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环顾了一周，眼色更加暗淡了，默然说道：“我顶撞了客人……”
“你也咬人了，是吗？”小囡认真的问道。
“没有，我没咬人。”少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是我的客人太过份了，他竟然想……他竟然……”
小囡一脸迷茫的看着他问：“他想干什么啊？”
少年的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他想把毒蛇放进我身体里面。”
小囡震惊了，骇然问道：“是想让你把蛇吃进肚子里吗？”
“不是。”少年努力的撑起身体，伸手摸上小囡的屁股，“是在这里放进去。”
“啊！”小囡失声低呼，恐惧写满了双眼，“把蛇放进这里，那会不会死人的？”
少年咳嗽了起来：“所以我没有顺从客人，客人很生气，老鸨就让人打我，又把我关到这里来。”
小囡愤然道：“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他们根本就不把咱们当人看！”
少年无力的勾了勾小囡的手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囡。你呢？”小囡眨了眨眼睛。
“小囡？”少年扬着头看了他一眼，“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哦……我叫清岚。”
“清岚哥哥。”小囡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哥哥，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我好饿！”
清岚苦笑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能带吃的东西呢？”
小囡叹了一口气，自己问的确实太白痴了，他的衣服早被撕烂了，赤身半裸，仅存的那点布料只能勉强用来遮羞，自己虽然冷，但好歹还有一件完整的衣服。
“哥哥，你是不是很冷？”小囡在背后抱住了清岚的腰，把自己的身体覆在他的后背，寒冷阴暗的柴房中，两个孩子互拥着取暖。
“小囡，出去以后一定要学着听话，记得多藏些私房钱，等到二十岁以后他们不用你了，自己也好谋个生计。”清岚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未满二十岁的少年。
小囡重重的点着头，心里已把他当成了朋友。
到了晚上，清岚突然发起了高烧，本来白皙的肌肤烧成了通红，瞳孔一阵阵涣散，嘴里呓语般模糊的念着：“我要回家……娘，我好想你，我好想家……放我回家……”
小囡鼻尖一阵阵酸涩，眼泪打着转儿的滚了下来，柴房外风雪交加，柴房内冷的就像个冰窖，清岚发着高烧，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咬着牙的爬到门口，一边奋力的砸着门板，一边大声呼救：“来人啊！清岚哥哥发烧了！快来人啊！清岚哥哥发烧了！谁来救救他啊！”
不知砸了多久，直到精疲力尽，柴房的门终于打开了，一身珠光宝气的大甜梨和几名黑衣男子出现在眼前。
小囡见了救星似的抓着大甜梨的裙角哀求：“清岚哥哥发烧了，求求你们救救他吧！他烧的好厉害！”
大甜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伸手扯起小囡的胳膊，笑眯眯说道：“我的宝儿，他发不发烧碍着你屁事儿了？”
“你们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小囡急的哭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跟谁说话。
大甜梨骂道：“他死又不是你死！你个兔崽子鬼哭什么？”一把将小囡推了开去，回头向几个黑衣男子说道：“进去看看清岚怎样了？”
一个男子走过去在清岚身上摸了把，回头说道：“老板，这小子的情况不太好。”
大甜梨冷冷的道：“那就把他赏给你们了，反正过了年也是被淘汰的货，万一死了就按老规矩随便埋了吧。”
“好嘞老板！”几个男人兴高采烈的应诺道谢。
第5章：救场
小囡急叫道：“你们要把清岚哥哥怎么样？！”
一男子嘿嘿笑道：“当然是好好的伺候他归西喽！”
小囡也听不懂他说什么，扭头便往柴房里跑，大甜梨一把拉住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就放心吧，他们是要给你的清岚哥哥治病呢！”
“你骗我，我才不会相信！”
“信不信还由得你啊？小兔糕子，挨饿还没挨够是吧！跟我走！”大甜梨凶神恶煞的样子把小囡吓的一愣，随后便被她连拉带拽的拖着走了。
这女人块头大，力道也大，两只肥手死死掐住小囡的胳膊，小囡根本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男人进了柴房，然后把门重重关起，他无法知道他们会对清岚做什么，但他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大坏蛋。
“清岚哥哥！”无助的叫声伴随着风雪回荡在夜空，他知道自己根本无力救他，他们的命运不都被操控在别人手中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强行拉拽着小囡，就像拉着一条小狗，大甜梨身子胖重，脚步却很是轻快，一路经过偏楼的走廊，歌舞声乐充斥在耳边，为什么那些妓女和小倌笑的如此放荡？
“听到那些欢声笑语了吗？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些奢侈风光的生活将来都是你的，前提条件是，你必须要乖乖的听话，否则，清岚就是你的下场！”
小囡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苦苦挣扎着，我才不想要那种生活，我讨厌这个鬼地方！
