杀了他!他竟敢打我!」 「搞清楚,我们只是来瞧瞧公主看中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可没必要听你的命令。」其中一个竟然作扶桑人打扮的男人道。 「这家伙身手不错。」另一个红发男人转而对墨东臣喊道,扶桑话说得虽不标准,但比那露大腿的妖女好多了。「喂,要不要加入我们?跟这群软弱的凡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公主和公爵可以让你变得更强。」他嘿嘿笑,「只要付出一点不算什么的代价……」 墨东臣恍若未闻,只是看着他心爱的殿下,仿佛原霞洛脸上都自嘲又无奈的笑意已经让他找到了永恒。 墨东臣的无视让少女更加恼羞成怒,她再次单手成爪,眼露红光地飞冲向屋顶上的墨东臣,墨东臣却在少女接近之前已经消失,少女挥爪只攻击了残影,接着墨东臣一脚毫不怜香惜玉地狠狠踹她下地,少女飞撞向地下室地面的力道甚至让地板都裂开了。 「我平时不打女人,但妖怪不算女人,尤其是那种就算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男人还不见得想上的妖女。」墨东臣的找死绝技又重出江湖。 少女的伙伴之中,有人捂着嘴闷笑了起来。 少女像猫儿一样蹲伏在地上才缓住下坠承受的冲击力,再抬起脸时,脸孔果然狰拧如千年老妖,「住口!」她又倏地在众人眼前消失。 墨东臣一手放开原霞洛,一手仍搂住他的腰,单手射出银链的一端,神准套中从背后偷袭的妖女。 「啊——」妖女被银链套中的颈子竟然迅速泛黑并冒起黑烟。 这下,连她的同伴都笑不出来了。 「放……放了我……」少女知道那是银链。除了阳光,只有银才能置他们于死地,终于面露恐惧,甚至现出了苍老的原形,摆出哀兵姿态。 墨东臣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甩动银链将少女都甩飞起来,再将她狠狠抛回地面,这回她再无法以功力护住自己,地面也撞出了个大窟窿。 「你到底是谁?」 黑东臣又抱起原霞洛,施展轻功朝其他人开出来的血路飞跃而去,临去前仍不忘发挥找死本性地道,「你祖宗。」 藏浪山庄原来的人数,保守估计大概六百人,扣掉被派驻在外的两百人,原本的四百余人在这一役,就剩下眼前不到一百人了。 后山的通道日夜有人看守,并且架了一排火盆。与那群妖怪短暂的交手,他们大概知道那群妖怪除了畏光,也惧火。 墨东臣只能说他们猜对一半。其实任何生物都惧火,那些妖怪唯一的克星只有阳光,不管是烈日或半阴的薄日。他们可怕的再生能力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都能尽速复原,要杀死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彻底毁掉他们的心脏。 另一个能置他们于死地的就是银了。也许老天爷终究不忍藏浪山庄的霸业毁于这些妖怪之手,扬沙城产的正是银矿。 「再过两日,援手应该就会到来。」墨东臣道,「我让旋风阁和巽雷阁连夜打造银制兵刃,只要做好就会一批批送到,但是你们必须撑到那时候,并且杀出一条能与他们联系上的通路。」 「但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静桓之叹道。 墨东臣捺着性子解释完这些,原就是要这群打算奋战到底的人自己想办法。他蹲下身,与在石凳上打坐的原霞洛平视,「我得带你离开这里。」 「去哪?」 墨东臣抱起他,没让狐狸似的邪佞微笑浅漏在脸上,「解毒。」 「主上就拜托你了。」墨东臣三番两次地解救藏浪山庄,似乎已经让几位原本看他不顺眼的阁主改观。 但墨东臣很快地背过身去,迈步离开。 他想,要是这些家伙知道他有何打算,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墨东臣眼里闪过得意又狡猾的笑,只有原霞洛与静桓之,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深思地看着他。 墨东臣带着原霞洛,来到过去他秘密训练巽雷阁与旋风阁的宅院。这座大宅位于邻近藏浪山庄的岩涛城城郊,虽然并不算华丽舒适,但占地广阔又够隐密,旋风阁正式被派驻到扬沙城之后,这儿虽然闲置,但仍是由一名盲眼与失聪的仆役负责打理,因为当初原霞洛不想秘密训练一事曝光,两人都是精挑细选过,不比耳聪目明的普通人差。 墨东臣让那两人把澡堂备好热水,便把他们打发到偏院去了。 原霞洛看着这称不上雅致舒适,但也是应有尽有的大澡堂,现在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在过去,这里是旋风阁与巽雷阁上下百余人共用,认真说起来还是有点太小了。 墨东臣脱光自己的衣服,然后来脱原霞洛的。原霞洛故意不看他腿间那已经悄悄昂起的硕大男性——到底是男人,心里还是存着一丝被比下去的不满。当然他的也不差,是这家伙异于常人,哼! 他打掉他的手,「我自己来。」 墨东臣半跪在他身前,「别太勉强,那死三八不是说你不能使力吗?」 「脱个衣服需要使什么力?」原霞洛解开腰带,才发现墨东臣这样盯着他,让他有点不自在。过去明明由着他伺候更衣也无所谓的,只能说现在明白他的心思,心里不坦然的反倒是他了。 见他迟疑,墨东臣只是接过他取下的腰带和玉佩,「你放心,今天我还不能碰你,而且要是不管用,我也得去找个女人来给你。」虽然,那会让他很不甘愿。 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是一回事,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虽然很不满也很不愿意,但原霞洛感觉自己脸颊火辣辣的,恐怕就算他脸上是那片中了毒的红润,也掩饰不了眸子里的困窘。 「你别太得寸进尺。」他想他的威胁此刻就像虚张声势那般。 墨东臣不语,毕竟等着被爆菊花的又不是他,他决定乖乖由他骂。 原霞洛脱下最后的衣裳时,能感觉到墨东臣几乎能烫伤人的注视,而他两腿间的昂扬也更加地肿胀,几乎就像那日在腾澜阁的船上,他与那些女子交好时被他打断一样…… 原霞洛把衣服交给他,背过身走进浴池里。他承认他想躲开他的虎亲耽耽。 他不懂,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墨东臣真想告诉原霞洛,他连背影也能让他发狂啊!虽然不像他把肌肉练得结实坚硬,但原霞洛毕竟也是个练家子,身子高挑而且线条精瘦,象征力量的起伏,该有的都有,又不会显得夸张,尤其原霞洛不像他老是受伤,皮肤还真是白皙无瑕啊。 墨东臣暂且不愿强迫他,只是把衣服拿到一边放好,再折回来时,一点也不客气地坐到他身边替他刷背。 原霞洛暗自庆幸自己背着那头狼,因为仅仅只是刷背,中了毒的他两腿间的男性已经悄悄地挺起……在这之前他一直靠内功心法压抑,但成效有限。 「这什么?」墨东臣撩起原霞洛的长发,看着他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图腾,看起来竟像荆棘藤蔓上开着一朵朵血红的蔷薇,从他颈后到整片背部,方才被长发遮住了,只看得到一点点的粉色。 原霞洛动作僵了僵,「那妖女的毒,月圆以前会蔓延到全身。」 「解了就会消失吗?」 原霞洛沉默了半晌,才有些气恼地道,「我怎么知道?它长在背上……」 墨东臣看着他涨红的耳根子,坏心眼的猜想,也许中毒这阵子,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过,才会这么说吧。这让他露出狐狸似的笑。 他知道吗?他就喜欢他这种别扭又怕臊,所以佯装正经八百的模样!可爱得让他想吞了他啊……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墨东臣突然欺向他,整个胸前贴上他的裸背,在原霞洛想要逃开时,他左腿已经绕过他,将他紧紧锁在怀里。 让原霞洛没有真的逃开的原因是,墨东臣的手握住了他早就高高昂起的男性,那日在松枝上的记忆一下子全回来了,不管是身体上,或脑海里的。 他耻于承认,在中了毒之后,他自己躲起来试着解决过一次,但他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的竟然不是过去侍妾们在他身下承欢的模样,而是松林里,在天阙阁的屋顶上,墨东臣用手,用口,让他翻向云端,那才真叫欲仙欲死。 最可怕的是当他想起在腾澜阁里,他从女人的身体离开时的模样,他就立刻因为一股难以启齿的亢奋而发泄在自己手上了,那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羞耻不已。 原霞洛紧盯着浴池边,让自己脑袋放空,不想其他。可药性再加上墨东臣高超的爱抚技巧,没一会儿他已经断断续续地呻吟起来。 「你这里也硬了,要我亲它们吗?」墨东臣故意在他耳边道,一只手探到他胸前,捏起红艳硬挺的乳珠狎弄着。 原霞洛像惊觉自己竟然发出那浪荡的呻吟,又被墨东臣挑逗的言语给惹恼了,故意撇过头不理。但他哪知道,墨东臣就爱极了他这样子。 原霞洛立刻感觉到身后抵住他的雄伟男性跳动着,而且比这一池温热的泉水更灼人。 在腾澜阁船上的那一幕又回到脑海,这一回画面里不再有那些女人,只有墨东臣,变得如海洋般深邃湛蓝的眼像锁定了猎物般看着他,红肿的男性因为他的存在勃起壮大…… 「啊——」灼白热液,尽数释放在他手上。 快了点。不过话说回来,他有毒在身,而且这毒果然可怕,原霞洛释放过一回,却仍然肿胀。 那妖女到底有多贪心?墨东臣发誓,让他逮到那女人,他会狠狠甩她两巴掌。竟敢觊觎他最珍视、最宝贝的人,还用上这种手段——早知道媚药这么好使,他就自己对他用了! 「我看看……好像有好一点,少了片叶子。」他胡扯的,此刻他根本不想放开他。 原霞洛也听出他的胡诌,但不知为何就是想笑。「你这痞子。」 墨东臣任原霞洛躺在他怀中,手里仍握住他再次硬挺的男性,「你放轻松,一直这么诱人,我会忍不到明天的。」他真的觉得痛到快爆炸了。 「忍什么?」话落,原霞洛就后悔了。这么问好像在邀请他似的。 而且,什么叫一直这么「诱人」?「我哪一点像女人了?」他嗓音变冷,也许他对墨东臣的觊觎会这么不悦,就是因为他觉得墨东臣把他当女人! 「你不是女人。」他从来就不把他当女人,把他当女人,怎么会对他的老二有兴趣,反而那些女人才是他的替代品,他怎会想不透?这半辈子,在他身边的绝色佳人,曾少过吗? 「你是我心爱的殿下。」他含住他耳珠子,「我不见得对男人有兴趣,」至少他看着别的男人,不会想推倒他们。事实上看着女人也不会,在床第之间,他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原霞洛。「但你的每一处都能让我欲火焚身。」 他露骨的话语让原霞洛差点呻吟出声,而且墨东臣的手始终没停止在他男性和胸前的抚弄,只是较为缓慢而且轻柔罢了。 墨东臣伸手到浴池边——他把那盒药膏放在池边伸手可及之处——他打开那罐子,用手指挖了一点。 他记得这药膏不会溶于水,而且也知道大概用多少,这让他怀疑拿这盒药膏给他的丫头是希望原霞洛夜夜春宵吗?这起码可以用上一个月! 墨东臣只要想到他们可能丢个女人给原霞洛,就有些不爽。当然原霞洛过去也是需要女人的,只是他一向冷情又寡欲,忍受他偶尔的需要是一回事,让他拼命和女人燕好又是另一回事! 墨东臣毫不客气地挖了沾满手指的量,然后一手抱紧原霞洛,让他轻轻浮起。 「开始时可能不太舒服,你忍忍。」他在他耳边道,然后手摸上了他结实的臀。 「你做什么?」原霞洛多此一举地惊问,但墨东臣狡猾地搂紧他的腰,原霞洛欲起身的动作正中他下怀,让他把手指伸进他两股间。 「唔……」异物入侵感让原霞洛忍不住扶着浴池边,他没想到妖女的药让他身体每一处都敏感至极,甚至包括臀部,墨东臣的碰触让他差点腿软坐回池底。 「对,就这样,趴着。」墨东臣故意一手握住他的分身,让原霞洛舍不得从他身边离去,另一手开始了他的调教,慢慢撑开那处肉穴,让他把沾了药膏的手指伸进去,借助药育与热水,虽然肉壁有些紧,但并不算困难,他将手指完全伸进去,幻想着那是他的老二,差点也要射了。 这么紧的小屁股……他涎着色浪的笑,低下头在原霞洛臀瓣上咬了一口,还忍不住留恋忘返地伸出舌头舔过那上头淡淡的齿痕。 「你别太……唔……」原露洛回头瞪他,却掩饰不住双眼情欲迷蒙的水润,甚至在墨东臣的手指开始缓缓来回滑动时忍不住呻吟出声。他绝望地发现,随着墨东臣的手指在他肉穴内的抽插,他下身才发泄过一回的男性又肿胀充血了,墨东臣的手指仿佛碰触到一处潜伏在他体内的敏感处,让他身躯克制不住地颤抖。 当他稍微加快手指的进出时,原霞洛已经断断致续发出破碎的呻吟。 药膏吸收得差不多,墨东臣又再挖了一点,这次伸进两指。 原霞洛已经趴在池边,黑丝绸般的长发自颊边滑落,像一注浓黑的墨正被倾倒在地,他低头咬住自己的手臂,不愿更淫浪羞耻的呻吟出口。 他觉得两股间好热,还有一股直冲脑门的酥麻感,究竟是药的问题,还是他果然天生就……不正常? 才刚开始,墨东臣不想太野蛮,两指间以不疾不徐的节奏在紧蜜的肉穴内来来回回地滑动,直到药膏完全渗透入内壁,但他握住原霞洛男性的手套弄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粗鲁。 「啊——」原霞洛再也忍不住,摆动腰臀,他也说不出他想迎合的究竟是身前粗鲁的玩弄,或是身后温柔,却坚定的入侵? 一池热水因为他身子的前后摆动而荡漾,原霞洛甚至已经忘情地,一手按住墨东臣在他男性上的手,像是鼓励着他更野蛮的狎玩,又不时伸向两股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以手指在肉壁外围磨蹭。 当他发现乳尖因为身体伏低而在池边有些粗糙的石拦上磨蹭、也能带来异样快感时,更是放任自己以乳珠在那上头轻轻滑过。 「唔嗯……啊——」 啊啊……他爱极了心爱的殿下闭上眼,双颊因情欲泛红,眉头紧蹙地在欲海中翻腾的模样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摆动腰身的样子有多淫浪、多诱人,那让他快爆炸了! 但他还是得忍着。 他知不知道,明明两人都是大男人,他却万般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伤,吃一点点的疼?他最自豪的事之一,就是原霞洛在他的护卫下,从不曾受过一点点的伤,因为他是以无比的执着在执行他这辈子唯一的任务。 药膏吃得差不多了,但他的肉壁却贪婪地紧紧吸住了他,如果再不停手,接着那些药膏会经由体热,再化成透明的汁液,让交合处的抽插更顺利。 不过今天还是到此为止吧,他再不想办法帮自己解决,会暴毙吧? 墨东臣高大的身躯覆上了他,又把原霞洛囚禁在怀里,「殿下的玉柱挺得好硬好直啊……很喜欢我的服侍吧?」他故意在他耳边道,然后吻了吻他的耳朵和脸颊,不知羞耻地吻出声响,而且还坏心眼地加重右手上的套弄,拇指在前端绕着圆。 「啊……」原霞洛又再次射在他手上。 那夜,纵然身子仍然有点热,连棉被滑过肌肤都让他敏感的打起哆嗦,可毕竟好几夜没有安眠,原霞洛仍是沉沉睡去,因为他知道墨东臣守着他。 迷迷蒙蒙间,他又梦见过去的片段。 一个小小的,却让这时的他心湖泛起骚动的片段。 「你要磨多久?」他冷淡的嗓音有些不耐,转头看向不知想什么,硬要跟金福抢做为他梳洗工作的墨东臣。却见他专心一意地握住他一簇纠结的头发,好像那是什么神圣工作地解开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小心翼翼又没有半分差池,仿佛手中是珍贵的金线一般,连一根都不舍扯断,比他这个主人还有耐心地一一解开它们,半晌,才笑道,「好了。」 他嗤笑。又不是女人,婆妈什么? 但如今原霞洛不由得想,就算是金线,这家伙都还不放在眼里呢。 对于他,他向来谨慎呵护到……让旁人看了都尴尬的地步。 也许这些年来,身边很多人都看出墨东臣的心思,就只有他,倨傲地从不把谁放在心上,也就因此视他的保护呵爱为理所当然,对他眼里的热切与渴望毫无所觉吧…… 第七章 原霞洛等着桌上的食物,没什么胃口,某人到时吃得津津有味,碗底朝天。 