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胆包天 上——小模小样

作者:小模小样  录入:03-04

我又喝了一口,让香浓微苦的咖啡缓缓流过舌尖,体会着醇厚的味道。耳朵里听田野一个劲地说“是”,赶脚当个大舅哥也挺爽的。田野被我这么一顿教训之后似乎觉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得到了娘家的肯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从椅子里也坐直了腰杆,明显放松起来,一拍我肩头,热络地凑过来低声说,“那天真是我不对,我是有点吃醋脆脆身边男性朋友太多,但是我要是早知道你的性取向,也不至于瞎疑心。”

我一口咖啡吐了出来。

田野还拍我,毫不吃惊我的反应,“哥们你放心,我可不是不开化的野人,我知道这都是寻常事儿。以后谁要因为这个惹你,告诉我,我叫兄弟揍死他。”

我……擦!脆脆可真够意思,为了安抚她男友,居然说我是GAY!这特么倒是比费尽口舌解释来解释去省事多了。我呆了半天,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来,真是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干吃哑巴亏。

田野是个粗人,看我脸上表情不对,还特么挺热心地一个劲安慰我。我也没法让丫闭嘴,一是我总不能把脆脆的恋情给瞎搅合了,二是特么的他一副特种兵的体型,我瞧着真是忌讳,真是翻不起脸。后来要不是他自己有事要走,再唠下去,丫都要开始给我介绍男朋友了。

他前脚走,脆脆后脚就过来坐我身边。这会儿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我们学校学风还算有些,这个时间该上课的上课,该自习的自习,脆脆咖啡店里人不是太多了。

“你男朋友到底干嘛的?长得跟特么柯南似的。”我一口喝干了咖啡。

“他像柯南?”脆脆一怔。

“蛮王柯南,你当我真那么昧良心,还恭维他像工藤新一啊?”我嘴贱,天生的,招了脆脆一个大白眼。

“田野是个警察。”脆脆说,看我二了吧唧的没反应出来,又补了一句说明,“交警,别想太多,不是刑警。干他这行当的都那样,又二又横。”

不过虽然是交警,打了也算袭警!他再横,也没横过脆脆去。

“田野是我原来的同学,我高中没念完就去念了几天专科,后来专科也只坚持了一年。田野是我那个专科时候的同学。”脆脆胳膊肘放在小圆桌面上,手撑着腮,看着我,“他仗着爹妈一点力量,分到一个不错的区交警队去,没几年又混了个指导员。上次我来看你的时候,车被开了罚单,凑巧碰见他了。”

我点头,原来是同学,她同学读完专科以后当了交警……我的心口一跳,“不是吧,脆脆,你读的是警校啊!怪不得下手死狠的,我就说不是课外班的路数!”我还有后半句没出口——我了个去的,你他娘的本来性子就爆,还有这么个底子,幸亏小爷我没落你手里。

脆脆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深深看了我一眼,长长的睫毛就垂下去了,接着说她的话,“我不觉得我喜欢他。反正没喜欢你那么喜欢。不过他死活缠着我不放,二缺地非要帮我忙,我想想也算了,反正他身材不错。”

我差点要给这奶奶跪了。

她轻哼了一声,“大不了分手的时候把钱还他。”

我不好说什么,随口说一句,“那你也不能说我GAY啊。”

“反正你又不是在乎这些小节的人。”脆脆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

倒也是,我确实不会跟不相干的人计较这个小事,他当不当我是gay也挺无所谓的,反正我不是gay。

“法师哥哥。”脆脆的声音忽然又软糯了,酥得我脊梁骨一软,她用膝盖碰了碰我,“心情不太好啊?”

我一怔,没觉得自己心情不好,随口否认了。脆脆又看了我一眼,“昶哥最近好吗?”

