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粥,我更想尝尝本人的味道。”一想到那样的情景,韩宸就抑制不住热血上涌,随之催促了一声,“你动作快一点,依你追人的迅速,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搞上床?”
他们之间的游戏规则,第一次,必须三个人一起。
“比起肉体的交流,我更倾向于精神交流。”放下纸巾的靳洛微笑道。
如果是怀春的少女,见到这样纯良无害的表情,肯定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但深谙靳洛本性的韩宸则冷冷嗤笑,“如果这一次我没有回国,林昔早就在第一次见面就被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优等生。”
“随你怎么想,反正一个月内不准动他。”拉开椅子,靳洛提起书包往外走。
“操!”韩宸大骂了一声,却也没表示反对。
韩宸本名靳泽,不过五岁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见过有人这么叫他。他和靳洛的父母得于一场政治婚姻,外人看来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实则同床异梦,面和心不合。
貌美心高的韩二小姐能忍受丈夫流连花丛,毕竟她自己也从未收心,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但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丈夫是个同性恋,双卡插头,脏得不能再脏。
一场离婚案持续了整整两年,双方都筋疲力尽,撕破脸皮连最后一点情分都剩不下。
一对双胞胎,大的归母亲,小的归父亲,父母老死不相往来,天各一方,最艰难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连见面,都得暗地里进行,一旦被发现可能受罚好几年都见不上面。
人为的打压,却让兄弟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性格迥异,爱好特长也大相径庭,唯有择偶的标准,一丝不差。
小时候长时间的分离,他们常常想等到长大就可以住到一起,可是一旦他们长大,必然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自然又不得不分开。
“既然我们喜欢的类型一样,不然我们一起娶一个老婆吧!”
在外人看来小孩子的妄语,荒谬绝伦的笑话,竟然被两兄弟运用到现实得以实现。
可惜到现在,能够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人数不胜数,但能同时接受他们的人却寥寥无几,当然,本身能够入他们眼的人就相当有限。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是不是会不同。
伴随着铃声踏入教室,林昔终于赶上了早上的语文课。一送走少年,他就马不停蹄往学校赶,生怕迟到,开学典礼因为迟到的问题被主任念叨了一个多星期,他不敢再犯。
先到的教室办公室,林昔还往邵柏的位置看了一眼,令他惊讶的是,邵柏竟然请了假。
昨天两人一到酒吧就走散了,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等邵柏回学校再问清楚。
林昔行色匆匆进到教室之后,习惯性一梭巡,端正的少年坐姿立刻映入他的眼帘,短短的一段时间,靳洛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校服,柔顺的黑发一丝不苟,如果不是看过靳洛的资料,知道他没有兄弟,林昔甚至怀疑他见到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一堂课下来,林昔筋疲力尽,他本就精神不好,还得刻意回避靳洛的目光。
下课铃一响,他夹住书本就想离开,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老师。”一回头,林昔竟有些想逃,从昨天到今天,他的脑袋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线,乱糟糟的,还没有时间好好理顺,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进行交流。
“老师?”见他眼神颇为茫然,靳洛又叫了一声。
“哦,有什么事吗?”说出来的话,竟然没有一点底气。
“我有一些事情想请教老师。”靳洛的眼光真挚,纯粹到没有其他的杂质,下课时间,不少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少人目光还跟随着他们,这并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靳洛接着说道:“下课之后,可以到办公室去找老师吗?”
“……”想说自己想早早回去休息,想说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可是对上那样求知的目光,身为教师的职责让林昔下意识难以拒绝,斟酌了一会,也只能应道:“好。”
“好,那我放学就去找老师。”微笑地点了个头,然后靳洛回去了教室,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林昔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林老师,我们先走了。”
“好,再见。”
办公室的老师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林昔一个人,他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可是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来。
看了一眼时间,林昔想,再等半个小时,如果真的不出现,他就锁上门回家。
办公室安静到能听见每一声分针的转动,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林昔在座位上又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钟,门外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不得不锁上抽屉。可是等他一起身,一道修长的身影突然急急冲了进来,林昔险些被撞倒。
“老师。”
“怎么现在才到?”林昔往靳洛身上仔仔细细地看,以为他出现了什么意外,结果一切都毫发无损。
“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找老师。”窗外夜色深沉,靳洛的脸有些阴郁。
听他低落的语气,林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有些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些话想对老师说。”
林昔静静等着靳洛的下文,可是他却停住了,一脸犹豫。
“没关系,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说。”林昔安慰他,靳洛这样优秀的学生,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会这样苦恼?难道是家里出了事?这样一想,他心里也隐隐不安,他听别人说过,靳洛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自己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如果是家庭上的问题,他明白那种痛苦。
只是这样,他可能就没办法帮上什么忙了。
脑海中回想起早上少年从他家离开时灿烂的笑容,林昔颇为感伤,他到底,是不愿意看到他难过的。
“昨天……昨天老师去的是同志酒吧,是吗?”