想到昨夜跟今天一整天以来这家伙对他做的事,原霞洛就忍不住阴恻恻地讽笑道:「想不到才一天,你已经需要吃这些东西进补了?」 墨东臣把一只生蚝挖到他碗里,笑得不怀好意,「我还没开工呢,这是给你进补的,才不会毒没解完,你身子都累乏了。」 被墨东臣反将一军,原霞洛耳根子一红,偏偏就是拿他没辙。他能怎么着?再甩他两巴掌?还是再捅他几刀?没有一招是对他有用的,倒弄得自己像座火山似的,失去了平日的教养和淡定。 「我好得很,墨护卫多虑了,你需要进补时我都还不见得需要呢。」他故意冷冷地道,美眸却恶狠狠地瞪着他。 墨东臣微笑着,「我喜欢你喊我墨护卫。」不过,如果他愿意喊他的名字就更好了。但眼前,他要是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他也满足了。 这倒让原霞洛怔住,突然也不知是愧疚或逃避,避开了他的眼。 他是没打算让他回来了。但话说回来,如今这局势,又有什么事打死不变、不会更改的呢? 「你爱吃海鲜,岩涛城就是海港,我让人进城去买回来,才想到这里不像山庄里有冰窖,能处理的就先处理了,不能处理的只好阉着,快吃吧。」墨东臣又把虾剥好了放到他碗里。 原霞洛反而语结了。 他向来自认赏罚分明,独独对墨东臣,却总是做不到。 不,他能给的都给了不是吗?除了长老,谁能同时统领二阁?沉吟良久,他最终只得叹气,「我能给你的就那些了,财富,女人,权利,地位,要多少都给你……」但是为什么那日在腾润阁的甲板上,他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冰蓝色的眸子,泛红且哀伤,在他思绪不意间脱离尘嚣时,在他毫无防备地枕梦而眠时,墨东臣嘶哑着嗓子喊他的模样,还有那双泛红的眼,一直来缠他。 他跟他,像那样子的亲密,是不应该的啊…… 墨东臣看着原霞洛,本来就不期待这位从小教养良好的殿下脑筋转得过来。皇宫里多得是污秽的秘密又如何?他的殿下偏偏是朵雪莲花,绝尘而孤傲。他默默把他碗里的食物叠得满满的,「吃吧。」 原霞洛见眼前像座小山似的碗,不禁也有些好气又好笑。 好久没有一整天都在休息,入夜后,原霞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今日墨东臣每隔三个时辰就来给他「上药」,他问那是什么药,那小子竟敢打马虎眼,后来他终于想透,但已经太迟了,那药连擦一整天,在澡堂时墨东臣又在里头又揉又搓的,他竟然只觉得一下比一下舒服,这下也知道那药有问题。 那可恶的家伙!他该给他大削八块! 妖女的毒还在,再加上墨东臣擦的那些药,一下子他便觉得连翻身时肌肤与被褥的摩擦都难以忍受。因为中毒后体温高,他只着了一件单衣入眠,可是还是忍不住不时拉扯着衣襟,两腿间更是肿胀难挨,他忍不住闭上眼,伸手探向自己的胯下。 床幔又是无声地飘动,一只大掌隔着被褥抓住了他的手。 原霞洛睁开眼。除了墨东臣,还有谁?他想喝斥他,身体却诚实地记起他能给他多大的快感,敞开的衣襟间,裸露在空气中的乳尖立刻就在他的视线下变得硬挺了。 墨东臣藏起狐狸般的笑,俯下身来,左耳垂下的羽月玉坠颤动着,玉坠上的光点与他眼里的笑同样让人恍惚,「殿下不舒服吗?」 原霞洛仍在做困兽之挣,「你好大胆子,竟敢……」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光是他的舌头舔过他的唇边,仿佛有着魔力的手指揉捻着他胸前的圆珠,他就差点要呻吟出声。 那些妖怪能在黑暗中无往不利,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活动的屋子里都点上一盏盏灯和烛。于是此刻在柔媚的火光中,原霞洛衣衫不整,长发如墨水翻到在白色床褥上,袒露着红艳乳尖和白玉般的前胸,双颊绯红,眼眸蒙上一层水雾,墨东臣只觉胯部狠狠地充血而且疼痛,几乎一下子就硬挺如热铁。 「竟敢什么?」他偏偏装作好整以暇,以手肘撑着赤裸而肌肉虯结的上身侧躺在原霞洛之侧,另一手大胆而放肆地抚弄还没被狎玩就已经红艳如梅、挺若珍珠的乳尖。 原霞洛忍住一声抽气,粗旷的指尖抚过此刻敏感不已的乳尖,根本就是逼降! 不甘居于劣势,原霞洛反身压住他,却发现这动作让他们俩肌肤相贴,两人的亢奋几乎是隔着布料,还忍不住厮磨起来。 墨东臣真想说,被原霞洛这么扑倒,还真是幸福得让他去死也甘愿啊。他又故意挑逗地啄吻原霞洛已经微微喘着气的唇,「殿下已经这么迫不及待?」 原霞洛眯起美眸,想了想,才冷笑道,「怎么?不是对我忠心耿耿,既然这样,你不是该把那该死的药擦在你自己的屁股上让我解火吗?你竟敢……」想到他从以前就有这个卑鄙无耻的想法,他就……他就…… 原霞洛身子一阵颤栗和痉挛,肌肤都因为兴奋而泛起了疙瘩,两股间一整天擦的药起了效果,让他又热又麻痒。但他偏偏手指死死掐住墨东臣肩膀,沉下长睫,冷着脸不肯示弱。 墨东臣悠闲地替他剥开那已经没有什么遮掩作用的单衣,在完美的肩膀和锁骨上吻了吻。「这岂不是委屈殿下了?而且我自认技巧还不错,这些年来一直努力『进修』,就是希望有天能用在你身上呢。」他故意不正经地道,还伸出红艳的舌头滑过他的耳珠子,「不如这样吧,如果今晚我不能让你腿软,那明天开始我就乖乖自己擦药等你来上我。」 前一句话还让原霞洛俊脸爆红如血,后面一句又让他不服气极了,「哼,墨护卫对自己很有自信啊,不过有些人就只有嘴上功夫一流!」 「我的嘴上功夫如何,殿下你这两天应该也很有心得吧?」墨东臣又故意舔过他的脖子,不在意跟他这么耗着。 原霞洛没发觉不知何时,墨东臣已经搂他在怀,蓝眼里翻涌的除了情欲,还有满足。 只是这样抱着,已经是他多年来只能在梦里才有的想望啊…… 原霞洛瞪着他,怎么可能不想起自己昨天和今天就是一次次在他嘴里和手里释放的?那让他暗暗吞下一声呻吟。 他倨傲的模样让墨东臣立刻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仿佛期待已久那般地深深吻住他的唇,饥渴地吞咽着他的味道。 墨东臣把他吻得快喘不过气,舌头像性暗示那般地在他口腔里捣弄,才一会儿原霞洛已经按捺不住地呻吟出声,他竟然羞耻地想像他的舌头是在吻遍他的每一处,尤其是那些更难以启齿的地方! 知道他难受,墨东臣确是又心疼又兴奋,一手探到他两腿间,身下的娈奴果然听话地张开腿,甚至挺起腰来命令他像今天那样伺候他。 「殿下好主动啊。」墨东臣抬起头时,两人唇边黏着银丝,他刻意在他的瞪视下慢慢地舔去,与此同时一手开始在他肿胀的分身上套弄着。 「啊——」原霞洛摆动腰身迎合,不知何时,似乎还有些空虚未被满足。 墨东臣吻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和下巴,然后那种带着宣示意味的吻一路往下,吸吮着锁骨和乳蕾,舌尖在每一处肌肉起伏上来回滑动,甚至是伸进那凹陷的肚脐。 他的手始终没停止在原霞洛分身上的套弄,媚药在原霞洛体内让情火仿佛无边无际,原霞洛以为墨东臣会像过去那样含住他的男根,但他没有,只是直起身子,而他早就无法并拢双腿,两只雪白的大腿浪荡地在他身前张开,昂扬红肿的玉柱高高地朝他挺起,前端更是早已涌出透明的汁液。 墨东臣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想他的迷恋是无可救药了,竟然觉得心爱的殿下每一处都完美得不可思议,让他更加的欲火焚身,想要狠狠地蹂躏他! 他刻意再将他的腿扮成最大的弧度,并将被褥卷起一部分塞到他腰下,让那早已红艳艳地、一张一合的小穴对着自己。他笑着以手指在肉穴外薄嫩的皱褶处画着圈,「殿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我了,嗯?」 原霞洛本就脸皮薄,那禁得起他的取笑?「是你那该死的药……」但他嗓音却是无力而且轻颤地,甚至得忍住不摆动身体迎合他的抚弄,两腿间的玉柱却诚实地颤动着,挺得更精神了。 「那药只是让你这里不会受伤罢了。」墨东臣三两下解开裤头。 那日在腾润阁里让他心升一股羞耻的异样感的男性弹出裤裆,原霞洛故意别开眼。 那个男人喜欢被比下去?可恶!他咬紧牙,羞于承认身体和心里在那一瞬间萌生出一股扭曲的期待。 难道他真的不正常? 墨东臣以手指将原霞洛未曾接纳过他的肉穴扳开一些,腾润阁的药果然有用,因为情欲而升高的体温已经让小穴涌出一股独特的水液,当他将前端抵在穴口,舒服得直想叹息,但原霞洛已经闭上眼,拧着眉,不住地呻吟着,这一日以来被调教的记忆很快就全回来了,他的肉穴一下子便期待地紧紧含住墨东臣的前端。 「殿下的里面好热啊……」墨东臣缓缓地,将又热又硬的男性不停深入他的肉穴深处,但原霞洛那贪婪的小穴却不让他慢慢来,已经一下一下地吞吐着,缠绕着他。「别急,你这么浪,我会吃不消的……」他嘿嘿笑,蓝眼闪动着邪恶却又灼热的神采,试着摆动劲腰抽插了起来,热柱在他柔嫩又被驯服得敏感至极的肉穴里一点也不温柔地推挤和磨蹭。 「唔……啊——别……」他太大了,他会被撑坏的!被撑开到极限的绷紧感让原霞洛终于睁开水润而迷蒙的眼,他看见墨东臣极度隐忍的神情,额上青筋毕露,蓝眸却不肯有一瞬不看他。 墨东臣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地,完全进入了他,那红艳的肉穴把他吞得又深又紧,原霞洛两腿间的玉柱又涌出更多的水液来,寂寞地渴求着他的抚弄。 原霞洛不自觉地弓起身体,手指和脚趾都因为那种绷紧的充实感而痉挛着蜷曲了,墨东臣热铁般的男性在他体内,不停去顶弄那难以启齿的敏感点,一下比一下恶劣,他却忍不住想啜泣,因为此刻身子赤裸裸地饥渴叫嚣的,不是要他停止,而是要他更野蛮、更粗暴地玩弄他。 他的双腿甚至主动缠上他的腰,五指揪紧床褥,黑发散在颊畔,红艳的嘴已经止不住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墨东臣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他还在测试他能接纳他多少,但当他尽根没入,而原霞洛已经忘情地摆动腰身,甚至不自觉地伸手探向自己两腿间的男性时,他再也压抑不住了。 「我都还没开始,你已经想被我上想疯了吗?」他抓住他的臀,开始毫不留情地悍然挺进,巨大的男根狠狠撞进最深处,用灼热的坚硬磨蹭肉壁内隐秘的敏感处。 「啊——」不可思议的热和肿胀几乎要撑破了他,墨东臣粗野又蛮横的挺进让床柱都猛力摇晃起来,但与此同时他的肉穴非但没有一丝的退却,反而更妖娆地吞吐着、吸纳着,仿佛那还不够。 「天……你真的好浪!把我吸的好舒服……」墨东臣更加抬高他的臀,钳制着他,让原霞洛完完全全承受他的冲撞与挺进,每一下都把他的肉壁给翻搅而出,由他男性前端开始涌出的热液,与那些药膏发挥的水液交融出滋滋的水声,混杂在肉体撞击之中。 「让我狠狠的上你,有这么舒服吗?」墨东臣持续地挺进,却故意拉开原霞洛正粗鲁地揉弄自己男根的双手,钳制住他们,高举过头顶。 「嗯……不要——」 墨东臣加快挺进的动作,无法阻止自己像失控的兽,迷恋地看着原霞洛的每一处,他湿润的眸子,吟哦不已的嘴,还有挺得直求他的品尝的乳蕾,甚至是因为他野蛮的抽插而随着身体上下晃动,不是拍打着两人腹部的玉柱,那儿早被原霞洛自己的津液给染湿了,还不停地涌出水液来,但却没有停歇的迹象,血管与筋仍然浮突,又红又硬挺。 他的肉穴更是被他撑到了最大,却还是在他每一次稍稍退开时,淫浪地想把他吞进去。 「啊——」原霞洛无法碰触自己的男性,只好开始使劲地摆动腰,眉头紧拧,黑发因为身子忘情的扭动而凌乱了。「好舒服……快……嗯……」 如果要墨东臣占有原霞洛之后就立刻去死,那这一刻他真想说,他愿意! 他觉得幸福得快爆炸了,当然他的分身也是,他卖力的抽插都快要把原霞洛给抛起来了。 「啊……」原霞洛不自觉地,将腿张得更开。 墨东臣另一手握住原霞洛晃动不止的分身,身下的他亢奋得都颤抖了,一股想要被撕折粉碎的原始欲望刺痛了他的眼眶和喉咙,化作泪水自他的眼角流淌而出。 原霞洛已经没有力气再缠住他的腰,两腿无力地瘫在两侧,却仍不停地挺起腰和臀,迎合这个护卫饥渴的进犯。墨东臣粗糙的手开始套弄着他早就期待被他的大掌包覆的男性,甚至弯下身,伸出红艳的舌,舔过他挺立的红蕾。 墨东臣加快了挺进的速度,巨大的男性更粗野地在他第一次被入侵的小穴里驰骋。 「唔……好舒服——好棒……」当墨东臣不再钳制他的双手时,原霞洛伸手抱住在他胸前吸吮的头,这时的他早就忘了自己是谁,墨东臣把他的乳尖吮吻出声响,与两人交合处的拍打声,每一声都在他的耳膜瘙痒着。 感觉到他男性的颤动,墨东臣突然捏住原霞洛分身的前端,身下的他呜咽地哭了出来。 墨东臣抬起头,唇间和原霞洛的乳尖浪荡地黏着银丝。 原霞洛突然想起,他第一次与他越了界,就是喝醉了,墨东臣竟然大胆地拉开他的衣襟吻他的乳蕾,吻得又湿又淫靡,当他抬起头时,就是这样的画面,然后早已勃起又醉得茫茫然的自己娇纵地要求他用同样的方式伺候他的老二。 墨东臣从了,他贪婪的吸吮果然让他欲仙欲死,抱着这个居心不良的护卫的头,不知羞耻地在屋顶上,像叫春的猫儿似地,张开腿,摆动着身体,然后在墨东臣高超的吮吻技巧下射在他嘴里。 这回,墨东臣却吻住他的唇。 「霞洛,」他的嗓音比滚烫的熔岩更火热,「我把我的灵魂,我的心,跟我的生命全给你,你……别赶我走好吗?」 刺痛感袭上原霞洛的眼眶和他的喉咙,但墨东臣随即又孟浪地吻上他,灵巧的舌在他嘴里肆虐,同时加速了男性在他肉穴里狠力地抽插的动作。 原霞洛承认他的心在一瞬间扭疼了,但凶猛的浪潮袭来,墨东臣吞下一声低声的咆哮,松开了握住他男性的手,狠狠地做最后的冲刺,几乎都要把他给捣碎了那般的狠。 「啊——」 墨东臣在最后一刻拔出他的热铁,尽数释放在他的胸腹,而他的也是。 原霞洛白玉般完美的胴体满布淫靡爱欲的白露,有几滴甚至射在他被蹂躏得红艳的乳头上,像冰封在冷霜中的红梅,还有一些在他线条匀称的肌肉起伏上:而墨东臣则是酣战方歇,以肌肉虯结的手臂撑起昂藏结实的体魄,好似不舍压得他不舒服那般。他干脆拿起自己的长裤替他擦拭,一边擦还一边不正经地在原霞洛身上偷偷烙下亲吻。 原霞洛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再逃避地不看他。 这家伙,该是受女人欢迎的吧。山庄里各色美女何其多,艳丽清纯任他挑选……原霞洛不是不知道他浪荡却又温柔绝情的「好名声」!男人温柔又怎会绝情呢?墨东臣还真是完美的范例,疼女人,却不爱女人。 我把我的灵魂,我的心,跟我的生命全给你…… 别赶我走好吗? 原霞洛心头一颤,回过神来,欲迎上墨东臣又再次如深海般湛蓝的眼,好像由始至终都是这么面带微笑,只看着他一个人那般地凝望着他。 两头血气方刚、不知节制的兽,一下子又燃起爱火。 墨东臣是因为贪恋了十多年,心都痛了,又怎么会要够他? 原霞洛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是药性的关系?可为什么当墨东臣在吻上他时,他却是眉眼含笑,主动探出了舌尖缠住了他的? 也许是食髓知味,又也许是其他吧。 那荒淫又不应该存在的狂野交合,一直持续到天明。 原霞洛绝对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像这样,那么不知羞耻,那么淫乱地迫不及待把一个男人的分身含进嘴里。 墨东臣坐在浴池畔,大剌剌地冲着他张开了双腿,他的男性就像那日在腾润阁那样……不,一定更惊人许多。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身体完全记得他能给他多么疯狂的快感和喜悦,在情火狂烧的当下便顾不得一切地取悦着他。 他一向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有一天会跪在一个男人腿间,这男人还是他的护卫。 而原霞洛两腿间的玉柱,同样也胀得难受,冲着墨东臣,一点也不害臊地扬起了。 他的嘴很难吞进他的全部,甚至也无法吞回自己的唾液,一下子就已经因为墨东臣的前端顶到喉咙深处而难受得都要冒出眼泪了。 原霞洛骄傲又不肯服输,他当然没那么脆弱,心里想一定要让这家伙栽在他手上一回。 他哪知道,墨东臣这辈子早被他捏在手心里了。 原霞洛的模样让墨东臣既痛苦,又狂喜。