他不知道大甜梨要带他去哪儿，他现在害怕的要命，惶恐的环顾着四周，不经意间看到对面莲池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负手而立，似乎正向这边张望。
小囡只看了他一眼便被大甜梨拖拽着走远了，不久后，看到前边一带房屋灯火通明，小高正和几个男人在门口挂灯笼，回头看到大甜梨，急忙迎了过来打招呼：“李老板！”
“小高，我把这孩子带来了，你先给他点东西吃，待会儿好好的调教调教他！”大甜梨一把将躲在身后的小囡扯了出来，那孩子一双大眼睛里流露着恐慌，拼命的往大甜梨身后躲着叫着：“我不要！我不要跟他！”
小高一声冷笑：“呀哈！现在就知道挑挑拣拣啦？小子，上次你咬我的那一口我可还记着哪！”
大甜梨忙说道：“行了行了！又没把你咬成太监，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给我好好的教他，要是你敢公报私仇，老娘我先不依！”
小高满脸陪笑的道：“好嘞李老板！您就放心好啦，今天晚上保准把他调教的服服贴贴的！”说着，一把将小囡拽了过去。
“不要……”小囡心知此劫难逃了，却仍然流着泪哀求。
小高大力把他往屋里拖拽着：“给我进来！臭小子怕什么？又不是宰你！”
就在这要紧的当口，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磁性沉稳的穿透力：“李老板。”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回头向那声音望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款步而至，墨缎锦裘映衬着他深沉儒雅的容颜，他在漫天飘雪中走来，飞瀑般的长发沾染了雪色，高高束起的发髻上玉簪莹碧，淡如远山的眉宇下，那双深遂的眸子透着与生俱来的威慑。
大甜梨显然和他是老相识了，立即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哎哟这不是炎爷吗？炎爷可好多时日没来了哟，姑娘们正天天念叨您哪！您什么时候来的？怎的没在前面玩呢？这边都是下人住的地方，又脏又乱的，小心踩脏了炎爷您的鞋子哟！”
被称作炎爷的男人淡然一笑：“刚我听到这边有小孩子的哭叫声，所以好奇过来看看。”大甜梨忙的笑道：“嗨！不过是个新来的小倌，还不懂这里的规矩，吵了炎爷您的雅兴，还望炎爷见谅见谅啊！”
回头向小高挥手道：“还不把这小子带进去！”
炎爷抬手说道：“慢着。既然是新来的小倌，先让我看一眼也无妨。”
大甜梨急忙上来拉了小囡一把：“这位是炎爷，他可是咱们风月楼的贵客恩主儿，还不快过来给恩主儿磕头！”
小囡不敢违拗，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抬眼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这位炎爷，竟有种似曾相逢的感觉，忽然想起刚才站在莲池走廊上，向这边张望的那个男人。
正要跪下去磕头，炎爷忽然伸手把他拦下，一笑说道：“小孩子用不着这么大礼，免了吧！”
第6章：今晚我要你
大甜梨在一旁催促：“还不赶紧着谢过炎爷？”
“谢过炎爷……”小囡怯怯的道了声谢。
炎爷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本来淡然如水的眼神，忽然变的认真了起来，认真的欣赏着这男孩美玉般精雕细琢的五官。
小囡亦是扬着脸仰望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他有着和父亲相仿的年龄，开始微微发福的身体，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青白的脸色略显一点病态，不过，他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他此刻的目光很奇怪，带着似笑非笑难以捉摸的表情，但是很柔和，让人看了不会觉得害怕，他一定是个好人。
“不错的孩子，今晚我就要他。”炎爷淡淡的语调中，有种让人听不出来的怜爱。
大甜梨急忙说道：“炎爷，这孩子新来还没调教过呢，什么也不懂的，炎爷要是有兴趣，奴家给您多叫几个头牌来伺候咋样？”
炎爷勾了勾唇角：“不必了。比较起头牌来，我更喜欢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大甜梨喜忧参半的捅了一下小囡的腰，说道：“还不赶紧谢炎爷的恩典！能伺候炎爷可是你修来的福气！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听话，什么地方顶撞了炎爷，老娘要你小命！”
小囡很害怕，惊慌失措的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刚要开口，炎爷忽伸手说道：“不必了。李老板，给我安排最上好的房间。”
“好嘞好嘞！最上好的雅间早就给您备好啦！今儿个晚上这瑞雪兆丰年的，就知道贵客一定驾到，啊哈哈！”大甜梨笑的就像一朵花，一面奉承着一面在前边引路。
炎爷牵住小囡的手，轻轻的捏了一把，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二人跟随在大甜梨身后，小囡倒是很听话，任由炎爷领着他，不哭也不叫，只是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慌恐。
一路来到上房，大甜梨命人奉上甜点水果和酒茶，笑嘻嘻道：“炎爷，奴家可就不打扰啦，炎爷尽兴啊！”
“有劳李老板。”炎爷将一张大额银票伸手塞进大甜梨领口，浅浅的一笑。
