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雪逸瞪大双眼,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弄得刚喝了一杯女儿红抬起头的温儒施脑袋有点晕晕的,像是喝醉了一般。“那是。”他低垂下自己的眼帘,掩盖住了眼底的慌乱,为了掩饰自己的手足无措,拿起倒满的酒一口就灌了下去,却被呛得不轻。
今天的女儿红,很烈啊,烈的心都有点醉了。
第二章:小倌落歌
一顿饭,雪逸吃得很是尽兴,希诺则动了一口便只是喝酒。他记得在古堡里偶尔也会吃肉,但都是三分熟的牛排,血淋淋的只是享受着一股血腥味罢了,现在吃起全熟的肉,竟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了。潜移默化之中,自己已经远离最初的人的模样越来越远了啊。
想起自己对雪逸说的那句“想变成人就要像人一点,不要还和以前一样行为了。”最终还是举起了筷子,架起一块牛肉,伸在自己的嘴边。将嘴巴微微张开,视线下移,看着筷子上的近在咫尺的肉的气味,恶心的感觉竟已经涌上心头,最后还是将它放回了自己的碟子里。
雪逸看了他一眼,夹起他碗里的那片牛肉,毫不犹豫的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说道:“你浪费粮食,肉肉看到会不高兴的。”
说到肉肉,他此刻又回到了剑身里。他们两个人本已够显眼,多一个肉肉也不嫌多,只是他不能再外边多呆,好像必须进剑身去养精蓄锐,雪逸就一直担心着他在剑身里会不会饿到。前几天的时候甚至还试过将自己的食物放在光滑的剑身上,弄得它油滋滋脏兮兮的。希诺实在看不下去就用白布将他包起来,放在自己的身边不让他近身了。
“你们两兄弟感情真好。”温儒施看到两人之间的交流,有些羡慕的说。他是父亲的独子,虽有旁系的堂兄堂弟,但是感情中总有那么点作假的成分在里面。见到他们兄弟可以无间地吃对方的食物,不由得羡慕了。
“才没有。”雪逸撇过头,明显对温儒施的话不甚苟同,希诺见此,也未言,品着酒望着往外的行人。
温儒施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笑笑,企图挽回气氛:“我看也吃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现在就去醉春楼如何?”
“好啊!”雪逸夹起盘子里最后的一点点肉,起身拍拍手掌,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这样的动作别人做来,温儒施一定会觉得粗俗又没有品行,可偏偏雪逸做起来就是有一种坦率的魅力在。
客栈窗边的一道风景就这么消失不见了,很多闻讯赶来的千金小姐们只得失望而归。而醉春楼今夜可是热闹非凡了。
说到醉春楼,温儒施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大王子拉着来了一回。能被王子选中的,本身就京师最好的妓院了。经过几年的风风雨雨,第一名妓如画的消失,副馆——夏未央的成立,醉春楼依旧在妓院一条街处于最热闹的场所。
他们来的时候,醉春楼也刚开门营业而已,难言倦容的女子站在门口,用手帕遮掩着打着哈欠,睁开眼,面前就是三个亮眼的美男子,一时张开的嘴巴都忘记闭上了,也忘记了迎客,只是那么失礼地站在门口。
还好温儒施已是老手,领着人径直就进去了,也未生气。本来,后面那两个仙人一样的外貌自己身为同性都已是呆了,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呢。
人已进门,女孩儿才惊醒,后悔地拍拍自己的脑门,真是的!自己怎么就失神了呢?后头两位如此面生,一看就知是新来的,就算自己身份地位很卑微也有可能有机会在身边伺候倒酒什么的,现在只能在外头看里面的姐妹享福了。
老鸨也是没想过如此之早就有客人前来,远远的便看到温儒施,热络的打招呼:“哎呀,温公子,今儿怎么这么心急?琴儿和墨儿还未打扮好呢。”琴儿和墨儿是醉春楼的四大头牌之二,也是温儒施最爱的两个女子,所以也不难怪老鸨一见温儒施就这么说了。
走近,老鸨才注意到在温儒施身后两个风格各不相同的男子,一个清新俊秀,一个冷酷帅气,是人间少有的绝色。虽她也四十多了,在雪月场这么多年,可是少见这样的男子,也不由惊了一惊。不过老鸨毕竟还是老鸨,很快就回了神,对雪逸和希诺简单行了一个礼:“两位公子,第一次来醉春楼吧。”
雪逸盯着老鸨的脸看了很久,看的老鸨都有点春心萌动,暗想:难道我保养得当,现在还有俊美少年郎为自己着迷?终于等到雪逸开口,他却问温儒施:“妓院里不应该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嘛?这个奶奶也是妓院里的人吗?”
