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餐厅后,方锦年又为妈咪点了她喜欢吃的菜式。
陶碧云心情一好就开始娇嗔,拿着新帽子扇风,说道:“国内的帽子不好看,做得不精巧。”
方锦年对她笑了一下,说:“妈咪,我今天跟医生聊过,说爹地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行。你这段时间也累了,我让人陪你出国散散心吧?”
圣诞节快到了,此时正是打折购物的好时节。陶碧云心中一动,托腮犹豫。
方锦年微笑着,提议道:“妈咪,往年这个时候,你都能出去走走,今年实在太忙了,我们都忘记安排旅游。今天爹地和我说了,他手术前就和律师立下遗嘱,对我们都很好。你不要生气,和他吵,出去散散心,回来就开心了。”
陶碧云一听顿时大喜,捏着自己的白金十字架,默念上帝保佑,又盯住儿子,紧张地问:“他有没有说,那个野种怎么办?”
方锦年瞒住给钱的关节,柔声哄道:“爹地说,让他走。你放心吧,妈咪。”
陶碧云乐得要死,差点拍手叫好。
担心的事统统被解决,陶碧云心花怒放,餐桌上气氛热烈,像过感恩节一样。吃完以后,方锦年打电话,差人陪母亲去欧洲转一趟,现在就订飞机票。
陶碧云高兴极了,回家去收拾行李,给自己放个小假,去尽情购物减压。
方锦年将她送回去,松了一口气。让司机送自己去公司。
陶碧云走了,方贤泽就能清净下来,好好休息。公司里的矛盾也不会那么激烈。
方锦年默默地看了一下日程表,决定等母亲走了以后,就把同父异母的兄弟叫来,处理一下家务事,完事后,再想办法和傲慢的高层们修补关系,化解尴尬。
第38章
陶碧云的机票很快定了下来,安排了一周的时间。为了方便她享受旅程,方锦年派了一名乖巧的女孩子和一个能负重的司机跟着她。
周末的时候,陶碧云安排好公司与家里的事务,带着两个人出远门,去换心情。
母亲走了以后,方锦年感到家里安静好多,打电话问他父亲要不要回来住两天。方贤泽表示,还是在医院里清净。
见父亲在医院住上了瘾,方锦年也没办法,差人去帮他打扫,送些东西。方锦年一个人在家也没闲着,把文件带回家看,又打电话叫钟翎去家里,商量公事。
天气冷,方家厨子做了柱侯牛腩牛筋煲,配了碧绿的奶油豌豆羹,中西合璧,钟翎吃得很尽兴。两个人在书房里聊到夜里,方锦年让钟翎在家里休息,多呆两天,方便谈公务。
钟翎发现方锦年的父母都不在家,就很随意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上班,方锦年嘱咐秘书,让他下午安排“叶先生”去二楼会客室。
吃过午饭,方锦年在办公室稍事休息。等指针走到一点半,他起身准备一下,坐电梯到二楼,跟保安打了个招呼,进休息室等人。
秘书替他泡了两杯茶,将茶盘放在旁边。
方锦年端起杯子,喝着水,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叶粲。过了二十分钟,叶粲还没露面,方锦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表,用手指轻敲桌面。
不了不让这个麻烦的私生子暴露,方家把他藏在五星酒店里。酒店离得并不远,不知为什么半天没有来。正当方锦年拿起电话,准备把开会的时间再推一推的时候,门响了一下,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用肩膀撞开门,晃荡进来。
叶粲穿了一身运动服,踩着球鞋,几步走到方锦年对面,拽开椅子坐上去,翘起腿,咧嘴说了一句:“你终于有空啦,方总。”
方锦年放下电话,端详他一番。
叶粲长得也像他母亲,面貌不太像方贤泽,他皮肤微黑,笑起来很豁达的样子,神态倒是有点像。不过现在,他的眼神和态度都不怎么友善。
方锦年将茶杯递给他,问:“中午在休息?没通知你一点半来?”
叶粲接过茶杯,哂笑道:“我等了你们几个月,你等我一会,也不算什么吧?”
方锦年不跟他计较,喝茶缓了缓。
他们说了几句闲话,方锦年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和颜悦色道:“你应该知道,父亲最近接受了手术,他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也没有精力来关心你,实在是很抱歉。”
叶粲对他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方锦年拿起文件,诉说道:“关于你的事情,父亲考虑过,你受了很多苦,这是方家造成的,我们会负起责任。这份单子你看一下,这是父亲为你准备的一点心意,希望对你的生活,你的未来有所帮助。”
方锦年将单子递给叶粲,让他过目。
叶粲接过去,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罗列的一系列钱款,还有国外的一部分股票和房产、车子。
看完后,叶粲挑起眉梢,问:“这是什么意思?”
方锦年硬着心肠,望着他,用宣判的口吻说:“这是父亲给你的礼物。”
叶粲笑了起来,弹了一下纸片:“他给我的礼物?给我钱,让我滚蛋?哈哈,他怎么不来见我,我不是他儿子吗?”