大甜梨瞅着那张银票几乎成了对眼儿，手舞足蹈笑的那真叫个好看：“啊哈哈，炎爷您尽兴啊！有什么吩咐下人们都在外边伺候着哪，啊哈哈！”一边说着，一边恭身退出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大甜梨一走，小囡的恐惧更浓了，漆黑的大眼睛紧张而戒备的盯着面前的男人，他忽然想起了清岚，一颗心跳的更加咚咚有声。
炎爷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风轻云淡的在红木椅上坐了下来，随手倒了一杯茶，端在唇边慢慢的品着，小囡躲在远处窥视着他，他的确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眉宇间流露着隐隐的威宁，举手投足间无处不在的优雅，他的高贵让人仰视，却又让人渴望接近。
“这杯茶应该你来为我斟满才对。”炎爷抬起清冽的眸子，一边品茶，一边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小囡。
小囡眨了眨眼睛，很乖巧的走了过来，谨慎的端起茶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而他不懂事的肚子却在此时咕咕叫了起来，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糕点和水果刺痛了他的神经，对于一个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孩子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悄悄的按住了自己的胃，以此来缓解饥饿引发的胃痛。
炎爷显然听到了他的胃鸣，放下茶杯问道：“饿吗？”
小囡乖巧的点了点头，扫了一眼满桌的诱惑，偷偷的吞咽着口水。
炎爷无声的笑了，用下巴指了指桌子：“饿了就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多么让人激动的话语！饥肠辘辘的小囡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对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大叔顿时产生了无限好感。
肚子饿的好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抓了块雪白色的什锦酥便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炎爷不禁笑出了声，小囡被他的笑声惊扰，一口酥当时就噎在了嗓子里，难受的直翻白眼。
炎爷终于哈哈笑起来：“小鬼，真有这么饿吗？”
“啊呜……”小囡流着眼泪，喉咙里发出猫咪一般的叫声。
炎爷开心的笑着，马上倒了一杯茶送给他：“真是个没出息的小东西。”
小囡红着脸把茶水大口灌下，呼——总算好了，真是丢人现眼啊！皱了皱鼻子，心有不平的说道：“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哦？”炎爷目光一闪，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小囡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诉苦的人：“他们好凶的，有一个男人老是欺负我，不听话就要挨打，关到黑屋子里面，不给吃的也不给水喝。”
第7章：倾城
炎爷静静的听他诉苦，时不时把一杯温茶推到他手边，小囡也不客气，边吃边喝。
“慢慢吃，还有好多。”炎爷一手支颌，一边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他狼狈的吃相，忽然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小囡，十一了。”小囡回答的干净利落，嘴上吃的却是一塌糊涂。
“小囡？”炎爷皱了皱眉头，“一个男孩子怎么起个女孩的名？你爹娘都是怎么想的？”
小囡伸手拿过一只桔子，一边剥着桔皮一边说道：“我娘喜欢女孩，可偏偏生了我们兄弟两个，所以从小就把我当女孩养，又给我取了个女孩的名字，其实我也不喜欢的。”
炎爷说道：“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是不是被人牙子买来的？”
小囡愣了一下，手上停止了动作，眼神也随之淡了下去，暗然道：“家乡旱灾饿死了好多人，爹爹和哥哥都死了，我娘怕我被饿死，就把我卖了。”说到伤心处，小囡抽了抽鼻子，头也低低的垂了下去。
炎爷叹了口气，心中已然明了。
“叔叔，你吃桔子吗？”小囡忽然掰下一只桔瓣，伸手递在炎爷面前。
稚嫩的声音让这男人心中一动，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纯净的心灵，却被买到这种烟花柳巷做小倌，他甚至还叫自己叔叔，问自己要不要吃桔子。
小囡还在等着他，瘦小的手掌托着一只大桔瓣，忽闪闪眨着无邪的眸子：“叔叔，你不喜欢吃桔子吗？你怎么不高兴了？”
炎爷浅浅的一笑，虽然是在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摇头道：“叔叔没有不高兴，叔叔只是不爱吃桔子。”
“哦……”小囡缩回了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酸甜可口，味美多汁的桔子向来都是小囡的奢望，他很纳闷，为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个叔叔却不喜欢？
“小囡这个名字不适合你，把它改了吧。”炎爷抿了一口茶，风轻云淡的说道。
“啊？不要吧……虽然我不喜欢，但这是我娘给起的。”小囡扬着头认真的说道。
炎爷眯了眯眼睛：“就因为是你娘起的，所以才要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