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是青梅竹马也是情敌,是朋友也是对手,是兄弟也是仇人。 如果不恨你,就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一个是性格开朗,谈笑间杀伐决断的肖老大; 一个是性情冷淡,褒贬赏罚不动声色的叶二少。 卫兵对肖思说“你不觉得你对叶的在意程度太不正常了吗?” 不管是什么关系,叶右,我只是一直注视着你,只是不能不想你。 恩怨匆匆,敌意再深也没有将我们分开,爱情却轻而易举做到了。 叶右,你真的如此无情? 内容标签:强强 年下 黑帮情仇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思 叶右┃配角:卫兵 罗宇阁 应自由 应自在┃其它:黑帮 强强 情敌 对手 兄弟 01. 新月下是华灯的天堂,N市最大的红灯区又迎来了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卖淫、吸毒、斗殴或光明正大或隐藏在角落里夜色中,站街的妓女和高级坐台小姐为勾勒这里的生活做出的贡献不分伯仲,一切都是那么的淫乱晦暗却又井然有序。 在霓虹灯光交织下的红灯区的某个KTV总统包厢里一如其他的地方散发着烟味和酒味,震耳欲聋的音响和鬼哭狼嚎般的破锣声音四散到房间中又被墙壁反复折射回响。来回扫射闪动的红绿灯光下隐约可看见一撮撮人影,大声喊叫着努力让对方听到自己说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下门被猛然踹开走进四五个人来也不会引起大家太大的注意,直到音乐戛然而止,中央的大日光灯被打开。 有人刚要开口骂,话却停在了途中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呦,叶二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说话的人翘着二郎腿舒服地倚在紧贴墙壁一周的真皮沙发上,一手随意垂着一手搂着一个一身白衣的素颜女子,女子的脸色微微发白,双手绞在一起,有点害怕地看了一眼搂着自己的英俊男人,男人体格健硕修长,大理石雕像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扯着一丝嘲弄的笑容,声音中透着挑衅和隐藏不住的兴奋。他抬着下巴满意地看到正对他站着的人微皱了皱眉头。 进来的是四五个穿着一色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正式的着装和包厢的气氛格格不入,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颀长略微偏瘦的男人,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鼻梁挺翘,薄唇微抿,下巴尖削,冷峻的面容让人忍不住从脊背生出一股寒意,薄唇开启:“王小希,跟我回去”跟他本人很配的清冷的声音却是对着白衣的女子说的。白衣的女子打了个寒战,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却听到身旁的男人抢先道:“喔?原来是叶二少的女人,不好意思,她现在是我的了。” 被叫做叶二少的男人视线终于停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冷哼一声:“肖思,你还敢抢我的女人,看来是还没吃够教训!” 肖思扑哧笑出声来:“我抢你的女人?哈哈,你的女人?”突然收起笑容冷脸讥笑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叶右!小希,你说说看,你是谁的女人?”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王小希手心满了凉凉的汗水,她怯怯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又低下头:“阿右,我,我现在爱的是肖、肖老大”“哈!”紧接着笑出来的是身旁的肖思“听到了没有?!叶右,不管在什么地方,你永远都会输给我肖思!” “在卑鄙无耻方面我确实甘拜下风”叶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卑鄙无耻?叶右,你以为你是国际刑警吗?你是看书看傻了吗?拜托,你是黑社会,不是如来佛祖!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以为你是慈善家吗?”肖思说着嘲讽的话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叶右的脸,想找出一丝表情破裂的痕迹。 “王小希,搞清楚你的身份。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谈恋爱吗?!”叶右不理肖思,转向王小希,还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王小希颤抖了一下,突然抬起头眼中含泪地看着叶右:“阿右,我真的爱他,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明明是个温柔的人,那么容易心软……”“给我带走!”王小希的话被叶右厉声打断,一声令下,身后的保镖立刻就要上前抓人。 “住手!”肖思站了起来跨步挡在王小希前面“叶右,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敢在我的地盘抓我的人胆子不小!”话音刚落“喀拉喀拉”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叶右,当然叶右手下们的枪口也指向了肖思。无视黑洞洞的枪口肖思“哼”一声径直向叶右走去,拳头握紧,可以的话他真想一拳挥上去打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想从我这里带走人?门儿都没有!” “肖思,你抢我的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幼不幼稚?有本事真枪实弹地干。”叶右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他稳稳地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的脸逼近。 “到底是谁抢谁的人?记性真不好啊叶二少!看来是该提醒你一下了”温热的气息拂过叶右的耳朵,低低的声音从肖思的喉咙中被缓慢研磨着挤出,带着直达心底的力量:“你这个罪人” 叶右银色的手枪抵向了肖思的心脏:“肖思,别不知好歹,给我滚远点!该死的人是你” “哈!”肖思冷笑着“到底谁更该死,你比我更清楚”右手指向王小希“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叶右看着王小希,缓缓开口:“那就让教子无方的王方为你所谓的爱情付出一只手吧”王小希瞬时煞白了脸,她紧咬着嘴唇,不是没做过最坏的打算,听到这样的宣判还是忍不住颤抖,但是肖思已经把爸爸保护起来了,她要相信肖思。 “这可由不得你”肖思很快地顶回去,不过是习惯了针锋相对的对白,肖思自己压根就没意识到话中的意思和自己说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肖思,你也沦落到这种饥不择食的地步了,我用过的你也要”叶右丢下这句话转身欲走,手臂却被一把抓住“你说什么?!”叶右抬腿横扫脱离肖思钳制的同时一枪打在了肖思耳边,看着冒烟的银白色袖珍手枪“冥帝”,肖思脸色刷得青了,毒辣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叶右,咬着牙青筋砰砰抽动,听到手下们枪上膛的声音,肖思突然猛地骂道“妈的,滚吧!”自顾自的踹开连着其他房间的门走了进去。王小希看一眼叶右也跟着追了过去。 叶右什么都没有说,收起枪带着人转身从刚才手下踹开的门里走了。肖思的手下们松口气又有些纳闷地放下枪,就这样结束了?“紧张死我了”一个手下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另一个有些上年纪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骂道:“熊孙子,瞧你那样儿!老大和叶老大对峙了这么多次向来都是有惊无险,爷们都习惯了,点歌点歌,继续唱!” 夜,还很长。 百叶窗被全部放下,叶右用被子把自己围起来抱膝坐在床上,黑暗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肖思,我是罪人,你也是。为什么要一次次提醒我我犯的错?你折磨我,我也要折磨你,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不,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错。王小希不过是手下送来讨好我的玩物罢了,我压根就不想要!可是我不能不要,因为我要拉拢别人。为什么我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还要为了她去找肖思的麻烦?根本没必要!不,我知道这是很有必要的,我不能失了当老大的威信。肖思说得对,我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正的我并不是那个样子的,我一点都不威严,我是个胆小鬼。王小希说我温柔心软,温柔算不上,我冷漠,对很多人很多事情冷漠,但是我心软,看到她哭,虽然很厌烦,但是也可怜她,被肖思玩弄。是的,我也被他玩弄着,总是他出击我迎击,一直输的都是我。砍下别人的手来,不,那样不仅疼而且,没有手以后要怎么生活?他干的坏事也不少,没手了是报应。可是我做的坏事更多,我一点都不想失去我的手,他一定也不想失去。但是我还是得下令砍他的手,都是因为肖思!如果他不找我麻烦,我就不用砍别人的手。但是我为什么要说砍他的手?虽然这是道上的规矩,但是如果我说了别的惩罚方式……哥,潇湘姐,一切不愉快都是由我而起,我真令人讨厌,真令人讨厌!哥,潇湘姐,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夜,很长。繁华的夜,令人烦躁。 肖思恶狠狠地拽过王小希来,狠狠地挺动:“你说他温柔?!你说他心软?!他才不会!他用过的女人?哼,那张扑克脸也有布满情欲的时候吗?嗯?!他是怎样干你的?也是这样插进来吗?他有戴套吗?你让他高潮了吗?他呻吟的声音好听吗?嗯?!明明是罪人,却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一定要撕毁他的假面具!” 02. “肖老大”王小希给肖思点上烟,顺便赖在了他的怀里“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为什么?”肖思漫不经心地应着吐出一口烟圈。 这样说起来,自从接过老大的位子后敢叫自己名字的就只有老爸、卫兵那个无赖和可恨的叶右了,呵,为了让叶右记住自己的名字当时还和他吵了一架。王小希这个名字叶右倒是记得清楚! “是恋人的话,喊名字不是比较好吗?”心里虽想着自己都是叫叶右“阿右”的,却不敢说出来。在肖老大面前提阿右似乎不是件好事。 “这样说起来,你叫叶右倒是叫得很亲切”王小希自己不敢提,肖老大却状似毫不在乎地提起了。王小希心里一咯噔的同时也黯然了一下,接着笑道:“我已经决定追随肖老大了……叶老大的事已经是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哼”肖思冷哼一声“叶右也真可怜,他喜欢的所有的女人,最后不都是到了我的手里!” 王小希一惊,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是肖思唯一的女人,但是肖思肯从叶右手里抢她,可见她对于肖思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而且追她的时候肖思作为亚洲最大帮派“达济堂”的老大却独独对她付出的体贴和温柔才是最致命最令她心动的。其实作为一个进献给老大当床伴的女人,叶右对她也算是温柔的了,只是比起叶右冷冰冰的脸还是肖思的温情攻势更让人招架不住。可是肖思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肖、肖老大的意思是……” “啊,不好意思,加上你,这三年来我已经抢了他十个,呃……大概十二个吧……十二个女人” “什么?!”王小希惊讶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知道?”肖思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作为进献给他的女人,你似乎稍欠精明了些” “那你追我的时候所花的心思……”送高档首饰衣服不说,各种浪漫层出不穷,甚至带她一起去过游乐园!一个黑帮老大肯为追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再寡情的人也会动心吧。 “嗯,我也玩得很开心。宇阁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一想到你会因为这些小花样抛开叶右扑到我的怀里,一想到叶右扭曲的脸我就开心到不行!哈哈~”说到这里,肖思开心地朗声笑了。 “也就是说……” “一如我所料,叶右生气地找上门来了,哈哈~不过,现在倒是有些无聊了”肖思止住笑,脸上竟有些落寞。“点烟”看到王小希没动静,肖思皱皱眉“怎么了?” “阿右说你抢他的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来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我追你你也很开心不是吗?”肖思有些烦躁地自己点上烟,这个女人不会隐藏心事,不会强颜欢笑逗自己开心,不识时务真是麻烦。 “是很开心。但是我是拿爸爸的手来做赌注的,我那么在意你,在意到可以不顾爸爸,在意到背叛阿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最在意的却只是阿右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来找你!” “叫他叶右,阿右听着真别扭。” 肖思平静地说着,关心的却不是王小希话中的伤心,不是她爸爸的手臂,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的叫法。王小希彻底心冷了。她默默地穿上衣服,如果是阿右的话,如果是面硬心软的阿右的话,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或许去求他还有转圜的余地。 肖思抽着烟,一声不吭地看着王小希的动作,思绪却萦绕在她的话中。她说他在意叶右,在意是当然的,因为他夺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因为这世上只有叶右一个人值得他花最多的心思来对付,因为他讨厌他!是的,看不惯他从容自若,看不惯他面无表情,看不惯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看不惯他现在的一切! “你不觉得你对叶的在意程度太不正常了吗”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卫兵的话来,肖思不禁有些烦躁。在意?一切都是因为他恨他,不是说恨是世界上最浓烈的感情吗?所以明明是对他的恨意,在别人眼里,却成为了对他的在意。真可笑! 肖思把床单掀起来扔在地上,扯过被子来在床垫上舒服地躺成个大字,可能是在心里成功反驳了卫兵的话,心情舒畅,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是某政要开的慈善晚会。轻缓的音乐,女人们的露肩长裙,穿梭在人群中托着放着各式饮料的托盘的服务生都显示出这是个优雅的世界。 “啊,肖老弟,快进来快进来,下雪了外面可真冷啊,一到冬天山区的孩子们就更要受苦了。啊,这是小少爷小思吧,这么小已经是一表人才了啊,令爱呢?没来吗?”喋喋不休说着山区孩子们需要捐款的人的脸上却仿佛写着“快给我捐款吧”这六个大字。 “不巧小相正好生病了,小思,快叫伯伯” “伯伯好~”仰起脸,露出笑容,乖巧的童音响起。 “乖,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对了,叶老弟也来了,这次可要给我个面子,不要起冲突啊。都是成人了,就要用成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嘛,今晚一定要一起喝一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化干戈为玉帛吧,没有在饭桌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啊。来,小思,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小朋友” 面前是一个圆润的,强作镇定的男孩子。是的,圆润,除了这个词,他想不出还有哪个词语能够描绘面前的男孩子,比瓷娃娃还精致;是的,强作镇定,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透着抗拒面无表情的男孩子其实是在怕生,肯定是不常出入这种社交场合,明明害怕着却故作镇定,所以脸上的表情才僵硬着,其实他是想博得别人的好感的吧,可惜结果却适得其反。“小思,这是小右,比你大两岁,是你哥哥哦,伯伯和你们爸爸有事要谈,你们要好好相处呦” “小右,我叫肖思,达济堂的肖,相思的思,因为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叫肖相”伸出手,露出大大的笑容“你好啊” “叶右”圆润的小男孩有些诧异,但还是伸出手来握住对方的手。 肖思的自我介绍看似古怪其实完全是循规蹈矩的介绍。说起达济堂的肖,谁又能不知道怎么写呢?叶右虽然没说自己是哪个叶哪个右,但是肖思立刻就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原来这就是死对头的二公子啊,这下子可有意思了,不过他长得还真像个瓷娃娃,明明比我大。】 肖思被手机铃声吵醒,有起床气的他一把抓过手机来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粗声问“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哦,小思思~”肖思“啪”得一声扣掉手机,嫌恶地扔到一边。可是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得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接电话就打到死的气势。肖思皱眉头皱眉头再皱眉头,终于在歌声循环了三遍之后接了起来“干嘛?” “你干嘛不接我电话?有大事,大事明白不?” 听着对方虚张声势的声音,肖思有气无力地回应“什么事?” “啊?!听你的语气你是不相信我是吧?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肖思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卫兵,你所谓的大事到底是多么屁大的事老子比谁都清楚!你家的热带鱼又死了?” “啊!你竟然诅咒我可爱的鱼儿们!我要和你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你已经和我没完没了了”肖思啪挂掉电话,就知道卫兵那小子屁大的事也要搞得惊天动地。 歌声继续响起。肖思青筋:“到底干嘛?” “今晚九点青云楼老地方,自由也会来。” 肖思挂掉电话,卫兵到底是婆妈呢还是精干呢?这是个谜题。肖思到现在都没有破解出来。不过,看来今晚又不会无聊了。重新躺回去,打算小眯一会儿。 呵,梦到小时候的事了。第一次见面,他七岁,叶右九岁。刚开始,本来是想做朋友的,可是第一次介绍,便明白了这是对手,不可能是朋友。虽然是敌人,但是还是忍不住靠近,想要捉弄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瓷娃娃,想要让他笑,想看到他更多的表情。可是第二次见面,他兴冲冲故意摆着架子“哟”了一声打招呼还跟朋友介绍“这就是叶二少叶右”,可是当有人问叶右“这是谁”时,叶右却皱着眉头,一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的样子,最后只蹦出了一个字“肖……”让自己大伤颜面,这是结下的第一笔梁子,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矛盾越来越多,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矛盾现在也想不起来了。虽然后来也听卫兵说过叶右记住“卫兵”这两个字也用了很长时间,让他一度以为叶右先天有人名记忆障碍,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王小希这三个字的名字他不是也记得清清楚楚吗。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圆圆润润的,一看就是啥都不愁的大少爷,故作镇定的样子很可爱,现在的他表面上看虽然还是冷冷的,但是气势却足了,虽然样子大变了,不再圆润,看起来倒有些单薄。 肖思突然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心里掠过微微的惊恐。他在干什么?他在想什么?刚才,想着叶右的时候,心里竟然会有一丝温暖和微微的心疼!他是要恨他的啊…… 恨他……不…… 叶右,恨你什么的,都是在说谎。说你夺走了肖相什么的,都是假的。我知道,我也有罪,而且罪孽更重。只是,我仍旧要恨你。 因为,如果,不恨你,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03. 晚上在去青云楼的路上,肖思想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王小希跑回去道歉求叶右放过王方,跪了大半夜,早上叶右下令将她拖了下去,说是按道上的规矩办事。处理背叛自己的女人,肖思倒是想到了很多古代刑具,虽然到现在他也没机会对任何女人用过。不过,想也知道,那种女人不会有好下场吧。王方他倒是吩咐过要保护起来,不过要是他自投罗网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听说女儿去找叶右了,不是好料的父亲竟然也去痛哭流涕求罪了。结果,傍晚的时候却有人看到王方父女平安回到了住处,只有王方看起来不过是少了几根指头而已。 “还真的做上如来佛了” “老大,你说什么?”司机小迪听到肖思说话,但是没听清楚。 “没什么。送下我之后就和兄弟们一起去玩玩吧,不用管我了。” “老大不需要找几个人陪着吗?” “不用” “跟着老大真是兄弟们的福分啊,轻松!” “哦?这么说,跟着叶老大的人就没有福分不轻松了吗?那怎么还有不少人跟着他?”肖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心情。 小迪揣摩不出老大想听的回答来,只好笑着说“福分不好说,我只知道跟着老大就是有福了,别人有没有福我也不知道。但是总感觉叶老大身边的人都硬邦邦的,紧绷着,估计没人敢跟叶老大开玩笑吧。你看,老大跟我们打成一片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要是叶老大和大家一起喝酒K歌泡马子,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啊” 肖思被他逗笑了,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这个机灵鬼,是变着法在拍马屁呢” “老大,小的在开车,为了老大的生命安全,请不要对小的动手动脚”暗暗松口气,说对话了。 “那就闭上你的嘴,给我专心开车!油嘴滑舌,什么动手动脚,老大我再缺女人也不会对你小子动手动脚!” “是是是,遵命~”小迪笑嘻嘻说完,果然不开口了。 肖思舒服地倚到靠背上,呵,这油腔滑调的小子!叶右大笑着跟大家一起High的样子还真是想象不出来,要是真有的话说不定会很有趣。只是,一直绷着脸,叶右,你不寂寞吗?上次看到你笑是在什么时候呢? 坐专用电梯熟门熟路,一打开门看到一个人影扑过来的同时,肖思一脚踹了上去,意料之中听到卫兵的哀嚎声。 说起卫兵,大家还算是亲戚。当年肖老太爷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一直谆谆教导两个儿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连名字都起成“肖达”“肖济”,结果两个儿子不仅不听父命不走正道,还联手一条路走到黑,贩卖枪支。但是为了表明自己始终不忘父命,便取名“达济堂”。不过那个时候正值战乱,贩卖的枪支大部分用于保家卫国,也算是达济了天下,好歹没把老爷子气死。老大肖达倒是生了几个儿子,老二肖济却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嫁出去之后也是一直单脉相传,到这一代就是卫兵了。老大的儿子们分支可就多了去了,不过经过肖思爷爷和爸爸肖路的整合,达济堂传给肖思的时候已经是大权在握高枕无忧了,别的东亲戚西亲戚的要么干别的行当去了要么成了手下人。只是肖济这一脉毕竟也是达济堂的创始人之一,而且又是一脉单传,所以一直保持着联系。不过自从卫兵的爸爸决心从军并且成为大将之后,本来和黑社会的关系应该早就断绝了,只是卫兵从小兵到中将一直都是个不听上讯对黑社会存着强烈好奇心的不安定分子,所以在不知挨了多少板子军棍之后,现在倒是和肖思关系不错。 今晚,不用说,又是卫兵死活借战友同聚之名,费力搞追求自由之实。自由,全名应自由,性别男。依卫兵的性子,看来肖济这一脉到这里也断了,除非卫兵他爸或者他爷爷再生一个儿子或女儿出来。唉……搞不懂同性恋啊,平胸的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爱的,特别是那个应自由!古板、木讷、循规蹈矩还忠犬,一点都不娇滴滴。顺便一提,为什么他堂堂肖老大要陪卫兵玩这种无聊的恋爱游戏呢?因为卫兵的战友兼追求对象应自由正是叶右离焦不离孟的左右护法之一,虽然他嘴一直很严,不过肖思一直相信应自由能激发他寻找整治叶右的方法的灵感;而叶右另一个护法是他的双胞胎弟弟应自在,这个应自在和哥哥不仅模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性格、声音都是。据说除了他们自己和叶右之外没有人能分辨出他们来,据说他们妈妈为了分辨他们,从小给他们挂着写著名字的铁牌,据说后来妈妈也能分辨出他们来了,不过可惜这个伟大的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啊,据说时不时鼻青脸肿的卫兵也能分辨出来,不过这个据说是他自己说的,真实性不可考。于是看到岿然不动坐在那里的应自由,肖思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上去打招呼,万一其实那是应自在可怎么办?据军师宇阁说那个应自在比哥哥更难搞,也许这就是唯一的不同了吧,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叶右啊。其实那天叶右想抓王小希回去的时候,两兄弟之一也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自由罢了。 “小思思!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家自由看?!”忠犬攻或者忠犬受脸上挂着鞋印的卫兵冲出来挡在应自由前面,冒着尖牙一副护犊心切的样子让肖思忍不住想捉弄他,不过他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过油还是滚钉子,选一种死法吧” 然后就听到了卫兵撕心裂肺的“不要~”之后是求饶声和拍马屁的温声软语。 “看到尾巴了,卫兵”同是战友的裴行出声调侃,又朝肖思道“过来这边坐,肖老大,今天还是不醉不归。”肖思接过递过来的酒一口饮尽笑道:“好,不醉不归!” 肖思本来还想跟应自由说几句话引得他开口讲叶右,结果没过五分钟应自由接了个电话,朝大家说了句抱歉就走了,卫兵先是哀嚎着跟在后面挽留,接着是死活赖着要亲自开车送对方回家,被毫无余地无情拒绝后又差点化成望夫石,最后回来抱着酒瓶子生闷气了。 “肯定是叶打的电话,要不然自由也不会离我而去,都是因为小思思抢了他的女人,所以他现在来抢我的爱人了。呜呜呜~没自由,毋宁死!”群体黑线…… “我说肖老大,你差不多也该玩腻了吧,一直抢他的女人有意思吗?”战友兼酒友之一宋暖举杯笑道。 “哼”肖思似笑非笑“我可不是在玩。” “这么不愿意看见他身旁有女人,还不如主动出击呢,小思思~你拖住了叶,由你来保护叶,我家自由就真正自由了,还我自由来~嗝~” “别开玩笑了,自己是同性恋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同性恋!”肖思想都不想得反驳“我抢他的人是因为他欠我的,他抢我的人一次,我就要抢他的人一辈子!” “肖老大,有时候还真恐怖”最后一位战友,一直微微笑着不开口的花留玉说了这句,又肯定一般点头道“恩,毛骨悚然” “喂喂喂,留玉,你不是喝醉了吧,肖老大不过是说了句……”裴行找不到形容词只好接着道“也不至于说什么毛骨悚然吧,你是娘们儿吗,胆子这么小” “留玉儿说得对!恩!毛骨悚然”醉鬼卫兵话一出口,大家一时都有些尴尬得沉默了。一直跟大家打成一片、朋友遍地、形象亲民的肖思被这样评价委实有些不快。 “肖老大是老大啊,老大的名号可不是喊着玩的,不严厉些怎么能服众呢”宋暖出来打圆场。肖思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有时候戴着笑容的面具戴久了,也难免便以为面具的面容就是自己真实的面容。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卫兵小魔王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可是世纪大新闻。如果我令你毛骨悚然,那么叶右呢?看到他那张僵尸脸,你这个胆小鬼还不吓得躲到大将军裤裆里去!”肖思一边笑着,一边伸长手臂用力拍了半醉的卫兵一下。看到他自我解嘲,忽略花留玉,专门针对卫兵,大家也忙跟着笑起来。花留玉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卫兵被他一拍倒是清醒了许多,坐正了,盯着肖思的眼睛道“你别看叶平时冷冰冰的,但是一旦让他放下戒备心后,可真是个可爱的人啊。要不是我已经有了自由了,就算死我也要追到他。而且他心其实很软的,他那样的性格生在黑帮跟别人一比简直就是菩萨转世了。叶一点都不可怕,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有些放不开。” 是的,只砍了王方两根手指头就足见他的菩萨心肠了。哼!这样的老大早晚死在别人手里。“看起来你们倒是很熟啊,他怎么个可爱法?乖,举个例子来听听。”肖思咬牙切齿地诱哄着。他竟然说叶右可爱?! 卫兵歪着头看了肖思很久开口道:“没有。这是我的直觉。小思思,你就别和他作对了。你把他收了,我也好把自由给收了。” “喝你的酒去吧!”肖思不轻不重踹他一脚又转向其他人“你们也认同他的话?”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 “看来有必要让你们了解了解肖老大这三个字代表的真实含义啊” “据说他的手下都不敢直视他”“据说他家夏天不开空调都很冷”“据说小孩子听到叶右两个字哭都不敢哭” “果然还是想让你们了解了解,对你们以后在社会混也有好处” “还是肖老大可爱,有啥说啥,好相处,人见人爱”“感觉叶老大脸上写着‘不要靠近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恩,不好相处”“远远看过他几次,很清冷的感觉,他一定没朋友吧” “恩,了解达济堂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肖思满意地喝口酒,满意地看着大家端起了酒杯。叶右,这样让人望而却步的你活该寂寞,罪人是没有资格有朋友的,你只要一直一个人孤零零接受我赐予的折磨就好了! “小思思~你就收了叶吧,还我家自由自由~收了他比抢他的女人不是更有征服的快感吗?”叮的一声,醉鬼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像是点燃了肖思心中的一盏明灯。其余三人看到肖思变换的脸色,抓紧把头埋进了酒杯里。 蠢蠢欲动。 蠢蠢欲动。 如果叶右知道卫兵的想法会怎么想?表情一定很有趣。震惊?屈辱?还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会瞪圆那细长平静无波的眼睛吗?会脸红吗?真想看到啊。如果把他压在身下,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像自己上过的女人们一样呻吟着求饶?肯定不会吧。那么又会怎么样呢? 蠢蠢欲动。 也许真的是醉了,肖思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要跟他说,要向他宣布自己要把他压在身下当女人用,要看他的表情!想看他变换的表情,即使不是笑,就算是哭也好,已经,厌烦透了他面无表情的脸。 于是出租车最终在醉鬼的吩咐下开到了叶右家的大门前。 04. 谁都不会想到堂堂肖老大会坐出租车不带任何手下直闯叶家大宅,所以,当应自由在监控录像里看到肖思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狂按门铃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喝醉了,虽然表面上肖思玉树临风站得稳稳的。“拿冰水来。” 叶右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肖思一个人站在自家大门前狂按门铃。他皱皱眉头,止住手下人,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听到清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肖思歪歪头,努力地看着他,然后露出了一个邪邪的,豁出一切去的笑容:“叶、右,你、在、这、里、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活像电视剧上的傻瓜。伸出手去就要捏叶右的脸,被叶右闪开“好、好、记、住、你、面、瘫、的、样、子、啊。因、为、我……”伴随着哗的一声,应自由一把拉开自家老大的同时,毫不客气地泼了肖思一盆冰水,肖思机灵灵打了个寒战的同时清醒过来,只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送他回去”叶右吩咐了一句,转身走了。大门离别墅还有很远的一段路,但是很明显他把坐骑让跟肖思了。 被泼了一身冰水的肖思很好脾气的坐在汽车后座上,任凭双胞胎之一送自己回了家,他甚至在下车的时候对充当司机的“护法”笑着说了句“谢谢” 老大做到他这种份上应该说是很没面子很没威严的了,可是事实上却恰恰相反。真正把他看做是好脾气好相处的老大的只有底层的手下们,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大的笑里就藏了刀。而居于高位的一定都是可以一边肆无忌惮和他开玩笑,一边谨小慎微会察言观色的人。其实肖老大比叶老大可怕岂止一百倍! 所以当肖老大笑嘻嘻跟常住在一楼的迎上来的小弟们说“算命的说我今天手气不好,宜早点入睡,你们玩吧”的时候,大家就都明白了:今天老大心情不好,还是早点悄悄散了吧。 是的,肖老大一走进只属于自己的楼层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刷得消失了。他心情不好不是因为双胞胎之一泼了他冰水,不是因为自己被小看了,甚至不是因为叶右不和他斗嘴不理他,而是因为他在自我厌恶。他堂堂肖老大,竟会败给区区酒精,做出这等小儿科、幼稚、不经大脑、一头热、欢欣雀跃、充满幻想、无谋,而且灰溜溜的丑事来!兴冲冲打的一个人跑到别人家大门口狂按门铃,做出这种事的人竟然是他出行前后簇拥万众敬仰的肖老大!而做出这种事的目的只不过是想看看死对头被压在自己身下后的表情!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回来了!叶右现在一定在莫名其妙,一定在嘲笑他的傻样!最最可气的是除了让叶右的人送自己回来找不到另外更好的解决方法! 平生第一次肖老大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事实上,叶右确实觉得莫名其妙,而且他觉得那样傻傻的肖思有些可怜。对肖思的感情是什么呢?恨?他有什么资格去恨他?爱?实在是爱不起来。叶右摸着被刘海遮住的右眼额角处,那里光滑如常,伤痕早已消失,但是却时不时钝痛。十字架给耶稣带来苦难也带来荣光,肖思就是叶右的十字架,是善也是恶,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他要拿他怎么办? 肖老大脸皮够厚,所以经过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自我厌恶和六个小时的自我治愈后,第二天起床后的他又容光焕发了。虽然他不是一个自欺欺人认不清事实的人,但他还是决定把昨晚当成一场梦。喝醉了酒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庄周都不知道是蝴蝶做梦还是他梦蝴蝶了,作为一个和普通人稍微有些不同的黑社会老大做了一个古怪的很真实的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嘛。 最近总感觉不太安生,肖思是在扩展在南美的地盘,争斗一直都有,但是心里的这份不安定感却是来自身边。在黑道求生存很大一部分都要靠直觉,所以他决定今天和自己的军师罗宇阁好好喝一杯茶。对帅气潇洒的肖老大来说,所谓的喝茶当然不是像个老头子一样慢慢品茶。在健身房里一边聊着天,一边一起大汗淋漓健身,最后一起喝罐凉茶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们倒是没什么威胁,倒是冲着忠义堂去的。不过我觉得坐山观虎斗然后收渔人之利对你对我对卫兵都是有好处的。”刚刚走下跑步机擦完汗正斯斯文文喝凉茶的罗宇阁说话不紧不慢,肖思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肖思不是毛躁的小青年,27岁的人生里他早已学会了静观其变。叶右啊叶右,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比起达济堂来忠义堂可算是很年轻的帮派了,从叶右的爸爸叶准发家做起,到现在也不过是短短三十几年的光景。虽然其崛起的速度和力度都是前所未有的,但是内忧外患还真不少。虽然现在隐隐有和达济堂平分天下的态势,大家也都把两堂相提并论并且一直在比较两位老大,虽然最近几年忠义堂也开始往南非和中东伸出触角,也做成了几笔不小的生意,但是归根结底,比起在整个东亚稳居龙头,已在北美站稳脚跟,各个地方都打过交道并且致力于开拓南美业务的达济堂来说,忠义堂还嫩着点。虽然还嫩着点,但是它的地盘也够大了,肖思一直不明白,当初爸爸为什么会容许这个后来的死对头发展壮大起来呢?当初就应该扼杀在萌芽里啊,难道是决策失误?不过肖思也没有特别为此不开心,毕竟有了忠义堂才有了叶右这个值得花心思对付的对手啊。 手机响了,肖思接起来,传来的是手下假装公式化的声音“老大,我是特派侦探员54号,到目前为止叶老大一直在叶宅里没有出来过,而且根据前辈们的经验,估计不到下午四点,叶老大不会出门了。老大,我可不可以去吃午饭了?over” “今天什么日子?” “根据前辈们的经验,是叶左的忌日。” “你去吃饭去吧。” 是的,我们的肖老大名岗暗哨派了n多弟兄二十四小时监视叶右的行动,虽然被发现从而行动失败阵亡人数可以以百为单位,但是叶右并不真正为难他们、好让他们有机会为肖老大捐躯,与“两大护法”平时的作风相比,他们请监视者回去的手法已经是相当客气了。当然双方冲突抢地盘的时候除外。 肖思挂掉电话,日子过得真是快啊,每天都被各种琐事填得满满的,以至于都没意识到今天和昨天有什么不同,没意识到又是一年叶左的忌日。这一年的大部分时光也花在和叶右争斗上了。 “我去堂里了”罗宇阁拿起外套打声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肖思没有和以前一样嬉皮笑脸夸负责监视的小弟,可见他心情不是很好,而且作为一个非常称职的军师,罗宇阁当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想成为无辜被牵连的受害者。 肖思向地下射击室走去。接过空枪,自己装子弹,对他来说,装子弹的过程是一种享受,一颗一颗填满,充满了安全感。戴上护耳,瞄准,开枪。 叶右,就是从四年前的今天开始,幸福无忧的生活渐渐远去。你越来越沉默,越来越防备,越来越让人生气。要哭就哭,要笑就笑!看不懂你的表情,又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的时候,你虽然也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我永远忘不了我们作为对手的第一次真正对决,我明明很不甘心地输了,但是看到你开心的得意洋洋的笑容却忍不住跟着你笑了起来。你微仰着下巴说“笑什么笑?输给了我,被气疯了?”我当时说“是气疯了,要不要陪疯子喝一杯?”。其实,真正想说的却是:你笑起来真好看。你愣了下,扬着唇角说“作为胜利者,我不介意花费宝贵的时间安慰一下失败者受伤的心灵”明明是耀武扬威的口气,我听了却很开心。从小到大,看到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全身的细胞就会活跃起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争斗到老,即使各自成家立业,我们还是永远的对手,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到我们中间来。可是,从那天之后,你不再是你,即使有笑容也满是苦涩,你的表情越来越少,留给我的背影越来越多。我们之间出现了第三者,他的名字叫悲伤。 是的,从那一天开始。四年前的五月五号,忠义堂的新当家叶左,用身体护住了至亲的手足叶右,被机枪打成了筛子。 四年前的农历四月十五,和叶左约好一起放烟花的肖相以及悄悄跟在肖相身后的肖思,眼睁睁看着叶左倒在地上,没有留下一句遗言,甚至没来得及看最爱的肖相一眼。 最初发现危险的明明是叶右,明明是先一步挡在哥哥身前想保护哥哥的叶右却在中了一枪后被哥哥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崩溃的不是叶右,而是肖相。从默默的单恋到鼓起勇气表白却被对方先一步表白,承受着双方父亲的雷霆之怒,分分秒秒珍惜着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那个威严起来无人可忤逆,温柔起来没人不倾羡的叶左,那个强势霸道却又柔情似水的叶左,那个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脱口说出“潇湘妃子”这四个字又立刻道歉的叶左,那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凌然站在父亲肖路面前字字铿锵说着“我叶左这辈子唯一不想放弃的人是您女儿,唯一不想放弃的事是娶您的女儿”的叶左,那个听说自己从没放过烟花就傻乎乎决定在第二天晚上一起放烟花的叶左…… 因为出生不久就失去了母亲,肖思从小就对这个比自己早出生几分钟的姐姐万分依赖,父亲肖路向来疼爱长得像母亲的肖相,肖思受罚的时候也总是因为肖相的求情而轻松过关,他很少叫她姐姐,总是肖相肖相地叫着,可是心里却知道,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刚知道肖相爱上叶左后,第一次意识到有人要夺走最亲的姐姐,难过,生气,故意找叶左的茬,可是为了不让肖相为难,还是默认了叶左的存在;现在叶左死了,或许是因为双胞胎的心电感应,肖思竟然也很难过。刚开始肖思一边试图安慰着肖相,一边也担心着叶右,但是当看到叶右若无其事接过忠义堂的当家地位呼风唤雨,肖相却屡屡置自己的请求与担心不顾、为了叶左心如死灰数次寻死的时候,肖思一腔烦躁与怒意全都转到了叶右身上。不管狙击枪和机枪的目标是谁,他看到的只是叶左为了叶右死了,肖相为了叶左生无可恋。实在看不惯叶右若无其事的样子,以前好不容易建立的情分与好感也荡然无存,后来两人每次的碰面也都是针尖对麦芒,两个内心同样高傲的人,一旦在对方面前沉下了脸,谁都不会主动展颜修好,剩下的只是对对方无尽的嘲讽,想要吵到大干一架,却又总是在爆发的前一刻冷静下来。日复一日,积累着积累着,直到爆发的那一刻。 一晃四年过去了,四年前的叶左也是27岁,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在这个悲伤的日子里,傍晚的时候,老天爷很给面子地下起了小雨。肖思撑着伞远远地看着席地而坐的叶右,他的右边是叶左的墓碑,左边的墓碑上刻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叶右蜷曲着双腿低着头趴在膝盖上,明明是防备着别人的姿势,但是却后门大开身旁没有一个保镖。他从来不害怕别人的枪弹,他怕的只是有人走进他的内心。 肖思第一次走进叶右的书房的时候,委实惊得张大了眼睛,那个时候叶右似笑非笑的,他的眼神仿佛在对肖思说“你个文盲!”肖思很快用嗤之以鼻掩饰自己的失态和慌乱。那个时候的叶右似乎用整个身体在说“来探究我吧,我会让你更吃惊的”但是,现在的他却用同样的身体在说着“走开”。何苦呢何苦呢? 肖思一直都知道,叶左死了,叶右有不输给肖相的悲伤,一直都知道叶右用坚强的外表武装了软弱和难过,可是他却故意忽略了这一点,故意只看表面,一直指责着叶右,苛刻地对待叶右,把错误怪在叶右身上,只为了让自己的心可以轻松些。肖相的事情也是。其实叶右何错之有? 突然很想过去揽过他肩膀来抱住他,很想说:别难过了,是我该死,不是你的错,可是…… 肖思走了过去,叶右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他知道他来了,他总是不放弃任何机会来折磨他。叶右抬头看着肖思一步步走过来,冷冷的,雨水滴到他脸上顺着脸颊滑落。意外得,伞朝叶右倾斜过去,雨的声音噼噼啪啪打在伞面上,叶右皱了皱眉头,鼻子却忍不住酸了。这是可怜吗?可是即使是可怜,他也很需要这种可怜。要是当时死的是他就好了。对于管理忠义堂,哥哥更得心应手,赏罚定夺不偏不倚,既有威信又受人拥护爱戴,无论是自己还是肖思都比不上他十分之一。 【“小右,今天遇到了肖家的大小姐,虽然以前也碰过几次面但是都没太过注意,今天跟她说了几句话,突然感觉她很特别。她叫肖相,我刚听到第一反应竟然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潇湘妃子’,后来一想,‘潇湘妃子’的命可不好啊,又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潇湘这个名字更适合她,很唯美。恩,我决定了,以后就叫她潇湘,见到她的话你就叫她潇湘姐吧,是‘潇湘妃子’的潇湘啊”叶左滔滔不绝地说着,看到他那么高兴,叶右也不禁笑了起来:“什么潇湘姐,她可比我小” “啊?是吗?哦……对啊,她和肖思是双胞胎嘛,都比你小。不过她以后要是成了我老婆,你不还是得叫姐吗?” “……你是认真的?” “哈哈~哎呦,你怎么脸红了?当然是说着玩了,只不过是觉得她挺特别而已”】 可是后来,叶左的玩笑话却成了想遵守一生的誓言,叶右也在两人的逼迫下开始喊比自己小的肖相为“潇湘姐”。 “回去吧,坐我的车”肖思若无其事地看着雨帘,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叶右肯定不愿意让他看他的脸。 叶右站了起来,身上已经全湿了。“谢了。” 肖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撑着伞和他并排着走向车子,虽然是把大伞,但是还是遮不住两个大男人,他假装不在意地把伞倾向叶右,叶右看了他一眼,朝他那边推了一把伞柄。叶右看他的那一眼很平静,但是肖思却从叶右的眼中看出了责备,他讪讪的挪正了伞,两人的身体有三分之二都被雨淋着。肖思知道叶右是个坚强的大男人,知道自己的行为伤害了他的要强的自尊心,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贱骨头”,还是不自觉地把伞向叶右那边倾斜了过去,好在车已经在不远处了。 刚进市区,仪盘上的低油标志亮了起来,暗暗骂小迪粗心不加满油,这下子糗大了,该打电话叫人来接他们,可是看到马路边上的宾馆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地尽力用平稳的声音说“没油了,天也黑了,让他们来接也不太方便,要不先在宾馆住一晚?”说完了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是今晚,唯独今晚,想陪着他。 “嗯”叶右淡淡地应着,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肖思说的也对,而且身上湿湿的,也想快点洗澡换衣服。他却不知道,听到他的回答,肖思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竟有些甜蜜。 要了两间豪华大床房“洗完澡一起到一楼吃饭吧”站在房间门前的时候,肖思忍不住道。 “叫room service吧” 叶右一关上门,肖思就狠狠锤了自己的头一下。深呼吸,深呼吸。唉…… 洗到一半满头泡沫的时候,肖思却生气地发现没、水、了!这是什么豪华房啊?!报复的念头在腾起另一个想法的时候暂时消失了。不知道叶右那里有没有水?如果有的话……如果没有的话…… 事实上,肖思敲开叶右的门的时候,叶右刚刚洗完出来,正在系宾馆提供的一次性浴袍的浴带,不知道为什么肖思突然想起了喝醉酒的那天晚上卫兵说的话和自己的冲动。匆匆忙忙跑进浴室,满脑子却是叶右修长的手指,湿漉漉的头发,精致的五官和脖子以及锁骨处白皙的皮肤。 肖思出来的时候叶右已经叫好双人份晚餐了,肖思有些受宠若惊。叶右似乎已经摆脱了刚才在墓园的颓废和悲伤,甚至点了瓶红酒。可是,进餐的气氛却是沉闷的,两人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叶右吃得满腹心事,肖思吃得索然无味。 肖思回自己房间,叶右起身去关门的时候,肖思说“改天,我们好好谈谈吧。”叶右嘴唇微微翕动了下,然后说:“好”。 第二天肖思打完电话叫人来接他后去看叶右的时候,叶右已经付了房费退房走了。“果然啊”肖思这样想着,心里涌上了淡淡的失落。 05. “我已经回来了”坐在小迪开来的车上,拨通叶右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喂”,就听到叶右这样的开场白,肖思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我想你还在睡,所以……”话筒中传来叶右的有些犹疑的声音,肖思才回过神来,他清咳了一声,然后道:“啊,平安回去就好,要是你受了什么伤,你的手下可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了。” “你可以放心了,再见。”嘟嘟嘟……叶右挂断了,即使是“再见”这两个字,叶右说得也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放佛两个朋友分手的时候互道晚安,但是肖思却觉得叶右生气了。 可恶!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为什么要说那样的理由?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证明昨晚感到的刹那的温馨只是错觉吗? “帮我查查四年前田鼠要杀的到底是谁。”打电话给罗宇阁,只吩咐一句话就收线,肖思手肘撑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四年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他来说突然变得重要了,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弄清楚这个令肖相伤心欲绝的事件的来龙去脉。 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虽然当初叶右处理田鼠处理得很干净,但是,第一,事关叶右;第二,肖思用严肃的口吻只说一句话就挂电话,罗宇阁不得不慎重而又高效得完成任务。 对于结果肖思其实已经猜到了,虽然他看到的是叶左替叶右挡了子弹,但是是什么人能够计划周密,近距离火力集中得对付只是二当家的叶右呢?因为当时恰逢叶左刚刚掌权,叶左死后,叶右并不悲伤且迅速掌握实权并干净利落铲除田鼠,所以很多人怀疑是叶右使的苦肉计,目的当然是争夺当家地位。但是肖思知道,就算叶右是个冷血无情权力熏心的人,他也不会对叶左下毒手。所以,当时狙击他们的只能是另有其人,而狙击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冲着大当家叶左去的。 既然事实是这样,为什么叶右会如此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呢?是的,肖思能够感觉得到叶右强烈的自责和悔恨。但是敌人一开始想杀死的就是叶左,叶右充其量只是没能够救下他,但是对方早有埋伏、火力非常集中,那种情况下叶左选择保护他让他活下去是叶左自己的意志,并不是叶右的错!要不是自己的手下恰好发现了狙击手的位置,叶右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叶右,你对自己太苛刻了。胸腔里有一处微微地疼痛着,这种情况,似曾相识。 想了很久,肖思还是决定在那个雨夜后的第三天的晚上给叶右打电话,也就是说,过了两天,肖思还是忍不住想给叶右打电话的欲望。优美的彩铃声响起的刹那,肖思的心脏突地加快了跳动,他暗暗骂句该死,但是控制不住。铃声响完,肖思的心平静了下来,叶右没有接。踌躇了半分钟,肖思还是按下了拨号键,依然是漫长的铃声过后的甜美女声。这次肖思没有丝毫踌躇,继续拨,拨一百遍也要拨到叶右接听为止!但是这次却出乎意料得很快就接通了。 “喂,肖老大吗?” “……” “喂?” “你是谁?”肖老大的声音很低沉,很可怕,因为接听叶右手机的不是叶右本人,而是一个女人!基本上在肖老大看来,忠义堂的人就分为叶右、男人和女人这三种。如果硬要把男人和女人再一一进行划分,那么男人就分为叶右的老爹叶准、两大护法、其他男人这三种;女人就分为叶右的现任床伴自己的未来床伴和必须先下手除之的叶右的未来床伴这两种,不过在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的第一刻,肖思又为忠义堂的女人增加了一个新的分类:必须先下手除之的叶右的现任床伴。 回答肖思不怀好意的冰冷提问的是叶右一贯清冷的声音:“什么事?”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个女人是谁?” “你找我有事?”按照叶右的经验,四年来肖思打给自己的电话每次都是挑衅味十足火药味十足,要么耀武扬威宣战,要么兴高采烈落井下石,所以从接过电话的那一刻,虽然声音依然平静,但是叶右已经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了。 “你理解不了人话吗?我问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问你敢随便接听你电话的女人是谁!”叶右顾左右而言他让肖思禁不住火气大盛。 “与你有关系吗?”肖思的语气和问话的内容让叶右蹙起了眉头,语气不由得生硬了起来。 “……”肖思顿住了,瞠目结舌怔在了那里。直到叶右以为他没事找事打算挂电话的时候,肖思才道:“不是说要好好谈谈吗?现在用空的话来我这里吧。” “我忙着。” 肖思客气地说“现在有空的话”这六个字真的只是“客气”,他肖老大一句话,谁还不屁颠屁颠跑过去啊?