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是一身红色嫁衣,撤去了红色的盖头,墨色的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到腰际,有几缕杂乱着遮到了眼前。却不给人不着边幅的感觉,只当是一种随意的凌乱美。李璟接过侍女手中的雪逸,一扯,还软绵绵没有力气的雪逸就到了他的怀里。李璟好不温柔的伸出手指打理了他的发,细声问道:“可是偷偷小憩了会?”
“嗯。”雪逸乖乖的点头,还煞有其事的揉了揉眼睛。一副困意十足的样子。害的刚刚提议要见雪逸的富家公子连内疚的心都有了。
“等会再睡吧,先来拜见父王。”拉着他的手到皇帝面前,他坐在正对大堂的位置,刚刚所有的动作都是清晰的见到的。虽是不动声色,手心却已被指甲掐出了痕迹来。
“拜见父王。”雪逸说道,并未行礼。这本是大不敬的,但是或许是念在他是江湖中人的份上,皇帝并未多言,只是挥手也让他入座了。
李璟好想知道他还迷糊着,就亲自拉着他到了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可这在有心人眼里看来,又是一副美满恩爱的画面。静坐了许久,被李璟塞了几口肉,雪逸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自己被拉着去皇宫逛了一圈,然后感应到了什么,然后……晕倒了吗?
等自己的思绪理好,雪逸才发现自己所在的环境早就变了。一派繁华和乐融融的景象,他努力从雪山爷爷给他关于人间的信息中寻找与此相似的,最终得出结论!自己是在可以随便吃东西的婚宴之上。而这个婚宴,无疑是自己的。
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吃呢?!
于是,让众人掉了下巴的,美美的新娘竟然张开嘴大快朵颐了起来。吃相虽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古往今来,在皇帝面前,在自己的婚宴之上,吃得那么开心的新娘估计还是第一个吧。
温琅坐在靠近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并没有坐在温儒施的附近。她身边也有不少女眷,人家见她跟着雪逸进来,只以为是什么娘家的亲戚,也没多做在意。也让她乐得清闲。
只是看着雪逸的模样,不仅让她想起了,自己嫁人时候的场景。
目光忍不住瞥向温儒施,他正和将军家的小姐说这话,看他妙语连珠的样子,那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被逗得哈哈大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会选择相信了这么一个相处不到几个月的人,嫁给他。因为那个时候刚刚失忆,忘记了所有,所以缺少依靠,而他又正好出现吗?
那么现在呢?她不需要他了,他,定是不需要自己了。是离开的时候了吗?
温琅在这边出神,温儒施也好不到哪儿去。将军府的小姐虽是美艳动人,但是贵为将军之女,又少了一份霸气,娇气太重。看着半年自己挑肥拣瘦的,除了方欣无伤大雅的那个娶进门为了刺激一样之外,竟再无看得上眼的女子了。
难道是京师女子已经看遍,喜欢不同风味的了。还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标准。不胖不瘦,不娇气也不霸气,独立,坚强的影子在,所以再也看不上其他了呢?
“哥哥在想什么事情呢?”唐率宓好奇的歪着头,看向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
京师所有人几乎都认得丞相家公子,是一个风流的种子,但是她还是相信她才是最了解,不!或许是唯一了解他的人。他已弱冠,而自己也已成年。温哥哥等的时候不已经到了吗?看哥哥最近已经收敛起来的风流性子便知道,时候已然到了。
“没事。”温儒施掀起嘴角笑了笑。抬起眼的时候目光又不经意扫到角落的温琅身上。
她总是穿得那么简洁,甚至比刚认识她的时候还要简单些。记得初入府的时候还有新来的丫鬟以为她是下人呢,她倒好,不声不响地扫了地,要不是他来,估计就干活干到被人发现为止了。
江湖初识的时候,他以为,他懂她。毕竟她的率直和天真都是那么简单和纯粹的,像是干净的白纸。见义勇为,打抱不平都是那般的真。可进了府,反倒沉默寡言,更多时候像是一个哑巴一样的存在着。
他是不是做错了呢?他最近时不时在想。有些花注定是再开山野才是最美的,圈养在庭院,她的风姿便不复从前了,她是这样的人吗?
“恭送皇上。”众人齐声,温儒施才从自己的沉思中恢复过来。视线仍是温琅那个方向,只见她低垂着眉眼,温顺的哪有当初挥鞭指着他大骂:“禽兽!”的模样。或许真是做错了。
再说大家都起身,正是因为皇帝称累了,后面的节目就交给年轻人了,人们也就不推辞的起身相送。
第十八章:肉肉背后的故事
皇帝走了,一些大官员们也走了。这下可就是纨绔们的天下了。
“璟王妃,听闻你才貌双全,给我们秀一下呗。”或许是朝廷平静太久了,又或许是这么大官子弟根本安于享乐忘了君臣之分,竟言有轻佻的对着雪逸说。有些明事理的已经开始冒汗,为这位世家公子担忧,哪料璟王根本不吭声,好像不知道这言语间的轻佻一般。
而雪逸根本没有身为“璟王妃”的自觉,默默地坐在自己该有的位置上,该吃的还是吃。
然后无人回话,气氛一下子竟然尴尬了起来。有人暗暗的呼气,只希望有谁能带离这个话题,哪料那个家伙根本不懂得看场面,拉了拉身边的温儒施,大声道:“儒施,你好歹也和璟王妃相识一场,劝一劝呗。”
温儒施哭笑不得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雪逸这家伙自己知道,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他的事情呢。
“雪逸。”他先是叫了璟王妃的名字,雪逸也放下自己的筷子,抬起头好奇的问:“嗯?”