明明记得雪玉说妓院的女孩儿都是如花美貌,比狐狸精的他还要勾人万分。对了!雪玉就是那只陪伴着雪逸度过许多日子的小狐狸。
温儒施听了雪逸的话,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憋在肚子里看着老鸨的眼色,老鸨则已经气红了脸,很多男客顶多是叫“妈妈”,哪有奶奶那般老?她才四十几,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年轻时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佳人,怎么到了这人已是奶奶了?
哪料希诺这个看不懂气氛的还说:“可能家里比较困难吧,总是有点难言之隐的。”雪逸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温儒施却是被这句话给扯开了嘴,“扑哧”一声,笑出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大笑起来。
老鸨红着脸的已经有点将近黑色了,她二十五打算隐退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为她赎身,是自己热爱这一个行业好不好?什么难言之隐?现在她可是富婆一个,京师首富不算,但是京师首富的多少钱财她都是要的起好吧。
“妈妈,怎么外头如此喧哗。”一双白皙的手撩开珠帘,羸弱的身影缓步移出,一身红衣,更衬肌肤白似雪。墨色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一两缕却是散在脸颊两侧,随意,慵懒的性感就这么简单的诠释了出来。
“落歌,怎么穿这点就出来了?可不要冷着了。”这已经是夏日的开始,他穿着红色长袍,理应是不会冷到哪里去的,只是老鸨如此关心,应该是个大人物才是。
落歌咳嗽了两声,脸颊终是带了点血色,说:“已是好多了,不必担心。”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雪逸惊讶的叫着,跑到落歌身边,拉起落歌消瘦的手说:“这才是比狐狸精还好好看的女人啊,雪玉果然没有骗我!”
“公子,在下……咳咳,是男儿身。”落歌见雪逸眼底真诚的赞赏,不由弯起眼帘笑了起来。这一笑简直让暖暖夏风的内室有一股春暖花开的芬芳错觉。
第三章:罪臣之子魏禾
温儒施第一次坐进夏未央的庭院里,难免有些不舒服。拘谨地坐着环顾四周,见这儿没什么人出来才放松了些肩膀。
本和雪逸聊着天的落歌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开口道:“温公子不必紧张,这庭院是我专用的,一般不会有其他小倌进来。”
夏未央就是京师第一家小倌馆,虽是醉春楼自己开辟的分支,但是生意一开始其实不好。虽说大户人家确有养男童的行为存在,但是面子上还是过不去去寻男人这关,一开始生意冷落的就是一直亏本。直到落歌的出现。温儒施其实一直对落歌这号人物很是好奇,他常常听墨儿,琴儿她们抱怨,说走了一个如画来了一个落歌,老鸨妈妈是高兴了,她们刚坐上不久的花魁地位是不保了。当时他不信,毕竟怀中的是他久经风月场觉得气质样貌才艺都绝佳的人物了,怎么还会有更出色的人物呢?更何况还是一个不得不做倌的男儿,
现在坐在落歌对面,他开始有些了解那些愿意为他一掷千金不顾名声的王公大臣了,若是生为女子,还不祸国央城?
