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双+番外——饮隐

作者:饮隐  录入:03-01

 文案:

 萧沈和萧凌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感情甚是亲厚。 萧凌体弱,小小年纪便被灌下各种汤药,时日久了,身上也染了些药味,萧沈便唤他作“药罐子”。 “药罐子”身子弱,心却不弱,每每萧沈这样唤他,都能将萧沈整治得服服帖帖,趴在地上喊他大哥。 萧沈曾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咱们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萧凌便阴着脸,谁同你青梅竹马了,咱俩顶多是竹马竹马。 竹马竹马,也好,萧沈想,竹马与竹马,也是能成双的。 内容标签:年下 青梅竹马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沈,萧凌 ┃ 配角:楚云 ┃ 其它:温馨,美攻 第一章 “药罐子,你爬那么高做什么,不怕摔着你那矜贵的身子骨?” 盛夏,蝉鸣聒噪,高大的树木恰到好处地遮挡住刺目日光,一少年立于树荫之下,叉着腰仰着脸对上面喊话。 只见上头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攀在树上,略显吃力地捧着手上的物事,似乎想要将它安然置于不远处的巢里。 他的手微微颤抖,身子支撑不住像是要跌下来,下头立着的少年不由慌了神,前前后后踱起步来,一副焦急模样,他立住脚,再次向上喊道:“药罐子,你,你悠着点,别摔坏了!” 这一回的语气是十成十的真心实意。 树上的人好容易安置好了手上的物事,这才转过脸来,一张脸犹如白玉雕就,黛眉蜿蜒得恰到好处,一双眼睛漆黑通透,恨不得叫人溺毙在里头,是极好的相貌。 那人朝树下的少年啐了一口,微怒道:“整日‘药罐子’‘药罐子’地叫,萧沈,我便没个正经名字吗?” 萧沈急得跺脚:“萧凌,你快些下来!” 萧凌这才老神在在地点点头,打算下来,刚挪了挪脚,身子便有些重心不稳,不由惊呼一声,颤着声音道:“我好像下不来了……” 说罢,往下头望一眼,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 “现在才知道怕,活该!”萧沈咬牙切齿,眸中的关切却是掩也掩不住,他皱着眉头,“师父教你的那些招式都跑哪儿去了,现在施展正是时候。” 上头的那位忸怩了半天,终于蹦出句:“爹爹教的那些都还记得。”他忽然扭过头去躲避萧沈的视线,“可是,我腿软,没气力。” 萧沈剜了他一眼,嘀咕道:“药罐子就是药罐子。”嘴里又嘟囔埋怨几句有的没的,尔后心一横,索性张开双臂,向前挪了几步,大声道,“实在不行,便跳下来,我接着你。” 萧凌看看身形瘦弱的萧沈,再看看树,果断摇头:“会压坏你的。” 那便在上头耗着不成,萧沈想。 他只后悔方才萧凌发神经爬树时,自己没能拦住,但比这更悔的则是,几天前萧凌说要离开夙辰教庇佑,闯荡江湖,自己竟鬼使神差认同,并随他一道儿溜出教中。 真真是糊涂。 萧沈与萧凌自小一块儿长大,萧凌是夙辰教中千尊万贵的少主,萧沈却是夙辰教教主萧凡彦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弃婴,瞧着可怜,便带回教中,随他姓萧,由于萧沈和萧凌年岁相当,他便将萧沈与自家儿子放在一起教养,也不分什么尊卑,逐渐,这两个孩子开始称兄道弟,不分彼此。萧凡彦待萧沈如同待亲儿一般,萧沈却只肯唤他一声“师父”,怯生生的,如同受了惊的小鹿。 萧沈性子怯懦,蹈矩循规,也只有在萧凌面前,才能放开拘束,大声笑,大声交谈,纵是被旁人欺负了,只要有萧凌在,也能理直气壮地回击。 可是现在萧凌被困在树上,上不得下不得,他着实拿不出半点底气,他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帮他。 反倒是树上的那位见他焦急模样,安慰起他来,明明是孩童略显稚嫩的声音,听着却意外地叫人心安:“阿沈,你莫怕,我总会有办法的。” 萧沈略略平静,可片刻后焦躁心绪卷土重来,他会有办法,那么弱的身子骨,还能怎么办呢,萧沈的眼眶微微发红。 “你放心。”萧凌微笑道,其实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有些发怵的。 放心,这又如何能放得下心来,萧沈只希望此时有个英雄侠士什么的,能救救萧凌这个美人。 可真当英雄来救美时,萧沈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英雄着一身紫衣,身姿挺拔,飞身将萧凌救下,萧沈立在一旁呆呆瞧着,瞧着那紫衣男子漂亮利落的动作,瞧着那人将萧凌放下时萧凌略微绯红的脸颊,胸中闷闷的似堵着团棉花,怎样都不得自在。 那人有张极俊朗的面容,神情却是冷冷淡淡的:“小公子无恙吧。” 萧凌脸上发热,觉得方才有些丢人,呆了一呆,尔后感激道:“多谢公子相救,萧凌无恙。” 沉默了一会子,萧凌抬头,漆黑的眸子对上那人的眼,蕴着极柔和的笑意:“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楚云。”那人答。 萧沈事不关己地冷眼瞧着,见萧凌得救,他原本是开心的,可一见萧凌对着那人时的神情,眼中只那一人再无其他的专注,便觉分外扎眼。 于他而言,萧凌是最最重要的存在,重过于性命,重过于他所拥有的一切,如此重要的萧凌,怎可将眸光流转在旁人身上。 萧凌却像是完全忽略了他一般,只顾和楚云交谈,也是,毕竟救他的是楚云,而非自己,怪只怪自己没本事,帮不了他,这也怨不得旁人。 萧沈胡思乱想,不晓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楚云离去后,萧凌依旧是那如沐春风的姿态。 当然,这如沐春风的姿态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认为罢了。 他往萧凌那边走了十来步,提醒道:“那人都走了。” “啊,走了?”萧凌讶然,尔后笑道,“瞧我,连他走了都没发觉。” 其实萧凌只是受了惊吓一时反应慢而已,可看在萧沈眼里,却是大大的不对,萧沈心头无名火起,没好气道:“是啊,心思都拴在那人身上了,哪管他何时走的,走去何处,有你牵挂着,走到哪儿都是一样。” 萧凌眨眨眼,再眨眨眼,他觉得萧沈变得很奇怪,同样让他奇怪的还有萧沈说的话,什么叫心思都拴在那人身上,他确实没将心思拴在那人身上,也确实不晓得萧沈是个什么意思,遂开口问道:“阿沈,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好得很!”萧沈将脸偏向另一边,摆明了不欲理会。 萧凌实在不明白他在气什么,也不明白他为何为何这样生气,也不好再去问,于是轻轻扯他的袖子:“阿沈,咱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 “回家,会夙辰教去。” 萧沈暂时将气闷撂到一旁,打量着他,奇道:“当初是你硬吵着要出来,劝了几回都不回去,如今怎么想起回去了?” 萧凌叹道:“咱们两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谈何闯荡江湖呢?” 萧沈亦随着他叹,却暗暗打定了主意,自己一定要变强,强大到足以保护萧凌。 萧凌极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往来时路走去,他心跳不自觉有些加快,却任萧凌拉着,回家。 再回到夙辰教中,少不得挨一顿斥责,两个人还被罚一天不准吃饭,萧凡彦原本要罚他们三天,但念及萧凌的身体,便也作罢,将三天改作一天,小小惩戒。 萧凌平日不怎么听话,挨骂挨罚挨得惯了,便也不以为意,萧沈平素是极乖巧的,挨罚还是头一遭,自然不可能毫不在意。 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响,实在不好受,加之先前的气闷,更不好受,索性衣裳一脱,倒在床上睡觉。 萧凌察觉到他的异常,也爬到床上,在他耳畔道:“阿沈,你是不是不舒服?” 一阵淡淡药香袭来,萧沈虽不开心,但一见萧凌关心,那些不如意也暂时想不起了,只剩小小的温暖,这种心情类似于受了委屈的人,突然得到意中人的宽慰。 他寻求温暖似的往萧凌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心里不舒服。”忽而又想起那个救萧凌的男子,很想知道那人于萧凌而言意味着什么,遂脱口而出道:“药罐子,你觉得那人怎样?” “哪个人?”萧凌问。 “楚云。” “楚云啊……”萧凌听他问到提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你问他做什么?” 萧沈看着萧凌精致的五官,忽然有些不安:“药罐子,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吧?” 萧凌失笑,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呢?”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心中有东西想要破土而出,萧沈想同萧凌说说心里话,怕再不说,就再没勇气说了。他低下头,垂着目,也不敢看萧凌,极小声地说了句:“我喜欢你。” 这句话是他一直想说且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萧凌以为他是玩笑,回道:“我也是。”隔了半晌,他又补充道:“像喜欢亲兄弟一样喜欢阿沈。” 萧沈一颗心悬起砰砰跳个不停,后又因那句话重重跌落,前头的那一阵雀跃期待就像一个笑话,他已不知该想什么,该说什么。 又沉默了半晌,萧沈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翻身到另一侧,手往旁边一摸,恰巧摸出萧凌弃在枕边的一面铜镜,他顺手将那小小铜镜拿来照,镜边是繁复精致的花纹,镜中却映出张清秀平淡的脸容,实在是与这精致小镜不怎么契合。 他放下镜子,心想,像萧凌那样的人,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妄想的,现今平平淡淡的便好,不要再有那些妄念。 第二章 虽说萧沈和萧凌一日不准进食,但萧凌按时该服的药还是毫不马虎地送过来。 萧凌端了药碗,目光转到床上躺着的萧沈身上,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被他连累的,他知道萧沈饿得厉害,也隐隐察觉萧沈心里不太痛快,于是端着那碗药走至床边,伸手轻轻摇了摇那不知是睡是醒的人。 萧沈被他一摇,好容易酝酿好的睡意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睁开眼睛,却见萧凌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他揉揉眼,疑惑道:“你做什么?” 萧凌注视着他:“阿沈,你是不是饿坏了?” 萧沈点头。 “那,你将这碗药喝了吧。”萧凌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 “你……”萧沈看见药碗里头黑乎乎的药汁,咽了一口唾沫,他还没有慌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去喝那足以苦死人的药汁,再抬头看看萧凌表情,一时间更是无语。 萧凌端了半天药碗,胳膊有些发酸,不由问道:“你到底喝不喝啊。” “是药三分毒……”憋了半天,萧沈憋出这么一句。 萧凌听了,却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怕这个啊。” 说罢,他忽然低头就着药碗喝了一口,并不咽下,反而俯下身来,一只手捧住萧沈的脸,一只手将药碗放下后搂住萧沈的腰防止他挣脱,缓缓将唇印上。 感觉到嘴唇上温软的触感,萧沈顿时懵了。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那人细密的眼睫,不由自主张开口,药汁便被萧凌推进来,萧沈乖乖地咽下,即便如此,仍有余下的药汁自唇角流下,沿着下颚蜿蜒到颈项。 喝完这一口,萧凌离开萧沈的嘴唇,取来药碗再喝一口,便又捧着萧沈的脸喂下去。 一股子药味儿在口中漫延,却不如想象中那般苦口,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滋味,萧沈眨眨眼,也不挣扎反抗,任由萧凌胡闹。 好容易一碗药喂完了,萧沈也稍微恢复了理智,他擦了擦唇畔的药汁,困惑地看着萧凌:“为什么?” 萧凌天真道:“什么为什么?” 萧沈摸着自己的嘴唇:“为什么亲我?” “呵呵。”萧凌轻笑,“阿沈说,是药三分毒,而我喝了十年的汤药,自然也算上一毒,我喂你药,以毒攻毒,那三分毒性不就没了?” 萧沈愣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半天没话说,他算是被萧凌的谬论给噎着了。 萧凌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关切道:“阿沈,你没事吧,怎么忽然呆住了?” 萧沈眼神回复清明,他指指自己的唇,问道:“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吗?”他怀疑萧凌根本就是懵懂无知,是以做出那样的举动。 虽说萧沈与他年岁不隔多少,但萧沈今年好歹也有十四,而萧凌顶多十岁,虽只隔了四岁,但这四岁却足以隔开许多,加之萧沈本就早熟,萧凌空有个聪明模样聪明脑袋,且这聪明才智只在学书习武时管用,旁的事情是一点不懂,说好听点是心思纯净,说难听了便是不通世故。 果不其然,萧凌听了这话,轻轻摇了摇头,颇有些懵懂:“不太知道,不过听爹爹说,这样做表示喜欢,我喜欢阿沈,所以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妥吧。” “你……” “我?” “你……” “我怎么了?” “算了。” 萧沈这一回算是彻底见识了萧凌的单纯程度,别家的孩子到这个年纪多少会懂一些的,可是萧凌却仍是狗屁不通,看着萧凌漂亮的小脸,纯真的神态,他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力感,随口问道:“你这样亲过几个人?” “只你一个。”萧凌答。 虽心知萧凌心思单纯这等亲昵动作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孩童随心之举,但萧沈听到那句“只你一人”时,心脏仍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有如擂鼓。 不要有妄念,不要有妄念,他只是你师弟,是你兄弟,萧沈不断告诫自己,这才没让情绪表现在脸上。 “怎么了阿沈,有什么不对吗?”萧凌察觉了异样,问道。 萧沈清清嗓子,道:“没什么,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哦。”萧凌茫然地点点头。 “药罐子。”萧沈忽然开口。 “啊?” “长点儿心吧。” “……” …… 转眼间,五年匆匆而过。 凛冽寒风中,一红衣少年正自顾自舞剑,身法轻盈如蝶,及腰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成优美的弧线,容貌亦如身上红衣一般惹眼,是极张扬的美。 此时万木尽枯,没了春日里的宜人景致,万物萧条,反而添了些肃杀之气,红衣黑发的少年倒成了这萧条中的一景。 美景。 他挽起一朵剑花,生生能晃了人的眼,终于收了剑,白皙的脸庞上出了层薄汗,他用袖子去擦,擦了一半又放下,黑玉似的眸中有一丝懊恼之色,不满地哼了一声,随手将剑扔了,少年大大咧咧地席地而坐。 萧沈此时正不急不缓地拿着食盒往萧凌住处走,还没到目的地便看见那人不管不顾地坐在地上,剑扔在脚边,脸上还是一副不豫之色。 萧沈嘴角抽搐了一下,对那红衣少年道:“药罐子,你又在发什么疯?” “别叫我药罐子!”萧沈蹭地一下站起来,怒目圆睁,对着萧沈吼。 萧沈自然不知他在气什么,平日如此唤他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对,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一下子发这么大火,萧沈想不通,只好走到他身边,好声好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凌瞪了他好一会儿,就是不答话,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显然气得不轻。 “别气了。”萧沈哄,“我给你带了药膳,听说对你的病症有些功效,还算得上可口,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学了许多遍才学会的。”说罢,将手中的食盒往他面前推了推。 哪知萧凌一把打开他的手,横眉怒道:“什么灵丹,什么妙药,我吃了十几年的汤药,这幅身子该怎样还怎样,只练了一会儿剑就累成这样,实在是可恶!”他气极,雪白的牙齿在唇上碾了一个月牙印子。 “你……”萧沈不知要接什么话,他嘴笨,不会哄人,不会说那些好听话,只好说,“总会好的。”自己听着都觉苍白无力。 “算了算了。”萧凌见他无奈又为难的样子,心里忽然一软,再开口时语气虽然不怎么好,却没了先前的火气冲天,“药膳拿来,咱们进屋吃去,我就不信着身子还调养不好了。” 萧沈跟着他进去,五年的时光,萧凌变了许多,容貌愈发出挑,性子也愈发张扬,不再是从前那个顽皮孩童,但总有一些是不变的,比如喝药时皱眉咬唇的可爱表情,比如唤他阿沈时眉目间隐隐可见的纯真笑意,这些都是萧沈所熟悉的。 坐在桌前,看着萧凌细嚼慢咽的斯文模样,实是同先前大发雷霆的样子大不相同。 “好吃吗?” 萧凌点头。 萧沈便勾起一个清浅笑意,衬得那张脸也生动起来,萧沈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清秀平淡,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只是在旁人面前,性子更加内敛,表现在脸上的情绪更少了些。 等到萧凌吃罢,萧沈随口道:“你胃口不错。” 萧凌唇角上扬,梨涡浅绽,一双眼睛像是盛着水,盈盈看向萧沈:“还是阿沈待我最好,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是旁人怎么都比不上的。” 萧沈觉着那笑有些炫目,不由将视线移到别处,忽然想起之前的一桩事来,那时候两人年纪尚幼,正是狗屁不通的时候,萧沈不知发的什么疯,拍着萧凌的肩膀笑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咱们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萧凌那时候刚被萧凡彦罚了一回,心情不怎么好,便阴着脸,谁同你青梅竹马了,咱俩顶多是竹马竹马。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什么,觉着有趣便顺口说了,现在却生出些想法,青梅竹马也好,竹马竹马也罢,他和萧凌自小便在一块儿,彼此之间从无猜忌,偶尔有些小吵小闹也不会计较,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正想着,却听身旁的萧凌说了一句:“阿沈,明日我便要离开夙辰教了。” 第三章 像是听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萧沈抬眼看他:“为何?” 萧凌垂目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指,有些郁郁:“还不是为了治病,爹爹说,若再不好好医治,我这身子怕是没得好了。” “所以?” 萧凌忽又抬起头来,眼中有着隐隐的希冀:“他说,有一个人或许能将我医好。” “谁啊?” 萧凌想了想:“那人似乎神得很,被称作什么来着……哦,是随朔公子,爹爹说夙辰教曾有恩于他,前段时间也知会过他,他已答应替我瞧病了。” 萧沈皱眉:“即是有恩于他,直接将他请来就是,为何要你亲自跑一趟呢?”那随朔公子就如此金贵,跑一趟都不舍得? “切,谁知道呢,人家架子大,瞧不上咱们,能屈尊降贵给我治病就已经够面子了,还奢望他能亲自过来?”萧凌挑起一边眉毛,眸中颇有些不驯,“再大的架子我都忍了,等他给我治好了病,瞧我不整得他哭爹喊娘!”说罢,便是一阵阴森冷笑。 萧沈被他那笑声弄得汗毛竖起,不自觉打个寒颤,他知道依萧凌的个性,这种事情是完全做得来的。 “你省省吧,怕还没将人家整治,人家就已经把你戏弄了。”萧沈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狗屁不通的小孩儿。 萧凌被他看得心中窝火,不忿道:“切,谁怕谁!” 萧沈叹息道:“药罐子,你哪儿都好,就是这脾气,忒不和顺。” 萧凌看他一眼:“你也不比我和顺多少。” “嘿,你倒说起我来了。”萧沈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了萧凌一会儿,萧凌也是直直注视着他,终究是萧沈定力差,败下阵来,收回视线,复又坐下,耳中听得萧凌低低的笑声,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他只好故作老成道:“我才不同你这小屁孩儿计较。” 