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黎双膝着地,手掌和膝盖都被磨破,却对这些疼痛毫无所察,他只能感觉到邹哲的长发垂在自己脸侧,被风吹起与眼睫互相缠绕,挡住了他的视线。后背摩擦着对方粗糙的战袍,原本有力的双腿此时却在青年狂烈的顶送下痉挛颤抖,连呼吸都不再属于自己,胸口只能随着对方的节奏而起伏。
这涨潮一样永无止境的快感让他溺水一般无力自保,只能将身体紧贴在邹哲胸膛,渴求对方的抚慰和占有。
邹哲从刚才那番癫狂的性爱中醒来时,严黎已经不在,身边只有破碎的衣物和挥之不去的淫靡味道,就连那辆越野车也消失无踪。
该死!
他本来只是听说严黎第二天就要离开才连妆都来不及卸就匆忙赶来,想要在别离之前把原来那些隐瞒的事情全部说清楚,然后给双方一个深入思考的缓冲时间。
但是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他看见严黎步履不稳的朝自己走过来,神情空茫,却满眼痴迷狂乱。他知道严黎又饮了酒,不应该经不住他的诱惑,只因为他那样挑逗露骨的几个字,就无法自控。
他们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没有隐瞒和试探,真真切切的,谈一场恋爱。
54.
严黎回到H城,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一进去就发现什么都没改变,他送给周泽涵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还摆在客厅一角,整间别墅里到处是人生活过的痕迹。楼上的主卧本来是严黎一个人睡的,这时竟然充满了周泽涵的东西,衣柜被占了一半,附带的阳台上多了一个小沙发,一个矮茶几,上面摆着一台笔记型电脑,甚至还有一杯没喝完的茶。
他不禁失笑,这个周泽涵是越来越不怕他了,明明刚开始住进来时还战战兢兢,生怕他有什么不好的癖好,结果这时候赶都赶不走了。
严黎优哉游哉的在别墅里休养了两天,天知道这一趟下来他身上多了多少伤口,连整个人都像被划开了旧伤疤,把长进肉里的毒刺狠狠挖出来,然后彻底消毒,缝合,让它重新生长。
第三天他回公司上班,办公室外面的会客厅里坐满了人,严黎一出现,就收获眼刀无数,以卫红菲为首的熟女军团对他进行了围追堵截,各种文件签得他手软,恨不得倒地求饶。
原来周泽涵应邀参加关内某音乐节,去了三天,所以这两日才没有在别墅里出现。
午休时严黎暗自想着要不要帮他收拾好行李,直接扔到公司宿舍,岂料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于实践,那位歌坛新天王就气势汹汹的闯入了他的办公室,将一张演唱会门票甩到他眼前,眼神桀骜不驯,倒是意外的吸引人。
严黎这才想起周泽涵的确早就安排好在近日内开演唱会,场馆定在小巨蛋,连唱十五场,门票已经全部售馨。
“你去听一场我的演唱会,就当分手费。”周泽涵一向倨傲,最落拓时也不曾低头,他掷地有声的摔下这句话便出了办公室,头也不回。
严黎看着那张票,只能苦笑。听过邹哲在雪峰上给他唱的那首歌之后,还有什么歌能令他动容呢?
若是以前,严黎绝不会吝啬于这点时间,这一次他却喊来了徐媛,把这张门票拱手相让,让她转交给野火的主唱。
“老板,对他这么好,不会真的看上了吧?”徐媛的眼神在那张门票和严黎之间来回扫了两遍,脸上带着明显的疑问。
“不会,当然不会。”严黎想起上次那个主唱满口脏话就毫无兴致,“你跟他们说,有周泽涵那个实力,将来在小巨蛋开演唱会的,就是他们。”
严黎说完,微笑送客,徐媛只能满腹狐疑的退场。
再度回到别墅,周泽涵的东西果然全部消失,他的卧室里干干净净,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客厅里的钢琴被搬走,无端空了好大一块位置出来,严黎就一边给自己煮晚餐一边想买点什么回来装饰一番。
做好的炒饭尚未吃进嘴,手机又响起来,除了那个消息灵通的易映不做第二人想。
“易警官,又有何贵干?”严黎懒洋洋的含着一口炒饭边吃边说,颇没样子。
易映却丝毫不介意,低声笑了一声然后道:“吃什么呢,还有多的吗?”