叶粲的笑声中带着惨淡之意,方锦年无言以对,想了想,说:“他没有出院。”
这借口实在很拙劣,叶粲收起笑容,冷淡地与兄长对视,说:“现在给我钱了,早在做什么?我妈要死的时候,我来找他,他理都不理,一分钱也不给!把我赶到外面,根本不让我进来!”
叶粲提起单子,抖动两下,怒吼道:“现在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妈都死了!”说着,就把单子揉生一团,用力丢到地上。
赶叶粲走的多半是陶碧云,如果陶碧云今天在家,他也没机会进来。
方锦年调整心情,劝说道:“你拿着钱做一点事业,可以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这样难道不好吗?”
叶粲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好啊,他认我进门,让我进公司。”
方锦年摇头,断然拒绝道:“抱歉,这个做不到。”
叶粲扶额,咬牙道:“你们还真是一家子!对我真好。”
方锦年默默不语。
沉默中,叶粲用手捧着头,惨笑道:“我……我从小以为自己没有爸爸,没人管,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妈生病了,家里没有钱,东西都拿去卖掉……没有办法付学费和医药费,根本没有人借钱给我!我退学去打工,也挣不到钱,只好混帮派……后来才知道,原来我有爸爸!他活得很好!比谁都威风!他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钱的人!但他就是不管我!不给我一分钱,让我妈病死了……”
“哈哈!他对我……对我真好……”叶粲哽咽着,肩膀抖动了两下,“他根本不在乎我,我不存在比较好……”
看他这个样子,方锦年忽然意识到,叶粲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现在母亲死了,父亲也如此绝情,他孤苦伶仃一个人,打击真的很大。据说叶粲的母亲非要生出孩子,跟亲眷们断了来往,没想到母凭子贵的路无法走通。她一直沉沦着,生活状态不好,对孩子也谈不上悉心教育。现在,叶粲几乎没有亲人,看样子朋友也不多。
方锦年犹豫了一下,决心背着父亲,给他一些帮助。
方锦年说:“你要进方氏集团,恐怕是办不到的。但是,你离开本地去国外以后,我可以帮你找一份体面的工作,除了方氏集团,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呆。”
叶粲用手掌抹了一下脸,嘲讽道:“你还是真是一心一意赶我走……”又用目光逼视着他,说:“我呆在国内,你很不舒服?”
方锦年被他问得一愣,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弄得里外不是人,忙缄口不语。
叶粲抬起头,仔细打量一番和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长,发现方锦年身上的西服簇新,质地精良,将他包裹得很好。方锦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尘土和汗渍,充满了养尊处优的气息。他的皮肤像白瓷一样,透出一种未经污染的光晕。
叶粲痛苦地收回目光,愤愤地想:只有从未受过侮辱、折磨,饱受宠爱的人才会这样。同样都是方贤泽的儿子,他可以成为云上的人物,受尽宠爱,而自己只能做一粒尘埃,像一条认错家门的狗一样,被人赶走……
方锦年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就自己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填了一个天文数字,又用便签写下一份地址,是房产所在地,递给叶粲,说:“你去国外之后,我们会委派律师,把房产划入你的名下。”
叶粲接过去,拿在手里看了一会,说:“以后呢?”
方锦年愣了一下,不知他什么意思。
叶粲笑了一声,失神地问:“以后我就不要再回来,像死了一样,是吗?”
方锦年舔了下嘴唇,艰难地说:“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如果想回来完全可以,只是……”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叶粲面上没什么表情,猛然站起来,粗声说:“我现在就走!”
叶粲拿起支票,几下将它扯成碎片,手一扬,碎纸纷纷扬扬地洒在地上。他冷笑着,阴沉地望着方锦年,说:“我才不要他的钱!他不认我正好,我也不想姓方!和你们一个姓,我想想都会恶心!”
叶粲用力咆哮着,把茶杯扔过去。方锦年偏了下头,杯子砸在后面的墙上,发出脆响。保安们被惊动了,冲进来,与叶粲厮打起来,将他按在桌上。
方锦年身上撒了点茶水,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吩咐道:“放开他吧,没事。”
保安们松开手,围在叶粲周围。
叶粲狠狠瞪了方锦年一眼,从桌上爬起来,鄙夷地对他唾了一口:“少装了!”说着,甩开膀子,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跑了。
方锦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让人把休息室打扫干净。方贤泽预计错误,对这个私生子完全不了解,看来一时解决不了。
不管叶粲愿意不愿意,他暂时进不来方家的门。方锦年在心中希望他能早点想通,最好在陶碧云回家之前,回头来把钱拿走。
方锦年浪费了一个小时,下班的时间又延迟了一会。回家后,他给方贤泽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情况,问他要不要回家住,亲自解决一下这个弟弟的问题。
方贤泽意识到这次麻烦有点大,答应回家呆两天。
方锦年挂了电话,回房忙碌,发现自己的手机亮着,打开一看,一条短信问自己冷不冷,休息得好不好。
方锦年以为是他母亲,马上说不冷很好,反问对方好不好。
这条短信是郑逸民发的,郑逸民想不到方锦年态度如此温柔,马上顺地打滚,撒娇回道:“我想你想得睡不着,你想我吗?”