萧凌撇撇嘴,没说什么。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语了一会儿,萧沈忽然开口:“你明日便要去了,有什么人陪着?” “平日里服侍我的那几个小厮,也没几个人。” “没了?” “还有小师妹。” “小师妹?”萧沈定定看着他,疑道:“晚晴她只有十岁,你让她陪同跟没人陪同有什么区别?” 萧凌叹一口气,极苦恼的样子:“我也没办法啊,爹爹让我在师兄弟里面选一个,可是没人肯陪我去,只有晚晴一个劲儿缠着我要出去,我也不想她跟着,可是爹爹却说晚晴整日闷在教中不是个事儿,让我带着她全当散心。” “……” 这是个什么事儿! 萧沈干笑几声,想了想萧凌的话又觉不对:“既然是在师兄弟里面选一个,怎么我不知道这事儿?” “那天你在睡觉,叫了几遍都没醒所以爹爹就自动忽略你了。” “……” 不带这样的啊。 萧沈摸了摸脑袋,他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桩事儿,但他睡起觉来堪比死猪叫不醒那也是真的。于是他对萧凌说:“既然没人肯陪你去,便让我陪着吧。” 左右自己也无事可做,陪他出去就当是散心了,况且萧凌那不靠谱的性子,让他一个人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 “你说真的?”萧凌忽然凑过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清淡药香,大眼睛扑扇几下,细密的眼睫也跟着扑扇,黑蝶一般,眼睛里的喜悦藏也藏不住,他说,“你不嫌我性子不好总惹事儿?” “不嫌。” “不嫌我大大咧咧不懂得关心人?” “不嫌。” 萧凌笑得柔和:“你是头一个不嫌我的。” 萧沈亦是淡笑,自己何时嫌过他,嫌谁都不会嫌他。 萧凌高兴,便把萧沈留下说了一天的话,眉目间是极少见的柔顺,萧沈自然受宠若惊,平日里他虽和萧凌感情亲厚,但被他留在房中不间断地说上一天的话,这还是头一回,且萧凌这一回是罕见的乖巧态度,不像是从前,他一个人说话,萧沈在一旁听,也不管萧沈在想些什么,这一回萧沈说话时,他都耐心听着,眼睛极其专注地看着萧沈,不曾走神。 萧沈也不知道他今天是转了性儿了还是怎么,他知道萧凌这家伙越长大性子越不好,喜怒也是愈发无常,只当他又是突然的心情大好,未曾往深处想去,即是如此,萧沈仍旧不自觉地被萧凌心情所影响,开怀了,这一天便过得快。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萧沈看着屋外天色,道:“我该回去了。” 说罢,起身要走,还没迈出两步便觉衣袖被什么给拉住,虽然力道不大,却也是无法忽视的,萧沈只好停住脚步,回头看去,只见袖上多了只纤白的手,正小心拽着,再往上看是红衣,再往上看便是萧凌无瑕的脸容,五官在些微的夜色映衬下更显精致。 萧沈呼吸一滞:“怎么了?” “今晚你别走了,咱们一起睡,像小时候那样。”萧凌秋水般眼眸定定注视着萧沈。 萧沈像是被勾了魂去,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呆了似的看着萧凌,萧凌笑得纯真,有着小时候的影子,却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这样的萧凌少见,很少见。 萧凌自然没这个觉悟,他只是单纯地想将萧沈留下,重温儿时的感觉,他拽着萧沈的衣袖微微摇了摇:“好不好?” “好。”萧沈听见自己这么说。 其实他原本打定了主意要回去的,但一看见萧凌,便不由自主地应了他。 萧凌原本拉着萧沈衣袖的手便去牵他的手,引至床前。 萧沈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若依着萧凌的意思同他一起睡,那自己这一觉必定是睡不安稳的,若不依他,萧凌脾气上来了没人招架得住。似乎怎样做都是不对,怎样都不会妥帖。 萧凌也不忸怩,在萧沈面前宽衣解带,只余里面雪白的里衣,便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萧沈看着这全过程,十分纠结,既想一直这么看着他,又想拔腿就跑,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着实叫人郁闷。 不知过了多久,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忸怩,也宽衣解带,躺在萧凌外侧。 萧凌畏寒,整个身子都蜷在衾被里,只露出一张脸,连那乌黑长发都被塞进被子里取暖用。 萧沈见他这模样,不由失笑。 萧凌体弱,畏寒,每每到了寒冷天气,从来都是不束发的,披散这那头青丝,按他的话说便是,头发留长些,暖和。 萧凌许是乏了,不一会儿便阖上眼瞳睡了,呼吸均匀,长睫于眼睑处投下一片暗影,上挑的眼角有些凌厉味道,但在此时也只是毫无防备的睡颜了。 萧沈看着他,痴痴地,不知过了多久竟也睡着了,他以为自己和萧凌一块儿是睡不着的。 次日清晨,萧沈极不情愿地醒来,原想将身侧的萧凌叫醒,手往那边儿一摸却是空的,他下意识往另一边看去,果然瞧见萧凌正坐在一旁看书,穿戴齐整,显然醒来多时了。 见萧沈坐起身,萧凌道:“阿沈,你终于醒了。” “呃?”萧沈疑惑,什么叫终于醒了人。 “你可真能睡。”萧凌感叹。 萧沈一时没话说,萧凌说的是事实,他的确嗜睡。 萧凌道:“那几个小厮都打理好了行囊,晚晴也是早早起来等着出发,我劝了许久不许她跟着都没什么用,她哭闹得厉害,所以只好带上她。” “所以?” “所以只剩下阿沈一个人了。” “啊?”萧沈有些赧然,因为他一个人拖了大家后腿,为了不继续拖累下去,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最快的速度穿衣,最快的速度将早饭消灭殆尽,然后精神百倍地站在萧凌面前,“这下能走了吧。” 萧凌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其实阿沈不必这么着急忙慌的,咱们晌午才走。” “……” 不早说! 第四章 终于等到晌午,一行人皆收拾妥帖,便钻进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准备上路。说是一行人,其实加起来还不到六个,晚晴年纪小,算是半个。 马车里头宽敞,吃食玩物一应俱全,虽说这些极大部分都是给晚晴准备的,但萧凌也是个馋嘴的,瞧见什么好的总要吃上几口过过嘴瘾才罢休,尤其是同旁人抢着吃,按他的话说,抢来的东西,吃起来才有味道。 车厢里有一个小厮伺候,其余的两个被萧凌遣到外面赶车,四个人坐在里头,并不拥挤。 萧沈原本同晚晴坐在一块儿,萧凌同小厮在一块儿,这么走了半个时辰,萧凌不知发的什么疯,把萧沈拽过来,枕着他的肩膀开始打盹儿。 晚晴自然是不乐意的,她扁了扁嘴,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萧沈看不过去,伸手摇了摇萧凌,道:“晚晴她不高兴了。” 萧凌闭着眼:“缠着我哭闹那会儿怎么没想到有这个时候。”他睁开眼睛,看着晚晴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想起萧沈对她的关切,不知怎的就是火大,他瞥一眼晚晴手边的那一盒糕点,想起萧沈喂她糕点的情景,火气更是压不住,再开口时声音冷冷冰冰,“占着糕点又占着人,我就是看不惯。” 说罢,将那糕点抢来,拈了一小块放嘴里细细品尝,尝罢还不忘赞叹:“果然美味。” 晚晴看着他那得意样儿,委屈与难过再也忍不住,原本在眼眶里头打转的泪水如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也不见停。先开始是小声地哽咽,后来越哭越伤心,号啕起来。 萧沈责怪地瞥萧凌一眼,便去晚晴身边好言安慰。萧凌原本只想逗弄那小丫头几句,谁知她如此不经逗,没说几句便掉了眼泪。 小丫头哭得愈发凶了,萧凌见这情形,也是手足无措,想上去说几句好听话,又拉不下脸来,只好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萧沈帮晚晴揩去鼻涕眼泪。 萧沈看一眼萧凌呆愣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沉着脸叱道:“药罐子,瞧你做的好事!” 萧凌眨了眨眼,无辜道:“我不知道她能哭成这样……” 他原想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自己听着这话都觉得虚假,便也作罢。 萧沈一手拿着手巾给晚晴擦眼泪,一手将萧凌手里的糕点又夺回来,拿了一小块放在她嘴边:“瞧,师兄又把糕点拿回来了,晚晴高不高兴?” 回答他的是小女孩犹带着哽咽的一句:“不高兴!” 晚晴将萧沈手里的巾帕抢去,胡乱地揩了鼻涕,又开始用那揩了鼻涕的地方擦眼泪。 萧凌瞧着她那鼻涕眼泪一脸的形象,胃里开始有些翻涌。 萧沈瞪他一眼:“过来!” 萧凌撇撇嘴,乖乖过去。 “道歉!”萧沈朝他凶道。 眨了眨眼,萧凌努力忽略小丫头脸上的鼻涕,伸出他那双漂亮的手,葱白般的指抚上晚晴的小脸,神态很是愧疚,轻声道:“对不起。” 他眉心微蹙,一双瞳人剪秋水,盈盈看向晚晴。 萧凌是个美人,一般人对美丽的事物都没什么抵抗力,小丫头晚晴也不例外,她愣愣瞧着,也忘了继续号啕。 萧凌微微一笑,从糕点盒里拈了一小块,递到她嘴边:“师兄喂你吃糕点,晚晴不要再生师兄的气了,好不好?” 小丫头瞧着那笑容,被蛊惑了似的,乖顺道:“好。” “真听话。”他拍拍晚晴的肩,把那一盒糕点都给了她,尔后继续蛊惑道,“糕点留给你,阿沈留给我,你说好是不好?” “好。” 萧凌听她应允,笑得更开心,当即拉了萧沈的手拽到自己这边,双臂牢牢圈住他的腰,头也再次枕到人家肩上,用只有彼此能够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道:“小丫头就是好哄,以后她再哭闹,我便对她笑上一笑,说几句软话,倒也省事儿。” 听这语气颇是得意。 萧沈捏捏他的脸颊:“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知那人在自己肩上蹭了蹭,嘟囔道:“阿沈,不要同我说话,我困了,让我睡会儿。” 萧沈看着赖在自己肩上的人,恰巧瞧见那人头顶小小的发旋,不由伸手摸了摸,手指顺着乌黑长发往下摸去,最后停在腰上,心想萧凌的确是可怜,整天喝着苦口汤药,身体还是不见好,这肩,这背,这腰,都是清瘦的。 但愿随朔公子有些能耐,将萧凌医治好。 萧凌这一睡,便是一个时辰,萧沈的肩膀被他枕得久了,有些酸痛,却不敢揉捏,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恐将萧凌弄醒。 等到萧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萧沈几乎全身都麻木。 萧凌揉揉自己的脖子,也不问萧沈被自己枕了这么久肩膀有没有酸痛,反而皱眉道:“阿沈,我脖子酸。” 萧沈勉强伸手帮他揉了揉,萧凌闭目享受着,过了一小会儿,那双揉捏的手却收了回去,萧凌不满:“怎么停了啊?” 萧沈有些郁郁,却只是说:“这关我什么事儿,让小厮给你揉去。” “不。”萧凌直直看着他,“我就要阿沈揉。”那神情活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儿。 萧沈心中烦闷,觉得萧凌未免太不懂事儿,便转过身去不予理会。 萧凌拽了拽他的袖子,没反应,再拽了拽,还是没反应,便丢开手,口中小声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萧沈耳朵尖,听见这一句,更是郁闷,狠狠咬住嘴唇,心说自己再也不要待这没心没肺的小子好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晚晴忽然说要下车,问她做什么,她却不说,萧凌去看萧沈,发觉他还在独自生着闷气,虽然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萧凌隐隐觉得是自己使他生的气,于是试探着换了一声:“阿沈。” 萧沈依旧不搭理他。 萧凌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自讨没趣,原本要去攀他肩头的手也收回来,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一会儿晚晴便回来,手里拿了两枝浅粉的花儿来,萧沈见了,疑惑道:“现在是冬天,你从哪儿弄来的花?” 晚晴一副这是秘密我不告诉你的神秘表情。 萧凌见萧沈终于肯说话,以为他消了气,不知怎的也开心起来,对晚晴道:“把那花给我瞧瞧。”也忘了自己天生对花粉过敏这桩事。 晚晴乖乖把花递给他。 萧凌拿着花看了看,评论道:“挺好看的,只是这颜色不太合心意,若是红的,便更好了。”说罢,凑近了嗅。 萧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将那花夺走,果不其然,萧凌那不长心的开始打喷嚏,并且可怜兮兮道:“阿沈,我难受。” “难受活该!”萧沈瞪他,凶巴巴的,“叫你再不长心!” 萧凌摸摸自己的脸,担忧道:“我脸上没出疹子吧。” “没有!” “那便好。” “好个屁!瞧你生着一副聪明相,怎么净做些糊涂人的事情!”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是笨蛋。” “本就是你不对!” “阿沈你别生气了。” “我没气!” “……”萧凌委委屈屈的坐回原位,在背后加了个垫子,没什么话好说,只好拿了本书,委委屈屈地看起来。 等到暮色四合,天色渐暗时,萧沈决定找间客栈投宿,萧凌总是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萧沈气早消了,却也不想搭理他,偶尔对上那目光,便移开视线,只做不知。 萧凌是第一个跳下的马车,原本鲜艳的红衣在夜色下也映成了略微的暗色,唯那张扬,从不曾减少一分,萧沈跟在他后头,隔了三四步,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人要走远再不回头。 心中有些慌乱,萧沈加快步伐,想赶上他,却不料萧凌忽然停住脚步,自己没来得及一同停住,便傻不拉几撞在他身上。 萧凌没防备被萧沈一撞,不由回头看他。 萧沈脸上有些发热,故作冷静道:“我没事,你继续走吧。” “哦。”看了萧沈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萧凌只好继续走,潇洒十分地迈进客栈。 第五章 客栈掌柜正支着下颚打盹儿,被他们惊动,便睁开眼睛,瞧见萧凌时,呆了一呆,尔后恢复常态,朝他们摆摆手,冷淡道:“你们另找别家投宿吧,我这儿没空房了。” “没空房,没空房还开着大门?”萧凌冷笑道。 掌柜并不搭理他。 萧沈好声好气道:“这儿偏僻,也找不着别家了,掌柜能否看在我们赶了一天路身子疲累的份儿上,帮着腾一间房来?” 掌柜并不吃他这套:“你们疲累关我何事,快走快走,别在这儿磨叽。”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萧凌哪里受过这待遇,当即发作。 掌柜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萧凌更气,抽出剑来:“你想打架不是?”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吓唬谁呢?” 萧凌又是一声冷笑,萧沈看着情形,觉得不妙,便扯扯萧凌的衣袖:“算了,咱们再另找别家就是,他这儿也许真的没空房。” “凭什么!”萧凌挑眉道,“他赶咱们走,咱们便要听他的乖乖走人吗,我偏就不走了,倒要一个一个地看看,是不是真的客满。” 说罢,不管不顾地上了楼,萧沈怕他真如此做,便在后头跟着,想要将他拉回来,好容易拽住他的胳膊,谁曾想萧凌身体虽弱,气力却不小,轻易将萧沈甩开,继续气势汹汹地往前冲。 萧沈在后头叫了他几声,那人却充耳不闻,他扶额,觉得自己跟萧凌这个惹事精在一块儿,迟早要头痛死。 萧凌很快便立在一间上房前,站在外头问了两遍有没有人,房中没什么动静,他又问了一遍,依旧是没动静,于是他往后退了半步,抬脚去踹,“轰”的一声,那是门塌了,听着这声响,萧沈更加头痛。 萧凌踩着报废的房门进去,在里头转了一圈又出来,冲萧沈笑道:“阿沈,里头没人,咱们今晚就住这里面吧。” 萧沈嘴角抽搐,隔了半晌才道:“好。”说罢,给下头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便聪明十分地塞给客栈掌柜一张银票,原本一脸肉痛兼愤怒表情的掌柜低头瞧了瞧,脸色稍稍好了些,也没再说什么。 萧凌忽然皱起眉头,苦恼道:“这样一来只有一间房,够我和阿沈住,可是还差两间呢。” 语罢,他再往前走,找着一间,抬脚又要去踹,可这回巧的很,他还没来得及对此门施以暴行,那门就自己开了,房内站着位年轻公子,冲萧凌拱了拱手,道:“这位少侠,若不嫌弃,在下愿将这间房让出去。” 萧凌自然没什么异议,他求之不得,于是对萧沈道:“这样一来不就好了,还另找什么客栈?” 萧沈不置可否,向那年轻公子道谢,那人却说自己恰巧今晚就要走了,并未被萧凌影响到什么,让他不必太客气。 萧沈庆幸萧凌遇着个好性子的人,不然这事情要发展成什么样,他还真不敢想象,不过最后给萧凌收拾烂摊子的从来都是自己,不会是旁人。 这桩事也算是和平收尾。 萧凌连威胁带利诱逼着客栈掌柜再腾一间房出来,他是这么打算的,自己和萧沈一间,晚晴一人一间,那三个小厮挤一间,毕竟人家跟着伺候了一路,总不能自己在这儿睡大觉,让人家吹冷风去。掌柜并不怎么乐意,在萧凌一掌拍塌一张方桌,萧沉默默递给他一张银票后,万分无奈地将自己的屋子腾出来。 看着客栈掌柜敢怒不难言的表情,萧沈叹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敢苟同萧凌这种简单粗暴的作法。 萧凌好干净,临睡前要了一桶热水泡澡,还十分单纯地问萧沈要不要一起泡。 萧沈自然是拒绝,同睡还行,他可没那么大的胆子跟萧凌坦诚相对。 萧凌见萧沈不肯,心里有些小小的沮丧,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沮丧是为着什么,没办法,萧凌只好一个人褪了衣物,抬腿迈进浴桶。 浴桶那边儿没个屏风挡着,萧沈稍稍扭头便能看见。 听到那边儿宽衣的细微声响,他心里很是纠结,即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又不敢,最后实在忍不住,想着只一眼便好,只看一眼便是,眼睛往那边儿一瞥,恰看见萧凌除尽衣物,抬了一条腿迈进浴桶的模样。 第六章 萧沈直接就傻了眼,从颈项到小腿,萧凌美如羊脂白玉的身子几乎被他看了个遍,萧沈在床上躺着,觉得血气直往脸上涌,却死活移不开视线,就这么看着萧凌迈进浴桶,带起一阵水响。 看遍了看遍了,若说方才是看了个七七八八,那么萧凌迈进浴桶时,他全看见了,正面侧面上面下面前面后面,随着那人的动作,一览无余,且过了好大一会儿,那画面仍不停地在他脑中闪现,他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睡不好了。 舒舒服服泡在水里的萧凌自然不知萧沈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随意往萧沈那边儿一瞥,便看见萧沈通红的脸与刻意躲避他的目光,他有些不解,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萧沈憋了半天,憋出句:“没怎么。” 萧凌眨眨眼:“我不信。” “那你就别信。” 萧沈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转了个身背对他,萧凌看着那背影,觉得萧沈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萧凌撇撇嘴,继续泡他的澡。 隔了一会儿,萧沈的脸也没有方才那么烫,觉着现在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他便把身子又翻过来,不翻身还好,一翻便觉出怪异来。 头脑依旧是清楚的,可身上却像是没了力气一般,只是翻个身都觉艰难,他想坐起身来,奈何全身的气力似被抽空了,只能软软地抬一抬手,亦或是蹬一蹬脚。 他觉得不对,忙看向浴桶中的萧凌,萧凌安静地泡在水中,阖了双目,许是睡着了。 这个时候可不能睡觉。 萧沈唤他一声,细细弱弱的,萧凌依旧闭目,像是没听见。 萧沈慌了,看情形,他知道这是被人下了药,可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连下药之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那人动机何在。 萧沈试图撑起身体,试了几回都是失败,恰在这时,外头一声响动,似乎是门又被人踹了,从外头走来一个人。 那门先前被萧凌踹坏,没来得及修,现在勉强支在那里,自然是轻易一踹便会倒地。 那人踹开了门,径自走了来,萧沈看清他的面容,是先前给他们让出上房的年轻公子,那人看都没看萧沈一眼,眼睛像是长在萧凌身上,萧凌闭目,也不是是睡是醒,连轻微的动作都没有。 