可是,他忽略了这次说话的对象是谁,所以被拒绝得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当地。肖老大今天吃瘪的次数足以破二十七年的记录了。 见肖思不说话,叶右又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有时间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再见了。”拂了肖思的好意,叶右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四年来肖思主动表达要和好的意思,虽然离真正和好还很远。 每个人都产生过误以为有电话打来的错觉,肖老大也不例外。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在安排行程之前都会想:这个时间,叶右会不会正好有时间呢?不管是处理正事还是跟兄弟一起玩都会状似心不在焉地在转动手机。很想打电话过去问问,但是又拉不下面子。对方都让自己等着了,自己干嘛还要巴巴得去讨好?他才不要热脸贴冷屁股。等等,他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乖乖得等着?他凭什么命令他?想到这里肖老大豁然开朗,脸上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这里人多嘈杂,不适合跟叶右打电话。 “喂?”这次叶右没让肖思等太久,很快就接起来了。 “不是说给我打电话吗?你一直都很忙吗?”肖思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想好好说,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质问的语气。 “虽然比不上你肖老大,但是我是很忙。”叶右皱起眉头,语气不自觉得也跟着变坏了。 肖思被噎了一下,确实,按理说他应该是很忙的,但是谁让他有个好军师好总管好贤内贤外助呢,虽然这些头衔的获得者都是一个人。“我也很忙,好不容易挤出了今晚八点到十点的时间,你给我准时过来。”然后不等叶右回答就啪地挂断了电话。怕,被拒绝。 对于肖思的无理取闹,叶右确实很头疼。最近一段时间大小事不断,仿佛有人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很累。有时候想就这样扔下什么都不管了,但是还是不放心,放不下也不能放下。但是肖思……有什么好谈的呢?潇湘姐的事已经考虑过了千万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原谅你,或者原谅我自己的理由。 八点到了,肖思烦躁得站起来来回踱着步。虽然只说了让他过来,但是他应该知道是来我家吧?以前不是来过好几次吗?虽然他有些小小的路痴,但是走过五次以上的路还是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算不记得了,他也不会自己过来吧?护法之一肯定会过来的,虽然我只想让他过来。八点十分了已经,竟然敢让我等!胆子不小!虽然我没说一定要在八点过来,但是一般都会早到的吧?要是当时说八点整就好了。要是说七点不是更好吗?反正我又没有事情要做。给他打电话?今天已经打过一次了,再打未免有些不妥。 【“叶右,为什么你电话簿里每个人的号码下都有备注?这个叫王德的备注‘晋厨女一凡’是什么意思?”年轻的肖思翻看着叶右的手机。 “多管闲事!谁允许你擅自看我的手机的?!”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来,叶右的耳朵却有些红了。】 突然想起以前的对话来,肖思不禁微微笑了,叶右确实是有“人名记忆障碍”,虽然他一直在为了克服它而努力着。他的备注很简单,目的也很单纯。不过,能够对新来的厨师都这么用心,可见他是很温柔的。温柔?已经八点半了! 肖思拿起手机开始拨号,愤怒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尊心。可是,在拨打了三遍还是没人接听后,肖思终于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你好啊,叶右,你有种!他把手机一扔,靠到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正要分析一下叶右不来的理由,却听到了保镖从隐藏式传呼机里传来的声音“老大,叶老大来了。” “让他上来。” 叶右独自走进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肖思正对大门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倚在长沙发上的样子,他走到肖思右手边沙发上坐下来。肖思本来是挺生气的,但是现在又忍不住好奇:一般不是左撇子的人都会往右走吧?可是叶右不是左撇子却往左走了。 “你是聋子吗?给你打了几遍电话了都不接听?你以为我很有空可以一直等你吗?”虽然很想好好说话,可是一出口肖思还是火药味十足。 “手机忘带了,你想谈什么?”忍了好几忍,叶右才压抑住脱口而出的反击,冷着脸说出这句话来。 叶右这么大度,肖思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喝茶吗?”不等叶右回答,肖思自顾自站了起来向墙边的柜子走去,反正叶右的回答十有八九是拒绝。 八点四十肖老大亲自泡好茶,现在八点五十五了两人还在默默对饮,期间谁都没开口说话。叶右看了看肖思,喝茶都快喝到饱了可是他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叶右只好打破僵局:“你到底想谈什么?” 肖思放下茶杯,坐正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叶右:“你对叶左的死根本不负有责任,为什么却不肯原谅自己?”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叶右默默地垂下眼帘,他微低着头,双手合握着放在茶几上的茶杯,略带隐忍:“这和你没关系。” 肖思突然站起来一把把叶右推到沙发背上手抓着叶右衣服前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我想我有权知道。” 叶右懂他的意思,是啊,要不是因为哥哥死了,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他不能躲开。叶右直视着肖思,嘴唇翕动:“因为,是我害死的他。” “别想骗我,你以为我没有调查过?” “你能调查到什么?你知道他早就把枪握在手里了吗?你知道他早就发现机枪的位置了吗?你知道要不是我推开他机枪就没机会打中他吗?!”叶右的声音因为极力的压抑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藏不住颤抖。他眼睛干涩地狠狠盯着肖思,脸上的肌肉也微微颤抖着,仿佛这里的气温突然下降到了零度以下,放佛肖思是最大的敌人。四年来,一直承受着罪孽的啮噬,从未对任何人说出口,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对不起想说请原谅我,可是却不知道向谁说,因为能原谅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因为虽然祈求原谅,但是就算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从此以后,连对别人量刑都变得谨小慎微。 肖思明白了:叶右发现了狙击枪对准了叶左所以推开了他替他受了一枪,可是却给机枪创造了可乘之机;叶左发现了机枪,机枪火力虽然集中,但是只有两台,凭他的枪法完全能够瞬间解决他们,并且在解决机枪手的过程中即使叶左没发现狙击枪,但是由于位置移动也能暂时躲过射击,狙击手还有没有瞄准的机会就很难说了,所以叶右才说是他害死了叶左。 “不会发生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呢?!”说不定狙击手在叶左开枪之前就射杀了他呢?说不定叶左不能同时解决掉机枪手呢?说不定他根本没发现机枪呢? “当然不会发生了!因为我把他害死了!” 心疼潮水般涌上心头,身体不受大脑控制得自己动了,肖思一把搂住了他,把他的头摁在自己肩上,因为他感觉叶右要哭出来了,他还感觉,很难过。 被肖思抱住,在没有任何的思想经过大脑之前,叶右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并且推开他,他也忠于本能这样做了,可是却被更深地抱紧了。肖思的力气很大,抱得他有点疼。 为什么,要抱住他? “不是你的错”肖思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喃喃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咒语般,想把这句话变成现实。 叶右知道,肖思在安慰自己,可是安慰人的人很明显找不到能够安慰人的更好的理由。 肖思,不要安慰我,你只要恨我,就可以了。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肖思很难过,可是叶右的声音冷冷的,仿佛刚才感情没有受到一丝波动。 肖思慢慢放开他,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直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我以为,你哭了。”是的,刚才叶右一直微微眯着的细长的眼睛没有焦距般瞪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放佛闪耀着泪光,苍白的嘴唇,痛苦到喘不过气来般一翕一合。他以为他要哭了或者已经哭了。 是的,叶右很激动但是没有哭。四年,足够一个人想通很多事情,就算想不通的也适应了,叶右已经适应了良心的谴责,现在的他已经再也不会为良心的痛苦而流泪了,心口的伤痛、自责已经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即使痛,也变得习以为常了。 “肖思,你最近很奇怪。” 奇怪?是有些奇怪。 “你是在可怜我吗?” 是的,不、不是。 “肖思,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知道你的坚强,但是,但是……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吧。再见。”冷冷的、淡淡的。 叶右走了,肖思颓然地坐到沙发上:不喜欢吗?我也不喜欢,可是,似乎变不回去了。 一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一些感情一旦萌动,就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自己。 06. 最近肖老大很心不在焉,这是达济堂大大小小弟兄们的一致结论。肖思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当然,前提是他不在乎别人发现他的感情,也就是说他需要别人根据他的感情来做出某些猜测、某些判断并且采取某些行动的时候。现在就是该进行猜测、判断、行动的时候,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准确地预测出肖老大心不在焉的动因来。当然,蛛丝马迹还是有的,比如说,肖老大开始心不在焉的时间是在叶右来访后;比如说,肖老大突然变得不关心叶右了,每次听到手下报告来的叶右的消息,不管好坏都反应平淡;比如说,肖老大会心血来潮叫来曾经从叶右那里抢来的女人,但是很快又厌烦然后把人赶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矛头直指叶右,但是到底该针对叶右采取什么行动,手下们却摸不着头脑了。有的手下以为叶右终于惹怒肖老大了,肖老大终于决定铲除叶右了,但是碍于情面又找不到先下手的理由,于是为了替老大解忧半路埋伏叶右,结果是既没有得手,又被肖老大冷着脸严厉地说了句:“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伤了他谁都别想活!”通过结果分析,可能性有两个:第一,肖老大为了铲除叶右正在制定周密的计划,不能打草惊蛇;第二,肖老大压根就不想伤害叶右。两种可能相差万里,大家都在肖思的心不在焉中愁云惨淡得活着,想给老大找乐子吧,老大提不起劲儿,怕马屁拍到马背上;不给老大找乐子吧,怕老大以为大家都不关心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大家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军师罗宇阁。 罗宇阁本来想放任不管,但是后来实在看不惯肖思心不在焉的样子,主要是他肖老大心不在焉不要紧,他一介小小军师却不能甩手不干啊,忙的死去活来还整天看boss的冷脸,能不发飙吗?所以不能甩手不干的小军师斯文地打开肖思“办公室”的门,斯文地把一摞文件放到交叠在“办公桌”上的脚前,斯文地一推眼睛说:“第一,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每小时看完一摞;第二,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每小时看完两摞,省下的十二个小时去解决你的私事。选一个吧。” 肖思把头一撇:“不选。” “你是可以耍赖的小孩子吗?你知道在你无所事事的时候,多少兄弟正在生死间徘徊吗?” “不是有你在吗?” “从现在开始,我辞职了。” “宇阁~” “撒娇没用。” “那我选二。”肖思无奈得叹口气“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解决我的私事。就算你给我十个十二小时也解决不了” “把腿拿下去。”罗宇阁把手插口袋里,往桌旁一靠,看着肖思乖乖地放下腿去:“叶右怎么了?” “没怎么”肖思趴到桌上把下巴枕在双臂上“宇阁,我觉得,我变成同性恋了。” “你早就是了。”罗宇阁对肖思的“真情告白”嗤之以鼻。 肖思腾地坐直了:“我什么时候是了?” “谁知道呢,在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吧。”罗宇阁掏出手机来打电话:“陈副组,去买本《Psychopathia Sexualis》来,不知道?那就随便买本荷兰婚姻法来吧,这里买不到?开老大的飞机去,还……”罗宇阁话还没说完手机一把被肖思夺了过去“老大,我觉得看点书对帮助你认清楚自己的性向会很有帮助。” “我不需要看书!那你说,什么是同性恋?” 罗宇阁很认真地看着肖思“老大,你恋爱过吗?” “恩。”肖思回答得很干脆,脑子中划过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面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到此为止,不能再想下去,否则…… “如果你对一个男的产生了你对之前爱过的那个人的那种感觉,你就是同性恋了。话不多说,半小时后我来收这些文件。”罗宇阁见好就收,他知道,肖思不需要别人给他讲大道理,点到为止。 文羽,是叫这个名字吧?是啊,文雅轻柔的名字,脑海中慢慢地浮出她的形象来。当初对她是什么感觉呢?见到她就感觉很温暖,喜欢她的恬静,喜欢她对名利的淡泊,跟她在一起可以很舒心,可以暂时远离勾心斗角。要不是叶右……她和叶右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么,对叶右,果然不是恋人间的喜欢吗?可是,宇阁为什么那样说?卫兵为什么又总爱开那种玩笑?我对叶右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叶右,既然你叫肖相是姐姐,那么也应该叫我哥哥,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你是数学白痴吗?不知道25>23吗?” “你才是白痴,你听着:叶左——叶右=哥哥——弟弟;肖相——肖思=姐姐——弟弟;叶左——叶右——肖相+肖思=哥哥——弟弟——姐姐+弟弟;(叶左——肖相)+(肖思——叶右)=哥哥——姐姐;因为叶左——肖相=哥哥——姐姐;所以(肖思——叶右)=0;所以叶右=肖思!明白吗?既然咱俩相等,我是四月的你是五月的,所以我比你大,快叫哥哥!” 肖思在快速说出口的同时,叶右的大脑也飞快地转着,加减变位都没有错误,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一个悖论来呢? “不承认是吧?其实人出生得早晚也是靠运气的,你虽然比我早出生了两年占了一点运气,但是我的月份比你大,所以在运气上我们相等了,那就继续用运气一局决胜负吧,最能代表运气的当然是石头剪刀布了,来,石头剪刀布!怎么?怕输不起?连这个都不敢赌?哼,很好,石头剪刀布!我剪刀,你布,我赢了,快叫哥,还不服吗?堂堂忠义堂叶二少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当初算准了叶右会跟着自己的计算而进行快速的心算,因为式子复杂,一旦开始心算,就会忘记现实逻辑而只会机械得关注加减变位是否正确,趁着悖论混乱了叶右,迅速用另一个关于运气的式子扰乱他,提议看起来对叶右有利的一局胜负石头剪刀布,此时快速倒数,反射神经灵敏的叶右一定会凭本能出手,但是在石头剪刀布中一般人第一次出手都不会出石头,所以出剪刀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剩下的就真是一点点运气了。 呵,想赢叶右一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跟他在一起,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可是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胜利了很开心,失败了,虽然不服气,但是看到他开心自己也会很开心。那个时候,每天睡觉前都期待着黎明的来临。所以,当叶右说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的时候,不由自主生气了。 对手下传来的消息故意装作不在乎,但是却焦急得等待着下一个消息的到来;想让弟兄们知道他的心情,却又怕他们知道;叶右说不喜欢现在的他,想要变回去,想要跟以前一样对他冷言冷语,却又做不到。为叶右的话,难过着、烦躁着、厌恶着。 这种感情,是什么感情呢?每天脑中想着的都是他,想去见他,又找不到去见他的理由;想打电话给他,又找不到能打电话给他的理由。叶右,你是怎么想我的?难道,就只剩下不喜欢了吗?你有没有可能喜欢我?喜欢上身为同性的我? 肖思在不停的回忆和自我提问自我分析中睡着了,完全把罗宇阁的交代丢到了脑后。其实罗宇阁真的在半个小时后来过一次,不过看到自家老大还保持着他走时的姿势,他又悄悄地关门走了。 肖思醒过来之后肚子在咕咕叫,一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这一觉睡得很熟,中午竟然没有人来叫他去吃饭,一定是军师吩咐了。肖思打电话让人送饭来,一边等饭一边努力回忆梦里的情景。梦到叶右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有道理的。梦到什么了呢?似乎是很多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只记得梦里有时候很难过,有时候又很开心。对了,似乎问叶右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直到吃完双人份大餐,肖思也没想起叶右在梦里的回答来。因为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反而更在意了。叶右,会是什么看法呢?应自由和卫兵的事他应该是知道的,他是什么看法呢?应该不会歧视,但是,要是有男人对他说喜欢,他会怎么办呢? 很在意。想知道他的想法。 打个电话问问吧。对了,就算是替卫兵问的吧。 “梦里的世界天更蓝海更阔,梦里的你却寂寞寥落……”第一次注意彩铃的歌词,虽然知道这是移动公司随机的播放,但是因为是给叶右打电话听到的,连彩铃都变得别具深意。 “喂?” “……”一听到叶右的声音,肖思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接问: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肖思?” 肖思知道再不说话叶右肯定要挂电话了,暗暗深吸一口气:“叶右,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话筒那边没有声音了,但是也没有“嘟嘟”声,证明叶右还在,肖思开始紧张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替朋友问的。问卷调查什么的。”问卷调查?肖思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伶牙俐齿的自己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喜欢不支持不干涉” “啊?” “不是问卷调查吗?有这个选项吗,不喜欢不支持不干涉?” “有……”叶右的口气轻松自然,看透一切般高高在上,他在调侃他,他那么紧张,他却在调侃他!“我管TM有没有!”肖思突然生气得爆了粗口“叶右,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我肖思向来是想做的就去做,不想做的谁逼老子都没用!老子从来不会委曲求全,婆婆妈妈、不干不脆向来不是老子的风格,老子整天在这里像个娘们儿似的烦恼什么!老子受够了!” “……” “……” “说完了?肖思,我不是你的垃圾桶,想发牢骚不要找我,请去别处。” 一听他这疏远的口气,本来吼了一顿气消了大半的肖思无名火气噌得又上来了:“不找你找谁?叶右,我不找你找谁?!” “我哪里惹你了?肖思,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肖思突然感觉很委屈,无理取闹?自己这样,算什么啊?叶右,你说说,算什么? “肖思,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音,冷冷的,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话里的温柔,呵,自作多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肖思默默地挂了电话。 “卫兵,是我。今晚,喝酒去吧。就我们两个。” 今晚的肖思很不正常。这是卫兵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戴了帽子,换了发型,也不是常穿的衣服风格,似乎极力不想让人认出他来。一语不发,一个劲儿地灌酒。算了,那就喝酒吧。 这是叶右旗下的酒吧,复古风,穿着旗袍的歌女慢慢摇摆着身子一首接一首唱着甜美的歌曲,灯光柔和,卫兵觉得自己选错了地方,早知肖思是这个状态就应该带他去充斥着震耳的音乐、烟味和暴力的迪厅。 【“肖思,你看我干什么?” “谁看你了?!我在看你身旁的小学妹。” 刚才一定是错觉。为什么觉得大汗淋漓打完篮球,把矿泉水倒在头上揉乱头发的叶右很漂亮?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蜿蜒而下,一刹那竟然觉得这样的他性感到要命。 “呵”短促的笑声,洞察一切的眼睛。 “你笑什么?” 当时叶右是怎么回答的?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挥手告别的身影在余晖下越拉越长。 “又换女朋友了?小妹妹,早离开他一天就早幸福一天。” “叶右,你想拆我的台吗?” “没有。祝你们长长久久。” 即使身边的女朋友会因为他的话离自己而去也根本不会生他的气,因为他略带嘲讽的唇角很好看,看很多遍也不会厌倦。 “文羽,不要和肖思在一起。” “文羽,过来!”从来都对我身旁的女人一笑置之,为什么唯独对她这么在意? “肖思,只有她不行,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不要自以为是!你了解我什么?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爱她?”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如果这就是爱,那么我是真的爱她。为什么要武断地给我判决?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肖思,放过她。” “叶右,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凭什么横加干涉?” “就凭我爱她。”你爱她?“肖思,在爱情面前我们两个是不能共存的,有你没我,有我就没你。”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逼我?叶右。“那么,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吧。” “时间地点?” “现在、老地方。”】 肖相的死,归根到底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说出约你决斗,要是我不说在“老地方”,肖相就不会死。其实我知道的,叶右,你没有错,没有勇气承认是我害死的肖相,一直以来都归咎于你,一直在埋怨你,对不起。怕自己会忘记肖相,怕忘记自己的错,所以不停地在你面前提起那件事,不停地折磨你,也在折磨我自己,只有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才会痛彻心扉,才不会忘记失去肖相的痛,才不会忘记她。应该受惩罚的本来就是我,叶右,我最看不惯你冷冰冰没生气的样子,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你也不会对我展开笑颜,只有提起肖相的死你才会动容,想让你动容,却又为你的心痛心痛,已经,受够了。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好,我只想,再次看到你干净的笑容。 “可以可以不再看你不能不能不再想你 多一次承诺 多一次欺骗 欺骗自己 可以可以不再想你不能不能不再爱你 多一次承诺 多一次违背违背心意 曾经不停地问过自己是否该忘了你换来的是千万遍梦里呼唤你 曾经不停地问过自己是否该离开你换来的是千万遍默默的祝福你 不能够不想你不能够不想你 ……” 甜美的女声萦绕耳旁,台上的歌手一边微微笑着,一边唱着悲伤的句子。 叶右,即使看不到你,也时时刻刻想着你。已经,快要忘记你笑起来的样子,对我笑,对我笑,对我笑,如果祈祷会成真,你早就应该对我笑过几万次了,如果不能对我笑,那就对我哭也好,花了无数的心思来折磨你,只是想看到你更丰富一些的表情,可是,我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让你越来越冷,让我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心疼…… 叶右叶右叶右叶右叶右! 卫兵把肖思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十二点了,肖思明明已经站不稳了,思路却似乎异常清晰,卫兵走的时候,肖思笑着拍拍他肩膀说:“好兄弟!卫兵是个好兄弟!谢谢你!好兄弟!” 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肖思摸了很久才摸出电话,他要打电话给叶右,开锁之后却看到了一个未接来电,是叶右的。心,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肖思?这么晚了……” “叶右” “……” “我喜欢你。” 肖思没有听叶右的回答,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把头埋在枕头里。反正回答也是什么“三不政策”,猜都猜得到。叶右,你和我都是弟弟,所以即使你比我大,我也用公式得出了我等于你,想永远和你平等得站在一起,但是现在,在你面前我将永远卑微下去。有什么东西,咸咸的,为什么感觉这么委屈?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整天整天得想着一个人,花了无数的心思在他身上,你骂我鄙视我瞧不起我从此再也不理我吧,但是,叶右,我喜欢你。 07. 【“文羽,不要和肖思在一起。”肖思看似有情,实则无情,他从来没对任何女人真正动过心,他爱的只是女人们漂亮的外表和一时的新鲜。文羽太重感情太认真也太纤细,绝对承受不住背叛的打击。就冲她曾经默默得喜欢过自己那么多年,也不能让她被肖思玩弄然后被无情抛弃。 “文羽,过来!” “肖思,只有她不行,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不要自以为是!你了解我什么?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爱她?”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肖思,放过她。”肖思,我认识你十七年,旁观你十七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真正喜欢她?就算我求你,肖思。 “叶右,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凭什么横加干涉?” “就凭我爱她。肖思,在爱情面前我们两个是不能共存的,有你没我,有我就没你。”我不爱她,但是如果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够让你放弃她,那么为了她我可以放弃爱其他的女人。 “那么,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吧。” “时间地点?” “现在、老地点。” 所谓的老地点是指被称为“残骸”的九转回肠赛车手死亡之路,路是越来越陡越来越窄的盘山公路,路的尽头是不到五十平米的山顶平台。肖思和叶右的决斗不是赛车,而是真正的决斗。一前一后到达山顶,一左一右停车,熄火,下车,走到两车中间,背靠背向车头车尾方向各走五步,转身开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死,肖思毫发无损,叶右被子弹擦过眼角,死的人是肖相。 老地点是什么地方,文羽不知道,别人也都不知道,这是属于肖思和叶右的秘密。惊恐万状想阻止他们的文羽最后能想到的只有向肖相求助。肖相还记得几年前肖思半夜赛车回来后眼中闪动的光芒,所以还挂着点滴的她一把扯下针头心急火燎得开车上了“残骸”,失去叶右或者肖思的惊恐第一次真真切切显示了出来,不想自杀了,也不想再失去谁了,只要好好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了,不熟悉道路且车技一般的她幸运得在极速下险之又险得登上了山顶,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山顶平台不大难以停车必须放慢速度,但是当看到两人已经转身举臂抬枪的时候,她能想到的只有嘶声大喊;当看到车不受控制得撞向近在眼前背对路口却回头看她的叶右的时候,她能做到的只有猛地右打方向盘一脚踩下刹车,但是为时已晚,在右边悬崖边上停放的肖思的车被撞下了悬崖,肖相车的大半车身在悬崖上悬空了不到五秒钟,一头栽到了悬崖下。 如果叶右不站在路口处,肖相就不用为了躲他而撞下山崖;如果肖思不提出在残骸顶决斗,肖相就不用为了阻止他们而死;但是如果叶右不非要在肖思和文羽之间掺一脚,肖思就不会提出决斗。 归根到底是谁的错?事实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但是谁也说不清楚。】 肖思,我们不能得到幸福。我们要痛苦得活着,然后为我们犯的错赎罪。 不,你没有错。肖思,害死肖相的,是我。从来隐藏在心底,连我自己都不敢正视,不敢说出口的话,今天,就说给你听。然后,恨我吧,肖思。 叶右走进肖家大宅的时候,有人想出来阻拦他,但是立刻被其他弟兄扯回去了。叶右走上属于肖思一人的楼层,打开门,穿过黑漆漆的大厅,走进肖思的卧室。肖思斜斜地趴在床上睡着了,叶右走过去,俯下身,伸出手去想触摸他,但是在触到他之前把手收了回来。他默默退回去坐到沙发上,抬首望着窗外,似乎在沉思,脑中却是一片空洞。 【“叶右,栓好你家叶左,别让他出来到处耍帅!他想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就是不可以追肖相!” “真是恋姐情结严重的毛头小鬼。呵,肖家有你这样的继承人迟早也是要家道败落,干脆把肖家作为嫁妆嫁过来,只有在我哥的管理下肖家才会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日益壮大。” “哼,还没给聘礼就想要嫁妆,你们叶家真是不上台面。” “看来肖大少爷是想要忠义堂做聘礼了?” “忠义堂有什么了不起的,根本入不了我肖大少爷的眼!” “也是啊,我叶家就忠义堂值钱了,不要忠义堂的话,叶家可真没有什么像样的聘礼了” “谁稀罕你们的聘礼!肖相是不会嫁给叶左的,你让他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可惜啊,你看不上忠义堂的聘礼,我倒是看上达济堂的嫁妆了,为了这份嫁妆我也要不遗余力让潇湘姐嫁给哥,要是你不想让潇湘姐下嫁,那你就自己嫁给我哥吧,反正你们肖家得嫁一个过来!” “忠义堂我虽然看不上眼,但是也好过没有,这份聘礼肖家收下了,前提是,你要嫁到肖家来,然后给我做牛做马三从四德!” “呵呵,好啊,这样的话,你和你姐都给我们生了孩子,不出两年,肖家就要改姓叶了。” “你耳朵长哪里去了?是要你嫁不是要你入赘,要生孩子也是你生!”】 没有逻辑、琐碎的、孩子气的争吵,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争吵来呢?谁知道呢。 【“呦,叶二少改行做车模了?” “少罗嗦!” “原来是漏油了啊,漏光了?啧啧,这质量,没钱买不起好车的穷小子真可怜啊……怎么不说话了?哈哈,要不要我捎你一程?骗你的!谁要捎你啊,哥哥我还要带美眉去兜风呢,拜~” “……” “喂喂,上车!再漂亮的美眉也没有叶二少尊贵啊,你看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我见犹怜……你干嘛打我?你拿我钥匙干嘛?喂!你这个不知知恩图报的偷车贼,我报警了!你给我回来!我的车啊~”】 呵,肖思抓狂的样子,多么生动多么有趣啊。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肖思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看到沙发上黑乎乎一团人影反射性得去摸床垫下的手枪,但是叶右一句“是我”,肖思立刻被施咒般定在了那里,心狂跳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梦。叶右来找他了,但是绝对不是来接受他的表白的。他还清楚得记得睡着前自己做了什么,清楚得记得当时的心跳。 “喝水吗?”叶右走了出去,不一会捧了一杯水进来递给肖思,但是仍旧没有开灯。月光不明不暗,隐约可看见卧室里的摆设。肖思盘腿坐了起来,水温不凉不热,他一口气喝了下去,把杯子放下,但是仍旧开不了口。 “肖思,我现在说的话,这辈子只说一次,你好好听着,不准打断我,不准插口,然后……”就恨我吧。 肖思的心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潇湘姐是我害死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反驳我,听我说。我知道那天她又割腕了,要不是哥哥因我而死,潇湘姐就不会痛苦,我知道你在盛怒中,知道你在恨我,把烦躁发怒的你叫出来逼着文羽离开你,对曾经喜欢我的她说喜欢她,我都是故意的。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也是故意的。我的目的就是进一步激怒你,让你发怒,让你朝我开枪,因为,因为我想死在你手里。我故意站在了路口处,因为我想到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潇湘姐来了,那么我更愿死在她的手里。一切都按照我安排的剧本在上演,我明明可以死了,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潇湘姐却也为了我而死。你明白了吧?一切都是我安排的,真正的罪人,只有我叶右一个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叶右,不是的。 “你或许现在在为我辩驳,但是没用的,肖思。我一直不想承认,一直以为我是为了文羽,甚至真的想过只要你放开她,我就真的和她在一起,照顾她一辈子,一直告诉自己潇湘姐的死是一场意外,一直说即使我是罪人,你也是罪人。但是,没用的,我想过无数次,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当时看似无意识的行为其实是内心真实的体现,我在毫无意识中,不,我的潜意识一层层布下了局,我让你跳了下去,只是因为我想以死来解脱,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你和潇湘姐,我伤害最深的两个人,不管是谁,结束我的性命吧,我就是那样想的。”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错的人是我,是我选择了那个地方,是我要求的决斗。 “肖思,你朝我开枪了,但是我却没有对你开枪。你全神贯注于决斗,甚至没听到潇湘姐车的引擎声,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如果我不转头去看潇湘姐,现在的我就不会还活着。但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想过要杀死我,可是当时你确实真真切切朝我脑门开枪了,为什么?因为我计算好了,在适当的时候狠狠得激起了你心中的爆裂分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当时确实很生气,但是却没有你说的那么生气。我是朝你开枪了,但是,但是,但是…… “潇湘姐来的时候,你或许没有发现,但是我真真切切朝着她的车迈步了,当时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死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我。” 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敢正视内心阴暗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把错误推在你身上好让自己轻松点,但是你说你喜欢我,我想把它当成戏言,但是你的语气太认真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说喜欢我,但是说实话,我被你吓到了、良心极其不安。你被我的表面蒙蔽了,我明明一身罪恶却被毫不知情的你说喜欢,良心的谴责太沉重,我不能承受,不能再若无其事得活下去。事实就是这样,我说完了,恨我吧,肖思。如果你想现在杀了我,我绝对不反抗。” 不是的不是的,如果真的是你的剧本,那么这个剧本也太拙劣了,我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生气,我是因为肖相一年以来一再自杀而怨恨你,我是刚把割腕的肖相送到医院心情烦躁,我是对文羽有好感想跟她在一起,我是对你横插一脚很生气,我是对你开了枪,但是,但是绝不是你说的什么剧本,就算是你的剧本,那么主动配合的我才是最大的犯人,说出到残骸的是我,要决斗的也是我,是我的错才对。 “肖思,这样的我,害死哥哥,害死潇湘姐的我,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叶右朝着肖思走了过去,他把银白色的“冥帝”放到了肖思手里“一枪崩了我,或者让我继续痛苦得活在世上,我不配得到幸福,更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叶右的声音一直很平稳,眼神一直很平静,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这些话,他以前肯定已经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了。 叶右,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痛苦吗?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这样的自责中活着的吗?你坚强到不让任何人看出你的伤心难过,独自舔舐伤口的幼兽,谁了解你谁心疼你谁在乎你?一直都知道你不适合在黑道行走,一直都明白你的温柔和软弱,可是在你伤口上撒盐的却是我。你活着,并不是你的错。叶左和肖相想让你活下去,这是他们的心愿,你只要认真快乐得活下去就是他们最大的安慰了,自责、罪孽,都由我来扛就好了。 肖思把“冥帝”放到了一边,然后双手捧住了叶右的脸吻住了他的唇。 肖思,你在做什么? 下唇被含住,慢慢被濡湿,慢慢被研磨着,极其温柔得,舌一点点探了进来。 大脑一片空白,不应该是这样的。 渐渐激烈,渐渐失控,肖思的舌扫过叶右口腔的每一处,勾住叶右的舌和他缠绵共舞,呼吸越来越粗重,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沿着嘴角流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思已经把叶右压在了身下,手探进叶右的衣服里沿着腰线向胸口滑动。 不应该是这样的,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叶右挣扎着,用尽全力推开了肖思。他呼吸不稳得用手背擦去唇角的痕迹,微带惊恐地看着肖思,心砰砰乱跳,脸颊不由自主得红了。此时,应该说什么好?“不要耍我,肖思。” 肖思冷不防抓过他的手来摸向了自己的下身,那里,坚硬如铁:“我像是在耍你吗?” 叶右吓得猛地抽回手,别开脸不敢看他:“我是男人。” “我比谁都清楚。” “……” “……”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同性恋?” “从我喜欢上你的那一刻起。” 叶右不说话了,他该说什么?他不是同性恋,从来都没有对男人产生过欲望。肖思也不是同性恋,他以前最喜欢漂亮的女人,就在不久之前还把王小希抢了过去,可是他现在却一本正经地说喜欢自己。 “叶右……”肖思的气息重新靠近,低沉的声音性感地喊他的名字……叶右吓得猛得退后然后一把推开他夺路而逃,把肖思着急喊出的“叶右”关在了卧室里。 08. 叶右浑浑噩噩回到叶宅的时候天刚放明,他一头扎到被子里,捂住耳朵,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肖思吻我了肖思吻我了肖思吻我了……” 平时没有事情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的肖思再也睡不着了,今夜是他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委屈、彷徨、怔忡、无望、豁出一切表白、惊喜、心痛、安慰之吻、欲望、甜蜜、忧虑,种种感觉跟以前跟文羽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的感觉,酸酸甜甜。只因为一个小小的吻就开心到不行,欲罢不能。 应该去找他吗?可是我似乎吓到他了。应该追他吗?怎样追他?送他礼物?鲜花首饰他用不着,手表领带什么样的他都有。带他出国旅行?他什么地方没去过?一起去游乐园?“你是小孩子吗?”——他肯定会这样反问,而且带着不屑的嘲讽的表情。 肖思沮丧地发现,叶右什么都不缺,他根本不需要他为他做什么事情,找不到可以讨他欢心的方法。 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这期间只有两兄弟之一来拿回了叶右的“冥帝”,肖思无数次想过要去找叶右或者给他打电话,但是每次都在紧要关头止住了自己。刚开始他在烦恼来个怎样的开场白,后来他在怕,害怕天亮之后冷静下来的叶右冷酷地不留一点余地地拒绝他,越怕越拖,越拖越没有勇气,到后来,他甚至以为那天晚上只是喝醉酒后的他做的梦了,叶右根本没来找他,根本没有对他说那些话,根本没有那个吻,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感觉不真实,直到在女人的身上驰骋着,幻想着叶右的样子才达到高潮,直到吻着女人的唇才明白和叶右的吻真实得存在过,柔美的触感,清新的气味,热烫的颤栗,那美好,真真实实,只有叶右的唇,只有叶右才能给他那种感觉,那不是梦。可是,叶右,如何让你相信我喜欢你,如何让你也喜欢上我? 已经过去两周了,期间肖思只有一次联系过叶右,从不发短信的肖思给叶右发了一条短信,在经过无数次的编写删除编写删除后,最后只浓缩成了一句话:“你在做什么?”加上标点符号只有六个字,在按发送键的时候手却在颤抖,怕叶右生气,怕他再也不理自己,他爱得小心翼翼。肖思不停地看手机,不停得对自己说“他在忙他在忙”可是,叶右却始终没给他回复。是因为我的问题太无聊了吧——肖思这样给自己解嘲,但是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去联系他。想念的极限到底有多久?肖思想试试。 一个月过去了,要不是小弟报告叶右收了个MB,肖思肯定还在继续默默忍耐下去。 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狂怒可以形容肖思的心情:因为你是男人,因为你不是gay,所以我可以等,等你终有一天为我感动,可是,那个MB是个什么人!他凭什么,凭什么让你将他带上床! 震怒中夹杂着强烈的不甘,不甘心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MB,更不甘心自己明明为了叶右的心情一直压抑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却毫不领情,叶右到底将他堂堂肖老大置于何地! 不甘的同时是雷厉风行的行动:叶右是他的东西,谁都别想染指! 距离小弟报告后只有半个小时,肖思带着人浩浩荡荡进入“华都”,大堂经理诚惶诚恐刚过来叫了声“老大”,被肖思一脚踹了出去碰倒了大堂中摆的两米多高的花瓶:“滚!”整个大厅猛得静了,华丽的吊灯静静垂在那里,慢慢扫动的彩灯划过肖思面无表情的脸,一旁的小弟们都站得笔直一动都不敢动。肖思平时待人都是极其豪爽亲切的,虽然不说是对谁都笑脸相迎,但是基本上跟兄弟们都是有说有笑,即使要惩戒某人也是不动声色挥挥手让其他人去办理,像这种什么都不说,上来就亲自动手打人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大家都知道他是鲜有的真的生气了,于是都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叶右在哪里?” 一听肖思开口问,大堂经理立刻爬起来趋前道:“在立夏层4室,我带您去。” “以后再敢接待叶右,就先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大堂经理一叠声得应着“是是是”,一边松了口气。肖思这样说就是有下不为例这次原谅他的意思,相反,要是肖思只说一个“滚”字,可不只是滚那么简单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上了电梯,电梯提示超载,肖思眉头一皱的刹那,小弟们抢着出去了二分之一。这栋楼按照二十四节气,除去地下,地上一共建了二十四层,把守立夏层的保镖只听着“蹬蹬蹬”一群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刚要上前呵斥,一看这阵势又看到大堂经理在一边咧着嘴哈着腰,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还是立刻噤声贴着墙边站直了。 肖思走到挂着4号门牌的门面前一脚踹了出去,门“哐”得被踹裂凹进去了一块,但是还没打开。刚刚赶来的华都总管华丰立刻拿出钥匙去开门,因为华都重视客人隐私,所以备用钥匙只有总管一人拿着,肖思还没进门的时候,华丰已经接到消息,立刻火急火燎赶来总算在紧要关头赶上了。 门打开了,肖思第一个跨进去,一眼看到叶右,砰得反手把手下们关到了门外。他看着床上的money boy,咬着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滚出去”。拥有精致脸蛋的男孩子虽然没弄懂怎么回事,但是刚才的砸门声还是听到了的,而且敢找金主麻烦的人肯定也不是好惹的货色,本来以为自己交了好运,但是现在看来是灾难了。他偷眼瞄了一下叶右的脸色,见他皱着眉头明显不高兴,显然没把对面凶神恶煞的人放在眼里。一眼判断出叶右占上风来,男孩觉得自己违背叶右的心意更可怕,所以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叶右往他那边挪了挪半裸的身子。 肖思万万没想到这个不长眼色的MB不仅不听自己的命令还敢变本加厉靠近叶右,火气噌得又涨高了,两步跨上来抬脚就要踹下去,却在看到叶右挡在了前面的时候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 “你先出去吧。”叶右微侧着身子淡淡的对小男孩道。小男孩听到金主吩咐又看到面前这人也不好惹,立刻知趣地拉上衣服跑出去,不过,刚打开门立刻被几只手抓住了,刚要挣扎,便听到一声低沉的“都给我滚”从门缝里传出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群人呼啦啦夹着朝楼梯口走去。最后走的保镖尽职地关上了4号房的房门。 肖思没有去管身后的骚乱,从叶右对小男孩说让他出去的时候开始,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叶右。白色睡袍半解斜斜地挂在叶右身上,露出一大片光洁的皮肤,他半跪在床上还保持着阻止肖思打人的姿势。肖思盯着他,猛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甩在地上,然后哗啦一下撕开衬衫,纽扣四处崩落。 “你想干什么?”叶右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冷静,但是呼吸却明显紊乱了。 “干什么?”肖思猛地把衬衫甩到地上“干你!” 叶右猛地站起来刚想给他一拳,肖思已经扑了过来一拳打在了叶右的肚子上,叶右吃痛被他打趴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肖思已经扑上来压住了他不管不顾吻了下来。“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你就宁愿找下贱的MB,也不找我?” 叶右挣扎着想起身,无奈失去先机处于下方,肖思又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两腿死死压住他,最后两只手腕也被肖思抓住放在头两侧,只能任人宰割。 肖思改用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腾出一只手一把扯开了叶右的睡袍,隔着内裤抓住了叶右的脆弱。情不自禁得“嗯”了一声,叶右顿时羞怒交加:“你TM给我放开!肖思,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肖思一边粗喘着吻他,一边撕开他的内裤“我TM为你疯了!” “放开我,给我滚下去!”肖思抓得他手腕生疼,叶右想用脚去踢他,却被他猛地拉开双腿挤入两腿之间。 咬上叶右紧闭的双唇,肖思极力想撬开他,舌在寻找着入口,渴望横扫千军攻城略地“张开嘴!”肖思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开口立刻将自己的舌探了进去,叶右想咬他,整个下巴却都酸酸的根本使不上力气,津液不由自主流了出来,“不”字被阻挡在喉中怎么也发不出来,他极力得摇晃着头,却只能轻微得左右摆动。 嘴中的咸腥传来,明明已经放弃抵抗的叶右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猛得挣脱了肖思的钳制,用力推着肖思的肩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停下,肖思,你会后悔的,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 叶右的眼中带着怒意带着抗拒带着决然却唯独没有爱。 “给我”肖思猛得下压含住他的乳首,引起一阵战栗“给我,给我,叶右!把你给我!”扯开自己皮带,肖思迫不及待连内裤一起脱下,下体相接触的一刹那,肖思舒服得“啊”出声,迫不及待得摩擦了起来,感觉叶右也起了生理反应,肖思感觉自己感动得都要哭了。“叶右叶右叶右……” 如果现在放开了你,我一定会更后悔。 高潮来得如此之快,无关乎男性尊严,他只是太想要他。 09. 肖思伏在叶右身上只喘了两秒钟,找到叶右的唇又吻了上去。 ****** 最后一刻,肖思紧紧抱住叶右,停留在他体内久久不愿退出,发现叶右一动不动呼吸微弱,肖思心里咯噔一下,扳过他来看到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地半睁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肖思一阵心疼,他抱住叶右俯下身细细地慢慢地吻了他很久很久。 阳光打在肖思的眼睛上,他慢慢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呆愣了五秒钟,猛地转头向身边看去:叶右蜷缩着身子背对着他睡着了。松口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 慢慢抚上叶右的脸颊却感到一阵烫手,肖思吓了一跳,叶右的脸不自然的绯红,呼吸短促,双眉紧锁,唇角上还带着血迹,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带着牙印、吻痕和紫红的指印。不用掀开被子也知道,被子下的身躯上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我,做了什么? 颤抖着找到甩在地上的电话,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焦急:“陈医生,请快点到华都立夏层4号房间来,20分钟,不,15分钟,让人给你开路,请快点!” 可是,没办法啊,就算你恨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叶右…… 十三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肖老大,是我,陈时。” “快进来。” 门开了,陈时走了进来,他看起来五六十岁,头发有一半已经白了,中等身材,戴着眼镜,提着药箱,看起来很严肃一丝不苟。 门又被关上了,跟来的小弟们三三两两站在门外,都沉默着一声不吭。 “他发烧了,你,快给他检查检查。”肖思已经套上了睡袍,他微微红了脸撇过头去不敢看陈时。 陈时瞄了一眼肖思,肖思的唇角有一块青紫了,拿出一瓶药水放到床沿上:“自己擦擦。”然后甩温度计给叶右测体温,掀开被子查看叶右的身体。 肖思没有去拿药水,他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叶右酡红的脸,自责着却又想不出叶右发烧的理由。 陈时在看到叶右的下体的时候,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温度计,然后一边往外拿退烧和清血化瘀的药,一边吩咐肖思:“去给他洗个澡,把体内的东西弄干净。”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说给肖思听:“难怪会发烧,那东西不能留在里面。” 