那种亢奋到极致,想要狠狠蹂躏,却又爱到极深,不舍他受到一点委屈,两种情感一点也不留情地在撕扯着他。 「殿下……」他的手伸进原霞洛柔软滑顺的发间。 原霞洛有些惊恐地发现,嘴里的东西又变得更大了。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但能接纳他的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他们这么做是不对的,扭曲且变态至极…… 可这一刻,那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反而让他闷烧的欲火越发的猛烈了。 禁忌一冲破了结界,就成了要毁灭世界的猛兽。 啊啊啊……他的殿下!他多想狠狠地玩弄他、蹂躏他,让他哭着求饶,哭着说,愿意当他一辈子的娈奴。多少个夜里,墨东臣总是被自己的欲望,煎熬得辗转反侧。 嘴里的男性颤动着,墨东臣想推开他,已经来不及了。原霞洛记得墨东臣总是将他的热液尽数吞下,于是他也直觉地吸了一口,但墨东臣推开他,那来不及被他吞下的就全身在他完美的脸上和胸前。 平日爱干净的原霞洛可没来得及发火,他将墨东臣的体液吞下的同时,好看的眉都纠结在一起了。 那味道……真的不好…… 「没事吧?我说了你要吐出来的。」墨东臣滑进水池里,手沾着水抹去他脸上的湿黏,他红润的唇角有一些浅白色溢了出来,就在唇边,妖冶地衬着他的红唇,看得墨东臣喉结又是一阵滚动,热水下的男性又勃发了。 原霞洛瞪着他,「你这变态,竟然可以全吞下去……」 墨东臣突然觉得,他才真是可爱得让他想一口吞下肚呢。 「那不一样。」他低下头,细细地啄吻他,「我巴不得吃了你,一个骨头都不剩,你那些龙精吞在我嘴里都是甜的呢……」 还龙精哩!原霞洛又想一掌打飞他了,瞧他笑得变态至极的模样!可脸颊就是不争气地又红又烫。 墨东臣知道娇贵的殿下又要使性子,一手很主动地在水底下握住了他的分身,不疾不徐地套弄起来,他装模作样,诚恳地道,「趴到池边去,我看看你背后的鬼东西好多了没?」 本来还有些尴尬的原霞洛巴不得可以不看他狡猾又好色的模样,他面向池边,伸手撩起长发。 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墨东臣勃发的男性又再次灼烫如热铁,像狂兽那样叫嚣着要更激烈的侵犯。 原本几乎盘踞整片背的血红的荆棘与蔷薇,只剩下背心处了,在他原本就白皙的后背,随着好看的肌肉起伏。肌肉结实又有弹性的窄腰能够如何迎合他的猛烈攻势,与他天衣无缝地配合,他已经相当清楚:精瘦迷人的线条往下收,连结了又挺又翘又结实的臀——墨东臣咽着唾沫,他想今后他会无时无刻地怀念那处销魂的紧窒滋味。热水让原霞洛的肌肤微微泛红而且湿亮,几撮发丝散落下来,说不出的妖冶迷人……他胯下都痛了! 才过了一夜就有这样成果,看样子就算不跟女人交合也无所谓。也许这药解的原理仅是要原霞洛在高潮时将元精发泄完吧?看来那妖女真的很想要他心爱的殿下的元精来生孩子啊…… 「还有一点。」墨东臣说着,手已经不安分起来,身子贴向原霞洛的同时,两手伸向前环住他,一手揉捻着红梅,一手套弄着玉柱,硕大的硬挺在他股间一下一下地顶弄。 原霞洛颈子以上都烧红了,因为仅仅是这样,他两腿已经虚弱无力。 「对,趴着。」墨东臣像夸奖爱奴如此乖巧那般地低语,笑容有如被挑起征服欲的野兽,他让原霞洛的臀高高抬起,那处红艳的肉穴已经迫不及待地张合着,涌出透明的水液。 他握住肿胀的男性,一下子就狠狠地挺进最深处,经过一夜的调教,原霞洛已经能够立刻就包容他的全部。 「啊——」浪荡的呻吟在空阔的澡堂里,听来更加淫浪。他害怕连远处的人都听见,只能咬住唇,隐忍着。 但墨东臣抓紧了他的髋骨处,立刻就开始猛烈地抽插挺进,肉体交击与淫水嗞嗞的声响同样被放大了。 「好湿好浪啊,才一个晚上你就变的这么淫浪……」墨东臣很轻易就能抱起他,避免他膝盖和耻地剧烈的摩擦,同时也让他牢牢地被他固定住,让他的男性大动作地在他肉穴里进出。 「唔……」他想开口斥责他,出口的却是让人脸红的呻吟。「不要……」 「你里面好热……」墨东臣根本不想忍耐,低沉的呻吟不停地喊出口,有力的腰不停地摆动。「好舒服……我的肉棒都要被你含到融化了……」 「啊……」住口!可墨东臣的淫声秽语却让他升起更羞耻的快感,他的臀几乎被举起,直挺挺的玉柱于是一下一下地在水面上拍打着。 他竟然会像雌兽一般,在自己的护卫身下承欢,这个认知让他难堪的同时,肉穴却将墨东臣的男性咬紧了,让水波一下一下爱抚的分身也涌出了白色的黏液。 原来,他真的不正常吗?他的身体原来这么淫荡,这么迷恋男人的进入? 原霞洛感觉自己像扑火的蛾,明明让他绝望的现实,却反而让他开始粗鲁地玩弄起自己的男性,并且将胸部伏低,让乳尖去磨蹭池岸边的石子,快感让他像发情的兽,不停地扭动腰身,迎合身后侵犯着自己的男人,也迷乱地自慰着。 「说……说你喜欢我上你……嗯……」墨东臣惩罚似地,又加重了挺进和撞击的力道,并且伏下身捏住他一边的乳珠使力的揉动它。 他知道亲爱的殿下正玩着什么把戏,总是那么冷傲又正经八百的他,经过调教和引诱,也会不顾一切地成为欲望的奴隶啊! 原霞洛闭上眼,想象他真是飞蛾,翅膀在烈火中化为尘埃,于是就此堕落,堕落…… 「再多一点……求你,用力上我……啊……好喜欢……」他感觉到,墨东臣的男性因为他挑逗和臣服的话语,又更加的火热急切,而他却欢喜的像得到奖赏般,把更多不要脸的呻吟也喊出口了。 什么都不要想了,他只想就这么沉沦。 如果可以,墨东臣真想就这么和原霞洛隐居起来,每天做爱做的事就好,但亲爱的殿下当然不可能答应,第三天向晚,墨东臣接到飞鸽传书,援军已到。 但原霞洛背后的红痕还有一些,墨东臣实在不太愿意冒险。 他闲步来到后院,原霞洛正看着昔日旋风阁与巽雷阁阁员训练用的铁人阵,那四十九尊铁人是由木和铁组成,靠着精密机关运作,每一个阁员在初期都必须进入阵内再毫发无伤地出来,才算完成第一阶段训练。不过这些铁人现在已经荒废了,扬沙城里擅长机关的关老师重新发明了更新更复杂的阵。 墨东臣没走近,倚在廊下看着一身雪色布衣的原霞洛。离开藏浪山庄三日,原霞洛又爱干净,只好委屈亲爱的殿下穿些平凡老百姓的布衣,但那素色的曲裾被他配上一条灰绿颜色的腰带,再系上红流苏绳与玉佩,一件普通的衣裳也给他穿得像天宫里来的那般不凡。长发这几日有墨东臣替他梳理,此刻用一条白绳简单绑起来,依然那么飘逸飒爽。 当原霞洛向他看过来时,轻轻地扬起下巴,一如既往,有些高傲有不可一世。墨东臣却笑了,心里头又暖又刺痛。 他只是觉得他好可爱。至少在他眼里是如此。 墨东臣突然发现,这一刻,从来不计较未来如何的他,也有了计较。他多希望能带着原霞洛,远离那些国仇家恨,远离那群脑子有病的妖怪,在某个不再有阴谋与算计的地方,生活着。 可惜,原霞洛定是不肯的。不是他执着于名利与权势,而是他放不下责任。他喜欢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练剑习武,他喜欢把每个人和每件事妥善管理,让他们蓬勃发展。在原家其他兄弟仍然坚持称自己为「本殿」,他早就只称「我」。 很少人发现,原霞洛其实不太谈复国的野心,他比谁都要认真现实。事实上,藏浪山庄是一直到原霞洛手上,才越来越强大。 他是个适合守成,适合终结派系斗争的君主,但不适合征伐。 世事多无奈,老天偏偏让他家的江山断送在他父亲手上。 原霞洛见墨东臣站在廊下沉思,不走近,也猜到他不肯告诉他那封信里说了什么,让他在残毒未解的此刻冒险回山庄与那班妖怪决一死战。原霞洛没开口,走到树下折下一根梅枝,然后走向铁人阵。 墨东臣没有动作,他当然知道他家殿下的能耐,要是平常时候,那对他简直像儿戏一般无趣又简单,但此刻他心里还坏心眼地想着:这么爱找罪受啊?那妖婆说什么神仙散最忌使力,一使力毒性就更剧,到时又欲火焚身,等一下不要来求他!嘿嘿嘿…… 原霞洛一走进铁人阵,铁人就开始迅速地移动了。虽然两名仆役平时总记得上油,但还是听到那些吱呷声不绝于耳,委实刺耳。 每一尊铁人的动作都极快,根本不让人有思考余地,总共四十九尊一齐对着阵中央发动各种攻击,远攻或近攻,朝四面八方而来,谅是三头六臂也要吃足苦头,但见原霞洛手执梅枝,提气一挥—— 轰! 墨东臣忍住朝天上翻白眼的冲动,他很想提醒亲爱的殿下,这些铁人虽然退休了,但好歹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好吗? 原霞洛哪有耐心等铁人「慢吞吞」地跟他过招?他一个剑气如虹,四十九尊铁人全部被大削八块,成了一块块废铁,哐当哐当地,崩毁时扬起漫天尘土,而他平举着梅枝,依然衣袂飘飘地立于阵中央——他方才那一下也带起一阵旋风,把碍事的尘土全给吹开了。 亲爱的殿下神情冷淡地看着他的护卫,还挑衅地扬起一边眉峰。 他要是乖乖龟缩着慢慢等到读全解了,他就不叫原霞洛!墨东臣还会不明白亲爱的殿下那脾气和暗示吗? 墨东臣叹了口气,「知道了,走吧。」 第八章 他们在隔日破晓时分回到藏浪山庄。约定会合处是藏浪山庄后山的一处至高处,唯一一条通路是绝壁,沿路无树影能躲藏,绝壁的窄路呈回旋状,山下真有状况,山上也能预先得知。 「殿下的毒解了吗?」见到原霞洛与墨东臣,众人都是这么问。 原霞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作正面解释,墨东臣不语。 「在落日前不获得全胜的话,恐怕他们会大肆报复。」 「那就打到他们不能回手。」 「主上,那些被他们变成同伙的人怎么办?」 众人均是一阵沉默。他们会节节败退至此,很大的原因是无法对昔日同袍下手。 「如果他们对你们没有同样的手下留情,那就表示,就是他外表不变,体内的早已不再是我们所熟悉的人。」墨东臣只好开口道,「被那些妖怪变成同类的,有两种情形,」他顿了顿,确定每个人都能够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才道,「第一种是有能力保护自我意识,他们也许回来劝降或投降,这是最麻烦的;第二种是已经成了杀人傀儡,我劝你们不要把他当成原来的同伴,他已经死了,敌人只是利用了他的尸首罢了,把他的心脏毁掉,日后集体火化,让他们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才是真。」 「第一种情况是什么意思?那些人背叛藏浪山庄吗?」又为何说那是最麻烦的? 「不,如果他们背叛藏浪山庄,那么便与被变成妖怪无关,而是他自己选择叛节。」墨东臣看着原霞洛,见他之时便是他继续说下去,便道,「那么最好直接杀了他,现在这情况没有余力再囚禁并审问叛徒了。第二种是,他对藏浪山庄仍然忠心,那么我想他不会加入战斗,只是这就要看殿下如何处置了,我得先提醒殿下,被那些妖怪变成同伴之后,会渴求鲜血,就算不处置他们,日后最好也与正常阁员隔离开来。」 「如果他们仍然效忠山庄,不可能会加入战斗,也许正被那些妖怪囚禁起来,我认为最保险的方法是只要遇到行动自如的,就杀无赦。」一名来自金陵的巽雷阁员道。旋风阁与巽雷阁重新整顿也才五年,一直以来山庄里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不像其他阁员都是自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要说同袍情谊也只存在自己的巽雷阁与旋风阁之间,自然也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他的话虽然冷酷,但众人心里也明白,这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 「为了避免有人诈降,也只有这么做了。」 「主上,我们何不将这些人先抓起来,反正只要用银制的铐链将他们铐起来,再慢慢审问,就可以知道谁还真心向着藏浪。」 「老夫倒是赞成这位巽雷阁护法之言。」静桓之道,「各位试想,若诸位被敌人变成了同伴,诸位会如何?如果意志不坚,屈于胁迫,转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同胞却还有借口,来日也不用想着复国了。」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墨东臣又开口,「还有一件事,也是我要提醒各位的。今天的行动,必须两人一组,只要其中一方被杀,另一个就必须负责刺碎他的心脏。」 「为什么?」 墨东臣看着原霞洛,这三天他本来想找机会告诉他这件事,但春宵总是让人忘却一切俗事啊。「只要你们的尸体是完全的,他们依然能够将你们变成他们的一员,就是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所以那日他救回原霞洛时,一想到自己可能晚一步,就浑身冰冷啊。 「为何墨护卫对那些妖怪的事情这么清楚?」一名阁主问道。 墨东臣摸了摸左耳上的银饰,「如果我没记错,我母亲以前是专门猎杀那些妖怪的,但是我也只能记得这些。」 「令堂现在人在何方?」旋风阁的护法不知墨东臣的过去,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那女人把他丢给源太一,就说要周游天下,从此断了音讯。他当然想过母亲也许某天会想回扶桑皇宫找他吧,可惜她没有太多心思担心她,只希望那个记忆里少根筋的女人不要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现在扶桑皇帝换人当啦。 「最后,今天的第一个目标,是攻天下阙阁。日落以前,所有人都必须回到天阙阁大殿前,只要有人晚了,身上的银饰与武器还不要命的搞丢,当点晚上就必须戴上这副银锁铐睡觉。」墨东臣虽然开玩笑般地道,但众人都明白这是分辨敌我的方式之一。 日出东方,反击开始! 原霞洛为了不让对手有机会趁地利之便布下陷阱,于是让所有精通陷阱的阁员打前锋。 敌人有将近三百余名的前藏浪山庄人士,不到未时,焚烧遗骸与血腥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山庄。 旋风阁和巽雷阁连夜打造的秘密武器果然让他们大获全胜。 墨东臣和原霞洛又在天阙阁上见到那个露大腿的妖女。不止她,还包括那日在一旁看戏的四名伙伴,另外还有几名同样功夫不弱的陌生面孔,显然是龙神长老叛变那夜乘船而来的山庄外人士。 「美人哥哥,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妖女楚楚可怜,握拳的手抵住下唇地指控道。这回她身上披着红斗篷遮挡阳光——似乎这群人对阳光还有一点点抵抗力,但还是坚持露出大腿和美胸。墨东臣这才发现自己醋劲也挺大的,想到这妖女那他没有的东西来诱惑原霞洛,就一阵不爽。 「老妖婆,不要装可爱,你旁边那个大婶装起来都比你像样多了。」 一见到墨东臣,妖女脸色几乎又要变了,但想起自己差点现出原形,仍是忍住。 「是谁?」银铃般轻柔悦耳的女子嗓音,自屏风后的回廊处响起,那是过去通往原霞洛寝殿的方向,原霞洛会从那里进入大殿。 水色丝缎质地,贴绫绣着翔龙图案的屏风在光线透射下,隐隐出现一个身材曼妙的影子,影子后头似乎还有人影,应是侍从。 看样子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公主」了吧。就是这妖女给原霞洛下药吗? 话说回来,这群妖怪也挺识货的,知道让主子住在天阙阁。原霞洛所使用的物事一向是最上等的啊。 「为什么无视我们带来的和平与希望,要掀起这场无谓的战争呢?」女子嗓音哀愁,说一口好听却带点口音的扶桑语言,缓缓走出屏风。 那确实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而且显然有西方色目人的血统,白皙的皮肤,奶油色的长发闪耀着珍珠光泽,梳成慵懒随兴的发辫,发辫上缠绕着一朵朵粉蔷薇,水光盈盈的紫罗兰色眼睛,秀挺的鼻和花瓣似柔软的唇。原霞洛贵为皇子,手下那些负责商业贸易的阁员,甚至是过去在扶桑皇宫时,都有人带回世界的另一头,遥远的西方大陆的珍贵宝物,有些上头绘着水灵灵的美人,其中还有一尊搪瓷娃娃,那是原霞洛母亲生前的最爱,一头金发和碧绿瞳眸,穿着袒露胸脯的华丽衣服和夸张的裙子——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和眼前这名美女真是一模一样。 