月色正浓,雪逸虽是吃的饱饱,不过糕点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放进嘴里,看看落歌弹弹琴,偶尔说说话,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咳咳。”两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优美的琴音,落歌用袖口捂住嘴巴,抱歉的对雪逸他们鞠鞠躬:“抱歉。”然后纤纤玉指又在琴弦中徜徉。却很快被一个人打断。
来者是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剑眉星目,英俊非凡。他走近落歌,将一个披风盖在他肩上,落歌感觉到了,琴音却未断,连头都未回,就这么信任的将后背交给了来着。
温儒施有些惊讶,不只只是因为落歌被他们现在包着不该有外人进入,更因为来的这个人。
“魏公子,你现在进来,于理不合,我还有客呢。”一曲终了,落歌还是没有回头,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一边,身后就有一直手自觉地伸出,取来一饮而尽:“我知道,可你还在病中,应该多穿一点。”
“和客人一见如故,忘了。”他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便不再言语,也未回头看身后的人,一副送客明显的样子。魏禾却还是不走,看了看石桌前坐着的几人,对着温儒施行了一个李:“温公子好,今夜不在花魁闺中,怎么倒是来了这儿?”
“陪朋友来此而已。”温儒施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敌意,心中却也是困惑。他一个败仗而逃大将军的后代怎么有钱来光顾这么贵的落歌公子,更何况交情不浅,不像只来一两次的样子啊。
魏禾这才将视线转移到雪逸和希诺两人身上,见两人气质也不由一愣,转头对落歌行了一个李,就告辞了。
不小的庭院又再次恢复成四个人的状态,雪逸手还是不停地运送着糕点进自己的嘴巴,希诺还是安静的坐在一边沉默得像是一个哑巴,温儒施则在思索这个罪臣之子怎么不好好在呆在自己的宅邸被人监视,而出来寻花问柳。
“咳咳。”落歌被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只有风儿的喧闹,落歌抱歉的对他们鞠了一躬:“抱歉,我实在身体不适,不如今夜就如此吧。”
“好啊。”雪逸又塞了一块杏仁酥进嘴巴,嘴巴鼓得满满的说,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意味了。见雪逸如此,另外两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意见,便走出了这间庭院。
“雪逸兄好像不是很喜欢落歌公子的样子啊。”除了在大厅见到他样貌时的愉悦惊喜,后来就冷淡又疏远,实在不想在一起吃饭的那儿活泼可人的家伙了,温儒施在离开了醉春楼不禁问道。雪逸摸摸自己的肚子,虽是饱饱的,不过还是没有肉的味道好呢。“他看起来假假的。”撇撇嘴,眼睛要开始不安分的盯上了四周的小摊贩。
温儒施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其实对于他来说,他也不是很喜爱落歌。一个男儿虽没有像其他小倌一样往女人的方向打扮,但是作为同性,竞争心理还是有的。比自己好看还落魄至此,他实在有些看不惯,心里理所当然也把雪逸对他的评价往那个方向归咎了。
希诺却不如此认为。他初见落歌的时候,就从老鸨的眼底看到了一个老板对下属不应该有的敬畏,而今后的落歌的谈吐中,怎么也不是一个落魄的富家子弟可以概括的优雅气质。还好雪逸不算太笨,没有被他的美貌晕昏了头脑,还知道是个危险人物。
“两位刚来京师,想来还没有地方投宿,不如去我家暂住怎样?”
“诺儿,我饿了。”雪逸捂着肚子,根本不理会温儒施的话,瘪着嘴对希诺说。
“怎么又饿了?”这家伙是猪吧?希诺看了一眼雪逸瘪瘪的肚子,在看了一眼在他烧烤处的停留,毫不犹豫的拒绝:“没钱了,不许吃。”其实钱他根本随时可以从任何一个人的口袋里取出来,不过,这家伙吃了一天,自己还没进食呢!谁便宜他去。
雪逸伤心的垂着头,温儒施也忘记自己被忽视的一刻,急忙开口道:“去我家吧,我家大厨做的宵夜不错的。”
“有肉?”
