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化学课当众丢了一个大人之后,韩冬阳狠狠下功夫刻苦学习了一段时间。每回下了课,别人都出去休息了,他还在教室里看书。因为化学底子薄,他将初中时的课程都翻出来重头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林小玉,林小玉总是很细心的帮助解答,遇到连她都不会的题目,她就先拿着去找化学成绩好的同学问过之后再回来告诉韩冬阳。
林小玉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韩冬阳从小语文成绩好,尤其作文写得很不错,几堂作文课下来,教语文的谢老师发现了一个宝,次次将他的作文当着范文在班里宣读;又在学校墙报上发表了两篇散文,一下子惊动了一批爱好文学的学生,学生会文学组组长主动找他吸收进了文学组,把个林小玉佩服得了不得。再加上他的嗓子好学歌快,一有新歌儿流行马上就会唱。某一天在课间休息时间,偶尔哼唱起一首正在电视上热播的电视连续剧主题曲,恰巧被冉宝珠听见,顿时大惊小怪的宣扬出来!然后没过多久,几乎全班的女生都知道新来的男生人长得清秀斯文,歌儿也唱得特别好听,因此都对他格外留心。有事没事过来装着跟林小玉冉宝珠说话,很快的也都跟他混成了熟人。
不久到了国庆前夕,学校组织庆国庆秋季联欢晚会,韩冬阳上台唱了一首歌,引得掌声雷动,又加唱了两曲,才被热情的师生放下了台。而经此一唱,他几乎成了全校大部分师生眼里的红人。每天走在校园里,迎面而来看向他的眼神,由曾经的冷漠和轻视,多变成了友好和欣赏!
再到第三次化学单元测验,韩冬阳又大爆冷门,一举夺了个第三名!
宣读完成绩,任云锋盯着韩冬阳看了很久,好像是有点儿怀疑韩冬阳测验的时候做了弊,所以他再次让韩冬阳上台试解一组相当复杂的方程式。韩冬阳不到两分钟解完归坐,任云锋忍不住满脸笑意,瞅着韩冬阳不住点头连说了几句:“不错!不错!”
韩冬阳至此总算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这以后,不单是语文谢老师喜欢韩冬阳,任云锋更是对韩冬阳刮目相看。常常在上化学晚自习的时候,任云锋会踱进教室,站在韩冬阳身边看着他做功课,有时候还会给他单独作辅导。知道韩冬阳特别喜欢文学,还借了好几本文学丛书给他看。
朱志勇看在眼里,又妒忌的心里直难受,有时候便撺掇着郭刚刘自毅等人找韩冬阳的麻烦。韩冬阳跟女生相处得还算融洽,跟男生却从来连话都很少说,郭刚刘自毅等人老实说很有些看不惯他,但韩冬阳又是高强唯一的好朋友!
高强性子淡,为人很低调,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好像不是很愿意与人深交。唯独跟韩冬阳同桌不到一个月,就发现韩冬阳实在还有些孩子性情,纯真坦白没一点心机,所以对他格外照顾些。班里除了楚剑波就数高强最高最壮,郭刚等人对他颇为忌惮,从来也不招惹他。楚剑波跟高强的关系处得也不错,起码面子上都是客客气气的。所以有高强护着,郭刚刘自毅等人倒也没敢怎么欺负韩冬阳。
一直到十月底,韩冬阳跟朱志勇之间又发生了一次冲突,也正是这次冲突,拉开了韩冬阳生命中第一次激情迸发、同时也是他生命中最沉痛的一次灵魂重创的序幕!
