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空谷

作者:空谷  录入:02-24

九儿回头看了眼还在里面的王邑,伸手拉过她就往胡同里走,樊颖被九儿拉得一个踉跄,九儿忙放开她,一脸的抱歉,樊颖摇摇头,跟着也往胡同里面走。

“我们说好的,我现在有户口本了。”

樊颖看九儿的样子,清瘦的脸,一双大眼睛闪着清亮的光,“你想好了?”

九儿咬了下唇,“想好了啊,这有什么想不好的啊。”

樊颖眼睛里映着九儿的脸,手却慢慢的伸向腹部,“好。”

九儿跟着点点头,就和樊颖一起往回走,两人一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九儿现在的尴尬平常人一眼便能看的出来,又何况樊颖。樊颖的余光往九儿脸上淡淡看了下,眼底是一片不明的情绪。

九儿半个月没接到池啸的电话,一通都没有,就感觉这人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那种感觉让九儿心里特别的难受。他本来在池啸走的当天下午就按捺不住了,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才没去机场送人,又被罗岂拉去吃麻辣烫,九儿辣的眼泪一直流,罗岂在一边笑他,却还不忘给他找纸巾,只有九儿自己知道,这是自己头一次吃麻辣烫辣的哭出来,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模糊。

其实有些事只要自己不想,就会被慢慢遗忘,可是有些事,因为侵进了骨髓,就算你再怎么不理会,还是会心疼。那种感觉比思想来的更快,完全的生理上的反应,让人招架不了。

九儿一到晚上就习惯看天,看着看着就困了,也就和着整整的黑夜睡了过去。池啸的手机一直是关机,九儿知道池啸已经平安到达竟然还是从罗岂口中,那人现在已经就位了。九儿片刻便觉得很悲哀,自己和池啸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远了,其实又是明明白白的知道,是自己一手推开了他的。

一片赤诚,全然瓦解。

池啸在新加坡根本不习惯,别说自己在国内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光是在南方他就不习惯了,何况这回直接飞到了新加坡。

刚来的三天就因为吃不惯吐了两次,他其实自己也觉得怪,自己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一样弱身子了。自己既不是弱柳扶风也做不到小鸟依人,偏偏是吃了点东西就变成这副德行了,苦笑得自己本来就面瘫的脸都快塌陷了。

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想九儿,那人被自己念了何止天天月月,那份打进十几年的习惯如影随形。手机号换了,也没和那人说过,从罗岂那知道九儿过的还不错。池啸听到的时候瞬间就有些落寞,他其实是希望九儿能过得好的,可是一旦他过得好,就感觉自己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了。

酒店给池啸配了职工宿舍,新加坡的福利明显比国内好,池啸一个人一间十平米的职工房,该有的家具都是备好的。池啸没事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悠闲的可以,可是人一闲下来,脑子里的东西就容易跑出来,一跑出来就容易失心疯。

池啸是谨记这些的,便总是找事情做,最直接的就是往书店跑,这些习惯本来是他大学的时候养成的,没想到这倒成了最好打发时间的事了。

新加坡华人很多,池啸经常去的那家书店也是个华人老板开的。老板叫齐城,原籍河北,在新加坡住了二十来年,池啸和他说话投缘,便总是呆在他的书店里。

两人没事聊天,也多是聊书的内容或时事政治,齐城年纪大池啸二十多岁,倒和池啸没什么代沟,两人有时也能一杯咖啡就聊到半夜。这放在以前,池啸想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和别人这么聊得开。果然人一大,身边的环境一经变换,心思都跟着不一样了起来。

池啸把刚从书架上拿来的小说放在桌子上,齐城就跟着坐了过来,钟表已经过了零点,外面天色已晚,倒是霓虹交错纷呈。齐城虽然四十几岁,但人还是保养的尚好,身材高大的没比池啸矮多少。

齐城拿了杯咖啡过来,推到池啸手边。

池啸抬头看他,“总在你这看书,我都不买,还真……”

“得了吧您呐,客气个什么劲儿。”齐城喝了口咖啡,“我老婆说什么虹吸式咖啡壶煮出来的,你尝尝,我怎么没觉得和袋装的有什么差别。”

池啸喝了口,“这么晚,要不我就走了吧……”

“别介啊,要是你明天要早班就回去睡,不是就呆着吧。”齐城把书店的大门关了,铁门一拉下来,屋子里就只能从窗户里看到外面黑黑的天。

齐城点了烟眼睛看着窗外,“其实,我总是觉得还是河北好,习惯了。”

池啸“嗯”了一声,却不往下面接话,齐城见他面无表情,还是那副不悲不喜不怒不哀的老样子,突然就笑道:“说句你不爱听的,总觉得你这人脸上表情不丰富。”

池啸看他,顿了半天,脸上还是那副样子,“九儿说,我这叫面瘫。”

“咳。”齐城顿了下,“九儿?这人谁?说话可真直接。”池啸听他这话,却明显的看出了他脸上那抹抹不去的笑意,“我哥。”

齐城见池啸又低下头看书,才问他看的什么,池啸把书拿起来,齐城就看见封皮上“盗墓笔记”四个大字,“怎么,还看起小说来了?”