肖思脸红了,他抱起叶右往浴室走去:明明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明明力气也不小,却没有想象中的重。 叶右被他弄醒了,因为头晕好长时间才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在肖思怀里,受惊的同时昨晚的一切立刻清清楚楚回想起来,“放开我”挣扎着就要下去。肖思听话得把他放下,然后往浴缸里放水。叶右扶住浴室的墙站住,在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同时,震惊得感觉到凉凉的湿滑的液体正从某个火辣疼痛的部位流出来,惊怒让他的呼吸瞬时粗重了起来:肖思这个混蛋!冷不防又被肖思抱了起来,刚要发怒,就被放进了水里,刚要站起来,却听到肖思说:“不想看到我,就闭上眼睛吧。” 叶右认命地咬着牙闭上眼睛往后一躺:“滚出去!” “帮你洗完我就走。”肖思拿湿毛巾轻轻地擦叶右嘴角上的血,叶右猛地挥开他:“我叫你滚!”生气地看着肖思默默地捡起毛巾在花洒下洗了洗,蹲下来重新来擦自己的唇角,叶右一把推开他:“你聋了吗?!叫你滚你没听到吗?!” 肖思腾地站起来,一把把毛巾甩到浴缸里溅起一片水花:“你何必作贱我!叶右,我告诉你,昨晚是我不对,但是要是再来一百次,我还会这样做!” 一听他提起昨晚,叶右火气也上来了,哗地站起来刚要骂回去,还没站稳就被肖思突然摁倒在浴缸里,后背青紫的地方正磕到缸沿上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你发烧了,我先,给你弄出来。” “让你滚你听不到吗?我不需要你!”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肖思红了眼,咬着牙困兽般低低吼回去“但是我需要你!”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所以我才会这么难过。 叶右被他气得不轻,高烧的眩晕袭来,他再次认命得闭上眼睛躺倒在浴缸中,肖思在他完全滑落水中之前一把捞住了他,抓过毛巾慢慢擦干净他的唇角,然后手指轻轻探进菊穴,叶右挣动了一下,皱着眉一声不吭忍着疼痛任他给他清洗干净。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因为高烧,叶右在盛满温水的浴缸中迷迷糊糊睡着了。肖思用大毛巾把他包起来抱回床上时发现已经换上了新床单和新被子,而且陈时已经不在了,桌上留着几瓶药和一张写着怎么用这些药的纸,肖思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叶右,叶右?”先给叶右后面抹好药后,肖思把迷迷糊糊的叶右半抱起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叫他,叶右就是不张嘴吃药,肖思苦笑一下:“你是想输液呢,还是想我嘴对嘴喂给你?”迷迷糊糊中的叶右眉头紧皱嘟囔着:“睡一觉就好了”但是肖思把杯子凑近他的嘴唇的时候叶右还是不自觉地喝了,只是药含在嘴里就是不往下咽,直到变苦了才往外吐,肖思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放下他,用热水把药化了叫小弟们拿糖来放上糖才给他灌了下去。 看着终于吃下药去安然睡着的叶右,肖思本想给他个蜻蜓点水的吻,结果轻轻碰到他的唇之后却停留了很长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慢慢给叶右揉搓着青紫的地方,肖思轻轻地叹了口气。 叶右,为什么我会爱上你? 原本可以忍受你和女人欢爱,却无法忍受你和除我之外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拥抱过你之后,我又怎么能够忍受你和女人巫山云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的你? 不知道。 我只是,从遇到你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都很在乎你。 【“叶二少,这是你的新床伴吗?为什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叶左的品味那么好,你的品味却那么差?” “卫兵,你不觉得潇湘姐的品味那么好,肖思的品味却差到让人发指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总之,叶就是喜欢纯真柔弱小鸟依人的小萝莉,小思思就是喜欢火辣性感会察言观色的大姐姐,你俩品味都有够受的。” “我的女人可不是小萝莉,不超过22岁我是不要的。”】 卫兵虽然总是歪理一大通,看人却一向很准。我不仅不是女人,而且既不纯真又不柔弱更不小鸟依人,呵,符合你的标准的也就只有超22岁了吧。 怎么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小思思,你其实不想看到叶受伤的表情吧?以前他笑的时候,你总是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上次你看到他对门口保全笑,一直盯叶盯得我都脊背发凉。” “你发凉个屁!” “真的,不出三分钟你就寻了个理由把那保全打发了,我就在想,你其实是因为叶对他笑了所以在嫉妒他,那样我岂不是危险了,叶常对我笑的。” “他常对你笑?”我以为,叶左和肖相死后,你就再也没笑过。 “没有没有,也不经常,偶尔,两三次吧,一两次,嘿嘿……他对陌生人笑得比较多,这可是自由说的,不是我说的啊,我真没常看到他笑。但是自由看到那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你可不能去找自由的麻烦啊。” “对陌生人笑?哼”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总是面无表情? “但是啊,小思思也不要太伤心了,你想啊,他只不对你笑不是正说明他对你特别待遇吗?正说明你在他心中是特别的那个。是吧是吧?” “谁稀罕他的笑!我只希望看到他哭的样子。”我是特别的那个吗?不管是笑,还是哭,我都想看到,恨透了,你面无表情的脸。】 叶右,我会是特别的那个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不可以有所期待?在你喜欢的人中,除了纯真柔弱小鸟依人,会不会还有一个特殊的与之完全相反的存在? 没上锁的门被推开了,肖思转头看到了静静站在门口的应自由和应自在,他们背后是同样静静的但是却用枪指着他们的自己的手下。 是啊,昨晚盛怒之下压根没有想到叶右的手下们怎么样,看来叶右昨晚把他俩都打发走了准备好好享受那个MB,走狗屎运的MB!但是今早不见叶右叫他们就自动找上门来了吧。不过,看来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都已经掌握了,要不然不会不约而同得这么安静。 “叶右,你人缘真好,大家都怕吵到你。”肖思转回头来继续看着叶右微微笑了笑。 “你肖老大都怕吵到他,谁还敢喧哗?”两兄弟在心里说着,默默关门,退了出去,但是却守在门前不走了,只等叶右一醒过来就将人带走。 10. 叶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睡得时间太长所以头有些晕,他欠起身子,看到肖思正背对着他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听到背后有声音,肖思转过身来,看到叶右醒了立刻扯起了嘴角笑着问“饿了吧?烧已经退了,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喝药。” “自由,自在,进来。”自己一夜一上午未归,肖思又笑脸相迎,叶右知道,此刻两兄弟一定就在门外。话音刚落两兄弟已经推门而入,手里竟然拿着整套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去买的还是本来就带来的,放下衣服,说了句“我们在外面等您”便关门退了出去。 叶右穿好衣服,没有看肖思一眼,径直往门口走去。 从叶右喊出自由自在的名字的那一刻起,肖思的脸就冷了下来,现在早已经僵硬了。手,握成拳:叶右,你真的如此无情?! 见老大没有反应,肖思的小弟们也都默不吭声看着三人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叶右的其他手下们离去。 叶右走了十分钟了,堂堂肖老大一直看着眼前的饭菜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仿佛跟面前的饭菜有仇似的。直到手机铃声响起,肖思才腾地站起来,正打算拿这个给他打电话的倒霉蛋来出气,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刹那气焰全消心如擂鼓。 “叶右?” “肖思,不要为难那个男孩子,什么火都冲着我来吧。”是我连累的他。 “叶右,你以为我肖老大是什么人?就算是你,想讨人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的不是的。叶右,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但是,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只想要你……的身体。”不是的不是的。 “你做梦。” “之前不是还求我杀了你求我折磨你吗?你欠我的,叶右,我要你的身体让你痛苦不正是你所求的吗?”不是的不是的,我本不想再提那件事的,一点都不想再次提起。 “放过那个男孩子。” “没问题。”走狗屎运的MB! “时间地点?” “我再联系你。” “嗯……嗯……叶右……嗯,叶右,太爽了……叶右,受不了了,你太紧了,叶右……啊……” 肖思的喘息停了下来,他抬起手看着手上的粘液,苦笑了一下。拿过纸巾来擦掉,抱住床上的另一个枕头,闭上了眼睛。 只要一个电话,只要说一句“现在来我家”,就可以真真实实地拥抱他,亲吻他,进入他。可是,已经过去多久了?这个电话却始终没有打出去。 想要叶右自愿投入自己的怀抱,想要两厢情愿的亲吻和拥抱。哪怕是一点点,也想要带着爱意的sex。 不想用那样的理由来要挟他,不想用那样的理由来拥抱他。 可是,叶右,真的很想抱住你。 再过几天就是肖老爷的六十大寿,组织内外处处能嗅到喜气洋洋的气息,嗅觉灵敏的还能闻到紧张危险的味道。而我们达济堂现任当家堂堂肖思肖老大正在为送什么样的礼物发愁,按往年惯例他只要从罗宇阁手中接过装饰精美的盒子问一句里面是什么就万事OK了,但是今年罗宇阁似乎是看不惯他太闲了,显然想难为难为他。 手机铃声响了,因为听到不是他为叶右设置的专门铃声,知道不是叶右打来的,所以接起来的速度也慢了那么二三十秒,今天肖思显然是懒洋洋的。 “什么事?”虽然没干劲,但是也不拖泥带水。 “报告老大,目标进入‘弱水三千’,我方已暴露,请指示。” 这个手下显然曾经当过兵,但是肖思现在根本没心情去欣赏他的诙谐和特立独行。弱水三千?那是叶右旗下的高级会所,由叶右一手创办,里面经营的什么行当肖思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华都”事件过后,长眼的不长眼的,凡是肖思旗下的,谁还敢热烈欢迎叶右这尊大神?其实,肖思知道,叶右从不是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的人,性欲寡淡的他,光是别人进献的都爱理不理,享用不尽,何至于自己去找出来卖的呢?这也是听到他收了MB后肖思那么震怒的原因之一。找MB不成,现在又去找MG去了吗?!但是那是他的产业,他去那里也不一定就是去找女人,巡视管理也是有可能的。 “他带的人多吗?” “只带了一个保镖,但是一进门口似乎就朝不同的方向走了,没太看清。”一听老大在听完第一句汇报后没有调侃他,小弟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知道了,你休息去吧。”肖思扣上手机,他攥紧了拳头:叶右,这是你逼我的。老爸,看来我给你想到了一份好寿礼。 打开手机,拨那个熟悉的号码,接通得很快让他稍微松了口气:“叶右,十分钟后到我的卧室去等我,在我的浴室里洗完澡,躺到我的床上去。就这样。十分钟。”一口气说完,肖思慢慢走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中,在那里可以清楚得看到大门至进入肖思专属楼层之间的一切。 尽管叶右来得很快,但是也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在此期间肖思一直不停看表,看到叶右进来,忍不住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叶右仍旧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越发显出他皮肤的白皙来。肖思看着他在一楼门口被自己的小弟阻挡了一下,也看到他冷冷一眼杀过去自己的小弟气势瞬时矮了半截,忍不住想:这才是我看上的男人啊。小弟似乎在坚持,肖思饶有兴趣地看着,却突然感受到叶右投向自己的视线。他在三楼叶右当然看不到他,但是这直觉,真敏锐啊。叶右一直往这边看着,手慢慢伸进了西装领口。肖思明明知道那把“冥帝”就在那里,但是却感觉他这个动作特别性感。肖思发誓,如果叶右此时舔了下嘴唇,他立刻会在门口把他扑倒在地!但是,叶右难道想杀了这个小弟吗?叶右把银白色的手枪拿出来,放到了小弟手里,然后张开双臂问了句:“还要搜身吗?” 肖思还没在心里夸奖完这个新来的小弟,在看到叶右那个动作的时候,一股酸醋立刻泼向了倒霉的小弟:叶右从来没对自己这样张开过怀抱!就在肖思打算让人把碍事的小弟解决掉的时候,旁边已经过来人把他硬拉走了,肖思听到另一个小弟责怪的声音:“你不想活了吗?” 叶右收起被后一个小弟乖乖奉到手里的手枪向楼上走去。 肖思定了三十分之后的闹钟,找了本书,慢慢翻着,却是一点都没有看进去:叶右会不会打电话催他,会的话,他会说什么呢?我在床上,你快来。不,绝对不会。怎么这么慢,快点过来!有那么点可能。我知道你在那里,给我滚过来!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五十。你再不来我就走了。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五…… 可是直到闹钟响,叶右也没有打过电话来。肖思反而变得从胸有成竹到惴惴不安了。 打开门,穿过客厅,打开卧室门,他,在那里,穿着浴袍,微侧着头平躺着,一手放在头侧一手放在肚脐处,似乎睡着了。天使般。 肖思忍不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凑到他面前。 我本想表现得像个帝王,但是在你面前却始终比奴仆还卑微。 叶右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肖思近在眼前的脸。肖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一横心顺势吻了下去。本来以为会被推开,但是半分钟后却感受到了他轻轻的回吻。肖思心如擂鼓,诧异的同时禁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叶右的双臂环了上来,肖思低吼一声扯开他的浴袍一路吻了下去。 “嗯……”叶右的低吟是肖思最好的春药,他急不可耐地将手指探了进去,仍然是那么销魂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柔软的内壁绞着他的手指,令人发疯的触感。 “叶右……”含糊地吻住他,肖思粗喘着,焦急地扩张着。 “够了,肖思。”肖思一震,从刚才到现在的一切不真实感都被叶右一句话打破了,这一切都是真的!温驯的极力配合他的充满爱意地环抱着他的这个人是那个冷面如霜的叶右!心心念着的,一直幻想着的以为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叶右!“进来……” 仅仅两个字,胜过了所有妖艳美女的火辣挑逗。 他说,进来…… 再也忍受不住,肖思低吼一声将自己深深埋进了叶右的身体。 “啊……”控制不住呻吟出声,叶右羞红了脸,拉低肖思,抱住他的肩膀将自己埋到了他的颈窝里。“肖思……”呢喃般的声音在耳旁拂过。 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叶右”狂喜心酸,哽咽着,肖思开始狂乱地抽动。 叶右叶右,这是你吗?如果能这样继续下去,就让我死在这里我亦愿意。 “肖思……”压抑的,破碎的声音。 好想看你现在的表情。 肖思把叶右从自己的肩上扯下来,叶右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双唇微张,随着肖思每次大力挺动情不自禁地呻吟着。 明明在做快乐的事情,他看起来却那么难过,明明看起来那么难过,却没有一滴眼泪。 肖思重新抱紧了他,叶右没有睁开眼睛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 叶右…… 极力推迟却又万分期待的高潮还是到来了,肖思抱紧了叶右,享受着只有几秒钟的痉挛。为了这几秒钟,他愿意付出一辈子。 汗,沿着脸颊流了下来,肖思轻轻地吻着叶右,轻轻地说了句:“我爱你。” 叶右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撇过头去,轻轻说了句:“滚开。” 滚……开?刚才的温情难道是假的吗?刚才的叶右难道不是叶右吗?! 天堂和地狱只有一尺之隔。 肖思猛得用力捏住叶右的下巴迫使他转向自己:“叶右,我TMD在你面前就这么低贱吗?!是,你清高。你想让谁滚谁就得滚,你让我肖思滚,我TMD也得滚!就算想上我床的女人排到十里长街去,就算想让我上她的女人比摩洛哥国民都多,我TM在你面前也是一文不值!就算我低贱到去舔你脚下的土,你TMD也不稀罕!” “够了!”叶右用力掰开他钳住自己下巴的手“肖思,你的爱太廉价了,我压根就不相信你喜欢我!” 坐起来,感觉到下身的黏腻,叶右皱了眉头披衣下床。肖思一把把他拽回来,咬牙切齿:“你凭什么不相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感觉不到吗叶右!看着我!”双手扣住叶右的肩,肖思盯着他的眼睛“跟你作爱我有多么高兴你感觉不到吗!我一边跟个处男似的兴奋一边跟捧着个炸弹似的战战兢兢!” “你那是什么比喻!你怕什么?我会随时爆炸吗?顺便把你炸得体无完肤?我是黑寡妇吗?!” “你比黑寡妇还厉害!我的心早被你炸碎了!” “……”叶右想笑却笑不出来,看着肖思暴跳如雷的脸,叹了口气。“肖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垂下眼睑,“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做床伴吧。” “我不要!” 叶右的脸刷得红了:“不要就放开我!”瞬时冷若冰霜“把你的手从我的肩膀上拿下去!” 肖思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找到唇就咬了上去。 “呜呜~”叶右真心挣扎起来,肖思也很难制住他,被叶右狠狠踢了一脚,肖思粗喘着放开他,舔一口嘴边鲜红的血液,一股铁腥味。叶右冷不防一拳打到了他的下颚上,打得他后退两步碰翻了床头柜,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 “哈”肖思苦笑了一下,顺着碰翻的柜子滑坐到地上,把头埋到了双腿之间,低低的受伤的声音含糊着传出来,叶右还是听到了:“得到你的心到底有多难?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叶右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肖思,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是真的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做这种事的吗?”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肖思抬起头来仰视着他“我现在的姿态还不够低吗?堂堂肖老大在你面前算个屁!我TM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不就是爱上了你叶右嘛!”肖思撇过头去,骂了句:“妈的!” 叶右慢慢蹲下去,视线跟他平齐:“看着我,肖思。你说喜欢我,可是没过几天就去睡了别的女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爱我?”手指向身边的床“这张床上,曾经躺过多少个女人?我和她们,有什么区别吗?嗯?” “我什么时候……”肖思顿住了,反驳的话说不出口,跟叶右表白,第一次吻他,却迟迟得不到他的回复,毫无希望的等待中,去找过别的女人,在女人身上,幻想着叶右的样子一次次释放。不拘小节没有洁癖的他,在这张床上确实也和别的女人…… “你以为只有你有眼线吗?肖思,你休想骗我。怎么不说话了?” 叶右,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责怪我和别的女人亲热,是不是因为你在乎我?我知道轻易不付出感情的你内心的不安,你说不信任我,是想给自己在感情上留条后路,但是我却想让你除了我之外,别无选择。 “叶右”把叶右拉倒,肖思把他抱进怀里“就算是床伴,下半辈子我也只想要你一个人,你懂吗?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就算你的心是金刚钻做的,我也要让它为我软化。”轻轻吻在他的头发上,“明天我就让人去买新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软的还是硬的?中式的还是欧式的?我见过一款样子是心形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放开我。”清冷的声音。 肖思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一股酸意袭上心头,叶右,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开我,我要去洗澡”扯一扯他环住自己的精壮的手臂“只要是King size的什么样的都行。”不忍再拒绝。 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笑意瞬时袭上脸颊,肖思拉着他站起来:“我帮你洗。” 叶右的脸瞬时成了熟透的番茄,猛地推开他:“少给我得寸进尺!”转身进了浴室,咔嚓锁上了门,肖思鼻子碰到门上,被关在了门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锁卸掉,却忍不住幸福地笑了。 叶右是什么意思呢?是承认要和我交往吗?叶右,你真爱折磨人啊。 看着浴室中叶右模糊的轮廓,肖思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小弟弟又精神抖擞了,上次帮他洗澡没有对他下手,自己真是圣人啊,不过那时候光顾着担心他的身体了,这次也没有充分扩充和润滑,不要紧吧?不行,还是担心。 “砰砰砰”敲门“叶右,你没事吧?疼吗?还是我帮你洗吧,你自己洗不干净,不全弄出来你又要发烧,叶右……”叶右不为所动,在肖思已经口干舌燥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听到了“咔嚓”门锁打开的声音,肖思一喜,却被叶右一脚踹翻在地,叶右下身围着的浴巾从面前晃过,里面的景色若隐若现,肖思还没来得及肖想一下,叶右已经穿好西装开门要走了。 肖思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大步追上他,拉住了他的手臂。 叶右不满地瞅了眼抓住自己的手:“我说过肖思,你少给我得寸进尺。” “可是它又站起来了”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小弟弟,肖思可怜兮兮地看着叶右。 “自己解决。”语气决绝。 “至少来个道别之吻吧。” 叶右微红了脸,似乎想凑过去吻他,但还是在半路停住了。肖思叹口气,抱过他来,吻了上去。 你只要朝着我迈出一步,我就会向你迈出一百步,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送你。” “我开车过来的。” “那我送你到门口。怎、怎么了?”叶右的眼神让肖思心里有些发毛。 “第一,到沙发上坐好;第二,给我洗澡去。” 唉……为什么会被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吃得死死的呢?“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回答他的是砰得关上的门。 肖思无力地躺倒在沙发上,但是随即又开心地笑了。找到电话,拨号:“喂,卫兵,哪里有卖最舒服的King size床?” 11.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叶右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满天繁星,心情沉重。 四年之前,两人亦敌亦友,拳脚相向和惺惺相惜参半,那样的生活莫名的让人感觉充满了斗志和希望。可是叶左一死,一边是繁重的堂内事务压得叶右喘不过气来,一边是深深的自责,他不敢见愧对的肖相,也不敢见眼中始终充满责备的、见面就找茬的肖思。尽管极力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但是有时候却实在是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昔日对生活的热爱消失殆尽,尽管一再努力忽视痛苦的心情,可是想抛开一切一死了之的黑暗情绪却时不时会冒出来。情绪处于低谷的时候,他既不能表现出来又不能向任何人寻求安慰,没有人可以安慰他,没有人会去安慰他,没有人知道他也是脆弱的。无处发泄、无人倾诉,就在陷入极度的自我厌恶中的时候,得知自己一直另眼相看的文羽被感情不专的肖思缠上,手下又报告肖相再次被送进了医院,蓄意也好,无意也好,就那样激怒了肖思。肖相死了,明明活着仍然没有任何意义,曾经想死的叶右却再也没有了自杀的念头,责备着自己也责怪着肖思,一天天过了下来。除了前不久向肖思坦白,才再一次觉得死了也无所谓。 不知不觉度过的三年中,退让着应付着找茬的冷嘲热讽的肖思,有时候觉得周而复始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思,有时候又为肖思挑起的波澜微微开心着,明明知道肖思是真的讨厌自己。 责任,这个词语不知不觉成了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当了四年老大,褒贬赏罚,却也总是感觉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四年,即使已经深谙黑道的处事规则,也总感觉力不从心,就跟王方王小希事件也有处理不妥之处一样。 尽管肖思有时候确实行为奇怪,比如总是在两人冲突的紧要关头刹车,比如因为叶右和他抢文羽就报复心极重地抢了叶右的女人三年,但是肖思独自一人没有任何原因,至少在叶右看来是没有任何原因的半夜打车跑到叶宅狂按门铃,还是让叶右在意了很久。叶左的忌日,肖思的行为几乎可以用温柔来表达了,叶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害怕。之后肖思打来的明显变频繁的语气奇怪的电话打乱了叶右的心,叶右知道肖思最近变得很奇怪,知道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来,所以当肖思提出好好谈谈的时候,叶右是真的想好好谈谈,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肖思谈的却是叶左的死,情不自禁服从了他的意愿,讲出了真心话,却猛然被肖思抱住。虽然极力保持镇定,极力面无表情,但是叶右还是被肖思的温柔吓到了。他不习惯也恐惧着这种新变化,所以想让肖思变回以前的,变回这四年来讨厌着他、责备着他的肖思,尤其是后来肖思又打电话来问他对同性恋的看法。叶右知道应自由和卫兵的纠葛,但是,说实话,已经不明白男女之间的爱情的叶右,现在更不可能明白男人之间的爱情。男女之间,爱情会变成亲情,亲情可以靠孩子继续维持下去,可是男人之间要怎么办?不明白肖思这样问的理由,心里却有奇特的大胆的不能说出口的预感,叶右只能用轻松的语气试图蒙混过去,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肖思会半夜打电话来说“我喜欢你”。 真切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的叶右,想到的只有拒绝,明明心如擂鼓,明明面红心跳,明明悸动着,对肖相的愧疚和对未来的恐惧不安怀疑却占了上风。必须立刻告诉肖思真相,以前自己无数次分析过的,无数次确认了自己罪孽的真相。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所以即使已经是下半夜了,还是驱车去找肖思。只是,叶右明明想让肖思更加恨自己,却被他一脸爱怜地吻了。仓皇逃回去,满脑子都是他吻自己的画面和触感,害怕着,也期待着。可是,一天天过去,得到的却是肖思要了别的女人的消息。心,瞬间就冷了,那个从来不专一的肖思,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羞愧、伤心、愤怒……当久违的,收到肖思发来的短信只有无关紧要的“你在做什么?”时,叶右自嘲地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可是,控制不住去想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这种感觉,或许是出于报复,或许是想让肖思明白自己不在乎,总之叶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在肖思的地盘上找了MB,虽然一进门口看到男孩子脱下衣服的时候叶右就开始后悔责备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了,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得继续,万万没想到肖思毫无预警破门而入。 指责他用吻戏弄自己,还是指责他搅了自己的好事,叶右还没有想出要对肖思用哪一种表情就被肖思的怒气吓到了。叶右又气又怒,肖思凭什么……被肖思强上,叶右是真的不愿意,身体的疼痛,心理的疼痛,叶右很难过,气肖思,也气自己不争气。一边自暴自弃,横下心想:做就做。一边又强烈抗议着:不行不行,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顺从和挣扎,矛盾着。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在肖思怀里,酸甜苦辣各种感情,又气又急又羞,在没搞懂自己的感情之前,怕在肖思面前失去尊严,只有冷言相向,只有逃避。 想到正在生自己气的肖思会难为那个因为自己一时兴起受牵连的男孩子,不得不向肖思讨人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稀里糊涂就答应用身体偿还。叶右知道,其实,和肖思做爱,自己是不讨厌的,甚至是有些期待的,期待着和肖思下一次的见面。只是,肖思却仿佛失去兴趣般,很久没有联系他。 果然是这样,一旦得到就会失去兴趣。叶右为自己悲哀着,生气着自己对肖思的期待和想念。逼迫自己回归现实,把有关肖思的一切变成一场噩梦,高傲的叶右从不去强求别人的爱。那是一场错误,是肖思的心血来潮,自己却可耻得当了真。肖思怕是在嘲笑着他吧?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肖思,那场性爱只是可耻的玩笑,只是让自己尊严扫地的玩笑,叶右走进了自己一手经营的“弱水三千”。大家都以为这是个淫靡的会所,事实上它确实是,但是当初建它的时候,叶右却带着“吾只取一瓢饮”的期待。可惜最终叶右还是眼睁睁看着它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接到肖思的电话的时候,叶右的心还是颤抖了一下,受够了肖思的忽冷忽热,就以这次性作为结束吧。再也不想被肖思牵着鼻子走,从小就知道肖思的滥情,和自己不一样,肖思可以轻易说出“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告诉自己不能当真,不能陷进去。按照肖思的吩咐,洗完澡躺在床上等他,叶右深深地鄙视了自己。低贱到跟个妓女似的,躺在无数女人躺过的床上,叶右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肖思气息的靠近,叶右愣了半分钟还是苦笑一下,决定顺从,因为,本来已经够低贱了,因为,仅此一次而已。可是,肖思却在高潮后那么温柔地说“我爱你”。这句话,曾经无数次在这张床上对无数让他得到释放的女人说过吧。悲哀袭来,叶右对自己冷笑着,对肖思说了句“滚”,再也不想为他心情起伏,再也不想失去尊严。 可是,为什么最后却讨论到了买新床的问题?!明明应该再无瓜葛的,明明应该回归以前的!叶右很想扇不争气的自己一巴掌,到底,该怎么办? 和肖思在一起?不可能。和肖思做床伴?不,他做不到只和他上床却不爱他。那么剩下的,只有和他做回以前的敌人和朋友,不,最好朋友也不要做。 心,很痛。肖思,这种感觉是什么?难道我已经这么喜欢你了吗?想要独占,这种心思太可怕。 翌日,天气晴好。明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却一点都不想动,轻柔的音乐响起,叶右拿起手机看到是肖思来电,踌躇了两秒钟接起来:“喂?” “叶右,床我已经买了新的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有空过来看一下吧,不喜欢可以换,啊,我把房间重新装修了,现在还有很大的味道,晚上我去你那里吧?你吃午饭了吗?一起吃饭吧?我去接你。”肖思声音轻快,听起来很开心。 “肖思,我们,还是回到从前吧。昨晚的事,忘掉吧。” “……” “对不起,再见。”挂掉电话,叶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又不是和恋人分手。心里酸酸的,可是,这样也好。 手机又响了,还是肖思。接,还是不接。不管怎么样,逃避不是办法。 “叶右!不要随便挂我电话!我没说拜拜就不要挂,听到了没有?” “肖思,我们回到针锋相对的日子吧。” “叶右,你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出尔反尔,明明是发生过的事怎么能假装没有发生?你要是觉得光换床和装修不够,大不了把楼推平了重建,或者换个地方,不行吗?”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肖思沉默了,良久话筒中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深吸一口气,叶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 “别口是心非了!”肖思突然大声反驳了他“如果不喜欢我,你叶右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我吗?!到二十五岁还是个处男的你,会随便和男人发生关系吗?而且还是你在下面!” 叶右顿时红了脸:“你很了解我吗?肖思,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男人,随便和谁都可以发生关系,随便谁在我上面都可以!你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肖思被他气得不轻,明知道他在说气话,一想到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你现在在哪里?你给我等着,不给我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这次是肖思挂了电话,反正问他在哪里他也不说,还不如自己查来得快。二十分钟后肖思刚要到达叶右的所在地,就接到消息说是叶右已经离开了,现在正在去码头的路上,似乎出了内鬼,货全被警察查住了。肖思一边给罗宇阁打电话一边掉头去追叶右。 走了很久,还是没看到叶右常坐的宾利,猛然看到在前面横行霸道的路虎Autobiography,肖思二话不说横车拦了过去,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幸亏路上车不多,也只听到一两句骂声,肖思下车,敲敲路虎的车窗,车窗降下来,开车的果然是双胞胎之一,副座上坐着另一人,那么叶右肯定在后座。“叶右,下车。” “我现在有急事,没空和你啰嗦。”叶右的声音传来,但是因为只打开了驾驶旁的窗户,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已经让宇阁去帮忙了,你知道他的能力。” “忠义堂的事岂容外人插手,自在,开车。” 肖思顿时咬牙切齿七窍生烟,拔出枪来就指上了应自在的太阳穴:“打开后车门。” 叶右皱皱眉头自己打开车门:“滚进来。” 肖思笑嘻嘻上车:“你就不能说得好听点,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应自在自觉地升起了前后位之间特意定制的隔离玻璃。他觉得听不见看不见对自己两兄弟会更好一些。 “好了,现在可以说理由了吧?”伸手去握他的手。 “什么?”瞪他一眼,挥开他的手。 “你反悔的理由。”讪讪地收回手。 不能装傻。叶右靠向后座,看着前方漆黑的玻璃:“第一,我根本不喜欢你;第二,你根本就做不到一直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别急着反驳我,我认识你不是一两天了;第三,肖家家大业大,就你一个儿子,你以为你爸会允许你跟男人鬼混下去吗?如果做不到一辈子,就不要开始。肖思,我们都不年轻了,我们玩不起。”还有,害死潇湘姐的我根本不配谈爱,我不能允许自己被你喜欢,不能允许自己得到幸福。 “谁要跟你玩了?你太小看我的觉悟了叶右,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想过吗?我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 “那么,你是要和我结婚吗?把达济堂作为嫁妆?你能做主吗?你做的到吗?就算你做得到,我也做不到,我不能允许叶家在我这里断子绝孙!”叶右冷笑一声,开门下车,海风吹过来,叶右看到了不远处围着自己的货物的大批警察。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问应自由:“有没有认识的?” “那个矮胖的有胡子的是一级海关督查叫关封,大家都叫他封关笑面虎,在老爷子上次寿宴上跟你打过招呼,看来他旁边那位也是督查,不过不认识。” 叶右点点头满面春风快步朝着关封走过去,老远就伸出手笑着道:“关督查,好久不见,上次在家父寿宴上幸会了。” 关封受宠若惊赶紧上来双手握住叶右伸出的右手,满面开花地笑道:“叶老大怎么亲自来了?不过是小事小事,让底下人来解决就行了”又凑近叶右悄声道“这次事情不简单,这个陆督查虽然和我平级,但却是上面派过来的,一来一查就查了个准,正在得意呢。”又扬声道:“来,我介绍一下,这是陆督查,陆督查,这是忠义堂叶老大。” 肖思先是生气地看到叶右变戏法似的笑得一脸开心,后是看到那个姓关的紧紧握住自己都没能握得着的叶右的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默默跟后发先至的罗宇阁交换个眼神,便一脸严肃地站到了叶右边上。 叶右把手从关封手里抽回来,收敛了笑容不冷不热地说:“幸会,陆督查。” 那陆督查听了关封的介绍本已换上了笑脸,一看叶右不待见自己,立刻也冷笑道:“叶老大您在别的地方呼风唤雨我管不着,但是光明正大走私高纯海洛因,而且足有500克,我可不能视而不见,这可是要判十次死刑的。” 关封一眼看到肖思,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肖老大怎么也来了?” 肖思一边在心里杀了他N次,一边笑道:“这么热闹,我怎么能不来捧场呢。” 都知道肖思和叶右是死对头,但是现在他却站在叶右身边,隐隐有挺他的态势,陆督查摸不清现在肖思的想法,也只好半笑不笑地说:“肖老大好雅兴。” “海洛因在哪里?我进口的全是美国制造的高档成衣,平白无故被人诬陷,我可不能坐视不管。”叶右的声音早已冷到极点。 “把证物拿过来。”陆督查从督办手里接过装在证物袋里的海洛因“众目睽睽之下从你进口的成衣里搜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不成?” 陆督查盛气凌人,关封在一旁一直哎呀哎呀地想打圆场。 “自由,证物在哪里你看到了吗?”叶右突然转头问应自由。 “没有。”应自由毕恭毕敬回答。 “证人呢?” “也没有。” 大家都被他俩的一问一答弄愣了,叶右冷笑道:“既没有证物又没有证人,何罪之有?” 陆督查怒道:“既然你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么就法庭上见吧。证物明明……” “我说没有就没有!”叶右突然厉声打断他,然后冷笑道“栽赃陷害这种事,你以为你们做得真的天衣无缝吗?你背后的人是谁我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突然失踪几个人或者有人莫名其妙自杀是很正常的事,至于是海洛因还是石灰末,谁又知道呢?你可得想好了。”电话铃声响起,叶右接起来,听了两句就挂了电话,然后对应自在说:“立刻到蔷薇那里去。” 蔷薇?一直默不作声的罗宇阁突然道:“看来没我的事了,我先回去了,待会你们开我的车回去吧。”把钥匙扔给肖思,罗宇阁跟上应自在打开副驾驶就坐了进去。 “海洛因在哪里?”叶右转向陆督查,再次冷着脸问。 听到黑社会老大的那种威胁,陆督查的脸早已经铁青了。肖思在心里叹口气,他知道叶右的强势,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气凌人毫不讲理咄咄逼人的他:跟这样的小人树敌没有任何好处啊,越是鼠辈越可怕。 “现在是在开学术讨论会吗?陆督查,叶老大的唯心主义是出了名的,你坚持你的唯物主义也是对的。说实话,我也是唯物主义者,但是不得不承认唯心主义在很多地方比唯物主义好用。学术问题就要百家争鸣各抒己见,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得出结论的问题,要不,一起去喝一杯?边喝边聊?”肖思一边笑着说完,一边拍了拍陆督查的肩膀。 “可是叶老大似乎没闲情去聊。”虽然心里非常感激肖思解围,但是陆督查还是放不下面子。 “我确实是没心情。”陆督查心里一咯噔,却听到叶右又说“自由,你去吧。希望陆督查能明白唯心主义的好处。” “那这些石灰末就让关督查来保管吧,我相信贵上司也会体恤的。”肖思拿过那包海洛因来交给关封,关封赶紧接着。“关督查,你先送陆督查和应副堂主去沙漠绿洲,我送叶老大回去立刻过去找你们。陆督查,你先过去喝口茶,想吃什么随便点,自己家不用客气。” “那就恭候大驾了。”陆督查甩下一句朝一旁的警车走去。应自由朝叶右点点头跟了上去,关封悄悄说了句“放心”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吧。”肖思去揽叶右的肩膀被叶右躲开。肖思苦笑一下,跟上朝罗宇阁的车走去的叶右。 叶右一语不发坐在副驾驶上,肖思叹口气还是忍不住说:“你那样虽然一下子占了上风打击了他的气焰,但是他记恨你是一定的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可怕之处,而且他还不算小人物。你差别待遇,让关封以后也不好在他面前做人。手段强硬是能很快解决问题,但是隐患也是有的。” 见叶右不说话,肖思又道:“你不会傻到大白天运输毒品吧?如果是栽赃陷害那这次可算是大手笔了,有眉目是谁做的吗?在这边明着栽赃是不可能的,难道是在美国就被放上了吗?而且还通知了这边的海关,明知是你的货还敢大张旗鼓查出来,看来在这边海关总署也有人。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仇家?” 叶右一言不发,肖思分析的都对,要不是知道不先镇住他就不好解决,他也不会那么不留余地疾声厉色。隐隐不安着,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但是却没有一点头绪。不得不承认肖思是帮了他的忙了。 12. 海洛因事件,由于肖思的介入,鼓声大雨点小,最后证明是另一个小组织夹带走私的300克鸦片,处罚了查验的毒品检验员;走私的主谋被叛了5年有期徒刑,后来又因为狱中表现好一再减刑;特派来的陆督查重新被调了回去。找替死鬼、蒙混过关,事情解决得很顺利,但是叶右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不查出背后的主谋来是不能放心的。 手机响起,是肖思。接,还是不接?如果不想继续下去,就连暧昧都不行,必须干干脆脆一刀两断,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只是看到“肖思”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显示,就会控制不住心跳的加快。 踌躇间,已经自动挂断了,明明知道逃避不行,叶右还是松了一口气。可是铃声再一次响起,还是肖思。叹口气,接起来:“喂?” “在忙吗?” “嗯。”明明没有在忙,可是拒绝的最好办法就是说谎,并且假装自己很忙。 “你啊,怎么说你好呢?忠义堂这么大,不要凡事亲力亲为。你以为你是三头六臂吗?你不心疼自己,还有别人会心疼呢。”肖思的关心,毫不做作,叶右能想象到他现在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一股暖意,可是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肖思被噎住,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无视叶右的挑衅和敌意:“别忙了,我请你吃饭。” “无功不受禄。” “那你请我吃总行了吧?” “我不欠你人情。” “海洛因是怎么变成鸦片的?要不是因为我,事情能这么快解决吗?”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叶右,可是现在却硬生生把真心的帮助变成了交易,想和你一起吃顿饭就这么难吗? “你擅自插手忠义堂内部事务我还没找你算账,看在你出了力的份上就算扯平了。” 叶右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他说什么都总是很有道理。 “叶右,我只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哪怕是半个小时,哪怕是十五分钟,就这么难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单独相处?肖思,我说过了,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 “能忘记吗?!”肖思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尝过海洛因的滋味一次,就再也戒不掉,碰过你一次,你以为,我还能戒掉吗?叶右,你给我立刻打消想甩掉我的念头!” 你的霸道总是让人感到安心,但是你无意间说出的甜言蜜语却总是让人失去安全感。 “你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吗?你是牛皮糖吗?肖思,认识你二十年,第一次知道你脸皮原来这么厚。你休想再逼迫我跟你做那种事!” “我是逼迫过你,但是叶右,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真的没有一丁点喜欢我?你是那种会为了一点威胁和逼迫就委身于人的人吗?!如果不情愿,你能从中得到快感吗?!”叶右,你怎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需要我重复一次吗?肖思,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跟你做那种事对我来说除了耻辱剩下的还是耻辱,而被自己的身体出卖、获得快感,就是最大的耻辱!” “你再给我说一遍!叶右,你再给我说一遍!”肖思顿时被气炸了,如果叶右现在在眼前,他一定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掼墙上,然后用唇堵住他那张不断吐出伤人话的嘴。 感觉到肖思的怒气,叶右在那边沉默了,肖思烦躁地起身找烟,满屋子都没找到,正要踢沙发出气,却听到叶右用清清冷冷的声音说:“你知道,问题并不是只有这一个。” 肖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叹口气:“叶右,虽然很对不起叶伯父,但是肖家也会断子绝孙陪着你们叶家的。” 肖思,你这是在说一辈子吗?你是从哪里来的狂傲和自信?向来花心风流的你凭什么认为你会爱我、会爱一个大男人一辈子?你凭什么认为肖叔叔会同意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除非,你说的不过是能够轻易说出口的甜言蜜语。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一本正经说出来的甜言蜜语总是很动听的。 “肖思,你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对不起,叶家不奉陪。我和你不同,你能厚脸皮对不起列祖列宗,可是我做不到。而且,你以为潇湘姐看到你和一个害死她的人相亲相爱会原谅你吗?肖思,从此以后我们只是忠义堂和达济堂的关系,不要再以你个人的名义来纠缠我,说实话,我很困扰,也很厌烦。” 叶右啪地挂了电话,然后把SIM卡拿出来扔进了垃圾箱。 肖思脸皮再厚,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之后,他也拉不下脸来了吧? 这样就好。这样再好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胸口的位置紧锁着,这么痛? 突然被叶右挂断电话,肖思首先想到的是打回去再次好好教训教训他不能随便挂自己电话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是语音提示已经关机了,肖思怒极,立刻打电话让小迪开出车来,风风火火就要过去找叶右,却在开门的时候和别人撞了个满怀。正要骂这个不长眼的,却在听到一句“四哥”后硬生生憋了回去。 面前烫着大波浪卷的高挑白皙的女孩子轻轻地揉着鼻头绽放了一个笑容:“四哥,好久不见。怎么?我来得似乎不巧,你好像有急事,而且心情不好。好吧,”双手推上肖思的胸膛,把他倒退着推进房间“既然心情不好,我就不能放你走了,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应该乖乖呆在家里。” 抓住她的手腕推开她:“时雨,你先坐,等我一会,我真有急事。”肖思转身想走却再次被抓住了衣服。 “你在生气,想冲着别人发火,没穿外套,没有计划没有深思熟虑,我不认为你能处理好你急着去解决的事,冲动下做出来的事情百分之九十都会让人后悔,四哥,你想后悔吗?” 肖思顿住了,叹口气,转过身来面对她,再次叹口气,换上笑脸:“坐,我给你泡咖啡,多放糖,是不?” “恩!”顾时雨开心地笑了,但是她并不坐下而是跟着肖思去了厨房,一边看着肖思给自己泡咖啡,一边笑道:“你这里东西还真齐全,还有咖啡壶,这次先喝速溶的,下次可要煮给我喝啊。” “那个只是摆设,我都没给自己煮过。” “那我给你煮好了,煮一辈子我也愿意。”顾时雨巧笑倩兮,接过肖思递给自己的咖啡,“谢谢~” “你呀,也是,再不嫁出去可真没人要了。”肖思戳戳她的头,端着自己的咖啡回到客厅放到茶几上。 “我今年才二十四,三十岁再嫁也不晚,而且嫁不出去不是还有四哥你吗?你可是说过我没人要你就娶我的,堂堂肖老大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坐到肖思对面,顾时雨眼中溢满笑意。 肖思笑了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说“放心”。 顾时雨的爸爸顾泓是肖路的左右手,在肖路着手肃清达济堂的时候忠心耿耿立功不少,十年前被派去美国分部,现在在美国已经是混得风生水起了。顾时雨和肖思可谓是青梅竹马,因为嫌“思哥”拗口,自作主张改称肖思为“四哥”,青春期的时候也是对肖思怀着一片春心的,但是一方面比她大三岁的肖思一直在换女朋友,另一方面还没来得及培养下恋爱的春芽就随顾泓去了美国,所以两人倒是一直保持了纯洁的兄妹关系。 女孩子一上年纪想得难免会多一些,顾时雨有次和肖思打越洋电话向他半开玩笑地抱怨追她的人要么目的不纯,要么又挫又丑,自己看不上眼,一天天下去难免心气越来越高,越来越找不到合适的,最后人老珠黄就真没人要了。肖思当时真心说“不是还有我吗?放心吧,没人要你哥要你”顾时雨说“我才不相信,到时候你先结婚了哪里还顾得上我?”肖思正色说“你不嫁,我是不会结婚的,放心吧。” 肖思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有时候很迷糊可爱,有时候又很懂人情世故,看事情很通透,聪明,善解人意,落落大方,不粘人不做作不使小性子,真心觉得谁娶了她谁有福。肖思当时确实是想,如果她没有嫁出去,自己又实在不行要结婚的话,就娶她吧,所以才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的承诺。 顾时雨虽然很高兴,但是也没有真当回事,她明白肖思多么有女人缘,也明白他只把自己当妹妹,她只要一直在肖思心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就好了。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在每次开玩笑的时候都说一句类似于“不是还有你吗?”的话,说的人不当真,听的人也不是很当真,就像一种默契: “不是说我没人要你就娶我吗?” “当然了,放心吧。” 这样的对话进行过无数次,尽管它并不代表一生一世的承诺。 但是这次,肖思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带着自信回答“当然了,放心吧”,顾时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 心,微微酸了。什么啊?不就是玩笑话吗?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回答?难道连这样的玩笑都不想开了吗?他,已经找到那个重要的人了吗?这样的玩笑已经成为他的负担了啊。要在我之后结婚的玩笑,已经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了吗? 人,就是这样,明明大家都不在乎,明明都是在开玩笑,但是重复的遍数多了,却像被反复刻画的痕迹,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 顾时雨想问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了,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来,或许这一次也只是短暂的爱情吧——心里存着这样的侥幸,却没想到为什么不想让他找到相守一生的人。明明除了情窦初开时对他模糊的崇拜和喜爱,这么多年明明一直是好兄妹的,这样的心境,这样的平衡却在他没有回答“放心”的时候被打破了。希望他幸福,却不希望他找到能爱一辈子的人,为什么? 肖思也觉察到了尴尬,明明开着玩笑,笑着说句“我当然说话算话”就好了,可是却下意识得没有说出来。以前没感觉这种半开玩笑的承诺有什么特殊的,现在却突然感觉到了它的重量。虽然这句本来就是以承诺的方式被严肃地说出来的话,被善解人意的妹妹变成了玩笑,但是反复问着,反复答着,问的人真的是在开玩笑吗?答的人真的能把玩笑当玩笑吗?还是,厚着脸皮对信赖自己的妹妹失去信誉? “喂,你不是当真了吧?” “啊?”肖思皱皱眉。 “我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啊?就凭我这身材我这脸蛋我这家世,追我的人能从一号编到一亿号,我才不要你这种老头子!”顾时雨撇撇嘴做出嫌恶的表情,肖思笑了,伸长手臂作势要打她,拍下去的时候却是轻轻的: “越来越不可爱了,都是美国佬把你教坏了。顾伯伯回来了吗?”虽然肖思比顾时雨大,但是顾泓却比肖路大,所以肖思一直叫顾伯伯。 “回来了,正跟肖叔叔叙旧呢,这次是专程回来给肖叔叔祝寿的。”喝掉最后一口咖啡,长舒一口气:“陪我去玩吧,好久不回来了,看看有什么变化。反正你心情也不好,正好一边玩,一边说出来给我听听,我可是心理医生和心灵鸡汤的混合体。” “还得意上了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走吧走吧”挽住肖思的手臂,把他硬从沙发上拉起来“乖孩子,说给姐姐听听,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哎呦~” 肖思敲她一个爆栗:“别卖乖了,没什么,不过是底下人办事不利落,留下个烂摊子让我帮着收拾我能不生气吗?既然你来了,就不管它了,交给宇阁去做就行了。” 火烧尾巴准备好车的小迪终于在惴惴不安中等来了自己的老大,却意外地看到老大被一个大美女挽着一脸开心。摸不着头脑的他也只好毕恭毕敬打开车门听从吩咐遛弯去了。 13. 一直给叶右打电话打不通,又因为一边为准备肖路大寿被罗宇阁抓去当劳力,一边要陪着顾时雨,肖思直到现在都没有和叶右联系上。其实,在这段时间肖思也想了很多,但是往往越想越混乱,到最后终于觉得思考对自己有害无益,于是生活就这样被琐碎占据了。 【“肖思,现在是你掌管着达济堂,本来觉得你心中有数,我不想多说,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有空多陪陪时雨,那孩子稳重大方,我看着喜欢。”肖路坐在太师椅上,虽然头发白了不少,但是精神矍铄,他一直都是直呼自己儿子的大名。 “您就别瞎操心了,等着享受您风风光光的大寿就行了。”肖思不算乖不算孝顺,但还算是尊敬自己的老爷子。 “你懂就好,你顾伯伯虽然做事有时候有些偏激,但还是忠心耿耿的,他在美国这么多年,这要在古代也该划地为王了,不过我们的老交情就这么多,岁月不饶人,迟早也有消磨完的那一天,我看你最近的表现很不错,多跟时雨处处对你有好处,别出去瞎混!玩可以,别玩出火来。”肖路一直半眯着眼睛,最后三句眼神却犀利了起来。 “我自有分寸。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去忙了。”肖思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老爷子的心思他怎么能不懂?】 独自躺在专门为叶右买的床上,肖思想起今晚上肖路鲜有的耳提面命,不禁心头一阵烦躁,翻身把头埋进枕头,“叶右……”沉闷的声音从枕头里传来,肖思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有动。 叶右,告诉我该怎么办?叶右,给我信心。 【“被自己的身体出卖、获得快感,就是最大的耻辱!”“肖思,你怎么这么自以为是?”“说实话,我很困扰,也很厌烦。”】 叶右的话在黑暗中清晰地传来,针刺般尖锐,肖思再坚强也还是会被刺伤。 “叶右,你真的……” 坐落于N市三环内,占地300余亩的肖家主宅在经过几代人的修建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一进南大门,你会误以为进入了欧式城堡,通往中央别墅的笔直的主干道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观赏树木,东西庭院里摆放着精美的大型雕塑和音乐喷泉,从奇花异草中间多条支路蜿蜒而出,通往中央别墅东西两侧的两栋辅建筑。然而越过这三栋主建筑后,随着树木花草假山的变化,慢慢从中欧洲回到了古中国,拱桥下流水潺潺,曲径通幽,庭院深深。走进古色古香的一处小院,乍一看里面的摆设古朴雅致,细查的话就会看到隐藏在古朴下的现代化排水输电等装置。 肖家主宅里几百号人,大部分白天活动在主宅南部,晚上则回主宅北部休息。肖老爷肖路退隐之后更加偏爱中式园林区,肖思的根据地则是在南部欧式别墅区。中央别墅的东侧是一栋五层的小别墅,一楼是小弟们的活动区,这些小弟职位高低各异,不乏分堂主、组长级别的,肖思常常和小弟们在一楼大厅玩闹;二楼是小型会客厅,肖思不去总部的时候,偶尔会在这里会客处理事务;三楼属于警戒区,除了盘问上楼的人外,各个房间门口都有把守;四楼是肖思的专属楼层,五脏俱全,不去总部不应酬不玩乐的时候,肖思大部分私人时间都花在这里,就在这里,肖思为叶右定制了一张豪华king size床;五楼作为阁楼除了负责警戒的人外基本上没人上去。中央别墅的东侧原是肖相的住处,现在总感觉冷清了不少。 肖老爷的寿宴就办在中央别墅的一楼大厅里,黄昏未至,肖宅外部的停车场里已经停了不少车了。各个偏门一律关闭并派人把守,正门处则是戒备森严,进门先解剑搜身,然后由肖家的车送至大厅。 肖思今天一整天都很兴奋,他在筹划着送给老爷子一件礼物,也在等待着叶右的到来。虽然达济堂和忠义堂属于敌对势力,但是双方在很多地方也在合作,小冲突不断,大冲突却鲜有发生,尤其是叶右掌管忠义堂的这四年,大规模互砍的血腥事件一次都没有发生。除此之外,肖叶两位老堂主虽然后来争斗剧烈,但是年轻时也算是朋友,现在又都隐退后,两人也默认对方儿子每年给自己祝寿的行为。而且道上最讲面子,如果今天叶右不来的话,肖老爷丢了面子,可不是发发火就算完的。 肖思知道叶右一定会来,几天不见,有千言万语。 “想什么呢?” 肩膀被拍了一下,靠在窗边的肖思收回看向大门口的目光,转身回头对顾时雨笑了笑:“想从这么多英年才俊里给你挑个好夫婿。” “没创意~”顾时雨撇撇嘴,“我看你倒是像在给自己找情人。” “错,应该说我在找自己的情人。”肖思站直身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顾时雨有一刹那有些僵住了,然后故作惊讶:“天要下红雨吗?你什么时候主动去找自己的情人了?看来你注定要死在这朵玫瑰的床上了。” “做牡丹花下的风流鬼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肖思又转过头往窗外看去。 “我看你还没做成风流鬼就已经化作望妻石了,我倒要好好拜会拜会这未来的嫂子了。”顾时雨说着也真陪着肖思往窗外看去,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猜测:“是这个吗?穿蓝裙子的那个?不过她已经有绅士相伴了,难道是穿黄色晚礼服的那个?手里挽着的是她爸吧?不过不像是你的菜啊。是后面那个吗?”孩子般兴奋地抬头扯肖思的衣服,却看到了肖思突然亮起来了的表情。猜中了?! 肖思一边翘了唇角,一边抬腿要迎过去,却在看到叶右身边的女人的时候僵住了。那个女人,是谁?!叶右任她挽着自己,微微低头侧耳听她说话,唇角,带着笑。 肖思只僵了不到十秒钟,双手攥拳眉头一皱就要上去质问叶右,却再次被顾时雨扯住了“四哥!” “干嘛?”回过神来,扯下顾时雨的手“等我一会。” “何管家在叫你,而且叫了你很多遍了。” 肖思回头,看到老管家在大厅另一头朝自己招手,肖思转头看了一眼没看到叶右,便转过身朝管家走过去,一边道:“时雨,这里人多,你先去我房间歇着,一会开始了我去叫你。” “嗯”顾时雨轻轻答应一声,看着肖思的背影,又转头去找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却也没有找到。火辣、性感,确实是肖思喜欢的类型。但是她身边似乎已经有一个护花使者了,那个人,似乎是,忠义堂的现任堂主叶右。顾时雨吓了一跳,难道肖思和叶右再次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一边为肖思担心着,一边想到那红衣女子看叶右的神情,却禁不住微微开心了起来。 达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六十大寿,到场来祝贺的当然不只是道上的龙头们,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拥有庞大的流动资金,不洗白是不可能的,肖路虽然在道上基本上不露面了,但是还是达济集团的董事长,时不时还会出席些公益活动,而作为代董事长的肖思现在不得不站在门口屈尊迎宾。 按理说最重要的客人总会在最后登场,所以现在这个时间肖思去迎接客人正好,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作为重要客人之一的叶右却早早地来了。如果说叶右还没来,肖思会一百个愿意去迎宾,但是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快点去找叶右。但是叶右为什么这么早来?肖思有些伤心地想到,反正理由肯定不是为了早见到自己。想到这里又突然想到叶右身边的红衣女人,这个面生的美丽脸孔让肖思怒从中来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对叶右的独占欲有多么强烈。 不想让任何女人或男人碰叶右一根指头!肖思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情已经近乎于变态了,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控制不住直往上冒的酸意,也控制不住会失去叶右的恐惧。 “王总,怎么您也亲自过来了?快里面请。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肖思笑着迎上去,那如沐春风的笑容瞬间也染上别人的脸。 叶右早来确实是有目的的,忠义堂老堂主叶准托叶右给寿星肖路送来了一份礼物。 “肖叔叔,这是蔷薇,是我母亲表妹的女儿。”叶右彬彬有礼地介绍完身边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道声“叔叔好。”语气淡然,不谄不媚。肖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先去外面等我。”看着蔷薇离去,叶右坐到肖路斜对面的竹椅上,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有些旧的戒指盒,放到桌上推到了肖路面前:“这是家父让我转交的。” 肖路脸上的笑容没有了,他默默打开面前的戒指盒,里面是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男款铂金戒指。 “家父让我代他恭贺您六十大寿,祝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叶右的表情很严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肖路细细地看了这个戒指很久,然后把它放进戒指盒里,叹口气:“我们都老了啊,多谢你父亲有心了。” 叶右见他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正打算起身告辞,却听到肖路道:“你今年……二十九岁了吧?” “是的。” “该成家了,你母亲二十八岁就已经生了你了。”说到母亲,叶右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听肖路又问“你母亲的事,你知道吗?”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两岁,即使是大我两岁的哥哥也是记不清楚的。”叶右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印象,只是听家里年纪大的仆人说是个很温柔很知书达理体恤下人的人,根本不像黑社会老大的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叶右感觉肖路的表情有些落寞,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平时不爱照相,但是家父一直细心保管着她的一张照片,母亲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右手放在摊开的书上,左手托腮看着窗外,头发松散地垂在胸前,一束阳光打在她半边身子上,很柔和,也很漂亮。” 肖路看着叶右,脸上带着奇特的温柔,他微微笑了:“她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啊。” 叶右心里一痛,想到总是意气风发,却又不失温柔地喊自己“小右”的哥哥,叶右笑了笑“是啊。”踌躇了半分钟,叶右还是问了:“您和母亲很熟吗?” “再熟也比不上你父亲和她熟啊,至少你父亲还有她的一张照片。”肖路摸着戒指盒,似乎苦笑了一下:“争了半辈子,还是你父亲赢了。” 叶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却很想问,也脱口问了:“当初您为什么不愿意潇湘姐嫁给我哥?我哥,那么爱她。” “你父亲不也反对吗?”肖路似乎突然触痛了某个地方,又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变得生硬了。 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叶右不再问什么,他起身想悄悄离去,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听到肖路说:“不小了,早点找个人结婚吧,替我向你父亲转达我的谢意,也愿他儿孙满堂。” 叶右打开门走了出去,看到蔷薇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叶右朝她走过去。 终于把客人都迎进去的肖思一转身正好看到了刚刚见了肖老爷子走进大厅的叶右,看到他身边的蔷薇,肖思的脸还是沉了下去,他径直朝着叶右走了过去,叶右不闪不避,任蔷薇挽着自己站在原地等着肖思。 “你的新女人?”开口便不客气,肖思显然不打算拐弯抹角。 “与你何干?”叶右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乐,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淡淡的。蔷薇看了看叶右,更紧地挽紧了他。 肖思最恨叶右说这句话,最恨他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最恨他不把自己当回事,所以在看到蔷薇的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神禁不住变得凶狠了:“跟我过来!”边说边去拉叶右,却被叶右后退一步躲开了。肖思一拉没拉到,积压的火气已经达到了极限,但他还是握了握拳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看来,为了躲我,你把手机卡都扔掉了?”这句话从牙缝中被挤出来,叶右知道肖思是真的生气了。 “我为什么躲你?肖思,我只是提醒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叶右仍然是面无表情,但是蔷薇却感觉到了他微微的颤抖。 “我知道想要得到你是多么困难,但是,我肖思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会自己去争取!”肖思的眼中有着怒火也有着坚决。 为什么你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宣示自己的感情,如此肆无忌惮,以至于让我觉得自己,是属于你的。 “你给我适可而止!”叶右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我们是……不可能的。” 肖思定定地看着叶右,他额头的青筋抽动着,显然已气到极致:“叶右,你是个胆小鬼。但是我不是!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着!”说完这句话,肖思转身离去,语气决绝,神情决然。 既然你这么没胆,我就让你看看,让你明白,只有我的怀抱才最适合你这个没有安全感的胆小鬼! 14. 房门被猛然推开的时候,管家正在帮肖路穿礼服,离宴席开始只剩不到二十分钟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脸严肃,肖路也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老爸,我今天送你的礼物只有一句话:我觉得我该结婚了。” “少爷终于开窍了?!”先兴奋起来的是老管家,他笑得合不拢嘴“这真是最好的礼物啊,真是双喜临门啊老爷。” “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了?你要知道,你的终身大事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顾伯伯今天还和我说起……” “放心吧。”肖思突然打断了自己老爹的话“我结婚的对象除了有些胆小,爱招蜂引蝶常常惹人生气之外在任何一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 老管家虽然非常关心少爷的终身大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显然不是特别高兴,他敏锐得感觉到了不和谐的气氛,默默地不说话了。但是心里还在想:少爷看上的小姐爱招蜂引蝶?这,不好吧?肖路皱皱眉:“说说看。” “第一,他长相出众,正配你风流倜傥的儿子;第二,他是同道中人,和我生活背景相同,有共同语言,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我;第三,他和我青梅竹马,彼此熟知,结婚后不需要磨合期,没有三年之痛七年之痒所以绝对不离婚;第四,他文化高气质佳能力强,能辅佐我处理堂内事务;第五也是您最看重的,他家底殷实和我门当户对而且嫁妆丰厚,和他结婚,什么划地为王之类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您完全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高枕无忧了。怎么样?”一口气说完,肖思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家老爹,志在必得。 “哎呀,少爷,您就直说看上顾家大小姐了呗,还拐弯抹角的,顾老爷之前跟老爷提的就是这件事。”老管家再次笑了起来,“老爷,您看,您还说怕少爷不同意,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是时雨吗?”肖路也盯着自己的儿子,他的脸色始终没有缓和下来。 “时雨?”肖思眉头一皱,正要反驳,却听到有人敲门。 “谁?”肖路沉声问。 “肖叔叔,是我。”一听来人的声音,肖思的表情瞬间亮了,说一句“来得正好”,大步过去开门。 刚才在大厅看到肖思说了那些话后气冲冲往自己刚才过来的方向走去,叶右越想越忐忑,他知道肖思向来我行我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看看,要是肖思什么都没说正好,要是他说了什么,希望还能阻止他。 门猛地被肖思打开,叶右只觉一阵风刮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拖出手腕,猛地拽进了屋里,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还没看清什么人便撞入一个怀抱,腰被强劲的手臂揽住、头被托住,然后双唇猛然被攫住口腔中氧气被夺走,一条湿漉漉的舌卷了进来,属于肖思的气息传来,叶右大骇,拼尽全力去推他,却因为这个姿势用不上力气,直到氧气用尽,才被粗喘着放开,肖思一脚踹上门,再次抓住正大口吸气的叶右的手腕,叶右惊慌地看他一眼又看到房中木然不动的其他两个人,想甩开肖思却被抓得更紧:“放手!你干什么?!” 肖思不管他,拖着他走到肖路面前,举起他的手腕来:“我想娶的人,只有这个人,姓叶名右,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管家被突来的变化搞得手足无措,肖路脸色铁青,叶右骇然不已又窘又气,一巴掌甩上了肖思的脸:“你疯了?!给我清醒清醒!”握紧生生发疼的手,转向肖路:“肖叔叔,您别生气,肖思,鬼迷心窍……他喝多了。” “不要自欺欺人了!”肖思摸一把瞬间红肿的脸颊,冷笑出声:“这辈子,只有你打我我不仅不还手,而且从不心存怨恨。我说过,我爱你,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别人碰到你的身体我也受不了,我甚至受不了你对别人笑!我是疯了,叶右,我告诉你,你要么毁了我,要么属于我!” 这是管家听过的世界上最火热的表白,只是万万没想到说这些话的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少爷,而且表白的对象不仅是少爷从小到大的死对头,还是个男人。 你没脑子吗,肖思?你为什么可以这么霸道?为什么可以这么不计后果?为什么总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说让我心动的话?可是,不考虑别人,我始终做不到。 肖思如此激动,叶右反而镇定下来了:“你先放开我。” “休想。”回答干脆利落。 低头深吸一口气,叶右抬头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一贯的冷冷的表情,而且带着嘲讽:“拜托,不过是上了两次床而已,你就以恋人自居了?肖思,我和多少人上过床你能数过来吗?” “住口!”每次听到这种事情,都会控制不住吃醋不已。肖思一把扯过他来就想吻上去封住他的嘴,这种敷衍的话,已经听腻了。可是早有防范的叶右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肖思被打得后退半步但是仍旧没有放开他,他咬着牙:“叶右,你给我说实话,少拿你那些无聊的借口来搪塞我。” 指关节火辣辣的,这一拳打得不轻,肖思,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不过是一段错误的感情,斩断就好了,我的心,一点都不疼:“是,你不一样,你是男人,我不过是想尝试一下男人的滋味,结果你却把我找的MB赶走了,当时想都是男人,换谁不一样呢?可是现在想想真后悔,你竟然认真了,MB至少不会像你一样既难缠又麻烦。”一股疼痛传来,皱着眉头看向被肖思抓住的手腕: 肖思手背上青筋的脉络清晰可见,因为抓得太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他狠狠地盯着那张不断吐出伤人话的嘴:“你非要惹火我吗?叶右,这是你的心里话吗?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 肖思,肖思,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到你伤心,我也受不了。 “我的身体怎么说?”叶右冷笑“都是男人,你难道不知道吗?男人总是很容易获得快感,不管对方是谁。” 不要冷笑,叶右,你一个冷笑就可以打碎我无数的自信。 下意识地摇摇头,肖思伸手想去揽他的腰又被叶右躲了过去。 “你一向我行我素自我感觉良好,但是你有没有问过别人的心情?我不想变成同性恋,不想被人耻笑,我想和女孩子结婚,想有自己的小宝宝,想让爸爸抱孙子。” 叶右,你真的这么想吗?我的爱,这么见不得人,这么低贱吗?我没法和你生孩子,没法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 干涩的眼睛流露着乞求,肖思无意识地近乎低喃地说了一句“可是我爱你”。 可是我爱你,叶右,为什么让我无法控制地爱上你? 不敢去看他,叶右闭上了眼睛:“虽然我从没信过你爱我,但是现在我相信你了。好,你爱我。可是,你爱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去爱你?” 我没有强迫你。心里这样反驳着,却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证据。可是,你也爱我,不是吗? 睁开眼睛,逼视着肖思:“从小我就讨厌你的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呵,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因为你,可笑得成了爱情的奴隶。你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和我平等的位置上了,想舔我脚下的土吗?”叶右笑了,笑容那么美丽,眼神却冰冷“放开我,脏了我的胳膊。” 字字句句,剜心刮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肖思的心里反驳叶右“他在说谎他在说谎他在说谎……”可是,针扎在心上很痛,被最爱的人用语言侮辱,尊严扫地心很痛。 热情冷却,心,冰凉。“我只问一句,叶右,你说的,是真心话吗?”肖思眼中流露着痛苦和挣扎,语气近乎哀求“难道这二十几年,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吗?” “哈”叶右笑了“肖思,原来你这么天真,看来我以前高估你了,用真心真面目能在黑道上活下去吗?”微抬下巴睥睨着肖思,叶右冷笑道:“肖思,你,彻底得输给我了。这么多年你一直赢我,我忍辱负重,终于也等到了今天,瞧瞧你这狼狈的样子,真难看。”敛起笑容“放手!” 肖思眼中突然升起一股恨意:为什么要折磨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从肖思放松的手里抽出被抓出红印的手腕,叶右转向肖路:“不好意思肖叔叔,让您看笑话了,您劝劝肖思吧,呵呵,娶我?亏他想得出来。不好意思,今天就先告辞了,不能参加您的寿宴,改日再来赔罪。” 酸楚涌上心头,肖思,对不起,对不起…… 肖思机械地转身看着叶右一步步迈出门去,心绞成了一团,张张嘴,喉咙被卡住了,想喊他的名字却喊不出来,紧紧攥着胸口,慢慢蹲下去,叶右的背影变成了模糊的一团。门被关上的声音传进耳朵,肖思的喉咙中溢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肖路弯下身子,揽住了肖思的脖子,把自己已经二十七岁的儿子抱进了怀里。 “肖思,爸爸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因为,你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啊。” 肖思的颤抖的身子顿住了:爸,你在说什么? 回到叶宅,叶右一声不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蔷薇制止住了想跟上去的自由自在兄弟,一路上叶右都没有说话,三人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很担心。 打开门,叶右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父亲,虽然只有六十二岁,但是叶准显然比肖路要显老得多。“爸?” “怎么了?心情不好?”叶准关切地看着唯一的儿子,叶右摇摇头,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叶准慢慢道:“肖路,和你说什么了吗?” 叶右背对着叶准倒水的动作顿住了:“爸,当初你为什么不让哥和潇湘姐在一起?” 叶准叹口气:“是该和你说了,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过来坐下。” 曾经,有一对教授夫妇和一对商人夫妇比邻而居。商人家姓叶,有一个儿子叫叶准;教授夫妇只有一个女儿姓白,单名一个书字。叶准比白书大五岁,自懂事起就一直照顾这个邻家妹妹。时光荏苒,叶准越来越成熟稳重经商有道,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分店陆续开起来,已有不小的规模。白书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博览群书,即使戴了眼镜,也愈发出落得气质卓然,两人金童玉女,自然而然走到了一块,两家父母也乐见其成。如果不出意外,两人会结婚,生子,赡养老人,积累家中财富,跟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平稳得过完一生。 但是二十三岁白书大学毕业前三个月的时候,与肖路相遇了。白书卓尔不群的气质,广博的学识,开阔的眼界,宽广的心胸立刻吸引住了这个从小习惯了勾心斗角的黑道少主。白书凭借自己的博闻强识,看书多而杂,虽然生活一直规规矩矩,也深深明白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但是当理想的化身就站在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了。肖路,霸气黑道少主,帅气,体贴,无不良嗜好,对白书百依百顺。 白书知道和肖路接近是错误的,对不起叶准,于是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行为,一再拒绝肖路的邀请,给肖路摆冷脸,但是却控制不住心的沦陷。打算白书一毕业就迎娶她的叶准看着自己未婚妻的微笑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沉默,看着她为了不让自己伤心强颜欢笑,为她心疼不已。但是从小就认定她是自己未婚妻的他却无法把她让给别人。再三比较自己和肖路的差距,叶准发现,肖路比自己更吸引白书的只有他黑道的身份。 下定决心超越肖路的叶准凭借本来用于经营连锁店的资金开始悄悄涉足黑道,叶准看人准做事果断对朋友讲义气对对手能下狠心,不久就有了自己的一块地盘,但是也很快被家人发现了。双方父母均强烈反对,深感自己有责任的白书也求他放弃走这条路,并发誓和他相守一辈子。但是叶准明白白书为了他一直在勉强自己,她即使一年不见肖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想他。叶准想给她一个真正幸福的家庭,而且,入了黑道之后,他发现自己更适合在这里生存,何况,想抽身,谈何容易。 父母强烈反对,叶准只好离家出走,白书觉得一切责任都是因为她于是毅然决然跟着叶准踏上了这条路,教授夫妇只有默默流泪。但是作为黑道龙头的达济堂老大岂会容忍情敌在自己的地盘上壮大起来?其间叶准受的苦难难以计算,只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白书又岂会袖手旁观?一再放低自己一再请求肖路,白书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却把身心留给了叶准。 在黑白两道都呼风唤雨的肖路掌控欲极强,他发誓要得到白书的身心,却越来越绝望,不是没想过要挟她,不是没想过强迫她,但是心气极高的肖路却硬生生一再压抑了自己。越得不到越心痒,对她一再妥协,眼睁睁看着情敌一天天壮大。 叶准不是不知道白书去求肖路,起初他强烈反对,甚至想打她骂她,但是一想到那么高傲从未受过苦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又心疼不已,想到的唯有不断努力不断壮大,只要有能力了,才能不受制于人。 恶性循环,三人是互相咬着尾巴的蛇,首尾相连,谁都无法逃离。终于在达济堂一次内部大清理的时候,忠义堂趁虚而入,稳稳站住了脚跟。 白书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叶准为她戴上了毫不华丽的结婚戒指。但是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情。那一年年末叶左出生了。 三年,足够一个普通人看透黑道的无情和无奈,何况是七窍玲珑的白书。没人能够理解一个向往和平美好人人安居乐业的人经历枪支毒品人口买卖之后不得不变得冷漠起来的心,尚存的良知厌恶现在的自己,现在的自己无力改变,亲爱的父母开始惧怕身为黑道大姐的自己,忠义堂百废待兴,本来无话不谈的丈夫越来越忙,下定决心好好谈谈,最终都转变为两人的自责。未结婚前,两人的感情已是细水长流,波澜不多;结婚后,更是平淡无奇。在这期间,叶右降生了。多好的两个孩子,但是幼小的孩子不会懂苦闷的母亲。 快六年了,越来越自责越来越讨厌自己的白书不明白为什么肖路还是对自己这么好。人都是有所图的,可是自从和自己认识以来,肖路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只有伤心只有发怒,即使自己结了婚,即使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充满着爱恋。是什么可以让他坚持这么久,作为一个一脉单传的黑帮老大,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结婚?一个如此优秀的人长达六年不变的爱恋,就算是石头也会心动了吧?何况是一直压抑自己不去爱的总在不停思考的白书? 谁都没有能力预知错误的发生,我们总是在改正在弥补在后悔。为什么和肖路发生了关系?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反正这种不停自责的生活也活够了。但是想到小叶左和叶右,又下不了决心。愁云密布下,小生命还是来了。这是谁的孩子?或许是私心,或许是母亲的直觉,白书觉得孩子是肖路的,而且受不了良心的指责,她全部向叶准坦白了。叶准捂住她的嘴说:“这孩子是我的,我知道这孩子是我的,我们要一起抚养他长大。”但是,你永远无法再次打动一颗曾经为你心动又对你死心的人的心。 肖路来接白书的时候,白书对叶准说:“这颗婚戒我一分一秒都不会拿下来直到带到坟墓里去,对不起。”又转身对肖路说:“这辈子我不会戴两次婚戒,对不起。” 几个月后,肖相和肖思降生了,白书迅速消瘦下去,药石无用,几个月后香消玉殒,年仅三十一岁。叶准为她做了一个衣冠冢,上书“叶准之妻之墓”,肖路把她葬在祖坟里,但是碑上只写了个“白书之墓”,她生平留下的,除了阅读过的浩瀚的书籍外,只有大二时叶准去学校看她偷拍的一张照片。教授夫妇在参加完女儿的葬礼后去了印尼,再也没回来。 叶右对自己的祖父母还是有印象的,虽然祖父母总是对父亲冷言冷语,但是对自己和哥哥却很温柔,虽然不常去祖父母那,但是总感觉祖父母那宽敞的屋子既悲凉又温暖。祖父去世得早,祖母坚持一个人住在那栋屋子里,哥哥死了后,祖母一直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几个月后也去世了,父亲原本想留着那栋屋子的,后来城市规划,父亲最后还是同意拆迁了,然后把堂内的所有事物交给了自己。 叶右握住了哥哥死后,自己明显变老了的父亲的手。亲爱的爸爸,肖叔叔戴上原本属于你的婚戒,是不是百年之后就可以和母亲幸福的在一起了呢? 左右相思,我们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吗?肖思,肖思,肖思,不过是念着你的名字,为什么却这么酸楚?心很痛,鼻头很酸,快要抑制不住眼泪了,难受,压抑,都只是因为,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15. 极尽奢华的达济集团董事长六十大寿结束的第二天,各大娱乐报纸,财经杂志头条刊登了一条消息:达济集团贺六十大寿双喜临门,代董事长携青梅竹马同定终生。 “四哥,对不起。”推开二楼会客室的门,顾时雨拿走肖思面前的文件,抢走他手中的笔。 “别闹”肖思拿回文件“时雨,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我……我是无所谓。”顾时雨微微红了脸“反正嫁谁都一样,嫁给你还凑合。”强迫自己面对他“但是,你有心上人了啊。” 在昨天的寿宴上,顾泓突然提议让顾时雨留下来帮助肖思,肖路却接口道:“我早就等不及想抱孙子了,就怕肖思不会照顾人,委屈了时雨。”此言一出,荧光灯大闪,顾泓心中一喜:“你意思是……”肖路哈哈笑了两声:“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寿宴订婚宴一起吧,该有的礼日后定然补上,绝不会亏了时雨的。肖思,你认为呢?”站在肖思旁边的顾时雨惊慌地去看肖思,却听到肖思说:“听您的安排。”肖思苍白的脸深深地印在了顾时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不是爸爸和肖叔叔威胁你了?”担忧地看着肖思,顾时雨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说:“我去跟肖叔叔说。”说着就要走,却被肖思拉住了。 “时雨,我和他不可能了。” 肖思明明说得很平淡,但是顾时雨却觉得很心疼:“四哥,怎么了?她是不是喜欢别人,她喜欢的是叶右吗?” 诧异地看着顾时雨,肖思突然自嘲地笑了。是啊,在别人眼里,正常的关系是存在于男女之间的,就像他看的明明是叶右,别人却自然而然以为是叶右身边的蔷薇;他说的明明是叶右,别人却想当然认为是顾时雨。果然不正常的其实是自己吧。“不管是谁,都已经不可能了。时雨,我会好好待你的。” “四哥……”肖思的表情很平静,说好好待顾时雨也说得很认真,但是,顾时雨总感觉这不是自己认识的四哥,不是自己想要的。 “不过,娶自己的妹妹是有些别扭啊。”肖思揉揉顾时雨的头发,“你先出去吧,我还要处理堂内事务。” 顾时雨轻轻“嗯”了一声出去了,心里涌上一股失落。是啊,四哥一直把自己当妹妹,从来,都没把自己当过女人。 肖思拿起文件来却什么都看不下去,无法控制去想叶右,想他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想他四年间的冷静沉默,想他得意时上扬的唇角,想他痛苦时泫然欲泣的表情,想他在自己身下强抑的呻吟,想他害羞时飞起的红晕,想他狠毒的话语,嘲讽的眼神……是恨是爱早已分不清,只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自己悸动;是好是坏早已不去计较,呵,突然变成了亲兄弟在此时显得多么可笑。 深深的罪恶浮上心头,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亲兄弟,但是却怀着想将他压在身下的冲动。 想到他冷漠的嘲讽,高高在上的睥睨,肖思心一阵紧缩。 堂堂肖老大,既卑微又狼狈。 还不够吗?被说到那个地步了还不够吗?被践踏得不留一点尊严,还不够吗?! “想舔我脚下的土吗?”多么普通却又狠毒的语言。 “你爱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但你为什么要强迫我去爱你?”是啊,一直主动联系他,给他打电话,追着他到处跑,随时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的都是自己,他从来都没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唯一一次还没有接到,但是未接来电也只有一个,打不通他就没再打,可是自己呢?一次不通还会打第二次,两次不通打第三次。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叶右,再恶劣的敌对关系都没有将我们分开,爱情却轻而易举做到了。 再也不想你,我的哥哥。 再也不要,失去尊严。 叶右丢掉手中的报纸,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永远,要失去他了。 肖思,为什么要爱上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那强劲的手臂,宽厚的肩膀,紧紧的拥抱……这样的安全感将属于一个温柔可爱的女人……想让他再次抱住自己,可是,亲手推开了,就再也要不回来。 和自己的弟弟……羞耻感袭上心头,即使明知是自己的弟弟,却仍旧不讨厌。这样的自己,令人作呕。 强、烈、的、自、我、厌、恶。 哥,潇湘姐,你们还好吗? 再也回不到从前,怎么办?已经变得这么肮脏虚伪的自己,该怎么办? 顾时雨坐在喷泉旁边已经很久了,她呆呆地看着悠然游动的鱼,脑中一团乱麻。 从小就对肖思怀着近乎于崇拜的感情,想要这个人关心自己宠爱自己,想做他心中特殊的那一个人,当看到别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却无法开口对他说喜欢,怕一开口就会失去他。到美国后一度失去了联系,不是没有联系方式,只是不知道该不该联系,怕远离了他就会失去他对自己的在乎,怕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但是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给他打了第一个越洋电话,他在彼岸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的那一刻,激动、安心,更有说不出的开心和满足。四哥,还是四哥。细细碎碎都要向他报告,不管他有多忙,都会耐心得听自己的唠唠叨叨,事无巨细。虽然他不常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但是偶尔打来一次自己就会非常开心。可是,越是这样,越明白,之所以二十年来一直都保持着这样好的关系,只是因为自己没说过喜欢他,只是因为自己一直是他的妹妹。 虽然肖思不常给自己打电话,但是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会注意到时差,会在自己这边是白天的时候打过来。当第一次半夜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也第一次知道了他的脆弱。“叶左”这个名字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第一次知道那个爱为别人考虑温柔又有些胆小的肖相姐姐爱上了别人,第一次知道那样的肖相姐姐会为了别人自杀。不知道怎么安慰肖思,他却说“只要跟你说说心情就立刻好多了”为他的话悸动着,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仍然是不多却又亲密的电话维持着两人的关系。后来,肖相姐姐死了,自己立刻飞回来陪在他身边,一直开玩笑时嘲笑他有恋姐情节的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肖相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虽然不多,却也渐渐从他的口中听到“叶右”的名字,每次说他时肖思的语气中都带着恨意和讨厌,这次,却又是叶右。为什么他总是让四哥伤心?! 肖思和叶右交恶的最近三四年,自己一直充当了倾听者的角色,虽然肖思愿意开口和自己说心里话自己很开心,但是心里也越来越难过,肖思把自己当妹妹当知己,却从来没想过,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抵挡他的魅力。小心翼翼把那种名为爱的感情隐藏起来,大大咧咧和他打闹开玩笑,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甚至做好了在他和别人的婚礼上哭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真正从他口中听到他在找自己的情人、看到他找到那人瞬间亮起来的表情的时候,自己竟然会那么难过,毫无预兆,措手不及,一股深深的被瞒着,被忽视的失落。没想到会这么伤心,也万万没想到听到肖叔叔要他和自己订婚时一刹那的狂喜和久久的担忧,没想到有心上人的他没有反驳婚事,还抚摸着自己的头说“我会好好待你”。 很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但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他并不开心。他想娶的不是自己,一股深深的悲哀涌上心头,想在他身边,想让他在乎自己,想做那个特别的人,不想他不开心,不想趁虚而入,不想他讨厌自己…… “时雨?怎么哭了?” 惊慌地抬头,伸手来帮自己擦泪的是满脸担忧的爸爸,委屈涌上心头,喊声“爸”,紧紧抱住他,更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的眼泪。 “怎么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顾泓一边轻轻抚着爱女的背,一边焦急地问。谁敢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 摇摇头,说不出话来。说“四哥不爱我,我不要嫁给他”吗?不,那样的话爸爸会迁怒四哥,而且,想要嫁给他,想一辈子陪着他。 “是不是肖思?他是不是不想娶你?”顾泓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怒气,除了肖思,谁还敢谁还能让自己的女儿伤心? “不是的不是的……和四哥没关系。”松开顾泓,擦擦泪,勉强笑笑“我只是要结婚了,想妈妈了。” 顾泓心中划过一丝柔软,给女儿顺顺面前的发丝:“乖孩子,我去跟你肖叔叔说说,早点定下婚期,爸知道你喜欢他。” “爸?”顾时雨心中一慌“还是,等等吧,不要急嘛,女儿不想离开您。”撅起嘴向顾泓撒着娇,心中却莫名难过。 顾泓心中一凌,心思百转却什么都没说。 距离寿宴已经过去接近一个月了,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肖思收回了大部分时刻跟踪叶右的人,只为了达济堂事务考虑保留了几个身手好的,而且不再让人直接报告叶右的行踪,有可疑消息先报告军师罗宇阁;另一方面叶右那边对待跟踪的人也不再视而不见,一旦发现定不轻饶。原本的美差变成了苦差,被撤下来的人也重新安排了工作。或许是要结婚的人了,肖思一反常态开始非常认真工作,只是,大家都觉得他变得严厉了。 只有一次,卫兵问了他句:“你和叶怎么了?”肖思冷冷回了句:“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一向被肖思一威胁就噤若寒蝉的卫兵这次却没有乖乖闭嘴,他皱了皱眉头说:“小思思,你不要后悔。什么屁大点的事,至于弄得这个样子吗?!”肖思也不客气地回了句:“不知道内情就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卫兵生气得让他说说所谓的“内情”的时候,肖思却又闭嘴不言了。 罗宇阁倒是没提起叶右来,只是说了句“你认真工作我是很高兴,只是请不要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里来,拿别人出气可不是堂堂肖老大该有的作风。要不要给你买本书看?”回答他的是肖思的一记白眼加大力扔过来的文件。 今天是肖相的忌日,一早就准备好要陪着肖思去扫墓的顾时雨却接到肖思打来的电话说是今天事情多傍晚再去,或许是因为错觉,顾时雨总觉得肖思对自己冷淡了,叹口气,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到是顾泓,立刻换上笑脸“爸?” “怎么还不出发?不是要和肖思一起去吗?” “四哥今天事多,说是下午来接我一起去。” “是吗?”顾泓笑笑,“那,上午爸爸陪你玩玩去?过几天爸就要回美国了。” “怎么这么快?”顾时雨上去拉住顾泓:“可不可以多留几天?”躲进自己爸爸的怀里,闷闷地说“我想爸爸陪着我。” 捧起心爱的女儿的脸来,顾泓担心地看着他“时雨,你怎么这么不安?之前一直嚷着要早回来的不是你吗?” “可是……要和爸爸分开很久啊,会想爸爸的嘛。”顾时雨调皮地撒娇,不想让爸爸看出自己的心情来。顾泓重新把他揽进怀里,摸着女儿的头,眉头皱成了褶。 想到喜欢的潇湘姐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叶右控制不住直往上冒的柔情和愧疚。现在想来,潇湘姐和母亲真的长得很像啊,虽然母亲的那张照片上只有个侧脸,但是那股柔和的气质和潇湘姐给人的感觉很像,哥哥会喜欢上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虽然知道自己和哥哥被母亲抛弃了,但是,无法去恨她,或者说,没想过去恨她,对母亲的感觉很淡,只限于和父亲的结婚照以及那一张有些发黄的在当时来说很时髦的彩色照片,这辈子最亲近的女性除了从小照顾自己已经告老还乡的乳母就是潇湘姐了。 让应自由远远停下车,自己步行往肖家墓园走去,应自由想跟着,但是叶右阻止了。今天,有很多话想跟潇湘姐说;还想,找一找母亲的墓。 为了躲开叶右故意选在傍晚来扫墓的肖思还是无意间往车窗外一瞥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身影。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躲不开了,怎么办? 为了躲开肖思故意选在这个没人的时候来看肖相的叶右注意到有车开了过来,想要躲开的时候还是发现了这辆见过无数次的肖思的座驾。肖思一定在里面,怎么办? 已经到了墓园边上,此时谁都不能转头返回去。 贪婪地看着那个正转头往这边看的有些消瘦的身影,肖思知道,单面可视玻璃,叶右看不到自己,但是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一月来,不停想着他的冷漠无情,想讨厌他恨他,拼命想忘记他,极力压抑冲动不去找他不去联系他,可是,一看到他,筑起的心墙瞬间瓦解了,还是,想抱住他。 “老大,是叶老大。”肖思最近的改变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以前的话小迪早就停车了,但是现在,就吃不准了,只好先放慢了速度。 被小迪叫回心神,肖思收回视线:“别管他,开你的车。” 答应一声一加油门,性能良好的车子立刻从叶右身边滑了过去。后面跟着的小弟们的两辆车也随着开了过去。 坐在肖思旁边的顾时雨握住了肖思的手。刚才感觉到肖思有些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的是叶右,一想到两人是情敌,顾时雨就生怕两人在这里打起来,但是听到肖思吩咐开车,不禁放下心来。但是又想到叶右来这里的目的肯定是替叶左来看肖相,又不禁担心起来。如果叶右继续走过来,想不见面是不可能的;如果叶右不过来了,看他单身一人,要去哪里等着呢?肖思给肖相扫墓肯定不会很快就结束的。 叶右静静看着肖思的车子滑过去,然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三辆车里走出来了十几个人,顾时雨挽着肖思的胳膊,肖思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叶右回头看看,看不到自己的车子,要是现在回去待会再上来,怎么说也有些狼狈和不好意思;要是就这么上去,肯定会碰到肖思。夕阳染红了山坡,一片在树上挣扎了很久的叶子终于慢悠悠打着旋飘下,叶右傻傻地独自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给肖相的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股悲凉油然而生。忽略心头的难过,叶右朝着不远处一棵大树走过去,已是初冬虽然叶子差不多掉光了,但是树干足够依靠。靠着树干坐下来,背对着来路,叶右把头埋进了胳膊,等待着肖思离去。 明白叶右的尴尬,但是肖思故意拖延时间,报复性得想看叶右狼狈的模样。想到他或许回去了,肖思在心里对肖相说:肖相,叶右是你的亲哥哥,他要是今天不来看你,你就永远不要原谅他。想到叶右或许还在等着,心里又有说不出来的滋味。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在心里向肖相道来,不觉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永远都围绕着那一个人的名字,又爱又恨。想到他不留一丝余地的话语,气极也恨极;想到他刚才独自站在那里回头看的模样,又牵起丝丝心疼;想到自己要和顾时雨结婚,想到和那个人永远没有了可能,想到或许有一天他也和别人出双入对,强烈的不甘和嫉妒噬咬着肖思的心,越来越焦躁。 “四哥,回去吧。” 听到顾时雨的声音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叶右,还在吗? “嗯。”揉揉顾时雨的头发,对她笑笑:“回去吧”看到她一手揉搓着胳膊,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肖思率先往墓园门口走去。 车子开了出来,肖思不自觉地找着叶右的身影,天黑黑的看不清,心想“他已经回去了吧”,收回目光的那一刻,车子一拐弯,后面的车灯晃过却突然看到了远处树干后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停车!”情不自禁大声吩咐,小迪一惊猛得刹住车,后面的车子刹车不及,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的同时顶上了肖思坐的车,小弟们惊出一身冷汗,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撞了老大的车子挨骂,却见肖思丝毫不在乎,打开车门就走了下去,小弟们抓紧想跟上,却被肖思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因为没有手电,这里又很偏僻路灯稀疏昏暗,小弟们只好把车子调转过来,用车灯照向肖思走去的路。 听到刹车声被惊醒的叶右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心里想着“肖思走了吗?”一阵寒意袭来,缩缩脖子搓搓手,慢慢站起来,脚有些麻了靠在树干上暂时不敢动,却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到肖思在黑暗中更显阴沉的表情,叶右不禁吓了一跳。 “你在这里做什么?”上下打量叶右一眼,肖思语气不善。 “等你离开。”脚上的酸麻感减轻了,叶右搓搓手哈口气,拾起放在地上已经有些蔫儿了的花,拍拍上面的土。 肖思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非常生气:“竟然在这种地方睡着了,也不怕孤魂野鬼出来找你。” 叶右禁不住脊背一阵寒颤,本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但是这句话在黑暗中由肖思阴沉着脸说出来就显得特别真实特别可怕,狠狠瞪肖思一眼:“你不是要回去了吗?走开,我要去看潇湘姐了。” 将他的反应一丝不漏看进眼里,肖思忍不住邪气地笑了,心里想着“真可爱啊”,刚想继续打趣他,却被叶右粗鲁得一把推开了:“走开,别挡我的路。”刚刚堆起的一丝温情瞬间瓦解,一把扣住他冰凉的手腕拽回他来,靠近他逼视着他,明知故问:“你要去哪里?” 叶右皱皱眉头:“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吧。” “不是要去看肖相吗?黑灯瞎火你就不怕她来找你索命?谁允许你这个罪人去看她了?”看着叶右冷冷的表情,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冷血无情,想起他不屑一顾的眼神,肖思的话语不由自主变得冷酷了。 带着凉意的气息喷到叶右脸上,肖思冰冷的眼神在车灯的映衬下闪耀着尖锐的光芒,一阵寒意袭上后背,叶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肖思冷笑出声:“快滚回去吧。” 心蓦然收紧手脚霎时变得更加冰冷,叶右后退一步,把手腕从肖思手中用力抽出来。 看到叶右受伤的眼神,肖思心里咯噔一下松开了手,知道自己说重了话,但是想到他之前对自己说的,何止是重话!那种侮辱性的语言,比自己现在说的重了不知多少倍!心头火起,肖思冷笑一声:“怎么了?受伤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之前不是要以死谢罪吗?正好,今天就去找她去吧,她要是活着的话也二十七岁了,肯定已经忘记叶左,和别人结婚生子共享天伦了!” 不带脏字的伤人话语流水般钻进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思,肖思的脸上盛着恨意盛着怒火也盛着冷漠,叶右猛然拨开他,拔腿向前跑去。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心头,酸酸的感觉哽住了喉咙。 