第五章
县第三高中坐落在县城以东约两三公里的城郊,背后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再往后是一座小村庄,学校前边就是大片大片的麦田。每天吃过晚饭,学生们就纷纷涌出校园,顺着学校四周的田埂,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
在化学测验夺得第三名之后,韩冬阳的压力就没有刚进学校时候那么重了,每天也会乘着晚饭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休息时间,拉着高强一同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顺便观赏一下傍晚的风景,找一找诗词文章的灵感。
到了十月底,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某一天,两个人吃过晚饭,又一同出去散步——韩冬阳天生的就是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这个脾气没法儿改,所以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的一起出来,他就只拉着高强走。
旷野萧索,落叶满径。韩冬阳跟高强两个人走出校门,正顺着小路观赏深秋时节略显凄凉的风景,朱志勇忽然追上来要同着他们一起走。高强虽然并不是很喜欢朱志勇,但他性子平和,跟谁都能相处,况且他心里也清楚朱志勇对他实在不错,也就随口表示欢迎。
韩冬阳心里不乐意,勉强走了一段路,眼见朱志勇跟高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便说了一句:“你们去吧,我想起来还有点儿事儿!”便扭身返回校园里边去了。倒弄得高强一愣,朱志勇却高兴了,说:“他走了也好,这个人最会扫兴,没有他在一起,我们说话还方便些!”
于是把住了高强的胳膊,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高强很不习惯他跟自己这样亲密,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一些。朱志勇滔滔不绝的说起韩冬阳如何如何假清高,如何如何对不起人等等。高强听得心里渐渐有些不耐烦,便站住了脚。
“回去吧,没意思!”他说。
“怎么啦?”朱志勇一下子就不高兴了,一句酸溜溜的话冲口而出,“就是跟韩冬阳一起转你才觉得有意思对不对?”
“随你怎么说吧!”高强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想要转身回去,又停住,“你知道吗?韩冬阳很不喜欢你,可是他在我面前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他凭什么说我坏话,我根本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说,我不像他……”
高强摇摇头,不等朱志勇说完,转身就走了。丢下朱志勇一个人站在那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早知道韩冬阳一来他就没有好日子过,果然所料不差!那好吧韩冬阳,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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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冬阳顾自回到教室,看见冉宝珠又在打毛衣——这个冉宝珠真是非常可爱,一天到晚打毛衣,自己打完了帮人打。有一次上化学晚自习,趁着老师不在又开始打,一时打入了神,正忙着一边数针数一边挑针花,任老师走到跟前她都不知道,直到任老师伸手夺过了她手上织了一半的毛衣,她才吓了一跳,一边抚着胸口,居然说了一句:“任老师,你走过来也不说一声,把人都吓死了!”
一句话,惹得全班哄堂大笑!任云锋也忍不住好笑,只得拿了毛衣转身走出去了。
谁知过了两天,又是化学课,任云锋正讲着课,冉宝珠忽然举手要求发言,任云锋问她有什么事,她站起来说:“老师,你把毛衣还给我吧!打了一半,还剩了一半毛线。你都不知道毛线的颜色有多难配,我找了几天也没找到一模一样的,你要不还给我,连剩下的这一半毛线也没用了,要不我给你出钱买回来行吗?”
她话刚说到一半,已经有同学开始忍不住地笑,等到她好不容易说完,全班的学生更是一个个的前仰后合!任云锋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强板着脸让她坐下。不过等到下课,任云锋叫她过去训了一顿,还是把毛衣还给了她,倒叫冉宝珠高兴得意了好几天。
想起这件事,韩冬阳仍有一种想要发笑的感觉。他掏出任云锋借给他的一本文学丛书刚看了一小段,高强走了回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跟你的好朋友多转一会儿?”他瞟了高强一眼,又继续去看手上拿着的书。
“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好朋友了?”高强笑笑,在座位上坐下来。他知道韩冬阳问这话的意思,韩冬阳有个怪脾气,不相干的人对他怎么样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在好朋友面前却很小性儿,一点小事儿都能气得半天不理人,所以他实话实说,“你忽然一个人回来,我们转得也没劲儿!”
“真的?”
“我像是在骗你吗?”