萧沈隐隐明白了那人要做什么,却为时已晚,那人走到萧凌身边,一双手抚上他精致的双肩,肆意揉捏,又凑到他发间轻嗅,叹道:“好香……” 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萧沈怒道:“你放开他!”可这声音也是软软绵绵的,哪里有威慑的作用。 那人听见了,扭头瞧了他一眼,眸中有些不屑:“别浪费力气了。” 萧沈咬了咬唇,强自镇定道:“你想要什么,若是银钱,你拿多少都无所谓,只是别碰萧凌,别想打他的主意。” “呵。”那男子嗤笑,“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也要来要挟我不成?” 萧沈怒从心头起,却只能压抑着,尽量平静道:“这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为何偏偏相中他?” “这恐怕不是你能管的吧。” “实话告诉你,这个人是夙辰教的少主,性子十分不好,你若轻薄了他,日后有你受的苦,你好好掂量吧,是要美人,还是要命。”萧沈无奈,只好说起萧凌那没几个人能消受得起的性子,且摆出他夙辰教少主的名号,望此人能知难而退。 可事实恰恰与他想象的相反。 男子听后,那双在萧凌肩上游移的手非但不拿开,反而更加猖狂,在他锁骨处用指甲掐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印子,笑道:“你们又不知我姓甚名谁,就算日后想来报复,也是无法的吧。” 萧凌依旧是没有一点反应,任那人轻薄。 萧沈瞧着那一双手,恨不得把它剁了。 男子又道:“待我穿了衣服走了人,去了别处,你们谁还能找得到我,纵是报官……”他看了看萧凌,“一个男子被人轻薄,传出去可要叫人笑话死呢。” “可恶!” 萧沈眼看着那人摸了摸萧凌柔顺的黑发,又伸手往他胸前摸去,不知触到了哪儿,萧凌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睛却是睁开了,里头水气迷离的,像是刚睡起,还有些迷蒙。 萧沈忙唤他:“药罐子,你是怎么了?” 萧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方才在水里泡着,不小心睡着了,阿沈,我方才梦见你了。” 换做平时,萧沈定会追问,你梦见我什么了,但现在他也没什么心情,只好朝萧凌身边怒了努嘴,示意他去看身边多出来的那个人。 萧凌却疑惑道:“阿沈你怎么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 萧沈无语。 隔了一会儿,萧凌才注意到身边的男子,挑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道:“你竟不记得我是何人了,在下就这么不值得记住?” 萧凌想了想,面无表情道:“是你,让了上房给我们的那人?”他看着那男子,冷冷冰冰的,“即使如此,你也没道理来我们这儿,趁着我没生气,你最好快滚。” 男子打趣地看着他:“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把我怎么着?” 萧凌抬眼,逼视他:“你大可以试试,看我能把你怎么着。” 男子犹自不信,竟伸手往萧凌脸上摸了一把,萧凌嫌恶地侧过头,抓住男子的那只手,男子不以为然,顺势在萧凌手心轻轻挠了两下,萧凌不怒反笑,只是这笑容的意味,就不那么美好了。 他握住男子的手腕,男子却似有所察觉,极巧妙地挣脱开来。 萧凌眸光冷得似寒冰,随手将衣架上的衣物披在身上,没了浴桶中的束缚,萧凌的动作流畅许多,不过几招,男子便败下阵来,萧凌抬起一只脚踩在他背上,居高临下道:“就这点本事,还敢来轻薄你爷爷我?” 男子自然不敢与他顶撞,只好闷声不吭,装孙子。 萧凌看上去心情不错,拍了拍手,冲萧沈笑道:“阿沈,你说咱们怎么处置他?” “随你。” 总算是有惊无险,萧沈松了一口气,如果萧凌出了什么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给教主交待,怎么给自己交待。 萧凌略想了想:“先打一顿,明日将他送到官府,就说他偷了咱们的银子。” 他回头,看见萧沈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心里也跟着不舒服:“阿沈,方才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萧沈浑身无力,只想好好睡一觉,很困乏了,乏得他不想再回答萧凌的问题。 萧凌以为他真的受了很大委屈,看着地上的男子,想着就是这个人让阿沈难受的,怒气更是压也压不住,对着那人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动作毫无章法,可见是气得不轻,打累了便将人捆了,扔在一旁。 萧凌走到萧沈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阿沈,你没事吧?” 萧沈觉得那人的动作格外温柔,一双眸子几乎要叫人溺毙在里头,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再坚持不住,萧沈闭目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次日的晌午了。 萧沈动了动,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很是难受,睁开眼睛,却看见萧凌坐在旁边,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四周环境,已经不是在客栈中了。 他想要伸手揉揉额头,却发现两只手都被萧凌握着。 这么一动,萧凌便知道他醒了,原本无甚表情的脸上像是焕发了光彩,一双眼睛看着萧沈:“你总算醒了。” 萧沈点点头:“那个人呢?” 一提到那个男人,萧凌便有些得意:“那个人来头可不简单,是官府通缉多年的采花贼呢,我轻易就将他抓了,阿沈,你说我厉不厉害?” “啊?”萧沈有些吃惊,原以为是什么荒唐的纨绔子,没想到竟是个采花贼。 看那斯文的模样,还真不怎么像,不过人不可貌相,再不怎么像,他也是。 萧凌继续说:“也是将他送到官府时才知晓的,本来只是想把他送进去吃些苦头,谁知道这么巧,如此一来,那人恐怕就不只是吃苦头那么简单了。”他笑道,“那人虽是采花贼,却有着龙阳之好,只采美貌男子的后庭花,作案多年都不曾落网,这一回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你多厉害。”萧沈附和道。 萧凌笑意更甚。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萧沈道:“那人明明给我们下了迷药,为何你没事?” “我也问过他这个,他说将迷药下到饭菜里头了。”萧凌眨眨眼,“正好那晚我吃糕点吃得撑了,就没动饭菜。” “那倒是真巧。”萧沈道,“可是若你吃了那饭菜,被那人得逞了呢?” 萧凌听了,一副吞了苍蝇的恶心表情。 萧沈叹了口气,道:“你总要学着保护自己,不能只靠着运气。” 萧凌皱了皱眉,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第七章 坐在马车里赶了一天的路,萧沈有些疲累困倦,于是他掩口打了个哈欠。 萧凌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说来奇怪,原本萧凌虽然待萧沈有如亲兄,但他天生就不是会关心人的性子,兼之心思不甚细腻,很少留意萧沈的心情,现在像是转了性儿,有事没事总想看着他,总想同他说会儿话,这种心情很奇怪,萧凌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没放在心上。 可这奇怪的情绪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在意而有所收敛,连萧沈都觉出他的不对劲。 这段时间,萧沈经常感觉有道视线停驻在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却是萧凌直直注视着他,少了些平日里的凌厉,漆黑眸子里有些温柔意味。 萧沈先是不自在,后来也渐渐习惯,他只道萧凌好发呆,有时候想到别的层面,便勾起苦笑,暗暗自嘲,他只当你是他兄弟,自作多情的事做了一回,还要再做第二回不成? 于是,因着萧凌的懵懂,萧沈的极度不自信,这层窗户纸始终没人去戳。 这一天晚晴说闷得慌,便出去透风去了,车厢里只余萧沈萧凌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憋出半个字儿来,气氛颇是尴尬。 萧凌无事可做,只好拈了块糕点吃起来。 萧沈看见,皱了皱眉头:“方才都吃了多少块儿了,现在怎么还吃,仔细肚胀。” 萧沈无辜道:“我实在是没事儿干,你若再不让我动动嘴巴,会把我憋死的……” 我看你会撑死! 萧沈夺过他手里的糕点,道:“不准吃了,你若是实在没事儿干,就到外头逛几圈,等不闷了再回来。” “不。”萧凌道,“阿沈不出去,我也不愿意出去。” 萧沈无法,只好道:“那你就在这儿闷着吧。” 谁知萧凌往旁边挪了挪,尔后把头枕在萧沈的腿上,心满意足地蹭了两下,一头青丝柔顺地自萧沈膝头垂落,萧沈忍不住拿了一绺于手中把玩,将它夹在食指拇指摩挲,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痴迷。 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那头黑发上抚摸,萧沈觉得时光若能长驻此刻,那便再好不过。 腿上的萧凌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萧沈道:“难受……” “哪儿难受?” “脑袋,我脑袋很疼,阿沈你帮我揉揉吧。”他捉住萧沈的手,将其放于额上,可怜兮兮道。 萧沈只好轻柔地为他按揉,其实他自己也是有些昏沉,舟车劳顿,说不疲累是骗人的,但萧凌的身体较之常人格外弱些,会比他更难受也在情理之中,萧沈动作极轻,好似只恐按揉得重了弄疼了他。 其实萧凌并没有萧沈想象得那么娇弱,只是萧沈从小宠溺他,对他的感情自然是夹杂着疼惜与小心翼翼。 萧凌躺在萧沈腿上,看着他形状姣好的唇,忽然有些异样情绪。 萧沈的一张脸算不上漂亮,更谈不上俊朗,只不过略比旁人清秀白净一些,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这唇却生得极为好看,至少是萧凌觉着好看,形状好,颜色也好,如三月桃花,浅淡的粉色,待人采撷,又有些不堪采撷的意思。 萧凌看着看着,便伸出手触了一下,很柔很软,他记得年少时不懂事,他曾亲吻过这嘴唇,嘴对嘴地喂药,一碗药喂下去,他瞧着他的唇瓣变作嫣红的颜色,口中的药汁似乎也不那么苦了。 萧沈被他这一碰,只是浅淡一笑:“头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谢谢阿沈帮我揉。” 萧沈收回手,可腿上的那个家伙却没有离开,依旧赖在哪里,也不睡觉也不怎么,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萧沈有些尴尬。 外头传来小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笑声,由远及近,是晚晴那丫头疯完了回来。 晚晴进了马车,便看见这么一副情景,萧凌枕在萧沈腿上,是少见的柔顺,萧沈任他枕着,眼睛却看向她:“晚晴回来了。” 晚晴背着手,歪着脑袋:“沈师兄猜猜我拿了什么好东西。” 萧沈摇摇头:“师兄猜不出来,晚晴自己说。” “那凌师兄,你猜。” 萧凌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挑眉道:“不会又是什么破花儿吧,拿走拿走,我不想瞧见。” 晚晴赞叹:“师兄聪明啊,真的是花,不过晚晴记得师兄不喜欢粉色的,喜欢红色的,我就特意找了朵红的。”说罢,献宝似的自身后拿出一朵红花,捧在手心里,递给萧凌。 萧凌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墨玉似的眸子里有些不可察觉的惊恐。 萧沈接过那朵花,仔细看了看,尔后笑道:“晚晴真是越来越调皮了,竟弄假花来吓他。” 晚晴咯咯咯地笑起来,到萧凌近旁,像抚摸小动物似的摸摸他的脑袋,道:“不怕不怕,师兄,你可千万别怕。” 萧凌拍掉她的手,怒目道:“你皮痒不是?” 晚晴摊一摊手,无辜道:“许你欺负我,就不许我捉弄你啊,师兄,你实在是太小气了。” 萧凌已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萧沈朝晚晴笑笑:“算了,他性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别招惹他了,哪天他逮住机会揍你一顿你就不得意了。” 晚晴翘起嘴角,极开心的样子,也不再存心捉弄萧凌,安安静静地到一旁摆弄起她的宝贝小花来了。 萧凌却是满腔怒气发不得,萧沈捏捏他的鼻子:“别同小孩子置气。” 萧凌不屑道:“谁同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那你还生气?” “我不是生气,其实方才看见那花,我没害怕,没被吓着。” “那是谁发抖来着?”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没被吓着。” “……” “我真没被吓着。” “……” …… 到达随朔公子所居之处时,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此时已经是初春,莺初解语,微雨如酥,最是一年春好处,随朔公子便住在一个不怎么闻名的小县城里,宅院是雅致古朴的,植着些四季常绿的翠竹。 萧凌看上去心情不错,立在萧沈身旁,眼睛在宅院四处打量,道:“这宅院布置得不错。” 萧沈道:“管他宅院布置得怎样,能治好你的病才是最要紧的。” 萧凌点头称是,忽然道:“不知那随朔公子长的什么模样?” 萧沈看他一眼,想说一句你管他长什么样子,来不及说出口,却听到一男子略嫌清冷的声音:“你们哪个是夙辰教少主?” 萧沈循声望去,却见一紫衣男子立在不远处,容貌很是俊朗,气质也出众,萧沈有些说不出的熟识感。 萧凌也看过去,回道:“我是。”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目光便移开:“在下随朔,今后便由我来医治公子的身子。”他忽然停顿,尔后道,“你们住在我这里,一切便要按我的规矩来,若是不愿,大可以离开。” 萧沈皱眉,觉得这人似乎目中无人了些。 随朔话音未落,却见一紫色身影飞快窜了过来,搂住他的脖子不放,并道:“小云云,别这么冷冰冰的嘛,会把人家美人吓坏的……” 萧沈恶寒,转脸看萧凌,发现他的表情也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那边的人还在那儿纠缠,口中不住唤着“小云云”“小云云”。 萧沈却开始疑惑,小云云? 第八章 一个无比熟识的名字在脑中盘桓,盘桓,最后萧沈脱口而出:“楚云?” 说出这么一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萧沈有些悔了,毕竟是五年前的人了,况且还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自己怎就如此莽撞。 不过,因为萧凌的缘故,五年前的楚云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好几回都梦见楚云携了萧凌走远,萧凌跟着他,头也不回,这些噩梦足以让他记住此人,加之楚云本就容貌气质出众,记住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见了这随朔公子,不知怎的就是有些熟悉。 萧沈那一声音量不小,不仅萧凌听见了,那边的两个人也听见了。 勾着随朔脖颈的那紫衣人转过脸来,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叫楚云?” 萧沈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由呼吸一滞,斜眉入鬓长,凤目幽邃,琼鼻秀挺,下巴尖尖,容色冶艳,比之萧凌,还要美上三分。 那人放开随朔,看着萧沈,道:“你是什么人?” 萧沈呆呆看着那人,没听清他的问话,也就没回答,萧沈一向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这一回见着这么个大美人,会看呆也是情理之中。 身边的萧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他问你呢。” 萧沈茫然道:“问我什么?” “……” “嗯?” “你不会是只顾着看那人连他问你什么都没听见吧!” 萧凌横眉瞪他,眸中七分愤怒,剩下的三分却是,委屈?萧凌很生气,他不喜欢萧沈看别人看得目不转睛,也不喜欢他眼里没有自己的存在,见了萧沈的痴迷模样,他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有着难以压抑的火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与对那紫衣人的嫉妒心情。 好似心情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了。 萧凌逼视着萧沈:“他有什么好看的,你一直看,看久了竟不嫌烦吗!” 萧沈看看不远处立着的美人,举手投足皆是勾人心魂,风姿醉人,再看看萧凌,横眉怒目,原本就有些凌厉的眼形更加凌厉,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颊因为气愤更加苍白,精致的五官虽美,却没法跟那紫衣人相提并论。 换句话说,萧凌的美,美在精致皮相,这世上的美人太多,把萧凌放在美人堆里也瞧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那人却是美在气韵,叫人过目难忘。 萧凌撅起嘴,愤愤道:“你这个混账!” 那样子就像被谁欺负了一般。 萧沈摸摸他的脑袋,温和道:“药罐子,不要骂人。” “你,可恶!” 萧凌叉着腰,那样子就像只炸了毛的猫。 其实萧沈很疑惑,他不过是看人看呆了,没听清那人的问话,很自然地问了萧凌一句,萧凌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就这么生气了,萧沈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为何生气,萧凌虽爱美,但并不介意旁人比他美,且这一回他发怒,有些不太正常,不像真的生气,至于这其中因果缘由,萧沈实在参不透。 那边的紫衣人好脾气地看着这两个人闹别扭,嘴角一抹了悟笑意,等到他们彼此不再争吵,才对萧沈道:“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萧沈正莫名其妙,听到这一句,忙回道:“在下萧沈。” 那人把玩自己一绺黑发,道:“我叫楚如烟。”说罢,指指随朔,“我是他师父,他的真名你也知道,楚云,怎么称呼他我就不管了,我挺喜欢你,日后唤我如烟便是。” 萧沈眨眨眼,有些受宠若惊。 身边的萧凌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名字跟个娘们儿似的。” 萧沈看他一眼:“别这么无礼。” 萧凌剜他一眼,扭过头去不欲理会。 楚如烟嗞嗞道:“小美人这是吃的哪门子闲醋……” 萧凌看他不顺眼,自然觉得他的话也不怎么顺耳,于是冷声道:“你叫我什么?” 楚如烟慢悠悠走过来,仔细打量萧凌一遍,尔后道:“美则美矣,只可惜太小了,也只能算个小美人。” 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说萧凌是个小美人都有点抬举他了。 萧凌自然是不乐意的,他看着楚如烟,有些不忿:“你看上去最多十七,也不比我大多少。” “十七?”楚如烟像是听着了什么笑话,笑了一阵,喘匀了气才道:“叔叔我早过了而立之年了。” “你……”萧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嘴角有些微的抽搐,“老妖怪……” 萧沈也是吃惊,看楚如烟的模样,顶多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哪里有半点过了而立之年的样子。 “小沈啊,你那么吃惊做什么,我就这么不像吗,还是,你也觉得我是老妖怪?”楚如烟笑得妖孽。 “不是,不是。”萧沈忙辩解。 一边的萧凌听见楚如烟那一声小沈,心里更是不自在,想说些什么话发泄发泄,但他心知萧沈不喜欢自己的无礼样子,也就硬生生压抑下这不自在,独自生闷气。 楚如烟瞥萧凌一眼,眸中有些笑意,遂将那一点笑意漫延至唇角,对萧沈道:“小沈,你是我这三十多年来第二个瞧着顺眼的人了,你住在小云云这里,咱们自然也会常常相见,日后记得多走动啊。” 萧凌听了,威慑性地瞪楚如烟一眼。 可那人却只是挑挑眉,不咸不淡道:“看什么,我瞧你不顺眼。” 萧凌被他这一句话噎着,很想说一句,难道你以为我瞧你就顺眼了吗,但想到萧沈对那人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居然就把这句话咽下去,愤愤地看了萧沈一眼,然后扭头就走。 萧沈莫名其妙地挠挠头:“他怎么了?” 