有些人瞪大双眼,只知他们算是认识的关系,已经是可以直呼其名的关系了吗?哪知道雪逸这家伙根本就是不直呼其名,根本就不知道在讲他的人。
“这个……”他在脑子里想了想应该怎么措辞,一把剑横空就出现在了大堂,那么近的划过温儒施的眼前。
“刺客!”有谁惊恐的大喊,温儒施才发现温琅竟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眼底有一股温热的感情冒了出来。
“啊!肉肉。”雪逸抱着剑开心的叫道,一众人目瞪口呆的见美美的新娘子抱着剑亲了亲。这合着是新娘的剑?可怎么横空出现在了大堂之内呢?
李璟盯着这把剑,眉头一瞬间的皱起,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笑道:“逸儿是想给我们舞剑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众人心里同时了然道。
“好吧。”摸着肉肉的剑身,雪逸感受到它的一阵颤栗。若是他想要舞动的话,他当然是乐意当那个“舞”的人啦。
说是舞,雪逸使剑的方式更像是挥。每一落处都有一股势要把人撕碎的利落和霸气。在场的宾客都有些陷入他的动作做那个不可自拔的趋势。他们大多生在和平年代,如此带有血腥味的舞剑方式当然是第一次见。可是雪逸明明平和无害的外貌,配上这一身红衣,和着凌厉的剑势,竟是意外的搭配。
温琅从温儒施身前退到一边,自己刚刚类似于直觉一般的反应让她有些不安。记忆中有一个谁曾经叮咛过她:“无论是谁,你都不能把她放在你比你更重要的位置上,因为没了你,便什么也不存在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话,但是却是千真万确的恐惧害怕,自己直觉的反应。
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对自己来的重要。怎么能不可怕。
而此时雪逸的招式,也令她惊奇。作为教他舞剑了几日的人,她还是有资格去评判他的。这……完全不是前几日的雪逸,那时候的雪逸舞着剑更像是玩或者追逐风,带着飘逸和潇洒,生疏与天分。但是此刻的雪逸更像是从骨子里出来的一种直觉,血性和危险。
危险……对!是危险。
就在温琅眸子一亮的瞬间,雪逸的剑已经停住,却停在了唐率宓的鼻梁之前。近的要是唐率宓不是惊恐的向后退便会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伤一个大大的痕迹。
“啊——”唐率宓跌坐在地,惊恐的望着锋利的剑。周围的人也不能从这场面中清醒过来。
璟王妃,这是无意还是刻意呢?
雪逸收起剑,嘟囔着颤抖着用指腹摩擦着剑身的边缘,心里默默的念叨着:“肉肉,冷静下啊。”这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
璟王眼色阴晴不定地闪烁着,总是拉过雪逸的手入了座:“王妃,以后这等危险之物,还是不要随意使。伤了别人还好,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于是在地上刚被拉起来的唐率宓就可怜的成了那个伤了也还好的人,一时间抽泣都停了,委屈的跑到温儒施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温哥哥……”那个红红的眼眶和随时都会滚动到脸颊上的水光,谁看见不会心起爱恋之意呢?
温儒施伸手擦擦已经溢出来的水光,轻声的说:“不要怕,雪逸只是学艺不精,不是有意的。”
这句话他自己说了自己都不信,那些招式,秒杀在场的大部分人是足够的了。但是不信又能这么样呢?安慰将军之女和尽快让这一风波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也没有人敢去质疑璟王的威严,只是剩下的时间,气氛便不再那么活跃了。所以当璟王说,他和王妃都太累了,想去休息的时候。大家才如释重负般的打趣道,好好珍惜洞房花烛夜哦。然后就如鸟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子去了。
再说,回到新房的李璟和雪逸坐在两边,雪逸理直气壮的已经趴在床上,抱着肉肉愉快的进行着类似交流一般的动作。李璟看着他自说自话一样的行为,终是开口:“这是……魏将军的剑吧?”
“我的肉肉,不是别人的。”雪逸紧紧抱着肉肉,今天的肉肉状态不对啊,好不容易安抚下他,偏偏李璟刚刚说完话,又开始躁动,必须紧紧抱着才能抑制住那份血腥之气了呢。
“我并不是想和你抢他,只是想知道,他原先的主人是否是在大漠。”
“对吧。”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终是点头。
李璟的脸上夹杂着喜悦和更多疑问,却还是压下。“我先出去一会,你先睡好了。”他兴冲冲的跑到外面,他附近必有魏禾所在,所以刚到庭院,魏禾就出现了。他高兴地拉着魏禾的手:“你听到了吗?”