韩冬阳这才笑起来,放下书本,亲昵地往高强身上靠一靠。
“朱志勇好像是想找机会跟你和好呢!”高强沉吟的看着他,“你这样一搞,矛盾更大了!”
“他哪儿是想找机会跟我和好,从小到大多少次了,全是假装的!”韩冬阳孩子气的揪揪嘴,“何况你知道我的脾气,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都好,不喜欢的人相处一分钟我也浑身难受,所以,以后你跟我在一起,就别理他!”
高强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笑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吗?那你当我是不是好朋友吗?”韩冬阳就不依不饶,摇着他的胳膊追问。
“好好好!依你就是!”高强有些受不了他简直有些撒娇的模样,不过他明白韩冬阳并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会流露出这种近乎亲密的举动,那表明在韩冬阳的心里,已经当他是个可以分担忧愁、分享快乐的真真正正的好朋友了,所以高强的心里感觉暖暖的。
韩冬阳得意的笑起来,向高强伸舌头做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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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过晚自习,韩冬阳在教室里又看了一会儿书,差不多同学们都走了,他才从楼上下来,回去宿舍休息。
进了宿舍,也没人跟他打招呼,往床上一坐,忽然觉得不对,用手一摸,床上湿漉漉的,像是水浸了一样!他赶紧站起来,就着灯光一看,床上全是湿的,用手一抓被单,竟拧得出水!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好像是郭刚跟朱志勇两个闹着玩,互相泼水,一下子泼到你床上了!”住在对面下铺的那个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性格软弱常被同学欺负的名叫李文书的同学小声说。
朱志勇的床铺在隔壁的宿舍,韩冬阳气得正要起身过去找他,朱志勇嘴里哼着小曲,洋洋洒洒的走了过来。
“朱志勇你什么意思?”韩冬阳一下子蹦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朱志勇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泼水到我床上?”
“泼水?没有啊!谁说是我泼的?”朱志勇走过去用手在床上摸一把,“哟!还真有这么湿,晚上觉都没法睡了,要不你晚上跟我挤一挤吧!”
“别装了!”韩冬阳简直是忍无可忍,“有人亲眼看到你泼,你还不承认!”
“谁亲眼看到了?谁?……李文书,你看见我泼水了?”
“没……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李文书慌忙回答。
朱志勇这一下子可得意了,一只手几乎要戳到韩冬阳的鼻子上:“你听见了没有韩冬阳?别觉得我好声好气的对你,就当自己了不起,今天下午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帐呢,你还敢问我什么意思,我问你想怎么样吧?”
韩冬阳向李文书一望,李文书赶紧躲开他的目光。韩冬阳只好回过头来瞪着朱志勇,两个人斗鸡一样大眼瞪着小眼,眼见就要打起来,班长丁俊走过来!
“怎么啦?有话好好说,吵什么?”一边说,赶紧岔到两个人之间。
“他把水泼到我床上,床褥全湿了!”韩冬阳向旁边绕过丁俊的身体,仍然气喘喘的瞪着朱志勇。
“怎么会这样?”丁俊问朱志勇。
“我说了不是我泼的!实话告诉你们吧,郭刚往我身上泼水,我躲开了,水就泼到了他床上,你们有本事,找郭刚说去!”
他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要把韩冬阳气死!
“你们要闹,为什么不在自己床跟前闹,跑到我这儿闹,分明就是故意害人!”
“就算我是故意害人又怎样?总之不是我泼的,实话告诉你,那水还是郭刚的洗脚水!你别跟我吵,有本事,找郭刚打一架去!”
“算了算了!”丁俊见韩冬阳咬牙切齿的紧攥着拳头,生怕打起来他拉不住,何况如果惹得郭刚出头儿,他就更加管不了了,所以忙着将朱志勇拉走,“韩冬阳,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这会儿生气也没用,明天拿出去晒晒就好了,今晚看看跟谁先挤一晚吧!”