墨东臣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原霞洛。 唉,都这节骨眼了,他想的却是——这女的根本是他心爱的殿下喜欢的那一型啊!春日娇花一样的淑女! 他还没拜堂,该不会就要下堂了吧?呜呜…… 「公主,就是这个家伙把我打伤的!」露大腿的妖女急忙告状。 不知是哪一国的公主殿下秀眉轻蹙,「哦?竟然有这么可恶的男人,竟然动手打女人?」公主殿下仿佛听到殿上有杀人魔般,脸色发白,素手遮唇。 「女人?」墨东臣左右张望,一脸天真无邪地举手,「在哪?」 露大腿妖女又露出狰狞的表情,但公主殿下不以为意,优雅地走向原霞洛,「我真不懂,和我们合作对殿下有利而无害,为什么殿下如此反对呢?如果你认为本公主的身份配不上你,那你可想错了,我乃西大陆第一帝国奥罗索斯的第一皇女,数百年前,我的父亲被奸人所害,谋夺了原本属于我的皇位……我们是同病相怜,如果我俩结合,我的人能助你夺回扶桑,他日再攻下奥罗索斯,我俩就是天底下国力最盛的女王与帝王,到时就连拥有广大领土和人民的金陵皇帝也不够看。」 「既然如此,公主何不先夺回自己的皇位?」原霞洛不为所动。 「那是因为,」公主握紧手中的蕾丝手帕,「当年我为了活下来,选择成为『暗血族』。原以为可以借由暗血族的能力复国,想不到我错了,那短短数年奥罗索斯帝国被分化成数个小国,那些小过往唯恐我的家族再起,组成了联盟,在那联盟中就有『暗血族』的克星——月獠族!」公主提起月獠族,仿佛提起什么讨厌的事物那般,「他们是一群粗鄙而且……全身长毛的家伙!就是他们杀害了我的父皇!」 「可惜,我并不想借别人的力量复国。」 「我听你们长老说,你是因为不想联合外族残杀自己的同胞,我真的很欣赏你,但是只要我嫁给你,我的人也是扶桑子民,这就不算自相残杀啦!」 「不算吗?」原霞洛冷笑,「那么敢问公主杀了我山庄上下百余人,又怎么说?」 公主殿下被问得有些恼羞,更不解原霞洛为何这么生气,「我并没有杀了他们啊,我只是把他们变成我的同类,只要他们跟我一样,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而且成为暗血族,不只不老不死,还能变得更强,我这是在帮你们!」 不愧是公主,从头顶到脚趾,从外表到脑袋,都很公主!墨东臣突然记起,小时候他会乖乖跟着源太一进宫,就是为了找「公主」——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找到公主。 「但是,他们并不想变成你的同类。」原霞洛沉下眼。 墨东臣知道亲爱的殿下火大了。 「怎么会呢?他们大部分都认可我了啊,剩下的,我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明白我是为他们好!」公主笑得宛如圣母般慈祥柔美。 「用下药的方式吗?」墨东臣冷哼。 公主这才想起,「对了,你去哪里找狐狸精解毒?」她总算发现原霞洛的毒解了。「我知道我操之过急了,所以这次我就原谅你,以后你不准再去找别的女人,我们握手言和吧,叫你的手下不要再继续那些暴力又没品的行为了,大家坐下来喝下午茶吧!」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番女? 「还有,帮你解毒的女人在哪?我不跟人分享丈夫,我要杀了她!」 「我没有答应娶你。」原霞洛平静地道。不愧是从小出身皇室,教养良好。墨东臣手都痒了。 公主殿下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都跟你说那么多了,还不能打动你的心吗?」 原霞洛知道再扯下去,天都要黑了。他拔出腰际的银剑,冷冷地道,「给你两个选择,受死,或带着你的人滚出藏浪山庄。」 「你!」公主殿下柔弱地捧着心,她的四大骑士立刻上前护卫。 「这男人伤了公主的心,请让我们教训他!」先前在密室袖手旁观的那四人说道。 「让他们知道我们暗血族的优秀,但是不要真的伤了他。」公主悲伤地掩着小嘴,「霞洛,人家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伤我的心?」 「公主请放心,我决不会让公主伤心的。」骑士们宛如宣示般地跪下道。 墨东臣总算知道,男人的蛋,为什么会疼了……话说回来,其实他也想学那些笨蛋,跪下来问问他家殿下,他能不能揍这些笨蛋? 在那名热血蠢骑士突然在众人眼前消失,以着自信快过闪电的速度向原霞洛时,原霞洛依然一派淡定优雅地立于殿中央,长睫盖住了冷笑的眸子。 砰! 比那暗血族的男人更快,墨东臣已经挡在他的殿下身前,一拳将对方击飞,那男人飞撞向墙壁上的琉璃壁画,壁画碎了,整个大殿微微震荡。 真正让那些妖怪吃惊的是,墨东臣的速度!那是连自认速度比凡人更块的他们也感到不可思议的。但他们也想起在密室那时,墨东臣轻易就击败了公主的女侍。 「你是谁?」公主又问。 那些妖怪记忆性真差。墨东臣微笑,「狐狸精……」某人一掌从他后脑劈了过来,他很乖的闪也不闪,被打得脑袋肿个包。 某人又忍不住愧疚了。 能挡下妖怪的攻击,躲不了他随手一拍?果然是笨犬! 「原来你喜欢男人?」公主一脸愤怒和震惊,「难怪!难怪你对我没感觉!」她跺脚,「来人,把他们给我杀了!留原霞洛的身体,我要让他变成我的玩物!」 原霞洛和墨东臣都懒得解释,就算他们喜欢女人,也是会挑的啊! 然而,从山庄各处夺回失土的人纷纷聚向天阙阁,那些被追杀的妖怪们也是,整个天阙阁大殿一下子起了混战。 公主殿下在必要时,果然也很彪悍,但她的对手想当然尔,是墨东臣这个情敌! 「我杀了你这个……这个……」公主殿下想不出绝妙的骂人辞藻,一时语拙,她手持一柄金色软剑,剑刃尖细,攻势却依然凌厉。 所有人都以将敌人引出屋外为主要目的,想不到公主殿下另一手撑起一把跟她同样花俏的粉红蕾丝花伞,照样对墨东臣死咬着不放。 「公主,我们撤退吧!船已经准备好了!」公主骑士团之一拦下了墨东臣的攻击。 「滚开!我要杀了他!」公主殿下毫不留情地一剑挥向她的骑士,一点愧色也无。墨东臣忍不住啧啧两声。 他家殿下打他时,都还会暗自觉得心里难受哩——虽然原霞洛不肯表现在脸上,但他向来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情好坏。 墨东臣突然欺向前,啪啪地左右开弓,赏了她两巴掌,「你这被宠坏的臭丫头。」这两下是替原霞洛打的! 「大胆!」公主的四名骑士都在第一时间围上来攻击墨东臣。 而公主殿下抚着发疼的脸颊,伞掉在地上,愣住。 「公主,请小心呐!」一名女侍连忙捡起公主的伞。 公主只是愣愣地看着墨东臣和四名守护骑士缠斗,他虽然以一敌四,但显然并不吃力,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暗血族在白天攻击力足足少了六成以上。 「从来没有人打我。」公主梦呓般地道,紫罗兰色的眼,却痴迷地望着墨东臣的背影。她怎么这才发现,原来墨东臣如此挺拔强悍!他的举手投足充满狂野的生命力,他的神态如此从容无畏,当他回身踢开敌人的攻击,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钻石更迷人,左耳的玉坠贴着他俊美的脸庞——啊,原来男人戴上耳饰也这么好看…… 公主殿下一手捂住胸口,「我的心跳得好快……」 「公主?」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惹人厌的阳光那么炙烈,漫天樱花泣雪似地狂舞,但是她,奥罗索斯第一皇女,娜斯塔西雅公主,却惊觉她沉睡百年的灰暗生命,如今才终于重见光明!她逃过岁月诅咒的容颜,原来全是为了这命中注定的一天!看,连樱花都在为她狂喜,为她唱歌! 「他说我被宠坏了?」娜斯塔西雅神色迷离又恍然地笑道,「小时候,我做错事时,父皇对我说:宝贝,你没有错,错的是这该死的平民竟敢冒犯身为储君的你!所以父皇把那无辜的人杀了。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每个人都把惹怒我的人杀了,但是我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开心呐!」她抚着脸颊,一脸心醉神驰地看着墨东臣,「但是,他却不一样,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真的好有男子气概哦!」 「公主……」侍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偏偏她家公主已经走向墨东臣,而公主的骑士们见公主走来,也纷纷停手。 墨东臣莫名其妙地转身,因为身后的娜斯塔西雅没有杀气,所以当她一脸痴迷地走来,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时,他都没意会发生了什么事。 娜斯塔西雅的身高也是让他来不及反应的原因之一,她相当高挑。 几乎所有打斗都停止了,包括就在近处的原霞洛,他早就解决身边所有敌人,娜斯塔西雅粉樱色的唇,就在他的面前,吻上了墨东臣…… 墨东臣都石化了,直到公主殿下红着脸退开,捧着脸颊爱娇地道,「我改变主意了,你……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公主殿下!」骑士们心都碎了。 「不愿意。」墨东臣倒是回得很干脆、很爽快。 「你这不识抬举的家伙!」骑士们既然狂吠。 公主殿下一脸悲伤,「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哪一点?我可以改!」 这下,每个人都停止打斗,好奇地围观起来了。看来这就是公主殿下情窦开不开的差别啊!没开之前看到美男只想霸王硬上弓,都不给人拒绝的;开了之后还说要为对方改变自己哩! 「没有哪一点,就是不喜欢。」墨东臣看向他家殿下,原霞洛面无表情地别开眼,却不知怎的,让墨东臣心情大好。 希望他心爱的殿下,是终于懂得在乎他了。 娜斯塔西雅总算想起,墨东臣跟原霞洛一样喜欢男人啊!「你应该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证明我是真心想跟你交往!」她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原霞洛,咬着唇。 啊啊……人生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让人泣血的抉择呢?每次看着原霞洛,她就忍不住为他的俊美深深着迷,为他冷傲出尘的风采失了魂,但是她终于明白,墨东臣才是她的真爱!「我们当朋友就好了。」她遗憾地对着原霞洛道。 原霞洛生平头一遭,很想不雅地朝天上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公主!」骑士团都着急了,虽然他们可以在太阳底下撑上一段时间,但不代表真的不畏惧阳光啊。 「那你们先退出藏浪山庄再说吧。」墨东臣道。 「好。」公主殿下如此豪爽,一旁不管是藏浪山庄的人马,或是暗血族众,都想捶心肝了。他们浴血战斗了多少天啊?!那些战死的同袍地下有知会吐血再死一次的啊! 就这样,娜斯塔西雅率领着她的人马退回海上,但他们也不把船开远。 「墨东臣,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公主殿下势在必得地在船头甲板上,朝着码头,举着长剑宣示地喊道。 而岸上,墨东臣假装没听到。 在清算人员伤亡与救出被囚禁逼降的藏浪山庄人员时,原霞洛始终刻意不看墨东臣。雪上加霜的是连当时在天阙阁看到那一幕的人也都不时地调侃他真是艳福不浅,墨东臣还真的笑不出来了。 「殿下!啊啊……殿下……」金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这家伙跟其他不肯投降的人都被关在暴雪阁,被发现时正准备上吊自杀,因为他武功不怎样,那些妖怪觉得刑求他逼他投诚也没意思,威胁说明天要把他绑在大太阳底下,金福看过那些成为「暗血族」的人,武功太弱的,在阳光暴晒下死相多凄惨,当下心想,反正早晚都要死,好歹给自己留给全尸! 墨东臣没好气地看了金福一眼。 他才想哭好吗? 「墨东臣。」原霞洛不得已,总算开了金口,可声音很冷。 不管怎样,总之是肯理他了。墨东臣站了出来,「在。」 「这些被迫变成『暗血族』的人,没有方法能治了吗?」 「没有,除非死亡。」 金福哭得更气惨了,「殿下,奴才不怕死,知道您平安无事,奴才就放心了,奴才先下去跟王妃请罪……」但是在死之前,还是让他擤个鼻涕先…… 「但是他们能以别的血替代人血。」墨东臣打断金福的哭调,道,「据说暗血族不喜欢人血以外的血,除了因为味道差了点之外,还因为人血对提升他们功力帮助更大,而且喝多了人血会上瘾。」 原霞洛点点头,「看来藏浪山庄十三阁的人要重新分配了。」他转向静桓之,「静老师,现在五大长老只剩下您了,我想应该没有人反对我恢复静长老的身份吧?」 「为主上分忧,老夫万死不辞,但五大长老只剩下我,这倒未必。」静桓之看向大殿入口处,暴雪阁里最先被释放的娘子军姗姗来迟。 女人嘛,既然劫后余生,怎么可能一身狼狈、蓬头垢脸地来见主子? 领着娘子军入殿来的,却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绝美面孔,那妖艳美人见到殿上一堆人盯着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殿下莫怪老身一把年纪了还爱美成性,说起来那帮妖怪的妖法唯一的好处就是这点吧?」紫蔚重拾青春美貌,哪舍得以苍老的面孔见人。 「扶桑第一美人再现风华,紫老师,您可别把那些年轻小伙子的魂都给勾走,学生可要伤脑筋啊。」原霞洛的调侃果然让大殿上一群年轻人红着脸,回过神来,心里大概都惋惜地感叹着,美人虽美,但没想到真面目竟然是他们一直当成老祖宗的紫长老! 当天的议事直到深夜,重新将暗血族与普通人分开——原本藏浪山庄一直就是一名长老统领双阁,就如同巽雷与旋风,腾润与飞山,新绿与谷雨。如今为了让他们不用适应新的环境与身份,人员调动都以双阁互换为主,例如新绿为暗血族,谷雨阁为普通人。唯一需要大变动的,恐怕是早就成了娜斯塔西雅公主爪牙,也一并被公主带走的暴雪阁了。 「那就由静老师亲自由十二阁中挑选合适的人,统领暴雪阁吧。」 他们夺回了山庄,但失去的,似乎比收复的多。向晚,原霞洛一个人默默地来到武神殿,十三根石柱与大门入口各摆上大型火盆,但真正让开国天皇的神情凛然地被人景仰的,确实穹顶上的天光。 皇子可以抛下国家,长老可以背叛族人,他们如今还有什么是能够让自己挺直了背脊面对祖先的呢?一身白衣与赤色斗篷的原霞洛,独自立于武神殿中央,环视了一眼空旷的大殿,突然自嘲地想笑。 也许从过去到现在,他都是一个人作着不自量力的春秋大梦呢。 墨东臣不知何时出现在观赏席的阶梯上,大剌剌地坐着,连呼吸都没有惊扰到他。原霞洛环视大殿的眼与他的对上,也不意外他的存在。 还真是赶都赶不走……他想笑,这回却觉有些酸楚,也不知是为自己,或为他。 「墨东臣。」 他自台阶上站了起来。 「你武功那么好,只让你保护我,太可惜了点。」 「世事无常,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却不做,陪着自己想陪的人却不陪,才真正可惜。」 他的话让原霞洛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才讽笑道,「你从小就认识我,难道会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重振藏浪山庄,带大家回扶桑。你不是对我忠心耿耿吗?那就助我一臂之力,不要老是巴着我,你以为我还能给你别的吗?」 墨东臣看着他半晌,抱胸,摸着下巴,似乎在沉吟些什么。 