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民怒火上扬,咆哮道:“你干不干?不干我们就绝交!没的朋友做!你自己看着办!”
林丹马上软下来,一叠声说好。
郑逸民夸了他两句,又说:“下次别让人带大麻进来。你吸多了会上瘾,万一到凯瑟琳的床上犯起瘾头,会被她笑。”
林丹又叫了起来,郑逸民把线收了,将电话扔到一边。
回到家里,郑逸民把方锦年抱进去,把他放在床上,拿热毛巾帮他擦脸,问他感觉怎么样?
方锦年好像快要凋谢的花一样,微微睁开眼,看着他。
郑逸民一脸痛苦,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方锦年用一种恍惚的眼神看着他,问:“你有什么可难受的?你不是没有心吗?”
郑逸民捧着他的脸说:“我怕你不舒服啊。”
方锦年苍白地笑了一下,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虽然长得好看,有钱有家世,也不比其他人高贵,不能和陌生人上床睡觉。这种事情,我也能忍受……”
郑逸民难受死了,闭上嘴,握住他的手。
方锦年好像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叹息一声,摸着他的手说:“现在我和你一样了,可以去爱你了……你到底有没有懂……”
郑逸民胸口一阵剧痛。他用颤抖的手把方锦年搂紧,让他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
第19章
方锦年受了刺激,吐得很厉害,吃不下饭。他挂电话回方宅,说要在外面住几天。
方锦年的父亲不在家,他母亲管不了他,抱怨半天,叫他“心肝”也没能说动他回家,很不高兴。
方锦年打起精神,跟他妈咪说了一筐好话,才挂掉电话,脸色又差了几分。
郑逸民吓得要死,打电话给医生。方锦年不要看医生,郑逸民不敢给他乱吃药,只好把果汁稀释了,给快要脱水的方锦年喝。
郑逸民跑去把浴缸擦洗干净,放了一池温水,把方锦年泡进去,旁边摆着果汁。
郑逸民带着消毒液,疯狂地打扫卧室,将床单和枕套全部换掉,把能擦的地方全部擦一遍,连地板也擦得光可鉴人。
完事后,郑逸民奔进浴室,看到方锦年在水中恢复了一点血色,开始喝水。
郑逸民跑到客房的淋浴间,去把自己洗干净,刷好牙,穿上干净的浴衣,感觉到差不多可以了。
郑逸民去把方锦年从水里捞出来,请他回到卧室。
方锦年表示不想躺下,要坐一会。
郑逸民让他坐在沙发上,问他想不想吃东西。
方锦年靠在沙发上,摇了摇头,掀起眼皮看了郑逸民一眼,疑惑道:“你不是再也不要多洗澡了吗?”
郑逸民鲠了一下,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天太热,我想多洗两次。”
方锦年一口气堵在半路上,抠着浴巾,喘了一会。
郑逸民上去给他顺背。
方锦年抬起胳膊,有气无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郑逸民把他安顿好,去厨房煮粥,在粥里加了盐和菠菜碎片,煮好以后,端给方锦年吃。
方锦年吃不下,勉强喝了两口。
当天晚上,方锦年开始发烧,睡不着觉。郑逸民也不敢睡觉,爬起来找阿司匹林给他吃,在旁边守着他。
方锦年的呼吸灼热,体温没有怎么下降。
清晨的时候,郑逸民忧愁地找出方锦年的日程表,劝他不要出门。方锦年两颧通红,打电话给秘书,取消一系列活动,但是重要的会议无法取消,三天后必须去。
郑逸民把空调打开,调成微风,把房间的温度降下来,又拿着扇子对方锦年轻轻扇风,给他降温。
方锦年挣扎着,要去打开笔记本电脑。郑逸民把他拖住,让他躺下,自己去看会议安排。
郑逸民去看了一遍方锦年的文档,发现这是一个重要的年中会议,必须做报告。
郑逸民问过方锦年,发现他还没写。郑逸民瞠目结舌,想一想方锦年本来就不喜欢看报表做计划,拖到最后才做,也很符合他的作风。
方氏集团没有给方锦年安排重要工作,只让他担任一个艺术品经营与拍卖公司的副职。为了锻炼他的工作能力,方锦年的父亲没有给他配备强干的秘书班子。方锦年必须亲自写所有的总结计划,并在每次重要会议上主持工作。
郑逸民打开方锦年的文件夹,面对一大堆陌生的报表与各类报告,倒抽一口冷气。把这些全部看完,写好文稿,也不晓得要花几天时间?