叶右!下意识想喊他的名字,却被肖思硬生生憋了回去。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往墓园跑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肖思懊恼地握紧了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身旁的树干,震得手生疼,再回头去看叶右时,只看到了模糊的草木的影子。 跨进车里,砰得关上车门厉声吩咐“开车!”肖思抱着胳膊往后一躺闭上了眼睛。小迪立刻一声不吭调车踩油门,顾时雨被他可怕的脸色吓着了:刚才是在和叶右说话吧?既然是情敌又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要巴巴得去找他说话呢?不管他直接开车回去不就好了吗?心里存着疑问,但是顾时雨也没敢问出来。虽然距离远看不太清,但是刚才两人拉拉扯扯的,有一瞬间两人脸贴脸仿若亲吻,顾时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又生怕他俩打起来,刚想要不要过去看看,就看到叶右跑掉了,刚舒一口气,却看到了肖思可怕的脸色:果然是又起冲突了吗?既然明明知道会生气,刚才为什么要过去找他? 不知不觉跑到了墓园里,叶右蓦然顿住了,转头四周看看,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肖相的墓碑,看看手里和自己一样狼狈的花,叶右默默地把它放到了已经摆满花的墓碑前。也许是放松了下来,身体一软跪倒在地:潇湘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忘记哥哥?会不会,和别人…… 猛得醒过来,应自由一看表吓了一跳,都已经晚上九点了,叶右走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半小时到墓园的话,已经在那里呆了三个多小时了,晚上天又这么冷,呆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给自己打电话?看看手机,果然没有未接来电,踌躇了几秒钟,还是担心叶右,给他拨了过去。但是直到铃声响完也没有人接,一股不祥的预感,应自由一边继续拨电话一边启动车子往墓园开去。 电话始终没有人接,一边继续拨电话,一边沿路找着,眼角瞥到一辆车的尾灯迅速闪过并消失后的十秒钟内,自己的车灯照到了远处躺在地上的模糊人影,恐惧铺天盖地袭来,应自由踩下油门冲出去然后“吱”地刹车,踉跄地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人摸到了粘稠的血液,看清楚叶右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脸,一声困兽般颤抖的夹杂着恐惧的“老大”从喉咙中挤了出来,强定心神,颤抖着找出手机拨号,焦急得等待着那边的应答,听到一声“喂?”抓到救命稻草般,应自由紧紧握着手机:“老大中枪了大量出血,肖家墓地,余医生,求你……”说到这里,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已经哽咽。 16. 距离肖相忌日已经过去三天了,刚从墓地回来的那天晚上肖思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自己半夜跑去健身房出了一身汗,精疲力尽才呼呼睡去,做了一晚上与叶右有关的梦,虽然梦的具体内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肖思还是反省了,觉得自己对叶右说的话确实是过分了。虽然每次想到大寿那天叶右对自己说的做的无不痛彻心扉,但是还是无法真正去恨他讨厌他伤害他,肖思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窝囊很生自己的气,于是刻意去忽略自己的心情,刻意去漠视与叶右有关的事情,用“反正是亲兄弟,反正是不可能在一起”来劝慰自己,刻意更加对顾时雨关怀备至,刻意坚守着未婚夫的身份,刻意营造着婚礼前夕的欢喜气氛。为了表达自己对叶右的满不在乎——虽然几乎谁都不知道他的这个目的——为了表达自己对结婚的期盼,肖思一再提前婚礼日程,非常配合婚礼的准备。 压抑着随时随地会冒出来的与叶右有关的感情,肖思正捧着重重的图册,在顾问的陪同下和顾时雨看繁杂的婚纱图片。接起电话的时候,肖思的脸上是挂着幸福的笑容的,即使给他打电话的是令他头痛不已的卫兵。“卫兵?” “小思思~”果不其然,传来的是卫兵撒娇味十足的刻意装得娇滴滴的声音,“我不要活了!你要么快过来灌醉我,要么一拳打晕我!” “怎么了又?你家自由……又不理你了?”肖思心情好,抓住机会调侃他,可是在说出“自由”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一个身影还是浮上心头,这就是思念的力度吗?任何一点点与他有关的人、事、物都会让人想起他来。忽略那个身影,骗自己不在乎,肖思保持了完美的笑容。 “是啊~”卫兵的声音悲痛欲绝“而且这次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怎么了?”口里问着,肖思一边翻着图片。 “我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没接,后来两次都是直接挂断,我还以为他被人绑架了什么的,第四次他却接了,我刚高兴地喊了他的名字,他就朝我吼‘你烦不烦?!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反正……’说‘反正’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他都要哭出来了,而且说了‘反正’他就挂电话了,还关了机!他以前……” 刚开始肖思并没有认真听,反正卫兵说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是废话,但是听到应自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停下了翻图片的动作,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插了嘴:“你没直接去找他?” “怎么可能?我当然去找他了。我觉得是叶出事了。” 肖思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了:“不要乱说话!”发现顾时雨和婚纱顾问都停下动作看着自己,肖思皱皱眉头:“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卫兵这次没有插科打诨,他的语气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肖思皱着眉头摸出烟来叼在嘴上,又去找打火机,听到卫兵在那边说:“我到处没找到自由,当然免不了去叶宅了,可是叶宅的人却突然变得很警惕,戒备森严,连我都不放进去,我磨了很长时间远远看到自由出来了正在高兴,走到眼前却发现不是他,自由不见我,出来的是应自在!” “那又怎么样?又能说明什么?只是他和你闹别扭罢了。”肖思接过顾时雨递过来的打火机,语气中有明显压抑的紧张。 “要是只是闹别扭还好说,但是他之前即使闹别扭也从不关机,因为他要随时等候叶的命令。现在关机了,是不是意味着……” “你想太多了!”肖思忍不住又打断他,用手指碾磨着打火机:“你还是想办法去哄哄你家老婆大人吧。” “小思思”卫兵语气少了焦虑多了严肃:“自由冷情冷性,只关心叶和应自在的事情,从来不轻易动容,既然应自在好好的,那么肯定是叶出事了,自由都要哭了,我不可能听错!” 含着的烟掉到了地上,肖思捡起来,嘴角抽动了一下,语气轻浮:“他出事关我什么事?他能出什么事?” 卫兵沉默了十秒钟,然后说:“小思思,你怎么想的没关系,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电话挂断了,肖思盯着手机看了半分钟,抬头对顾时雨笑道:“有看到中意的款式吗?” “这款有曳地长摆,你穿上,古典气质绝佳。” 可是叶宅的人却突然变得很警惕,戒备森严,连我都不放进去。 “这款中西合璧,上绣白色长龙,你穿上,身段曲线尽显。” 但是他之前即使闹别扭也从不关机,因为他要随时等候叶的命令! “这款简单中彰显贵气,你穿上,雅而不俗。” 肯定是叶出事了,自由都要哭了,我不可能听错! 我觉得是叶出事了。 “这款婚纱……” 我说的是真的。 肯定是叶出事了。 “这款……” 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这款……”喃喃得重复着这两个字,肖思突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时雨,我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情忘了做,你先自己挑着,我马上回来。”急急忙忙走出去,关上门,打电话:“立刻把车开过来。” 叶右,你是忠义堂老大,你能出什么事?!连我都栽在你手里,你会出什么事?!既然狂傲到不需要我,你胆敢给我出事! “宇阁,最近忠义堂那边……叶右那边有什么重要的报告没有?” “没有,这两天都没传出什么消息来,倒是被抓住了几个人,警惕性提高了很多,连自在……连自由自在两兄弟都很少露面了,我觉得不正常,正在派人调查。我正找你有事,签几个名,你现在在哪里?” “我……反正我现在不在,等我回来再说。”挂掉电话,肖思皱眉:“怎么这么慢?” 小迪一听吩咐,立刻加足了油门。 顾时雨放下手中的图册,静静地捧起了面前的咖啡,往窗外看去,一片萧条。 叶宅虽不如肖宅历史厚重,但是别墅林立,也是气派无比。肖思下车一看果然是与往日不同,名岗暗哨,警戒加倍。按照习惯径直往大门口走去,却不期然被拦下了。 “对不起肖老大,您请回吧。”一左一右拦住他的人显然不是有眼不识泰山,他们是明知是他肖老大还上前阻拦的。肖思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阻截在叶宅大门外,禁不住心头上火,却也暗暗惊慌: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吗? “让开。”肖思不管他们,抬步就要走,却发现大门被锁住了,微一皱眉刚要命人打开,却看到拦住他的两人已经拔出了枪对向了自己。 “肖老大,您还是请回吧。” 小迪一看自己老大被枪指住慌了神,他本来以为只是平常的来叶宅,大不了老大和叶老大起个小冲突,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却万万没想到在门口就被别人用枪指住了,傻呆在车里不是办法,出去也只会拖后腿,只好擅作主张向罗宇阁报告搬救兵。 肖思傲慢地看了眼枪口,半笑不笑道:“敢拿枪对着我,胆子不小。” “肖老大别让我们为难,这是命令。” 命令?是只针对我,还是所有人都是? 肖思不动声色:“你们老大呢?让他出来说话。”要是在以前,一个电话打给叶右,立刻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还用得着和他们在门口啰嗦?不过要是以前,他也不会被人堵在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肖老大还是请回吧。” 肖思既然来了,哪有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回去的道理?说服自己要冷静,刚要套他们的话,却看到应自在朝这边走过来,可能是看到监控录像知道自己来了特意赶过来的吧。 “肖老大,有何贵干?”应自在也不开门,隔着大门问话。 “你是应自在?” “不,我是应自由。” 肖思狐疑地看着他,如果卫兵所言不假,那么应自由现在应该情绪低落,可他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这里,肖思不禁心下踌躇,难道卫兵骗自己?但是守备森严又确有其事。“应自在呢?让他出来,我找他有事。” “他去中东了,肖老大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如果没事的话,请回吧。” “卫兵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了,他很担心你。” “没电了。”肖思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来,但是没有。应自由的一举一动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叶右呢?跟他说我要见他。” “老大也去中东了。”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过去了,叶右去中东,应自在跟着,应自由短时关机也没什么不妥,可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既然来了,那我就去探望一下叶伯伯吧,开门。”肖思很想表现地风轻云淡,但是说到“开门”两个字时,还是因为怕被拒绝而变得有些局促。如果被拒绝了,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而他却希望事情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肖老大何必强人所难?今天叶宅不欢迎外客。” 话音刚落,肖思突然拔枪对着他开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去,肖思的声音透着不可忽视的威胁:“叶右怎么了?我要见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叶右出事了。三番四次毫无理由遭拒,自己没有收到任何叶右去中东情报,叶宅闭门谢客,面前这人不知是应自由还是应自在,肖思不得不往坏处想。正僵持间,一辆车缓缓在门前停住,罗宇阁走了出来,无视叶宅外的小弟们对着自己的黑洞洞枪口,一推眼镜:“自在,你干什么?” “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就不要乱叫!”看到罗宇阁走出来,应自在只有一刹那的动容,脸色立刻恢复正常。 肖思却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军师的,面前的应自在谎称自己是应自由,只能证明应自由现在不能处理工作,为了不让人起疑,应自在故意一人分饰两角。但是两人受伤是很正常的事,绝不会仅仅因为一人受伤另一人就假扮他,既然应自在这样做,只能证明事态的严重性。心里越来越慌,肖思表面却不动声色:“宇阁,他到底是谁?” “啊,可能是应自由吧,谁分得清呢?但是,老大,有话好说,你杀了自在,我可是很为难的。” 肖思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就听应自在说:“多说无益,肖老大,要么人走,要么命留下,忠义堂不是任人欺负的!”话语未落,从叶宅里面冒出了一排手持机枪的人对着肖思和罗宇阁脚下就是一阵扫射,逼得两人后退了好几步。 肖思脸色铁青,应自在现在已经算是摊牌了。不知道叶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担心着急恐惧,肖思不管不顾举枪就要硬闯,被罗宇阁一把拉回来,肖思火气顿时撒向罗宇阁:“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罗宇阁反问,“没看到枪口吗?” “罗宇阁,带着你家老大回去!否则别怪我忠义堂不客气,忠义堂可不是软柿子!”应自在突然插话,而且语气生硬,显然是强抑怒气,而且句句“忠义堂”,罗宇阁不禁皱了眉头,难道与达济堂有关吗? 肖思一听应自在的话不禁也变了脸色,他毫不犹豫沉声道:“都给我出来!今天我就要硬闯叶宅,有本事子弹就朝我这里打!”右手攥拳,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话音一落,哗啦啦从三面跑出来了十几个达济堂的人,这是罗宇阁带来的。 “你敢闯我就敢打!”应自在拔枪在手显然已经生气了,罗宇阁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感觉自在有豁出去的感觉? “都给我住手。”一声沉稳的声音传来,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隐藏式扩音器里传来忠义堂前堂主叶准的声音:“肖思,你进来。” 应自在恨恨地看肖思一眼,挥手让人开门,放肖思进来却把包括罗宇阁在内的其他人关在了门外,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一声不吭往里走。 肖思沉不住气了:“叶右怎么了?” 应自在转头灼灼地盯着他,咬牙切齿:“最好不是你干的,否则,我一定亲手送你归西!” 肖思一把揪住应自在的衣领,语气急促:“叶右到底怎么了?!” 看着肖思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心,应自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中了四枪。就在肖大小姐忌日那一天晚上!”说到这里已经齿寒。 如同一盆冰水迎头泼下,肖思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他的叶右……即使他用拳狠狠地打了从小一直被人好好保护着的自己,即使他用令人难堪的语言毫不留情伤了从未被人说过重话的自己,即使他让一直高高在上的自己尊严扫地,即使他让向来无人敢忤逆的自己抬不起头来,自己,也还是放不下他,还是想宠他想爱他想把他拥入怀里保护他,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去伤害他……他的叶右…… 【之前不是要以死谢罪吗?正好,今天就去找她去吧。】仿佛一把剑刺到了心上,那夜,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机械得跟着应自在往前走:“他现在怎么样了?”心、痛、如、割。 “你自己去看吧。” 看到前面的白色建筑,肖思拨开在前面的应自在踉跄着全力往前跑去,叶宅的医疗室肖思只来过一次,但也足够他找到叶右的位置,推开前门的那一刻,走廊里的人都惊讶得看着他,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痛苦,满面愁容,他们,都是因为叶右……慌乱,不足以形容肖思此时的心情,知道叶右就躺在最里面的房间里,肖思的手颤抖了。最里面的房门被打开,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探出了身子:“肖老大,进来吧。” 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慌乱,肖思走了进去:叶右平静得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挂着点滴,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放轻脚步走过去,却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 “他怎么样了?”声音,颤抖。 “三天了,还没醒过来。”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平地炸雷,从发根凉到指尖,张大嘴巴双唇翕合不可置信得看看医生,又回头看看叶右,“中了四枪”应自在的话到现在才真真实实闪现在眼前,叶右怎么会……不过是中了四枪……不,竟然中了四枪……是谁……谁敢?!自己都不敢不忍心不舍得动一根指头的叶右,是谁,是谁?! “一枪打中气管,三枪打中腹部,肝脏被打穿,肺部受损,要不是应自由发现得早,早就……是我让老爷放你进来的,我想,或许你能叫醒他,如果再不醒,恐怕……” “恐怕什么?!”肖思突然一拳把余医生打了个趔趄“你这个庸医,庸医……”喃喃着,肖思颤抖着找出电话“陈医生,立刻到叶宅来!” 挂掉电话,坐到叶右床边,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左手,叶右修长的手指苍白、冰凉,肖思用自己同样冰凉,因恐惧而汗湿无力的手慢慢揉搓着,给他哈着气。不会的……不会的…… “叶右……”是我,肖思。叶右,是我错了,我混账,我说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谁让你总是惹我生气,不,我发誓,只要你醒过来,要打要骂随你处置,你要是不醒过来……快醒过来,要不然,我要去哪里找你?叶右,不要吓我,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不要……丢下我。” 你躺在床上,如此安静,如此温驯,明明我就握着你的手,可是却没有真实感,恐惧着,怕失去你;睁开眼看看我,哪怕是用冰冷的眼神;张开嘴对我说说话,哪怕是用恶毒的语言;站起来动动身体,哪怕是用力向我挥拳。 门开了,应自在跟着叶准走了进来。六十多岁的人,头发已经全白。直到叶准走到肖思边上,肖思才注意到他,抬起头,却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不是你做的。”这个为了心爱的女人拼了一辈子的男人,最后得到了什么? 肖思一手仍然握着叶右冰凉的手,看着叶准的眼睛慢慢站了起来:“如果叶右死了,就算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是我就好了,如果受伤的是我就好了,这样的话,叶右,你会不会为我心痛?会不会有我此时一半的悲伤? 叶准怔住了,肖思的语调轻缓平淡,柔和坚定的眼光却让人感觉他在说着一生的誓言,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永远的敌人,自己的哥哥说出来? 罢了罢了,只要儿子能醒过来……“她的孩子,都是好孩子。”走到床头,摸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快醒过来吧,爸爸再也经不起失去儿子的痛苦了,不要再让爸爸和……爱你的人,伤心。 门再次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气喘吁吁一路跑过来的陈时陈老医生,肖思赶紧把叶右的手放进被子里,站起来给他让出位置。 陈时的检查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一边收拾着器材,一边说:“虽然生命体征微弱,好在抢救还算及时,按理说应该会醒过来的,因为不能开腔检查,我也不确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主治医师”盖上药箱盖,转头看向穿着白大褂的余杭“是你吗?请详细说一下救治过程。” 余杭深吸一口气:“接到老大受伤消息是在六号晚上九点五分,幸亏当时我在郊区出诊,边给附近医院里的朋友打电话求救边先一步赶到了老大身边,气管受伤,肝脏被打穿,肺部受损,两颗子弹卡在小肠上,虽然应自由做了简单处理,但是仍然出血不止,中间不赘述,九点三十分送到附近医院,血压降为零,严重缺氧,重度休克,仅存一点微弱心跳,从填充止血材料到结扎肝脏受伤部位,修复气管、肝脏、肺部和膈肌,手术五个小时,七号早上两点半结束手术,但仍重度昏迷,没有转醒迹象,这段期间不敢随便移动,但是六个小时后胸腔引流管流出的血液突然增加,创面也渗血不止,但是郊区医院却没有了O型血,紧急从附近调过来的血液交叉配血实验又不成功,四十分钟后获得合适血液,共输入鲜血9000ml,血浆2500ml,凝血因子25个单位,血小板35个单位,七号晚八点转醒过一次,随后陷入昏迷,八号下午六点送回叶宅,直到现在九号十点还没醒过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肖思已经手脚冰凉全身僵硬了,从来没听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救治,余杭每说一句话,肖思的心就纠紧一分,仿佛一只手抓住了心脏,并且攥得越来越紧,脖子,仿佛被谁掐住了,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呼吸困难,如果应自由没有紧急处理,如果医生当时不在郊区,如果救护车晚一步,如果医院器材不全,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血液……太多如果无法想象,他的叶右,他用整个身心来爱的……肖思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医疗工作者,是他们,给叶右带来了生的希望。 叶右,你痛吗?如果可以替你承受这些痛,让我交出生命,我亦愿意。 “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沙哑的声音从肖思的喉咙中挤出,像在砂纸上研磨,干涩无比。 “既然中途醒过一次,应该是保住性命了,但是直到现在都没醒的话,或许……”陈时叹口气“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自己不想醒过来了吧……” 【怎么了?受伤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之前不是要以死谢罪吗?正好,今天就去找她去吧,她要是活着的话也二十七岁了,肯定已经忘记叶左,和别人结婚生子共享天伦了!】曾经说过的话掠过心头,肖思的心颤抖了起来。 “所以我觉得让肖老大你进来看看老大,说不定会有效果,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怎么着也是有感情的吧。”余杭说完静静走了出去,叶准和应自在也默默跟着出去了。 陈时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同一般,他把傻傻站着的肖思摁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拍拍肖思的肩膀,说了句“老大,多和他说说话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也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对不起,叶右,对不起。这三天,我在笑着准备和别人的婚事,你却独自在生死线上徘徊;我在希求着忘记你重新开始,你却要永远留在昨天;我明明说过爱你,但是你疼痛难过无助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手,伸进被子里握住叶右仍然冰凉的手,靠近叶右,头靠在他的头侧,侧头闭上眼睛,唇贴在他精致的耳朵上。 “叶右,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惩罚我说了错误的话做了错误的事,惩罚我……爱上了你却将你弃之不顾,惩罚我明明爱着你却要和别人结婚,还是……惩罚我……爱上了你?惩罚我……犯了不伦之罪? 叶右,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我甚至可以听你的不去爱你,可是,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你可以对任何人笑却唯独对我吝啬你的笑容?即使知道你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可是还是放不下你。叶右,你这么温柔,怎么忍心看我为你难过?怎么忍心看我为了你煎熬?叶右,你爱过谁吗?你怎么忍心丢下大家一个人先走?你怎么忍心让爱你的人痛苦?这种痛苦你最清楚了,失去叶左、失去肖相,你明白那种被抛弃的痛苦吧?可是我现在,比那个时候还要痛十倍百倍,叶右,不要抛弃我。” 眼泪,沿着眼角流进了枕头里,肖思闭着眼,双唇上移,吻吻了叶右的额角,却在下一刻感受到了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叶右的手轻微的抽动。 狂喜涌上心头,肖思猛地直起身子,来不及擦擦眼角的泪就朝外喊:“陈时!陈时!”转过头看叶右“叶右,叶右?再动一动,再动一动,求你了,再动一动。” 陈时和余杭一起进来了,肖思赶紧说:“他刚才手指动了”,喜悦瞬间爬上了两人的脸,两步跨到床边,叶右,却仍然死气沉沉。 “老大,再多跟他说说话吧。”两人关门出去的时候,肖思仿佛听到了深深的叹气。 不会的,不会的……叶右,你给我醒过来!立刻给我醒过来! 求你了…… 17. “叶右,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突然要去学校上学?刚开始我不知道,但是总感觉很久不见你了,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周而已,后来听说你去了高三当了插班生,我真的很惊讶,无法理解你怎么想的,家庭教师教的不够吗?为什么要去学校学那些枯死的知识?我以为你只是好奇,但是没想到你却规规矩矩每天按时去上课,因为总是见不到你我也去做了插班生,只是没想到却真正喜欢上了那种生活,我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能有那么纯真的友谊,即使后来大家知道了我是谁,也只是用倾羡的眼光来看我,羡慕我不用努力读书考大学,如果不是你,我绝对不会有那种体验,那种美好的回忆。 说实话,你真的很聪明,有段时间我们在考试成绩上较劲,明明那些分数对我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有意义的只是我们的较量而已。偷偷告诉你件事,为了考过你,我有一次做题做到早上两点,说实话,我还挺佩服你的,感觉你从不做作业,但是成绩却很好,我就不行了,我真没有学那些东西的细胞。 但是有一次你在上物理课的时候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是系主任的课啊,那个对女生都特别凶,对男生总是拳打脚踢的系主任,虽然你不怕他,但是我还真怕他找你茬,你当时趴在右臂上,脸都挤得变形了,我感觉都要看到你的口水了,所以立刻给你拍照留念了,本来想给你看嘲笑嘲笑你,但是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系主任发现你睡着了其实是因为我故意朝他后脑勺扔笔了,他当然不知道是我,于是顺理成章发现了在我斜对面的你,你被罚站走廊,焦急得等着下课后去笑话你,却如我所料没有看到你的人影,后来就在操场上发现你竟然跑去和别人打篮球了,当时有个人偷偷对你使绊子,我真恨不得去抽他两下,幸好你躲过去了,当时连我都觉得你很帅啊,你很合群人缘也好,既温柔又阳光,所以很多女孩子喜欢你,那样的你让我感觉很不真实,仿佛一进了学校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学校里的你坦诚多了,所以我总是去找你的茬,很想知道哪个你才是真的你,结果却发现不管是哪个你都会吸引我的目光。现在想来,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也或许在比那更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吧,只是可惜发现得太晚了。 毕业的时候你却没有去照毕业照,这是我最大的遗憾,我当时莫名其妙很盼望着那张照片,穿着校服,和你还有很多人一起照张相,所以你没去我很生气。毕业那段时间大家都在拼命学习,你虽然还是每天都去上课,但是却莫名其妙越来越沉默了,你是不舍得大家却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吧,或许你做得对,不去照毕业照就不会留下作为记念的照片,你总是这样,对别人怀着柔情,对自己却很冷酷,有时候你温柔起来能把冰都融化,但是有时候你冷漠起来却又能把水冻成冰。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后来我冲动地拿着校服去找你,想和你单独合一张影,但是进了你的房间后却看到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所以我把校服披你身上然后我坐到沙发扶手上让人给我们拍了张照片,校服裤子挂在你身上真的很搞笑啊,我当时都笑惨了,明明动静那么大,你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醒过来……叶右,如果你醒过来,我就给你看那张照片,好不好?你想不想看?只要你睁开眼我就给你看,好不好?” 絮絮叨叨说到这里,肖思俯下身,将冰冷的双唇贴到了叶右光洁的额头上。抬起身子,给他整整被子,将嘴唇勉强抿出一个弧度来:“叶右,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把子弹射进别人的身体之后的事情?……不回答,看来你是忘记了,那我就讲给你听吧……” 夕阳西沉,日光灯被打开,一直讲一直讲,二十年的回忆,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就像沙滩拾贝,一个个捡起来,一个个对着床上的人讲出来。 “叶右,如果你想听一辈子,那么我们的故事也够我讲二十多年了,如果全部讲完了,讲到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就给你讲给你讲故事时候的我的故事,呵,可能会很无聊啊,或者,我和你去另一个世界继续编故事,那样的话,你会不会嫌我纠缠你嫌我烦?” 手机响了,是罗宇阁,接起来:“宇阁,你什么都别问,达济堂最近就交给你了,只要叶右对我说一句话我就回去……” 罗宇阁在那边说着什么,肖思却完全都听不见了,因为,他看到叶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宇阁,你是我的福星”电话掉到了地上,肖思握紧了叶右的手。 细长的眼睛,睁到一半又闭上了,一秒,两秒,长长的睫毛扇动着,然后,再次慢慢睁开了,寻找着焦距,从天花板转向身旁的人。肖思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如果叶右现在能动的话,他肯定远远得往后退去,但是恐惧只维持了不到十秒钟,叶右随即慢慢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肖思听到自己在叫医生,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听到有人哭有人笑,但他的世界却静寂得针落有声,他站在那里,看着叶右完美的侧脸,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空洞,叶右,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离他那么那么远。 叶准进来的时候,叶右朝着自己的父亲笑了笑,叶准的眼眶立刻红了,他擦擦眼角过去轻轻地抱了抱自己的儿子,轻轻说了句“小右,谢谢你。”谢谢你回来了,谢谢你没有抛下老头子孤独终老。转头,叶准对傻傻杵在那里的肖思说:“跟我来一下。” 叶老爷子找肖思只为一件事:吃饭。肖思上午就来了,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但是现在面对色香味俱全的满桌饭菜却还是没有一点食欲。 心里空空荡荡的,缺少了什么。缺少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把缺少的东西找回来。 看着肖思低着头孩子般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叶准放下筷子,挥退拿着毛巾等在一旁的仆人,清咳一声,声音里带了些许迟疑:“肖思,你是不是喜欢阿右?”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肖思缓缓抬起头来:自己表现得已经这么明显了吗?双唇抿成一条线,不敢看这个半生叱咤的老人,肖思听到自己说:“我爱他。” “我爱他。”声音低低的,沙哑着,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心里酸酸的,委屈,这种本属于小女生的情愫,他肖老大本不该有。 “即使他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即使他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果然啊……”叶准突然自嘲地呵呵笑了,良久,笑声渐息,以手扶额:“这是造的什么孽!” 情之一字,真真害人。 叶右头部被垫高躺在床上,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生疼。疼痛让他变得有些浮躁,他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人离开。大家都离开的时候,肖思却逆行走了进来,虽然大家都知道叶右不想让人在身旁,但是谁都没有去阻拦他,不敢,抑或是不能,谁又知道呢? 看到肖思走进来,叶右在心里叹口气,刚才试图说话,但是却发现是徒劳,被打中气管,声带受损,现在根本无法发声。 叶右的脸色在灯光下更显苍白,他讨厌自己躺着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这个姿势。 肖思坐了下来,轻轻去握叶右的手,叶右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却任他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被子下面。虽然房间里有空调,但是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叶右的手仍然很冰冷。 叶右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但是肖思却长久得沉默着,只是被子下的手始终没有被他放开。 肖思,不要这个样子。 那天晚上,确实被肖思的话所伤,但是在肖相墓前在寒气里叶右早已冷静了下来,再难过,也还是要活下去,叶右总觉得自己的命是肖相用命换来的,因为若是那天肖相没有意外死去,死去的就必定是自己。下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人,凄凄凉凉,难免悲伤,警惕性确实是降到最低,但是为什么看到枪管的反光的时候却没有回枪反击?是安逸的生活让身手变迟钝了?不,每天都要练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是突如其来的变化没有反应过来?不,他的应变能力不在肖思之下,就算当时悲伤,也不会到如此无力反击的地步。是的,那一刻,叶右迟疑了,脑子里冒出了“潇湘姐来找我了”这样的念头,荒唐的一念之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动弹不得。人,真是脆弱。 睁开眼认出是肖思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表达出了恐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啊,因为在昏迷过去的那一刻听到了“要不要告诉肖老大?”这样的问话。迷迷糊糊无意识的时候,就像被梦魇住了,眼前始终晃着那个叫“肖思”的人的影子,是因为在昏过去之前听到有人提到他,还是因为在昏过去之前情不自禁想到了他,抑或是因为他在耳边的话语传到了自己的内心里已经无从考证了;为什么会醒过来?如果潇湘姐来接自己了,跟着她去不就好了吗?是身为忠义堂老大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还是想再看那个叫“肖思”的人一眼也早已无从知晓。 自己,或许已经成了肖思心中碍眼的存在,除掉自己,未免不是干净利落的做法。但是,最初的刹那恐惧过去后,却深切得明白:这绝不是肖思做的。不是因为对肖思有多么了解,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作为对手走在这条黑道上,不是因为多了解他,而是因为看到自己醒过来时他那满脸感激的表情。手机从手中滑落,微张着嘴巴,呆呆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用力握得自己的手生疼。 肖思,我们各自好好活下去,所以,不要这个样子。 胸口越来越闷,叶右感觉自己呼吸不畅,干脆闭上了眼睛。可是,厚重的沉默压得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来,由于失血过多,全身无力,叶右难过地张大了嘴巴,大口地呼吸牵扯到整个腹部,剧烈的疼痛传来,叶右极力忍耐着,冷汗渗了出来。 “叶右?叶右,你怎么了?”发现他的不正常,肖思焦急得呼唤他“叶右,你别睡,睁开眼睛。” 叶右皱紧眉头:不要说话了!不要让我烦躁! “叶右,叶右,你不能睡,你刚醒过来,你不困的,所以不要睡。”肖思的声音急躁得在耳边不依不挠,重重喘口气,叶右猛地睁开了眼睛,想大声吼:你不要吵!可是只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看到因为自己张开眼而露出惊喜表情的肖思,叶右更是一阵无名火气,他想做个打电话的手势让肖思把电话给他,所以吃力地想抬起左手来,但是肖思以为他要把手从自己手里抽出去,反而更紧得握住了他,叶右心火更盛,干脆放弃,抬起打着点滴的右手扯动针头又是一阵疼痛,看到他动右手,肖思一慌但也终于从他的手势中明白叶右想要手机,反射性得去找自己的手机没有找到,却看到它被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是谁捡到了吧,心里这样想着把它放到叶右左手上,又把他右手放到被子里,右手因为挂点滴比左手更冰,肖思赶紧跑到右侧床去,给他慢慢揉搓着右手臂。 肖思这么温柔,叶右反而更烦躁不安火气更大了,他想甩开他,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麻木的右手却只是轻微动了动,好在左手还算灵活,拿起手机用左手拼字,然后把手机伸到肖思面前。 肖思诧异地接过手机来,上面写着:滚回你的达济堂去,这里不欢迎你。 苦笑一下,这就是叶右醒过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看着叶右气呼呼的苍白的脸,肖思把手机塞他手里,低头专心给他继续轻轻捏手臂:“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一听这话,叶右更是气上心头,手指越来越灵活,直接把手机戳到肖思鼻子上: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身为主人的我都下逐客令了,你干嘛还赖在这里? “等你好了我就走。”肖思决定变身棉花,任叶右怎么用力捶都不受影响。 我已经好了! “那你站起来跑两步我看看。” 感觉到强烈的视线,肖思抬头看着叶右又气又急吃瘪的模样,忍不住心头荡漾咧嘴笑了:担惊受怕了一天,看他这么精神,现在终于可以安下心来了。 莫名其妙地看着咧着嘴的肖思,却看到肖思的笑容有扩大的趋势,叶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生气,却是心里一暖,不由自主嘴角也开始渐渐上扬,澄明的眼睛形成了弯弯的弧度:活着,真好。 肖思怔住了,笑容慢慢消失,倾身向叶右靠了过来。 仿佛被定住了,灯光被肖思的身体遮住,叶右感觉阴影在脸上慢慢扩大,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别开了脸。肖思的吻落在了唇角。 只是轻轻一吻,肖思移开身子坐回原位,眼光停留在叶右缠着绷带的脖颈上,平静地开口:“叶右,我不结婚了,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原本以为,没有叶右他也会活得很好,用“这世上谁离开谁都能活”来安慰自己,但是却低估了叶右对自己的影响力。从来都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自杀,嘲笑着那些人,也痛恨着自杀这种行为。肖相那个时候也是,不停安慰她的同时也责骂着她。可是,当叶右在自己面前静静沉睡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那些想自杀的人的心情。人之一生短短几十年,穷人为衣食住行,富人为地位名声,不停挣扎然后为了小小的所谓的成功获得小小的满足,不久之后,再为了新的目标而痛苦挣扎,不停循环,然后一抔黄土。何苦?身为肖家长子,一出生就名利双收,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二十七年这样过去了,剩下的几十年也还是一样,普通人想要的东西自己唾手可得,就算再这样活四五十年,到头来还是一死,有什么意思呢?人不想死是因为有留恋的东西,财富、权力、美人……这些,早就不屑一顾了,得到了别人一辈子都在追求的东西,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果叶右在,自己就决不舍得决不甘心先行死去,除非是为了保护叶右去死。 相反,如果叶右不在,如果下半生没有叶右陪着,多活四五十年,枯燥乏味一成不变,也没有任何意义。 第一次如此想要一件东西,如此想要一个人,却为了那个人几句伤人的话就放弃,就自暴自弃娶一个一直被自己当做妹妹来看待的女人,既欺骗自己也欺骗了她,这种行为太没骨气也太卑劣。或许,大肆宣扬说要娶别的女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想刺激叶右,想让他生气,想让他后悔,想让他……回到自己身边。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幼稚。 宁缺毋滥,当然,时雨并不是“滥”的那一个,她各方面都很优秀,只是,和叶右比起来,其他人都会被归为“滥”的一类。 宁愿一辈子单身,也要用全部的感情去爱叶右。——肖思这样默默下定了决心。 那你就当一辈子光棍,然后让你肖家断子绝孙,让你们达济堂百年基业毁在你手上吧!——叶右生气地递过来的手机上显示着这样冰冷的汉字。 肖思轻轻笑了,为叶右拨开滑到眼角的刘海:“叶右,你还真是个传统的人啊,或者说,封建意识浓厚?别生气别生气”看到叶右瞪大了眼睛,肖思赶紧示意他冷静“什么百年基业?唐宋明清更迭,百年千年不还是皇帝轮流做?等我们两个一死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何必为了后世操心?大不了就做个末代皇帝。不过一般的朝代到最后都是频繁更换傀儡皇帝,小皇帝还来不及长大就又被废了或杀了,所以末代皇帝我还是做不成的。收养个孩子然后把皇位传给他,不一样能推进人类的发展?反正社会就是这样代代进步。我们都死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叶右听着他越说越多,俨然已经化身为无生育能力的皇帝了,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没想到,肖思已经想得这么通透,自己这样执着于后代的问题反而是迂腐了。以前总觉得肖思爱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以自我为中心,就像一个被极力压缩的密度很大的气体球,现在却仿佛把气体突然四散放开融入自然中了,变得这么豁达了,以至于叶右都要刮目相看了。 被、他、说动了。 “再往大了说,地球寿命再长,也就还有那么一百亿年,到时候什么人类文明都烟消云散了,就算搬到其他星球去,要是不建立一个地球国,那么首先各民族各种族之间得为了争地盘开展大战吧?最后建立的新国家,一代代传下去,又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地球人,遑论记得自己是炎黄子孙?什么达济堂,早就比草履虫还草履虫,比纳米还纳米了,你有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叫什么来?反正讲的是……” 带着金属凉意的手机贴上了嘴唇,肖思拿过来上面却没有字,疑惑地看向叶右,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肖思忍不住又笑了,迅雷不及俯身下去,准确地吻住了叶右发白的有些干燥的嘴唇。细细地碾磨润湿,用舌描绘他的唇线,许久不碰他,一碰便上瘾。 氧气渐渐不足,呼吸开始疼痛,叶右用手推他,肖思却陶醉地吻着不放开他,伸舌勾住他与自己共舞,叶右气他霸道而且不看时机,用力捶他,想将他拉离自己又扯动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肖思终于发现了,粗喘着放开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对不起”轻轻半环住他,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嗅着他的味道,声音闷闷的“可是一碰你我就忍不住……” 叶右忍不住脸红了:这人,怎么可以随口就说出这么……的话来?! 肖思心情大好,于是肚子也心情大好地唱起了空城计。 叶右红着脸扭过头去:肖思,我丫才不认识你! 18. 这一个周,肖思乐不思蜀。 两人回忆了很多事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肖思说叶右听,根据肖思的说法,两人之前的点点滴滴都透露着对叶右的不经意的喜爱,两人在一起是从儿时就注定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爱情就初露端倪了。但是叶右却不以为然:肖思开始追求自己明明就是在最近。之前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两人之间会有爱的火花的。 肖思总是这样,狂风暴雨般撞过来,从不左思右想。可是叶右不行,他会顾虑很多事情,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选择藏在心底不说出口,别人也不知道,可是他却不能欺骗自己。可是现在,渐渐能够对肖思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了,渐渐相信肖思对自己的心意,渐渐开始依赖肖思。 有一次说起之前拒绝肖思的三个理由,当然,关于说不喜欢肖思的第一个理由是假的,根本不存在;而关于继承人的问题现在也已经不太重要了,不留后代明明是大事、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表现,可是经肖思一说却突然变得那么无足轻重;关于肖思爱不爱自己,说实话,叶右还是不敢确定。看似毫不设防的叶右,其实最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对自己没有信心,害怕自己一厢情愿害怕分手的时候摔得很惨。肖思越是热情表白,虽然听着甜言蜜语心里也高兴,虽然表面上还会装作生气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叶右一方面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在渐渐瓦解,另一方面也不停告诉自己:甜言蜜语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 叶右,很矛盾。不敢放心去爱,所以内心很纠结,可是他不能把这些想法告诉肖思,因为他知道,肖思会很快用自己肖思式思考方法说服自己,然后,自己就会彻底沦陷。 叶右最后选择了无视这第三个理由,他笑着给肖思在手机上写:姑且相信你吧,但是我可是有精神洁癖的,决不允许任何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 这句话看似叶右高高在上,却有这样的潜台词: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就会立刻离去。看似高傲得在说:我绝不和别人分享。其实是害怕和别人去争肖思的爱,更怕,自己是输的那一个。先退出,有时候也是一种胜利。我不是赢不了你,我只是不屑去赢你——鸵鸟式胜利,何不是让自己心里舒服的选择? 肖思给他的回答是:“正合我心意,我也决不会给你任何出轨的机会的!而且没有人能够做到让我比喜欢你还喜欢她,放心大胆得相信我吧。”霸道强势的爱,只要确定了叶右的心意,肖思就永远都是自信的。 还有之前叶右没对肖思说出的第四个理由:肖相。肖思的回答是抱紧了他,然后说了很多句对不起,“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谁让你冷冰冰的不理我,你的手那么凉,竟然就那样在寒风里睡着了,一点都不知道要照顾自己,我为你心疼,又为为你心疼而生自己的气,想接近你温暖你,你又嫌恶得把我推开,我当时难过死了,也不知怎么的就口不择言了,可是一说完我就后悔了,明明知道你一直都在自责的。肖相既然当初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你,她当然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相处,而且你看,这次你能活下来,说不定就是肖相在保佑你呢?” 叶右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泪水没让它们掉落,之前感到的委屈都那么微不足道了,心底完全释然了:潇湘姐,谢谢你,肖思,谢谢你。 如果可以的话,想,和这样的肖思一直走下去。 虽然还在病床上,但是应氏兄弟偶尔还是会来请示工作,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让肖思一见到她就打开战斗模式的蔷薇,对方以不输给他的敌意相对。叶右无数次嘲笑他的孩子气,但是肖思始终无法释怀:叶右曾经在任她亲密地挽着的时候对自己说出了拒绝的残酷的话语。 肖思第一次在病房里见应自由和蔷薇是在叶右醒过来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在应自由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在蔷薇冷艳的脸上看到了浓厚的欣喜和依恋。他不知道叶右对应自由和蔷薇说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都真心实意喜欢并服从着叶右,肖思不禁感到一阵自豪。 死缠着问叶右,肖思知道了蔷薇父亲早亡,母亲孱弱,受继父欺凌的时候,当时小小的叶右向这个血缘关系已经有些淡薄了的妹妹伸出了援助之手。知道了叶右做的,不过是出钱把她送往国外,不过是偶尔一通电话关照一下她的近况,却也发现了这个有点自闭的蔷薇对他的叶右死心塌地。 叶右说:我真的没做什么特别的…… 肖思只是握住他的手笑了:叶右,你有没有发现,你身边的人明明都对别人不屑一顾,却唯独对你不自觉示好,唯独对你露出微笑?不是因为你是他们的老大,而是因为你是叶右,因为你极力隐藏起来的温柔。你有一种说不出的人格魅力。 叶右能开口说话的时候,肖思迫不及待地催促:“你快说,从现在开始我叶右和肖思正式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 叶右用一贯冷冰冰的语气问:“干嘛?”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因为……我怕你反悔。你不亲口说出来,我就没自信,没有真实感。虽然发誓什么的很俗套,我也不要求你说什么不离不弃的话,你总是爱害羞,一害羞你就生气,一生气就不理我,所以我只要你说这一句话,就说一句话。”肖思很认真,难得的用了严肃的紧张的表情。 叶右还是害羞了,但是却还是说了:“我们交往吧,肖思。”姑且,就相信你一次。 虽然叶右说了,可是肖思还是不满意:“不行,要一字不落,你没说时间,而且‘我们’是谁?要说清楚。还有你不能这样说,这样像是你在向我表白,虽然我很高兴你向我表白,但是明明是我先表白的,何况我是你男人,本就应该我来表白……” 回答他的是叶右快狠准但用不上什么力气的拳头——用力的话扯到伤口会很疼。 肖思很想继续不依不挠,但是看到叶右的表情,只好叹口气,把人拉到自己怀里,安抚般说:“OK,OK.”深吸口气:“我答应你。”然后轻笑一声:“这下子,你可不能轻易抛弃我了。” 肖思赖在叶宅不走的期间,除了电话指导达济堂事务外,非常认真得逾矩得过问了忠义堂的事务——关于伤害叶右的凶手。 当时叶右嘲笑他:你不是几乎快达到逍遥的境界了吗?