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根本不需要为他担心,我看这城主府里要说有谁真能成就一番事业,除了那个城主夫人,就是这个小子了!手段不输那个女人,假传令旨,栽赃陷害样样都很拿手啊!心也够狠,欲图罪父呢!”齐盖说着说着又失了那副严整的样子,全身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浑身软趴趴的,一个劲的想往书生身上倒。
“而且,昨晚他趁夜烧了城主府里自己居住的那进院子,不过火势太猛,好像有点波及到了他妹妹的住所,可见,这个人是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齐盖看了一眼被自己的话再次吸入沉思中的书生,悄悄的把脑袋枕到了书生的大腿上。
书生在心里想着事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腿上多了个重物,手还无意识的拨弄着齐盖散落到自己腿上的头发。
齐盖无声的盯着书生傻笑了几下,这个书生真是好看啊!嘴唇饱满红润,下颚尖尖的,连着脖子之间下来,颈线紧实,曲线幽致!
而另一边书生则已经将城里那群巡逻卫兵的举止和甑念水的举止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了。看来,甑一刀和那位很不简单的城主夫人一定是猜到了是甑念水所为。这么一来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的画影图形全城通缉了,这毕竟是家丑!
可是这甑念水早前那起罪父的事件本就没有平息,正是敏感时期又来了火烧城主府的事件,外人可不管你烧的是你自己的院子还是整个城主府,城里百姓看到的只是城主府被烧这一事件,必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自然不甘愿就这么让他离开了城主府,离开了泗水城,更甚者,对于甑一刀和成娉婷来说,甑家下一代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不过这个甑念水虽然还是一副灰蒙蒙,布着雾气和尘土的消极样子,但是在这个档口能做出这样的事,并下定决心离开那个高墙内院,自是如齐盖说的,还是聪明的!
要看开那些所谓的前尘往事也只是时间问题,能不能浴火涅盘也只能看造化和资质了,本不需要他多言的!只是自己还是一时冲动没有忍住!
想到这里,他就满脑子懊悔,想想自己刚刚训斥人时的那番话,和说话时的样子,真真是太有失读书人风范了!
书生抱着脑袋,低头不自觉的哀嚎了一声!这一低头就与一双明亮的黑眸相对!
书生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早前上车的时候他也占了自己一次便宜,新仇旧恨之下,只觉脑中一片火红的亮光满布,城主府失火,还得百姓相救;大脑失火,呜呼唉哉,为亡者祈福吧!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一声之后,齐盖脸上多了个手掌形的红印,然后被不客气的踹出了马车。
“死流氓,你跟在马车后面跑好了!”
凌园坐在车辕上,淡然的瞅了瞅已在车外三丈远处的齐盖,手上挥鞭的力气不自觉的加强,得儿驾!马儿马儿快快跑,清水肥草满食槽!
一路向南行了有几十里路,村落倒是路过了一个,只是村子太小,而且经过时,正日值晌午,不缺吃喝,也就未再停留,只是这一步停留,就一个稍作休息的点都找不到了。
等到天幕擦黑之时,凌园还试着向前再行进了一段距离,想看看能不能幸运的碰到一些人家,但是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也没见到人家,最后实在是夜色不易赶路,只得在荒草之地寻了个平坦的地形,停下了马车,夜宿郊外了!
书生爬出马车的时候,齐盖已经提着从远处的树丛里抓到的几只孢子和野兔走了过来,脸不红气不喘的,显然,即使跟着马车跑了一天,对于他来说也是没有丝毫挂碍的。
书生不是滋味的哼了哼,这就像你准备好了陷阱等着人往里面跳,结果那个人跳进去了,你一伸头却发现那个本该在陷阱里哭的人居然悠游自在的肯上了烧鸡!
齐盖腆着脸往书生面前凑了凑,“小书呆,你别气了!晚上我给你做野味吃,准保你没吃过,啊?”