方锦年需要卧床休息,肯定写不了,只能郑逸民帮他写。
郑逸民心想,恐怕要请假。接着,他又打开了自己的日程表,悲剧的发现——公司的年中会议快到了!在同一天!
郑逸民打开自己的电脑,发现自己的报告也没有写!
在冷气的丝丝吹拂下,郑逸民感觉特别清凉。摆着面前两条路,只能走一条。
郑逸民抓紧时间,躲在家里挑灯夜战,给方锦年写报告,终于赶在方氏开会前写好了。开会那天,方锦年刚刚退热,穿上稳重的深色西服,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郑逸民弯下腰,给他穿鞋,问他有没有好一点。
方锦年说:“没事。”
郑逸民把打出来的文稿放进公文包,又把做好的PPT拷贝在U盘上,一起放进去,跟方锦年叮嘱一遍放在哪里。
方锦年点了下头,拿起公文包,跟着家里的车走了。
郑逸民目送他走远,困得要死,回房倒在床上。郑逸民刚刚睡着,他的电话就铃声大作。他强行撑开眼皮,接起来,果然是他父亲。
郑逸民的父亲在会议室,厉声质问他在哪里,怎么不来开会。
郑逸民用一副玩累、玩脱形的腔调,回答道“没力气,在睡觉”。
他父亲气得快要吐血,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一口气训了他大半个钟头。
郑逸民将电话供奉在枕头旁边,好让他父亲骂个痛快。在激越的伴奏声中,他沉入了梦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父亲忍无可忍,掐掉了电话。
方锦年顺利开完会,在家休养了几天。
郑逸民发现,方锦年病体愈合后精神不佳。他表面上还好,但是变得更加难以接近,更不喜欢别有用心的陌生人,对环境的耐受力也更差。
那一阵子,方锦年不允许郑逸民抱他,只准许他吻他。郑逸民刚把手伸进他的衣服,摸到赤裸的皮肤上,就感觉到手中的腰肢开始发抖。
郑逸民心头作痛,把手抽出来,用手臂囫囵抱住方锦年,蜻蜓点水地亲他两下。郑逸民想陪他去看心理医生。
方锦年坚决不要。
郑逸民只好顺着他。
方锦年很要脸面,绝口不提发生过的事情,好像忘记了一样。方锦年没力气再管郑逸民,对他提出什么要求,但是郑逸民再也没兴致参加派对狂欢。
只要一到那种场合,郑逸民就会想起方锦年的遭遇,心里不适,呆不下去。
郑逸民怪自己,觉得还不够,只好去怪罪林丹,怪罪李凯奇,怪罪其他人,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方锦年。
一时之间,郑逸民老实好多,招蜂引蝶的荷尔蒙气息也淡下去,有空就在家里呆着,等着方锦年来找他。
过了一段时间,在郑逸民的耐心抚弄下,方锦年才恢复正常。郑逸民吻着他的嘴唇,尽量温柔地撩动他。
方锦年发出舒适的喘息,目光迷离地望着郑逸民,张开身体,像打开紧闭的花苞一样,让他爱抚得更深入一些。
郑逸民用舌尖爱抚方锦年,吻得他浑身泛起了红潮,沁出蜜汁。郑逸民闻到他散发出的甜蜜气息,便挺身进入了他的身体。
方锦年似乎有些不安,略为紧涩,溢出了呻吟。
郑逸民将他含着唇齿之间,不断地舔吻,低声诉说情话。方锦年对郑逸民的声音十分迷恋,听一万次都不够,逐渐变得热烫了起来,犹如化开凝脂一般,柔腻地吸附着他。
郑逸民毫无缝隙地贴紧方锦年,在他的身体深处,像澎湃的潮水一般一波波地侵润他,抚慰他干渴的身体。
在浇灌的过程中,方锦年双手搂着郑逸民的背,双腿挂在他的腰上,发出了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音与甜叫,就这样爱了一整夜。方锦年睡在他的怀里,颜色欲滴,连指尖都带着浅粉色。
郑逸民看他好起来,心里才好受点。
第20章
为了给他父亲一个交待,郑逸民补写了一份报告,又当着公司全体同仁的面做了一次检讨。
他父亲无法消气,把账单全部寄回他头上,冻结了他的信用卡,又把他的工资卡也清空。郑逸民没法子,只好拿出自己的存折用,死活不肯回家住。
郑逸民告别了荒诞不经的夜生活,每天游泳,时不时和朋友在俱乐部玩个游戏,到新开的餐厅吃饭聊天,剩下来的时间就去陪方锦年,倒也逍遥快活。
郑逸民本来以为,这种日子会继续延续下去,如同他挥霍出去的二十多年一样,从来没有考虑过颠覆自己的生活。直到那一天,方锦年给他打了个电话。
