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来他是死不了了,非同不愿多事,更不愿再跟这不正经的小偷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天色渐晚,这么逛了一整天,也该回家了。非同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暗自叹息,君叔叔虽然有给他零用钱,但是过惯集体生活,他实在是没有花钱的习惯。况且自己这身是新换的衣服,分文没有,他翻遍了全身,连个钢镚儿都没有找出来。
非同倚在地铁站口,在脑中盘算着步行走回去的可能性。方向感体力耗费他都没问题,就是回去太晚,君叔叔万一在家,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君一言在干什么,在这里自己唯一可能遇到的熟人就只有他了……
正想着,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轻佻的在耳边响起:
“又是你啊,嘿,这一天能遇到三次,谁说这不是缘分我揍丫的!”
非同抬眼看去,也觉得十分无语,世界真小,眼前脸上五彩缤纷看不出真实长相的男子,正是刚分手不久的那个倒霉小贼。
“认识一下呗,少年。你叫什么名字?说真的,你身手蛮不错,武校的吧,练多久了?”
见非同不搭理自己,男子伸手摸了摸溃烂红肿的嘴角,抽着气依然不停嘴,“别这么冷漠无情嘛,好歹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哥们得打听对了名字,烧香积德咱不能便宜了别人不是。”
“……”
玩笑开够了,男子终于正了神色,上下打量非同一番:“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发呆?看你这身装备也不像没地儿去的人啊?”
非同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地铁站入口看了眼,才道:“我没带钱。”
“钱是好东西。”男子一副顿悟的表情,心有戚戚地连连点头,“一分钱难倒英雄,你看你刚才那么威武,现在没这几块钱不也寸步难行!”
看他只买了一张单程票塞给自己,便要抽身离开,非同忍不住开口:
“你不走?”
非同是问他怎么不坐地铁,男子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斜着眼睛看他:
“这是邀请么?”他刻意说的暧昧邪恶,“要我去你家里坐坐”
非同无动于衷,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卡,“谢谢。”
“救命恩人呢,客气什么!”男子笑嘻嘻的扒拉扒拉头发,终于稍微正经了一点,“我这个样子也没法出去见人呐,学校离得不远,我得回去养养。”
“……你还是学生?”
“呃,谁说学校里只有学生啊,我是盖学校的农民工。”男子意识到说漏了嘴,打了个哈哈补救,起身要溜,“不说了,一会儿工头儿看不见人要揍我了。走了走了,后会有期。”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黑,在门口居然遇到君一言。他似乎是准备要出门,脸色不怎么好,看到非同慢慢悠悠地从外面走来,一下来了气。
“你哪去了?说都不说一声,一整天不见人!”
急冲冲的语气里竟有了些担心的味道,非同只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内疚,轻轻回道:“随便逛逛。”
君一言沉了脸,一言不发地转身抢先推门进了屋。非同抿了抿唇角,随后也跟上。
餐桌上因着多了一个人,比得平时略显热闹,几人虽然还是沉默依旧,但是动作间细微的声响,让吃饭这个平常的事情变得生动鲜活。
君景行心情不错,闲话间果然还是问起了非同昨天夜不归宿的事情。
他正犹豫该怎么回答,那边君一言出乎意料的接口回答:
“哦,他昨天出了点事不方便,就住我那儿了。”
“怎么了?”
低头避开君景行探究的目光,偏偏对面的君一言埋头吃饭不再吭声,非同斟酌着回答:
“没事,不小心脚崴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崴着脚了?一言开车送你回来的”不等非同回答,君景行已经黑着脸朝儿子呵斥:“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拿到驾照前不许开车,你还敢带着小非,出了事怎么办?!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君一言没有否认,看着父亲形于色的怒气,不屑地嗤笑:
“不想我开,当初你给一个未成年送车。只许看不许动,搞笑呢吧?”