书生皱着眉头看了看齐盖提在手里的那两只动物的尸体,“杀生,残忍,屠夫!”
齐盖当场僵住,嘴角反射性的抽了抽,怎么平时没看出来小书呆还是仁义的佛家子弟呢?
就在这边两人一个气一个哄的光景里,那边的凌园早已起好了篝火让齐盖过去把几只猎物给处理了,好上架烤着!
齐盖看了眼还气呼呼的书生,泄气的走了,循着打猎时找到的水源去了。
等到两只猎物都抹上了蜜汁和油摆上了火架后,书生还是离齐盖远远的坐着,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这次一定要让这个流氓乞丐知道厉害!
齐盖一边照料着火架上的晚餐,一边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怎么样才能把小书呆给哄好。而凌园则倚在马车边,漫不经心的给马儿喂着草,跑了一天了,要慰劳慰劳!
就在各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小心思时,一阵马蹄声响彻在黑沉相接的夜幕里,随着这阵马蹄声的走近,还传来了一阵好听的男声:“怎么样?青青,爷的鼻子还是信得过的吧!我就说小爷我的运气一向好极,即使错过了夜宿的人家也不会饿肚子的!”
说话间,两人一骑已然行至书生齐盖一行人面前了!
“吁——”来人停了马,利落的翻身下马后,再将马上的另一个罩着宽大斗篷的人给扶了下来。
书生抬眼看了一眼这两人一骑,马是什么马,书生也没见识,看不出来,不过,依书生的眼光来看是匹好马,通体枣红,肌腱盘结,尾毛强韧,连牙口看着都异常结实的样子。
至于人,书生只看了一眼就失了兴趣,还不如看马呢!
来人视线一扫,就将喂马的凌园,烤肉的齐盖以及坐着发呆的书生都扫如了眼底,心里好生奇怪了一番,这一行三人的组合还真奇怪,两个会武的江湖人,带着一个弱书生,看神情又不像家里的护院带着少爷,真真是奇怪之极啊!
不过,他最喜欢结交这样奇怪的朋友!他扯起一抹兴味的笑意,半搂着罩着斗篷的人,三两步走到了火堆旁,看着一直专心烤肉的齐盖。
“兄台好手艺啊!”来人搭腔道。
齐盖抬眼瞅了一眼,笑眯眯的回了句:“好说,好说!”
这烤肉啊,一定得仔细着火候,多一分易老,少一分不嫩!这可是他今晚讨好小书呆最后的法宝了,是以,他一直抽不出来空搭理这个来人,不过一眼也足矣将这个人给看得差不多了!
难怪小书呆不感兴趣啊,就依自己早前的那番举止和待遇,这人一定在出现之初,就被小书呆纳入了拒绝结交的范围里了。
一身的招人眼球的炫紫衣袍,金玉冠发,镂金腰带,上缀翡玉;再加上那在手中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的扇柄,通身洋溢着一股痞子气,怎么看怎么是个流氓啊!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像自己,只是吃吃小书呆的豆腐啊!
“有肉无酒,可惜了啊!”来人一点也不介意齐盖的冷淡,自顾自的说着,“恰巧我随声带着好酒呢,这正是金风逢玉露啊,是也不是?”
齐盖给烤着的兔子翻了个个,才把手给空了出来,对上了来人,笑吟吟的说道:“今晚的食物本就比较多,兄台要是不嫌弃,可以携同伴共飨!”
第十九章:寻人呐
来人乐呵呵的说道:“天地旷野之间有如此美食,怎么还能说嫌弃呢?理当是三生有幸啊!兄台有礼,在下闵怀江,不知可否与兄台交个朋友?”
齐盖听着他的介绍,顿了一下,不见他有下文了,才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一直站在他身后罩着斗篷的人,心想,这人不是独来独往惯了的,就是不把他身后的那人当一回事啊!只顾自己介绍,完全不记得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啊!