楚如烟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他怎么了,你看不出来?” 萧沈摇头。 “唉……”楚如烟长叹一声,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尔后扭头往别处看了看,“小云云呢,小云云去哪儿了?” 说罢便也扭头走了,找他的“小云云”。 萧沈一个人留在原地,心想今天还真是有够混乱。 第九章 萧沈呆愣了一会儿,觉得萧凌这气生得虽有些莫名其妙,但气怒总归是不小的,若不劝慰几句,怕是不成。 于是他从呆愣状态中清醒过来,转身便去寻找萧凌。 宅院虽大,但找到萧凌却是一件不怎么困难的事情,找到他时,那人正蹲在一处空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一张脸也埋在腿间,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萧沈心里一抽,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药罐子?” 萧凌并不搭理他。 于是萧沈抚摸他柔顺的长发,换了个称呼:“阿凌。” 萧凌愣了一愣,从小到大,萧沈这样唤他是头一回。 萧沈见他仍旧是不搭理,只好转到他面前:“蹲了这么久,一定脚麻了,我背你吧。”说罢,转过身去背对他,示意萧凌上来。 萧凌心中暗喜,却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攀上萧沈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萧凌不重,萧沈背着他并不吃力,只是不知萧凌是不是有意,脸贴的那样近,耳廓便是他温濡的吐息,茸茸痒痒,萧沈有些耐不住。 迎面走来两个女子,一高一矮,皆着水蓝衣裙,梳垂挂髻,一妩媚一清灵,是不同的风韵。 其中一女道:“二位便是夙辰教的贵客了。” 萧凌撇撇嘴,嘟囔道:“贵客?我们可担当不起。”他现在还对随朔公子不甚友好的态度耿耿于怀。 那女子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道:“公子请你们暂居寒舍,现下便由我们引萧少主前去诊脉。” 萧沈听了,觉着那人替萧凌诊脉并没有自己的什么事,便对萧凌道:“你的脚还麻不麻,若是不麻便从我背上下来,随她们去见随朔公子。” 萧凌看出他的意图:“蹲了那么长时间,哪里可能说不麻就能不麻的,阿沈,你这么赶着我走,莫不是嫌弃我?” “那好,我继续背你就是。” 萧沈心知同他争论也争论不出什么结果,不如随他的意思,也免得自己多费口舌。 萧凌却没有萧沈想象的那么乖顺,他自己生了闷气,自不会善罢甘休,就算现在这气消得差不多了,也想从萧沈身上讨些什么东西来扯平。 要什么好呢,萧沈身边似乎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萧凌苦思冥想,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脑中忽然闪现萧沈那形状颜色皆是完美的嘴唇,萧凌不由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 背着萧凌默默走路的萧沈,觉得覆在背上的那个身躯好似贴得更紧了些,一只手勾着自己的颈项,另一只手却开始不安分,先是碰一碰微启的唇瓣,再是摸一摸不甚明显的喉结,总之是没一刻安生。 最后那只作乱的手摸到锁骨处,似乎要钻进衣领里,萧沈慌了,小声道:“你做什么?” 萧凌只是笑,且这笑是无声的,萧沈背着他,自然不知他是个什么神态。 萧沈深知这人的脾性,八成是小孩子心性闹着玩,但脸颊还是不自主地发烫,泛上一层淡淡的桃花色。 他腾出一只手摁住萧凌的手指:“别闹。” 萧凌在他耳垂上轻咬一口。 湿湿濡濡的触感刺激得萧沈一颤,瞬间他的耳垂像是充了血一般,可怜又可爱。 萧凌自然没错过这一幕,看着萧沈那反应,不由轻笑出声。 萧沈听见他笑,更觉羞赧,再开口时含了些不易察觉的恼怒:“你若再乱来,我便把你丢在地上不管了。” 说罢,作势将托着萧凌腿的手臂松了松。 萧凌的身子不受自己控制地下滑,几乎要摔下去时,萧沈好心肠地扶了他一把:“看你还敢胡闹。” 萧凌把脑袋枕在萧沈肩上,竟真的不再作乱了。 “这样才对嘛,乖乖的多好。”萧沈松了口气,终于找回做兄长的感觉。 之后便没了话说。 他们很快就到了随朔的居处,女子进去了一会儿,再出来时面颊有些发红,她歉然道:“公子正与其师对弈,二位请稍等片刻。” “不过是对弈,你脸红什么?”萧凌道。 “这……”女子垂下头。 萧沈却是不悦:“既是请阿凌来此,为何又这样让人在外等候。”现下虽是初春,天气却仍是微寒,萧凌一向受不住寒冷。 “算了,阿沈,咱们在这儿等就是。”萧凌难得好脾气劝道。 萧沈看着他,疑惑,这一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随和了,竟来劝自己,殊不知萧凌此时正打着自己的主意,其他的事自然就抛在脑后。 萧沈张口道:“那个随朔公子……” 他原本想说,那个随朔公子,你都没认出来他是谁吗,但话未出口,却叫萧凌给堵住了,用唇。 先是一点一点缓缓地覆盖上去,像是试探,然后是用舌尖一遍又一遍的舔舐,缓慢温柔,很是煽情,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萧沈忍不住张了口,萧凌便将舌头伸进去,滑过齿列,于口腔中肆意游动,时而轻缓时而激烈,可谓毫无章法,但这青涩的亲吻对于萧沈这个同样没经历过什么风月事的人来说,已足够使人迷醉。 不知过了多久,萧凌终于放开他,萧沈觉得再晚一会儿,自己就要窒息,萧凌环抱着萧沈的腰,犹嫌不够地在他唇瓣上轻轻咬一口,看着萧沈的唇自淡粉转作嫣红,脸上也晕上红,这才作罢。 萧沈呆了似的,也不知道萧凌为何对他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萧沈并不相信萧凌会钟情于他,恐怕萧凌这傻子连情爱是什么都不甚清楚,可他心里依然觉得甜蜜,甜得不得了,像是喝了蜜,更像是多年的心愿一朝得了圆满的莫大快意。 第十章 萧沈自他怀中挣脱,有些不自然地用手背蹭蹭嘴角,自嘴唇上传来的灼热触感证实他不是在做梦,方才那一吻,确然是真的。 萧凌见他蹭嘴角,以为他嫌脏,于是不悦道:“阿沈,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没,我没嫌弃你。”萧沈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听见他这么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复又抬眸,眼中有些希冀:“药罐子,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既想他回话,又不想他回话,想让他回答是因着想听到那个等了多年的答案,不想让他回答是因着害怕听到意料中的答复,虽说这二者后者较之前者更多些,但总归是期待与惧怕交织的复杂心绪。 萧凌如他所料,十分天真道:“没什么意思。” 萧沈原想再问问他没什么意思是个什么意思,但触及他如水的目光,忽然失了勇气,暂且这样吧,每日里能瞧见他,便很好了。 恰巧这时门被打开,一旁的丫鬟请他们进去,萧沈想,这似乎没自己什么事,于是打算回去。 很不巧,这时萧凌却拉住他的手,一齐往屋内走去。 萧沈试着挣脱,奈何萧凌虽是个病秧子,气力确然是不小的,这么小挣小脱地磨蹭几下,自然不会起到什么明显的作用。 萧凌感觉到他的不安分,淡淡瞥了他一眼。 萧沈微窘,只好低下头,随他进去。 随朔好似并不在屋内。 萧沈打量着屋内的陈设,没什么特别之处,惟那藕粉色的床帐显得有些违和,温柔浅淡的颜色,单是看着就觉暖然缱绻,这样旖旎的颜色,并不怎么适合放在男子的房里,且是随朔公子这个看起来冷冷冰冰的男子房里。 床帐是放下的,萧沈并不能得知那里面有没有人,想要撩开,却又知道不能这样做,着实纠结。 忽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一个小缝,接着是紫色的衣袖,最后是楚如烟那张不管看了多少遍都觉妖孽的脸。 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长发,有意无意地往床帐里头瞧上一眼,尔后起身朝萧沈走来:“小云云他身体有些不适,怕是不能为他诊脉了。” 萧沈往那片藕粉处瞟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不觉双颊微微发烫,半晌憋出一个字:“哦。” 萧凌见他颊边染上绯色,有些闷闷道:“怎么见着这楚什么烟你就脸红。” 萧沈下意识回道:“是楚如烟。” 萧凌看见楚如烟本就不怎么高兴,现下萧沈记这个人的名字又记得这么清,更不开心,遂道:“你管他是香烟臭烟,先管好你自己吧。” 其实萧沈的脾气也不是多好,听了萧凌这么一句不阴不阳的话,火气也忍不住,他抬眼看着萧凌:“我管不管得住自己关你何事,你凭什么管我,是你自己先管好你自己才对吧!” 楚如烟好脾气地看着他们争吵,叹了口气。 “我把你当兄弟才会管你的事,换做旁人,谁理你啊!”萧凌亦是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切!”萧沈偏过头,不看他。 楚如烟等了一会儿,见他俩还没个缓和的架势,只好走到萧凌身边坐下,道:“小美人莫气,你若是信得过我,暂且让我给你诊一回脉,如何?” 萧凌看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信不过你!” “……” 隔了一会儿,楚如烟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其实我是随朔的师父。” “那又如何?”萧凌并不领情。 楚如烟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嘴角扯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我亲自替你诊脉,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很明显他这一抹笑意感染不了萧凌这个迟钝货,萧凌视若无睹。 楚如烟深吸一口气,心想若不是你老爹曾救过楚云一条性命,就算你病得要死了爷爷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终于还是压下火气,拽过来萧凌的手,自顾自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并道:“其实你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不过是各式汤药补药喝得太多,补出毛病来了。” 萧凌狐疑地看着他。 萧沈也有些怀疑,这说得也忒简单了吧,这么多年的毛病,只是归咎于此? 楚如烟瞧出他们的不信任,也不生气:“话我放在这儿了,信不信由你们。” 萧凌却略略思索,忽然道:“那我还到这儿来干嘛,以后不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汤药就是了。” 楚如烟却淡淡瞧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你的身子现下已经坏了,不是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轻易好的,若在小云云这儿好好调理上一段时间,是一定能好的。” “哦。”萧凌有些失望。 萧沈冰释前嫌,早将方才与萧凌争吵的那桩事抛诸脑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里也很好,至少比从前的茫然不可知好太多了不是吗,嗯?” “阿沈,只要你在我身边,那我就一切都好。”萧凌的心思不怎么细腻,也忘却了先前的不快,只是抓住萧沈的手,温和无害地说出这么一句情意绵绵但从他口中说出就无比诡异的话。 楚如烟看着这两个人,嘴角有些抽搐,实在不知该对这二人作何感想,是说他们单纯惹人爱呢,还是要说他们没心没肺。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楚如烟觉得再让这两个小家伙在这儿呆着,自己的智商情商都会被他们拉低,于是极其委婉地表明他逐客的意思。 还好萧沈和萧凌的脸皮都不算厚,不用他怎么费口舌,自己就退出去了。 萧凌拉着萧沈的手,萧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被他亲吻前自己想要问出口的话语。 于是他道:“那个随朔公子,你不觉得他有些面熟?” “面熟?”萧凌回头看着他,“为何面熟?” 萧沈皱了皱眉:“你先别管为何面熟,你只告诉我,你觉不觉得他面熟?” 萧凌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不解道:“阿沈,你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明说算了,这样拐弯抹角的,实在是太不符合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 萧沈想问他,那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但一想到自己是要对他说正事,说正经事,怎么能扯到别的地方去呢,于是忍住没问,只是继续道:“还记不记得十岁那年,曾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至少对萧沈来说,是很重要的。 萧凌却继续懵懂:“十岁时候的事情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啊?” 萧沈有些不耐,遂脱口而出:“就是那个英雄啊,那个救你的英雄啊!” 说完,他后悔了。 萧凌歪着头:“有这么一个人吗?” 我的天,萧沈心中暗叹一声,用仅剩的耐心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是那个把你从树上抱下来的人,你不觉得随朔公子和那个人很相似吗?” “都五年了,若我还能觉出相似,那我就真的是个神,可是阿沈你说了这么半天,他到底是谁啊。” “楚云!!” 萧沈觉得眼前的萧凌在某些方面真是榆木脑袋,连那曾经属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所幸自己一直陪着他,若是离开几年,怕萧凌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把自己也忘干净了。 “楚云啊。”萧凌眼睛一亮,“是他啊,可是阿沈你提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太懂啊?” “算了……” 萧沈看着他,笑了两声,有些无力感,可更多的却是从心中涌出的狂喜与欣然,那个人,在萧凌心里占的分量也不是那么重,五年前耿耿于怀的事,原来只是源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这实在是再好不过。 第十一章 随朔为萧沈萧凌安排好住处,每日来为萧凌医治,只是随朔这人着实怪得很,医治的过程,不肯让第三个人瞧见。 萧沈虽是不满,却也不得不回避。 几天过去,萧凌的气色越来越好,看来那人还是有些能耐的。 这几天萧凌的病有了起色,萧沈欣喜之余,却发生了一件有些棘手的事情。 那美得不似凡人的楚如烟楚公子,每日都要来萧沈房里坐上一会儿,借着喝茶的由头,同萧沈谈天说地,那楚如烟算是腹有诗书通古博今,与他说话萧沈自然不会推脱,每日便备着热茶等他到来。 如此,萧凌却不愿意了,甚至横眉怒目撂下狠话:“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阿沈,你在我们两个里面选一个吧。” 萧沈摇头无奈道:“药罐子,你别闹了。” 那人却更加气怒:“我没闹,今儿个你必须给我个交待!” 如此还算没闹? 这几天算是过得鸡飞狗跳,且不说旁人,单单一个萧凌就能叫他头疼不已。 他似乎天生与楚如烟不对头,彼此见了面从来没个安生时候,冷嘲热讽剑拔弩张都算是好的,前儿个楚如烟送萧沈一幅字画,萧沈喜爱至极,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翌日,原本安安生生放置着的字画居然不见了,院里不知何时闯进来只大黄狗,狂吠几声,萧沈只瞧见院中散落的破碎纸片。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谁做的好事。 萧沈看着那碎片,有些心疼,不等他心疼完,萧凌却不知从何处冲出来,面色不怎么好看,说出口的话也不怎么中听:“阿沈,你是不是心疼这破玩意儿!” 萧沈不愿意搭理他。 萧凌更是怒从心头起,挑着眉咄咄逼人道:“阿沈你听好了,那楚什么烟的东西,你最好不要收,不然莫怪我蹂躏它们!” 萧沈横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此时他没抡拳揍这混小子,就算很不错了。 他绕过萧凌,向前走。 萧凌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还是那句话,有我没他,有他没我,阿沈,你要他还是要我,给个准话吧!” 萧沈心中烦躁,于是淡淡瞥了萧凌一眼:“你真是狗屁不通!” “我是狗屁不通,我哪有你的如烟善解人意同情达理,你找他去吧,别要我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萧沈胸口闷闷的难受,看见萧凌那张咄咄逼人的脸,更觉气闷,心想若不给他个教训,这小子会一直无理取闹下去,于是拂袖而去,佯作不屑一顾。 “好,你以为我稀罕你啊!”萧凌在后头,一张漂亮的面孔上却是怨妇的神情,后又咬唇,决绝道:“我走了,你别想再找着我!” 说罢,一转身飞快消失在远处。 萧沈回头,看着那愈走愈远的一点红色,皱眉,心想,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起先,他是觉得萧凌在说气话,但过了十天仍不见那人身影,萧沈才明白过来,那人,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他凭什么生气。 他有什么理由生气。 萧沈实在想不通。 这一天,楚如烟照旧来萧沈屋里喝茶,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翠玉簪来,递到萧沈手里,凤目中似有柔柔的波纹:“送你的。” 萧沈摇摇头:“我不能收。” “因为那个脾气暴躁的小美人?” “嗯。” 楚如烟忽然凑近,在他耳边小声道:“其实你可以偷偷收了,不被他发现就是。” 萧沈嘴角抽搐,觉着这气氛怎么如此诡异。 楚如烟眨眨眼,见萧沈没反应,只好柔柔一笑:“算了,不逗你了,一点都不好玩。”他似是漫不经心往四下里扫视一圈,淡淡道:“这几天怎么不见小美人了,我听他咋呼听习惯了,这几日听不到,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我也是。”萧沈道。 “他若在此,就好了。”楚如烟叹口气,看着手里那支翠玉簪,心想还真是可惜了,若他在此,看到自己送萧沈东西,定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吧,他看看萧沈,再次叹口气,这可真是可惜了。 萧沈见他唉声叹气,不由有些疑惑。 楚如烟想想前些日子初见那二人在一块儿时的情形,觉得这俩人站在一起是很般配的,般配得不得了,只可惜这两位都是不开窍的主儿,一个是心中藏有情意却不自知,一个是太缺自信,于是一向好管闲事且同情心泛滥的楚如烟,在那时就打定主意要帮他们一把。 如此,便有了每日来萧沈这里讨茶喝顺带闲聊气气萧凌的行为。 萧沈皱着眉:“药罐子怎么就不知道回来?” 楚如烟摊摊手:“我怎么会知道?” 于是萧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最后补了句:“我很后悔那时候自己说的话,药罐子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气,这一回气成这样,恐怕是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楚如烟试探道:“他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 “他脾气向来不好,我怎么知道他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其实小美人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他醋罐子翻了。” 萧沈看他一眼,苦笑道:“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他会不会回来不在他,主要在你。” 萧沈托着下巴,颇是郁闷:“我能怎么样啊?” 楚如烟拿着那支翠玉簪轻轻戳了萧沈一下:“你真的想他,就亲自去找他,拿出真心实意,小美人定会随你回来的。” 萧沈转转眼珠,可是,他会在哪儿呢。 第十二章 思量了一天,萧沈决定亲自去寻找怄气的萧凌。 楚如烟帮他打探了些消息,说是城东曾出现过一个红衣的美少年,提剑抢了旁人一匹马,一吊钱,之后翻身跃马,扬长而去。 