当时,郑逸民正在俱乐部和朋友打台球,比赛刚进行一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方锦年的电话铃声特殊,是一首缠绵的夜曲。铃声在嘈杂的环境中响了几次才被听见,郑逸民忙里偷闲,接起了电话,听到方锦年说:“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
郑逸民意犹未尽,拿着电话问:“什么事?”
方锦年急迫地说:“你快点回来,我晚上去找你。”
郑逸民正要详细问一问,方锦年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方锦年从来不挂郑逸民的电话,这一次奇怪得很。郑逸民有了心思,玩得就不是很投入,输掉了一局。他看了看时钟,还不到十点钟,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朋友们叫他再来一局,郑逸民惋惜地摆手,找个借口溜掉了。
郑逸民开车回家。他到家的时候,看到方锦年站在自己家门口,似乎已经等了一阵子,正在门口台阶上来回走动,神态极其焦灼。
郑逸民泊好车,走过去,叫了一声。方锦年见到他,松了口气,扑了上来。
郑逸民抱住他的腰,把他拥进屋里,心想:方锦年肯定受了什么刺激,竟然这么主动。
郑逸民打开灯,抱着方锦年坐下,问他怎么了。
方锦年压下情绪,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今天,我父亲要我尽快订婚。”
哇,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郑逸民大吃一惊,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方锦年的父亲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或者是很早就知道了,现在决定拨乱反正。
方锦年为了他经常翘家,和不熟悉的人闹得不可开交,把家里的司机都派出来找他,声势很大。为了赢得他的心,方锦年不去参加自己家族的活动,陪郑逸民出门东游西逛,还深夜里送上门来,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长眼的人都看出来,方锦年迷上了郑逸民。林丹、李凯奇这帮小崽子都知道,方锦年的父亲没理由不知道。
方锦年的举止太过分,对他的情意超出了普通的风流韵事。
郑逸民的父亲早就习惯了儿子的荒唐,对风言风语根本不入耳,大概当作旁人胡说。方锦年的父亲比他父亲要脸,也知道深浅,恐怕有些不高兴。
郑逸民没资格见方锦年的父亲,去他家拜访也要乘他们夫妇不在的时候。郑逸民从方锦年的言行能看出,方锦年的父亲应该很宠爱他,所以这一次也没有严厉地批评他,制止他与自己来往,只是觉得需要给他搭配一个妻子,过一个上流人士该过的生活。
对他们两个人来说,结婚之前怎么风流都没关系,在家族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结婚、继承家业,是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任务之后,他们想怎么养情人都可以,不影响家庭和事业就无所谓。
无论如何,就是不可以他们两人在一起,弄假成真,一个女人都没有。这会变成社交界的笑话,一件丑事。方锦年的父亲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变成笑话,要把他挽救出来,让别人去笑话郑逸民。
按照方锦年的地位,他结婚后,可以继续和郑逸民来往,但是到那个时候,所有人只会把郑逸民看作一个情夫。一个有幸与方锦年睡觉的情夫而已,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如果郑逸民不结婚,继续陪着方锦年,他会变得更加可笑。
郑逸民觉得方锦年的父亲很高明,方锦年一点也不像他。他不知道方锦年怎么想的,就默默地听对方说话。