“不好意思,只够我一个人的。”严黎把勺子搁在盘边,喝了口水正色道,“到底什么事?”
这次易映沉默了许久,好半天才略带自嘲的笑道:“严黎,我追你好久了,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严黎便也跟着沉默,然后一派平静的回答他:“我们只是偶尔上床的朋友,我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了。”
易映于是又低声笑起来:“我知道。”他停顿一下接着道,“上次跟你说的,我的地面上出现一个人,长得很像何寄凡,现在人在红堂郎新手里,似乎要有大动作。”
“所以?”
“所以你要小心,你们之间,素有积怨。”易映敛住笑意。
挂上电话,严黎无心再吃晚餐,坐在餐桌边,手指敲打着实木桌面,只觉疲倦不堪。
这是何寄安的江湖,为什么一定要将他牵扯其中?
易映到底还是把严黎约到相熟的茶餐厅,叫了奶茶和蛋挞,一起享用难得清闲的下午茶。
严黎平素甚少到这些地方吃饭,梳子铺是个老城区,街头巷尾里藏着无数这样的小餐厅,跑堂伙计都懒洋洋的,见了客人不冷不热的招呼坐下,拿着油腻腻的单子点完餐就躲进后厨不见人影。
他冒着午后的艳阳跟着易映拐了无数弯,简直怀疑自己不可能一个人原路返回。易映却显得如鱼得水,西装外套抓在手里,浅蓝色的衬衫被他拉扯的乱七八糟,缩成小小一团的影子拖在地上,回头看严黎时眼角有浅浅的笑纹。
严黎便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来自关内,却比自己还要适合这个地方。
“到了。”易映拉开茶餐厅深茶色的玻璃门,转身对严黎比出个极其标准的邀请手势来。
“谢谢。”严黎呼出一口热气,走进餐厅却发现没有冷气,头顶上两台吊扇发出“呜呜”的巨大声响,让人心烦意乱。
易映熟门熟路的点好了餐,那个耷拉着眼皮的伙计就自动消失。餐点很快端上来,奶茶倒是冰凉的,严黎灌了两大口,扯开领口透气。他还没适应这闷热的环境,汗珠顺着脖子一直不停地滑落,令他心烦意乱。易映坐在他对面,笑岑岑的看着严黎掏出手帕擦汗,坐姿笔挺,浊世佳公子一样。
他眼神一黯,突然出手,山猫一样悄无声息的将手摸到严黎脑后,向前一带,就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分开红润灼热的双唇,大力咬住严黎的舌尖。
严黎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将双臂扶在餐桌上撑住身体,眼前一黑口唇就被堵住。这个姿势难度太大,若真要动手少不得先把桌子掀了,他就干脆空出一手扶住易映的肩膀。易映贴着他低声一笑,伸长手臂一捞,箍住他的腰,几乎要就这样把人抱进怀里。
两人激吻了片刻,严黎腰实在酸得受不住,大力推了两把,终于重获自由,舔着嘴唇坐下。
“严总,不要这么小气,告别吻而已。”易映倒是笑得开怀,拿起一个蛋挞咬了一大口,眯起眼睛十分享受的赞道,“我吃过最好的蛋挞,你尝尝。”
严黎也就拿了一个起来,只咬了一口边缘的酥皮就放下,笑道:“我不爱吃甜的。”
“暴殄天物。”易映三两口吞下一个,擦干净手从堆在椅座上的西装外套里抽出一张照片,端端正正的摆在严黎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他。”
严黎低头,仔仔细细看看那照片里不算陌生的脸,点头道:“只看这张脸,倒真是何寄凡无错。”
易映就收敛了笑意,沉声道:“何三公子几年前就死在医院,尸体,你见过吗?”