被儿子顶得气闷,君景行懒得跟他说那么多,直接按下一个电话号码:
“老夏,去拿备用钥匙,把一言的车锁库里,车库钥匙一会儿给我。”
这就没收了他的车。君一言耸耸肩,不甚在意的继续吃饭。倒是他老爸,讲完电话后看两个孩子默然吃饭,才觉得自己脾气急了,特别是当着非同的面,有点小题大做。
缓和气氛地朝非同笑笑,君景行说:“不让他驾车是为你们好,等成年了小非也去学驾照,上大学的时候就能自己开车。”
君一言抬头看了非同一言,然后随意的夹了筷子土豆丝塞进嘴里。
“不用了,君叔叔。”非同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我喜欢坐地铁和公交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很好。”
君景行只当他是懂事的客气,也并没有打算立马就送车,笑了笑,刚要接话,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随手接起。
这时候君一言也搁了筷子。非同感到他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抬眼看去,他却已经转开了视线。
君景行放下电话对非同说:“秘书给你找了家教,是A大的高材生。本来说今天就能来的,那孩子家里有事说要晚几天。这样也好,正好这两天你熟悉熟悉学校环境,有什么不懂的等他来了问他。”
非同本不想这么麻烦,但也不好一直对君叔叔说拒绝,并且对于学校的功课也多少有些担心,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九章:迎难而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早饭,偌大的餐桌上,少年独自一人显得有些冷清。
他心里是不愿意跟君一言有什么过多牵扯的,可是明明在一个学校,自己独自离开又难免突兀。
想着昨晚他对自己的帮助,非同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上楼去叫君一言。
正巧吴嫂从厨房出来,看他走到楼梯口,立刻便猜出了他的心意,“少爷不在家里,我一早起来就没见他了。”
吴嫂的口气习以为常,非同皱了眉头,他会这么早早的去上学吗?君一言会吗?
到了学校,非同先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年轻的女老师语带关切,“烧退了吧,去看医生了吗?”
君一言请假的理由倒是非常大众化。非同点点头,“看过医生,病已经好了。”
“嗯……君一言同学来帮你请假。他说,你们是表亲?”
表亲?
非同无奈,只能顺着君一言的话往下说,“……嗯,他是我远房表哥。”
直到教室里,非同还是别扭君一言给自己编造的身份。表亲,他可真会想!最后班主任那一脸了然的笑容,让他想起自己刚来那天训导主任的反应。忍不住心里有些不舒服。
刚坐到位置上。胡迭一马当先的扑过来,“非同你去哪儿了?昨天怎么没来啊?”
“……发烧,请了一天假。”
“啊?那现在还有没有事啊?”胡迭夸张地惊呼,说着伸手便欲朝他额头拭去。
非同身体微微后仰,不着痕迹的避开,客客气气地道:“已经好了,谢谢。”
“不是因为等我放学,让风吹着凉了吧,那样哥就只能从窗户上跳下去,以此谢罪了!”
“……”
前排的楚婷婷适时地回头,“得了吧,咱这可是一楼。就您老那重量级的,蹦下去最多把水泥地砸个坑,破坏公物,何必呢!”
“钢牙妹,你怎么能人身公鸡呢!”
女生一听立刻炸毛,拍桌而起,“死胖子!你说谁是钢牙妹!?”
“谁牙上长钢筋说谁……”
“……”
看着他们热闹的斗嘴,不参与,居然也有欢乐美好的感觉,非同在不知不觉中放柔了唇角。
老师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胡迭伸臂舒腰准备进入梦乡,看见老师手里的教案,打了激灵,想起什么似地连忙转过脸说:
“非同,忘了跟你说,昨天老班通知下星期学校要摸底月考。”
“考试?”
“嗯对,主要是针对高三学生高考前的模拟练习。但是咱学校对考试向来一视同仁,我们高一也跑不掉。”老师开始讲课。胡迭见缝插针,语速飞快地解释,“不过你才刚转来,跟老班说一声,应该可以不参加吧。”
他语气里毫不掩饰地羡慕,非同默然,然后轻轻道:“没关系,我参加。”
“你不是吧!?”胡迭一脸发现外星人的表情,可对方偏偏是是最不像会开玩笑的人。眼睁睁地看着非同拿出课本准备听课,胡迭哀怨地长叹一声,双臂盘在桌子上,嘟囔着把脸埋进胳膊圈成的坑里。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可耻啊……还是睡觉吧。学生,要对自己好一点……”
上午的课间,教室门外突然一阵喧哗。女生们叽叽喳喳,兴奋的围观讨论着,此刻难得出现在学校的人。
连一向安眠的胡迭都被吵醒,伸直脖子张望半天,然后摇头晃脑地直抒胸臆:
“投胎也是个技术活!老天啊,你既然不给我有钱的老爸,为什么又要收走我用来泡妞的外表?你把这些全给一个人,还让不让别人活了。苍天对我不公啊!”
楚婷婷在一旁配合地揉着肚子怪笑。
非同转过头,正好看见某人臭着一张脸,在众萝莉的目光围剿下,穿过一年级教室往楼梯方向走。
这样的情形让他想到电视上演的马戏团的猴子明星,竟忍不桩“噗”的一声轻笑。
恰巧此刻君一言路过,目光从窗户外看过来。
四目相对。
真是见鬼了,他为什么会有被抓包的离奇尴尬感……
非同还未及细想,那边胡迭已经发现新大陆般的叫起来:“呀,非同你会笑啊,丫笑起来是漫画美少年啊。”
“……”
他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果然我目光如炬,慧眼识英,跟着非同你混,有妞泡。”
“……”
说着胡迭又挺胸昂头,屈臂展腿,摆了个红军冲锋战斗的造型。
非同彻底无语。
一天的课程听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不亚于在特战队训练的劳累。非同挺了挺肩,真心觉得学生也不是个容易应对的差。
放学铃声响起,一边趴着睡觉的胡迭,立刻打鸡血一般的雄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发自肺腑地高兴:“离寒假又近了一天了!”