原霞洛以为自己说得够直接够狠心了,却见他最后似是想透了,然后说,「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原霞洛愣住。 「我不要帮你钻牛角尖。」 「……」原霞洛无言了,有些恼羞地道,「你说我什么?」 「你现在心情不好。」他下结论,「等你心情好时你又会后悔,所以我不要帮你。」他可是很有个人风格跟格调的护卫。 原霞洛瞪他,「造反了?」他一剑轰了过去。 墨东臣随手又抽了八卦棍陪他过招,这次的棍子结实多了。拂照武神殿的从云阁大概也不想殿下哪天又心血来潮抓人陪他过招,武器折损得太频繁,可是会让人质疑他们平日都在混水摸鱼的啊。 两人又把整座武神殿当竞技场,根本不管比试台的范围。原霞洛发现墨东臣根本不尽全力跟他打,一股气又冒上来,用力背打掉了他的八卦棍,威胁那般地要刺他,墨东臣却只是任八卦棍甩出去,躲也没躲。 原霞洛这会直接丢了疾灭,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我不够格跟你过招吗?」 墨东臣一点反抗也无地乖乖躺平,任原霞洛坐在他身上。 「我不喜欢那个番女。」他没头没脑的说。 原霞洛愣住,「谁跟你说这个?」 「你不生气吗?」 「……」原霞洛恍然大悟,一脸恶狠狠、狰狞冷笑地弯下身,把他的衣领揪得更紧,「你以为老子在吃你的醋?」 他的长发滑过他的脸,搔得他有点痒……他得说,他家殿下真不是当流氓的料,哪天真的当了流氓,耍起狠来,应该也只让一堆男男女女跪下来抱他大腿。 冷艳又凶悍,他最喜欢了啊……呵呵。 「你不必吃我的醋,你只是心情不好。」他依然笑眯眯地说。 殿外,因为打斗声停止,担心原霞洛需要传唤他的金福在外头探头探脑,见两人一上一下地叠在一起,连忙又退得老远。 他好像撞见了不该看的事……话说回来,这让他想起之前也见过殿下这么压着墨护卫啊!既然他家殿下是在上面的那一个,他也就放心了。金福背贴在壁边,眼神悠远地看着远方的大海,那妖女的船还没开走,暗夜里可以看见那艘灯火通明的西洋船舰。 王妃在天之灵,应该会有点难过。她的儿媳妇迟迟没着落,却得接受个男媳妇儿……不过经过这一役,藏浪山庄都差点要没了,他觉得人生在世或不在世,看开一点比较好,至少殿下是在「上面」,不算灭了威风……咳,总之这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管的,他还是当作没看见比较好。 不过……嗯,希望等一下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才好。金福好奇地悄悄把耳朵拉长。 而殿内,原霞洛瞪着墨东臣,又使劲把他的衣领提起来,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老子没吃那番女的醋,你这猪脑给我听清楚!」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阴着嗓子警告道。 连「老子」都骂出口了,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皇家贵公子吗?墨东臣觉得有些好笑,「我没说你吃她的醋啊,我只是澄清我不喜欢她而已。」他故意装得一脸无辜。 为什么他有被将了一军的感觉?「我管你喜不喜欢她!」他重重放了手,墨东臣在脑袋着地前一个敏捷的翻身,轮到他把原霞洛压在地上。 「大胆!」 「嘘!」墨东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贴向原霞洛,眼睛朝大门瞟去。 原霞洛意会,抬起头,果然见金福鬼鬼祟祟,顿时恼羞成怒,「金福,再敢给我偷听,我让人明天把你绑在椿上晒日头!」 「小的什么都没看到!殿下饶命!小的这就滚远点……」 原霞洛回过头来,见墨东臣笑眯了一对狐狸眼,又把他双手扣在头上。 「殿下硬了。」 「……」原霞洛脸爆红,「你胡……」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墨东臣,因为他的白袍底下还真的隆起一座小山。 「谁教你没事运气练剑?毒还没全解,我们也超过一天没解毒了。」墨东臣没忘记给他个台阶下,免得某人又恼羞成怒把他赶走。 「是吗?现在山庄已收复,倒是不用麻烦墨护卫了。」 「过河拆桥啊?」墨东臣改以自己的肿胀一下一下地顶着他。 原霞洛明明不想让他得逞的,身子却还是记起了他带给他的强烈欢愉,一阵战栗。 他今天穿的偏是直裾,墨东臣得意极了,那三天原霞洛都是他伺候着,怎么替他穿、脱衣服,他可是得心应手——虽然穿衣服时慢吞吞,脱衣时保证相当神速!一下子他的手已经探进他衣襟内,揉捻起悄悄硬挺的乳蕾,「问题是,其他人能让殿下感觉到跟我一样的快乐吗?」他舌头故意色情地舔过他好看的颈子,来到衣襟大敞的锁骨上,「你以前可不曾像过去那三天,一次一次地要不停,那些用过媚药助兴的,都没你这么惊人的胃口啊。」 原霞洛根本没想过墨东臣会偷看他和别的女人燕好,气到了极点,却发现这家伙来真的——他娘的这家伙跟他过招时不使全力,只有在这时,他使个屁?原霞洛发现自己完全挣脱不了他的钳制,「我真是……见识到你的无耻了,你的功夫难道不能用在该用的地方吗?」 墨东臣已经掏出他的男性,一手抬起原霞洛的腿,「求偶不算应该吗?」 「求你奶奶……唔……」他竟然……就这么进来了!可是更让他想一头撞死的是,他也早就准备好接纳他,他才会一下子就插到最深处。 「啊……你一下子就把我吸的好紧……」墨东臣故意在他耳边挑逗地道,舌尖舔过他泛红的耳壳,「小洛,你脸红时真的好可爱,害我好想把你吃得一干二净。」他又在他耳边亲了亲,在原霞洛体内的男性像要证明他所言不假那般,越发地壮大了。 「唔……」原霞洛既羞耻,又气愤,但同时身子也愉悦地都痉挛了,两条腿不自觉地夹紧他的腰,空旷的大殿上,一点点声响都会传来回音,他听见自己在接纳墨东臣时那股这几日以来已经熟悉无比的淫靡湿润声响,还有他进出时那种让人羞耻的滋滋声,心里明知道那太下流,却仍然升起一股堕落的、变态的亢奋感。 墨东臣直起身,抬起他的腰,想立刻就开始狂野的侵犯,原霞洛却发现自己此刻衣襟完全敞开,根本是不知羞耻地接近赤裸,躺在神圣的武神殿中央让这个男人享用!他的两腿还大开着,欲望高涨的玉柱不知节制地对着墨东臣挺得又高又直。 墨东臣已经抬起他的臀,狠狠地抽插了两下,发现原霞洛的肉壁把他的男性咬得好紧,每一次的退出都难舍难分的,连他白皙胸膛上的两颗乳蕾都又红又挺。「你瞧,你已经兴奋成这样了。」他弯下腰,舌尖舔过他挺立的乳珠。 原霞洛忍住了呻吟。「不要……」这两个字喊出口,却淫浪而颤抖。 「真的不要吗?」他故意将他的乳珠用力吸吮出声响,在偌大的殿上清晰可闻,接着粗糙的大掌握住了他硬挺的玉柱,「连这里都湿了呢,怎么会不要呢?」 原霞洛闭上眼,他躺在比试台中央,可以看见那些石雕正瞪着他们,最后他只能绝望地道,「不要在这里……」 哦,不早说。 墨东臣很快收拾着殿下的衣裳和自己的腰带,但这中间,他完全没离开他的身体,男性仍然深埋在他体内,没有一丝要退出的迹象。他才不想暂停,被他所包覆的滋味是这么美好…… 接着墨东臣抱起了原霞洛。 「做什么?」原霞洛有不好的预感。当墨东臣抱他自地板上起身,仍让他以坐姿坐在他的腰上,那姿势让他们前所未有地深深结合,那让他一阵颤抖,被撑到了极限的感觉让人疯狂,也让人痉挛无力。 「抱紧了。」 「不……」这个疯子!他要杀了他!他有天一定要杀了他! 原霞洛真的气得想一掌劈死他,但此刻他也只能抱紧墨东臣,将脸死死埋在他肩上,双手在他背上恨不得掐出几个洞,双腿更是缠紧他,最好能把他缠得没气! 墨东臣抱着原霞洛,以那诡异的姿态和惊人的轻功飞跃出武神殿,朝天阙阁前进。他每一次飞升,原霞洛也仿佛要被抛起,直到踩在树梢或屋脊间准备下一次的跳跃,又让原霞洛沉沉地被他所进入。 「唔……」但他又必须抱紧他——在空中掉下来不打紧,他身上已经接近赤裸啊! 墨东臣以披风包覆着原霞洛,感觉他的肉壁比过去几日都要强烈颤抖和紧窒,他真的考虑直接停在某一处屋顶,先做完再说,可是又知道那些屋顶下可不是空无一人呐。 好不容易回到天阙阁,原霞洛的寝殿,他顾不得其他地一路让那些衣裳和腰带落地,最后抱着赤裸的原霞洛躺在他的床上。 「你!」他想劈死他!可身下却更加饥渴地缠紧了他,那让原霞洛羞耻到了极点。 墨东臣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另一条腰带,干脆捉起原霞洛的手,往床头的床柱上绑。 「你好大的胆子!」 「要骂等爽完再骂。」他知道亲爱的殿下从小的教养绝对不允许刚刚那样的行径,但做爱还有高级的吗?他可不想正快乐的当头却浪费时间吵架。 「乖,我会让你很舒服。」绑好他的手,墨东臣抬起他一条腿,靠在自己肩上,那让原霞洛的身子就像一把弓那样地弯起,紧紧含住墨东臣热铁的雪白两股与红艳小穴就这样大剌剌地对准了他。 「刚刚那样操你,你还是兴奋得快把我夹断了,你很喜欢吧?」他猛地抽出自己的男性,翻出一片红艳的嫩肉,看着原霞洛拧起眉,神情却在极度欢愉与压抑中变得更加秀色可餐,他全身肌肉一跳,又狠狠地刺进最深处。 「啊——」 墨东臣在原霞洛床上跪直了身子,仿佛他才是君临天下的王那般地主宰着身下绝美又不凡的男人,摆动肌肉结实的强悍腰身,将主子像奴隶那般狠狠地玩弄侵犯,红热的铁没有因为原霞洛泛起水光的眼神而停止剧烈的抽插,床幔都因为他的野蛮而颤动了。 原霞洛都在他手上和自己身上发泄过了一回又一回,他却仍没有要够他。白色的体液沾满了他们俩的大腿和前腹,尤其是原霞洛身上,全是他的气味。那让墨东臣有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啊……东臣……」他终于喊了他的名,那让亢奋的兽更加的不知节制,把他像欲奴似地,玩弄到天亮。 第九章 现在白日山庄里的人少了,但原霞洛也几乎都待在殿内。 「唔……」 墨东臣那可恶的家伙!他还没追究他昨天疯子似的行径,一早说要替他清洗,洗完后他又被绑在床上了。 墨东臣不知去哪找来的红色流苏绳,将全身赤裸的他绑在床上,双手捆在背后,两腿曲起大开着,却无法并拢,因为绑住腿的绳子两端各绕到他背后的手臂上! 白日里,他寝殿内外的竹帘也都是拉起的,于是日光穿透了圆窗和帷幔,洒在他白皙的身上,与红绳是鲜艳夺目的对比。 墨东臣在屋外交代内侍去澡堂重新准备热水,然后要他们到天阙阁外候着,有事他会传唤他们。 原霞洛无法抗议,因为他连嘴巴都被墨东臣塞了一块丝绸! 他真的要杀了他,他发誓! 墨东臣折回寝殿内,方才稍稍平复的勃起,在走回床畔的这一路上,又差点要害他走不动了。 掀开白纱帷幔,令人疯狂的美色便赤裸裸地躺在他眼前了。亲爱的殿下白皙的肌肤在日光下更是无暇如美玉,俊美的脸上却因为羞耻和愤怒泛着诱人的红,散在颊边的发丝比任何一种丝绸都要华美,此刻它们如翻倒的墨披在白色床被上,就算原霞洛不想承认,胸前的朱蕾仍是在墨东臣的视线下渐渐硬挺,连早上才被他伺候过的男性都像见到主人那般的亢奋挺起。 「我一直都很想试试看。」墨东臣爬上床,在原霞洛杀人的视线下掏出自己的昂扬。 原霞洛本想别开眼,却忍不住咽着唾沫,袒露在墨东臣面前的红艳小穴张开着,连火红玉柱都更有精神了。 「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其实你背后那些东西早就没了,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想跟我做爱?」墨东臣笑着伏在他身前,原霞洛瞪大的美眸果然写满不置信。 「是真的,但我怕你不跟我做,所以没告诉你罢了。」墨东臣又吻了吻他的脸颊,手指爱怜地探进他发间,湿热的吻烙在他耳际和额间。「真的好美,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殿下。」他的舌头舔过每一处他的敏感,然后吸吮着胸前红绳竟艳的乳蕾,把它们吻得湿亮。 「嗯……」原霞洛拧起好看的眉,他完全动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有些磨人呐。 墨东臣没有放过另一边,然后又吻过有着完美肌理的腹部,偏偏独漏那叫嚣挺立的玉柱,甚至连他大腿的内侧都不放过地吮吻着。 「嗯……」原霞洛扭着腰抗议,美眸早已水气氤氲。 「别急。」墨东臣抬起他的臀,男性的前端在穴口顶弄着,原霞洛眼眶都湿了,乞求地看着他。 啊啊……他怎么舍得?心都疼了,却更加想狠狠玩弄他的殿下啊! 墨东臣狠狠地将火热硕大的男性,顶进原霞洛大大方方地张开的那处饥渴的小穴,他一下子就将情郎的热铁吸吮着,至最深处,并且立刻就忘情地扭着腰身。 「啊……小洛的里面好舒服,好热,好紧……」墨东臣手撑在他肩膀上,让他每一次用力向前挺时,原霞洛的身子不至于滑开,扎实地承受他每一次的插入。 被掏空一样的快感让原霞洛像绝望那般,泛红了眼眶,热泪滑过眼角,却只能放任身子沉沦在灭顶的欲火之中。 他也许真的不正常吧!看着墨东臣疯狂需索他的模样,他变得如深海般湛蓝的眼,他左耳不停晃动的小片白羽,还有他肌肉贲张的伟岸身子,这一刻竟只觉得全身都酥软了,永远被他禁锢着,在他身下承欢,也没什么不好。 那甚至让他的心,变态地,升起一股快乐感。 人前,他是他忠实的护卫;人后,换他成为他的欲奴。这也算公平,不是吗? 墨东臣抱起原霞洛,让他骑着他,以强壮的双臂支撑被绑缚的原霞洛,并且一下一下地抬起腰往上挺,几乎把原霞洛都抛了起来。 「唔——」丝绸白布已经沾满他的津液,又溢出嘴角,原霞洛仰起头,墨发随着墨东臣挺进的动作飘动,颊畔和颈子也有因为汗湿而蜿蜒在布满吻痕的白皙肌肤上,他结实而线条美丽的身子在墨东臣怀里任由摆布,高高挺起的男性在墨东臣野蛮的动作下甩荡着,并且不时汩出灼白热液,沾湿了他们的胸腹,而他胸前的莓果甚至仍布满墨东臣的津液,好像诱引着身前的野兽再次采撷一般。 墨东臣当然老实不客气了,舌头一下一下地弹弄着原霞洛的乳蕾,腰身也仿佛不知疲累那般地向上捣弄着他,甚至握住原霞洛的玉柱粗鲁地玩弄着。 当墨东臣终于拿开他嘴里的布,解开他身上的红绳时,轮到原霞洛紧紧地抱着他,狂野地驾驭着身下的男人。 「别离开我……」爱欲癫狂的顶峰,原霞洛呓语般地喊道,神色早已迷离,也把墨东臣像野马那般地骑着。 墨东臣知道他的殿下只是要他别退开,他于是更恶劣地在他耳边道,「当然……我要上你一辈子。」他红艳的舌野蛮而强势地滑过原霞洛在高潮中绷紧的颈部线条,并且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 画和夜,窥探不了他们的缠绵,也冷却不了那些激情,时光如水流逝。 「公主,公爵的船到了。」 娜斯塔西雅正在船舱内试穿裁缝替她赶制的男装,闻言先是愣住,接着一脸大梦初醒,「糟了,我忘了!」她抢过红发男的望远镜,侍女在她走出船舱时替她撑起了伞。 娜斯塔西雅来到船尾他们来时的方向,透过那支纯金打造还镶上银色荆棘与玫瑰图腾的单眼望远镜,果然看到海平面那一头,出现一艘比她的船更巨大,也更快的黑色大型帆船。 娜斯塔西雅有些失魂落魄地放下望远镜。这下糟了…… 「公主,那些东洋鬼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正好公爵来了,一定可以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娜斯塔西雅总算回过神来,她原本想命人准备小船,好让她上岸向墨东臣通风报信,可是又忍不住迟疑了,因为黑色大船的主人和他那些手下,是连她也惧怕三分的可怕角色。 都怪墨东臣和原霞洛的死脑筋,她就说只要娶了她,大伙儿就是一家人了啊!她真的是为他们好,但他们偏偏就是不相信。 天就要黑了,瓦西里公爵和他的手下很快就会到来,届时知道藏浪山庄竟敢把他们赶出来,还拒绝他们伸出的友谊之手,公爵一定会恼羞成怒——那家伙的脾气和个性连她都受不了啊!唉…… 不管了!娜斯塔西雅一击掌,找来了部下,她决定派人到藏浪山庄去通风报信,看自己能不能拖延公爵一阵子,再来……再来她也无能为力了! 瓦西里是帮助她逃离叛国者,并且赐她永生不死的恩人,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很疼她,就是阴沉了点,唯我独尊了点,对付敌人时手段恶心了点…… 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他们自己自求多福啦! 