魏禾看李璟的眼光有些怪异,但还是点头了,却依旧一言不发。倒是李璟的话有些多:“既然还有魏大人的消息,不如我们尽快入侵大漠吧?”
“不必了。”
“嗯?为何?”
“我已知道,祖父无罪便是可以了。其他,与我无关。”魏禾,为何。或许父亲也一直在困惑着这个问题。在家人的嘴里,赐予魏家一生荣华和下半生的悲惨的祖父是那般不同。父亲说他是温柔的,英勇的。母亲却说他是懦夫,逃了战争,害的魏家成为人奴的境地。
为何祖父要做这么不符合他大将军之风的事情。为何逃了却不回来。为何……为何。
这个名字里,被寄托了太多父亲的不解。但,并不是他的,不是吗?他现在所要做的,只是帮助眼前那个为他开心得像是孩子一样的人,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罢了。
在李璟出门的瞬间,希诺就已经窜进了门内。李璟和魏禾的问题如此相似,看来,这把剑的渊源不只是到了第一个宝物的那儿啊。
“诺儿,你把肉肉扔给我干嘛?”当时,并非肉肉自己飞到他面前的,明明是有一股力的。除了希诺还会有谁呢?
希诺耸肩,给了个模棱两个的答案:“他颤抖成那样,估计就你可以平息下,就给你啦。”
“你说肉肉怎么了?是不是很久不吃肉,所以饿了啊?”
希诺黑线。“他不是你,不用吃肉。或许是呆久了剑身,想出来走走吧。”
“诶?真的?”雪逸摸摸剑柄:“怎么放肉肉出来?”
“说个暗号之类的吧。”面对雪逸当真的一双认真的大眼,希诺有了一股压力:“芝麻开门?”
“芝麻开门。”雪逸乖乖照做,屏息等待,却是安静的回复。他瞪了一眼希诺:“什么芝麻呀,还是肉肉开门靠谱呢!”
希诺无语,本来就是耍耍他的啊,谁让他当真了。但是下一秒却是更加无语起来了。因为,肉肉真的从剑身里出来了。
“呀!肉肉,果然是肉肉开门才是暗号啊。”雪逸扑上去抱紧肉肉的腰,兴奋的喊道,还不忘给希诺一个得意的眼神。
“主人,叫我出来,何事。”暗号当然不可能是“肉肉开门”,他是知道雪逸担心他,希望他出来透透气,全是为他好。所以他更加要恢复好心情才能出来,而那句话只是时机对了罢了。
“没事,没事,就是想你了。嘻嘻。”脸颊蹭着肉肉身上柔软的布料,眼睛眯起,一脸比吃了肉还要幸福的表情。
希诺站在一边,撇撇嘴:看来自己要消失一会才行了。
第十九章:皇帝的决定
次日大早。
前往皇宫的轿内,李璟看着外面的两尊佛,有些无奈。你晓得新婚之夜以进新房就看到自己“新娘”抱着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眉目传情”的滋味吗?好吧,虽然他们的婚姻是政治目的强烈,但是不要给这么大的烟雾弹啊。
“逸儿,外面的人,是谁啊?”
“希诺啊,你不是认识?”雪逸一副你变白痴了吗的表情。李璟也深知他时而白痴的性子,耐心地问:“不还有一个人吗?”
他身边还尽都是这样妖孽般的人吗?这样的人的身份真是让人好奇啊,只可惜,现在不能贸贸然去打探。
“你说肉肉啊,他是我……手下?希诺这么说的。”雪逸思量许久,终是找到一个形容他的词汇。
“他们都要进宫?”
“对啊。”不然跟着来干嘛?
李璟扶额,父皇是不会在意他带了多少人去拜见他的,只是这么张扬的面貌做事情方便吗?他以为化身为落歌,一边收集消息,一边还是要让魏禾帮自己做主要的事情,便是这个原因。这几人倒是不在意这些。
“放心好了,他们不会被发现的。”雪逸像是知道他的顾虑,挥挥手让他不用担心,随后又不解释,只是将头探出外面,“啊!到了。”
随着声音的落下,轿子确实停下。应该是在履行检察的职责,李璟掀开帘子,对着门口的侍卫说:“本王今日带王妃去拜见父王。”
侍卫见了李璟随从出示的腰牌,才鞠放行躬:“请。”
轿子稳稳地抬起,继续前行,不知绕了几个弯,才在一扇大门口停下。
“下面的路要走,下来吧。”李璟先是下来,伸出一只手,雪逸却已经兴冲冲地下了轿,望着周围的城墙,惊叹道:“晚上还看不出来,这儿听雄伟的啊。”
李璟看了看周围的人,还好并无人在意他的话。他拉住雪逸的手,制止住他往一个方向跑:“我们该先去看父皇,你的朋友们要跟着吗?”
“我帮你先去取那件东西好了。”希诺抢在雪逸开口前道。李璟看了他一眼,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在告诉周围的人,他在皇宫中乱走也是因为自己的命令了。不过沉思一二,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做了什么又如何,总不可能一天之内就弄得整个朝廷天翻地覆吧。虽然自己很乐意有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