方锦年告诉郑逸民,下周末家族要为他举行订婚仪式,选定了一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名媛。郑逸民心头沉重,不知道该不该说恭喜。
见郑逸民一言不发,方锦年伤心得很,低声说:“我不想订婚,我要和你在一起。”
郑逸民没说话,望着他。
方锦年用一种充满期待的梦幻表情,说:“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到国外去,他们就管不到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郑逸民被他的神情打动,问:“去哪里?”
方锦年说:“去美国,我认识朋友,可以帮我。”
他扳住郑逸民的肩膀,问:“你和我走吗?”
郑逸民迟疑道:“你父亲那边怎么办?”
方锦年说:“我会写一封信,请他原谅我。告诉他,我不要他的财产,我要和你在一起。”
方锦年带着悲意,诉说道:“如果他不肯宽恕我。我就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再也不和认识的人来往,不让人家有机会笑话他……”
郑逸民被深深震惊。虽然他一直知道方锦年喜欢他、爱他,但是不知道竟然爱到了这种地步。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种人,即使舍弃地位,财富,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非要去爱不可。
方锦年忍着痛楚,如火如荼地望着郑逸民。他的目光热烈,清透,带着无上的神圣之意,刹那间,郑逸民感到富拥四海,站在了世界的顶峰,一千个美人也无法与之争辉,超越了黄金筑成的王座。
一种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冲垮了郑逸民,像呼啸入境的台风,把他脑里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统统摧毁,变成废墟,只剩下几根理性的支柱。这几根支柱浮出水面,提醒郑逸民一件事情——如果跟着方锦年走了,他也将失去金钱地位,远离亲人和朋友,无法和父母交待。
郑逸民犹豫着,说:“我还没有办签证。”
方锦年的眼睛黯淡下来,说:“我会买好机票,在机场等你。我们先去落地签证的国家,然后再走,不会被他们抓住。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就在周日七点前赶到机场,带着证件和护照。”
想不到方锦年这么疯狂,计划还挺周密。郑逸民又一次被震惊了,对他刮目相看。
见郑逸民不说话,方锦年也不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走向门口,
郑逸民心中剧烈地摇摆,不知道该不该挽留他,上去搂住他的腰。
方锦年停下脚步,回头笑了一下,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决绝与凄楚,说:“你不来,我也会自己走,我不会去参加晚上的订婚仪式。周末的时候我去见牧师,他会帮我逃走。”
郑逸民心口大恸,将他抱紧,想去吻他。
方锦年用手指挡住郑逸民的唇,不让他吻自己,慢慢挣开他的手。
方锦年拉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外说:“我不会再来找你。如果你爱我的话,就去机场找我。你不来的话……”
他苍白地微笑了一下,说:“你不来的话,我只能回国。到时候,请你不要再来找我……”
方锦年的目光带着血色,好像燃成灰烬的烈火,将门轻轻带上:“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门被关上。
郑逸民一个人站在屋内,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方锦年走了。
刚才燃烧在怀中的火焰,消失了。
他掉落下来的火星迸在了地板上,熊熊燃烧起来,让郑逸民感觉到一种发烧般的热情,将他裹挟在其中,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