「主上,那妖女派来的人说的不假,真的有艘船过来了。」 原霞洛接过那管西洋望远镜,东方海面上已经升起星子,而那艘黑色帆船停在娜斯塔西雅的三桅船之侧。 「全员戒备,稍安勿躁,看对方想做什么。」但是刻意挑了长夜将至的前一刻到来,恐怕来者不善。 月正当中,黑得仿佛无底深渊的大海上仍然只有娜斯塔西雅那艘船点上了璨亮的灯火,另一艘黑船则完全没有,完全融入漆黑之中,这不免让人怀疑娜斯塔西雅故弄玄虚,但很多人都感觉到,大海之中,有什么正在朝他们接近。 「主上!」那些被变成暗血族的人,确实功力大增,黑夜并没有阻碍他们五感的能力,相反的,他们在黑夜中变得更敏锐了。「有船!」那人道。 原霞洛和墨东臣也看到了。即便并非暗血族,他们俩仍然有能力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男子穿着异族服饰,看样子是西方那些国家的宫廷里地位颇高的人物。与每个国家的皇室一样,他穿着层层叠叠的正式礼服,一只鸽血色宝石的别针别在白领巾上,里面还套了件深色背心和同色外套,黑色滚金边的披风下是黑得发亮的长马靴,一头银白长发在月光下光泽如水银,整齐地披在脑后,发丝轻轻随风飞舞,与娜斯塔西雅同样苍白的脸孔,在西方必也是少见的俊美。 只是那气质和眼神,阴沉而邪气。 那男人以仿佛即将征服敌人的王者姿态,左手放在腰间的剑上,独自站在一艘小船上。小船之上除了他没有别人,但那艘小船却以不可思议的平稳速度朝他们而来。 墨东臣突然一把拉住原霞洛,「小洛。」他的嗓音紧绷,所以原霞洛一时没追究他当着大庭广众这么喊他。他看向墨东臣,却见他一脸凝重。 「答应我,待会儿无论如何,不要和那个家伙交手。」 以原霞洛骄傲的性格,他一定会冷哼,认为墨东臣看不起他。但到底是经历了这些事,他终究得认清人外有人的道理。 「为什么?」他对墨东臣竟然破天荒流露警觉的神色感到不寻常。 墨东臣拧起眉,「我不知道……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还未对原霞洛说过,关于他能感应到「暗血族」与平凡人的不同,而独自乘着小船而来的男人却和娜斯塔西雅与她的手下不一样! 他可以看到那些暗血族,周身散发着黑暗的气息,但那个男人还给他一股压迫感。 墨东臣额上冒出了冷汗,那家伙越来越接近,他心脏也跳得飞快,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与此同时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因为危险的逼近而叫嚣,战斗的本能甚至在血液里沸腾了。 他对危险的感知与杀戮的本能,比野兽还可怕。墨东臣很早就发现这点,所以总是以轻松悠哉的态度面对敌人,因为那对他真的是小菜一碟。 如今,他的本能却告诉他,渡海而来的男人如果真如娜斯塔西雅所言想对原霞洛不利,那么他就必须有拼上性命的觉悟,才能保住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换做别人,也许会上岸后寒暄个几句,先礼后兵。 但被奥罗索斯宫廷的所有贵族视为「恶魔」的瓦西里却不然。漫长的生命早就让他的性格变得扭曲易怒,藏浪山庄的拒绝同化已经激怒了他,他决定改变主意,不再友善地「征求」他们的合作。 他要杀光他们。 离岸数尺,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化为黑雾,在所有人都来得及警戒以前,墨东臣又挡在原霞洛身前接下瓦西里的攻击。 他的银刃在瓦西里的刀锋下根本不堪一击。 「保护主上!」有人大喊。 但原霞洛根本顾不得答应墨东臣的话,拔出了疾灭运气扫向瓦西里。 瓦西里侧头闪过,银发被斩断几根,肩上的披风也裂了,肩膀汩出血来,他原本就要发怒了,在看见原霞洛后,突然又在墨东臣面前化为黑雾,顷刻就出现在原霞洛身前,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下巴,脸上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亢奋的神采。 「原来如此,难怪塔西雅那丫头拼命替你求情……」但他突然住了口,因为原霞洛已经在眨眼间将疾灭刺进他心脏的位置。 瓦西里看了疾灭一眼,视线很快回到原霞洛脸上,以着近乎着魔的语调到:「是把好刀,不过,可惜了……」他身上肌肉鼓起,须臾,疾灭在他体内断成两截,接着一哼气,断刃从他背后飞出体外。 原霞洛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气,但接着立刻击出一掌并且挣脱瓦西里的箝制,与此同时,墨东臣从瓦西里身后射出银链,缠住他颈项。 「你的对手在这里,死老鬼。」 瓦西里转过身,这回墨东臣得拉紧银链,手臂上都青筋毕露了,才能不被瓦西里的动作拉过去。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显示了瓦西里跟娜斯塔西雅的侍女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高手。 瓦西里原本只把目标放在原霞洛身上,但他看着墨东臣,愣住,几乎有短暂的沉默,然后银发恶魔突然仰起头,狂笑。 弓箭手早已待命,甚至连火炮都架上了,但是因为原霞洛不想让墨东臣一个人面对敌人,仍然没退远,抬手制止后头的人有所动作。 「难怪塔西雅不是你的对手,原来是个杂种!」瓦西里金色的眸子突然变得血红。连平日藏起来的獠牙也变得又尖又利,「但也只是个杂种。你拿这小玩具是来逗我的吗?」他伸手握住银链,银链竟在他掌中化为粉末。「我曾说过,天底下有多少杂种,我就杀多少个……」说罢他仰起头,发出一声让天地万物都为之胆战心惊的狂啸,连他们脚踩的大地都微微震动。 紧接着,平静的海面像呼应瓦西里的召唤一样,突然窜出了一群同样脸色死白的暗血族,一个个目露红光,狰狞地露出嗜血的笑,原来他们竟然从黑船上游了过来! 这些妖怪,比娜斯塔西雅带来的暗血族更强! 「受死吧!」瓦西里单手握爪,袭向墨东臣。墨东臣飞快闪过,却不肯逃远,仍然祭出十成功力应战,因为他知道如果连他都挡不住这个大妖怪,那原霞洛就会有危险。 恶夜降临,苍生胆颤,没有人,能够逃出魔爪—— 黎明前最深的夜,是娜斯塔西雅突袭的一箭救了重伤的墨东臣,替他们争取退到断日崖防守的时间。 撤退,是为了黎明到来之后,等待反击。但事至如今,整个藏浪山庄活下来的人,就只剩下原霞洛身边这十几人了。 即便是出云山之变,他们从扶桑逃到金陵,原霞洛也不曾心寒过。他这才明白,虽然父亲失去了江山,但终究为他这个长子保住了一片天,十多年来他仍是天之骄子,不曾真正尝过丧权辱国之痛。 他这个真正的「伪」太子,是源太一给的,是源太一保下来的,保他数十年众人拥戴,不知人间疾苦。 谁都有资格怪源太一薄幸,就他没有。他以为母亲的自缢是为了父亲,事实上呢?不也是为了他吗?娇生惯养,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母亲和那一班女眷,原本就是他们逃亡之路的最大负累,母亲只是肩负起身为太子正妃的责任,带头让他们能够断臂求生。 而不知感恩如他,却再也不曾给父亲好脸色。 他曾经痛恨他的父亲,曾经瞧不起源太一,如今他才明白,真正错的人是他,真正不孝不忠的人也是他! 他甚至丢了父亲打下来的,仅剩的一片立足之地,如今被逼上了悬崖。 他这些年,恐怕是快活到老天也要眼红的境地了吧。因为在他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有多失败的同时,也面临了掏空心肺的痛。 哪怕谁也没有看出他依然冷漠的面具下,宛如坠入无尽深渊的绝望痛楚。 墨东臣的血染红了他的袍子——瓦西里一掌贯穿了他。原霞洛想救墨东臣,最后也落入他的手中,是娜斯塔西雅那一剑同时救了他们两个。 「你看……」怀里的墨东臣突然指着东方天际的一颗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他每说一个字,嘴里就淌出血来。 原霞洛想叫他闭嘴,骂他为什么这么爱找死,可喉咙紧涩得开不了口。 他一直在赶他走,他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最后落得这样下场? 我把我的灵魂,我的心,跟我的生命全给你,别赶我走好吗? 他不要他的灵魂,不要他的心,也不要他付出生命!他只要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他要的他给不起,他懂吗?他这辈子永远无法给他任何回报和承诺。做自己想做的事,陪着自己想陪的人,那从来不是「原霞洛」这三个字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他能做的选择,他懂吗? 为什么不离开…… 「我娘说……那叫……黎明之星,也就是……希望之星……」 原霞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双眼却只是看着怀里的墨东臣。 希望之星? 身后那些人已经在讨论,天亮后该从哪里逃出山庄,从此隐居金陵了。这就是他们的希望吗?原霞洛顿觉讽刺得想大笑。 墨东臣拉住原霞洛衣领,挣扎着要坐起身。 「别动!」他惊惶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像极了害怕的孩子。 明明是能够一个人潜进白京岛和百灵谷也能全身而退的家伙,为什么现在却虚弱得连坐起身都那么吃力? 墨东臣却坚持起身,与他平视,深深地看了他好久,满是鲜血的手原本要抚上他的脸颊,却终究退缩了。 原霞洛却捉住了他的手,与他五指扣着,似是无声地说着什么。 墨东臣笑了,即便他湛蓝的眼,正一点一点地消失生命的光彩,他脸上的笑仍然让原霞洛惊觉,原来这家伙的笑,一点也不讨人厌。 他的笑,很美。 他想跟他道歉,他的笑容,一点也不讨人厌。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握我的手,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主动抱我,我很开心……」 原霞洛瞪着他,胸口却痉挛地疼痛着。他握住他的手,紧得关节泛白。 「不要投降……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原霞洛抱住已经无力支撑的他,「逃命吗?」他冷笑,笑自己到头来,逃得比他父亲还狼狈。这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吧。呵…… 墨东臣却抓住他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不……你……只要你也成为「暗血族」,你可以比他们更强,就算我不在,你也能保护自己……」而他在与瓦西里交手时,似乎想起了一些重要关键…… 原霞洛却哈哈大笑,那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但原霞洛的笑声凄沧,甚至笑得泪水流出眼眶,「你要我拖着永生不死的生命,一个人活下去?」 墨东臣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胸口一恸,一口鲜血又涌了上来。 原霞洛急忙抱住他,「别说话了。」但即使是他也明白,墨东臣只是死命撑着,他胸骨尽断,就算真有个神医出现在他们眼前,也回天乏术。 而他竟然要他成为暗血族,永生永世地孤独活着? 墨东臣不肯闭上眼,死死地看着他的殿下。 他是不是错了? 他不该,贪婪地想得到他的心,到如今他的一条烂命,赔上的是两颗心。 他能不能说,那是一个玩笑?亲爱的殿下不要当真,不要为他流泪,因为不值得…… 墨东臣握住他的手,无力地想要举到颊边,却连与他五指交扣的手指,力气也一点一滴地流逝。 这世上仅有一个人,他想用生命保护,到头来却发现,那仍然不够。 一开始他就不该逾越那道主仆的界限的,如果他真的爱他…… 曙光穿透云霞时,原霞洛一身血衣早已干透,失魂落魄地坐在崖边,抱着身体早已冰冷,却不肯合上双眼的墨东臣。 原来他是个没心没血没灵魂的人,要不,这家伙说要把心和灵魂给他,现在他走了,怎么他空空如也,像连心和灵魂也没了呢? 这家伙干嘛要爱这样的他?自讨苦吃啊…… 「主上。」最后护卫着他上断日崖的人上前来。 「你们要离开就离开吧,天涯海角,想去哪就去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原霞洛没回头,声音平静、淡漠,却不似过去那股大气天成的雍容自在,只剩空洞。「离开后,就忘了自己曾经是这里的人吧,我不是谁的主上,你们也不再需要替我卖命,上高水长,你们自己保重。」 似乎还有谁想说什么,但昨天那一役,已经把人内心最深的恐惧都给逼了出来。 「主上,你……也要保重。」 天色已大亮,断日崖上,只余下抱着墨东臣尸身的原霞洛。 他早不知何时断了气,却仍睁着一对蓝眼,像连黄泉路上,也要把他的模样记得牢牢的,下辈子也不要遗忘。 也许有一天,当全天下都背您而去,您还会纳闷这家伙为什么都赶不走。 「呵……哈哈哈哈哈哈……」 原霞洛颤抖着身子,悲切而嘲讽地笑了起来,浑然忘我的笑,割心泣血的笑。 他不是失去天下,天下从来不属于他;他不是失去繁华前身,前身一切本是梦。 他真正失去的,却何止是一个情字…… 第十章 那是……湛蓝无比的大海,阳光穿透了浪花与水沫,宛如海神宫殿的金色纱帘,让他想起那人……那人……在他一颗心像夸父追日般痴迷地恋慕着时,那人沉眠之处就有着金色纱帘,他总会偷偷钻进帘内,只为一亲芳泽。 他笑了起来。 那是他做过,最有意义的冒险。 但是如今……他摸向胸口,那处空泛淌血,而且疼痛。 霞洛! 他的血早就流失得太多,最后只能让意识渐渐飘远。 鲜血引来了海鲨,那头鲨鱼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身体,然后惊吓地游远了。 接着,被吸引而至的是海豚,它们同样用鼻尖碰了碰他,然后突然群聚在一起,就像负着墨东臣的身体一般地,往扶桑北海的方向而去…… 「天大地大,哪有老娘大,嘿嘿咿呀嘿……」女人手里抱着个大酒囊,让身体漂浮在海上,身上什么也没穿,黝黑却曼妙姣好的身材在波光潋滟下一览无遗。 当然啦,这座扶桑国的北海第一大城——破浪城可是她抢来的,而临海城堡的这片海域,当然只有她能独享喽! 酒喝到一半,前方海面上的动静让她停止满口乱唱,一群海豚吵吵闹闹地朝她游来。 「干嘛?又没食物吃?老娘不是开救济院的啊!」女人定睛一看,发现这群海豚原来是驮着个男人来给她? 「呃,我死会很久了,你们别害我啊,我家老头醋劲很大的……」不过这男人身材真好啊!就是胸口破了一个洞……啧,所以这是尸体嘛!破了洞哪还能有命活呢?又不是每个人都像她! 女人好奇地翻过尸体的头,「哇……」她瞪大眼,开始向岸上的老伴招手,「唉唉唉!老头你快来看!这尸体……长得跟你好像啊!」更正,跟她丈夫年轻时很像!就是脸没那么阳刚,也没络腮胡。女人啧啧称奇。 岸上原本正在忙着敲敲打打的男人停下手边工作,也跳进海里,虽然一头白发,但身手却无比矫健,一下子便已来到妻子身边。 「看,很像吧!」 白发男人一手握着胡须茂密的下巴,端详着尸体半晌,再看着负着尸体不知游了多远的海豚群,身手碰了碰它们后,男人了解地嗯了一声,「老太婆,这尸体,应该是咱们儿子。」 「嘎?」 恍惚间,他又见到了那个,他应该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霞洛…… 但这次,他却只能看着他,泪痕未干,眼眶泛红,却一脸木然地将他推下悬崖。他一直站在崖边看着他坠落海底,被海潮所吞噬,才像了结了最后一椿心愿那般,背影绝然地离开。 霞洛! 他的胸口好痛! 墨东臣猛地睁开眼,一感觉到身上有一丝力气,第一件事就是起身找原霞洛,「霞洛!」 