靳洛似乎挣扎犹豫了许久,一开口,却让林昔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僵住了。
“老师,喜欢的是男人吗?”
这样的问题赤裸裸摊开来讲,对于林昔来讲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向,可是他作为一个老师,为人师表,这样一个污点是不容原谅的,他毫不怀疑,如果被周围的人知道,就算主任不立即将他辞退,家长们也不会放心将孩子交到他这样的老师手上,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可是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又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谎言。
因为那的的确确是事实。
他喜欢男人。
可是为什么早上一个字都不提,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林昔捏紧了双手,后背汗津津。
“老师,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现在我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林昔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我从以前开始,就对女生没有兴趣。”
“……”林昔诧异瞪着靳洛,甚至说不出话来,难道……
“我想如果老师和我一样的状况,应该能够理解我,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属于少年澄澈的眼眸,似乎能完全映照出他的身影,丝毫毕现,连同他惊诧到无法言语的模样,“我在外面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进来了。”
窗外深沉的夜色与屋内异常的安静让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昔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规则也不加速,他甚至不知道在这样的场景里应如此自处。
他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会激起很大的波澜。
犹豫,惶恐,不安,紧张,许许多多的情绪杂糅在一起,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滋味。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次回答将产生怎样的影响。
如果他不是老师,靳洛不是学生,他们可以以朋友的角度来谈论这件事情,可是他们现在的的确确是师生,他必须给予学生正确的引导。
第十二章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然后一个一个否定,林昔斟酌又思量,最后谨慎地选择了一个适宜的说法,“你现在年纪还小,又是高三的学生,应该把更多精力放在学习上,等你上了大学,拓宽了视野,会遇到更多的人,到时候……”
“老师!”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林昔抬眼望去,发现靳洛一双漆黑的眼睛闪动着认真的光芒,显然不认同他的观点,“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确定性取向,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亲人朋友的不理解,社会舆论的压力,这一些林昔亲身体会,所以更了解其中艰辛。
“老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准备了一大堆的话,因为这一句而节节败退,眼前的人身形挺拔,容貌出众,棱角虽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但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光芒万丈,此刻怨怼……甚至委屈的语气,让人觉得像往日面对的一只高贵波斯猫,突然失去自信缩到角落里,让人不由想顺着它柔顺黑亮的毛摸一摸,“怎么会这么想,老师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我很认真,不会后悔。”靳洛顿了顿,接着说道:“老师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吗?”
