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我也没听下去,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章述要出国的事,我放下书忙起身跑出去找他,我正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就听见他喊我:“陈陌,你干嘛呢?”
我望向他,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问完了又能改变什么吗?深呼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走向他:“没干什么,出来透透气。”
“你也别总是蹲在教室里看书,不然真的变成书呆子了。”章述很少这么正经的说话。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章述犹豫着开口:“你也……听说了吧,我下学期就要走了。
”
我装傻问道:“去哪儿?”
章述苦笑了一下:“我爸妈要移民了,我要跟过去。”
我拍着他的肩说:“你这是要投奔资本主义社会啊。”
章述看着我许久才开口:“陈陌,如果……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
留下,这两个字现在仿佛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章述这是把他的一生都压在我的身上了,我承受不起。我紧紧地咬着嘴唇却不肯说出一个字,章述略带着心疼的对我说:“陈陌,别咬了,我明白了……”
章述临行前的晚上,我在书桌前根本无法安静的看书,心悸的感觉如此清晰,我神情恍惚地游荡到他家楼下,却迟迟不敢上楼按响门铃,可我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我无意间抬头望向他家的阳台,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也看到了我,不确定了片刻,他就在我的目中静止了几秒,然后发了疯一般冲下楼扑进我的怀里。我紧紧地搂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黑暗给我疯狂的念头,我肆无忌惮地啃咬着他的嘴唇,那是我一直渴望温柔对待的地方,我第一次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此刻它深深地笼罩着我们,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我们不顾一切希望把彼此吞噬,融为一体。
我不知道,如果当初我说出“留下”,我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是一种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因为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说的。
后来有时候想起疯老头临终前的那些话,也许他选择在那个时候告诉我,是因为他已经看到我命中的第一个人出现了,他看不到我们的结局,只能提醒我谨慎抉择,而我的每一次抉择都要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章述离开后,我全身身心的投入到高考备战中了,连夏如笙都说我有时候真是冷酷到无情的地步,我不解的反问:“难道在章述离开后,我要表现得像生离死别,才更像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吗?”
夏如笙思考了片刻回答我说:“不,你不是那种人。逆境反而会激发你的潜能。”
我笑着说:“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夏如笙喝了口咖啡笑着说:“我是在客观的给你答案,难道这不就是你想见我的原因吗?”
第五章
回到b市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我的作息基本没有太多的改变,夏如笙那天送我回到酒店,大家只是简单地谈了几句最近b市的新闻,临走前,夏如笙告诉我:“我这几天打算整理一下手头上的资料,还是想让你先过目一下。”
我歪着头笑道:“如笙,你为什么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夏如笙本来已经打算起身离开了,听到我的问话,又慢慢走过来,沉默了片刻说:“大概因为我是个没有故事的人。”
我略有些诧异,但没有继续追问,我想她没必要对我说谎:“你这样也不错,至少没有什么感情负担。”
夏如笙耸耸肩,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确,没什么感情负担,但也相应的会比较没有归属感。”
我想任何一个女孩都是期待爱情的,她言语间的无奈,我有点心疼她:“所以你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夏如笙点点头,恢复了以往的神态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对谁都无爱无伤也许比较适合我吧。”然后她不再多说什么,拿着自己背包离开了房间。
今天刚吃过早餐,夏如笙就打来电话说:“陈陌,资料我已经整理好了,你今天方便吗?我在x街的星巴克等你。”
十点半我准时来到了咖啡店,她坐在窗边却没注意到窗外的我,她正在敲击着手上的键盘,我想也许我增加了她的工作量。她是论坛的驻站写手,工作就是为那个论坛服务,我推门进入时,她听到服务生招待的声音,便抬头看向我,然后抬起手向我挥动,我信步走过来,她微笑着对服务生说:“Espresso,对吗?”然后将目光投向我询问。我惊讶于她的细心,我的喜好只是随口提过一次,居然都被她记住了。
她示意我坐下,慢慢解释道:“这是我的职业习惯,而且你现在可是我的男主啊。对了,我怕你看不惯电子版的文档,打印出一份,你可以慢慢看,我今天正好也要跟我的boss汇报工作。”
网络跟现实的差距真是天差地别啊,之前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是一个成熟内敛有过沧桑经历的男人,可是眼前的她,我更觉得像工作间的女性白领,她察觉到我探究的眼神,低笑道:“有什么想问的?”