方锦年定睛一看,这绝不是自己妈咪的口气,翻了下号码,认出是郑逸民,无奈地写道:“我在工作。你数羊吧。”
第39章
方锦年定睛一看,这绝不是自己妈咪的口气,翻了下号码,认出是郑逸民,扶额写道:“我在工作。你数羊吧。”
郑逸民不死心,又隔空喊了几句肉麻话。
方锦年波段和他不一致,说了句:“晚安”就关机,去洗澡了。
郑逸民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只好去看日历,看还有多少天刑满释放。郑逸民躺到床上,数着日子,哀怨着,睡了过去。
方锦年忙得很,夜不能寐。天一亮,他就急着去公司,先给中层开个小会,从旁了解一下高层的纠结程度。
会议上,方锦年发现状况一片混乱,好几项工作已经搁浅,完全依靠制度的惯性缓慢推进。陶碧云是方贤泽的太太,在公司也很有权力,跟她不睦的高层集体缄口,袖手在旁,不言不语,既不走人也不干活。
散会后,方锦年想来想去,决定和他们每个人单独谈谈,再一起吃饭。
方锦年走到叔叔方贤旭的办公室门口,紧张得吞了一下口水,用手在上面敲了两下,推开门。
方贤旭没有坐在桌前办公,正靠在沙发上和姜鸣打牌。两个人开了一瓶清酒,用玻璃杯饮着,手里夹着雪茄。
见到方锦年进来,姜鸣站起来,对他打了个招呼。
方贤旭也站起来,笑道:“碧云去欧洲考察,你没有去?马上要过圣诞节,那边很有节日气氛。”
方锦年也对他们笑,应道:“是啊,圣诞节要到了,我在想要不要办点活动?”
方贤旭听了,请方锦年做到对面,一起聊了起来。方锦年寒暄两句,坐下来。
姜鸣去酒柜里找了个玻璃杯,洗了洗,给方锦年倒上一杯酒。
方锦年接过去,抿了一口。日本酒的度数较低,清洌柔和,很适合茶歇的时候小酌一下。见他们这么会享受生活,白日里就开始喝酒了,方锦年也不知作何评价。
大理石茶几上没有报告和文件,散放着一些内刊与杂志。
三人聊了一会,谈了几个计划,气氛还不错,方锦年顺势邀请他们晚上一起聚餐。方贤旭和姜鸣都答应了。方锦年松了口气,离开办公室,下楼到行政部门,问为什么不把最近的报告交送他们批示?
几个经理支吾了一会,说不出个所以。方锦年知道,多半是陶碧云不准他们给,用种种方法独揽大权,将对手们边缘化,最后不得不自动滚蛋。
方锦年也不再追问,叫他们立刻抄送一份,和以前一样。
方锦年吩咐一圈,抬眼一看,发现有个人影很熟悉。陈东东缩在邦妮后面,正努力把自己与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
方锦年指着他问:“这是谁?”
行政经理看了陈东东一眼,笑道:“哦,他是新来的实习生。”
方锦年走过去,接过陈东东复印的资料,翻了一下,冷冷地问:“他知道你来方氏工作吗?你还需要打工?”
陈东东吓得按错键,印错了好几张,心虚的低着头,不做声。
方锦年呆了没两分钟,转身走掉,又分别去找另外几个高管。
方锦年走访一遍,发现情况差不多,有几个人闲着在公司下国际象棋,炒基金,玩小鸟炸弹,还有一个人无聊得外出了,也没人记录出勤状况。
方锦年现身时,他们都吃了一惊,很快露出笑脸,客气得很。方锦年也不确定这是真笑还是假笑,先照单全收,当做恭维。
晚上,方锦年先请方贤旭与姜鸣几个人一起到酒店聚餐。吃饭的时候,方锦年把身边最善于调动气氛的秘书带上,让他前后打点,想想又把钟翎叫上,试图冰释前嫌。
这一顿饭吃到半夜才结束。
大家的互相抬举,谈话虽然充满机锋,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之后,司机来接人。方锦年忙亲自上去,给宾客们拉开门,与他们道别,又分别说了几句好话。在亲切友好的互相道别声中,车子走远了。
方锦年摇晃两下,钟翎上去扶着他,陪他一起慢慢回到大堂,休息片刻,等方宅的车子来接他们。
方锦年酒量很差,今天算是豁出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客人一走就露出倦意。
钟翎也不能喝酒,同情地找了个毛巾,让他擦擦。
方锦年不喜欢毛巾上的香气,只擦了下手,问钟翎:“几点了?”
钟翎看了下手表,说:“快十点了。”
方锦年扔开毛巾,纠结地说:“明天有一场新闻发布会,我还没来得细看内容……”
钟翎毛遂自荐道:“我帮你看!”
方锦年笑道:“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
钟翎哦了一声,陪他等在那里,心想幸亏自己没什么家业要继承,不用受这种活罪。方锦年如果不是方贤泽的儿子,大概也不用这样麻烦,和自己一样做个金领打工仔,来去自由,舒舒服服的,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