萧沈沉默了一会儿,尔后道:“他干的这叫什么破事儿。” “你甭管这些了,现下找着他才是最要紧的。”楚如烟眨着那双水盈盈的丹凤眼,眉目中几分妖娆风情。 萧沈想了想,道:“一吊钱不够他花的,想来是走不了多远。” 楚如烟叹了口气:“其实他还可以继续抢人钱财花的。” 萧沈顿时又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头痛,是从前萧凌在他身边时,他时常感受到的头痛,萧沈扶额,这叫什么事儿,堂堂的夙辰教少主,居然做这种勾当,抢人钱财,这简直成了强盗。 算了,不想这些,先找到他才是最要紧的。 想清楚了,萧沈便离开这里,去找寻那个不叫人省心的家伙。 先是去城东,找几个人打听,说是那红衣少年往东边走了,萧沈便往东边走去。 找了两天,依旧是没什么进展,萧沈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很害怕萧凌一个人出去生活得不好,想快些找到他,同时又怕见到了他,反而不知对他说些什么。赔罪?这绝对是不行的,先前的那桩事自己虽有不对,但萧凌也是难辞其咎,自己若赔了罪,只怕那人今后会更加任性。说些肉麻话?这是萧沈万万做不到的,杀了他都做不到。 着实令人郁闷。 见不到萧凌,萧沈快要崩溃,他每天都在不停地找,每天都在向人打听,问他们见没见着一个身量同自己相似,一身红衣的长发少年,他并未详细描述萧凌的外貌,单是那人的打扮,就够引人注目了。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萧沈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说是红衣少年,他们曾见过一个,那少年似乎是前几日刚来的此地。 萧沈便问:“现在那人在何处?” 路人一指不远处的精致建筑,道:“喏,就在这春风楼中,是新来的倌儿。” “噗……”萧沈差点岔气,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这怎么可能?” 萧凌那暴脾气,让他当小倌儿,那真是个天大的笑话,谁听了都不会信。 不过,这是真的也未可知,说不准萧凌他钱花完了,一时半会抢不着钱,又饿又冷的,被哪个不安好心的骗到那里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萧凌他有那么缺心眼吗。 萧沈皱眉,他缺不缺心眼,这还真不好说。 于是萧沈决定,不管那消息可不可靠,自己亲自去瞧瞧总是没有坏处的,也许就这么轻易能找着萧凌,若再幸运些,还能将他领回去。 打着如意算盘,萧沈进了那春风楼中。 春风楼,说白了就是窑子,窑子里有些什么,萧沈是明白的,但明白归明白,却没有见识过,这一回,他还是很好奇的。 等他进去了,才发现这春风楼里跟他想象得有些出入,里头没有女子,清一色皆是容貌出挑的少年亦或是青年。 萧沈瞧了一会儿,有些眼晕。 愣了会儿神,萧沈开始寻找熟悉的红色身影。 “不知公子是在找谁?” 一声问话,语调阴柔,萧沈转头去看,见是个高个的男子,身上有些脂粉气,他想了想,如实相告:“不知这春风楼里,有没有一个惯穿红衣的少年,应是前几日刚来的。” “红衣少年?”男子略一思索,“穿红衣服的我们这儿倒是不少,但说到前几天刚来的,便只有一个了,看那孩子的样子,大抵是太过困窘才来的此处。” 听这描述,倒跟萧凌的情况有些相似。 身旁的男子将萧沈上下打量一遍,断定这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便殷勤笑道:“若是公子想要找他,我便为公子带个路。” 萧沈求之不得。 男子领着萧沈上了楼,走了一段路,停住:“这孩子叫小菱,胆子小,有些怕生。” 萧沈点头,更加确定这就是萧凌,小凌,这个名字也不错,只是这胆子小,有些怕生,怎么听着如此诡异。 显然,萧沈听岔了,以为萧凌改了个名,叫小凌,殊不知此小菱非彼小凌,这俩根本不是一个人。 萧沈打算进屋跟萧凌好好谈谈。 但身边的男子立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迹象,于是萧沈想也不想便塞给男子一张银票,反正这钱也不是他的,花起来没什么忌讳。 男子收了钱,便笑盈盈地转身走了,不再打扰。 萧沈敲敲门,里面没什么反应,于是他轻轻推开门,进去,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觉得萧凌现在的吃住,勉强还过得去。 但他没找到萧凌的人影儿。 他与萧凌本就熟络,平日里相处时大大咧咧没什么顾忌,现在以为萧凌在屋里,自然也不会有顾忌。 哪里也不见人影,想来是躲在床上睡大觉吧。 于是他掀起床帐,见到隆起的锦被,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药罐子,我来找你了。” 里头传来少年的呜咽声,闷闷的,听不真切,萧沈却听出这声音里的恐惧、委屈。他坐到床边,柔声道:“是谁欺负你了吗?” 被里的人没有回答他,反而开始颤抖。 萧沈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成一团:“若是受了委屈,就说,我帮你教训那些让你受委屈的人。” 仍旧没人搭理他。 萧沈开始怀疑这里头的人究竟是不是萧凌,若是萧凌,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可能躲在被窝里呜咽颤抖,早就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将胆敢欺负他的人揍得满地找牙。 于是萧沈问:“你是不是萧凌?” 没人回答。 虽然知道这个行为很无礼,但萧沈还是这么做了,他拽起锦被的一角,慢慢掀起,入眼的是一具白皙纤细的身体,雪白的皮肤上布满可疑的红色痕迹,乌发散落在肩头,然后他抬起少年的脸,清丽的脸庞含泪的眸子,却绝对不是萧凌。 第十三章 虽说萧沈隐隐知道躲在锦被中这人可能不是萧凌,但真看见了,还是有些震惊。 床上那唤作小菱的少年蜷着身子瑟瑟发抖,眼睛里头的惊恐不加掩饰,在萧沈抬他下巴的那一刻,眼泪就滚落下来,滴在萧沈手背上,有些烫。 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萧沈脸一红,有些窘然,但更多的却是后悔与歉意:“方才,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公子,公子……” 小菱好似没有听见,眼泪不曾停下,只是吃力地将身子往后挪,一边挪,一边摇着头惊惶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少年身上一片狼藉,慌忙拿锦被遮掩住私处,喃喃自语:“你们都不是好人,都不是。” 萧沈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开口劝慰小菱几句,但他本就不善言辞,嘴笨得很,何况又是这种情况,憋了半天,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只是将你错认成我一位朋友,没有旁的意思,真,真不是有意的……” 小菱慢慢抬起头:“你不会那些人一样碰我?” “不会。” 小菱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些,却蹙眉颓然道:“公子若是要寻人,这烟花之地实在不是你该来的,且不说寻不寻得着,就算是寻着了,那人甘愿堕落于此,又怎值得公子苦苦找寻呢?” 萧沈想起萧凌,不由柔柔一笑:“若是他,不论怎样,我都不会放任不管。” “公子真是痴心。” “谁知痴心是福是祸。” 小菱暗自打量萧沈,尔后道:“公子是从来不为生计担忧的吧?” 萧沈不置可否。 于是萧凌继续道:“不像我们这些人,明明是男儿身,却要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有什么怨恨也只能憋着,明明不愿意,明明恶心得很,还要装作一副欢喜样子,被旁人说作下贱胚子。” 对于这么一段抒情,萧沈没有亲身经历过,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小菱的某些心情他是明白的,比如,他想离开这个地方。 换做是谁都不会想在这儿呆着,供旁人戏耍。 但小菱先前与现下态度的转变,着实让萧沈摸不着头脑,先前还害怕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就推心置腹说起心里话了。 萧沈不得不说他心思太单纯亦或是心理素质太好,但除却这些还有一种可能,这少年有所求。 小菱攥紧手里的锦被:“公子,我瞧着你应该是个可靠的人。”他顿了顿,似是酝酿勇气,“我在这儿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求公子能帮我赎了身,哪怕是为奴为仆,做牛做马,小菱也会报答公子的恩德。” 他说的恳切,配合着现在的形象,瞧着很是可怜,萧沈却有些无语,他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的,方才真不该来这春风楼的。 而且,他看起来就那么善良吗。 萧沈看着少年含泪的眸子,并没有看出什么别有用心,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实在没有什么让人别有用心的地方,且他也不缺为小菱赎身的钱,不如做下这桩善事,也算积些德。 于是他应了少年所求,寻思着让他跟着自己先回随朔公子府邸,安排个清闲活儿,等萧凌的身子好了,就让他跟着自己回去夙辰教随便做个什么活计。 萧沈自认为此打算很是妥当,当即为小菱赎了身,出了春风楼,准备回去。 走了一半,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小菱却“呀”了一声。 萧沈问他:“怎么了?” “忘带东西了。” “所以?” “公子请容我回春风楼一趟,拿了东西我就回来,很快的。” “好,那你去吧。” 萧沈站在原地,小菱得了应允,忙小跑着回去取东西。 百无聊赖地,萧沈等了一会儿。 正靠着墙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冷不防被人拽住了手,拖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萧沈奋力挣扎,奈何那人力气大得很,如何都挣脱不得。 好容易才停下,萧沈站住脚,抬眼,入目的是一袭红衣,令他觉得熟悉,再往上看,是萧凌那张脸,依旧是眉目如画,容色却有些憔悴,下巴也变尖了。 萧沈来不及细想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见了萧凌消瘦模样,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萧凌摇摇头,皱眉道:“那一天是我无理取闹,现在我已经后悔了,阿沈,每天我做梦都想回去,可是那时候还在赌气,放不下面子,现在我想回来,阿沈,你想不想我回来?” “想。” 萧凌看着萧沈开合的唇瓣,头脑一热,竟就这么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将唇送了去。 萧沈懵了,睁大眼睛看那人陶醉的神情,别扭了一会儿,被萧凌感染,闭上眼睛,也开始回应。 萧凌勾住他的舌头,萧沈自然也是热情得不像他,生涩地与之纠缠,渐渐地,加深了这个吻。 萧沈搂住萧凌的腰,觉得这怀中的人更清瘦了,顿时怜惜之情泛滥,一边亲吻,一边上下抚摸着萧凌的脊背,这一吻本就热情如沸,两人都有些把持不住,偏偏萧沈还这样无意识地挑逗,萧凌是个少年,血气方刚的,所以现在有点什么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 当萧沈感觉到小腹上抵着的灼热物事,萧凌已经离开他的唇,在他白皙的颈项上留下印记,时而吮吻,时而啃咬,弄得萧沈浑身一阵颤栗,颈项处酥酥麻麻的,小腹也开始有些发热。 听到萧凌略微急促的呼吸,萧沉迷迷糊糊地想,腹上抵着那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触,摸了几下,却听萧凌在耳边浅浅一声呻吟。 这一回,再不明白,那萧沈就是傻子了。 他脸上发热,手像是被烫着了,连忙收回来,开始推萧凌的胸膛。 萧凌却不允,将萧沈的手重新放在那处,困惑道:“阿沈,我这是怎么了,那里怎么又热又胀的,好难受……” 萧沈听了这描述,羞赧地别过头去,语气生硬:“你憋着,一会儿就好了。” 萧凌不相信地看着他:“好像不行啊,阿沈,我现在难受得很,要怎么办,你帮帮我吧。” 萧沈皱着眉,一张脸红得不能再红,心想这人居然连自己怎么了都不清楚,实在是有够让人头疼,可是,自己当真要帮他吗,那种事…… 第十四章 萧凌在他身上磨蹭起来,哑声道:“阿沈……” 萧沈观察了一下环境,外头虽然人来人往,可这巷子却像是废弃了很久,是个僻静的所在,并没有人在这里走动,更没有人往这里头瞧一眼,加之他们现在置身的地方,周围堆着许多杂物,不仔细看,是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的。 可是,可是,光天化日的,不管有没有人瞧见,这都是有伤风化的吧,于是萧沈硬着头皮对萧凌说:“你,你能不能试着忍一下。” 其实他这就是废话,如果能忍,萧凌还会在他身上磨蹭? 萧凌像是没听见,继续磨蹭,但这明显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肢体上的厮磨,只会让他欲念更炽,却无法宣泄出来。 萧凌整个人挂在萧沈身上,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脸颊也红润起来,他可怜兮兮道:“阿沈,你帮帮我。” 萧沈最见不得他的可怜模样,加上萧凌现在的神态实在是动人之极,像是被蛊惑了,萧沈将手探进他衣服里,缓缓握住那一份灼热,犹豫了一会儿,开始上下捋动。 萧凌没尝过这等滋味,自然是身心俱迷,半张着唇,吐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 渐渐的,萧沈觉得自己也起了些反应,萧凌感觉到他的变化,也不说什么,只是松开了勾住他脖颈的手,学着萧沈的动作,挑逗起他脆弱的神经。 萧沈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感官上的刺激使他发出一声呜咽,之后咬紧了嘴唇,死活不肯再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突兀的喘息声不会因为他咬唇而止住,之后呼吸愈加急促沉重,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一阵颤抖,同时宣泄出来。 平复了呼吸,萧沈也恢复了清明,他想起方才的荒唐事,又羞又窘,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怎么就答应他了呢,怎么就答应了。 萧沈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整个人像是呆滞了,连萧凌拿帕子为他拭去污迹都没察觉,只是一脸羞愧地站在那儿,想着,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正羞愧着,萧凌却挑起他的下巴,再次印上一吻。 萧沈眨眨眼,没什么表示,他已经麻木了。 萧凌不满地咬他的唇瓣:“你怎么不说话?”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萧沈用眼神回答。 这一回的事情,萧沈实在是不明白萧凌是怎么想的,心情也,很复杂。 总之,是自己手贱,不然也不会有后来这些让人羞愧的事情,虽然真要追根究底,萧凌才是罪魁祸首,但是萧沈习惯将过错归咎于自己,这一回亦如是。 从前还能将萧凌当做兄弟亦或是师弟一样看待,现在发生了这样一桩香艳事,萧沈觉得今后,自己再想掩饰某种不同寻常的情感,那就难了。 他觉得,现在的萧凌是年少懵懂不懂事,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荒唐事是情有可原的,可他不一样,若是现在不压抑心中情感,等到萧凌长大了明白了事理,八成会觉得从前的一些事情很恶心,连带着也会恶心他。 萧沈是宁愿萧凌永远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也不愿意以后萧凌恶心他。 萧凌看着萧沈在那儿发呆,好奇道:“阿沈,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是想什么?” “……” …… 萧凌摇摇他的衣袖,撒娇道:“阿沈,你能不能别这么冷冷淡淡的,我看了难受。” 虽说萧沈决定要控制情感,但萧凌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还是情不自禁接道:“这是为什么?” 萧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是啊,为什么呢,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阿沈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萧沈看他一眼,试探道:“因为,兄弟之间的喜欢?”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萧凌敲敲萧沈的额头,“我是喜欢你,却不是兄弟间的喜欢,也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只是,就是,很喜欢。” 萧沈听着他这语无伦次的话,一颗心砰砰跳着,却佯作镇静:“你没吃错药吧。” “你才吃错药了!” 萧沈把手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指甲不受控制地发力,在手心处弄上几个月牙印子,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犹有些疑问:“可是前些日子,我曾问你,你却没给我说明白。” 他指的是那天萧凌吻他的事情。 萧凌听了,只是微笑:“那时候我笨,不明白阿沈对我的心思,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萧沈也不再躲避他的目光,无所顾忌地对上,却不说话。 萧凌捉住他藏在衣袖里头的手,道:“从前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阿沈,我才知道,为什么我见不得你对旁人好,为什么我见不得你难受,原来是因为我一直都喜欢你。” 他这醒悟的确是够晚的。 萧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知道,再不相信,这也是真的,从前他也隐隐感觉到萧凌的不对,却从来不敢相信,但这一回,萧凌亲口对他说了这些话,再不敢相信,那就实在太没自信了。 这些话,是萧沈不知道盼了久。 虽说心中欢喜,但他还是要问清楚:“你是怎么知晓的,自己的心思?” “那一天同你怄气独自跑出去了,没什么事做,就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总觉得很奇怪,后来想了一夜,就想明白了。” “你自己想明白的?” “嗯。” 那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自己想明白,萧沈想。 萧凌握着萧沈的手,乖巧道:“从前是我不好,小孩子脾气,做事只凭自己的性子,不曾顾念到你的心情,你放心,我跟你回去后,不会再和那个楚什么烟过不去,若实在不行,我就尽量不出屋子,免得看见他。” 这是萧凌难得的让步。 萧沈自然是欣喜万分,止不住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笑意:“你这几天在外头,消瘦了不少,回去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第十五章 萧凌牵着萧沈的手,往巷子外头走去,只做着亲昵姿态,也不管旁人的眼光。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萧沈恍如梦中,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萧凌不会压抑情感,见萧沈失神的模样,觉得可爱,忍不住在他颊边轻轻一吻,颊边如轻羽拂过,有些痒,萧沈心中悸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气氛这好,萧沈正飘飘然,却听不远处突兀的一声:“公子,我可找着你了!” 是小菱。 萧沈转身去看,果然是他,也是惯穿红衣的少年,但是他给人的感觉与萧凌并没有什么相似,换句话说,是两个极端。 萧凌给人什么感觉,就不必多说,小菱面容清丽,性格也没萧凌那么张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少年眉目间有几分妩媚之色,叫人移不开视线。 萧凌皱了皱眉,冷声道:“你是谁?” 小菱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萧凌对他不加掩饰的敌意,于是走近萧沈身边,并不敢看萧凌,有些怯怯地回道:“小菱是公子的奴仆。” “奴仆?”