我喝了口咖啡说:“我没办法把你跟写手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你更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员工。”
她停下手上的工作,略带着放肆的笑意:“不要被你的想象所影响,每个人都不只有一面。”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继续敲击键盘,而我从来没有这么悠闲地坐在一个咖啡屋里,完全不用去理会各种行程安排,是的,夏如笙说:“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息,也许这次会有些不同。”
我们两一个上午都安静地坐在窗边,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她敲击键盘和我翻看每一页的声音,我居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我初稿全部看完之后,又更深刻的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她几乎对那时的我了如指掌,我甚至怀疑她就是曾经的那个我,我开口道:“如笙,我看过了。”她把目光移向我询问:“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或者哪里你觉得需要修改调整?”
我摇摇头:“如笙,我真的怀疑你跟我有过类似的经历。”
夏如笙开心的笑起来:“这算是对我的肯定吗?换个地方吃午饭吧。”
第六章
章述离开一年后,我也顺利的考上了b市的n大,为此我父亲还特地带着全家回到镇子上去炫耀,我成了家长教育小孩学习的楷模,就连曾经那个被我揍过的人也拍着他儿子的头说:“三娃,要跟七叔一样好好学习啊,以后才会有大出息。”
多少羡慕多少嫉妒似乎都跟我无关,我仿佛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切,这个镇子与我的牵绊越来越少了,考试后的半个月我接到了师母的电话,徐先生在上个月已经过世了,师母言语间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悲伤,哀大莫于心死。我当时就没了言语,反倒是师母在那边安慰我:“老徐临走前还念叨着你,说这次他食言了,希望你不要怪他。”
眼泪霎那间湿润了眼眶,哽咽道:“师母,您保重好身体,等我过去看您。”
回到镇子后,我更多的时间都是跑到徐先生曾经住过的小屋打扫,自从徐先生离开后,这里就没有人住过所以也没有人打理,屋子年久失修又偏僻,采光也不好,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来住的。
这天我正在屋外除杂草,我弟弟陈欣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家里都在等你呢。”
我一边拔草一边问:“什么事?”
陈欣忽然傻笑起来:“哥,镇上有人来提亲了。”
我微微一怔,陈欣没意识到我的变化继续说:“咱妈说,怕你这儿一出去上学四年都回不来就把这事给耽误了。”
我拍拍手站起身不悦道:“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然后就拽着陈欣一起回家了,屋里屋外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看到我回来马上有人跟屋里通报,我母亲一见我就假意埋怨:“你这是去哪儿了?”我扫了一眼屋内坐着几个不认识的长辈,回答道:“去打扫一下徐先生的屋子。”
旁人立马有人说:“这孩子真是心善啊,那屋子都许久没人管了。”陈欣已经知道我的态度,略带着忧心的看着我。
“爹,明儿我就回市里去,提前去b市拜祭一下徐先生。”我知道父亲还是很敬重徐先生的,他也知道我这次答应回镇子主要也是来看看徐先生曾经住过的地方。一屋子的人都静下来,我母亲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却也插不上话,只能光看着我父亲。
父亲瞪了我一眼说:“进门也不知道叫人啊!”我明白他只是想保持严父的形象,我很恭敬地冲着那些不认识的人一通叔叔阿姨乱叫,然后我父亲就发话:“小九(陈欣),去把屋外的人打发走,自家人吃饭都不安生!”陈欣跑出屋,我跟着母亲进厨房准备往外送午饭,母亲轻轻拉住我:“小七,这事,你不愿意?”