严黎挑眉望着他,反问道:“你说呢?”
红堂横昆劫持何寄凡那晚,他半死不活随波逐流,等醒过来身在医院,已是两周之后。婆婆病重,他拖着病体挨到她殡天,然后就是繁琐的后事。
何寄凡死的事情,倒是一醒过来就知道了,何家对外只说伤重不治,但是何寄安却亲口告诉他,何寄凡根本不是何家人,中枪后送到医院输血真相大白,何老太爷气得中风,当场下令捂死,当晚就死在医院,但是尸体,无故失踪。
严黎对此事将信将疑,何寄凡当初也是验过才进了族谱,但也许当初他那位红舞女生母做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这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严黎也没兴趣知道。
“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这么件事?”严黎现在很有点不悦,一直敲在桌面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声。
“确切地说是这两件事,都做完了。”易映又笑起来,“喂,严总,真的不考虑接受我?”
严黎把手收回来,低声道:“我早说过了。”他抬起头,望着易映微微一笑,又道,“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不上床那种。”
“明白!”易映口气不大好的说,爬梳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来,走到严黎身边,将手搁在他发顶揉了一下,“你这家伙,当真无情无义,怎么说我也伺候得你通体舒畅,竟然就这么赶我走。”
“要遣散费吗?”严黎也站起来,搭着他的肩膀轻笑。
易映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从头看到脚,然后扫进微微敞开的领口里,原本光洁的胸膛上满是已经结痂的细碎伤口,还有淤青的指痕和牙印,十分煽情。
“免了。”易映在他颈上轻抚一下,迈开步子往外走,忽然又转过身来,朗声笑道,“何大公子马上要做寿,请柬都发到警局,到时候再见。”
他说完,扔了个飞吻,推门而出。
严黎摇着头坐下,把剩下的奶茶喝了一口,又凝视着那个被咬了一小口的蛋挞,慢慢拿起来放在唇边,先伸舌舔了一下中间软腻馨香的蛋浆,然后才试着咬了一小块含在嘴里,感受那股几乎让人发腻的甜意许久之后咽进腹中。
竟然不难吃,他想,以后可以多试点没有试过的东西,食物,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周泽涵的演唱会如期举办,场场爆满,一连十五天,天天上头条。他送给严黎那张票是最后那场,这位人气爆棚的新任歌坛天王在舞台上霸气十足,加唱了半个小时,最后一次返场时,看着舞台最前面触手可及的贵宾席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送了一个人一张门票,邀他来听我的演唱会。他果然没有出现,但是这句话我依旧要说。我知道你从未喜欢过我,但是我喜欢你啊,我只希望你能知道。”
然后新天王深情款款的清唱了他的成名曲,留下满场馆的或者不明就里,或者呆若木鸡,或者状若疯狂的歌迷,潇洒退场。
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再次被周泽涵占据,有批评炒作的,有赞美一往情深的,更多是连蒙带猜的。周泽涵爆红以来绯闻无数,此时每个跟他稍微扯得上点关系的绯闻女友或者圈中好友都被狗仔拉出来,各种交往细节都被挖出来,抽丝剥茧一般寻找蛛丝马迹。
周天王这回玩得高兴,只连累了严黎,被卫红菲用足以杀人的眼神钉在办公室,整个上午不敢动弹。期间徐媛过来幸灾乐祸了一番,口气凉薄的说: “托严总的福,现在野火那几个臭小子都知道奋发上进,闭关写歌,目标是有朝一日能像涵哥那样在几万人的注目下当众表白,实在酷毙了。”
严黎不胜其扰,只能厚着脸皮落荒而逃。
何寄安当上话事人之后,学了他外公的处世法门,低调、惜福,不像何老太爷处处争为人先,没得招人嫉恨。前几年他过生日都没有铺张,严黎也乐得清闲,这回却是要大办,他虽没收到请柬,贺礼总要送上才不致失礼。
严黎想了又想,送了百年老参一只,愿他身体康健。
当天严黎被何寄祥拖住,早早到了主宅。主宅装饰摆设全部换了,连地板都撬起来铺了全新的,管家佣人全是新面孔。进了客厅,一缸锦鲤摆在东南角的八仙桌上,黑猫喜福蹲在一边,瞅准机会就探出一爪去抓那两尾摇头摆尾的鲤鱼。
何寄祥的儿子宝瑞生性活泼,何二少又不大约束他,这时候见了活物就兴高采烈的扑上去,先去逗弄喜福。喜福不理他,从八仙桌上跳下来,喵了一声高高昂着毛绒绒的小脑袋,走到严黎面前却忽然翻身卧倒,打了个滚儿露出油光水滑的肚皮,一声接一声的甜叫。
严黎当做没听见,接了佣人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慢慢品味。
宝瑞便又跑到喜福身边,他被抓怕了,不敢伸手摸,歪着脑袋看着严黎问道:“九叔,你怎么不摸摸它呀?”