“老师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吗?”直至回到家,这句话还在耳边回响。林昔承认,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并没有被冒犯的愤怒。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排斥少年,甚至有一点动心。
“不用觉得烦恼,老师可以仔细考虑之后再给我答复。”没有依仗年龄的优势步步紧逼,靳洛甚至体贴地为他找好了退路,“无论是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会等下去。”
那样单纯的执着,虽然不确定能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是依然美好得让人感动。
只是……
热水顺着腿根往下流,往日隐藏在裤子里的部位此时感觉分外鲜明,那样丑陋的地方,就像烙印在皮肤上的痕迹,怎么搓怎么洗也不会消失。
自暴自弃地加重力道,一不小心指甲划过边缘,引起一阵刺痛,林昔差点站立不稳,如果靳洛看到他见不得光的身体,一定也会厌恶得立刻转身离开吧。
邻居街坊的指指点点,外婆苍老的叹息,一切仿佛重现于眼前,真实得如芒刺在背。
曾经不见天日的心房,拥有了哪怕一丁半点的光芒,就无法再忍受黑暗。
人,总是贪心的。
“小昔,如果真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打这个电话吧。”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突然,离开老家时外婆对他说的话在记忆中逐渐清晰起来,还有那张写着一长串电话号码的纸条。
那是他父母生前的一位好友,听说是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可他的父母辗转于各地的医院都从未想过去寻求他的帮助,林昔不知其中错综复杂的缘由,问起外婆,她只是缄默不言。
以前他有过这个念头,而今晚,已经无法抑制这种冲动,他想变成一个正常人。
扯下毛巾擦干身体,林昔匆忙穿上衣服,直奔放着纸条的房间。
“嘟嘟嘟……”按照上面按完一长串数字,林昔手心冒汗,胆战心惊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如果不是对方接听及时,以他的承受能力,恐怕没挨多久就彻底失去了勇气。
“喂?”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好,我是林昔。”尽管打了腹稿,说话还是带着颤音。
“林昔?”那边的人一听他的名字立即拔高了音量,继而喃喃道:“你父母去世那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的电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联系到。”
不了解他与父母之间的过往,但语气中难掩的悲恸让人渐渐卸下心防,林昔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叶叔叔,我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对方似乎对这件事情了若指掌,并不需要林昔多做解释,便说道:“这件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明天过来医院一趟,检查一下也好安排手术。”
事情进展的顺利程度超乎预料,梦寐以求的机会降临,林昔有些不敢置信,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说道:“至于手术的费用……”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直到挂断电话,林昔仍有踏不着实地的虚浮感,意外降临的好运让他手足无措,几乎热泪盈眶。激动得想立刻打电话告诉外婆,但一看时间已晚,只好作罢。打电话请了假,照例听了一番牢骚,心里却没有产生一点焦躁不耐,甚至到沉入梦乡,依然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第二天,林昔早早起了床,坐上了第一班的公交车。
父母生前的这位好友名为叶立瑾,是一家着名私立医院的院长,听说曾经是他父亲大学的校友,交情颇深,只是他父亲放弃大城市的机会回家乡当老师之后渐渐疏远了。
一个多小时之后,林昔顺利到达。虽是私立医院,崭新的高楼林立,气势恢宏,一点不输公立医院。他按照昨天电话里约定好的,直接到了七楼。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电梯门一打开,正对着就是面带微笑的护士小姐。
“我找叶先生。”
“请问有预约吗?”
“我们昨天电话沟通过,他让我直接到这里找他。”
护士仔细翻看了日志,这才起身为他引路,“先生,这边请。”
洁白的地板锃亮倒映出清晰的人影,穿过宽敞明亮的走廊之后,办公室近在眼前。护士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门里立刻有了回应:“请进。”
微笑说了声谢谢,林昔推门而入,令他疑惑的是,方才的声音似乎与昨晚听到的不同。
听见开门声的男人抬眼往他望来,俊秀白净的脸,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年轻而英俊。这与林昔的想象大相径庭,他原以为是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恍惚之中,竟有些不适应。
“我是叶重,叶立瑾的儿子。”对方简洁的自我介绍,立刻解除了他的疑惑。“我父亲退休了,现在医院是由我接管,你的情况他跟我说过了,所以手术方面的问题你可以跟我谈。”
在他目光示意之后,林昔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或许是过于敏感,他觉得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锋利而咄咄逼人,犹如机械一般冰冷。
“我想知道关于手术的具体流程。”这件事情想过很多年,但林昔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谈论手术之前,我想有必要先进行一次彻底的身体检查。”一身白衣的叶重双手环在胸前,眼光像扫描仪浏览过林昔全身,“就算同样是双性人,身体构造也会有些许不同。”
虽然被当成物品一样打量不大舒服,但林昔也觉得这个要求相当合理。
“身体检查,那要另外安排时间吗?”
“不用,现在检查。”
“现在?”
“是。”就像外表给人的印象,叶重的话都是简洁利落,甚至是命令的语气,“我办公室有个诊疗室,可以为你做全身的检查,然后再制定手术方案。”说完话,他当即起身,快步走向诊疗室,见身后没有动静,转过头,目光不带一丝情绪,却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宽敞明亮的房间设备一应俱全,可当窗外的阳光被厚重的布帘挡住,一下子变得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