他一边说一边就拉着兀自唧唧咕咕说着风凉话的朱志勇过到隔壁去。韩冬阳气得很想追上去问问丁俊当的什么班长,又忍住,想着今天晚上不知怎么睡觉,高强不在,又没个人安慰他,更没个人能帮他。坐在床上越想越气,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第六章
正哭得伤心,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停下。韩冬阳一抬头,泪眼模糊之中看见一张稳沉而有型的脸,是楚剑波。
“咋啦?哭什么?”楚剑波问,声音满厚沉。
“没事!”韩冬阳马上擦掉眼泪,抬起脸来装着若无其事。楚剑波跟郭刚是一伙儿的,所以他决不能让这些人看见他哭泣时的样子,否则更要欺负他了。
“还说没事呢,眼睛都红了!”楚剑波向着韩冬阳打量了几眼,转脸去问李文书,“他怎么回事儿?”
“不……不知道是谁……将洗脚水泼到他床上了,他晚上睡不成!”李文书说,讪讪的走过来安慰韩冬阳,“韩冬阳,你别生气了。要不,你晚上跟我挤一挤吧?”
“你给我走开!”韩冬阳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个软蛋,明明看见是郭刚朱志勇泼的,为什么当着他们面又不敢说?你还怕他们吃了你呀?”
李文书愣了一愣,涨红着脸回到床上坐下,嘴里嘀嘀咕咕两句,倒在床上睡了。
楚剑波伸手在韩冬阳床上摸了一把,皱皱眉转身出去,一会儿进来,冲着韩冬阳笑一笑:“他们闹着玩儿,不小心泼在了你床上,并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说过他们了,你今天晚上先上来跟我睡吧,大男人的,不要一点小事就哭哭泣泣的!”
韩冬阳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楚剑波居然会这样温和的跟他说话,那几乎像是在安慰他了!这个他一直当恶魔一样躲着的男生,不会是……没安好心吧?
“好了!”楚剑波扯他起身,“快去打些热水来,洗了脚好睡觉,多打些,免得我又要去!”
他将一个洗脚用的塑料盆塞到韩冬阳手上,韩冬阳被动的接过,吸吸鼻子走去热水房打水。
一会儿打了水回来,楚剑波已将他的褥子晾在了宿舍从门口一直拉到房间最里边的一条晾衣绳上。
“被单可能要重新洗,不然上面的水印子人看了还以为你尿床了呢!”他说,带点玩笑。
“他们把洗脚水泼上去了,肯定要重新洗!”韩冬阳一说起来还气愤愤的!
“那改天我替你也泼他们一盆洗脚水!”
韩冬阳明知他是开玩笑,心情还是好了很多,向着他感激的一笑,将手上端着的热水盆递过去。
“你脚臭不臭?”楚剑波顺势坐到跟前的一张床铺上,一边回头问韩冬阳。看见韩冬阳摇头,再接一句,“那你先洗吧!”
“还是……你先洗了我再去打!”
“哪儿有那么麻烦的!”楚剑波大大咧咧的,伸手拉韩冬阳在身边坐下,“快洗了好睡!”
韩冬阳可不习惯用别人洗剩下的水洗脚,只得脱了鞋袜,水烫烫的,他生怕等到楚剑波洗的时候水凉了,只略洗了一洗,就用一条旧毛巾擦干了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等楚剑波洗完,他马上递上毛巾让楚剑波擦脚,自己端起水盆出去倒水。楚剑波见他这样知趣儿,向他瞅了两眼,感觉蛮舒服!
倒了水回来,楚剑波已经先上了床,正斜倚在床上,手上拿了本小说在看。他的床铺就在李文书的上铺,韩冬阳踌躇了一下,等到楚剑波抬眼向下看他一眼,说了一句:“快上来呀!”他才脱了鞋子,用脚将鞋子踢进李文书铺位下边,沿着木柱上的脚蹬爬到上铺,勉强向着楚剑波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