问我靳昶好不好,我还真是不知道。在那之后他就没有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不但如此,而且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最晚还曾经四点进家门,睡不了几个小时又爬起来上班去了。他这样,我一天能跟他说话的时候只有早上,开始我觉得他是故意躲我,但是后来发现他每天早上都必踹我做早饭,他吃早饭的时候也是脸色如常,说话也没有特别顾忌,还是跟原来一样——不过这条也算不得数,他本来就是话少的人,原来说话也不多。

“他很好。”我说。

我说完才发觉脆脆一直在盯着我看,黑亮的眼珠狡黠地转了转,“你们两口子出了点问题吧。”

我吓了一跳,脆脆老来这冷不防的一下,是要诈个鸟么?什么两口子,哪来的两口子,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少扯。”

脆脆眼珠子灵动地转着我,也不知道这几十秒的功夫她心眼子又转了几圈,我知道自己跟口齿伶俐的女孩子说什么都只有被耍的份儿,还不如不说。脆脆颇有些轻蔑地看着我笑笑,“别装了,都特么一脸怨妇相了。”

我搓了一把脸,不是吧,“脆脆你走眼了吧?”

脆脆也不争辩,倒是以此为前提,直接进入了第二道题,我精神有点紧张,一时也没发觉。脆脆就问我,“听说GAY的圈子特别乱,没有婚姻不合法,也就无所谓一夫一妻。你们不会是这种情况吧?”

我知道脆脆说什么,可是说靳昶有炮友,那是我绝对无法相信的,所以冲口而出就是,“不可能。”口气还有些急,我自己听起来都有点像是翻脸,脆脆被吓了一跳。

我不会没听说过同性恋的圈子有多混乱变态,可是靳昶那个人,连接吻都很虔诚。

脆脆瞧我的眼神更古怪了,“你到底是在搞毛啊?”

33.

我也没在搞什么,我也什么都没想。离了脆脆的店,我就直线回家,靳昶的家里还是静悄悄的。不知怎么叹了口气,家里没人,听到自己的叹气声就觉得格外没劲。我把自己摔在靳昶书房的椅子里,一脚踢开了靳昶的台式机,凑上去就开始乱翻一气。

我知道靳昶没有毛片,不但AV没有,GV也没有,这人就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怎么着都觉得有些禁欲。我随手搜索了存贮的全部图片文件,得到了许多照片,一张张地翻看下去,至少能看到靳昶最近十几年的生活照,足有几百张照片吧,靳昶似乎把所有的电子相片都保留在了一台电脑上。

我的兴致来了,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饮料回来坐下慢慢翻看这些照片,按照图片存储的时间顺序,最近几年的照片一看就是工作聚会的场景,要么就是一些天南地北国内国外旅游的照片,可是从人数和周遭老头子们的德行来看,这也不像是私人性质的,大概是靳昶在陪客户。

我不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私人照片,那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私生活。我看得眼睛都酸了,喝了口饮料靠到椅子上,把无线鼠标放在自己腿上。继续往前翻就看到了靳昶的学士服毕业照,我来了点精神,一个人要不在大学搞点事,那简直就等于没念过大学,何况靳昶又顶了那样一副小模样。

我已经不记得见过大学时候的靳昶了,不过从照片上看他真的跟现在变化不大,想不到他那个时候的气质就很成熟,待在一群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中间特别显眼。我本来特别留意双人照,想找点蛛丝马迹,可惜找来找去,全是一帮丫头片子跟他的合影。特囧的是,在这些照片里他连动都没动,一直站在原地,就身边的人不断地变化,作用仿佛校门口那块刻着领导人题词的大石头。

我能想象出一点当时的情由,这孙子不喜欢女生,大学时候肯定是又帅又酷,不知道四年里有多少芳心暗许,只是一直不好下手,憋到大四最后一遭,人人都豁出去了上来占个便宜。

不过这么多的双人照,看数量远远超过了他们班女生的人数,让别人看起来说不定还会以为,他少年时候曾经梦想做妇联主任。

再往前翻照片,又觉得他其实挺合群的,大学各种各样集体活动以及小团伙活动的照片中都有他的身影。有时候看着照片里熟悉的寝室熟悉的教学楼还觉得挺有意思,想到我现在上课的教室,若干年前他就坐在其中。