池啸“嗯”了声,“打发时间。”

齐城掐了烟站了起来,这时候池啸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书也发到新加坡来了……”齐城听池啸的声音,好像在喃喃自语,便没说话,“我都带走吧,八部是吧。”

齐城回头看他,见他还是那样子,便点头,帮他找袋子,池啸掏出钱包,齐城在池啸拿钱的当瞥见那黑皮夹里有张照片,“这是你哥吗?”

池啸看齐城正看着他皮夹里的照片,才把目光也投了下来,照片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身边站着个青年,那人笑得比身边的孩子还要灿烂,两只大眼睛即便笑也能看见些许瞳仁,“嗯。”

齐城帮他把书装好,“一次全买了挺沉的。”

池啸笑了下,那笑只是稍微的提了下嘴角,弧度不大,“看着还不错。”池啸熟络的从书店后门走出去,提着一大袋子的书,外面的夜风还是凉的,比起北方的天气来说却是温柔太多了,可是秋天毕竟就是秋天,怎么可能跟夏天似的。

池啸把衣服裹得紧一点。一身的西装革履,结果提了一大袋子的小说,那样子真的是有够奇怪,池啸低头看了眼书袋子,其实刚开始他看见这书的时候,是想到九儿之前说的那些什么盗墓的小说,当时只是悻悻然的听着,自己的眼睛是全然的盯着九儿看,看他一脸的激动兴奋听他话里的天真无邪,那种感觉是满满的说不出来的幸福感。

池啸看书范围很广,倒是毕业后就很少看小说了,经济商业的书看得多,今天无意发现的就买了,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可以触及到自己喜欢的人一样,即便是他口中的话,他一闪而逝的念头,他不经意的动作,偶然或必然的触及了,就会觉得自己离他近了。

池啸顺着路边往回走,走到十字路口就往小路上拐,这条路池啸走过几次,是从书店到职工宿舍最近的路。酒店的职工宿舍离酒店还是有段距离的,一到夜里,那条小路就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第十九章

池啸拐上小路,路边的路灯把小路照的昏昏暗暗的。池啸把手里的袋子换了个手,就在这个当他倏地觉察到后面好像有人,猛地顿住了脚步。

池啸还没弄清后面是不是有人,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罗岂,这人还没睡?

池啸把手机放在耳边,“什么事?”

罗岂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有什么事你就说,什么承受不了?”

池啸听见手机里的声音,当下便心跳漏了一拍,还没等自己的神经缓过来就感觉头上一疼,紧接着昏昏暗暗的路灯光就彻底被黑暗取代了。

池啸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罗岂坐在自己身边,戴着个眼镜正认真的看着什么,池啸想起身,突然觉得头疼,不自觉的“唔”了一声,罗岂听见他的声音瞬时就抬了头。

“起来啦?”罗岂推推眼镜,笑得还是一副欠抽的样子,池啸点点头,“你怎么会在这?”

罗岂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池啸这才看清那书是自己买的小说,“你昨天晚上吓死我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池啸有点头痛,“昨天?”

“你说你,下了班不直接回家还在外面晃荡,被人跟上了,被打了一闷棍,有轻微脑震荡。”

池啸这才想起来什么,自己回去的路上……看到后面好像有人……接到电话……池啸猛地抓住罗岂的手,“你,你说什么?”

罗岂看他,又看看他抓着自己的手,抖了抖,“什么什么?”

“你你你电话里说什么?”

罗岂看池啸一脸的焦急,便也杵了胳膊看他,“啊,九儿结婚了,昨天登记的。”

池啸喉头跟着哽咽了下,松开了还抓着罗岂的手,抽回来放在身前。池啸的眼睛蓦地暗了下来,不过只是一瞬,池啸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你别这样,池啸。”

池啸回头看他,“嗯,没什么。祝他幸福。”

罗岂在池啸的眼中明显的看到那些许的受伤,只不过池啸胜于掩饰,不愿外露。

罗岂抿嘴,“你就别装了,也许我让你离他远了,他反倒更看不清自己了。”

池啸“嗯”了声,“这与你无关,我们有缘无分嘛。他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我。”

不正常的只有我,不正常的只有我……罗岂看着池啸微低的头,“你怎么不正常了,只是你们不是一路的人而已。”罗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安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心情好点,“请你喝酒。”罗岂刚说完自己就笑了,“你不能喝,请你吃饭吧。”

池啸摇摇头,“还是我请你。”

罗岂看他的样子点点头,“行啊,新加坡这边的物价挺高的呢。”

池啸扭过头,“那今天没上的班你别算我旷工就好。”

罗岂看他的眼睛,蓦地笑了出来,“你能这个样子我就放心了。”