“在下齐盖,那边喂马的是凌园,坐在那里的是契弟容书卿,我们三人结伴巡游天下!”齐盖三言两语将自己这边的人都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闵怀江听了他言辞中的契弟一说,了然的对着齐盖挑了挑眉,他刚刚才从南边过来,这一契兄弟的说法他还是知道的。
这么一说,那个书生原来是这般回事,他就说这一行人的组合太过奇怪,原来是夫夫结伴云游啊!
唔,这样一看,那个书生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身形修长,脸若白玉,丹凤上挑眼,虽然不若女人那般可人疼,也是一股风流自存!
真是妙不可言啊!他一时兴起拿着扇柄敲了敲掌心,自得其乐的想,果然还是有人和他一般懂情识趣的,这江湖太过污浊,要学会自寻清泉逐风流。
啊,说到风流,他携带的姬妾好像还没介绍呢!
他嘴角挂起一抹痞子笑意,起身一把揽过罩着斗篷的人,又坐回齐盖身旁,笑着说到:“看我这记性,一直没有介绍过我身边的这位美人呢!来,青青,向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
斗篷人听话的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嘴角噙着温顺的笑意,眼神如清潭的波纹,流转之间,每个人都觉得她风情万种的看了自己一眼。
“小女子青青,随主人夜行此地,叨扰了!”青青双手合十放在髀间福了福。
自青青脱下斗篷帽子开始,书生就不由的把眼睛盯在了她身上,直到那位痞子一样的闵怀江似笑非笑的投过来一眼时,他才回过神,耳尖发红的撇开头去。
这一撇开脑袋,就恰好看到齐盖正盯着自己看,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虚,却又不甘示弱的回瞪回去——看什么看!
齐盖受宠若惊的抖了抖自己的手——小书呆,你愿意搭理我了?
书生没趣的砸了砸嘴,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和齐盖对视,瓮声瓮气的开口:“什么时候好啊?饿死了!”
齐盖立马把自己手里烤的差不多的兔子翻了个身,撕下一条腿,拿早就洗净的树叶包了,送到书生面前:“给,兔子小,烤的差不多可以吃了,你先吃一点垫一垫!”
齐盖把食物送上之后,就地坐在了书生身边,心里不由的想,果然还是要有个对比啊,有了那个真流氓,小书呆就知道我充其量只是吃吃他的豆腐啊!
不过略一回想刚刚书生盯着那个女人发呆的样子,心里又不由的升起几分酸意,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有些手段的烟花女子罢了!几个摄魂的眼神就让书生失了神。
啧,这个真流氓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顺眼了!
齐盖一边照料着架子上的猎物,一边顾着小书呆。
书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野外吃这些,先不说齐盖手艺到底如何,光是这份新鲜劲就足以令他乐呵呵的将一直兔腿啃完了!
等书生啃完兔腿,架子上的烤的几只孢子兔子也都好的差不离了,齐盖把一直和马儿交流感情的凌园给唤了回来,也挑了些好肉恭恭敬敬的奉上,再回头看书生:“还要吗?”
书生吮着油油的手指,听到齐盖问话,眼睛不由的亮了两下,齐盖一下就笑开了,“好了好了,再给你一点孢子肉吧!不能吃太多了,不然晚上容易积食!”