不是很豁达、什么都看透了吗?还要过问这些俗事干什么?既然我还活着,干嘛还要在乎这些小事? 肖思一本正经正色回答:“如果你不在了,我会觉得权力财富甚至为你复仇都已经无所谓了,但是既然你好好活着,为了我们活得更舒服,权力当然是越大越好,财富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伤害你的人”肖思微眯了眼睛“当然是减到负数越好!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一次!” 即使想杀我的是你们达济堂的人? 手机上的字让肖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看到是谁了?” 不,我听到枪手说‘要不要报告肖老大’ “叶右,我只能说,绝不是我授意的。如果是我们达济堂里的人做的,我要十倍百倍让他尝到你当时的痛苦,还有我的痛苦!” 叶右觉得这样的肖思有些吓人,他担心地看着肖思,主动握了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肖思,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是你堂里的人做的,那也是为了你,为了你们达济堂。 结论很快就出来了:根据叶右身上的子弹及所受伤的严重程度以及叶右的记忆,凶手至少有四人,至少有一把不易买到的54和一把64式手枪,因为敏锐的应自由没有听到枪声,所以这两把不适合装消音器的手枪都经过改装安了消音器——这需要一定的人脉和势力;凶手在那里伏击、见到应自由的车子迅速撤离,可见对叶右的行动了若指掌,当时在那里见到叶右独自一人的只有肖思一行,肖思一行是最大的嫌疑人;叶右听到的那句话一方面说明凶手和肖思有关系,另一方面又洗清了肖思的嫌疑:如果是肖思指派,那么这句话就是多余的,事成后肯定需要报告,而且肖思的手下一般都会直呼“老大”,不会加个“肖”字,但是肯定和肖思有什么关系。 肖思在铁证般的分析下,在忠义堂骨干带着怀疑和敌意的眼光的注视下思考了五分钟,然后说:“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以达济堂当家的身份承诺,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但是我需要时间。” 叶右默许了肖思的行为,忠义堂人也不再插手,但是应自由和蔷薇却显然更想自己查出凶手来,叶右只好选择放任自流。 肖思在叶宅的时候,顾时雨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每次肖思都充满歉意地说:“时雨,过去这段时间,我们好好聊聊。” 叶宅大门紧闭,虽有流言传出,但是外面的人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顾时雨有种强烈的不安,终于在叶右开口向肖思许诺的那一天来到了叶宅。 肖思出来见她,两人在叶宅外的一处休闲公园长椅上坐下,然后肖思开口说:“时雨,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没有踌躇。 肖思久居叶宅却没给未婚妻一通电话,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但是亲耳听到被悔婚,顾时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四哥”她的声音轻轻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当初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当初我说过要去跟叔叔爸爸说不嫁给你,可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会好好待我,你说跟她不可能了。是你让我开始有了期待,为什么你要在让我承认了喜欢你之后才要拒绝我?女孩子也要面子,也要尊严,如果我死咬着牙说只当你是哥哥,如果我没有承认喜欢你,如果我们的婚事不被广而告之,我会很高兴地退出,成全你们祝福你们,可是,你现在将我置于何地?当初我说不嫁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四哥,你的话,也不值得相信了吗?”用手背胡乱抹一下流出的眼泪,顾时雨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肖思。 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肖思一直都知道顾时雨是个好女孩,不争名逐利,有时高雅有时俏皮,难得的身为千金大小姐却总会想别人所想,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是百万千万里挑一,但是“原谅我的自私,时雨,如果我违背心意娶了你,我们都不会幸福。我只能说对不起,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顾时雨摇摇头,除了四哥,她想要的还有什么呢?真不甘心啊“是那天见到的叶右身边的那个女的吗?你和叶右不会为了她吵架吧?” 肖思摇摇头,现在隐瞒没有任何意义,何况本来就没想过隐瞒:“不是她,是叶右。” “什么?!” “我爱的人,是叶右。” 顾时雨先是怔住了,继而“呵”得轻笑出声,这是什么?在演滑稽剧吗?虽然在美国呆了很长时间,虽然对同性恋已经见怪不怪,但是自己一直仰望着的四哥,有过那么多女人的四哥,竟然是同性恋?!这个消息太震惊太令人难以置信:输给了个男人……本来还想,或许自己还有机会,但是,在同性恋面前,身为异性的她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好恶心,好想吐。 四哥为什么会爱上他?无法理解。四哥爱的一直都是火辣性感的美人,难道叶右其实是个人妖吗?!“我祝福你们,我会自己跟爸爸和叔叔说取消婚礼的,我会说我不要嫁给你的,但是我想见见叶右,可以吗?” 仍然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仍然是那么直直看过来的眼神,无法拒绝。 肖思给叶右打电话,虽然叶右很不想见她,但还是同意了。 叶右已经从病房转到了自己平时住的房间,顾时雨进来的时候,叶右早已忍痛坐了起来靠到了床头上。见肖思的未婚妻,一个自己没见过却对不起她的人,叶右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但是却真切的感觉到了强烈的羞愧。真难看。不想难看的自己被肖思看到。 肖思被叶右用眼神赶了出去,只剩下在打量着叶右的顾时雨和强迫自己和她对视的叶右。 因为卧床而没有修剪的略长的柔软的头发,有点苍白但很细嫩的皮肤,英气逼人的眉毛,细长却又双眼皮的清澈的眼睛,挺翘的鼻梁,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半露的锁骨,睡衣下平平的胸部,虽然半坐着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颀长身材——这是个妖孽。 这个妖孽,以一个弱势的姿态坐在床上,手上还挂着点滴,可是他的神情,他的肢体语言却透出了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长得很漂亮却很有男人味的真正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谁都会为他心动。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身为天之骄女,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的、不、甘。 “叶右,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叶右没想到她一开口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听到这句话心情不由自主变好了,早就知道肖思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蕙质兰心,瞬间对她产生了很大的好感,然而随着好感而来的是更深的愧疚:自己,竟然伤害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身为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和一个需要被保护被疼爱的女孩子抢男人?”顾时雨仍然直直地看进叶右的眼睛里。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是强烈的耻辱感,不同于却更甚于弹伤未愈被迫让肖思服侍洗澡的耻辱,堂堂一米八几的男人、堂堂忠义堂现任当家、格斗枪法熟稔、不畏枪林弹雨、无数兄弟的老大,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生抢男人!身为一个大男人,躲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满足于他的甜言蜜语和拥抱……顾时雨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根本就不是男人!男人最重要的自尊正在被人践踏,却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祝福你们。”顾时雨转头开门,一眼就看到有些惴惴不安等待的肖思。四哥,你这是在为谁担心? 肖思迎上来,有些尴尬:“我送你走吧。” “不用了,你去陪他吧。”加快脚步跑出去,顾时雨听到肖思叫了声“时雨”,最终却也没有追上来。四哥,你果然是爱他至深,我输得心服口服。叶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的,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既然你都得到四哥了,就允许我任性一下吧。说祝福你们时,我的语气一定很生硬,可是你不要强求我,因为说这句话我真的很难过。 肖思进屋的时候,看到叶右呆滞着一动不动,心里没来由一股心疼,伸手去搂他,叶右却反射性地躲开了。大幅度动作扯到了伤口,可是却不讨厌这种痛,伤口的疼痛是男人的证明。 肖思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又去搂他,叶右往床里面躲,扯动了针头,点滴架晃动着,叶右一把拔下针来,手背上血立刻冒了出来,king size的大床已经躲到了最里面。肖思见他就这样拔下针头来心里一急就要去帮他止血,却被叶右一句惊慌的“不要碰我”止住了。 “怎么了,叶右?她跟你说什么了?” 叶右不答话,只是把头埋进了膝盖里,这个大幅度弯身的动作让疼痛四处传来,感觉有血渗了出来。疼痛就好,流血就好。 “叶右!”肖思见他这样,心也不禁揪了起来,“我们现在不是恋人吗?有什么话不可以对我说?她骂你了吗?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的都是对的,是我自己变弱了,变得像个娘们儿似的依靠你,为你的拥抱而开心,我是一个快三十岁的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怀春的少女!贪恋着你的温柔,自私的不想放开手。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疼爱这个词语只能用在女孩子身上,女孩子才是需要被捧在手心里疼的。 “叶右?!你今上午才承认的我们是恋人,我们在交往,你明白吗?全身心得交给对方才能叫交往。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即使一直都宠着由着顾时雨,即使从未对她说过重话,但是她这样伤害叶右,自己也无法原谅“你不说我去问她去!” “回来!”赶紧叫住他,叶右抬起头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我自己觉得累了。你出去让我静一静。”如果肖思去找顾时雨,自己岂不像打小报告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刚才的行为,是不是也像耍小性子的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我、厌、恶。拉过被子蒙起头来,叶右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我都闻到血味了。”叹口气,肖思把医生叫来,果然伤口都裂开了。 闭着眼睛任他们给自己处理完,重新挂上点滴,叶右蒙起头来赶人,肖思说“我要给你看着吊瓶还剩多少,你睡着了的话自己不知道。” 肖思,不要这么温柔。 很想立刻现在拔下针来不打了,但是又觉得这个行为也像使小性的女人,叶右于是放弃了。肖思很想说不要蒙头睡觉,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19. 肖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觉得不管多么复杂的事情都会变得很简单,可是你一不在身边,一不开导我,各种烦恼就会纷至沓来。你是我的桃源乡,可是桃源乡终究是不能与现实共存的。 “叶右,叶右?”身体被轻轻推着,知道肖思在叫自己,可是却不想见他。“叶右,别睡了,起来吃饭了。叶右……” 肖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慢把叶右蒙在头上的被子掀开。 肖思,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 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强烈的灯光,叶右皱紧了眉头。感觉到有黑影落下来,听到肖思说:“灯光太强烈了,我给你挡着,慢慢睁开眼睛。” 叶右猛地睁开眼睛不顾疼痛呼地坐了起来把被子掀开:“肖思,我不是女人,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有手有脚行动自如,不需要你照顾!” 肖思被他吼得睁大眼睛呆立当地,半响才道:“可是我想照顾你。而且你受伤了……” “你在把我当女人吗?!告诉你,我不是!我堂堂一个大男人,凭什么被你……”叶右撇过脸去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肖思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知道他的自尊心有多高,可是“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肖思嗫嚅着。 叶右猛地回过头来盯着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铁青。 肖思坐到床沿上伸臂抱住他,叶右反射性得去躲但是还是被抱了个满怀,气得他不顾形象嘶声道:“你给我滚开,抱你的女人去!” 用力箍住他的挣扎,肖思把他的头摁到自己的肩窝里:“叶右,你怎么不明白?我想要的只是你。”歪头蹭蹭他的头发“和性别根本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是女人,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障碍,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安安稳稳在一起。” “可我不是女人!我明明是个男人,却……”叶右一咬牙“却要被你当女人用……” “那么,你把我当女人用吧。” 被肖思环住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肖思,你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吗?摇摇头,不,我在乎的不是这个。“肖思,你让我变得软弱了,我害怕这样。” 轻轻抚着他的背,肖思吻着他柔软的头发“你中枪了,生病了,不管谁生病都会变得软弱的,生病的时候就想依靠别人,想让别人安慰自己照顾自己,谁都是这样的。没有人要求你必须坚强,我也和你一样,也有软弱的时候。” 肖思,我可以依靠你吗?可以沦陷在你的温柔里吗? “肖思,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了,我们不会幸福的。” “叶右,试着去信任我依靠我吧,只要你爱着我,我们就一定会幸福的。”慢慢地吻着他的眉眼,爱的人就在眼前,就抱在自己怀里,很久没有找人解决也没有自己解决的肖思呼吸慢慢重了。 兄、弟、相、奸。 叶右推开了肖思。肖思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下:“你饿了吧?我给你端饭去。” 肖思,你不知道吧?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我作为一个男人,却雌伏在一个男人、自己的弟弟身下。被人瞧不起,被人唾弃也是咎由自取。 或许是心火过盛,虽然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黎明的时候,叶右还是因为伤口发炎发起了烧,等到肖思早上过来发现了的时候,叶右已经有些迷糊了。 叶右最近一直在挂点滴,现在却突然任性得死活不打吊针。虽然余杭的医术真的很不错,但是手背上的针眼一个一个的还是让叶右感到疼痛,那是一种心灵的痛。他不怕子弹也不怕打针,却为这些本已不痛了的针眼感到触目惊心。 “不打就算了,吃药也好。”余杭给拿了药,叶右极力控制着哆嗦的手,自己把药吃了。 肖思弯腰给叶右掖掖被角,叶右鼻子一酸想到了叶左,小的时候,两人睡一张床,叶左也常常半夜伸过胳膊来帮他掖被角。 肖思的手机响了,想出去接电话,衣角却被拽住了。 肖思诧异地转过已经半转的身子来,视线下移,拽住自己的是叶右,苍白修长的手指、漂亮的关节,微微用着力。叶右并没有看他,头转向相反的方向,脸埋在枕头里。肖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抽痛。拽住自己的这个动作,从没想过叶右会做出来。这个不合常理的微小的动作,让肖思惊慌的同时,心,也变得柔软了起来。一手握住叶右的手,一手接通电话:“爸?” “限你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肖老爷子只有一句话,肖思明白,该来的总是要来。摸摸叶右的额头,还很烫热。俯下身子吻吻他的额头,叶右却不期然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叶右?” “你要回去了吗?” “嗯,有一点事情,我必须去解决,我很快回来。” 叶右的样子,很乖巧。从未有过的乖巧神态。肖思心头荡漾,却感觉有些怪怪的:平时的叶右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他主动环住自己……从未有过的幸福的感觉。 叶右闭着眼睛,手却一点点一点点慢慢地迟疑着滑进了肖思的衬衣里。 肖思全身一震,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动作。这要是平常,肯定要直接扑上去的,可是,现在叶右满身是伤,而且还发着烧。“叶右,别……”呼吸明显不稳了,明明只不过是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罢了,却不由自主变硬了。 叶右的唇主动印上了肖思的唇角,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发烧双颊绯红。 吻吻他挺翘的鼻子,肖思含住了他圆润的耳垂。叶右在邀请自己,差点都要喜极而泣的自己,又怎么会拒绝?有种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的开心。 叶右,你终于也爱上我了吗?还是因为发烧了所以特别脆弱? 只要有你的爱,我就无所畏惧。 一点点,吻尽叶右每一寸肌肤,腹部还缠着绷带,想到底下那可怖的弹孔,想到自己给他换绷带时,血黏住皮肤和绷带,用水润湿往下撕绷带时叶右忍耐着疼痛大汗淋漓却一声不吭,心,不由自主揪紧了。叶右,我绝不放过伤害你的人! 烫热一点点蔓延开,因为高烧,叶右的体温比往常更热,肖思的指尖带来一阵阵酥麻的颤栗。 俯下身将叶右同样硕大的玉茎含进嘴里的时候,叶右难耐得皱紧了眉头,发出一声夹杂着情欲的惊呼。 肖思,你竟肯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肖思的动作说不尽轻柔,缓慢的动作令人焦躁。 手指进去的时候,想当然而感到了疼痛,可是这都不算什么。 被比平常高好几度的肉壁包裹住,只是手指,肖思便已是有说不出的满足。极力忍着不想伤害他,肖思的额头上冒出了汗,下面涨得生疼,好想进去……可是,不能伤害他。 终于进去了三根手指,叶右抓住了肖思的肩膀。怕压到叶右的伤口,肖思想采取后背式,却被叶右拒绝了——他是男人,从来都不怕疼痛。 抬高叶右的腰,扶着自己慢慢推进去,被高热紧紧吸住,满足地喟叹一声,找到叶右的唇吻上去,千言万语只换成一句“我爱你”。 生怕伤到他,缓慢的、令人焦心的律动,感觉却被更加细致地传达到每一个神经末梢,令人上瘾的、颤栗的快感。 一次,怎么能够?可是,叶右的身体经不住。帮叶右清洗干净,然后自己冲了凉水澡。肖思趴在昏昏欲睡的叶右的耳边说:“我很快回来”。 叶右似乎是模模糊糊地说:“是谁想杀我?” 肖思微微抿了抿嘴唇:“叶右,要不是你这次受伤,我就不可能得到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为了和别人的婚礼在准备,所以我本应该感激那些朝你开枪的人,可是,你无法想象担惊受怕怕抓不住你失去你的感觉。不想失去你,即使要我放弃达济堂当家地位,我也绝不会放过任何胆敢伤害你的人。” 叶右什么都没说,他似乎睡着了。肖思吻吻他的额头,然后开门走了。 叶右,我是向你朝拜的小民,你给我一点点恩赐我都会紧紧抓住万分珍惜和感激。你小猫般向我索取,我无法向你表达此刻乐开花的心情,只是更加坚定了你说的我想的在一起的誓言。 肖思推开肖路在的客厅的大门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等待自己的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他猜到了肖路可能的雷霆之怒,却没猜到他肖思这辈子会被自己的人用枪指住。 手机的铃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尤其突兀,无视枪口接起来:“喂?” “你惹怒老爷子了?”话筒里传来的是罗宇阁慢悠悠如常的声音。 “看来是。” “看来我即将面临被囚禁的命运。”扫一眼周围的枪口,无奈撇撇嘴。 “我也是。” “早就让你多长个心眼了,活该。” “确实是。” “现在怎么办?” “听天由命。” 肖老爷子坐在正对大门的太师椅上,从肖思的角度看来,他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肖思挂掉电话,缓缓开口:“不管您说什么,我只能对不起时雨了。” 肖路把手中的茶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虽然没有用力,但是清脆的陶瓷与玻璃的碰撞声还是清晰地在显得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你的财富、名声、权力,包括你的生命都是我给你的,既然我能给你,自然就能拿回来。” 肖路所言不虚,他和一出生就受尽荣宠无忧无虑的肖思不同,肖路虽然也是作为肖家的继承人出生,但是那个时候当家的权力分散,他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才立志肃清肖家,将权力集中到一人之手,后来他当然做到了,坐稳了肖家当家位置。这样成长过来的他,肖思再聪明又怎能比得过肖路的老奸巨猾?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肖路虽将当家地位让给肖思,而且基本撒手不管由着肖思来,但是达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位子还是留给了自己,一旦从明面上断了肖思的资金链,肖思也是无可奈何的。最主要的是作为肖路唯一的儿子,肖思小时候不懂事受惩罚有肖相帮着求情,长大后又很懂与父亲相处之道,肖路又把权力下放,所以父子两人虽有冲突,但是相处的融洽程度几乎可以用父慈子孝来形容。肖思从未对自己的老爸设防,肖路却对自己的儿子留了一手。 “你以为现在上千上万人听你调遣是因为你是肖思吗?不,是因为你是肖家现任当家、达济堂堂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去了这个身份,没有钱没有权,不敢随便说话,有怒不敢发,任何一个小混混都可以轻视你,一无所有,流浪街头?如果是那样的你,你喜欢的人,还会喜欢你吗?” 离开叶右的时候,跟他说即使失去当家地位也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但是,能说出那样傲慢的话来也是基于自己是手握权力的达济堂现任当家。即使枪法再准,身手再高,单枪匹马又能做什么呢?那样强的叶左,不也是顷刻间失去了呼吸?现实中的人不是永远都会胜利,也永远不会死的动漫主角。狂傲如肖思此时也不得不不安起来——从来没想过权力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对自己来说会有这么重要。 如果,自己不是达济堂少主、当家,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还能得到叶右吗?还能得到叶右的青睐吗?肖思沮丧而恐慌地发现,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和叶右生存在同一个社会层面,自己再有能力再耀眼,也不过是能让叶右多看两眼,就如同叶右对无数社会精英所做的那样。或许叶右会对自己笑,会夸奖自己,但是,自己也不过是无数仰望着他,默默爱着他,却被他忽视的人之一。 权力,地位,财富……难怪别人拼了命也想得到,它们原来比自己想象得要重要这么这么多。 肖思知道此时的处境于己不利,但是他还是自信地笑了,因为:“您难道不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吗?” 肖路看着自己的儿子,低低地笑了:“至少这里,没有你的臣子。一旦失去了先机,就可能失去所有。不过你说得很对,一朝天子一朝臣,你难道就不怕,你不是天子后,你提拔起来的臣子会受到株连吗?” 肖思咬紧了牙关,一个个面孔划过眼前,如果这当家的位子上坐上了别人,那些自己重用的信赖的人,就会遭到无妄之灾。第一次觉得,肖路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黑社会老大。“你只有我一个儿子,难道,你会把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交到别人,甚至是你曾经打压过的堂兄弟的儿子手里吗?” “哈哈哈哈~”肖路放声大笑了出来,肖思皱了皱眉头。端起杯子喝口茶,肖路开口,嘴上还带着笑意:“不愧是我的儿子,你说得很对,你是我唯一的而且中意的儿子,这当家地位当然是要让你坐稳的。但是,前提是你要传给留着你的血液的我的孙子。你以为我还眷恋着这权力吗?如果只为了权力,我完全可以在死的时候再把权力交出去,或者指定一个听话的继承者,也免得像你这样不知感激。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是一种看着留着自己血液的子孙传承家业的满足感。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孙子,那就是不能给我这种满足,那么,我让谁来做这个当家,又有什么区别呢?你懂吗,肖思?” 肖路的眼神,很凌厉。第一次了解父亲的这种心意,肖思只有更紧地皱紧了眉头。 “我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当然是因为我还期盼着你能带给我这种满足。结婚,给我生下孙子,然后随便你和谁在一起。我想这样做对你来说并不难。” 自己的父亲在对自己循循善诱,肖思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那样做,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叶右。高傲,让叶右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背叛;善良,让叶右不会为了自己去伤害一个女人。 “还是,你想和我较量较量?” 身边的人,哪一个是自己的?父子两个向来和睦,肖路的人一直为肖思尽忠,所以在肖思看来自然也是自己的人。罗宇阁曾经建议肖思建立自己的亲卫队,但是被肖思一笑带过:如果连自己的亲人也要算计,连至亲都不信任,那么,活着就太没意思也太累了。呵,现在吃到苦果了。后悔吗?说不清楚。 肖思摇摇头:“老爸,你对我留了一手,可是我却从没想过去算计你。所以,我输了。” 肖思这样说,肖路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欣慰,还是羞愧,肖路已经分辨不清了,但是,他清楚地明白,不能心软。“娶个名义上的妻子,生个孩子,我想应该不难。” “我不想失去他。”肖思的声音不大,却说得清清楚楚。 肖路猛地一拍茶几,钢化玻璃震动,茶壶盖和壶口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一直平心静气苦口婆心的前堂主终于失去了耐心动了怒:“你先问问你母亲同不同意!”老管家赶紧上去给他抚着胸口顺气。 见肖思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肖路冷笑一声:“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肖思握紧了拳头,肖路说的是“他”还是“她”,肖思不知道,他只是担心叶右的想法。 “这段时间你和罗宇阁先休息休息吧。”肖路冷冷对肖思说出这句话后又对手下们说:“在肖宅里堂主到哪里给我跟到哪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他走出大宅一步。还有,我和堂主的话谁漏出去一个字就剁谁一根手指头!” 未待大家洪亮的“是”字的尾音消失,肖思已经气急败坏大声抗议:“我有急事,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我有权力。”慢悠悠说完这句话,肖路起身走了,肖思想去追他跟他理论,却被拦住了。看着这些熟悉的陌生的脸孔,肖思感到一阵心寒。难道,谁都不能信任吗?连自己的老爸都对自己来这么一手,呵,肖思,你还是太嫩了。 蔷薇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手摸着叶右的试试温度,果然如余杭所说已经退烧了。叶右对她笑笑,蔷薇也不自觉地笑了:“快点好起来吧。” 两下叩门声后应自由推门进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叶右:“肖老爷子打过来的电话。” 叶右拿过来:“肖叔叔。” “最近肖思一直在你那里。”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右的目光瞥向窗外,肖思说很快回来,走的时候未到中午,冬天天短,现在却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在这里看不到落日看不到晚霞,即将到来的黑暗令人窒息。“是的。”肖思,你终究如我所料,不回来了吗? “叶右,你是个好孩子,当初你也当着我的面拒绝了肖思。难道现在你改变想法了吗?” 【“我们交往吧,肖思。”“我答应你。这下子,你可不能轻易抛弃我了。”】他的笑,像个孩子,那么开心,毫不虚假。 叶右示意应自由和蔷薇出去,蔷薇嘟起了嘴,但还是听话地起身走了;应自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但是叶右还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担心和愧疚。在心里叹口气,肖路还等着他的回答。肖思,我想相信你。“肖叔叔,对不起。” “叶右,真是没想到啊,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们可是亲兄弟,你知道吗?!” 叶右咬住下唇:“我知道。” “呵,想也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肖思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 叶右告诉自己不要动摇,告诉自己相信肖思,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害怕了。如果肖思知道了,如果他觉得恶心,如果他因此离开…… “兄弟相奸,你让我和你父亲怎么向你们九泉下的母亲交代?”肖路痛心疾首,声音里带着即将落泪的颤抖。 母亲看着窗外的侧身照片出现在脑海里,她微微笑着,那么幸福,那么纯洁。可是,身为她的儿子的自己却这么肮脏。妈,对不起。 “我不能放任你们犯错,我会告诉他真相,如果他听了之后不去找你那是最好;如果他听了之后还执意去找你,那么,达济堂当家的位子就不属于他了。你知道,既然我能给他就能拿回来。要是为了他好,就回头是岸吧。” 电话被肖路挂断了。叶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良久,然后用手臂盖住了眼睛:肖思,你知道,要我把身心真正完全交给一个人有多么困难,我从内心恐惧着自己真正的内心被人看见,害怕交出去后一无所获或者遭人耻笑。明明有你会离去的预感,我却可笑得对着你爸承认了我的感情。这么难堪,我疯了吗,肖思?我说过,相信你一次,不要让我失望,请给我走下去的力量。 一边祈求着肖思和自己一样不会改变心意,一边为肖思担忧着。肖路说得到做得到。无法想象肖思失去原先拥有的一切后的样子,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的肖思,如果被生活踩在了脚下会怎么样?不,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他只要一直这样高高在上,一直这样盛气凌人,霸道,指点江山就可以了。即使……会离开自己。 肖路说不定会手下留情,不,绝对不可能。 肖思,如果你不来,我将会多么无地自容。 如果你来了,我就害你失去了一切,我该用什么表情,又有什么颜面来面对你? 如果你不来,就这样彻底结束这段不伦的关系吧,不用害怕,我决不会纠缠你,我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决不会让你难堪;如果你来了,我会拥抱你,然后将你赶回去,一直等着你,直到你强大到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哪怕,为了变得强大你必须结婚生子。 我给你,三天时间。聪明如你,三天足够你想清楚了吧?现在是,周二、十七点、十八分。 20. 肖思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直接去了刑堂。被软禁,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跟叶右说会尽快回去,赶紧拿出电话来给叶右打电话,幸亏事先要了他的新号码。 一看是肖思的来电,叶右的心跳迅速加快了,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疼着,告诉自己不要激动,用尽量平和的声音接通电话:“喂?” “叶右,你还好吧?烧退了吗?” 肖思,你肯定已经知道了吧?为什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你决定同我一样,宁愿逆天背伦?想到这种可能性,还是有了一点点开心:“嗯,没事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肖叔叔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而,你能不能过来——这样的话却无法问出口。 “我能怎么样?我是他亲生的儿子,就算惹他生气了,他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可是,你走时说会尽快过来,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五点半了,难道“肖叔叔软禁你了?” 叶右……好敏锐的洞察力啊,但是……“没有”不想让他担心。“要是软禁了我,他还能允许我给你打电话吗?” 那,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难堪的静默。肖思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个,但是,我可能去不了你那里了,有些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忠义堂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叶右的心暗了下来,满意的交代,指的是哪一方面?“那么,再见。”连“你好好想想吧”或者“我等你消息”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再打给你。”肖思还想说什么,手机却突然被人抢走了。 肖思眉头一皱:“我现在还是达济堂堂主,还是你们的老大,你们想反了不成?!” 抢他手机的人不慌不忙把手机收起来:“抱歉,老大,老爷刚刚吩咐了,切断您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肖思冷笑一声:“就算现在我受制于人,但是肖家迟早完完全全是我的,你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还有你们!”扫一眼其他人,肖思满肚子气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叶右似乎情绪不太高,我得尽快脱身去找他,要不然他又要胡思乱想。他又总爱耍帅,心情不好也不表现出来,闷在心里不得病才怪。 想到叶右,肖思不自觉唇角上扬了。不直率的叶右,也很可爱。 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大发雷霆的肖思现在却笑了起来,保镖兼看守们默默对视两眼,还是尽责得形影不离跟在左右。 刚迈进自己老窝的一楼大门,肖思脸上的微笑立刻消失殆尽,环顾四周,静极无声,肖思朝身边的名义上的保镖们冷冷扫去一看,开口语气冰冷:“我的人去哪里了?”原本一向吵吵嚷嚷的一楼,竟然一个小弟都没有,自己不在的这几天,老爸为了对付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啊。饶是肖思脾气再好,对肖路再尊敬,也是感到了心寒。 “我们不知道。但是只要您不违逆老爷,他们肯定会马上回来的。” “哼”肖思一声冷哼,就算是直属于肖路,惯经大风浪的保镖们也不禁脊背生凉,但是还是无畏地看着肖思,连肖思都要佩服起他们的勇气和忠心来了。 违逆?向来都是别人不敢违逆他,何时他也不敢违逆别人了?深深的无力感和受挫感让肖思突然感觉很累,他需要好好想想。刚抬脚要上楼却听到有人道:“肖堂主,顾堂、顾副堂主在他房间里等您,让您过去。” 肖思生气了——这是房内所有人在感受到肖思身边的气压后的第一反应。 肖思在手下们面前或者是在公共场所都是个极为内敛的人,他可以在只有老管家和父亲的房间里大声表达自己的爱憎,可以在只有他和叶右的空间里毫不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他的表情永远是留给别人猜的。即使被道上很多人猜测的“华都”事件,大家也都知道肖思生气了,生气的对象是叶右,但是也只有少数人真正明白肖思到底为了什么生气。肖思从小就被教导“权术”,他生来就是为了掌控别人的。在别人面前不敢表达真实的自己,说不寂寞,是假的,所以才会对亲情看得尤其重。 肖思转身,冷笑一声,直直看着刚刚进来报告的顾泓的小弟冷冷道:“顾堂主?”把“堂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哪个顾堂主?他是个什么东西?!”正因为对亲情看得重,被自己的老爸摆了一道后才会感到这么难以接受。到刚才为止,虽然一直压抑着,但是并不代表他不难受、不想拿别人来撒气。曾经的不可一世高高在上被人狠狠打压、狠狠嘲讽,本来就自尊心受挫,窝了一肚子火,现在自封“顾堂主”的顾泓竟然叫他肖思——达济堂真正的现任当家过去找他?! 说实话,这要是在平常顾泓叫他过去找他,肖思完全不会想到什么尊严不尊严的问题,顾泓是老一辈,是功臣,就算要他过去找他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现在肖思心情不好,又因为在刑堂里折腾身心疲惫,顾泓的小弟一下子撞到了枪口上。 一听肖思明显找茬得说这些话,旁边的负责监视肖思的保镖们也都立刻沉默着闪一边去。毕竟肖思还是堂主,他们的任务不过是看住他不让他和外界以及内部他的人联系而已。 来报的小弟再迟钝也听出了肖思的语气,但是因为跟着顾泓受好待遇惯了,也不禁有些趾高气昂起来,只听他不卑不亢地道:“是顾泓,顾副堂主,他老人家身体不舒服不便过来,所以在房间里等您去。” 反了反了反了,肖思一听他的话怒极反笑,旁边的保镖们也不禁为顾泓的小弟捏了一把汗。肖思一屁股坐到大堂的沙发上,慢慢道:“我渴了。”一个保镖立刻离开去吩咐去了。肖思翘起二郎腿又道:“肩膀酸。”一个保镖立刻上去给他捏肩,肖思冷着脸道:“你想杀死我吗?”拿惯手枪从未做过按摩这种工作的保镖立刻放轻了力道,但是果不其然肖思又道:“太轻了。”另一个保镖立刻跑去借肖路的专职按摩师去了。刚才还虎视眈眈管着自己的保镖监视者们现在对自己言听计从,肖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喝口送上来的茶,打消找这茶的茬的念头,朝着顾泓的小弟慢悠悠道:“倒是一条忠犬,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肖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弟如实道“顾副堂主给我起的名字叫Kiven” 肖思气更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中国人,装什么洋鬼子!“Kiven?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我就提拔提拔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但是太洋气的名字不适合我们肖家大宅,以后你就改叫哈巴,明白了吗?” Kiven到现在才意识到叶右在拿自己开刀,脸刷得吓白了,勉强说了句:“我让顾副堂主来找您”便仓皇逃了。肖思冷哼一声,放松肩膀闭上眼睛让急急忙忙赶来的按摩师给自己捏肩。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传到肖路的耳朵里,也知道肖路现在一定会意味深长地笑着把自己当耍脾气的孩子看。但是,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打算左右顾虑太多。 Kiven一见到顾泓便跪下了,添油加醋一番说,又求他看在自己忠心耿耿的份上救自己一命。不出十分钟,顾泓便风风火火赶到了。 一眼看到肖思大喇喇坐在沙发上,顾泓走上前梗着脖子道:“小的,顾泓,给堂主请安了。” 肖思慢悠悠睁开眼,用不阴不阳怪怪的语调道:“不敢当,顾堂主找我有什么事?” 顾泓本来以为自己这样一说,算是给了肖思台阶了,但是没想到肖思不仅不顺着台阶下给他陪个不是,反而连句“请坐”也不说,他也不打算跟肖思绕弯子了,随即也一口一个“堂主”冷笑道:“时雨跟我说她不想嫁给堂主了,想取消跟堂主的婚事,我看是堂主自己想反悔吧?既然这样,何不堂堂正正说出来,也好让大家知道肖家的人是多么得讲义气重信用!” 一说到顾时雨,肖思还是不禁充满了愧疚,但是此刻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即使我想娶时雨,就凭你陷达济堂于不义,我也不得不放弃她!” 顾泓一听肖思的话,一口气没喘上来,Kiven赶紧上去给他顺气,肖思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看似恭敬的动作,嘴角却斜斜得含着笑,眼神带着怒意和嘲讽。 顾泓一把推开肖思,肖思手一松,茶杯掉到了地毯上,顿时洇开了一片茶渍。顾泓怒道:“我陷达济堂于不义?肖思,你爸都不敢这么说我!我顾泓一辈子为了达济堂……” “你派人暗杀忠义堂堂主”肖思打断他,近距离逼视着他“现在忠义堂逼着让我交人,难道不是陷我达济堂于不义吗?!” 顾泓冷笑一声,“哦?他被人暗杀了?但是可惜似乎失手了。哼,说我派人暗杀他,你有什么证据?” 一听顾泓的语气,肖思恨不得此刻就一枪崩了他。说到叶右,想到他受的痛,想到他没醒过来时自己那绝望的心情,肖思什么都在乎了,只想替叶右出这口气:“你自己心知肚明,假装还有什么意义呢?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第一,连我都不知道那天叶右要在那个时间去那里,所以能够准确瞄准叶右独身一人并进行伏击最大的可能就是通风报信的人就在我的随从里;第二,用54、64伏击且人数不多,看到车灯就逃窜,可见伏击是仓促组织临时起意;枪支看似不专业却又特别安了消音器,从我离去到叶右下来短短一个多小时安排好一切,伏击者及时赶到那里,除了更证明报信的人在跟着我的人里外也可见策划者能力不弱;第三,当时叶右听到伏击者‘要不要向肖老大报告’这样的话,呼我为肖老大,证明我不是他的直属老大,想向我报告,证明他的直属老大地位又在我之下,在我之下却又敢不经我指示就对与我对阵很久的叶右动手,一方面证明我平时对他很客气、很宽容或者说有点忌惮,另一方面说明他对我和叶右的事情不太了解,不明白我对叶右的态度。符合上述三个条件的,只有跟着我的时雨和一直跟着时雨的那个叫平易的保镖,而时雨是不可能做这些事的,所以平易是受了你的指使!这些当然都是我的推测,你不是要证据吗?伏击的枪手已经都被我抓起来了,就在刑堂里,你要不要去亲自问一下?” 一口气说完,肖思等待着顾泓的反驳。但是顾泓没有反驳,他哈哈大声笑了出来。肖思等着他笑完,他今天,是决定要拿下这个居功自傲的功臣来的。 “是我做的,又能怎么样?你这是在为了叶家小鬼在指责我吗?指责我伤害了达济堂的对手?!你作为达济堂老大竟然为了敌人而指责伤害了敌人的自家兄弟!”顾泓比肖思矮一头,但是和肖思对立着,却是丝毫不减气势。“肖家的人真是好手腕啊。明明是自己违背天伦可耻得和敌人搞在了一起、对自己的未婚妻食言而肥,不仅不知愧疚,还要给自己的老丈人安个陷达济堂于不义的罪名,好手腕!” 肖思被他这样一说,既羞愧又生气,而且生气占了上风。肖思这样说确实有些不够光明磊落,但是顾泓一再贬低叶右,肖思却不能控制自己怒从中来:“时雨的事,是我对不起她,但是一码归一码,作为达济堂老大,我不能因为姑息你一个人,就破坏两堂的和平。” 顾泓已经被气得打颤了,他指着肖思的鼻子骂道:“我顾泓顶天立地,一辈子为了达济堂鞠躬尽瘁,就算让我背井离乡去随时会丧命的美国我也没有吭一声!当年我为你爸挡子弹,陪你爸平内乱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现在怎么?到了兔死狗烹的时候了?我告诉你,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尊称你一句‘堂主’但是要定我罪,还是先看看你爸的意见吧!两堂和平?当年你爸当家的时候可没这么孬种!” 顾泓说完,气恨恨得转身脚下生风地走了。肖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都不看周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手下们一眼,甩手上楼去了。按摩师悄悄回去了,保镖们还是尽责得跟了上去,不过都不敢靠近肖思罢了。 肖思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脑子中不停转着各种人,唯有叶右出现的时候,才会感到一丝温情,但是随即就被深深的愧疚埋没了。想为他出气,也允诺了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明知道顾泓可气,但是顾泓说的也是对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对肖家对达济堂确实是有恩的。但是就算自己不计较,忠义堂也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于公于私都不能放过他。可是,他又地位特殊,何况,还有顾时雨在。 辗转难眠,肖思脑子很乱,唯一确定只有一点:他想念叶右。虽然分开了只有半天,但是他想念他。 因为前一晚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所以第二天肖思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打开门,果然保镖们等在门外,一边吃早饭,昨晚的一切又回想了起来,本来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他顿时味同嚼蜡。他知道,昨晚顾泓一走,肯定是去找肖路了,估计肖路一会就要找自己谈话,但是他左等右等,直到日薄西山还是没有等来父亲的命令。 一方面不停思考寻找解决顾泓这件事的方法,一方面又在考虑先怎么脱身和罗宇阁以及可能会挺自己的人联系,时不时又想起叶右,在一片混乱的思考中,肖思最终无奈地叹口气。顾泓这事很复杂,想过无数种情况,但都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想脱身,但是那些保镖们寸步不离,而且警惕性极强,十人十人轮班倒,即使自己让他们做这做那,身边至少也一直保持着六七个人,威逼利诱没用,虽然预计他们不敢对自己开枪,但是徒手对付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或者去抢他们的枪都是很困难的。 最后肖思选择了无视目前自己的处境,然后命人把平易抓到了刑堂。他不是想让平易供认什么,该知道的他也知道了。打狗看主人,肖思不过是想继续打压顾泓的气焰罢了。当然,那个“哈巴”现在寸步不离顾泓,但是肖思早就把他列为黑名单了,只不过先给他记着账而已。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与此同时,应自由和蔷薇向叶右报告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即使叶右一向在处理堂内事务的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这次双手还是颤抖了。最后他对两人说了一句话:“不准随便行动,等我命令。”两人便默默退下了。 周四早上肖思是被擂门声吵醒的,肖宅的人都知道他有起床气,所以基本上天不塌下来是没人去叫醒他的。但是这个叫门的,不仅没被门口的保镖们阻止,而且有门铃不按砰砰敲得锲而不舍,再加上那一声声的“四哥”,让肖思根本无法无视。虽然从心底抵触见顾时雨,总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却不能不见。 打开门看到顾时雨的那一刻,肖思还是感到心疼了。门外的顾时雨头发虽然打理过了,但是却有几根毛毛躁躁翘了起来,脸色苍白,眼圈红红的,举着的拳头小拇指及拳心处因为用力敲门而红了一片。想像往常一样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她,手伸了出去还是半路收了回来,但是关心的话还是脱口而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侧身想让她进来,但是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四哥,你见过平易吗?”顾时雨大睁着眼睛,仰头看着肖思,眼中盛满了期待,既希望肖思说“见过”,又希望他否定。然而肖思却沉默着,一语不发,他想说对不起,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他做错了吗?如果该向伤害叶右的人说对不起,那么谁对叶右说对不起? “你把他抓起来了?” 不可置信的,恐惧的表情。这种表情肖思从来没有在顾时雨脸上看到过。那是当然的,从前她对他只有爱慕只有信任。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时雨,你从来都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那是因为别人都替你做了。你有资格站在阳光下指责着别人的丑恶,多么幸福。 “他受你爸指使派人暗杀叶右,忠义堂要求我们做出交代来,我必须把他交出去。” 顾时雨仿佛是被吓住了,她惊慌地看了肖思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睛:“就算忠义堂不要求交人,你也不会放过平易吧?” 肖思不否认自己有这样的私心,但是此刻在顾时雨面前却又觉得自己的私心是这么可耻。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脱口而出的话从“对不起”变成了“叶右差点就死了。” “不是没有死吗?不是好好得还能勾引别人的男人吗?!”脱口而出的瞬间,顾时雨立刻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条件反射性得就要道歉,然而在听到肖思愤怒的、用严厉呵斥的语气喊自己的名字“时雨!”的时候,道歉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四哥,我知道叶右是你的心肝宝贝,你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人,可是,平易也是我重要的人,从我懂事开始他就一直在身边保护我,当我被人掐住脖子的时候,即使是亲爱的四哥你,也没有来救我,挡在我和伤害我的人之间的永远都是他。四哥,我没做你和叶右之间的绊脚石,你能不能奖励奖励我?这次,换我来保护平易,你把我交给忠义堂吧。” 顾时雨的话,肖思听了万箭穿心。“你这是在逼我吗,时雨?”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把你交给他们。 不可置信地看着肖思,顾时雨摇摇头“我逼你?为了不为难你,我自愿替平易受罚难道也不行吗?反正你又不爱我,把我交给叶右,还能讨叶右欢心,对你又有什么伤害呢?” “别说了。”肖思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对保镖们道:“送她回去。” “别动!”四下环顾喝止住想上来强拉自己的保镖们,顾时雨盯着肖思的脸平静地说:“我自己回去。四哥,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样对我。之前为了让我解除婚约,你说过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补偿我。现在我要平易毫发无损你也做不到是吧?四哥,你的承诺太廉价了。” 顾时雨走了,肖思进屋,关门,背抵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 我该怎么做?叶右,你会原谅他们吗? 不知道坐了多久,有的时候千头万绪,有的时候却一片空白。只是,等肖思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撂倒了两个保镖,抢了其中一人的配枪,打伤了三人。 肖思用手枪指着面前的一个保镖,而他自己被三把枪指着。是的,肖思是堂主,保镖们投鼠忌器未必会真开枪打他,虽然他现在是一枪一人,但是胜算还是有的。 “老大。”沉默压抑的阴云大肆笼罩的时候,被枪指着的保镖不轻不重地叫出了这个称呼,因为睡眠不足和精神高度集中,他已经有了黑眼圈,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清澈的。 