可惜看照片看得都有些眼花了,也没看出来他大学时跟谁可能是男朋友关系。

我按着向左的箭头,照片哗哗地往前跑,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又渐渐消失。我那偷窥别人世界的亢奋劲渐渐凉下来,难道这么些年过去,这么多人遇见了又分开,谁也没能跟他一起歪上一歪?而他自己呢,待在人群里,也不曾为谁停留片刻,心里静悄悄地存着一个不在这人群中的人——真的?不是我自恋?

我怎么从来没对谁念念不忘过?这到底是他不正常,还是我自己有所缺失?不过要细想想,人人都是像我这样的,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我记得小时候读过一本科普故事集,里面说松鼠只能数到7,所以松鼠们虽然日复一日地收集着榛子,再藏进洞里,但是他们只能记住最近的7堆榛子。所以人们大概也不是不想要天长地久地喜欢一个人,只是人的智商也有限,不能长久地记住一种感情,所以人总是日复一日地寻欢作乐,对着不同的对象,重复同样的快感。

照片进到了最后的几十张,中学时候靳昶略显稚嫩的脸猛然出现在屏幕中,我的手指一跳,忽然觉得记忆中的靳昶更加真切,很像照片中的样子。

我对着靳昶的单人照看了半天,才开始继续翻动图片。这时期的照片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双人照,生活照,都是跟朱崇柏的,我已经习惯了靳昶对朱崇柏的戒备和反感,但是在这些照片里,两个人明显是很好的朋友,勾肩搭背,放肆大笑,甚至穿着同款的运动鞋,还有许多疯闹的照片明显是在男孩子的卧室里,有一张照片的背景里还有靳昶妈妈笑着端着西瓜。

更让我不舒服的是,我觉得表哥那个时候的脸,跟我现在的脸,更加相似。

要是两个本来就很相似的人,一个熟悉亲切,另一个只存在于记忆里,你会喜欢哪一个呢?如果你会喜欢后一个,那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你跟前面的那个求全生隙,于是就在自己的想象中把后面的那个给美化了,说是喜欢后面那个,可能就是种错觉。弄错了。

我有点不舒服,就好像小时候,你花了很大的功夫跟一个人处好了关系,跟他玩了好半天,突然来了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却是那人更好的朋友,他们两个说着话就走了,剩下你还捏着手里的橡皮鸭子想要给出去。

反反复复地随机切换着靳昶的照片,重新回到了他的大学部分,一张照片停在屏幕上,我瞥了一眼就愣住了。

我从椅子里坐起来,把电脑屏幕中的照片放大,那是一张在寝室拍的四人合影,其中一个是靳昶,刚才我只注意他了,可是现在仔细看看,最边上那个一脸蠢像的男生,那张二逼呵呵的脸怎么就那么像我们学院的团委书记?

我凑近了屏幕,仔细地看——泥马的,绝对没有错!

我僵在了椅子上,头上有些冒汗,只觉得尴尬异常,特别羞耻。我终于想到,我那答的像屎一样的补考卷子,到底是怎么及格的了。

我关掉了相片,在靳昶的电脑上排了一下午随机副本,打得心不在焉,饿了也不想动弹,晚上还主动帮朋友去刷破碎,但是打到十点我终于觉得有点崩溃了,屋里静得闹心,我像个傻逼似的站在游戏里刮暴风雪,朋友像个傻逼似的在副本门口搔首弄姿。

我忍不了了,关了电脑,去洗了把脸就关了灯滚进靳昶的床里。可是躺在床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不爽,越不爽火气越大。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在这蓄火气,可是被子蒙着脑袋睡觉,还是蒙了一被子的邪火。

靳昶回家的时候我还醒着,听他轻轻地走进卧室,等到床垫产生了细微的塌陷感,我一把扯开了头上的被子。

没想到就我这矬样居然还把靳昶吓了一跳,呆坐在床上瞪着我,黑亮的眼睛半夜里看着跟头什么似的。“几点了?”我问他,也没想到我自己的声音出口就那么冲。

靳昶静静地看着我,“吵醒你了?”