喜福最会自娱自乐,在地上扭着蹭到严黎脚下,伸着脖子在他脚腕处厮磨,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宝瑞见严黎不说话,也不再问,大着胆子抓了一下喜福的尾巴,这猫现在也懒得跟他计较,甩了一下尾巴就由他去了。
他正摸得高兴,忽然从楼上冲下来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男孩子,一左一右站到宝瑞身边,一个气乎乎的道:“喜福怎么不咬你了?”另一个就有些怯怯的,也蹲下身摸了一把黑猫的的长毛:“宝瑞哥哥,你轻点儿,别把喜福弄疼了,爸爸要骂你的。”
严黎这时候才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看了一眼从楼上走下来的何寄安道:“我们现在就走?”
何寄安点了头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何寄祥把管家叫到身边,仔细交代看好三位小少爷,若有什么变故拿他是问。
管家几年来这话听得要耳里生茧,却还是兢兢业业的应了,喊来佣人把三个宝贝小少爷带上楼去。
严黎自己开了车,就跟在何寄安的车队里,百无聊赖的开着。
等他们一行人到了七贤楼,时间已经差不多,严黎端着高脚杯站在人群后面,正想钻个空子提前溜走,忽然见宴客厅大门洞开,邹哲一身合体的白色礼服十分打眼,领着几人率先走了进来。
严黎就怔在原处,看着邹哲走向何寄安,两张相似的面孔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如同一镜双面,令他恍惚。他心里猛跳,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骨节都开始发白,好不容易缓了下来,甩甩头想要先行离开,却被人拉得踉跄了一步,诧异抬头一看,原来是正当红的歌坛天王周泽涵。
55.
周泽涵一向没什么表情,此时脸色依旧冷冷的,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波涛汹涌,看得出心情不大好。
“严黎,你也太薄情寡义了,让我连表白都找不到人开口,只能对着一堆看客自嘲。”周泽涵表情虽冷,这话一开口却是明明白白的指责,严总也不叫了,将他的名字说得咬牙切齿。
严黎好生无奈,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道:“我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的,你此时生的什么气?”
他简直气得想笑,暗想自己是越来越没威严,邹哲也就罢了,连一手捧出来的人也敢跟他大小声,不但直呼其名,还能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过。”周泽涵倨傲的抬了抬下巴。
严黎转念一想,忽然发现他所言不虚,当初让人搬进别墅的确实是严黎自己,对方也没答应什么,他还以为两人心照不宣,结果又是一场误会。
“那好,现在就说清楚。”严黎只能苦笑道,“我们是你情我愿的等价交换,我捧你上位,你让我上。现在银货两讫,互不相欠,我说得够清楚明白没有?”
他以为这一次能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岂料周天王冷笑一下,俯到他耳边道:“这还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严黎被他说得愣住,正欲发作,手臂又被人一扯,一个清洌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不好意思,严黎借我一下。”
他回头,就看见邹哲笑意盈盈的站在身后,一手擒住自己的左手,不给旁人一点反应时间,拉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