萧凌看向萧沈,奇道,“阿沈,什么时候多了个长相如此标致的,奴仆?我记得,你不习惯别人伺候。” 萧沈听出来这人又有吃醋的前兆,于是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事情的前因后果。 现在的萧凌懂事了很多,只是淡淡瞥了小菱一眼,也没说什么。 三个人一路无话。 萧凌有一匹马,虽说是抢的,但这几天他也骑习惯了,原本打算与萧沈同骑一马,顺便做些喜欢做的事情,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菱,虽然他对这少年没什么好感,但碍着萧沈的面子,也不好自己同萧沈骑着马扬长而去,叫小菱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在后头追着。 所以,只好一步一步走回去。 好在路途不甚远,并不用太费脚程,日暮时分,三人也就回去了。 安排好了小菱,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看见楚如烟慢慢悠悠地晃进来,将胳膊往萧沈肩上一搭,低声道:“小沈,我教你的法子有效吧,瞧瞧,你拿出自己的真心,小美人他还不是巴巴儿地跟着你来了。” 萧沈偷眼瞧萧凌,见他正在打盹儿,没注意这里,于是低声回道:“这一回,还真不是我拿出真心,是他开窍了。” “开窍?”楚如烟很是惊讶,瞥了萧凌一眼,颇是不信,“就他这样儿,像是会开窍的人?” 萧沈看着阖了双眸趴在桌上的萧凌,眸光放柔:“是真的。” 楚如烟拍拍他的肩膀,不正经道:“小沈你艳福不浅啊,不但小美人对你表了心意,居然还勾搭来一个水灵灵的小菱。” “什么跟什么。”萧沈嗔他一眼,指指萧凌,“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最多就是出去怄气,算了算了我不说他了,瞧你那个样子,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记得给我备好茶水。” 说罢,有些急匆匆地离开。 楚如烟步履匆忙的原因,其一是随朔在等着他回去,其二是,萧凌已经睁开了眼睛,开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这目不转睛并不带什么善意。 那人走后,萧凌便揉揉眼睛,一副睡不饱的模样,对萧沈勾了勾手指,道:“阿沈,该睡觉了。” “该睡觉了,还不回自己房里,赖在我这里算什么事?”萧沈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言辞中带出些兄长的架子。 那人却撅了撅嘴,撒娇道:“阿沈,我喜欢你。” “回自己房里跟你喜欢我有什么关系?”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这人还在耍赖。 萧沈有些头痛,只好把他拽起来:“在这里睡也可以,别梦游或者说梦话就行。” “好。” 萧凌得了应允,欢喜地在萧沈额上亲了一下,宽了衣便躺倒,顺便把萧沈一胳膊捞过来,抱在怀里美滋滋地睡了。 萧沈被迫把头埋在萧凌胸前,闻着熟悉的清淡药香,脸红了一会儿,竟也适应,窝在萧凌怀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第十六章 这几天萧沈过得好不春风得意。 有随朔公子医治,萧凌的身子也有所好转,原本被萧沈视作情敌的楚云,也就是随朔,每每来见萧凌,都是一副疏淡样子,他这冷冷冰冰是对着所有人,除却楚如烟,好似与谁都不亲近,萧凌骄纵惯了,很是瞧不上随朔这孤傲样子,随朔一来,原本正和萧沈说话的萧凌,便板起脸孔,对那淡漠之人做出同样的淡漠表情。 有时候萧沈不在,萧凌便大着胆子对随朔说:“管好你家的楚什么烟,别让他整天闲着没事来找我家的阿沈。” 随朔自然是不搭理他的。 翌日,楚如烟自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被萧凌恶狠狠瞪一眼也没什么表示,老神在在地对萧凌摆出一副长辈架子。 萧凌在萧沈面前,满腔的怒气只得忍着,索性眼不见为净,楚如烟来了,他就走,楚如烟走了,他就再回来。 随他们来这里的晚晴小师妹,水灵灵的小姑娘,很是惹人疼爱,楚如烟喜欢,随朔的那两名丫鬟也很喜欢她,每天带着小丫头出去游玩散心,到街上买些小孩子喜欢的物事,整天就知道逗弄小丫头了。 前几天顺便带过来的小菱已经被安排好了,有时也会来找萧沈,说些有的没的,小菱性格柔顺且乖巧,萧沈挺待见他,但也仅仅是待见而已。 总之,一切都好。 这样的日子,萧沈很满意,如果不算上每天晚上萧凌对他的骚扰。 自从萧凌开了窍,许多事情也不如从前那样懵懂,知道关心萧沈,虽然依旧是小孩子脾气,但也懂得了什么叫善解人意细心体贴,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人开始不安分,总是要与萧沈同睡,说是一个人睡觉睡不踏实,有时候还会梦魇,萧沈自然信了他这屁话,每天都与他同睡。 他也不想想,若萧凌真的每天都睡不安稳,那前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难不成也是非得叫他陪着? 但萧沈一见萧凌,理智什么的,原则什么的,就都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萧凌却仍旧不满足,同睡还不算,总要动个手动个脚才罢休,起先只敢亲亲萧沈的额头,眼角,等萧沉睡熟了再在他唇上吻两下,过了几天胆子大了,见萧沈没什么反对,就直接将唇覆上,伸舌进去美滋滋地一通翻搅,直吻得昏天黑地气喘吁吁才罢休。 有时候情动,难免一番厮磨,但从来没有真正地交合,主要是因为二人都不肯让步,萧凌那性子,再喜欢萧沈也不甘被人压在身下,萧沈虽然总让着他,性格也比他柔顺许多,但这男男之事,他也不想居于人下,从前他喜欢萧凌,都是想把那人捧在手心里关怀爱护的,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这时遇着了,他觉着甚是别扭。 这一天,萧凌心情不错,提议出去游玩踏青。 萧沈也不愿意整日闷在院子里,于是欣然应允。 萧凌是个急性子,一听萧沈答应,极其神速地收拾妥帖,然后拉着萧沈就出去。 这个时候,春光正好,春风正好,萧凌想四处转转,于是拉着萧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一双眼睛却是四下顾盼,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像是对什么都感兴趣。 街上人不少,萧沈觉得自己被他这么牵着,很别扭,于是伺机挣脱了萧凌的手,随口道:“你不是要游玩踏青吗,怎么在街上逛起来。” “在哪里游玩不是游玩?”萧凌漫不经心地回。 说完这一句,又捉住萧沈的手,这一回攥得紧,不容许他逃脱。 萧沈觉着没意思,原想说一句,那还不如回去,却听萧凌在耳边“呀”的一声,跑到一个卖货郎那儿,挑了几个他喜欢的小玩意儿,付了钱,就美滋滋地走了,萧沈看着他手里拿的东西,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也没什么实用的地方,就是小孩子的玩物而已。 不过萧凌鲜少出夙辰教,幼时教中也没什么供他玩耍的东西,从来也只是顾着吃药,练武这些事情,他天生小孩子心性,这一回见了这些玩物,自然要买来几个。 萧凌拿着这些东西,摆弄了一阵,忽然像是瞧见了什么,走到一处停下,萧沈正神游物外,任萧凌拉着他走来走去,现在忽然停下来,他也不再发呆,看了看,见是一个卖脂粉的小贩。 这本没什么,可萧凌停在这儿,还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那小贩见萧凌好奇地看着,便开始为其介绍各式的脂粉,萧凌好奇地听着,萧沈却在一边听得很是无语,一个男的,看这些东西做什么。 末了,小贩还添上一句:“公子是要送给心仪的姑娘?” 萧凌眨了眨眼,像是要说话。 萧沈竖起耳朵。 半晌,萧凌道:“不送给姑娘,送给阿沈。” “咳咳……”萧沈被自个儿的口水呛着。 小贩没察觉这二人的微妙气氛,问道:“那,是公子的夫人?” 萧凌点点头:“对,他就是我夫人,我想买一盒胭脂给他。” 萧沈别过脸去,他想拍死萧凌。 萧凌犹不自知:“有没有鲜艳一点的颜色?” 鲜艳…… 萧沈已经不打算再开口说话了。 小贩递给他一盒,萧凌买了,拉着依旧别扭的萧沈离开,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人渐渐少了,二人走到一处清净地方,此处有青山绿水,翠柳莺啼。 萧凌从来是不记路的,他并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也不晓得要怎样回去,萧沈知道他这毛病,于是就留心着这些,不至于迷了路,回不去。 虽然萧沈因为萧凌买胭脂的事情不太开心,但这清净地方实在是很适合游玩踏青,于是他的心情也因为这宜人景色而稍稍有些好转。 山清水秀的地方,萧凌也很喜欢。 萧凌走到湖边,蹲着看这澄澈湖水,将买的那些物件放在身旁。 萧沈悄悄走到他身后,打算悄悄把萧凌买的那盒胭脂拿走,刚伸了手,就被萧凌一把抓住:“阿沈,你已经迫不及待要抹它了吗?” 看着那人天真神情,萧沈有些被噎到,沉默对视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其实你更适合抹这玩意儿的。” “这怎么成,这是要送给我夫人的,送你的。”萧凌认真道。 萧沈皮笑肉不笑:“你才是夫人。” 萧凌委委屈屈地看了他几眼,小声嘟囔:“明明是好心,阿沈怎么就是不肯接受呢?” 萧沈捏捏他的鼻子,心说,你才是夫人,我是你相公。 第十七章 萧凌眨了眨眼,拿来那盒胭脂,打开,凑近嗅了嗅,评论道:“挺香的,我喜欢这个味儿,颜色也好看。” 说罢,弄了一点就要给萧沈抹脸上。 萧沈自然是躲避,脸色也不甚好看:“这东西是女人抹的!” “是女人抹的,那又怎样,我想让阿沈抹。” 萧沈脱口而出道:“我是男的!” 萧凌看着萧沈,皱了皱眉头:“可是东西都买来了,总不能浪费了吧,花了我不少银子呢。”他一副怜惜表情,叹道,“真真是可惜了。” 萧沈坐在他身边,无语。 萧凌忽然拍拍萧沈的肩:“阿沈,你别不高兴,这东西让我抹了就是了。” 萧沈转头看他,有些不信,又有些……期待? 其实他没生萧凌的气,别扭劲儿也早过去了,萧沈性子再不好,也比萧凌好个几百倍,基本上不会无缘无故给人脸色看,只是现在忽然跟萧凌亲密成这样,有些不适应,虽然自小就很疼爱萧凌,但萧沈并没有想过两个人真的在一块的情形,现在真在一块了,不像从前那样时不时被萧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反倒有些忐忑了。 不是忐忑哪一天会分开,而是现在两个人亲昵至斯,说不定哪天小火一点小柴火一堆,就那啥了,单是那啥萧沈并不怎么介意,关键是,谁在上面。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至少是萧沈认为很严肃的问题。 两情相悦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尤其是萧沈这种自以为期盼多年的单相思,忽然得知了意中人也是同样的情意 ,这种心情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但萧沈这人之所以能坚持喜欢萧凌这么多年,跟他骨子里的执着是分不开的,这执着放在萧沈身上,说好听了那还是执着,说难听了就是固执。 他是有着自己的坚持的,见了萧凌再没理智再没原则,真到了关键的时候,那点固执就派上了用场,是以这几日总是没让萧凌占了实质的上风,他想,自己也是一个男人,凭什么就不能有点男人的尊严。 如果这些心里话叫萧凌听见了,恐怕会笑死,。 其实萧沈有时候也觉得这些想法挺好笑,喜欢就是喜欢,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可是话虽这么说,他就是放不下那一点固执,他就是不能不计较。 萧凌自然不知道萧沈这几天在纠结什么,他只是觉得萧沈有些冷淡,像是克制着什么,总有些放不开的感觉。 萧凌很是郁闷,他想,这情形,还不如他没向萧沈说明白的那时候呢,至少那时候萧沈从不刻意躲避他的亲近,萧凌甚至想,如果萧沈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怪样子,那他宁愿那天没开窍。 如果萧沈知道萧凌想些什么,又会作何感想呢。 但萧沈没来得及猜测萧凌所思所想,就被他的一个举动给惊着了。 如果不是眼睛出了毛病,萧沈清清楚楚看见萧凌冲他浅淡一笑,把手上那点胭脂抹自个儿脸上了。 摸完左边脸颊,再抹右边脸颊。 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被脂粉修饰得红润,且是恰到好处,眼睛往萧沈这边一瞧,顾盼生姿。 萧沈心跳漏跳一拍,他想,萧凌这一回又是发的什么疯。 他不知道,萧凌这一回没发什么疯,也不是心血来潮,他只是瞧着萧沈不太开心,想逗他一笑。 萧沈只是看呆,没有笑。 萧凌很不满意。 于是他又弄了一些抹在脸上,再抹一点,再抹一点,方才那美感已经被他抹得消失无踪。 萧沈看着萧凌十分认真地往脸上涂涂抹抹,也不照着镜子,好像是故意的,左抹一点右抹一点,胡乱蹂躏他自个儿那张漂亮脸蛋。 萧沈看着那张精致小脸上的滑稽妆容,嘴角有些抽搐,他实在是不明白,萧凌没事儿弄成这样作甚,抽风了? 萧凌并不知晓他自己的脸成了个什么鬼样子,反正他就是图萧沈一个乐呵,暂时也不太在意形象。 萧沈沉默了半晌,伸手替萧凌蹭了蹭脸上的一大团晕红,这红晕触目惊心的,萧沈简直不忍直视…… 他探了探萧凌的额头,喃喃道:“没发烧啊。” 萧凌捉住萧沈的手,将其放于颊上,沾沾自喜道:“阿沈,我这样好不好看?” 说罢,眨眨眼睛。 萧凌的眼睛极美,漆黑剔透,眨眼时更是动人,但那是平时,现在配上这幅形象,没了美感,只有喜感。 萧沈看着他这幅模样,再想想这人平时是个什么模样,反差太大,萧沈看着看着,终于破功,低着头笑出声来。 萧凌见他开怀,也跟着开怀:“阿沈终于不生气了。” “我何时生气了?”萧沈疑惑。 “那是,不开心?”萧凌开始瞎猜,“还是,有心事?” 还真让他猜对了,萧沈真有心事,但他并不想告诉萧凌。 “快把你的脸洗洗吧,看成了什么样子。”萧沈看见他的脸,总想笑,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对着萧凌直接笑出声来是很不厚道的。 但老天爷没让萧凌费事,十分善解人意地,赏了他们一场雨,洗了萧凌那不堪直视的妆容。 当第一滴雨珠落在脸上时,萧沈没当回事。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没道理现在忽然下一场雨。 但第二滴,第三滴,第无数滴雨点落在他脸上身上的时候,萧沈觉得自己孤陋了。 雨势很疾,雨点接连不断地落下,照这个势头,衣裳会被淋湿的,自己还不要紧,关键是萧凌那副身子骨,哪里受得了一场风寒。 萧沈把萧凌从地上拉起来,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但是很遗憾,没有。 没办法,他只好把自己的外衫脱了,罩在萧凌头上,虽然挡不了什么雨,但总比傻站着任风吹雨打好些。 这场雨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萧沈想了想,对萧凌道:“咱们先回去。” 冒雨回去。 萧凌摇摇头,脸上的脂粉被雨水冲下,却没有完全冲下,化作红粉色的水痕,萧沈替他擦干净。 萧沈被雨淋得厉害,萧凌也好不到哪里去,乌黑长发被雨水打湿的贴在身上,衣物也湿乎乎地贴在身上,两个人狼狈得像落汤鸡。 萧凌看看萧沈,低下头:“可是我不记得路了。” “我记得。”萧沈抚摸一下他的脸颊,“放心,我会尽量,不让你淋着的,也会尽量快些回去,只是我轻功有些不济事,但我会尽量的。” 萧凌却将萧沈的外衫拿下,塞到他手里:“不用阿沈这么辛苦,从前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是要好好照顾你的,哪里能像个小孩子被你照顾呢?” 萧沈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他觉着萧凌这几天的确是有些改变了。 萧凌搂住萧沈的腰:“你的轻功不济事,我的却济事,你抓好我,提醒一下来时的路途,就成了。” 萧沈摇头:“这多麻烦。” 萧凌却像没听见这句,搂紧了萧沈的腰,施展轻功,看架势,这一回是一定要照顾好萧沈的。 第十八章 萧沈一向认为自己的身体不错,至少比萧凌这个病秧子好。 但这一回,他不得不承认,萧凌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抱着一个人,竟不嫌累,萧沈记得,从前萧凌是稍稍练一会儿剑就累得够呛,现在身子怎么这样好。 雨点不间断地落在身上脸上,萧沈渐渐有些迷糊了,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也很冷,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想往下坠,还好萧凌托着他的腰,不然早摔地上了。 他很疑惑,怎么淋两下雨就成了这个样子,自己真有如此的不济事? 虽然身上难受,但他还是时不时给萧凌指点一下路途方向什么的,萧凌的路痴程度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让萧沈很是头疼。 万分艰难地,两个人终于回去了。 萧沈现在已经完全迷糊,萧凌放下他,发现这人站都站不稳,于是将他背在背上,准备背回房回房沐个浴先。 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人撑着伞,一袭红衣,眉目间有几分妩媚之色,正是小菱。 小菱把伞移到他俩头顶上,道:“公子没事吧。”这话是对着萧沈说的。 萧沉迷迷糊糊地答:“还好。” 小菱有些担忧:“都淋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好,小菱给公子撑伞。” 萧凌看着不顺眼,拂开他的手:“都淋成这个模样了,还撑什么伞,你去准备些热水,阿沈好像不舒服。” 小菱看一眼萧沈,淋成这样,是要泡个热水澡的,于是跑去准备热水。 萧沈趴在萧凌背上,仍旧不忘关心他:“药罐子,你没淋坏吧。” 萧凌背他进房,自己也有些不舒服,但比之萧沈,好太多了。 小菱看着虽然柔弱,但办起事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不一会儿便支使下人将热水弄过来,放在房内。 萧凌扶着萧沈,准备给他宽衣。 刚解开衣带,就被另一双白皙的手给摁住,小菱谦卑道:“伺候人这种事情,小菱做的多了,还是让小菱来吧。”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萧凌确实不太会伺候人,萧沈淋了雨,萧凌不希望他难受,但如果是自己伺候他,只怕会越伺候越难受,于是勉为其难道:“那你伺候他沐浴,我在这儿看着。” 小菱却摇头:“您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若不去沐浴,怕是要凉的。” 萧凌不肯:“那我跟阿沈一块儿洗,你伺候两个。” 小菱被这句话噎着,沉默了半晌,憋出句:“桶太小。” “那换个大点的桶。” “……” …… 萧沉迷迷糊糊,听他俩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很是头痛,他睁开眼看萧凌一眼,见这人浑身上下都是水,水珠顺着长发往下滴,一滴,两滴,似乎是很冷,萧凌抱着胳膊,浑身瑟瑟发抖。 萧沈心疼他,遂脱口而出道:“药罐子,你快回自己房里沐浴去,千万别染了风寒,记得喝碗姜汤,暖暖。” 萧凌看了萧沈一眼,撇了撇嘴:“好,我听你的。” 后又瞥小菱一眼:“好好伺候阿沈沐浴。”其实他还想加一句,不许打歪主意,但看见萧沈在这儿,只好吞回肚里。 看见小菱规规矩矩答了一声是,才依依不舍地出去。 不知为什么,萧凌总觉得小菱看萧沈的眼神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劲,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边萧凌前脚刚走,小菱就关上房门,替萧沈宽衣,极其仔细的样子。 萧沈很是别扭:“脱个衣服而已,你不用这么仔细。” 小菱却说:“伺候公子,怎么能不仔细?” 萧沈抬腿跨进桶里,将整个身体都泡进去,周身的温暖感觉让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小菱帮他散开头发,轻轻柔柔地将水浇到萧沈头顶,笑问:“公子现在舒不舒服?” 萧沈点头。 “那公子想不想更舒服?” 萧沈趴在桶沿上,继续点头,现在他的头脑不甚清楚,并没有深想小菱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 小菱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公子,我喜欢你。” 萧沈一惊。 小菱握住他的手不放:“公子喜不喜欢我?” 萧沈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方才那个红衣少年,是我喜欢的人。” 小菱将那只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诚恳道:“小菱可以和他一起喜欢公子的。” 