池啸说:“还能什么样子,谁没谁都一样的活不是吗。九儿根本都不需要我,我还要为他要死要活的话,就太不值了啊。”

罗岂伸手,“别这么说,有很多人需要你的。”

池啸看他,“是吗?可是我想要的人只有一个。”

“你这样真的很像怨妇了。”罗岂笑着看他,却还是忍不住下垂了嘴角。

池啸自嘲的笑,“一碰到关于他的事,我就有点不正常。”罗岂心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呵。

罗岂突然拿起那本小说,“怎么还想着看这个了?挺时尚啊。”

池啸瞥了眼他手上的书,“啊,觉得还不错。”

罗岂翻了几页,“真没想到,原来你内心这么狂野的,都什么千足虫啊野鸡脖子的,还真看不出来。”

池啸看他那样子,也没听明白他说的都是什么,也就“嗯”了声,闭上了眼睛。罗岂看他已经假寐上了,也不想再自讨没趣,坐回椅子上继续看小说,偶尔抬头看两眼池啸,见这人已经把后背对向了自己,罗岂把眼镜推了推,眯起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书,突然看见那人微微耸动的脊背,罗岂站起身,出了门。靠在墙上,脑子里却一直浮现着池啸刚刚的那些细微的动作,心里猛地抽痛了下。

罗岂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那种感觉就是你突然发现一直都很坚强或者是一直都很能装坚强的人忽然就脆弱了,而那少有的脆弱恰巧落进了你的眼里。

而你不能真实的理解他的伤感,却能和他一起伤感。罗岂有那一瞬就动了神,感觉心脏都停跳了。

九儿和樊颖登记结婚,没办酒席,只告诉了身边临近的几个人,王邑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奉子成婚的,九儿只顾着点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王邑笑得一脸的猥琐,看着九儿的样子更想揶揄他了,直问些让九儿不好招架的问题。

按理来说,结婚了,就应该住在一起,樊颖和九儿倒是没有,两人还是分开住的,只有下班的时候九儿送她回去。罗岂很多时候都会在九儿家楼下等他,两人一起上楼坐在一起聊会天看会电影。

九儿本来就自来熟,没什么阶级分辨,和罗岂玩的也就异常的好,罗岂问他怎么没和樊颖住在一起,九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打岔带了过去,罗岂便也不再问。九儿还想问问他池啸最近过的怎么样,罗岂不经意看他,眼下却还是留了神,“啊,没什么事,就前阵子被人打了一闷棍。”

九儿猛地跳了起来,“什么?!”罗岂点点头,“嗯,路上遭打劫了,被抢了点钱,没啥事。”

九儿还是不放心,“怎么会这样的,新加坡治安不是很好的吗?”

罗岂不言,看着九儿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能不能让他回来,新加坡再怎么好他一个人也……”

“他回来住哪?你和樊颖才结婚,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罗岂看九儿天真的样子突然就有些生气。

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可能再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罗岂抿着唇,片刻才开了口,“九儿哥,你知道池啸对你是什么感情的,只是你一直在逃避而已,你想误会过去,你不想明白而已。他那么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了十几年,你让他怎么看你和别人在一起,你是想插了一刀之后在给他来一枪吗?”

九儿怔住,嘴唇抖动,看着罗岂的眼睛里情绪恍然,他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罗岂站起来,“哥,你这样就是在毁他。”

九儿抬起头,吼道:“那他就不是在毁我吗?”

罗岂看他的眼睛,“他是在毁你,毁了你他跟着你一起死。你知道吗,前阵子我去看他,是因为他被人抢了钱,他那么大一个男人,再怎样也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没有,要怪也怪我,我在电话里跟他说你和樊颖结婚了,就那么个当,他就被人来了一下。”

九儿睁着眼睛,死命的看罗岂,嘴唇却还是抖了起来。罗岂笑,“这次是抢钱,他不过脑震荡,下次是什么……”九儿抖着唇,“不会的,他怎么可能次次都被劫!”

“他被劫就被劫了,被人抢了钱就抢了钱,可他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钱不钱的,他为了他那个破钱包回去找了不下十回,每次一过那地儿就找,大晚上的那条路连个人都没有!”

九儿哽了下,喉头瞬间舒缓不过来,“钱包……”

“你自己怎么能想不起来?你送他的不是吗?钱包里的照片也是他跟你不是吗?”

九儿捂住嘴,眼泪全涌了出来,抬头看着罗岂一样有些红的眼,不知道说什么却是怎么也憋不住的哭出来。

罗岂吸了口气,“对不起,我有些激动,先回去了。”罗岂匆匆出了门,只剩下九儿在屋子里,看着只有自己的屋子,眼睛模糊的越来越重。

九儿胸口压抑,躺在床上就想起池啸之前也躺在这里,他搂着也搂着他,真的就这么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还好,之前住的房子里没有暖气,两个人就整夜整夜的搂在一起,肌肤相贴,丝毫不离,那些没有寒冷的冬天里,让九儿几乎觉得这些就是自己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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