我烦躁地绕开他去拿他床头那边的表,还没好气儿地撞了他的肩头一把,“三点半了?”我操,又这么晚回来,而老子居然三点半的时候还没睡着觉!我抬头瞪他,他还是沉默,像是在观察我到底在扯什么犊子。可是我从他那双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没喝醉,鼻子也能闻到他没一点酒味,他压根就不是去应酬。

“你到底干嘛去了?”我问他,我就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地方不提供酒精还能让人待到三四点钟,太特么健康了吧?

他还是看着我,窗帘没拉上,借着外边的光亮,我能看到他好看的眉眼,能看清他若有所思地颦着眉,目光却安静。我转开了头,看着他的眉眼我就吵不出口了。

“你每天回来这么晚,到底是他妈在干什么?嫌我烦人我就搬回寝室去,用得着弄得有家不能回吗?再说……我又没做错事,你为什么烦我?我吵着你了还是碍你眼了?你觉得不自在,还不是你起的头!该着我什么事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倒霉!”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敢跟他吼着说话,说完就后悔了,说的都是什么啊,还敢跟他爆粗口。

我等了几秒,他还是不吭声,我抬头看他一眼,他才吸了口气,像要开口说话。我翻身躺下,一把扯上被子,“唉呀,我先睡了,突然特别困。”

被子刚拉上一半就被扯住了,靳昶硬把我拽了出来,我不得已又坐起来。正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我有点不安,知道自己就那么大的兔子胆,其实不敢随便跟人翻脸,正想着要怎么混过去才好,就看见靳昶忽然笑了,“你是因为我回来晚了,所以发脾气?”

我想想也觉得自己太没劲,跟个半夜审老公的媳妇儿似的,还是最没品位的那种,上来就直接吵。“我这不是被影响睡眠质量了么,所以有点烦躁。哈哈哈。”我干笑三声,安抚地拍拍他拽着我胳膊的手,“快睡吧快睡吧,你明天还得上班。”

他的手抓得松了些,可是眼睛还盯着我看,刚才的微笑渐渐淡了,似有非有。我低下头,想说几句正经话,说他也不能总是一宿只睡那么几个小时,非得熬出病来不可。可是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我这人好像天生不适合说人话似的,半天只吭出一句,“真饿,老子还没吃晚饭呢。”

“出去吃点东西吧。”他说。

“哥你说什么?”我疑惑地看了看手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发错了脾气。

“反正都这么晚没睡着觉了,出去吃点东西再睡吧,早上晚点起来。”他说着就从床上下去了,还顺手把我拎了起来。

我想想算了,我确实挺精神的,肚子也真是饿,还不如出门去吃点东西了。

我随便穿了条短裤和T恤就跟他出了门,他还是淡淡的,人很安静,外头很凉爽,空气里带着树木和草地的香甜。他在我身后关单元门,我慢了两步等他,不知怎的他就撞在了我身上,我回过头去,突然感觉到他的唇轻触在我的额角,软软的温热。

“这个可以的吧?”他问我。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做贼心虚地看看周围,深更半夜,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轻轻笑了,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

好吧,反正不是拉我的手,也没什么的。我被他牵着手腕,跟着他慢悠悠地走,不知怎的,还觉得很有意思。倒像是小时候第一次牵同班女孩子的手,偷偷摸摸的高兴,满心的舒服,下午为什么烦躁早就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跟隔着世似的。

“我回来的晚,吵醒你睡觉,早上又一大早地叫你做早饭,是我不对。”他说。不过说的慢悠悠的,看着就没什么歉意。我知道不能跟他认真,他说话,十回有八回都是在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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