怕是你肯他不肯吧,萧沈想。 况且,萧沈只喜欢萧凌一个。 小菱不知道萧沈在想什么,只是放开萧沈的手,径自摸上萧沈的背:“小菱给公子擦背。” 萧沈浑身无力,直觉再让这人呆在这儿准出事,于是看他一眼:“我想自己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公子是要赶小菱走?” 萧沈闭上眼,不搭理,他现在很乏了。 迷糊中,却感觉一双手在背上游移,手法暧昧,却绝对不是擦背,那双手沿着腰线往下游移,渐渐转到小腹,开始轻轻揉搓。 萧沈慌了,他想打开那双手,可是现在淋了雨又泡着热水没力气,手放在那人手上,怎么都掰不开,只好沉着脸装阴沉:“放开。” 少年置若罔闻,伸出舌舔弄萧沈的耳垂,腾出一只手,往他胸前敏感处揉捏。 “别……”萧沈努力往水里缩,却被人牢牢搂着,躲也无济于事。 “公子,我喜欢你。” 少年在耳边呢喃,萧沈欲哭无泪,他想,若是萧凌在这儿就好了。 第十九章 方才怎么就让萧凌走了呢,萧沈很是后悔。 小菱细细密密地吻他脖颈。 萧沈急得咬唇,沉默了半天憋出句:“我不舒服,你别碰我。” “公子哪里不舒服?” 说着,手却不停。 萧沈那个气啊,偏偏不能发作,只好继续沉着脸威胁道:“你若再这样下去,明天我便再把你卖到春风楼里。” 他知道少年很怕那个地方。 果然在身上作乱的手一顿,小菱郁郁道:“公子就如此厌恶我的触碰?” 萧沈不置可否。 气氛很是尴尬,沉默中,却听一阵敲门声,萧凌在外头不耐烦道:“阿沈,泡没泡好啊,快开门,不开我踹了啊。” 你赶紧踹吧,萧沈想。 不出所料,耐心有限的萧凌一脚把门踹开,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嘟囔:“怎么都不知道开门,泡澡泡这么久是要着凉的。” 看见了这边的情形,愣住,尔后横眉怒道:“你们做什么!” 小菱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萧沈身上,方才没察觉萧凌在外头敲门,更没察觉那人踹了门进来,现在萧凌横眉怒目说出这么一句,小菱还来不及把手从萧沈身上移开。 看见萧凌似乎想发怒,萧沈不咸不淡来了一句:“只是擦背而已。” 小菱也很配合地点点头。 萧凌看了他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想了想,对小菱道:“那你出去吧,我替阿沈擦背。” 小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看了萧沈一眼,转身走了,还不忘帮这两个人把门关上。 萧凌走到萧沈身边,撩开背上的黑发,露出白皙平滑的背部,摸了两下,不由赞道:“阿沈好漂亮。” 萧沈看他一眼,道:“我哪有你漂亮?” 萧凌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指梳理萧沈的头发,忽然,他注意到萧沈右耳垂红得有些不自然,然后他看看萧沈的左耳垂,明显不同,于是问道:“你右耳朵怎么了?” “没怎么,有些热而已。” 萧凌撩开那边的头发,发现右边脖颈蜿蜒着几个不甚明显的印子,他曾经趁着萧沈熟睡时,偷偷吮吻过萧沈的脖颈,再熟悉不过这是什么痕迹。 “那人碰你了?”萧凌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冲。 萧沈叹了口气,道:“他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小孩子置气。” “他哪里是小孩子,他跟我差不多大。” “……” 萧凌放下萧沈的头发,道:“我去教训他。” “你别去。”萧沈拽住他的胳膊,“回头我会给他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那孩子柔柔弱弱的,经不起你三拳两脚。” 萧凌撇撇嘴:“我没想揍他。” “那你想干嘛?” 萧凌抄着手,挑眉道:“我去给他说个清楚明白,阿沈是我一个人的,别想打他的主意。” “你说有什么用,我说才有用。” “你懂什么,我说了才有用。” “我说有用!” “我说有用!” “……” …… 沉默了半天,萧沈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你才幼稚。” 萧沈叹了口气,心说我们两个都有够幼稚,再争论下去就更幼稚了,于是自桶中站起身,道:“我要出来。” 萧凌知道他没力气,于是抱着他出来,笨手笨脚地替萧沈擦干净身体,笨手笨脚地替他穿上干净衣服,最后笨手笨脚地再把萧沈抱到床上躺着,掖好被角,添了句:“先睡一觉吧。” “现在是白天。” “谁规定白天就不能睡觉的?” “我睡不着。” “那就躺着。” “躺着也睡不着。” “那你究竟要怎样?” “把小菱叫过来。” “好。” …… 萧凌转身要走,萧沈忽然拽住他,疑道:“你淋了雨,居然不觉得身上难受,比如四肢无力头脑昏沉什么的” “难受,为什么要难受?”萧凌亦是疑惑。 算了,萧沈想,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的,大抵随朔公子的确是有能耐的,萧凌的身子现在已经渐渐好转了,想到这里,不由一笑。 他看着萧凌,道:“待会儿小菱来了,你先回避一下。” 萧凌果断拒绝:“他若再对你动手动脚呢?” “他不敢了。”萧沈想了想,道,“你若实在不放心,随便躲在哪里看着,别让他发现就是。” “为何?” 萧沈看他一眼,不自然道:“你在这儿,我放不开。” “……” 第二十章 最后还是萧凌妥协,把小菱叫过来,然后悄悄站在房外,留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萧沈看着小菱走近,坐起身来。 小菱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公子。”再找不出先前调戏萧沈时的神情语气,但他抬头时,眸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还是未曾消失。 萧沈看着他:“你既然说喜欢我,那我问问你,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小菱似乎不知道他要这么问,愣了一会儿,马上答道:“从公子赎我出春风楼的时候,便动心了。” 他说话时神情不像是作假,经过这几天的接触,萧沈知道小菱心性单纯,绝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他说的喜欢是真的,方才的无礼之举也不是出于恶意,但萧沈实在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于是萧沈问道:“为何?” “那一天,我原本只是想侥幸试一试,公子肯不肯带我出春风楼,没想到你真的为我赎身,小菱过惯了苦日子,不管是入春风楼之前,还是入春风楼之后,都不曾有人真心为我着想,真心帮我,公子不问我的用意,答应了请求,肯这样帮我的,你是第一个。” 萧沈扶额,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想了想,说:“我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肯帮你的绝不止我一个人。” 小菱却不听,固执道:“可我就是认准了你一个。” “我是有夫之妇,不对,是有妇之夫,你还是换一个喜欢吧。”萧沈一时口误,有些窘然,他看着小菱那执着样子,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小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老老实实回道:“萧沈。” “可在春风楼中,你并不知道吧,不但我姓甚名谁,怕是连我家住何地,是做什么的,脾性如何,都是不知道的吧。” 小菱点头:“其实我现在也不甚清楚。” “这不就得了。”萧沈冲他摊摊手,“你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要喜欢我,这也太草率些了吧。” 小菱接不上话,只好郁郁道:“说到底,公子就是嫌弃我是个不干不净的倌儿。” “我可没这么说!”萧沈连忙否认,他没有这个意思,也从没这么想过。 小菱看他否认,有些高兴,走近了萧沈身边,道:“不嫌弃,那就是喜欢。” 萧沈看着他,觉得这孩子的理解能力跟萧凌有一拼,他摇摇头:“我不嫌弃你,但也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普通的喜欢而已。”这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想要表述个什么意思萧沈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是没有清楚地表述出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萧沈天生口才不甚好,原本想把小菱给说明白了,结果越说越不明白了,差点连自己都给绕进去,看来这嘴皮子上的功夫,以后还是算了吧。 小菱继续在那边绕:“若不是喜欢,那就是嫌弃。” 萧沈急了,索性给他说个清楚明白,也不管委不委婉,伤不伤小菱的自尊心,只是脱口而出道:“我喜欢的就只是萧凌一个,这辈子只会跟他在一块儿,旁人想都别想!” 小菱听得清清楚楚,半天没说话,萧沈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不忍心,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话补救,小菱却先他一步开口:“是我自作多情了,还望公子不要计较。”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沈在后头咬着唇皱着眉,心想自己明明是想好好劝解他来着,怎么劝解着劝解着就劝解成这样了呢,真是。 他听见小菱打开房门,然后又看见小菱往后退两步,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之后便是萧凌若无其事地走进来,若无其事道:“我路过,进来转转。” …… 萧沈看着他,眉角略微抽搐。 萧凌装没事人,偶尔朝小菱抛去几个挑衅眼神。 好半天,小菱反应过来,回头冲萧沈道:“公子,你不喜欢我直说就算了,为何要如此羞辱我!” 萧沈觉得莫名其妙,想,我已经直说了,你现在怎么又说我羞辱你,这是个什么道理,于是他疑惑地看向小菱:“嗯?” 小菱自以为萧凌在外头偷听,是故意这样做的,加之先前萧沉着了急不经大脑思考说出的那句话,再加上萧凌看他的眼神,他觉得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串通好了要看他笑话,小菱本就不怎么聪明,现在生了气就更加不聪明,钻了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他就是以为萧沈故意羞辱。 萧凌看着萧沈,极其无辜地眨眨眼。 萧沈知道他是真无辜,不但他无辜,自己也无辜。 小菱看着萧沈,沉默了半天,说出句决绝之话:“公子把我从春风楼中赎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德,小菱会努力还清欠公子的钱,还清之后,就再无瓜葛。” 罢了,径自走出去,毫不留恋。 房里只剩萧沈萧凌两个,萧沈苦着脸:“怎么成这样了,我没有要捉弄他的意思。” 萧凌却把房门关上,施施然走过来,笑道:“依我看,这样才妥帖。” “什么意思?” 萧凌给他披上一件外衣:“你若不给他个明确的回答,他是不会断了这念想的,与其让他在那儿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这样干净利落的说明白,以后还少了些麻烦呢。” 萧沈看着他:“你敢说这不是你私心里想的结果?” “难道你就喜欢跟旁人纠缠不清?”萧凌向来嘴上不饶人,听了萧沈的话,立马回道。 萧沈白他一眼。 萧凌想了想,道:“他现在不喜欢你了,至少你以后不用担心我会揍他。” 萧沈还是不痛快:“可是小菱那个样子……” 他想问,小菱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要不要紧,萧凌却截住话头:“他又不是傻子,既然断了念想,自然就不会再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过几天就好了,保证生龙活虎会蹦会跳。” 说罢,却把胳膊缠上萧沈的脖颈,靠在他肩上喃喃道:“我真怕你一心软就应了他,那样,我可怎么办?” 听语气,跟个怨妇似的。 虽然明知道他是和自己开玩笑,但萧沈还是不由自主地搂住他,柔声安慰了几句。 萧凌犹嫌不够,抬起眼注视着萧沈的眼睛,眸子有些暗沉沉的:“我还是不放心。” “那你怎样才肯放心?” 萧凌扯出一个动人之极的笑,手却伸到萧沈衣服底下:“你给我,我就放心了。” 第二十一章 那双手十分不安分地在萧沈腰间徘徊游移,沿着后腰往下,触到软绵绵的臀部,轻轻捏了两下。 萧沈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心知现在论力气他是挣脱不了,于是装作气愤模样,瞪着眼睛冲萧凌道:“你现在若敢动我一下,就莫怪之后我翻脸不认人。” 萧凌没有忌惮他这色厉内荏的模样,纤长食指悄悄滑至身后密闭。 萧沈浑身一颤。 那根食指在入口处徘徊,并不急着进入,萧凌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男男交合,便是用的这个地方?” 这人明知故问,萧沈不想搭理他。 经过这些天,萧凌早不是从前那个懵懂到令人头疼的少年了,虽然有些事情他确实还是懵懂,但较之从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总之,他现在是该明白的明白了,不该明白的,也通过各种途径搞明白了。 感觉到原本只是在附近浅浅徘徊的食指,忽然旋转着挤进身体内部,异物入侵的不适感使得萧沈溢出一丝痛呼,咬牙切齿命令道:“你,快拿出去。” “很难受?” 萧凌好奇地往里头一捅,换来萧沈一声吸气,双手抵着萧凌的胸膛,想把这人从身上推开。 挣扎了半天,无果。 没办法,萧沈只好扯出一抹淡笑,柔声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这种事,还是等我身子好了再说吧。” 萧凌直直盯着萧沈,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不舒服却实不是瞎扯,虽然心里头一万个不乐意,但萧凌并不希望萧沈难受,而且来日方长,机会多的是,就算没有机会也可以想办法创造机会,他偏不信萧沈总能找着理由拒绝他,这理由总会有用完的一天,萧沈就算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于是萧凌不太乐意地从萧沈身上起来,然后替他把衾被盖好,嘱咐了句:“好好睡觉,我找随朔瞧瞧你这样要不要紧。”便准备离开了。 留萧沈一个人在床上呆着,他想,不就是淋了场雨,找随朔做什么,但他脑中却转了个念头,露出一个笑意,他叫住萧凌:“别找随朔,你把楚如烟叫来吧。” 萧凌很想问一句,叫楚如烟做什么,但他知道萧沈叫这个人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问东问西的模样有些招人嫌,于是把话咽下去,乖乖去找楚如烟。 倒是楚如烟,见了萧凌这个稀客,简直要怀疑他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但他还是乖乖跟着萧凌去了萧沈房里,见了萧沈躺在床上,楚如烟有些摸不清头脑:“小沈,你这是怎么了?” “淋了雨,可能是染了风寒,你给他瞧瞧。”萧凌命令道。 楚如烟看着萧凌那副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扁,还没说出句什么话来回敬他,就叫萧沈几声刻意的咳嗽给打乱了。 萧沈朝他使个眼色。 于是楚如烟走近,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萧沈看看他,再看看萧凌,想了想,柔声道:“阿凌,你先回避吧。” “为什么?” 虽然这一回萧沈难得称呼他阿凌,但这显然不能让萧凌乖乖听话。 萧沈冲他一笑:“阿凌,先出去吧,一会儿就好了。” 萧凌怀疑地看他一眼,再看楚如烟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只好转身出去,只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 。 听着脚步声愈走愈远,萧沈才有些赧然地开口:“如烟,那个,你,你,你……” 楚如烟不解道:“你是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到嘴边的话忽然怎么都说不出来,萧沈脸颊泛起红晕,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害什么羞,萧沈心一横,索性无所顾忌地说出来:“其实我这一回叫你过来就是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吃了使人浑身乏力意乱情迷的药物?” “呃?”楚如烟眨了眨眼,目光不停地在萧沈脸上打转,“你是我认识的小沈吗,怎么突然如此的,开放?” 萧沈被他看得更加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是阿凌他这几天总和我闹,我怕哪天就……”他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发亮,“可是我不想当被动的一方,所以,所以,我想你帮我,今晚我一定要,压倒他!” “咳咳咳!”楚如烟被自个儿的口水呛着,咳够了再抬眼看萧沈,“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不可不可,说不定顺着顺着哪天萧凌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萧沈坚决摇头:“不成,就算我顺其自然他也不会一直安安生生。” 楚如烟撑着下巴:“容我想想……”想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那样的药,我确实有一些,不过,你需不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别的东西?” 楚如烟眯起凤目,看起来颇为邪恶:“比如说,绳子啊,鞭子啊,珠子啊,细针之类增加情趣的东西。” 萧沈浑身一抖,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怎么用?” 楚如烟朝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我教你。” 于是萧沈附耳过去,两个人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了许久,萧沈忽然满脸通红地推开楚如烟,两只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太过火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啊。”楚如烟不怀好意地瞧着他,“那我再教你一些温和点的。” 说罢,便又是楚如烟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地传授心得,萧沈一边捂着脸颊一边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末了,楚如烟递给他两个小瓷瓶,一青一白:“青的是药丸,白的是脂膏,你看着用吧,缺什么就说,不必和我客气。” 萧沈赶紧收了,感激道:“多谢如烟,不缺什么了。” 萧沈拿着那两个小瓷瓶,眼珠转了又转,心想,这下可不怕萧凌晚上总来动手动脚吃他豆腐,这一回,一定要成功。 殊不知,外头,房门上贴着一个人,仔仔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边听,一边笑,最后直起身来,一张小脸精致漂亮,正是萧沈一心想要压倒的萧凌。 第二十二章 当天晚上,萧沈备好东西,万事俱备,只欠萧凌了。 他亲自下厨弄了一桌酒菜,全是萧凌喜欢的菜色,他自然不会傻到把药下到菜里头,毕竟这些菜他也要吃的,于是他弄来一壶酒,里头加了点料,寻思着怎么哄着萧凌把酒喝下去,若萧凌要他共饮,便说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自以为甚是妥帖,萧沈欢喜地有些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唇角上扬一下,他立刻伸手捂住那丝弧度,暗暗叮嘱自己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其实,事实上,他表现得已经有够明显了。 待到萧凌推了门进屋,看见这满桌的菜色,萧沈冲他浅淡一笑,极力使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阿凌,我特意做了你喜欢的菜,来尝尝吧。” 