两人快速收拾好东西。胡迭边走边比手画脚地讲述自己刚才梦到的内容,直说的口沫横飞。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却猛地住了嘴。
能让话唠停口,非同不禁好奇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浅色衬衫,休闲长裤,君一言斜靠在公告栏边上,一只脚无意识地不停轻踢地面,像是等人的样子。
视线转来,看到非同他们,似乎是停留了那么一两秒,随即视若无睹的转开。
然后他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校门。
胡迭一把抓住非同的胳膊,兴奋溢于言表:“刚才言少看见咱们了,你说,我要不要追上去找他要个签名啊?”
“……”
等到在公车站再次见到偶像的时候,粉丝胡迭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呼:“学长好。”
君一言破天荒地居然朝他点点头,胡迭不自觉地一下抱住非同的胳膊,发现偶像又看了自己一眼,兴奋地只想吼。
正是学生放学的时间,车上人满为患,君一言鹤立鸡群,车内一多半的目光都时不时地往他身上瞟。长头发的学妹红着脸站起身要让座,他看都不看,丝毫不给反应,姑娘又白着一张脸默默坐下。
随着车子行驶摇晃,身体间不可避免的摩擦,让君一言的眉毛越攒越紧,周围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度,萝莉学妹们很自觉地几个聚成一团小声嘀咕,半分不敢靠近。
出乎意料的,今天胡迭的话也格外少,安安份份地坐在位置上,直到该下车,居然还礼貌地去跟君一言道别,得到偶像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胡迭的幸福感在瞬间达到顶点,回头朝非同飞了个矜持的笑容,下车的动作也比平时委婉很多。
又过一个居民区,车厢几乎倒空,寥寥几人。君一言长腿伸展,随意的靠坐在座位上,脑袋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站后,他头也不回地下车扬长而去,明明同一方向,却对身后不远处的路非同视而不见。
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一个星期在同样的地方遇到同一个人,胡迭兴奋地惊叫声几乎冲上云霄,嘴角两边对称勾起,笑的像那个坦胸露乳的胖菩萨。
即使他的车被没收了,这么天天来挤公交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在附近不是有房子么,可是这一周天天都回家。最令人惊异地是,他这一周准时上下学,用胡迭的话讲,言少这一周出现在学校的频率,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他不是高三吗?这么逃课学校怎么会允许,考试能通过吗……
想到考试,非同忍不住想叹气,七门功课,他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些语文和政治资料看的他头晕眼花,更不要说背了。下周的考试,临时抱的佛脚,不知道到时候分数会不会太吓人……
“……路非同!”
耳边一声略提音量的低喝,非同瞬间回神。抬头看见君一言双手抱胸,一脸不耐地站在他面前,左脚脚尖不停地轻敲地面。
“嗯?”
非同看向窗外,这才发现早已停车开门。这里是公交车的终点站,车上的乘客只有君一言和自己两个人,司机大叔站在驾驶位旁一脸恼怒地瞪过来。
刚才走神了,居然没有发现到站了。
君一言轻哼一声,转身下车。非同连忙起身,随后跟上。
快到家门口,走在前面的君一言突然止步回身,皱着眉头问:“刚才想什么呢,这么忘我。走火入魔了?”
被问的不妨,大脑还停滞在刚才车上的思维,非同顺口答道:“回去看会儿书,马上要考试了。”
说完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一时怔愣。
君一言眯了眯眼,对他的走神显然不满,不说话也不不让道,就这么毫不讲理地堵在他面前。
非同想着这周他的反常举动,眼见他又是这般态度,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问道:“下周的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顿了下,又改口道:“你参加考试吗?”
眼前人的状态没有丝毫改变,抿唇斜睨着自己。
就在非同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君一言轻嗤一声,然后开口:“行了,好好努力用功吧。”
说完再不理他,转身进门。
周末君一言如往常一般不见人影,非同把自己关在他的书房里啃了两天课本。
等到周一该考试,吃早餐时却并没有看到君一言,吴嫂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非同动了动唇,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两天的考试结束,这期间君一言倒如往常一般不见人影,车厢里独霸一处的场景也不复存在,萝莉们叽叽喳喳的讨论扬了声,毫无意外都是他。就连胡迭都怅然若失地问,言少怎么不继续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