“妈,我的事我有数。”我知道有些事跟母亲是说不通的。
母亲叹了口气,端着碗筷出去了,父亲也很客气的招呼前来的长辈们吃吃喝喝,送走了客人,父亲把我叫进里屋说:“小七,爹知道你心高,但你妈也是为了你好。”
我点点头说:“爹,我明白的。”
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塞给我:“你明儿就回去吧。”这是父亲妥协的方式,他放任不管我。第二天我坐上了回城的公交,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就来到了b市。踏上b市的那一刻,我并没有欣喜也没有激动,只是明白我以后的生活将会跟这座城市紧密相连,那时的我更像一个远征的战士到达了这块需要即将拼搏的战场。夏如笙说我:“其实你的骨子里是渴望征服的快感,你的欲望驱使你不断的追寻更高的目标。”
师母因为我的到来,情绪稍稍好转了些,她带着我去了徐先生的墓地,在墓地前,我第一次给师母下跪了:“我愿如亲生儿子一样照顾您。”师母含着泪说:“小陌,你没让他失望。”就这样,我认了师母做干妈,这也许是我能为徐先生唯一做到的事了。徐先生与师母一直没有孩子,师母对我真如母亲般的关切,在b市的一个月的假期,我陪着师母,能看出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开学前,师母生怕我的生活用品不够,一遍遍念叨着还缺什么,看着她为我忙碌和操心,我忙拦下来:“师母,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周末我就过来看您,缺什么到时候再买。”这样说过,师母才略略宽心,又叮嘱我在学校要注意些什么,要跟舍友好好相处,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她讲,我一一答应着。因为师母的身体在徐先生过世后一直不太好,我就没让她送我去学校了,答应到了之后给她打电话。
那时的我穷困得打不起的士,只能扛着两个大箱子辗转于公交车上,九月初的b市,阳光依然很耀眼,我疲惫的拖着行李终于到了学校的大门口,看到的一群举着牌子,拉着条幅欢迎新生的同龄人,我正想找人问问需要在哪里办理住宿手续,这时一个白净清秀的男生走过来,怯生生的问:“同学,你是工程管理专业的吗?”我放下行李擦了把汗皱着眉点头说:“是啊,同学,你知道怎么……”他笑得一脸开心的说:“我也是,我来帮你拿行李吧,我叫周斐。”我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绝对不是歧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粗活的孩子。为了不让他难堪,我把挂在胸前的书包摘下来递给他说:“周斐,那麻烦带我去办理住宿手续吧。”他很高兴的接过书包,领先我半步带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陈陌。”我卖力的拖着行李言简意赅道。
“沉默?还有姓这个姓的?”他略带着不解的回头,阳光从他身后投影下来,竟把他渲染出明媚的金黄。我一时看愣了神,注意到他询问的眼神,忙说:“是耳刀陈,陌是阡陌的陌。”
“哦,难怪呢。”他继续八卦道,“你是哪里人啊?”
“d市。”我累得基本上不想再多开口说什么。
“我就是b市人,如果你想去哪儿可以找我,我门儿清。”他说这话时,明显带着一种东道主的优越感,“哎,到了,就是在那里办手续。”他边说边停下来,呆呆地望着我。我放下行李对他说:“你帮我看一下,我进去办完出来找你。”他飞快地点头。
我有点搞不懂他的意图,如果不想接待,完全可以在校门口装作没看到我,很多男同学都直接无视我奔向新来的女生了。唉,我一边叹气一边按照要求填好表格,领取了学校发的生活用品。出来时,他果然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等我,还不错,居然没有扔下我的行李跑路。
“周斐,谢谢你啊,”我客气地说,“一会请你吃饭。”
“啊?不用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周斐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看不出他有任何心机。
我继续拖上行李前行:“去吧,反正我对这周围也不太熟,你不是门儿清吗?”
周斐忽然意识到我调侃他的b市发音,脸微微红了喃喃地说:“好吧。”
初见周斐的我,并没有对他产生非分之想,仅仅是感慨于一个男生也可以长得如此精美。吃过饭后,我已经知道周斐的家世了,父母都是公职高层,在b市也算是提前进入中产的家庭,而他又是家里的独子,所以很受宠,不过他身上并没有持宠而娇的感觉。
回到寝室楼下,周斐忽然有点委屈问我:“陈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为什么都不怎么说话?”
那时的我的确还不太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压根没察觉到自己的不妥:“……没有啊,可能我有点累了。”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去你的宿舍找你啊?”周斐弱弱的问。
我笑着点头:“好。”然后伸手呼啦了一下他的头,他有点惊讶的望着我,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就直接回寝室倒头睡觉了。
之后周斐每天都会到我们宿舍报道,上课的座位也一直坐在我左右,连我们同寝的人都问:“这个周斐是不是你弟弟啊?”我无语以对,因为我更为自己的经济紧张而担心,我急需一份能赚钱的工作养活自己。就在我浏览学校提供各种打工机会的校内网站时,无意间点进了一个网站,我当场就震惊了,那是一个n大的同志交流网,这是我绝对没想到的。
我一直以为我很另类,就跟我的沉默寡言一样,可这次却让我意识到,我并不是另类,就在我的身边居然有跟我一样的人。我犹豫了片刻就注册了,进入后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很谨慎的选择了一个交流区,一直潜水观察那些在交流区里说话的人,忽然有人出声问:“有没有人想找工作?月薪2000。”这时有人回他:“你丫不是跟这里拉皮条呢吧?”“滚蛋,我哥们开了一西餐馆需要找几个长得帅的服务生。”
“哟,那你看我行不?”
“就你那熊样,也就关灯能用!”
“cao!”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工作地址和时间呢?”
“哟,还真有上钩的!!小弟弟,别他妈的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