收到邀约的萧凌喜滋滋地走过来,不客气地坐下,看着佳肴暗自流口水。 萧沈留意到他这反应,柔声道:“吃吧。” 萧凌看看佳肴,再看看萧沈,感叹道:“阿沈,你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沈总觉得萧凌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眼睛里头闪烁着光彩,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像是猎人盯住猎物一般。 萧沈摇摇头,这什么破比喻。 萧凌倒不再瞧他,开始专心享受起他的佳肴,其间还帮萧沈夹了些菜,亲眼看他吃了,复又动筷。 萧凌食量不甚大,吃饱是件挺容易的事儿。 见萧凌半天没个表示,萧沈只好没话找话:“今夜月色不错。” 萧凌看着他:“今夜乌云蔽月,哪里来的月色?” “……” 萧沈略微有些尴尬:“许是我看花眼了。”他接着道,“不过,也算是个好天良夜,如此良夜……” 萧沈正在努力往正题上扯,他原想说,如此良夜,若不小酌一番,岂不可惜。但真正可惜的是,他这文绉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叫萧凌给打断。 萧凌接道:“如此良夜,是不能浪费的,阿沈,既然你说今夜夜色甚好,我们便出去,瞧瞧这夜色,你说可好?” 萧沈推辞道:“夜里风凉,怕是会冻着。” “多加件衣服便是,何况夜风阵阵,很是使人神情气爽呢。” 扯什么,萧沉默默想。 他继续推辞:“不必了……”之后的理由,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词穷了,但他也绝对不能跟萧凌一块儿出去,不然精心准备的那壶酒就浪费了。 萧凌叹气道:“可是我现在胸口好闷,好想出去转转啊。”他冲萧沈眨眨眼,不知是不是故意,眼波流转间,流转出了几分风情。 萧沈被其蛊惑,乖乖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这令萧沈颇为头疼,即使如此,他也要尽量补救补救。 于是萧沈将那壶酒拿在手里:“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好酒,味道很是醇香清雅,你可一定要尝尝。”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找得有些牵强,但萧凌没什么异议,只是浅笑,应道:“好。” 萧凌拉着他往外走,两人于夜色下信步走着,不久便发现一张石桌,周围置着几个石凳,萧沈看见了,心想天助我也,正愁没地方忽悠萧凌喝酒呢,于是他提议道:“走得有些累了,不如到石桌那儿坐一会儿。”顺便把酒喝了。 萧凌仍旧是没有异议,但萧沈总觉得,今天的萧凌是不是乖巧得过了头了,让他有些不适应。 两个人坐在石凳上说了好大一会儿话,尽是些有的没的,萧沈口才不甚好,但很奇怪地,扯着扯着竟就扯到主题上来了,其实他不知道,这主要是因为萧凌配合的缘故。 很顺利地,萧沈哄着萧凌把那壶酒给喝了,且是一滴不剩。 看着萧凌乖乖喝下,萧沈有些紧张,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即将得手的期待与兴奋,他都喝下了,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等他着了道,自己要怎么做呢,萧沈开始回忆白天楚如烟教他的那些东西,想着想着,一张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红,发烫,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羞人了。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压根没注意到萧凌只是以衣袖掩唇,根本沾都没沾酒液一下,趁着萧沈发呆的空当,把加了料的美酒往地上一倒,装没事儿人。 萧沈犹自喜滋滋地幻想着怎么将萧凌压倒之类的事情。 萧凌看了看他,唇角溢出一抹坏笑,见萧沈眼神清明了一些,不再发呆,忙低头敛了这个不甚明显的笑意,暗自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再抬头时,眼睛里头蕴了些迷离水雾,吐息稍稍有些急促,他故作困惑道:“阿沈,好奇怪,我身上怎么越来越热啊。” 说罢,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襟,然后又是一副疑惑样子:“怎么身上还没了力气,呜,好难受……” 萧沈看他这个样子,只当是药效发作,哪里知道萧凌只是故意装成这样。 清了清嗓子,萧沈开始装正经:“先进屋躺一会儿吧。”表面上没什么表情,其实他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嗯。”萧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朝萧沈伸开胳膊,撒娇道:“没力气,阿沈抱着我回去吧。” 萧沈自然不会拒绝,轻轻松松抱着萧凌就往屋里走,完全没注意到石桌下那一滩水迹,也没察觉萧凌埋首在他怀中,不经意露出的一抹奸诈笑容。 进了屋,萧沈轻手轻脚地将萧凌放到床上,此时的萧凌正在奋力同自己的衣带作斗争,顺便拉扯几下萧沈的衣带,拉扯之际,还不忘装出一副微微气喘,双眸迷离的意乱模样。 萧沈瞧着他这模样很是受用,不禁俯身吻上萧凌的嘴唇,萧凌开始热情如沸地回应他,顺便做些小动作,比如,四处摸索,寻找萧沈那个神秘药物。 萧沈被他吻得迷醉,没察觉这些小动作,萧凌左摸摸右摸摸,终于在枕头底下摸着一个瓶状的物体,他耳朵尖,白天楚如烟跟萧沈嘀嘀咕咕时,就趴在门上,听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萧沈打的什么主意他也是一清二楚,也偷偷看见了楚如烟递给萧沈的那两瓶物事,暗暗记住了用途,他知道萧沈的习惯,藏东西总喜欢藏到枕头底下,于是就来了这么一出,打算将计就计,遂了自己这些天的心愿。 萧凌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取悦身上那人,一边打开那小瓷瓶,拿了一颗药丸,捏成粉末状,涂在食指上,一吻方毕,萧凌一只手捂住萧沈的眼睛,一只手伸到他脸前,软声道:“阿沈,给我舔舔手指好不好?” 这一声问话又软又柔,浸了蜜似的,萧沈自然舍不得拒绝,不疑有他,含住那根手指,开始吮吸舔舐,含着含着,萧沈觉出不对劲来,离开那纤细食指,疑惑道:“你这手指怎么一股子药味儿?” “药罐子药罐子,哪能没有药味儿?” 萧凌松开捂他眼睛的手,浅笑着凑近,开始舔舐萧沈的唇瓣,舔了一会儿,又向下游移,从下巴,到锁骨,以齿轻轻错开松垮的衣襟,继续品尝眼前的这道“佳肴”。 萧沈再迟钝,也隐隐约约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萧凌一脸得逞后的狡黠笑意,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又是气怒又是羞赧,可是身上开始发热,并且失了力气,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身体热得厉害,萧沈不由自主地往萧凌身上磨蹭,好似这样便能消了那燥热,感觉到萧凌的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唇齿在胸膛留下印记,可还是觉得不够,身体内部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他视线也开始不清楚。 神智不甚清明,萧沈抓住萧凌垂下来的一绺黑发,凉凉滑滑的,贴在发烫的脸颊上,甚是舒爽,于是揪住那人一大把头发,往自己脸上贴。 萧凌此时正压在他身上仔细挑逗,没防备头发被他这么一拽,疼痛感自头皮升起,他吃痛地一声轻呼,嗔了萧沈一眼,发觉萧沈的确是意乱情迷,不由笑开了花,心想那药还真是好用。 他挑眉,慢条斯理地解开萧沈的衣服,原来亲吻时已经脱去了一些,萧凌再这么一解,萧沈已是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面前。 白皙的肤色细细的腰,萧凌很是满意。 胸前的两点花蕾待人采撷,萧凌气血直往小腹涌去,俯身含住,以唇舌撩拨逗弄,萧沈受不住这快感,弓起身子,唇畔溢出些浅浅的呻吟。 萧凌听着这声音,很是受用,一边仔细舔弄嘴里的,一边双手下移,继续揉捏挑逗,渐渐地,触到欲望中心,握住,开始上下套弄。 萧沈已是没心思再想别的,只沉浸在感官上的愉悦体验,双颊酡红,醉了一般,身体随着萧凌的动作做出反应,忽然下身一凉,有什么东西蘸着清凉药膏挤了进来,身体内部竟没有不适,反而因这入侵愈加敏感灼热起来。 然后迷醉不已,张开口吐出些细碎呻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手指撤了出来,一个灼热的物事抵住入口,在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一鼓作气地闯进去。 很奇怪地,没有被撕裂的痛感,有的只是被充满的饱胀感觉,心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满得像是要溢出来,很安心,很满足。 随着那人的动作,萧沈再没机会想别的东西,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思绪,感觉,似乎都随那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沉浮,沉浮…… 第二十三章 翌日清晨,萧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发觉这一天的早晨跟以往的早晨有些不同,首先,是身体的酸痛,萧沈只是想转个身,就发觉身上酸痛且乏力,尤其是身后那个部位,隐隐一阵钝痛,稍稍一动,疼痛更加明显。其次,是身上环着的这两条胳膊,白皙均匀,牢牢地锢住腰身,萧沈动,那人挂在他身上,自然也会随着他动。 萧沈看见萧凌的睡脸,他面色难得红润,昨晚的一夜颠狂并没有使他显出太多的疲惫,的确,这人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昨晚,一想到昨晚,萧沈就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因着被萧凌吃干抹净,而是因为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压人反被压,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看着萧凌,他不由自主地回味起昨晚的事情,因为药物的缘故,他并不觉得很疼,从身体内部传来的感觉,强烈到难以忽视,萧凌的一次次充填带给他的,是更为强烈的感觉,从身体内部那一点,扩散到四肢百骸,一次不够,便有了第二次,第二次还是不够,便有了第三次第四次,最后神智混乱,甚至有些记不清楚。 脸上一红,萧沈吃力地把腿从萧凌腰上移下来,然后掰开萧凌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看都不敢看他一眼,艰难地转了个身,胡思乱想。 总之,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 萧凌在他转身时睁开眼睛,看着萧沈背对他的模样,有些不满,又凑过去,把人抱住,叹道:“阿沈就这么不喜欢我?” “不是。”萧沈低着头,闷闷地答了一句。 他不是不喜欢,是没脸面,昨晚太丢人,明明他自己是吃了亏的,却不能责备萧凌,毕竟先图谋不轨的,也是他自己,萧凌不过是顺便把他给吃干净,可是这事情也太…… 是萧凌太精明还是他自己太缺心眼。 无论如何,萧沈是不会承认自己缺心眼的,但他觉得,萧凌也精明不到哪里去,很显然,他对萧凌了解不够。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肯看我?”萧凌这话语气有些委屈。 萧沈任萧凌把他翻过来,有些紧张地对上那人的眸子:“你,你,你……”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萧凌摸摸他的脸颊,笑道:“阿沈放心,我不会计较你对我下药的事情。” “不计较就好。”萧沈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嘴角。 这话说出口半天,萧沈才觉出不对劲,明明吃亏的人是他自己,为什么萧凌说一句不计较他就能这么高兴,好像占了那人天大的便宜。 他看着萧凌,想说,你说不计较就能不计较吗,你不计较我还计较呢。但话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叫萧凌给截住,他说:“阿沈,我好开心。” 萧沈还想说什么,萧凌再次截住,语气放得柔柔的:“从前是你保护我,今后,换我保护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萧沈听了这话,好像也不那么计较昨晚的事了,不单是昨晚的事,连今后谁上谁下,他似乎也不那么计较了,像是等这话等了好久,他觉得安心且温暖,很没出息地点点头,萧沈轻声道:“好。” 萧凌便笑弯了嘴角,在他颊边吻了一下,贴心道:“昨晚已经给你清理过了,没什么大碍,但你最好不要下床,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什么都好。”萧沈道,心里却想着,只要是你弄的,什么都好。 如此这般,两个人黏糊了一会儿,萧凌便出去给他找点东西吃,半路上遇见楚如烟,楚如烟看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奇道:“怎么精神这么好,按理说该全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才对啊。” 萧凌听见,冲他一笑,难得客气道:“都是托楚公子的福。” 楚如烟一头雾水,只当萧凌受了刺激,脑袋不正常。 当他见着萧沈全身无力躺在床上的模样时,才明白萧凌那句“都是托楚公子的福”是个什么意思。 萧沈在床上躺了两天,萧凌在床边寸步不离地照顾,其实萧沈没什么大碍,也能下床走动,只是萧凌现在喜欢照顾他,萧沈也乐得被他照顾。 总之,现在的状态很合萧沈的意,也很合萧凌的意。 萧凌的身体比从前好多了,萧沈寻思着等再过一段时间,就同楚如烟他们告辞,和萧凌一块儿回夙辰教去,至于小菱,自从那天过后,便再没有主动找过萧沈,既然他都这么表示了,萧沈自然也不会把他带回去,不如就让这少年呆在随朔这边,愿意干嘛干嘛吧。 萧凌有个想法,他想,既然都和萧沈在一块儿了,该做的事情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成亲了。 当他把这想法告诉萧沈时,萧沈自然很是吃惊,心里有些期待有些兴奋,但更多的是觉得这想法不甚妥当,萧凡彦只有萧凌一个儿子,哪里可以容忍这宝贝儿子同男人成亲,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现下咱们能够在一块儿就已经很好了。”说不准哪天就被迫分开了。 萧凌察觉到他在想什么,并不担忧两人今后的情况:“就算是不做这夙辰教少主,不做教主,我也要跟你在一块儿。” 萧沈自然是感动,但这点感动并不能使他不担忧。 若干天后,萧沈与萧凌离开这里,楚如烟依依不舍为其送行,两次三番想拉住萧沈的手说几句话,无奈被萧凌怒视,被随朔眼神制止,只好作罢,搂着随朔的腰目送那两个小家伙离去。 清晨鸟鸣声声,春风拂面,还是来时的那辆马车,萧沈将头枕在萧凌腿上,把玩那人垂下的几缕乌黑长发,不去想今后的事情,只是忆起从前年少不更事时,同萧凌开的那个玩笑,依稀也是个春日,草芊芊,花簇簇,春风澹荡,小小的孩童沉着脸,谁同你青梅竹马了,咱俩顶多是竹马竹马。 便是那个时候,萧沈打定了主意,青梅竹马也好,竹马竹马也罢,他和萧凌,是一定要在一块儿的,而昔日那个性子很不和顺的少年,也渐渐降成不很和顺这个级别,当然,这不很和顺是对着旁人,对萧沈,这人懂得了什么叫做细心体贴善解人意,总之,这细心体贴,是从前萧沈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枕着萧凌的腿,萧沈甚是舒坦,不由将萧凌的脸同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儿对上号,是谁说的,竹马与竹马,便不能成双? ——正文完—— 番外: 这一天天色甚好,晴空万里,是极纯净的颜色,看着便叫人心情舒畅。 萧沈揉揉有些酸疼的腰腹,脸上不由得浮起一层浅淡的晕红,早知如此,昨晚便不该存心逗弄萧凌,那小子实在不经逗,没说两句话便生气了,沉着脸不搭理人,萧沈有些记不清那时候说了他句什么,那人竟气得连饭都不吃,不过,再茫然,他也得把萧凌哄高兴了,柔声说了许多,想要把人哄好,可谁知哄着哄着,就哄到床上去了,之后的情况,不说也罢。 萧沈挪了挪身子,身后便是一阵钝痛,只得咬唇忍着。 他坐在青石阶上,瞧着萧凌在一旁舞剑,依旧是红衣黑发的少年,轻盈若蝶的身法,仿佛仍是从前,但萧凌挥剑的空当,时不时朝萧沈这边看一眼,唯恐他在石阶上坐着不舒服,这是与从前不同的。 收了剑,萧凌走至萧沈身边,坐下,头往他肩上一搁:“累了。” “那便陪我坐着,歇一会儿吧。”萧沈嗅到萧凌头上隐隐的发香,肩上并不因为他枕着而觉得沉重,萧凌枕在萧沈肩上,却没完全地放松,与其说是枕,不如说是轻轻地搁,只恐压疼了他。 萧凌这种稍稍有点矫情的小心思,萧沈是明白的,于是把他的脑袋移开:“如此枕着,岂非越枕越累?” 萧凌乖乖离开他的肩膀,开口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下个月,我便要成亲了。” “成亲?”萧沈蹙眉,“我怎么不知道?” 他仔细地观察萧凌的神情,发觉他此时的表情,很,正经,萧凌回看他,一双秋水明眸眨眨,再眨眨:“是真的。” 萧沈挑眉看着他:“跟谁?”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口气有些冲,这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大有你若说出个不叫我满意的答案我便叫你好看的意思。 萧凌学着他的样子挑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凭我是你……”不经大脑思考,刚想脱口而出说凭我是你夫人,“夫人”二字还未出声,就瞧见萧凌一副期待的模样,好像很好奇他会说出个什么有趣的东西。 萧沈明白过来,心里尽是被戏弄之后的愤怒,他瞪萧凌一眼,咬牙切齿道:“今后你再敢用这个骗我试试!” 萧凌皱眉:“阿沈,你的反应一点也不好玩,每一回都上当,可是每一回都不肯承认你是我夫人。 ”你太无聊了……“ 萧沈说完这一句,开始思索自己真有这么怂,萧凌每一回都是拿这个事情逗他,且那神情,一眼叫人便能看穿他心里打的什么无聊主意,偏偏萧沈每一回都会上当,每一回都要气得冒烟。 不过,他俩现在在夙辰教中,的确是有够无聊的,不是练功便是吃饭睡觉,顺便谈一下情说一下爱什么的,萧凌时常觉着无事可做,看见萧沈便想逗他两句,他逗萧沈,萧沈一般不会和他太计较,但萧凌自个儿却是个不经逗的主儿,这着实使人郁闷。 萧凡彦,也就是萧凌他爹,是个开明得有些过头的人,居然对自家儿子是个断袖这个事实没什么抵触情绪,他只有萧凌这一个宝贝儿子,可萧凌从小便身体孱弱,遍寻名医都没什么起色,他只盼萧凌身体康健平平安安,旁的事情是一件也没考虑过,现下萧凌身子好了,自然是遂了他的心愿,如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再加上他一向待见萧沈,也知道自家儿子那脾性不是普通人能招架得了的,难得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他也不想拆散。 瞅着萧沈气消了,萧凌吻吻他的脸颊,认真道:“这一回不骗你,我真的要成亲的。” 不等萧沈发话,他便自顾自接下去:“和你。” 萧沈睁大了眼,能和他成亲固然是好,可是,师父他同意了吗。 似乎看出他所思所想,萧凌道:”放心,这门亲事是我爹亲口应允的。“ “师父他,真开明……” 萧凌拉他起来:“地上凉,别在这儿坐着了,你也不必我在意爹他开不开明的问题,我是个不孝子这倒是真的。” 萧沈垂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师父他表现得多豁达,心里总会在意的,可是萧凌,想起萧凌,萧沈便暗自握紧了拳头,不论如何,他对萧凌,死也不会放手。 萧凌执起他的手,微笑道:“前几天择了吉日,就在下个月,我们就成亲,原本我想瞒着你,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告诉你,可现在,还是忍不住告诉了,到了那个时候,你可要乖乖坐上花轿等我来娶你。” 萧沈握紧那只手,十指交握:“是我娶你才对。” 萧凌难得没有反驳,谁娶谁这个问题,犯不着在这儿争论个没完没了,等到入了洞房,究竟是谁娶谁,不就知道了。 执他之手,暮暮朝朝,如此,甚好。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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