“有。”
“那就走吧。”雪逸高兴的冲到前面,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我不认识路,你带头。”说着露出牙齿嘻嘻一笑,对着身后的希诺一挥手说:“诺儿,跟上啊。”
“不是你哥哥吗?怎么叫上诺儿了?”温儒施好奇地问,这对兄弟本身相处就不像兄弟一般互相尊敬,反而更像是……严肃的爹带着无赖可爱的儿子?
雪逸满不在乎的说:“刚刚不是有墨儿琴儿的吗?我觉得诺儿也很好听啊。”
感情是从妓女那儿套来的名字吗?温儒施几乎有点小心翼翼的看着希诺的脸色了,一转身,竟已经找不到他的人影了:“希诺兄呢?”
“估计饿的不行,自己找吃的去了吧。”我们家大厨什么都会做啊。温儒施嘀咕着,却在雪逸坦荡荡的眼神下只好继续前进。
夏未央。
落歌的房间,蜡烛早早的被吹熄,从外头看来就是黑乎乎的一团,没什么动静。
“公子有意要结交丞相之子吗?”
“不,他身边的那两个,或许更加有用。”
第四章:娇娘方欣
方欣穿着艳丽的红色华服站在丞相府门口,仰头望着街道尽头的一角。两个看守的侍卫都无奈的摇头了,谁都知道丞相之子虽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可是一个风流鬼呢。今夜估计又是在温柔乡里沉醉了吧,哪还记得自己刚娶进门没多久的美娇娘啊。上一位夫人最起码还坚持了半年呢,这一个竟只坚持了半月不足,也真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就没有那般追求时的用心了。
方欣只是一届小商贩之女,按说可以做到大官之子的小妾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哪还能去要什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可是她不甘,她从小也是戴星捧月般的人物,被温儒施的花言巧语温柔相待骗进府来,知道他已有小妾自己也只能做一个小妾,却还是执意进了这府邸。那位比自己资格老一点的女人花容月色不错,但是脾气不好,还冷冷的,自己比她受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没想到,最大的敌人原来不是府中美眷而是外面的野花!
方欣看到远远的自己夫婿的影子,高兴的转过身问身边的仆人小语:“我妆发没乱吧?”
小语低头回道:“夫人貌美,哪是风儿吹得乱的?”
“就你嘴甜,回去领赏。”方欣捂着嘴开心的笑开,又去看远方的那个身影。这回却见到夫君身后的另一个纤细之影,只看那莹莹白发,便觉得应该是一个厉害万分的魔女人物了!方欣警铃大作,难道夫君在娶她过门半月不足的时间内又要迎娶一房了吗?
温儒施还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已经见到自己,还在与雪逸交谈:“雪逸兄怎会一头白发?”
“天生的啊,就像你一出生头发就是黑的一样。”
“那雪逸兄是来自塞外?”中原之中是没有白发之人的吧?只从书中看过说塞外男子蓝眼球,见希诺,应是塞外之人。而白发?难道是塞外人的另一特征?
“……嗯。”雪逸歪歪头,最终思索良久还是点了头,他确实来自塞外来着,虽然是塞外雪山之巅。“还没到吗?我快饿死了?”雪逸抱着肚子,停下脚步弯着腰不想前进了。
温儒施指了指前面的府邸:“就是前面了。”他见雪逸很痛苦的样子,伸手去扶他。这一幕在方欣看来,对雪逸的奸妇形象更加确定了。深吸一口气,回头掐着小语的手臂,小语像是没事人一样,依旧沉默不语的低头,摆出恭谨的姿势,好似在自己肉上旋转的指甲不存在一般。
等方欣平复了心情,又去看自己丈夫的时候,却见两人之间又插入了一个黑衣的男子。他拉着白发白衣的男子,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难道她还有自己的相公就出来勾三搭四了?方欣皱眉,却也不容她再思考多少了。一行人已经走到丞相府面前。
“相公。”她走上前对温儒施微微福了福身,一脸的温柔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