「喂,年轻人你伤还没好啊!」一个小屁孩竟然追在他身后喊道。 这显然是一座扶桑城堡,他虽然觉得有异,但仍不顾一切地往外跑。 霞洛!他要找到霞洛!他打算一个人去和瓦西里谈判,那没有胜算的!娜斯塔西雅说了,瓦西里只会残忍地凌虐对手,霞洛不能落在他手上! 墨东臣越想,心越急,那受伤的胸口越发的疼痛,他挥拳将每个试图阻挡他的人打飞,拔腿狂奔,但是还没跑出城门,胸口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颤抖地倒地。 那些阻止他的人围着他,议论纷纷,也有啧啧称奇的。 「让开让开,你们没事做啊?当老娘开救济院的啊?」 「月姐,这小子是你新姘头啊?长得真好看……」 「姘你娘,这我儿子!」 「什么?」不知何时人满为患的城堡广场上,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原来横行东西大陆之间,称霸蓝色世界,抢遍扶桑金陵,各国悬赏天价的大海贼羽月,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仔细看看,这小子确实长得很像他们的副船长啊。 墨东臣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天空,直到女人的脸由上往下地看着他。 「臭小子,赶着去投胎啊?要是这样你早说,我浪费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回来……还有当初浪费那么多力气把你生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多累啊?」 「……」这婆娘,好眼熟。 「怎么?翅膀硬了,不认得我了?是说……」女人叉着腰,雄伟的前胸几乎挡住墨东臣端详她长相的视线。「我记得当初你明明是那么秀气可爱的一个小不点儿,怎么长大了变成这样啊?源太一虐待你,让你做苦力吗?」 「……娘?」墨东臣瞪大眼。 「乖。」羽月朝一旁使了眼色,几个彪形大汉扛起他,回到他原来被泡药水的那个房间,他们把他丢进桶里,继续泡,而墨东臣也没有力气反抗。 原来,他娘还在人世。 哦,他爹也还活着。他在开口问「大叔你哪位」以前,他娘开口说,「老头,你儿子醒了。」他才赶紧把溜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他很不好意思开口告诉他老人家,其实,他一直都忘了自己有个爹。 墨东臣并没有心情好好养伤,他挂心原霞洛,一能下床走动,就想离开破浪城。 「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我要去救霞洛。」 「这名字好耳熟。」 「太一的长子。」他爹提醒道。 「哦。」羽月长长地哦了一声,「救他干嘛?」 「暗血族攻击了藏浪山庄。」 羽月听到暗血族,蓝眼眯了起来,「别告诉我你打不赢暗血族!你他妈还是我儿子吗?」她看起来一副捶心肝的模样。 墨东臣这才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普通的暗血族当然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但是这是为什么?而且攻击藏浪山庄的,不是普通的暗血族。」 这句话让屋子里所有人都警戒了起来。 羽月眯起眼,「如果你没有丢我的脸长成了一只大弱鸡……」她断过他的脉,这小子果然有她的遗传,功夫不弱。「那么天底下会让你难以对付的暗血族只剩三个,一个不知去向,一个在你面前,剩下那个应该就是你遇到的,当年躲在奥罗索斯皇室,被月獠族赶出西大陆的瓦西里。」 「为什么?」 「这个嘛……」 大屋子里,一个看起来挺博学多闻的男人,娓娓道出一段传说—— 远古时代,天神为了惩罚犯了戒律的狼神,派下了五名使者追杀狼神的后代——也就是西方的月獠族。但最后这五名使者堕落了,他们享受着被凡人崇拜的虚荣,当凡人献上活人为祭品,他们发现藉由活人的鲜血能强大自己的力量,于是开始不知节制地要求活人献祭,但这个举动却激怒了天神,对他们降下诅咒,从此不让他们回到天界。 「这五名使者,就是暗血族的先祖,瓦西里是先祖之一,所以你才会感应到他身上可怕的力量。」 「所以?」墨东臣看着自己的母亲。 「天神的五名使者,其中一位长眠了,她的伴侣决定在时光的尽头永远陪伴她,也消失了。剩下三个,一个迷恋权势,所以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是藉机会接近权力核心,这家伙就是瓦西里;另一个因为很喜欢人类,最后还悲剧地爱上人类,短命的人类一死,他就自我放逐去了,到现在不知去向;最后一个是你外婆,她放弃永生不死的能力,也挂了。 「暗血族的能力会递减,一代一代越来越弱,这也是天神的诅咒之一,不管是经由生子,或经由吸血将人类变成同类。原则上,只要成了暗血族,都不可能生下孩子,但只有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先祖们生下的女儿! 「成为暗血族,就几乎不可能生育——除非女性在被暗血族同化时已经怀孕。男的先祖,就算能力传给儿女,仍是会代代弱化,而且儿女几乎都没有生育能力。只有女性先祖们的女儿们,不知能完整继承母亲的力量,还能剩下后代,至于她们的儿子虽然能继承母系能力,也能够生育,但是再生下后代,也只会生下凡人,所以只有生下女儿,才能一代一代地完整继承母亲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她当年很豪爽的把儿子给源太一的关系啦,儿子有个屁用啊…… 「但是,你还是有可能比瓦西里强的,因为人类与暗血族稀有的后代,先天条件就是优先暗血族,不怕太阳,不怕银,不渴血,所以你外婆当年为了阻止瓦西里的野心,真是非常努力找优秀男人生孩子啊……」 「只是「有可能」没有用,我必须立刻救回霞洛。」 「为什么?源太一的儿子干嘛非要你救不可?」 墨东臣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母亲半晌,才道,「因为,他是你媳妇。」 「……」 那夜日落之前,横行东西大陆之间,各国咬牙切齿却莫可奈何的墨月海贼团,升起见者人人丧胆的黑色羽月骷髅海贼旗,出航了。 目的地——藏浪山庄! 没有尽头的生命,短暂的快乐就像泡沫一样虚无,春花秋月就像日升日落一样无聊得令人厌烦,所有美丽的事物在他们眼里,既脆弱又可笑。 但是,瓦西里还是喜欢美丽的人事物,更沉溺于其中,尤其是狠狠摧毁它们的那一瞬间——啊,那狂野的震颤仿佛能把永恒化为一簇短暂的烟花,似水流年里蕴含的美丽在瞬间崩溃,喜悦会像玫瑰上的刺那般扎进他麻木的灵魂,吸取他的血,只有在这时,快乐几乎令他……颤抖。 攻下藏浪山庄最意外的收获,就是这个美丽得让人心碎神驰的脔奴了,尤其他是自己送上门来,太迟地想与他求和。 他当然舍不得让美丽的殿下失望,以最特别的盛宴款待他。 瓦西里尖锐的指甲轻轻刮过原霞洛白皙的脸颊和颈子,割出了鲜红的血痕,但那白玉雕像似的人连眼睑都没动一下,长睫掩映下的黑眸像死般寂静。 「以前在奥罗索斯,我有个很喜欢的玩物,叫维克多,他跟你一样,美极了。但我今天才发现,维克多的阴柔太让人生腻了,软弱而毫无个性,骄纵却毫无骨气,美得精致,却没有……」瓦西里寻思着一个适当的词汇,「灵气,就是你们东方人说的,仙灵之气,原来真有那样的东西……」他苍白的手捧起他一绺黑亮的发丝,连头发都美得像银河呢。 理所当然,为了这样的贵客,他打造了一副水晶锁铐,将他颈子、双手和双脚都链了起来。 当然,原霞洛是何等人物,一副水晶锁铐就想锁牢他?瓦西里当然知道,这水晶锁铐是特制的,以前本想用来折磨维克多,但他太脆弱,他不想浪费了,想不到在这遥远的东方能够找到一个人适合它! 每一副水晶锁铐上,除了颈子上那套外,都有两根钉刺,直直刺进血肉里,锁住筋脉,上了锁铐的人根本无法使力。 而且一旦拷上了,鲜血染红了水晶,多迷人呐…… 「喜欢我送你的东西吗?」瓦西里笑道,搁下红酒,拿起桌上带刺的玫瑰,走向即将被他驯服的美丽野兽。 他坐在为原霞洛准备的,绣着金色蔷薇的床上,钉着水晶锁铐的金链正颤颤地晃动着。 原霞洛无暇的裸背上,红蔷薇再次蔓延,几乎至臀下和胸口,他面无表情,但却压抑不住急促的喘息和开始汩出薄汗的身子,连男性都昂扬地挺起了。瓦西里扯动左边一根床柱上的金链,扣住原霞洛左腿的锁铐也跟着被扯动,他不得不张开双腿面向他。 原霞洛握紧双拳,哪怕一使力,被钉刺穿骨的手就痛得几乎麻木,他半闭上眼,不让瓦西里以为他退却,但也不让他看见他眼里还有一丝情绪。 瓦西里眯起眼,伸出手指刮过他红艳且张合着的肉穴,「想不到看起来凛然不可侵犯的殿下,原来已经被男人玩过了,还这么骚。」他探进一指,立刻感觉那肉穴急切地搅住了他。 瓦西里以指甲在他肉壁上刮着,那让原霞洛几乎弓起身子跳起来。 当他抽出手指,这次转而以手上的玫瑰,从花苞处,一个使劲,塞进了那处肉穴,粉嫩的花瓣滑过敏感嫩穴,带起一丝异样快感,他颤动的玉柱几乎逃不过瓦西里如狼似虎的凝视,但接着,瓦西里再一使劲,连花托和茎都一起塞了进去,略硬的花托勾起他一阵亢奋,肉穴紧缩着,带刺的花茎却刺破了嫩壁,那处缓缓淌出血来。 而原霞洛咬紧牙,不肯示弱地呻吟出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下来吗?」瓦西里在他身边喝着红酒,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握住原霞洛的下巴,将嘴里的酒喂了过去。 原霞洛不让自己想起天阙阁的屋顶上那一切,怕自己会失控,更怕如今变得珍贵无比的回忆被玷污了。 那些酒,他一口也没喝,全让他溢出嘴角。瓦西里冷笑,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原霞洛被打得嘴角都破皮了,黑发散在颈间和锁骨上,那让瓦西里一阵亢奋,腿间的男性有了反应。 「我一向讨厌一开始敬酒不喝喝罚酒,事后才来求和的,但我却留下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表面上前来求和……」他拉住他的长发,逼原霞洛抬起头来对着他,「但你眼里的倨傲与杀意却告诉我,你只是想找机会杀了我。」瓦西里露出了被取悦而且爱怜的笑,「多可爱,多迷人的你啊。」他伸出舌头,舔过原霞洛淌血的嘴角。 美人的血,滋味也特别迷人呐! 「我等不及看你绝望时被我狠狠蹂躏的模样了。」他说着,感觉两腿间的肿胀几乎亢奋到难以镇定下来。「所以,慢慢来,我要让你以为自己有那么一线微缈的希望,我还有时间玩我的游戏。」他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另一只手抚过原霞洛的左耳,眯起眼,「啊,我明白了,」他握住那只羽月坠饰时,感觉到原霞洛身体紧绷了,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既得意又狰狞,「是那个杂种?」他猛地扯掉那坠饰,鲜血自他耳垂流淌向肩膀和锁骨,但原霞洛根本不觉得疼痛,他只是死死盯着瓦西里的手,然后看着他将那玉坠丢进火炉里。 他盯着炉火,死命地不让脸上有任何表情,却瞬也不瞬地看着被烈火吞噬的坠子。 「伤心吗?宝贝,让我看看你伤心的样子。」瓦西里握住他下巴,逼他看着他,但原霞洛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 瓦西里冷笑,他起身,到桌边拿起一块龙形白玉纸镇,然后折回床边,这回他粗鲁地拉起左右两边的锁链并绑在床柱上,让原霞洛无法并拢双腿。 他把龙形纸镇狠狠塞进他的肉穴,并且残酷地左右转动。 「再忍啊,我看你多能忍。」 原霞洛倒卧在床上,两腿被迫大张着,身子因为痛苦揉合着欢愉而弓起。 「果然是被男人玩过,这么淫荡,像女人一样一下子都湿了。」瓦西里揉弄起原霞洛已经汩出水液来的男性,却故意在他高潮之前紧紧掐住他的前端,甚至以指甲狠狠刮了一下,就算原霞洛忍不了呻吟,也忍不住颤抖的身子让金链互相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和那根本无法压抑的急促喘息。 「虽然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瓦西里走到他让人抬进这间大书房里,摆在一旁还没空整理的木柜,里头可都是些精彩的「玩具」。「不过因为你的特别,所以我想那样也瑕不掩瑜……啊,找到了。」他从柜子底层找到一个绒盒,取出两个精致美丽的环扣,环扣本身是纯金,是个没有闭锁的圆,圆的两端各是一枚铃铛,极为轻薄而且做工细致。 「今天的礼物,喜欢吗?」瓦西里拿着环扣来到床前,「为了嘉奖你今天的表现,我亲自为你戴上……」 原霞洛根本没见过那种东西,但是当瓦西里捏起他的乳尖时,他终于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 「唔——」 瓦西里一阵颤抖,神情恍惚,「多美的嗓音啊……」 原霞洛咬着牙,双眼布满了血丝,恶狠狠地瞪他,全身肌肉甚至愤怒鼓起了,但被蹂躏、鲜红淌血的乳尖与流淌而下的鲜血,却在他白皙的身子上,留下妖艳美丽的痕迹。 是夜,瓦西里依依不舍地结束他的凌虐游戏,原本像木偶瘫在床上的原霞洛,在确定瓦西里走远后终于有了动作,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地往火炉靠近,可身上的锁链根本不够长。 终于睡醒的娜斯塔西雅,就像昨夜一样,悄悄跑来看他,给他准备食物和媚药的解药,顺便替他上药,免得原霞洛真的被玩死。当她一进门时就看见原霞洛不停想朝火炉靠近。 「你做什么?」 「炉子里……帮我……」第一次,他嗓音里出现哀求。 好可怜呐。娜斯塔西雅拳头抵唇,马上找来了一壶水,将炉子里的火浇熄。「里面有什么?」她看不出来啊。 「你让我找找。」 娜斯塔西雅有锁铐钥匙,但是只限于解开锁铐和床柱的连结,而且她也怕瓦西里怪罪,所以总是留了右脚的链子没解。但这对原霞洛来说够了,他冲到炉边,在娜斯塔西雅来得及阻止时,伸手拨开那些滚烫的炉灰。 「喂,你等一下嘛!」娜斯塔西雅急急地去找更多的水。 原霞洛找到那只被烧黑的玉坠时,手都起水泡了,但他不顾一切地将玉坠紧紧握在手上。 这是他仅剩下的……原霞洛双手包覆着玉坠,贴近胸口,跪在炉边弯下身子,让长发掩去脸上的一切情绪。 闭上眼睛,将往日与那人的一切细细地回味,是如今的他仅剩下的,最后安慰。原来那时的幸福,多得足够他无情挥霍,如今却远得他耗尽余生也追不回。 原来他的心仍会疼啊! 为了不让暗血族利用墨东臣的尸身,但他又无法痛下决心烧了他,于是便把他丢回海里——至少他知道,未来当他替他报了仇时,也许他们能葬身同一片海域。但他真的杀得了瓦西里吗? 娜斯塔西雅捧着水盆和衣裳走来,有点难过地在原霞洛身边蹲下,替他把冒水泡的手泡进水里。当她看见原霞洛张开的手心里那只坠子,眼眶也忍不住泛红了。 「唉,」她抱住原霞洛的肩膀,枕在他肩上,「我们都变成未亡人了。」 「……」明明已经落得如此下场,原霞洛不知怎的,有点想笑。 破晓,北方海面上,出现了墨月海贼旗,第一声巨炮轰轰然炸毁藏浪山庄码头,爱与荣耀的殊死之战,正式展开—— 踩着炮弹一起飞向码头,最后再一个完美的空翻降落的,是一身黑皮裤与长马靴,上头却不伦不类地披着炫丽的火红彼岸花和服,豪乳之上垂着条倒十字项链的羽月。 「兄弟们,抢他们个屁滚尿流,连尿盆都别给他们留下!」羽月大吼。 这批墨月海盗大有来头,有离开自己族人的月獠狼人,有暗血族,有来自白京岛,也有来自东西大陆那些罕见的,厉害的种族与人物,全都是难缠到极点的家伙。他们齐声咆哮时,连藏浪山庄屋顶上的每一片瓦都震动了起来。 墨东臣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大肆破坏,他一如既往,专心寻找着原霞洛。 殿下会在哪里?这一时间他竟毫无头绪,他只告诉母亲和他的同伙,原霞洛是扶桑人,而且长得很美。 他决定先往天阙阁赌赌看。 「是谁?」