等把要分给书生的孢子肉也分了过去之后,齐盖自己直接撕了两条后腿,挤到书生身边坐下,自顾自的开吃。
闵怀江眼角不禁抽了两抽之,确定那个叫齐盖是真的忘记了自己和青青以后,他才撩起衣袍,和扇子一起塞到腰间,挽起了袖子,自力更生。
“闵兄!”就在闵怀江撕下了第一块肉的时候,齐盖笑眯眯的叫了他一声。
“何事?齐兄。”闵怀江悠然的将手中的肉块用厚叶包了塞给青青,抬眼望了一眼齐盖笑眯眯的回视。
“你的好酒呢?”齐盖摊着手向他要酒。
“……”闵怀江无言半晌,才踩着愤愤的步子走到他的爱马面前,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皮囊,远远的就抛向齐盖。
齐盖伸手接了,一把拔了木塞,嗅了一口之后才暗叹,果真是好酒!他对着凌园眨眨眼,凌园立刻会意的去马车上取了几个木制容器。
齐盖斜着酒囊将容器一一斟满后,塞好了塞子,又抛回闵怀江怀里,闵怀江看看已经喝上的三人,又晃了晃所剩无几的酒囊,苦笑一声后,用嘴咬掉了木塞,狠狠的灌了一口下去。
书生自吃上了孢子肉以后,心情显然变得更好了,对于齐盖劫来的酒他是不客气的一口闷掉,看的齐盖直瞪眼,三两口塞完手头的烤肉,警戒万分的盯着小书呆,生怕他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小书呆有什么举动,反而显得心情很好的哼起了曲子词,他惊异的看了一眼凌园,只得了个鄙夷的眼神——阿卿酒力一向很好,诧异什么?
“小书呆啊,你现在心情很好啊?”齐盖气窒了一下,不去在意凌园的鄙夷,转过头盯着小书呆问。
“没有啊!”书生回头认认真真的看了齐盖一眼,接着转头自得其乐的哼起曲子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栏杆?”一声柔和的女声夹着轻愁和入了书生的曲子词里,引得书生频频侧目去看,但又担心自己会如方才一般失态,不敢留神太久。
齐盖的心田之间立时有了几分不快,真真可恨,没想到小书呆平日里那般清然傲骨的样子,居然一喝酒就开始唱这些个淫词艳曲,还说不会醉,他看不但是醉了,还醉得连北都摸不着了!
“闵兄,你们半夜赶路是要去往何地啊?这么匆忙!”齐盖将嘴里的碎骨咬得咯吱作响,不甘心书生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兜兜转转,只好向闵怀江找话题,希望能引得书生的注意。
“我啊,我要寻人!”闵怀江一愣,像是没有想到齐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寻人?寻何人?”齐盖瞄了一眼书生,继续问着。
“寻一个不守诚信的又十分滑头的千面鬼!”这一段话闵怀江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怒意,果不其然,引得了书生的注意。
“是仇人?”书生歪着脑袋,不解。千面鬼,听着就像是个大盗的名字!着实令人……好奇啊!
“是……故人!”闵怀江看着书生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了笑,那份咬牙切齿的怒意被这一笑冲淡了些许,“我师兄。”
“嗯?”书生和身旁的齐盖不由相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好奇心,这玩意儿就像在心口养了一只猫,不喂饱了,就会一直挠,不疼,但是痒,痒得人受不住。
“他怎么了?不见了?”书生接着问道。
“也不是,是在躲着我。”他说,脸上还是带着笑意,更有一份纵溺。
“你终于对他也做了天怒人怨的事了?”果然是个痞子坏流氓啊!书生暗叹。
“什么叫做‘终于’,‘也’?”闵怀江挑眉,诧异道,怎么这般的……了解自己?
书生立时惊了一下,无措的向齐盖寻求帮助——怎么办,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齐盖安抚的笑笑,没事,看透了本质而已。
“闵兄不若说说你师兄吧,我和小书呆是要行游天下的,也许可以替你打探一二。”齐盖给火堆加了几根柴火,淡淡的开口。
闵怀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慢慢说道:“如此倒是有劳三位了!我跟我师兄自小一起在师父面前学的武艺,他天生灵骨不好,武功倒是不怎么样,只是师父那边的旁门左道倒是被学了个透彻,其他不提,就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就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说到这里,他有意的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齐盖和小书呆,这一眼倒是将书生看的脸红,心里暗自唾弃齐盖的大话说的太早,光是人家那一手易容术,他们这些外行人大概一辈子都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