肖思仿佛刚刚醒过来般全身一激灵,自己在做什么?对自己的兄弟刀剑相向!这些为了自己为了达济堂出生入死的兄弟……他颓然地松手,手枪掉到了地上。“对不起,带他们去疗伤吧。” 肖思把自己关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扑卧室。趴在为叶右买的床上,肖思把头埋进了枕头里。为什么会毫无头脑得想硬闯出去?为什么会打伤自己的兄弟? 因为这里的空气,已经快让人窒息了。 他们都在指责我,叶右,只有你,只有你不会不体谅我。所以才会,这么想见到你。 21. 时已仲冬,阴冷的冬天,伤口似乎变得特别疼,叶右知道此时平静地坐在床上的自己内心是多么烦躁。昨天应自由和蔷薇带来的消息让他一会儿激动一会儿阴沉。 让人在窗前搬了张软椅,叶右独自望着窗外一呆就是一上午。下午的时候为了不想到肖思,他让人拿来了《战争与和平》,每次看这本书他都会全身心投入,尤其是现在自己受伤了,尤其能体会到安德烈公爵被弹片打伤后的感受,幸运的是自己活下来了,安德烈公爵却死了,真心感谢医疗技术的进步。否则,又怎么会和肖思重修于好?否则,自己只能带着遗憾死去,然后被埋在阴冷的地下。 肖思,我把选择权交给你,给我个答案吧。 可是,第二天,也就是周五,叶右照例拿出书来随便翻到了一页,看到不漂亮的玛利亚公爵小姐被自家农民围攻,罗斯托夫有勇无谋相救的时候,他放下了书,一向自制力甚强的他也沉不住气了。他决定给肖思打个电话,什么狗屁三天时间,肖思根本不需要三天时间!可是,等待他的却是提示关机的声音。 叶右不会轻易执着于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可是现在他想为了肖思,为了自己执着一次。毫不犹豫给应自在打电话:“现在忙着吗?把手头的事情推掉,你去找肖思,然后跟他说,既然他知道了真相,我现在就要他的答案。如果今天不给我答案,让他好自为之。就这样。不,不用跟我报告了,你跟他说我在叶宅等他。” 挂掉电话,叶右才发现自己的心竟然跳得这么快。 肖思,给我个痛快。 是的,我是相信你的,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爱我,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比相信你更相信别人。我相信你。 所以,别让我失望。 应自在接到叶右命令后先是给一个人打了个电话,得知肖思应该一直在肖宅没有出来,微一踌躇,然后给罗宇阁打了个电话,罗宇阁的回答是给他报了一串数字让他打何管家的电话,然后直接找肖老爷,末了又添了句:“不要冲动”,应自在收了电话后先是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武器,然后给自己的一个手下打了个电话,吩咐了几句话,最后才开车去了肖宅。 肖宅从外表上一看还是和往常一样,当然,进宅车辆一律盘查,因为事先跟何管家打了招呼,所以应自在顺利见到了肖路。只是当肖路问他叶右有什么要事的时候,应自在的回答却是:“我们堂主的话必须当面传达给达济堂现任堂主肖老大。”而且“现任”两个字特别加重了语气。虽然罗宇阁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应自在是何许人也?罗宇阁在忌惮着什么,他能不发现其中的不正常吗?而且叶右吩咐他的是告诉肖思,而不是肖路,既然进来了肖宅,当然要见到肖思。 “肖思一直在准备婚礼,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肖路的话说得很自然,或者说是很委婉,任何长点心眼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应自在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看来达济堂没有诚意要和平解决,那么忠义堂也就不怕兴师无名了,到时候手下见真章吧。”说完转身就要走。肖路虽然惯经大风浪,不把应自在的这一点点威胁和欲擒故纵的小伎俩放在眼里,但是他还是用一句“且慢”把应自在叫住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肖老爷自己心里清楚,我敬您是长辈对您客气。但是今天我独自过来就没想着要回去!”眼睛一瞄,对暗处的枪口哼出一声冷笑“我忠义堂虽然年轻,但是年轻就有一点好处——不会瞻前顾后,怕三怕四。” 应自在句句夹枪带棍、挑衅味十足,肖路已经猜到他的来意,心思百转,面上不动声色吩咐道:“去叫少爷过来。别让人家说我们百年达济堂看不起小辈。” 肖思一进门口看到应自在的时候心中是喜多于忧的,从昨天早上他硬闯又自动放弃后,一直无聊而焦躁着,不知道这样无力的日子还要多久,期待着改变。肖路叫他过来,他本来以为又要听教训,但是看到应自在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老爹遇到非他不可的事情了。 “什么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思极力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应自在本来是侧身看着他,现在他转过身来,然后一字不落转达了叶右的话:“我家老大让我转告你:既然你知道了真相,他现在就要你的答案。如果今天不给他答案,你好自为之。他在叶宅等你。” 肖思还没从听到“我家老大”这四个字的喜悦中走出来,就陷入了随即而来的苦恼中。他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叶右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知道了真相,就听自家老爸明知故问:“什么真相?” “什么真相?”应自在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带了讥笑的表情“肖老大不是保证过吗?我想肖老大应该还记得吧?”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今天一定去找他。”如果不仔细听,谁都听不出肖思不足的底气。 “我相信肖老大不会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说完这句话,应自在径直走了,既没有向肖老爷表达敬意,也没有向暗处的枪口表达敬意。 看着应自在走出去,肖路挥退明处暗处的人,只留下了肖思:“你向他们保证了什么?” “亲手把凶手交给他们,给忠义堂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么说,叶右重伤是真的了?”肖路摸着下巴“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肖思的脸色始终没有缓和下来:“您以为叶伯父老了吗?您以为没有任何准备应家兄弟会贸然挑衅我们吗?” 看着自己的儿子,肖路洞察一切般眼神锐利:“为了你所谓的爱情,你已经失去理智失去立场了吗?” 肖思毫不退让得和自己叱咤江湖的父亲对峙:“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肖路似乎是被刺了一下,然后冷笑道:“至少我不会为了敌人背叛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下,不管做得是对还是错,你作为老大,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怎样维护他们,而不是把他们交给对手!” “即使因此会挑起两堂大规模斗争?即使因此会牺牲更多的兄弟的性命?” “哼”肖路从鼻子中冷哼一声“你们都活得太安逸了,过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你们有好处。” “所以您就默认了顾伯父的行为?”突然想到这一点,肖思从心底打了个寒颤。“还是根本就是您指使的?” 肖路淡淡地看了肖思一眼:“既然我已经退隐了,也不想再插手这些烦心的事。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这两天对自己的老爸已经失望透顶的肖思忍不住用了淡漠的语气。 “你保住你顾伯父,娶了时雨,我从此再也不插手堂内事务。怎么样?” “呵,真是兄弟情深!” “你懂什么?!”肖路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了“笼络人心的本事你还差得远呢!你以为死了一个顾泓,他的势力范围就是你的了?你以为顾泓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吗?他代表的是达济堂的忠义!世人都知他和我深交,若我连他都保不住,谁还会真心对我们达济堂?他们会以为‘狡兔死、走狗烹、良弓藏’!我们要的不是别人怕我们、对我们阳奉阴违,我们要的是别人敬我们,真心实意效忠我们!”见肖思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肖路又道“那天你那样对你顾伯父,我没有立刻找你,就是让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还不明白吗?于情于理我们都要保住他,除非他对你我下手。” 肖思想反驳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两天你也尝够了受制于人的滋味了吧?保住他,娶了时雨,什么都是你的。” 肖思终于直视了自己的父亲:“没有权力受制于人确实不好受,但是没有叶右却会生不如死。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他。没有的东西,可以自己去创造,我可以自信甚至是狂傲地说:只要我想,仅凭自己我也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但是叶右除外,因为除了叶右自己,谁都没法让我得到他!” 肖思的话说得掷地有声,看着自己一脸正气的儿子,肖路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儿子,你就那么喜欢他吗?“那么,你就净身出户吧!” 仿佛什么碎了一地,心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穿堂风吹过,冰凉冰凉的。肖思憋着一股气,转身就走。却被一声:“你敢!”给叫住了脚步。 “你明白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追得上叶右的脚步吗?你怎么知道叶右等不等得及你?你怎么知道叶右会不会讨厌一无所有的你?” “叶右不是那么功利的人。”肖思的语气笃定,来源于二十年来对叶右的逐渐浓厚直至深刻的理解。 “那么,如果在你最开始一无所有的时候,叶右再遇到什么事情,再被人盯上被人打伤,你无权无势身无分文孤身一人怎么有能力保护他?” 肖思这次沉默了。 肖路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保住顾泓,我不再插手达济堂事务,不让你娶时雨或者任何女人,甚至支持你和叶右。怎么样?” 姜,毕竟是老的辣,没有人比肖路更懂得掌控人心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老爸,为什么他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肖思动摇了。“那么,你图的是什么?”就为了保住顾泓?你们关系再好,他值得你这样做吗? 知道自己说动了他,肖路微微笑了:“我图的,是这达济堂百年的基业不会毁在我手里;我图的”肖路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是我和最爱的人生的最爱的儿子,在我死后也会觉得我是个愿意把一切都给他的好爸爸。” 往事一幕幕划过心头,即使小时候对自己严厉,但是老爸对自己一直都是纵容着的。正因为一直对自己这么好,所以这几天的事情对自己来说才会显得这么难以接受。 “爸?”想起大寿那天自己伤心无助的时候被老爸紧紧抱住安慰,虽然从小有奶妈和仆人照顾,但是老爸真的是既当爸又当妈——明明是黑社会人人敬重也害怕的大佬。 “不答应吗?” 肖思苦笑一下:“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既威逼又利诱,用叶右的安全来要挟我,现在连亲情攻势都摆出来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说得真好听,明明还是为了叶右。那小子真是交了好运,这得让多少女孩子伤透了心啊。”肖路明明是要笑,却只是微翘了带着细细皱纹的唇角。 肖思却是真笑了出来,然后突然笑容一敛:“口说无凭,现在就把你暗部的名单交给我,然后召集所有干部当众宣布:达济堂一切权力交给我肖思。至于你的董事长之位……就留给你好了,有了实际指挥权,掌管财政的董事长也不可能翻出我的五指山。” 听了这么大不敬的话,肖路却只是莞尔一笑:“终于长大了。” 等到弄清所有的人员关系,以及主要人员背后的故事的时候,肖思才明白,自己确实太嫩了。以前总是以为自己很聪明,杀伐决断从不出错,权力在手蔑视群雄,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那些手段,在老爸眼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那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密谈了六七个小时连午饭都让人送进去草草解决的父子两个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且叫来了除了顾泓之外的主要干部,老堂主肖路做出了这样的宣言:“顾泓顾副堂主一生为达济堂出生入死,是达济堂的肱骨栋梁,所有兄弟的表率,可谓对达济堂重情义精神的最好诠释,也是敌对势力最痛恨的人,所以堂主肖思若能护得了顾泓,定然也能护得住所有的兄弟,我也可放心将权力交予肖思。肖思护顾泓一日,所有达济堂上下就要听肖思的话一日。若肖思胆敢弄权背弃自家兄弟,所有兄弟唾之弃之并重新听从我的指示。当然,若有人对顾副堂主不服,可尽管提出自己的意见。证据确凿,赏;污蔑中伤,严惩不贷。此番话不准泄露给外人知,明白?”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毫不含糊的“明白!” 因为没有被叫去议事,顾泓狠狠摔碎了茶杯,正当眼神幽暗地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的时候,却被敲门声和随即而来的恭维惊醒了。被叫去议事的人,哪个不是善于揣摩上意的人?有的人真正把嘴闭得严丝合缝,有的人却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堂主恭维顾泓的话,就该说。末了再加一句:“我们把这些话告诉您是违背了老堂主命令的”。看到大家对自己更加恭敬和惧怕,弄明白在议事厅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顾泓满意而带着感激地笑了。 然而,在一个个送走来示好的人的过程中,一种更深的不安却袭上心头。保住性命,不过是最低的要求。保住自己性命的基础上,手握大权的肖思会对自己做什么呢?前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肖路,你这是明赏实贬啊,真的不顾及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了吗?! 听到报告说是肖思来了的时候,叶右反射性地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应自由看了看手表:“五点四十。” 十七点十八分是最后的期限,而且肖思还不是自己来的,是因为自己叫他来他才来的。本应该不存任何期待的。可是,自由的表或许比自己的快吧。 叶右明明知道,应自由总是一丝不苟到把自己的表和他的表调得分毫不差,明明知道,可是,为了原谅肖思,他对自己撒了谎。 自嘲得一笑,叶右嘲笑自己的较真和傻气:为什么还要在乎现在是什么时间?肖思根本不知道什么三天的期限,不过是自己擅自定的规则,跟自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真可笑。 可是,肖思为什么会考虑这么久?三天,如果自己不叫他来他今天也不会过来吧?肖思,你是怎么想的?我想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所以,不要让我看到你的犹豫。 22. 肖思远远看到叶右在大厅门口笔直地站着等着自己过去的时候,顿时五味杂陈。 清瘦的身影。为什么穿得这么整齐这么正式地站在那里等我?伤口不可能好了吧?三天前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了吗?已经三天了,终于见到你了。看到你的这一刻,之前所受的种种责难,感到的种种委屈瞬间都烟消云散。好想现在就冲过去抱住你,但是…… 明明彼此都很思念,明明都想着不管时间地点场合张开双臂抱住对方,可是却奇特得,谁都没有这么做。甚至肖思走向叶右的步伐也是有条不紊的,一步一步,不快也不慢。 肖思,你为什么一脸严肃?为什么你的眼中带着极力隐藏的闪躲? 叶右,为什么你面无表情?看到我你不高兴吗?还是,你早就知道,我会……对不起你? 终于面对面,在肖思开口前,叶右却仿佛下定了决心,带着豁出去的感觉开口问:“看来你是知道真相了。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执拗地看着肖思,叶右甚至是微微笑着的。 即使肖思的答案是分手,那么,微笑也能让他保持完美的表情和风度。 肖思被叶右的微笑刺到了,他微微撇开头把身后被绑着的平易推到了前面,侧身让叶右看到其他被绑着的动手伏击叶右的人。 叶右本就极为敏感,此时屏息等待着肖思的回答,万万没想到肖思却转移了话题,把伏击自己的人推到自己的面前。是,这也是真相。你是真的没听懂还是故意曲解了我的问题?肖思,你逃避了吗?还是,你在委婉地拒绝? 叶右看着毫不屈服的平易,突然笑了。“这就是想杀我的最后的幕后黑手吗?” 叶右的笑明明是绝美的,明明之前怎么看都看不够,可是现在肖思却感觉非常刺眼。面对叶右的问话,他只是垂下了视线。 夜风吹起,冬日的庭院异常静谧,叶右感到了一阵寒冷,极力控制住了寒颤。未愈的伤口,很疼。“为什么要杀我?”叶右忽视肖思的表情,仿佛饶有兴趣地问站得挺直的,面上青肿,身上想必也伤痕累累的平易。 平易没有回答叶右,他把头撇向了一边。叶右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掰向自己,执拗地问:“为什么要杀我?” “叶右……”出声的是肖思,他的眼中带着祈求。叶右转头看他,嘴角噙着笑:“你知道?” 这样的叶右,太陌生。 肖思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到来的骚乱打断了。顾时雨趁着叶宅大门未关的时候,开车硬闯了进来。车身上已经中了弹,身后追着开枪的是看门的小弟们。应自由和其他保镖们闪身挡在叶右面前的同时,在灯光下闪着亮光的红色跑车稳稳得在人群前刹住了车。 追来的小弟们怕误伤叶右,也不敢再开枪。成弧形站开,围住了车子。 顾时雨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面对指着自己的枪口,她轻蔑地笑了。然后高傲地抬高下巴,冲叶右道:“是我指使平易派人杀你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抢了我的男人!因为我恨你!我恨不得……” “时雨!”厉声打断她的是肖思:“你在胡说什么?!快回去!”大步过来一把抓住顾时雨的手把她往车上推:“这里没你的事。” 顾时雨此时力气却出奇得大,她一把甩开肖思:“四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维护我又有什么用?”恶狠狠看着叶右:“我人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便,但是你要放了平易,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大小姐!”平易惊呼出声:“大小姐你胡说什么?”恳求地看向叶右:“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做的,和大小姐没有一点关系!” “叶右,四哥已经是你的了,你那么幸福,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坏处呢?你可以随意处置我,但是求你放过他们。”顾时雨明明想表现得更盛气凌人更无畏一些,可是眼中还是流露着祈求和恐惧。 “时雨!”一把捂住她的嘴,肖思大力把她摁进了车里,招手想安排押着被绑的伏击者们的手下送她回去,却在听到叶右的话的时候顿在了那里。 叶右用不紧不慢却又清晰的声音说:“这位大小姐,你在说什么?肖思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松开摁住顾时雨的手,站直身子,肖思的脸上只剩阴沉:“叶右,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没听到吗?”指指平易:“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我还能说什么?” 连你都要指责我吗,叶右?谁都可以指责我,唯有你不可以!最无助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我仅剩的最后一处温暖。只把平易交给你,我是对不起你,但是唯有你不可以指责我。因为,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 “都给我押下去。主谋顾大小姐单独关起来。”叶右的话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住手!叶右,时雨什么都没做,她是无辜的。”两次愧对顾时雨,肖思不可能坐视顾时雨被冤枉被关押。 “肖思,这可不是在你达济堂,我知道你疼爱未婚妻,但这里可不是你们秀恩爱的地方。” “叶右!”肖思是真的生气了。叶右,你在说什么?这是那个三天前自己走时,情意缱绻的叶右吗?为什么不过是三天时间,他却急欲和自己撇清关系?肖思握紧了双拳,双眼赤红,若不是他和叶右之间隔着好几个人,他早已冲了过去。“你明知道不是的,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时雨真的是无辜的。” “真是感情深厚啊,我都要感动了。”叶右冷笑一声:“带下去!” “砰!”的一声是肖思开枪了,听叶右吩咐上来抓人的忠义堂人不由自主停了手,愣在当地的肖思的手下也反应了过来,本来他们就是带伏击者来交给忠义堂的,忠义堂要押下去本无可厚非,但是自家老大却因为顾大小姐和叶老大起了冲突,不知如何选择的他们此时立刻离开了被绑着的自家兄弟退到了肖思身边。 “叶右,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肖思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不解。 “你现在才知道吗?怎么,后悔之前看错了我?反正你现在已经认清事实,回头是岸了,恭喜你!”伤口好痛心好痛。 说话夹枪带刺的叶右,太陌生。 肖思咬着牙:“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最清楚了。” “你已经用行动表达得足够清楚了。”把平易交给我,我还不明白吗? 既然你明白我对你的爱,为什么又要这么苛刻得对待时雨?你这是在吃醋吗?她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可是,你从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为什么今天这么反常?“时雨真的是无辜的。” “我知道。”叶右的笑,那么好看,却又那么冷酷。 “那为什么……” 一脸迷惘,你是真不明白吗?“肖思,把顾泓带来,我就把他们都放了。” “老大!”几声惊呼后是数十双带着诧异的看向叶右的眼睛。 唯有肖思没有惊讶,怔怔地看着叶右,他苦笑了一下:“原来你都知道了。”是啊,聪明如叶右,又有那么有能力的手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本来就知道隐瞒不了他,本来就做好了坦白的打算,但是……这样更好。 “把顾泓带来。” 叶右只有一句话,肖思却无法满足他。摇摇头:“叶右,我们单独谈谈吧。” “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谈的?要说就在这里说。”单独和你在一起,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忍不住原谅你要我原谅的人。 肖思直直地看着叶右:他爱这个男人。爱这个此时此刻咄咄逼人的男人。“叶右,我爱你。” 一刹那的开心和惊慌过后,随之而来的对自己深深的嘲笑:叶右,还不死心吗? “我爱你”重复一遍,肖思无奈地自嘲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开。但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必须保住顾泓。”祈求地看着他:“叶右,我请求你原谅他,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多么漂亮令人心动的话!什么生生世世,什么一辈子!以为我是会为这些话动心的女孩子吗?! 噙着高高在上的嘲弄般的恶作剧的笑容,叶右似笑非笑:“想和我在一起?即使我们两个是亲兄弟?即使是和我乱伦?” 肖思全身一震:你也知道了啊。所以才会嫉妒和我有婚约而且没有血缘关系的时雨吗?所以对我的态度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吗?“不管问我多少遍我也会说,即使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叶右的笑僵在了那里,随即脸色慢慢变冷了:为了维护顾泓,什么样的甜言蜜语你都能说出来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三天都不联系我?考虑了三天都没有做好决定,怎么现在却突然这么坚定了?血缘的存在,明明是为了让人与人变得更亲密,却将你和我变得更疏远。“谢谢你的厚爱,可惜,我丝毫都不想放过顾泓。” 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右的眼睛,那里带着戏谑,却也闪着冰冷的光。叶右,为什么?之前我要追查凶手的时候,你还说既然你活着,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小事。可是现在为什么又非要惩罚顾泓,置我们的幸福我们的感情于不顾?“你不放过顾泓,我就要失去一切失去你,即使不能和我在一起,你也不放过他吗?” 你这是在拿感情来威胁我吗,肖思?“你太高看自己了,肖思。你太高估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了。” 冷情冷性。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可是,我以为,至少你已经有了些微的感动。既然我对你来说无所谓,为什么又要对我说在一起的话?难道一直以来一头热的还只是我一个人吗?一直都是这样,你给我一点点甜头我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以为看到了曙光以为以后可以永远呆在你身边,可是你又一脚把我踢远,弃若敝履。之前你对我的温柔都算什么?!给块糖再打我一棍子,再给块糖再打一棍子,一有了糖给的甜蜜我就会忘记棍子给的痛苦。一次次,一次次,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的忽冷忽热! “叶右,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放过顾泓和我在一起,杀了顾泓和我永远是敌人,你选择哪一个?”最后一次问你,你若爱我,我将对你义无反顾,即使你现在选择了放过顾泓以后却又反悔想杀他,我也会帮你往枪里装子弹。 “我不会放过顾泓。”叶右的眼神里只有除去仇人的坚定,没有丝毫失去爱人的痛苦。 肖思笑了:“这就是你的选择”没有丝毫犹豫的残酷的选择“可是我选择,保住顾泓和你在一起!”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在一起的话?三天前你走的时候说,即使不做达济堂堂主你也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可是现在你却反悔了。难道保住顾泓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他对于巩固你在达济堂的地位就那么重要吗?追求权力吧,我理解你。可是,肖思,为什么你此刻看起来却那么痛苦? 环顾四周,自己的人,肖思的人,被绑着的人,顾时雨……罢了罢了。叶右的表情恢复了一惯的冷漠:“把他们都放了吧。” “老大!”惊呼的是忠心耿耿的忠义堂手下。不可置信的是睁大眼睛的顾时雨和被缚的凶手们。还想再反驳的忠义堂兄弟们,在看到叶右不为所动不动声色的表情后,都默默选择了服从。 肖思讶然地看着叶右已经半转准备回房的身子,只有一个想法:追过去,抓住他。但是迈出的脚却在听到叶右的话后硬生生收了回来,半步也无法移动。 叶右说:“肖思,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两不相欠。”他的脚步没有停留,肖思站在冬日昏黄的灯光中,听到叶右的最后一句话是“手下见真章吧。” 23. 叶右往灯光明亮的大厅里走去的背影长久得留在了肖思的脑海里,那天的月亮很弯,那天的路灯昏暗,那天的夜风很凉,叶右冰冷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他就这样走了进去,走进了属于他的繁华,却将他留在了原地。 那晚出场的人太多,那晚的场面很混乱,记忆在衰退。到底和叶右说了什么?我怎么说的,他怎么应的?他怎么问的,我怎么答的?无论如何都记不清了。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可是梦醒了,为什么你却仍旧不在我身边? 那天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明白了很多道理,许了很重的承诺,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天——不是二十四个小时,那天,很长。 似乎,没有和叶右吵架,那天,自己对他说,即使他是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自己也还是爱他。那天很认真得对他说了很多爱,却被他轻轻得毫不在意地抛弃在风中。 是呵,叶右就是这样。你越说爱他,他越觉得你不是真的爱他。从来不相信别人对他的爱。 那么,如果我不说爱你,你会相信我爱你吗?你总是因为我会轻易说出“爱”这个字来而觉得我很轻浮。可你又何尝不是总在看轻别人的真心? 那晚,明明说了很多话,那天,明明做了很多事,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现在,我只记得:我要保住顾泓,还要和你在一起。 我就是这么低贱这么没骨头。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至少让我爱着你。 叶右擦着自己似乎很久不用的“冥帝”,是的,这是叶左为他定制的手枪。比一般手枪小,比袖珍手枪大,明明是小口径,杀伤力却很强,世界仅此一把。比它更精美杀伤力更强的手枪多如繁星,可是,叶右熟悉它的每一个细小的部分,就像自己的左手熟悉自己的右手。这是属于他的手枪,只有在他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叶右试着从头开始梳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的,开始是自己叫知道两人血缘关系后保持沉默了的肖思来给自己一个答案。他一开始就在搪塞在转移话题,可是后来却又说不在乎两人的血缘关系。到底什么才是真的?该相信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还是相信自己听到的?肖思极力维护顾泓,是为什么? 明明你维护顾泓就会让我们分开,可为什么你又说护住顾泓我们才能在一起? 那晚,还说了什么?似乎很多,似乎每句话都有深刻的含义,或许也有误解,可是,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拼命挣扎又有什么用?就像这无法愈合的枪伤,跟心中的伤口连成一块,无法得到上天的宽宥。 叶右,为什么前一刻还柔情似水,下一刻却又冷若冰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以为自己很了解你,可是却永远猜不透你。 肖思,你可以为了黎明的到来而和黑暗作斗争,我却会在黑暗来临之前抢先闭上眼睛。我们太不相同。 叶右,你总是极力用冷漠掩藏自己的真实感情,那是因为你永远都真情真性,即使撒谎也总是那么拙劣。 肖思,差异太大的两个人会彼此吸引也会彼此讨厌。我本不应该去干涉你的生活,你却不管不顾闯进了我的心。 所以,你对我的冷漠不总是真的,你偶尔流露的爱却绝对不会假。 所以,我们各自坚持自己的坚持,各自走自己的路才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为了你偶尔的柔情,我愿一生守护你,直到你走累了,跌进我的怀里,那时候,再告诉你…… 按照自己的步伐走下去,如果上天允许,或许还会和你在爱情的路上相遇,那时候,就让你发现…… 为了守护你我才拥有了强劲的手臂。 你在我的心里。 把“冥帝”收起来,叶右的目光渐渐变冷了:“蔷薇,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冷艳的蔷薇,在叶右面前从来都是笑靥如花的她,这次却没有笑:“你爱他吗,表哥?”明明是问叶右,却不等他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自己:“你是爱他的。可是他却这么过分!”这几天表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原先的表哥,可是却总是给人一种很寂寞的感觉。就连对自己,也不再如以前般温柔。心,为他揪着,快喘不过气来了。 叶右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到她的脸上,他看着漆黑的夜空,一脸淡漠:“蔷薇,这不是你的份内之事。” 咬着下唇,蔷薇咽下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那天你交给我的任务有进展了。” 那天晚上一回到肖宅,刚进大门口,顾时雨就被气冲冲向自己冲过来的爸爸吓了一跳,随即又被爸爸温暖宽厚的胸膛感动得泪流不止。这个已过半百的仍然健硕的老人,在为自己担心。只因为他有一个名字叫“爸爸”。 但是,本应该对顾泓恭敬的肖思却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径直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他明白,自己这样做是不正确的,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应有的作为,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应付顾泓。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给罗宇阁打了个电话,而今天上午罗宇阁的回电,让他走进了顾泓的房间。 肖思不敲门就进来的时候,顾泓正在打电话,看到肖思进来,眼中闪过一刹那的不满。挂掉电话,转动转椅正对肖思:“堂主真是越来越懂礼貌了,还亲自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肖思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敲门而且不请自来,但是他也懒得和他绕弯子:“万兰舟还在你手下吗?” “万兰舟?是谁?这么多手下我可不能一一记清楚。” 顾泓的表情有多么自然,肖思的怒火就有多么旺盛,可是他的声音却仍然是平稳而冰冷的:“哼,做你的手下还真是悲哀啊。那么,我告诉你,万兰舟,死了。”坐到顾泓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聊家常。 “哦?是忠义堂下的手?正好趁这个机会,铲平忠义堂吧。三十多年,他们也逍遥够了。” 顾泓不是在开玩笑——肖思看懂了他的表情。 “这么说,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还装傻吗?非要我说出来吗?当年派人暗杀叶左的,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你!”要不是前几天万兰舟被忠义堂弃尸,罗宇阁也不会缘木求鱼查出他当年与“田鼠”的暗地交易来。 看着肖思极力抑制的激动,顾泓风轻云淡地笑了:“我从来都没有不承认,不过是没有人来问我而已。”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恨忠义堂?要不是因为你,肖相也不会……”如果叶左没有死,肖相就不会死,他和叶右之间也不会经受这么多猜忌与折磨。 “堂主何出此言?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忠义堂”饶有兴趣地看着压抑着怒火的肖思,顾泓轻蔑地笑了:“当年要不是你爸是个痴情种子,一再放任忠义堂做大,现在整个天下都是达济堂的!我说过那么多次,可是忠言逆耳,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声声恳求却比不上一个女人撒一声娇!可悲的是,即使那个女人死了,你爸也下定不了决心铲除忠义堂。”越说越激动,握紧颤抖的手,顾泓咬着牙冷笑一声:“最后,还要把帮他打下江山的生死兄弟发配到人生地不熟处处凶险的美国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凭什么?!” “住口!”肖思大喝一声打断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别以为我发誓保护你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以前我敬重你为达济堂出生入死叫你一声‘伯父’,但是你要明白,这达济堂的主人是谁!” 苦涩地大笑出声,顾泓豁了出去,撕破了脸皮,只想说个痛快:“看吧!现在那个女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儿子也敢对我大吼大叫耀武扬威了!我就是看不惯那个女人和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四年前,我在美国知道了叶左和肖相的事,你爸万分烦恼,我就有了铲除叶左的想法,后来又听说叶准不中用了,把权力交给了他的儿子,我就知道,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可惜啊,天算不如人算,没有想到你和肖相会突然跑出来,而且不知好歹得对自己人倒戈相向,结果只杀死了叶左一个人,留下了叶右这个祸害。” 不可置信地看着瘾君子般狂热的顾泓,肖思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疯了……” “我是疯了。可是我这个疯子也比你们兄弟相奸寡廉鲜耻来得好!你们……”未完的话被肖思掐住脖子咽回了嗓子里,痛苦地挣扎着,本来红光满面的脸此时苍白而扭曲。力气在渐渐消失,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顾泓拧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可是,肖思还是放开了他,他不能杀他。 “咳咳咳……”大口咳嗽着喘着气,明白肖思不会对自己下手,顾泓哑着嗓子笑了:“呵,看吧,这就是一辈子尽忠得到的回报——你和你爸都不会杀我!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些回报!我想要的……我想要的……” 顾泓眼中的东西太复杂,肖思看不懂,也隐隐觉得自己不该看懂。 可是,顾泓却接着说:“我想要的,是让我和我爱的女人生的最爱的女儿得到幸福。” 肖路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肖思却觉得顾泓和肖路的心境不尽相同。他明明每个字都懂,却无法理解顾泓的意思。 “我爱时雨的妈妈,因为只有她最明白我;我更爱我乖巧可爱的女儿,因为在她眼中,我永远是个好爸爸。我想让她得到幸福,即使她想嫁的人是我最讨厌的女人生的儿子,我也会支持她!可是,我在回国前就听闻了你和叶右的风言风语,本来不相信,但是,我屡屡派人刺探找他麻烦,却总是有达济堂的人或多或少在帮助他们,后来,哼,既然知道了万兰舟,那你肯定也知道了,是我,用海洛因栽赃的忠义堂。”肖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顾泓在心里道一声“果然”,又接着道:“没想到,你竟然亲自出马帮他们。虽然海洛因的份量不算小,但是也不至于惊动你肖老大吧?那个时候我就确定了,你和叶右果然是不知羞耻,逆天背德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砰!”得一声是肖思一拳捶在了桌面上,冷冷地看着顾泓,他语气却异常平静:“我和叶右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无视肖思的怒气和不满,顾泓自顾自往下说:“你们兄弟相奸本来无所谓,可是你不该让时雨伤心!你莫名其妙同意和时雨结婚后,我本来在狐疑,但是看到你表现还算可以,本来不打算再计较你的过去,但是,肖相忌日那一天,时雨明明很伤心却还为你遮遮掩掩一个劲儿自责,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有存心安安稳稳爱时雨一辈子。让平易盯着你们,你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和叶右不知羞耻拉拉扯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强烈后悔四年前没有连他一起杀死,这次我绝不会让自己再后悔!哼,可惜了手底下人手法不干净利落,算他命大!更可惜的是,我低估了你们不要脸的程度,时雨看上你,真是瞎了眼!我现在真庆幸,以后时雨,就不会和你们这些让人恶心的人在一起了,你根本就配不上时雨!” 静静听他说完,肖思在恨不得一枪毙了他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开始可怜他:“我是配不上时雨,可是,这么阴险的你也不配做时雨的爸爸!” “我阴险?”怪笑出声,顾泓脸上的皱纹抽动着,“我阴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达济堂做好做大?你们肖家的人就是这么无情!我一辈子为了达济堂尽职尽忠,到最后换来这么一个鸟尽弓藏的下场也是我愚忠、我活该!” 怜悯地看着他,肖思叹口气:“顾伯伯,我和爸爸都很感激你为达济堂做的事,但是你太偏激了,你只想让别人按照你的思路你的愿望来做事,你根本不懂得退让和成全,你也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退让和成全,会退让的人永远都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会成全的人只会让自己更伤心,被成全的人却一点都不懂感激。我也懂得,我也曾经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 “那又怎么样?你们这些懂爱的,要怎么惩罚我这个为了你们肖家戎马半生的老头子?” 忽视顾泓的挑衅,肖思看着他的眼睛说:“顾伯伯,你需要休息。” 休息?肖思是什么意思?盯着被肖思关上的门,顾泓低低地苦笑出声。 很多人都觉得我很贪恋权力,连肖路也在防着我吧?可是,这么多年,我却从未有过贰心。凭什么我要对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俯首称臣?现在利用完了我,就想让我把所有的所得拱手相让吗?不过是打伤了敌人,为什么我却成为了罪人?以爱为名义就可以道貌岸然伤害我和时雨吗?权力是个好东西,至少它不会背叛你,不会为了敌人来责难你,而且还会让别人忌惮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又想以保护为名义夺走我的权力吗?肖家的人,真是好样的! 越来越阴鸷,顾泓突然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他在肖路的私人小餐厅里找到了肖路,他正准备吃午饭。看到顾泓过来,便对他笑道:“刚准备让人去叫你,今天咱兄弟一起吃顿饭,叙叙旧,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都老了。” “你也会怀念年轻时候的事情?” 很久没有听到顾泓带着枪药味的话了,肖路微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了。” “肖路,对你来说,什么是重要的?除了白书,除了肖相肖思,除了达济堂,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顾泓不坐下来,肖路也站了起来,他挥退身旁的人,叹口气:“我们都老了,顾泓,以前的兄弟们还活着的又有几个呢?没有兄弟们就没有达济堂。” 达济堂再重要,也没有白书重要吧? 顾泓笑了:“是都老了,我们也都变得互相不认识了,你大寿已经过了很久了,我该回美国了。” “为什么急着回去?” 顾泓突然觉得肖路的问话很刺耳,但是他脸上仍然挂着哥俩好的笑容:“你不会不想放我走了吧?” “你要知道,你一出大门口就有多少枪口对着你,忠义堂不会轻易罢休的。再多的人护着你你也到不了机场。”肖路说的是事实,但是顾泓心里却只有冷笑。 “肖路”摇摇头“不,老大。其实你什么都明白,我做的一切你都知道都明白,你一直在矛盾着,动手的却永远是我。做对了,万事大吉;做错了,顶罪的就是我。但是这都是我自愿的,因为你是我的老大。现在我只想回美国颐养天年。把你的直升飞机借给我,我先去台北,然后从那里转客机。” 肖路,老了,再来一次勾心斗角吧,利用过去的感情,利用你的罪恶感,还不放我走吗? “我的直升飞机都在外面,明天我让他们直接开到这里来。” “派人给我办手续,我今天晚上就走。” “……先坐下一起吃个饭吧。”在心里叹口气“其他的我给你安排。” 这场仗,到底谁赢了呢?两个有四十年友谊的老人,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坐在一起,最后一次相见。黑道无情,到最后还是输给了互相的猜忌。 24. 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肖路想劝顾泓明天再走,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晚上走,确实比较安全,何况,他越劝他留下,他会越急着走吧。 从叶宅回来的那天晚上,顾时雨就向顾泓诉说了所有的经过,她不敢相信派人杀叶右的是自己的爸爸,但是却也明白顾泓这样做的原因。无法指责他,剩下的只有担忧。顾泓在知道叶右轻易放过了所有人却指名不放过自己之后就明白了原因,拉上顾时雨就想当夜回美国,但是顾时雨经过左右权衡,最后还是觉得呆在肖宅受肖思保护比较安全,虽然不想看到肖思徒惹伤心,可是为了顾泓的安全还是极力说服了他留在肖宅。而她自己这几天却极力回避着肖思,她知道肖思想和自己好好谈谈,但是她却不想把一切都说明白。因为,若是一切心结都解开了,就真的是再无瓜葛了。 突然被顾泓告知要在今晚离开的顾时雨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答应留下来的他要反悔,但是顾泓的表情是不容反驳的威严,她只有服从。 此一去,千山万水经年,纵有电话联络,也终是找不到再回来的理由。 肖思本来想让顾时雨再呆几天,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心怀怜爱和愧疚的,不想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存在隔阂的时候放她离去,如果面对面还说不清楚,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够互相理解?可是,他试图开口挽留的时候,却遭到了顾泓强硬的反驳。 顾泓要带着顾时雨一起走,因为现在,她是他唯一的弱点。 直升飞机轰隆隆卷着风停在了肖宅的小型停机场上,特意召回的小型直升机DJT998XL号没有副驾驶座,加上驾驶员只能容下三人,因为平易不会驾驶这种特殊机型,本来想带着平易的父女两个只好放弃。离别,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分难舍,只是徒留凄凉。说不出口的心事,无法达成的和解…… 舱门关上的时候,肖思突然向顾时雨喊:“到了给我打电话,有空了我去美国找你。” 机翼开始旋转,掀起冬日的凉风,肖思不禁打了个寒战,目光落在全副武装的驾驶员身上,对方也正好在看他,目光交汇,“咯噔!”肖思听到了什么东西猛然降到心底的声音。心剧烈地狂跳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飞机渐渐离开地面,肖思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有傻愣在那里。飞机开始上升,只能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叶右……肖思突然朝着直升机狂奔了过去,他听到有人对他喊“危险”,可是在直升机的轰鸣下,那句“危险”也被稀释、淡化到风中。只有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叶右、叶右、叶右…… “我想以死来解脱”“不管是谁,结束我的性命吧”“如果你想现在杀了我,我绝对不反抗”“这样的我,根本不配活在世上”……叶右曾经说的话一句句在耳边回放。肖思惊恐得发现自从叶左死后,叶右就再也没有在乎过自己的生命。 肖相的忌日,他孤身一人;叶左的忌日,他孤身一人;半夜开车来找自己,他也是孤身一人。如今,他也是一个人。“既然我还活着,干嘛还要在乎这些小事?”说这话,他不只是在调侃自己,他是真的不在乎。他从来,都不怕有人会杀他,因为他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早已变得漫不经心。 可以轻易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这就是叶右。妄自菲薄着,他从来不明白,自己在别人的生命里也占据着无法替代重若千斤的位置。 那么清冷,总是将岩浆般的热情埋藏在厚厚的冰山下,那是叶右的眼睛,肖思绝不会认错。不顾将要把自己掀翻的旋风,拼命跑过去,可是,却已经迟了。飞机向高空飞去,五百米,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这架飞机最高不会飞到六千米,但是叶右,你却想走出我的生命里……我决不允许! 无法通知顾泓和顾时雨,也不能通知他们,因为叶右背对着顾泓,而顾泓身边有枪。顾泓是达济堂的忠义、是他肖思的权力,顾时雨是他亲情般的友情,而叶右,是他剜心割肺疼痛着、掏心掏肺疼爱着的爱情。这架飞机上的三个人,对他来说如此重要……如果叶右,毁了引擎…… “准备直升机!”突然的嘶吼,狂乱的表情,一阵风扫过,掀起了衣角,空气中瞬间飘满了惊恐的味道。 “小右对别人总是怀着温柔的感情,却为什么表情总是冷冰冰?” “小右,刚刚你害怕了吧?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恐惧来,别人又怎么会想到去安慰你?” “为什么哥哥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不过,这样我就有了光明正大照顾小右的理由。” “总是会忍不住向别人炫耀你啊,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不过我弟弟的哥哥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终于从绳子的束缚中解脱出来,蔷薇扯掉口中的手帕,抢到固话面前拨通了应自在的电话。手机碎片静静躺在地上:表哥,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能一个人在这世上活下去! 为什么要听他的吩咐瞒着所有人去窃听监视拦截肖宅的信息?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来向他十万火急报告?为什么要被他的微笑欺骗? 表哥,带着伤,你独身一人要去做什么? “小右为什么要是我弟弟?太心软的你根本不适合在这条路上摸爬打滚。” “即使是在刀口舔血,小右也要忍下去,因为你的亲人都在这里啊。” “我为什么对亲情这么执着?因为一家人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才算一家人啊。” “你不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吗?一年时间,够不够?” “小右若想离开忠义堂我是决不允许的,但是作为交换,我也绝对会保护好你。” “离开忠义堂吧,如果小右不怕寂寞,也不怕我和爸寂寞。” 有时候想让自己离开,有时候又强硬得留下自己,不同的结果,动因却都来自对弟弟的爱。温柔的哥哥,强硬的哥哥,没遇到潇湘姐之前,一直一步一个脚印,却也一直都在不安着。因为看惯了人情冷暖,所以发誓要让别人看到黑道也有父子情兄弟爱。习惯了保护弟弟,习惯到条件反射为了弟弟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最后一刻,你有没有想到潇湘姐?有没有想到漫天的烟花?有没有想到要对弟弟说什么?有没有,后悔? 哥哥,跟你在一起,幸福才变得越来越具体。在脑海中预演着并期待着你和潇湘姐结婚后的日子,你的幸福那么触手可及,从此你再不是只有爸爸只有弟弟。明知道杀了顾泓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却无法原谅。 “时雨,背上降落伞。”小心驶得万年船。 飞机持续上升到四千米,腹部一阵疼痛,之后是蜿蜒而下的温热。不过是区区四千米,伤口就裂开了——叶右自嘲地扯了下唇角,中枪醒来后已经过了半月时间,可是伤口却仍旧这么脆弱。降低高度。 “爸,你太杞人忧天了”强迫自己脱离悲伤的情绪,换上笑容“这边没有,在你那边吗?” 飞行高度两千米,开启自动驾驶,方向正东。 不失去手足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失去手足的痛苦。 惨叫声和枪声几乎同时响起,温热的血液溅到了瞬间变得苍白的顾时雨的脸上。 为什么没有降落伞?疑心极重的顾泓猛地掏出了手枪,但是他的动作快,叶右的动作更快,银白色的“冥帝”先一步射出了银白色的子弹。鲜血溅起,右手腕被打穿,无力地垂下,顾泓发出一声哀嚎。 “老大,前方发现998号!” “保持距离,别轻举妄动。” 鹰隼般的眼睛直盯着前方,副驾驶上的肖思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算算距离,这里还是住宅区,叶右是绝对不会让飞机坠落在有人的地方的。但是以这个速度,不出十五分钟飞机就会飞行到海上,一出近海渔区,叶右会怎么做就很难说了。“老爸,给安叔叔打电话,立刻出动海上救援队。” “砰!砰!”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一声哀嚎,顾泓大口粗喘着,几近晕厥。鲜红的血沿着叶右的脖颈慢慢流了下来,直升机急速俯冲而下。 