本来想睡下了,却被炮弹惊醒的娜斯塔西雅一柄黄金剑扫向来来袭者。 「霞洛在哪?」墨东臣从黑暗中现身。 娜斯塔西雅都呆了,捧着心一脸惊喜,「你没死!」太好了! 她正要飞扑向墨东臣怀里来个别后的深吻,墨东臣却一脸焦急地问,「霞洛人呢?」 娜斯塔西雅咬着唇。她也很想他啊,怎么一回来就问霞洛啦? 「在从云阁,不过你要小心……」哇哩,她话都没说完,墨东臣丢下一句「谢谢」,人就跑了。她撅着嘴站在原地。 墨东臣好像找来帮手耶,她该帮哪一边啊? 又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心意,娜斯塔西雅有些犹豫。不过上回那一箭已经让瓦西里有些生气了,她一点也不想惹瓦西里生气啊…… 「不管了。」娜斯塔西雅唤来侍女跟骑士们,命他们守住她的寝间。 「我们不去帮忙吗?」骑士团问。 「睡眠不足对皮肤不好耶,我的皮肤重要,还是帮瓦西里赶苍蝇重要?」 「当然是公主的美丽最重要!」 「那就对啦!」公主殿下挂上蕾丝眼罩,打了个哈欠,顺便拿了两团棉花塞耳朵,然后快乐地钻进软绵绵的粉红被窝里。「好困哦,晚安。」 「大家听着,誓死守护公主的睡眠!」骑士团又宣示道。 「是!」 炮击声响起后,原霞洛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真奇怪,这里明明是他过去一手强盛的家园,为何看着它在火光中惨遭蹂躏,他的情绪却是波澜不兴? 原霞洛忍不住失笑。藏浪山庄早就不属于他了。他是个没有国,没有家,也没有归处的落魄假皇子,还留着可笑的感伤做什么? 墨东臣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一间一间悄悄地搜寻,当他找到原霞洛所在的房间时,悄然无声地翻身入窗来,看着他心爱的殿下,像困在笼中的凤凰,连羽翼都被狠狠贯穿淌出,窗外的晨光映照在他绝美的侧脸上,如梦似幻。 察觉到有人接近,原霞洛总算回神,然后呼吸一窒,却再也不舍得移开眼,瞬也不瞬地看着……仿佛从炼狱中爬回来,又回到他身边的墨东臣。 也许,他只是因为太压抑、太绝望,而出现了幻影,也许一眨眼,幻影就会消失!于是他的眼死死盯着墨东臣。 墨东臣来到床前,像以前那样,单膝跪在他身前,这回他双手捧住他的脸,再也不像过去那般,隐忍着触碰他的渴望。 原霞洛仍是看着他,睁大了眼,像怕他会消失那般看着他,有什么让他视线模糊了,他像孩子那般惊慌了起来,泪珠滚落在墨东臣指间。 他心爱的殿下啊,就算是离开了扶桑那时,也不曾像在断崖上那般哭得如此绝望,更不曾像眼前,泪雾迷蒙的眼像孩子那般无助。那泪像滚烫的熔岩,滴在他心上。 窗外又是一阵炮声隆隆,墨东臣总算回过神来,一手正要去按原霞洛的手探他的脉门,却见到那副该死的水晶锁铐。 冰蓝色的眼,怒火狂烧。 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脱身再说。 墨东臣突然倾身向前,薄唇贴向原霞洛的唇。 原本惊慌着,害怕眼前的墨东臣消失的原霞洛,尝到他熟悉的气息,又是一阵喜悦与泫然欲泣,但接着他的舌头把一块苦得呛人的东西卷进他嘴里。 基于对他的信任,原霞洛含住了。然后墨东臣退开,「咬碎吞进去,那是我娘的秘药,可以暂时让你回复或得到十分功力,不过效果只有一个时辰。」而且一个时辰后,身子会虚软上三天。但他想一个时辰至少够他们逃出山庄,到时他会用生命确保他安全! 果然,那药一吞进肚子里,原霞洛就觉得腹部一阵火热。接着墨东臣抽出腰间一把长剑,削铁如泥的剑,销金自然也一样。 「我跟我娘的厨子借的。疾灭断了,你将就用一下。」墨东臣把剑给他,却看见他手上的烫伤,和紧紧握在手心里,焦黑的坠子。 那让墨东臣胸口痉挛的泛疼。他前天发现耳坠不见,并不怎么在意,原来竟是……他困难地吞了口唾沫,立刻撕下身上衣服的一块布要替他包扎。「手疼吗?」 原霞洛摇头。墨东臣把左耳凑近,「替我戴上。」他不知坠子为何会掉到火里,但原霞洛手上的伤让他知道,那是他拼命保留下来的。 他宁可戴它一辈子。 原霞洛替他戴上耳坠,他这才发现,原来墨东臣的耳朵那样的好看。 墨东臣还是替他把手简单地包扎,「不然别拿剑了,我们直接冲出去。」 「不过是两个水泡,我没那么娇弱。」原霞洛包扎好的手拿起墨东臣「借来」的那把剑,他一眼就看出这把可是绝世名剑!正想夸他母亲的厨子真是收藏了把好剑,却接着瞥见剑柄上好像卡了一片葱——还是新鲜的! 墨东臣见他瞪着那把剑,以为他不喜欢,便道,「临时在船上的厨房借的,你不喜欢的话改天我跟他们出海,抢好一点的给你。」 原霞洛无语。绝世名剑拿来切葱?! 「走吧,时间宝贵。」 原霞洛试着运气,果然内力前所未有的澎湃,水晶锁铐让他像那日瓦西里逼出疾灭一样地逼出来了,水晶也粉碎殆尽。 正要离开囚禁原霞洛的书房,早有预感这些人是冲着原霞洛而来的瓦西里果然挡在门口。 「你比我想象的更难缠。」 墨东臣伸手往床柱上一拉,扯下金链当武器。这次他早有准备,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想自己硬拼。「就像以前一样,你用力打,我配合你。」他挥动肌肉虬结的手臂,甩动三尺长的金链,那金链带起壁炉里的火花,围绕着他和原霞洛。 「哼,用得着你说?」原霞洛握紧长剑,瞬间身影已消失,而墨东臣的金链仿佛灵蛇般,在原霞洛剑影如闪电狂飙向瓦西里时,甩到后方缠住他脖子。 瓦西里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硬是反过来牵制墨东臣,将他甩向天花板,屋顶立刻破了个窟窿。但墨东臣早已松手,飞身至瓦西里身前,出拳速度快得惊人,连赏他好几拳。 他应该戴上手指虎的!霞洛身上那些,就这几拳怎么够? 在瓦西里一脚踹飞墨东臣的同时,原霞洛闪身而至,在瓦西里因为踢出一脚反而必须维持重心的同时,一剑劈向他,而这回他难以闪躲,额心到脸颊和右眼被削去大半。这激怒了瓦西里。 「你们以为凭你们这两只三脚猫,能逃得掉吗?」 「逃不掉也没关系啊。」不良老娘竟不知何时坐在窗边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烟,悠闲地吞云吐雾。「做娘的帮儿子擦屁股,是命啊。」 瓦西里瞪着她,「你……」 「瓦西里,好久不见啦,你看起来还是一样粉头粉脸的啊。」 「原来是你这婊子生的杂种!」 羽月不理他,看向原霞洛,忍不住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哇!」她双眼发亮,两颊冒出青春少女撞见梦中情人的红晕,「儿子,这就是你找的媳妇啊?真俊真好看真漂亮……有眼光。」 不良老娘还色迷迷地涎着色狼笑,差点想伸手揩点油,墨东臣这不孝子当然立刻将原霞洛抱走,还一副母鸡护小鸡姿态地死不给碰。「请收回您淫荡的视线,我会跟老爹说的。」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媳妇有没有被虐待,好让我知道等会儿该给这老粉头多少排头吃啊。」 原霞洛无语至极,但也忍不住想笑。虽然不知道墨东臣怎么会找到他母亲,但……这一切美好得像梦一样,但愿这梦境别醒啊! 「你们当我死了吗?」瓦西里大吼,「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用吼的了不起啊?羽月甩出鞭子,「儿子,揍他。」 墨东臣朝天上翻白眼,「……是。」 后来瓦西里怎么被打败的呢?嗯,墨氏全家福加「新媳妇」一起围殴! 怕了吧? 「殿下啊殿下……」金福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跑来,墨东臣实在服了他了。 为何这家伙每次都没事呢?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他太弱了啊!每次被抓,暗血族众都认为刑求他完全不符合时间和力气成本,就把他关着,关到众人都遗忘了,这次被救出来时,他正在写遗书。 羽月最终仍是和瓦西里谈判。藏浪山庄剩下的正常人,死的死,逃的逃,原霞洛要回去也没用。 「想留下的就留下,想跟我走的,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已经不再是扶桑皇子,连藏浪山庄也没了,给不了你们任何东西。」这是原霞洛对那些被囚禁起来,原藏浪山庄的暗血族说的。 最后原霞洛仍是带走了约莫三十余人,包括金福,都搭上了羽月的船队。 当然啦,墨月海盗们可不是吃素的,能抢的几乎都抢光了。 「媳妇儿啊,你有没有想带走的?再想想,我船还大着。」无视瓦西里铁青的脸色,羽月眉开眼笑地说道。 哎呀,她家媳妇儿真是越看越俊,越瞧越赏心悦目啊! 原霞洛想了想,「我想带走父亲的骨灰。」 于是他来到安放骨灰的宗祀。源太一没有安葬,自然是希望有一天,他的长子真能收复扶桑,让他光明正大进驻皇祀。 原霞洛捧着骨灰时,心里也说不出自己是沉重或释然。也许有一天他终究要在九泉之下面对父亲的不谅解,但至少此刻,他知道他仍没失去最重要的。 原霞洛在海平面上,八大艘三桅帆船,比起当年他们来到藏浪时少了几艘,原霞洛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站在码头上,一时感伤了起来。 「记得我们第一次踏上这里时的情景吗?」墨东臣站在他身边,一手始终没忘扶着他。现在他们俩都变成软脚虾了,得靠母亲的船队保护啊!所以说药不能随便乱吃…… 原霞洛也想起来了,忍不住失笑。那时墨东臣被他出气似的打了好几鞭,但还是尽责地跟前跟后,对他们即将落脚的新天地好奇不已,全然不似他的冷漠。但正因原霞洛不开心的模样,他也只好忍着没四处去探险。 那年,他们才十五岁吧? 今后的藏浪山庄会如何呢?那已经不关他们的事了。国仇家恨,恩怨情仇,原来如樱吹雪,那么可歌可泣且壮烈,其实却什么都没能留住、什么也带不走,不如挥一挥衣袖,一笑忘了吧,且由海潮与繁星,引领着他们,前往崭新的天地,开创新的传说…… 尾声 那是一艘扶桑官船,载着慢慢的贡品与货物,要前往金陵。但当拿着望远镜观测海象的船员看到海平面出现一艘气势不凡的三桅帆船,再看见船上的翔龙与骷髅标记时,吓得裤子都尿湿了,连忙摇起了警铃。 「「藏龙岛」!藏龙岛的海贼——」 瞬间,船上乱成一团,但是他们也知道,藏龙岛海贼一出手,就没有他们全身而退的余地,要嘛乖乖奉上贡品,要嘛连命和贡品一起奉上。 藏龙岛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来,藏龙岛前身其实是白京岛,数年前出现两个年轻人,领着三十余名手下,将岛上的海盗窝给劫了,从此他们净挑扶桑和金陵官船下手,扶桑海军去年还被打得落花流水,据说扶桑皇帝气得一病不起。 而翔龙海贼旗的船上,原霞洛将望远镜拿给手下,脸上露出一个男人势在必得的冷笑,一身翔龙彩云纹的烟青色羽丝棉交领袍服衬得他宛如天仙降世,里头一件银灰中单,身上唯一的配饰是腰间长剑剑鞘上的双头龙祥云玉佩,但不管是懂玉或懂剑者,都能一眼看出,那些都是消失数百年的珍品,原来竟是落入了海盗头子手上! 殿下总说他不再是殿下,但派头依然很贵气啊。原霞洛后头是只穿着一件背心,裸露着黝黑而肌肉虬结的膀子的墨东臣,他摸着下巴,一脸趣味,「静老头反对你联合外人打自己人,怎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就不要紧了?」 原霞洛瞥了他一眼,冷哼,「你误会静老师的意思了。联合外人打自己人,最要紧的不是不忠不孝,而是他日江山得手,必也后患无穷。你以为金陵若真帮我们复国,之后会轻易放手吗?」从古至今,没有一个让外敌插手内政的国家是有好下场的,也许不会一朝灭亡,但遗害却能流传百年! 「所以……」 「没有所以,船上东西我全要了。」 原霞洛拔出腰间佩剑,他们的船比扶桑官船快得太多了,一下子便已接近把炮口对准他们的扶桑官船,太子殿下——不,船长大人提起一跃,跳到船头的同时,炮弹已经被他砍成两半,沉入水中时激起的火花让船身一阵摇晃,却丝毫没有撼动他立于船头的身影。「一件不留,全给我抢光!」他嗓音清亮浑厚,姿态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骄矜倨傲,几年的海盗生涯没让他脸上和皮肤上多一点瑕疵,倒是多出一身霸气。 他不只抢扶桑送出去的贡品,连别人送到扶桑的商品,他也照抢不误。扶桑现任皇帝不气死才怪。 这趟依然是成果丰硕,凯旋而归。 经过重建的藏龙岛,已不见当年的蛮荒。白京岛原来资源丰富,有地热提供天然温泉,岛上的土质也利于耕作,渔产更是丰富,他们其实不必靠抢劫为生,但是呢…… 「我高兴。」 嗯,殿下是这么说的,他偏要抢光扶桑老皇帝所有的宝物! 这几年,也有不少破浪城那儿的人过来。羽月的人太多,有时会派一些能帮得上忙的过来给儿子和「媳妇」。短短几年下来,藏龙岛城堡的奢华和城镇的规模,完全不逊于扶桑国北海的第一大城破浪。 「呜呜……好讨厌……」 娜斯塔西雅一脸羡慕地趴在她的船边,看着远方藏龙岛上,被盛放的樱花环绕的藏龙城,那是一栋雄伟的扶桑建筑,屋脊上伏着金漆鱼龙,翠绿琉璃瓦下是朱红色漆金的石柱,山水浮雕围栏,紫檀木地板总是光可鉴人,屋子里每一样用物都是从各处抢来的珍宝,当然还有一些从藏浪山庄带过来的——啊啊,重点是,那栋城堡里的温泉好舒服得她日思夜念啊!还有他们家的厨子!她好想把他绑回藏浪山庄哦! 但是今天她来得不是时候,原霞洛和墨东臣抢完扶桑的船后,说是去了破浪城小住几日。 唉,看来她只好下个月再来了。她一点也不喜欢破浪城,那里简直是疯子的聚集地! 至于百里之外的破浪城—— 「说起来我那个儿媳妇啊,我说你们也学着点,」羽月大婶现在没事就吹嘘自家「媳妇」去年打得扶桑水军落花流水的那一仗。「战术!就是战术!你们懂不懂啊!现在是靠脑袋的时代啊!」 「可是他明明是一开始冲上去把人家的船砍成两半……」这是靠脑袋吗? 「你懂个毛啊?」被抢白的羽月大婶恼羞成怒,「他那个是经过精密的计划之后,才一鼓作气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啊!」 是哦…… 而不同于底下广场酒楼里的一片喧哗,破浪城堡的寝殿内,春色缠绵。 「你有完没完?」原霞洛快要被这色鬼给烦死了。 「在船上只做那么几次……」他快憋死了好吗!墨东臣一边说着,一边把心爱的殿下双腿抬高,直到他的膝盖顶到肩膀上,让那处艳红的小穴更方便他的进入。 「几次?」把他压在船舱门直接上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夜深人静时把他绑着抱到船桅上,他连骂都不敢骂出口,只能瞪着眼任他在船顶的了望台上对他做那尽那些无耻之事,他都还没跟他算账! 原霞洛额头都爆筋了,偏偏这姿势却让他羞耻得很,而墨东臣的冲刺也越来越不知节制。「你这……你……呜……」最后,他嗓音都哽咽了,不是被气的,而是情潮像风暴般,随着他野蛮的挺进动作而把他给冲得理智溃散。 床柱都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幸亏一干内侍都让金福领着闪得远远的,但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是闪远点就能完全没听到这里的动静! 激情过后,他背过身去不理他,墨东臣却将他紧紧地包覆在怀里,好像他是幼崽那般地,一下吻着他的发,一下手指在他臂上来回爱抚,磨磨蹭蹭地,没完没了。 说气他,也只是说说。原霞洛最后仍是转过身,与他眼对着眼,看着他带笑的蓝眸,也忍不住想笑。 从扶桑到金陵,从金陵到海上,飘浪一生,到如今,他仍在他身边,也就值了。 「霞洛。」 「嗯?」他一时兴起,伸手摸了摸墨东臣柔软的短发,他一直很讶异墨东臣的头发这么柔软,让他常常得忍住不要太常摸它呢。 「我的棍子让你用一辈子,你可不可——噢!」蓝眼笨犬抱住被揍了一拳的肚子,可怜兮兮地抱住打算下床梳洗的某人窄腰,乖乖跟上去伺候着。 爱耍嘴皮子嘛,痛死活该! 全文完
推书 20234-03-05 :《伪娘诱惑之混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