一枪被叶右打断手腕、手枪掉落的顾泓随着自己的惨嚎射出了左手手枪里的子弹,惯经风浪处处小心的他,反应也是极快的。可惜,毕竟他不是左撇子而且右手的剧痛还是让他失了准头。 蔷薇察觉到肖宅的异常来报告,叶右立刻跟她去了机房,一点点查出接到命令回肖宅的DJT998XL号,查出它的所在位置,叶右突然一手刀砍晕蔷薇然后迅速把她绑了起来。长途飞行,DJT998XL号必须在返回叶宅前先去附近机场加油,驾驶自己的直升机到加油处等待着目标到来,然后如法炮制处理掉驾驶员,换上他的全套装备,加满油,起飞。一切正常,除了在起飞前将降落伞救生衣扔掉了之外。 所以在顾泓说起降落伞的时候,时刻关注背后动静的叶右就知道,该来的,来了。迅速设定自动驾驶模式,在顾泓拔枪的同时就着坐着的姿势转身举枪打断他的手腕,只是没想到顾泓反应和出手都出乎寻常得快,虽然迅速反应过来又打断了他的左手,可是还是被子弹擦伤了。 顾泓左手射出的子弹擦着叶右的脖子飞了出去,然后射穿了自动驾驶仪。飞机失去控制俯冲下去,顾泓半挂在座位上的身子往前冲到驾驶员座位上,叶右一个趔趄赶紧回身拉高机身。 看到飞机突然俯冲的一刹那,肖思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以为可以想到办法,以为自己绝不会留叶右一个人面对凶险,但是无力感还是强烈地噬心般地遍布了四肢百骸。怎么办怎么办? 机头被拉高,飞机恢复了正常的运行。肖思果断下了命令:“追上去!” 即使死在一起也好,再也不要触不到你,再也不要只能远远得看着你,再也不要在你身处危险的时候无能为力。 坚硬的枪口指上了头盔。叶右想回头,却听到了一声带着颤抖的:“别动!” 顾泓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传来:“时雨……做……得好。” “把枪扔过来!”电光火石间的交锋、鲜血和惊险,顾时雨的声音里还是带着颤抖,但是反应过来后的她思路却异常清晰。 叶右手法极快,在腾出手挽救飞机的时候已经像往常一样把“冥帝”放进了衣服内部的口袋里。此时飞机已经平稳,他刚要松手去拿手枪,反应过来手枪不在他手里的顾时雨断喝一声“别动!”然后自己试探着小心翼翼摸进了叶右的衣服里掏出了“冥帝”,扔到了自己身后。胆子稍微大了些,一边不放心得用枪指着叶右,一边伸出左手去摸他身上的其他口袋。 搜寻武器的手的摁压是半点都不温柔的,叶右身上崩裂的伤口咧着嘴叫嚣着宣泄着疼痛。 并没有发现其他武器,再扫视了一下叶右周围,也没有发现其他危险的东西,顾时雨微微退后,双手握枪:“摘下头盔来!” 叶右单手摘下头盔扔到一边,白皙的脖颈上还在流着血,叶右扯出一个凉薄的轻笑:“呵。” 自从收到消息到现在,一切都是迅速的。在路上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当然也考虑到了顾时雨。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却偏偏没有深思,不是忽略了,而是故意忽略了。顾时雨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叶右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点:肖思疼爱她,而他叶右伤害了她。杀了顾时雨?叶右做不到。放过顾泓?也做不到。只有不去想这种情况,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可是,最终还是这样。 顾时雨用枪指着他的时候,即使受伤了,凭叶右敏捷的身手也足以迅速出枪打伤或者打死她。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自己再中一枪,飞机失控;即使再中一枪,叶右也死不了,因为他不会让顾时雨打中要害,即使飞机失控也没关系,他会立刻调整过来。 但是,却为什么乖乖交出了“冥帝”,乖乖受她摆布?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心软吗,叶右?真没用。 “你笑什么?!” 色厉内荏。听到顾时雨的话和她的语气,叶右只想到了这一个词。 提高时速往前继续行进,叶右用他一贯凉凉的不带感情的声音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往哪里飞吗?” 顾时雨不说话,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叶右却仿佛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你现在用枪指着我,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一枪打死我,但是打死我之后呢?你会开飞机吗?还是你爸可以开?” 听到他提到自己的爸爸,顾时雨才想起顾泓受的伤来,转头去看他,只见顾泓咬着牙头顶着驾驶员的座位撑起身子,然后双脚蹬着地板向后仰躺在座位上:“时雨,我没事,保持镇静,别被他骗了。”极力隐藏着自己的疼痛,顾泓想动一下手,可是还是忍不住龇了牙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软塌塌垂在那里不断往外渗血的手腕,顾时雨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愤怒得用力用枪顶着叶右的头“得到了四哥你还不知足吗?为什么你的心会这么狠?” 叶右没有回答,他眼睛看着前方,微微笑了:“死在大海里也不错。” 顾时雨往前方看去,广阔的、蓝黑色的一片,前面就是海洋了。“掉头回去!” 叶右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隐隐酸痛着,可是他嘴上说的却和心里的感情完全没有关系:“你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你可以选择杀死我,那么你就自己开着飞机回去,如果你爸能够一直保持清醒或许可以指导着你飞回去,但是首先你爸会开这种机型吗?其次你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可以立刻掌握控制它的方法吗?你也可以选择威胁我,那么你就试试看吧,看看我会不会受你的威胁。现在飞机飞行方向是正东,是茫茫的太平洋,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台北也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而油,是不够的,续航时间也不过是三个小时多一点。啊,或许你可以选择海上迫降。”叶右的话中透露着一丝快意:顾时雨,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什么都不懂!“你可以选择跳伞,可是降落伞是没有的,待会你也可以选择跳海,但是你知道柔弱无骨的你从这么高的空中跳下去重力是多大吗?不过不知道这片海中有没有什么可爱的牙齿尖尖的海洋生物。” “你何必句句带刺讽刺我?那样的话你也会死,叶右,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叶右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你想试探我?想用我的生命威胁我吗?那么”他慢慢松开控制着飞机的手:“就一起死吧。” 飞机开始晃动,顾时雨却一手扶住叶右的座椅一手继续用枪指着他用平稳的声音道:“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替四哥觉得不值,枉费他对你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珍惜你!” 叶右的微笑僵了一下,他重新控制住飞机,左手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一个包裹:“穿上它,跳下去吧。”你不明白,他珍惜我,那不过是过去。血缘关系,他说是不介意,其实还是介意着的,鸿沟出现一次,心和心就再也无法完全合拢。强迫着他,勉强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面前的一包东西,看看叶右,再回头看看顾泓,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只要叶右愿意,现在完全可以返航,三个人都可以平安回去。可是现在,他只给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叶右,为什么要对你自己这么苛刻?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爸爸? “快穿上,时雨!”顾泓的眼睛半眯着,呼吸粗重,手腕已经失去了直觉,失血过多让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但是他却清晰得明白自己的女儿有救了。 “为什么?”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叶右,你到底是善,还是恶? 哼笑一声,叶右冷冷道:“你以为我想救你吗?从这里跳下去你以为你真的会活着吗?” 顾时雨没有吭声,沉默着,直到叶右忍不住想回头看她的时候,才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她穿上了救生衣和降落伞,心里想着:这样就好了。但是却听到了顾泓断断续续的声音:“时雨,你……干……什么?我不穿!”猛然回头,却看到她刚给顾泓穿上救生衣,正在给他背降落伞。 先是惊讶,继而冷笑:“你以为我还藏着一件吗?” 把手枪放一边,按住挣扎着的顾泓给他穿戴好,顾时雨站直身子,一本正经道:“当然不,我只是赌,你不会杀我。” 回过头来,叶右看着冰冷的海面“为什么?我和你可没有任何交情。” “因为你爱四哥,因为四哥疼我,因为你们愧对我。” “哼”叶右是真的冷笑了,想要护住顾泓?好,我成全你。叶右放开了双手并且用力一脚踩烂了坚固的驾驶系统“你错了,我不爱他,我也没有愧对你。” 谁都别想威胁我,谁都别想逼迫我,谁都别想用感情来牵制我…… 25. 尽管叶右中途加了速,但是肖思所在直升机的机头已经越过了DJT998XL号的机尾,已在身上绑好绳子准备随时跳到DJT998XL号上去的肖思,万万没有想到DJT998XL号突然一头扎了下去,痛呼一声,肖思一把抢过操纵杆来强制飞机俯冲了下去。 DJT998XL号舱门被打开,肖思看到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却看到降落伞撑开了,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他分辨自己的喜或者悲,他只知道,要去救人。 幸亏DJT998XL号虽然驾驶系统被破坏,但是动力系统还安然无恙,失速之前下落速度不快,肖思猛地驾驶飞机俯冲到了DJT998XL号左下方,一看舱门打开,想都没想纵身朝舱门一跳,但是这一跳却没有够得着,直升机卷起的漩涡把他荡了回来,绑在腰上的绳子勒得他生疼,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思想到疼痛的问题——叶右发现了他,叶右的眼中满是惊恐。 “四哥~!”肖思听到了顾时雨带着哭腔的嘶喊,漩涡紧接着把他往前推去。飞机里的其他小弟惊恐得放下了软梯,但是直升机与DJT998XL号的距离却在拉开,飞机正常下降的速度怎么能比得上坠毁的速度?若是飞机开始失重…… 一跳没跳上去,往后荡开,如果这往前一荡没有抓住,就永远…… 不要离开,叶右。 肖思抓住了降落支架,然后凭着敏捷的判断力和矫捷的身手借力翻进了机舱里。 时间,静止了。 仿佛穿透重重迷雾,历尽千年无语凝咽的对望。 叶右…… 肖思…… 但是肖思的手上根本没有停,一进入机舱,毕竟是女孩子,顾时雨哭着一把抱住了他。肖思抽出身上带的刀子迅速把自己腰上的绳子割断,只来得及把绳子在她手腕上绕了一圈然后塞她手里就一把把她推了出去,被肖思一推悬空之前顾时雨本能地抓紧了绳子,随即被攀着软梯的达济堂的人接住了。回头看去,只来得及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四哥~!” 肖思一跳、往后一荡、往前一荡、翻身进舱、割绳子、塞顾时雨手里、推她只用了短短二十几秒钟的时间,发挥出了人体所有的潜能。 飞机开始失重,落到海里只有六七秒钟的时间。 肖思向叶右伸出手来:“叶右,过来。” 如果此刻来得及做个表情,那么,肖思一定是要笑着的。 话音未落,叶右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相思已久的、带着熟悉的气息的……但是,触到叶右的身体只有短短一秒钟,肖思还没来得及收紧手臂,叶右却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DJT998XL号翻滚着往海里坠去。 身体突然下坠的那一刻,肖思看到叶右全力向上朝达济堂直升机的软梯跳了过去。 大脑一片空白,一切事物迅速后退远离,如果说还有什么感觉,那么,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开心没有钝痛,唯一称之为感觉的感觉,是惊讶。 为什么? 顾时雨也想问为什么。叶右想活下去无可厚非,谁都不想死,只是白白可惜了他之前说的那么多漂亮话,真正到了生死关头还是会踩在别人的头上活下去。也可惜叶右不走运,DJT998XL号急速下坠大大拉开了它与软梯的距离,所以叶右什么都没有抓到,他的身体在小小的上升后遵循自由落体定律急速下坠。 长期挑战极限的训练和生存的本能使得肖思的身体先思想一步有了行动,他打开了降落伞。身体持续下坠着,降落伞收集着空气的浮力,肖思的身体触到了网状物,半开的降落伞随即萎靡。 叶右急速下坠的身体在穿透了几层网状物的阻碍之后,重重落进了水里。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肋骨断了四根,腹部殷红,脖子右侧红肉外翻,全身僵硬冰冷,已经陷入了昏迷。 追踪着DJT988XL号的蔷薇紧急时刻和同样急急赶来的罗宇阁联手,计算出了叶右可能的空中及海中坠落地点,卫兵出动了军用飞机,跟两家的其他直升机一起在空中拉出了救生网。而肖思被叶右一推下坠不久触到的网状物正是应自由所在的飞机和另一架直升机扯出的救生网。 是谁传出去的?不知道。大家只是在窃窃私语着,肖思不顾生死去救叶右,叶右却为了自己逃生把肖思推下了飞机。当时的情况说来话长,其实前后只有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慌乱惊恐间叶右没有发现肖思是背着降落伞去救他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能说这就是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活该他直到现在还昏迷着、在生死线上徘徊。 肖思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封闭了当时的记忆,不愿去提起,不愿去追究原因结果,鸵鸟般把头埋进了沙里,他只是,从叶右被打捞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守在叶右身边。 顾时雨除了手上磨破了皮之外基本上没受什么伤,顾泓因为无法控制降落伞,乘着风飘出去了很远,搜救人员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了半昏迷中,后来虽然痊愈了,只是近距离被射穿的手腕却再也无法握枪。 只是不管结果如何,外人知道最多的还是肖思勇救顾泓和顾时雨,因而真正佩服并服从肖思,愿意加入达济堂的人却多了起来。顾泓和顾时雨不久后再次启程带着自己带来的人回到了美国,只是那个叫Kiven的却被肖思留下了。 叶右在获救后的第二天下午醒了过来,虽然身边围着很多人,但是他还是一眼看到了肖思。一度进入过盐水的旧伤口钻心般地疼痛,断掉又被接起的肋骨一呼吸就痛,被灼热的子弹烧伤的脖子痛得不敢动弹——全身都在痛。他看着肖思,突然感觉很悲伤。 他还活着,所以肖思再也不会爱他了。 叶右确实没有发现肖思背着降落伞,从肖思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在害怕着,怕肖思会死。说是害怕,其实当时根本连进行心理活动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看着肖思一连串的动作,只是为他心跳着。顾时雨被救走了,肖思向他伸出了手臂。开心吗?开心。但是当时有没有想到要开心呢?已经无处可考了。他只是知道要扑进他的怀里。奇迹般得心平静了下来,没有恐惧没有大喜大悲,他只是知道要和肖思死在一起这一个事实。 可是,叶右在扑到站在舱口的肖思怀里的一刹那却看到了绘着大大的叶家标志的飞机盘旋在正在翻转正在坠毁的直升机斜下方。如果现在只有他自己,出于长期建立的对自己形影不离的应家兄弟知根知底的信任,叶右会毫不犹豫跳下去,尽管没有看到救生网,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跳下去,他们就绝对会接住自己。看到自家飞机的那一刻,叶右是怎么想的?或许想了很多,或许什么都没想,他只是把肖思推了下去,而自己的身体却向上朝着肖家的直升机跳了过去。 如果说叶右什么都没想,那么就是他条件反射这么做了;如果说他想了很多,那么就是,他要忠义堂的人接住肖思救肖思。如果他随着肖思一起跳下去,那么忠义堂的人肯定会先救他,千钧一发忠义堂的人稍一迟疑,肖思就会粉身碎骨,何况谁都没法保证能不能同时救下两个人,如果他往上跳了,条件反射也好,至少忠义堂的人会先去接住先落下去的肖思。往上一跳,还能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少呢?如果他死了,肖思会不会很悲伤?如果跳的方向是软梯,如果肖思恨了自己,那么他的悲伤会不会减轻些? 要说叶右想了很多,那是不可能的,时间根本不允许。他只是顺应本能把肖思推向了生的方向,把自己推向了被肖思恨的位置。 如果他死了的话,肖思就会快乐得活下去,忘记这个最后关头背叛他的人,和顾时雨或者别的女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可是他却没有死。 要是死了,要是死了的话……会有多么好。 睁开眼的那一刻,感知到全身疼痛的那一刻,看到肖思的眼睛的那一刻,心酸了,鼻头酸了,眼眶湿润了,咸湿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是在为肖思还活着而开心,还是为自己感到委屈,已经无法分辨了。只是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从无声到抽噎,牵扯起全身的疼痛。 如果他此刻再说自己当时推他是为了救他,谁还会相信呢?只会越解释越引人怀疑,只会自取其辱。 肖思用自己长着硬茧的大手给他擦了擦眼泪,然后当着医生、护士、忠义堂的人、达济堂的人的面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肖思走了出去,叶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肖思始终面无表情,甚至对自己醒过来也没有任何或悲或喜的表示,那是因为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他在心里早已想好了怎么对待醒过来后的自己。额头上的吻,是他最后的温柔。 心紧缩着,被死神的手紧紧抓住了,枯槁的铁钳般的手太用力,心脏上出现了深深的勒痕,每一次跳动,都在用力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哀鸣。 肖思,我可不可以说,其实,我爱你。 这一年的春节,叶右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肖思那次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看过他。没有人向叶右提起肖思,叶右也没有向任何人询问过。有时候蔷薇想要对叶右说说肖思的事情,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发现她所知道的肖思的故事都枯燥无味乏善可陈的。 叶右的伤好得很慢,直到春末夏初才好了个七七八八。 肖思并没有刻意回避叶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他也只是平静得听着,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他,放佛叶右就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不关心无所谓的算不上朋友的朋友。 大家或多或少也都听闻了当日事情的风言风语,谁都不知道肖思是怎么想的,所以谁都没有对他说过劝说或者安慰的话。 生死一刻,叶右会不会拿别人当挡箭牌谁都说不准,何况作为喜怒不形于色的黑帮老大,他漂亮白皙的手上不止沾过一次鲜血。 谁站在肖思的立场上想一想都会为肖思难过吧。 这个城市很大也很小,以前即使不约定好,也会偶然在某个宴会上或拐弯处见面,但是现在并没有刻意避开,碰面的几率却似乎小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叶右一直在静养,或许是因为肖思大大减少了外出的频率,抑或许是即使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也互相视而不见,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竟然恍若隔世。 叶右从不是会借酒浇愁的人,再难过他也不会选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所以当他久违得出现在市长夫人的宴会上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并不顾形象不顾礼节仰头一饮而尽的时候,他是无意识的。酒的辛辣和可乐的甜味穿喉而入,烧灼着某个地方,却奇迹般得很痛快,招手想再来一杯,侍者却阻止了他:“您还是喝杯果汁吧。”诧异地挑眉,叶右微微翘了翘唇角:“为什么?”本是无心一问,侍者的回答却让他唇角的弧度僵硬了,侍者说:“是肖老大吩咐的。” 似乎,很久不听到这个名字了。感受到了大厅另一侧隔着餐桌隔着人群投过来的视线,叶右对侍者说:“这里的主人可不是他,再给我拿杯长岛冰茶过来。”侍者为难地看了一眼肖思,然后听从叶右的命令去取了一杯长岛冰茶放在托盘上递给了叶右。 叶右照旧一口喝光,然后转头问跟在身后的应自由:“夫人在哪里?”他准备告辞回家了。可是应自由没有回答他,他看着肖思道:“肖老大过来了。” 叶右转过头看着肖思,肖思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直率的,有备而来的,灼热。 叶右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既然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最好的态度难道不是假装无所谓吗? “伤还没完全好,为什么要喝这种烈酒?”肖思的声音平稳,带着他特有的磁性,他的眼神很认真,眉头微微皱着。 叶右不是小孩子,他喝第一杯酒并没有特意做给谁看,但是第二杯有没有特意谁也说不清。 事到如今,这种暧昧关心的话,怎么还能够说出来,肖思? 叶右没有说话,肖思微微抿了抿唇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叶右,你能不能主动一次?” 不明白肖思的意思,叶右听到了自己心狂跳的声音。 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确定他理解的和肖思说的是不是一个意思。肖思,我还有资格吗?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怜,所以你再次对这个本应该恨的人心软了?你没有对我失望吗?不要怜悯我。 不敢看他,叶右转身就走。肖思没有跟原先一样伸手拉住他,他快步跟在他身边,低低地喊着他的名字:“叶右,叶右,叶右……”已经走出了房门,夜晚和煦的春风吹来。应自由制止住看到重要的客人要走,上来询问的管家,然后远远跟了上去。 叶右继续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他的心很乱,挣扎着,想立刻紧紧抱住肖思,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不可以。 “叶右!”肖思喊了出来,声音仍旧不大,却异常低沉有力,他停住了,叶右也背对着他停住了。“离去,还是来我的怀里,今天就做个了断吧。” 如果此刻离开,真的是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再也不能抱住他,再也不能依靠他……可是肖思,一直以来我给你的痛苦多欢乐少,如果就此再不纠缠,你就再也不用为了血缘、为了子嗣、为了我们的敌对关系、为了流言而受到折磨。你一再体谅我,一再原谅我,可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这几个月没有见面,你我不是都过得很好吗? 就这样吧,我已经受够了不安、恐惧、为你揪心的日子了。 叶右抬腿往前走了,走得很平稳也很坚决。 肖思的喉咙被梗住了,他看着叶右因为受伤而消瘦的背影,清晰得感觉到了什么叫肝肠寸寸断。 叶右,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我再也不为你开心难过,再也不对你牵肠挂肚,再也不因你拨动心弦,再也不亲吻你,再也不拥抱你,再也、再也…… 南方的春天总是多雨的,雨点零零碎碎打了下来,肖思感觉到应自由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然后看到熟悉的车子亮起车灯消失在大门外,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外追去。叶右,叶右,叶右……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明白真的读不懂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对我义无反顾?难道你不爱我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跑出去很远了,细雨密密地打在睫毛上,视线变模糊,已经看不清路了,路灯晕开在眼前放大,肖思茫然地往四周看看。 我的爱情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仿佛承受不住般肖思弯腰坐下了,颤抖着,头埋进双臂里,良久,从密密的细雨中传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可是叶右躺在床上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想了各种方法,吃了安眠药,想强迫自己睡着,可是还是无济于事。他知道,自己在想肖思。真的结束了。难过到不知如何是好。世上也有治疗难过的药吗?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当初为什么要用你的爱对我紧紧相逼?如果当初你不爱上我,我也不会爱上你,我们现在还是亦敌亦友的平等的关系,爱情让我们不对等了,我们的天秤倾斜了,心的世界也凌乱了。肖思,肖思,肖思……没有资格说爱你,可是,我真的…… 收到一条短信。懒得看。可是一分钟后提示收到短信的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夜里不间断地响了起来。是谁?大半夜的,令人烦躁。这是自己落海醒来后蔷薇交给自己的新的手机和新的手机号,除了蔷薇和应家兄弟之外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划开解锁,陌生号发来的十八条信息,一一点开,叶右的心抽紧了,手机屏幕上杂乱的反反复复几句话,却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我生病了。身体很热。头很热。头晕。我发烧了。嘴里很干想喝水。盖着被子很烦躁。不盖被子很冷。盖了被子也很冷。我流鼻涕了。我够不着纸巾。你总是生病,可是我从没生过病。我没有力气。害你生病对不起。口很喝。我喉咙疼。我不要吃药不要打针不需要别人。我不需要别人。” 【你中枪了,生病了,不管谁生病都会变得软弱的,生病的时候就想依靠别人,想让别人安慰自己照顾自己,谁都是这样的。没有人要求你必须坚强,我也和你一样,也有软弱的时候。】——肖思曾经说过的话异常清晰得在脑子里闪现。 离开时还好好的,一定是淋雨了吧。为什么会淋雨?现在肖思生病了,他在撒娇,想让自己去照顾他。 【为什么唯独对肖思这么狠心?】这是谁的声音?谁的指责?养伤期间是谁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叶右,你是个没有心的人,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狠心,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惩罚自己的同时,也间接惩罚了爱你的人,爱你的人有什么错?难道只因为爱你就应该受到惩罚吗?因为爱你,所以你痛一分爱你的人就会痛十分。为了爱你的人,对自己宽容点吧!】 【“叶右,我喜欢你。” “不要拒绝我,叶右,不要拒绝我。”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是我需要你!” “叶右,我TMD在你面前就这么低贱吗?!是,你清高。你想让谁滚谁就得滚,你让我肖思滚,我TMD也得滚!” “得到你的心到底有多难?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我现在的姿态还不够低吗?” “叶右,你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出尔反尔,明明是发生过的事怎么能假装没有发生?你要是觉得光换床和装修不够,大不了把楼推平了重建,或者换个地方,不行吗?” “你不心疼自己,还有别人会心疼呢。” “叶右,虽然很对不起叶伯父,但是肖家也会断子绝孙陪着你们叶家的。” “我想娶的人,只有这个人,姓叶名右,天上地下只此一个!” “这辈子,只有你打我我不仅不还手,而且从不心存怨恨。我说过,我爱你,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别人碰到你的身体我也受不了,我甚至受不了你对别人笑!我是疯了,叶右,我告诉你,你要么毁了我,要么属于我!” “可是我爱你……” “叶右,我不结婚了,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 “没有人能够做到让我比喜欢你还喜欢她,放心大胆得相信我吧。” “你快说,从现在开始我叶右和肖思正式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一次!” “叶右,你怎么不明白?我想要的只是你。” “叶右,试着去信任我依靠我吧,只要你爱着我,我们就一定会幸福的。” “叶右,我爱你。” “不管问我多少遍我也会说,即使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叶右,你能不能主动一次?”】 从“我喜欢你”到“我爱你”,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肖思一直都是这么直白而大声地说出了对自己的爱?为了爱自己,肖思一路走得多么辛苦。一直怀疑一直伤害,直到他累了,直到他祈求着自己主动一次。如果自己不主动,他就真的没有力气了…… 爱面子,怕被羞辱怕被伤害,所以一直不肯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样对肖思到底有多么不公平?还有机会再和他在一起吗?如果自己主动了,肖思反而退却了呢?大不了被甩被伤害,大不了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不过是一句“我爱你”…… 久违得来到肖宅大门口,却被挡住了。叶右明白那件事后自己的风评,可是他现在一定要见到肖思,因为肖思说,他不需要别人。 因为发烧而睡得迷迷糊糊的肖思被叶右打的电话吵醒,本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可是为什么却感觉到了如此强烈的心跳? 中毒太深。 叶右走进肖思的房间,房间的摆设还跟以前一样,只不过换了新床。 手触上肖思的额头,果然发烧了。床单是湿的,肖思身上的衣服也是潮湿的。 感觉到冰凉的手在碰自己,温柔的,好舒服。要是叶右,就好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是叶右。眨眨眼睛,还是叶右。呢喃着出口:“叶右?” “是我。” 有点冷淡的,清冷的声音。是他!“你没走吗?” 心中一痛,叶右勉强露出个微笑:“我回来了。” 轻轻摇摇头,拧着眉心,肖思慢慢想起来了:叶右确实走了。自己从市长家淋着雨徒步走了回来。走了四个多小时,满脑子里还只是叶右的影子。回来没脱衣服一头扎到床上,迷迷糊糊睡着,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发烧了,想跟叶右打电话,却不敢拨号,可是还是忍不住给叶右发了一条短信,叶右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回,于是自己突然赌气似的给他连着发了很多条,可是他仍旧没有回。难过到无声的泪湿衾巾。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叶右竟然打电话说小弟不放他进来,明知不真实,却又心急火燎吩咐小弟让他进来,然后自己怀着忐忑起身去接他,等啊等,明明看到叶右的身影了,可是叶右却怎么也走不近,而自己就跟钉住了似的挪不动脚,正在着急,却感到了触到自己的冰冷的手,睁开眼睛,叶右竟然近在咫尺。 这次不是梦,叶右真的来了……本想笑,可是首先涌上心头的却是莫大的火气:“你又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叶右没有回答他,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药片:“吃药。” 一把夺过杯子来反手放到床头柜上,双手抓住叶右的肩膀,靠近他生气得逼视着他:“你怎么就是学不乖?!要是再被打伤了怎么办?身边没有人谁去救你?你要是……” 生气的指责被叶右的轻笑声打断了:“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叶右永远都有本事惹自己生气。懊恼地用力摇晃他:“你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 无视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叶右环上肖思的脖子,把自己冰凉的薄唇印在了肖思烫热的唇上。轻轻一咬,随即分开。弯了眼睛好笑地看着肖思呆愣的傻样子:“肖思,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什么?”机械的呆傻的声音。 “我爱你。” 肖思是行动派,所以虽然发了烧虽然晕晕乎乎的虽然没有力气,他还是饿狼扑虎般翻身将叶右压在了身下,同时密密实实得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唇。吸吮着,撕咬着,交换着唾液,直到氧气用尽。“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红了脸。“你还爱我吗,肖思?” “我爱不爱你?你觉得呢?”以前你总是嫌我能够轻易说出爱来,嫌我不真诚,所以我现在已经改正了。既然你说你爱我,我就绝不让你知道我比你爱我更爱你,如果爱是一个整圆是三百六十分,那么你爱我一分,我就爱你剩下的三百五十九分。 “你说你爱我,就要让我吻你。” “恩。” “让我摸你。” “……恩。” “让我做。” “……恩。” 乖巧的叶右……狐疑地看着他,肖思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 “你什么意思?”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可是还是不由冷了脸。 “那就是不离开了?”瞬间变亮的眼神。 叹口气……叶右拉低了他,吻了上去。肖思如蒙大赦如获至宝毫不迟疑探手下去。却……被抓住了。叶右喘息着推开了他:“你在生病。” “有什么关系?”谁说堂堂达济堂堂主不可以撒娇? “肖思。”平静的语气,不过带了一点点威胁的意味。肖思扫兴得从叶右身上翻了下来,嘟囔着“不过是发烧……”然后紧紧抓住叶右的手腕将他纳入怀中:“你不许离开。”“恩。”“退烧后让我做个够。”“……恩。” 明明全身烫热无力,明明晕晕乎乎头脑不清晰,明明眼皮沉重,肖思却扒着叶右、强瞪着眼睛,死活不闭上,叶右觉得好笑,却又觉得心酸,拍拍他:“起来,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你还没吃药。” 肖思一晚上没有睡安稳,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怀中的叶右,忍不住笑了,狠狠拧了自己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然后手臂环到叶右的腰上,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才放心得睡着了。 叶右鼻息轻缓悠长,心里酸酸的,也有点甜。 肖思,这次,换我来爱你。 ——正文完—— 番外一:几个小故事 其一:拜见“咱爸” 肖思久违的发烧来得快,由于心情舒爽去得也快,虽然很想装病享受一下叶右的温柔伺候,但是被叶右冷冷一眼看过来,最后还是乖乖起床该干嘛干嘛了,不过嘛,在起床之前和叶右一起做点适当的运动还是必须滴。用一句“你答应过的”顺利安抚了叶右的怨嗔怒,肖思开开心心用力折腾完了这两天赖在床上积攒下来的体力。 为了让肖思学会什么叫“厚积薄发”,叶右整整两天没和他说一句话。第三天早上,肖思瞅准叶右睁开眼的那一刻,打算立刻发动攻势扞卫夫权的时候,叶右却抢先说了句:“今天和我回叶宅。” 不管叶右想干什么,既然他发话了,肖思肯定立即执行。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下车叶右问明了叶准的所在就拖着他直奔叶准而去,而且一见到叶准,就被拖着直挺挺地跪下了。叶右说:“爸,对不起,我爱上了男人,这辈子只能和肖思一起过了。” 偷眼看去,叶右的脸憋得通红,肖思却不争气得“噗嗤”笑了出来。 叶右愠怒地转头瞪他,然后不安得转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却惊讶得看到了叶准脸上无可奈何的笑容。然后一头雾水的他听到自己的老爹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你们两情相悦就好。” 没有预料的惊怒和责罚,只有豁达的祝福,叶右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准,却听到身旁的肖思说:“咱爸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虽然那个时候只是我单相思。而且,前天我还给咱爸打过电话。” “咱爸”是谁?很久之前是什么时候?前天打电话是怎么回事? 叶准拉起一脸茫然的叶右来,看了一眼自动自发站起来的肖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肖思说以后由他来照顾你,我实在不忍拂了他的意,既然你们相爱,爸爸也只好接受了。” 感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叶右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爸爸。”然后转头看着肖思,嘴角带笑,面若冰霜,咬牙切齿:“看我出糗是不是很开心?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没想到你今天是带我来见咱爸的,不过”拉过低气压环绕的叶右来“你正式把我介绍给咱爸,我很开心。”情意绵绵地吻上……一声惨叫响彻了叶宅。 不准在“我爸”面前吻我! 虽然肖思说择日不如撞日,俊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想如法炮制正式带叶右以恋人身份去见一见肖路,但是叶右还是退缩了。肖路可没有叶准那么好说话啊。 就在肖思一边说着“没关系,他早就知道了”并且试图解释为什么的时候,却意外得在自家大门口碰到了正好外出归来的肖路。 淡漠地瞥了一眼挣扎着试图从肖思手中抽离的叶右的手,肖路对叶右说:“叫声爸爸来听听。” 其二:没有H的夜辗转难眠 那是两人第一次甜甜蜜蜜一起躺在一张床上却没有H,起因是叶右最近偶然间遇到了一本归类为BL的小说,作为一名绝不放过任何经手的书的书痴,叶右想当然红着脸看完了,故事情节先放一边,关键是那里面描写的H让叶右难得的有了那么点心思,于是他假装镇定的红着脸主动吻了肖思。可是肖思不知道哪根筋出错了,竟然没有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好死不死说了句:“是不是很想要我?想要就来诱惑我,要不然我就不给你。别害羞,说出来,有情欲是很正常的嘛。” 有情欲是很正常的,但是响彻肖宅的惨叫也是很正常的。 吹着冒烟的拳头,叶右气呼呼上床睡觉了。肖思顶着个大包也屁颠屁颠爬上了床,想伸出手去抱住背对着自己的叶右,却听到了叶右阴恻恻的声音:“敢动一下就杀了你。” 讪讪地收回手来,肖思安静地躺了一分钟,还是慢慢地往叶右那边挪,叶右懒得理他,放任了他靠近自己。可是……砰、砰、砰……有规律的心跳,自己的,肖思的。声音越来越大,叶右终于受不了了,猛得翻身面向肖思,沉声命令:“你立刻给我睡着!” 肖思很无辜,这命令明显不合理啊。但是顺杆往上爬才是好猴子:“没有做最消耗体力的运动,所以不能立刻睡得着。” “想得美!”狠狠瞪他一眼,叶右转过身去用手捂住耳朵,可是,那人温热的体温,那人炽热的呼吸,那人强有力的……心跳。 无法忽视。睡不着!他心跳的声音这么大,为什么以前没有听到? 叶右脸红了。果然是因为今天不累吗? 强忍着不让自己翻来覆去,叶右在考虑要不要去睡沙发,可是,白皙的后颈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温热的吻。带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肖思用微微沙哑的声音说:“你不想要我没关系,我想要你。” 两个小时后,肖思心满意足地搂着叶右睡着了,叶右打个呵欠,还是能听到心跳声,可是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其三:攻受属性 起因是明察暗访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明白了叶右那天主动亲近自己的缘由后的肖思,花费重金订制了一部小说。拥有包装精美的烫金外壳、跌宕起伏的隐晦简介、一流评论家的书评、厚度堪比牛津大词典,由一流出版社出版的史诗式巨着被“无意间”摆到了客厅显眼的位置,刚刚挑战完《红与黑》的厚度的叶右,决定攀登另一个高峰,于是他认真严肃得以一个学者的姿态研究了面前的这部BL合集。 盯了叶右三天,看他在空闲时间脸不红心不跳地读书,肖思真的差点以为出版社给弄错了,可是偷偷翻开一看,确实是自己订制的书啊。惴惴不安的第三天的晚饭快要吃完了,接下来又是两人的独处时间了,为什么叶右还没有动静? 正在万分纠结的肖思,神思不由自主飘远了。 “肖思,其实你是弱攻吧?” 神思拉回。“咳咳咳~”肖思一口米饭噎在喉咙里差点就此归西。“什、什么?” 我们的肖大人只知道他爱叶右,叶右恰好是男人,所以他迫不得已成了同性恋,至于其他的BL文化,他是一窍不通隶属于文盲之列。 可是叶右显然没有心思教授文盲知识,自顾自接着说:“依我的身世背景身高体重性格,我应该做个强攻冷攻傲气攻才对。恩,就这么办吧。” 虽然别的不懂,但是至少“攻受”两个字肖思还是略知一二的,听到叶右要做攻,肖思只有一个念头——“不行!” 大男子主义被肖思发挥得淋漓尽致,经过后来的潜心研究虚心学习,肖思明白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他肖思天生就是个总攻! 所以,自从叶右下定决心做攻之后,两人的H,不,应该说是互撸,一直都非常血腥。 肖思叫苦不迭,但是仍然坚持要做个强攻。 叶右不屈不挠,矢志不渝反攻。 此事波及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受灾人数之众,无法一一统计。最后在叶准秘密找肖思谈话,肖路秘密找叶右谈话之后不久落下帷幕。 后来别人问起来的时候,肖思只是坚称自己是强攻,却不敢说叶右是受,即使是强受也不敢说,他怕惹叶右不爽了,再引起攻受大战,他可受不了。 从此以后肖思有了后遗症,只要叶右拿起那本烫金核弹,肖思就反射性恶寒,惴惴不安瞅着叶右的脸色。无数次想过要毁了它,可是他更怕毁了它之后的后果,最后堂堂肖老大只好拿无辜的出版商出了小小的一口恶气。 其四:习惯成自然 叶右抛弃和肖思在肖宅的king size床,回到叶宅已经很长时间了,原因无他,觉得住在肖宅不符合他强攻的属性。于是不舍得叶右的肖思每天来回辗转,不管多晚都要跑到叶宅爬进叶右的被窝。幸亏两人在外的工作地点很多都离得很近,也聊解相思之苦。 因为肖思每次都回来得晚,所以每次他一打开大厅门、书房门或者卧室门的时候都会看到叶右的身影,偷偷在心里想:难怪男人都喜欢一进门就能看到等待自己的妻子和满桌的饭菜。居家型的妻子能满足男人的虚荣,能纾解男人的疲惫。 虽然等待肖思的没有叶右亲手做的饭菜,但是只要看到叶右,肖思立刻就满足了。 想到叶右的“冥帝”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肖思早就想送叶右一把趁手的手枪了。今天定做的手枪送了过来,肖思自己看了看非常满意,还为枪的名字纠结了半天,满心等着回家向叶右献宝,甚至想好了要讨要的回礼。等他终于忙完回到叶宅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半夜里下着惆怅的小雨,不过没关系,叶右一定在有着温暖灯光的卧室等他。 可是,当他打来房门的时候,却既没有发现灯光也没有发现叶右。难道在书房?可惜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正在回来的路上。本来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肖思却发了火:“晚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莫名其妙被吼,叶右当然会据理力争,电话里闹了不愉快。 肖思于是生气地不撑伞跑到大门口等叶右去了,谁劝都不听。 车灯照到肖思,叶右吩咐停车,下车瞥了一眼肖思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上的样子,叶右不管他径自撑着伞走了。肖思气呼呼跟在他后面进了卧室。 扔给肖思一块毛巾,叶右皱皱眉头:“你把地毯弄湿了。” 肖思不仅要把地毯弄湿,还要把叶右的衣服弄湿,于是他抱住了叶右,闷闷地说:“每次回来你都在,我就想当然以为你会早回来了,想当然以为一回来就能看到你,习惯成自然,看不到你我就担心了。可是,我忘了,其实你晚归也是很正常的事,我比你更晚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总是告诉你。” 叶右回抱住他,微微笑笑:“洗澡去吧,快三十的大男人了竟然傻乎乎去淋雨,我才不会同情你。” 肖思亲了他的耳鬓一下:“一起洗吧,待会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最近叶右感觉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恋爱的荷尔蒙已经消耗殆尽,所以他突然感觉对肖思的感觉淡了。但是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还不至于和肖思分手,不过,却总是感觉他需要私人空间。工作的时候太忙了,空闲时间就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当他想静静地看书的时候,却常常受到打扰和性骚扰;当他看到感人的动物电影忍不住落泪的时候,旁边却有刺人的让他受窘的宠溺的目光;当他想微服私访的时候,却有甩也甩不掉的某人安排的保镖……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抗议,百分之八十八被驳回。肖思的理由是:习惯成自然。论据是:以前没有叶右他能活,现在没有叶右他一天就蔫儿,习惯成自然。 为了对得起两人这么多年的磨合,叶右作为“需氧生物”,最后决定努力把肖思培养成自己的氧气。 不过,叶右大大减少了自己看动物类节目的时间,而且看书的时候稍一感动就立刻把门反锁。知道他脸皮薄,肖思也主动退让了,虽然很舍不得他挂着泪珠的眼眸,不过后来肖思在床上弥补了这一缺憾。 其五:吃醋 肖思和叶右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达济堂和忠义堂合二为一了,因为积怨甚久,摩擦还是不时发生的,不过也都是有收敛罢了,毕竟虽然肖思和叶右都是护短的人,但是达济堂中谁也不会觉得自己在肖思心中的地位会比叶右重,说不定枕边风一吹,自己就被咔嚓了,所以不敢闹大,忠义堂人亦然。 虽说如此,但是实际上两个老大谁都没有吹枕边风,一个词:公事公办。秉承着绝不插手达济堂事务的原则,叶右对达济堂的事务一概充耳不闻;可是肖思是没什么节操的人,秉承着替叶右排忧解难的原则,肖思时不时插插手伸伸脚,叶右和他生过几次气,虽则无疾而终,肖思却略有收敛,只得偶尔为之。 这次肖思惩罚的对象犯的是人人唾弃的叛逃罪,要说这战战兢兢被绑跪在地的小弟也是可怜可叹的,因为收入少,年仅五十的母亲又得了乳腺癌需要钱化疗,所以一时贪心把自家情报卖给了忠义堂,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 顺藤摸瓜查下去,原来大部分分利都被领头大哥独吞了,肖思大怒,立刻杀一儆百。可是这个叛徒呢,虽则背叛在先,逃跑在后,但是一则给达济堂造成的损失不大,二则有孝心,算起来情有可原,照肖思以前的处理方法无非是痛痛快快留只手,说不定肖思还会大发善心给他包个红包。可是,在搜查他的住处的时候,却搜了叶右的照片出来,而且侧面绝美。想到连自己都没有的照片他竟然有,又得知他是同性恋,肖思冷笑了,吩咐先打个八十军棍再说。 因为与忠义堂有点关系,叶右也在旁边,虽然只是来当看客的,本不打算发话,但是此刻却忍不住皱了眉头,喊了声肖思的名字,出声阻止。 任谁都听得出叶右这一声“肖思”里含着让肖思考虑考虑从轻发落的意味,但是肖思却鲜有得把叶右的话当了耳旁风。虽然不满,但是叶右还是秉着不插手的原则,没再说话。 肖思意思坚决,小弟们下了狠手,只打了二十棍那小弟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扛不住了,叶右实在看不下去了,而且事情因他而起,叶右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委婉地对肖思说:“剩下的以后再打吧。” 肖思看了他一眼,说:“你别管。”肖思话一出口,叶右脸立刻白了,肖思赶紧放柔声音道:“你先回去吧。”虽然两人声音都不高,但是在这敏感的时候,大家都支棱着耳朵,房间里立刻安静了。 叶右脸白了又红,看一眼被打的小弟,还是说:“饶了他吧,达济堂的损失我来负责。” 肖思也皱起了眉头,但是还是那句话:“你先回去。” 生气地看着肖思,叶右很想打他一棍看看他疼不疼,但是肖思没有看他,他皱着眉头看着行刑的小弟问:“怎么停手了?” 叶右彻底生气了,但是他还考虑到要在达济堂的兄弟们面前给肖思留脸,所以他转身走了,应自由和保镖们立刻跟了上去。 叶右走后,肖思又看着打了二十棍,便吩咐打完八十军棍,死活由天,命人要是活着就给他钱让他给自己疗伤给老妈看病,然后追叶右去了。 结果当然是冷战。叶右气肖思不通情理,自己三次出口劝阻都没有用,气他固执,也气他拂了自己的面子;肖思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气叶右不理解自己的心情。 冷战持续期间,肖思偶然遇到了文羽,那个清纯的,叶右保护着的说是愿意娶她的,自己当时喜欢着的,成为害死肖相的导火索的文羽,如今成了一名中规中矩的高中老师。当初的她受到两个老大的青睐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肖相死了之后,肖思和叶右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她觉得是自己害死的肖相想去送她一程,却连肖宅都靠近不了。 肖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完全不计前嫌而且非常热情甚至有些强硬地邀请她去自家做客,时时出入陪同状似亲密。就在文羽以为肖思还对自己感兴趣的时候,肖思却突然冷了下来把她送回了家,再也没有联系。 送走文羽的那天晚上,肖思首先打破了与叶右之间的沉默,一把抓住叶右,想吻他被躲开,用力把他压到墙上才找准了唇吻了上去,气喘吁吁吻罢,看到叶右还是别着脸不说话,肖思终于气急败坏:“你为什么不吃醋?!” 叶右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回答:“你是说文羽?你们又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吃醋?” 肖思气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当初可是真的喜欢她。” “你当初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只有她,你从来不吃回头草。而且如果你真的想再和她在一起,我会退出。” “你!”肖思猝不及防哧地撕开叶右的衬衫,露出他白皙的胸膛,张口就咬了上去,什么都不说,先做了再说。 高潮后的叶右微眯着眼睛脸色红润,薄唇性感撩人。肖思头抵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叹口气:“叶右,我该拿你怎么办?”手抚上他的脸:“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这耳朵、这脖子、这锁骨、这手指、这整个的身体、这颗心,都这么迷人,我只想紧紧抓住不放,可以的话想藏起来永远不让别人看见,你是我的瑰宝,整个宇宙给我我都不换。可是,我对你来说却可有可无,你不吃醋,你不在乎我。想到别人对着你的照片意淫,想到你是别人的幻想对象我就受不了,他污染了你,他不配!我真想对他千刀万剐,可你还为他求情,你不理解我的想法,是因为你没有像我重视你这般重视我!你还跟我置气跟我冷战,你还不吃醋,风轻云淡,你……” 肖思的话被叶右柔软的唇堵住了,辗转吸吮着。绵绵的长吻结束,叶右捧着肖思的脸:“除了你,我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任何人;除了你,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任何人;除了你,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除了你,我不允许任何人凌驾于我的肉体和灵魂之上。你明白吗?我想让你幸福,所以无论你选择谁,我都会祝福你,不是不吃醋,我只是觉得你的幸福比我的幸福更重要。” “叶右……”唯有感动。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爱的人也正好爱着自己。肖思把叶右的头按到自己的肩窝上,嵌入身体般更紧地抱住了他,“对于你,我永远都不会放手。” 环住肖思的腰,叶右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笑了:“傻瓜。” 番外完左右相思+番外——横汾山鬼
作者:横汾山鬼 录入: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