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的朋友，算是半个亲人。”
“看不出，你结交的竟还都是我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的朋友都是像你一样神经质的呢！哈哈！”
索性开起玩笑来，怀瑾拍了拍凌霜的肩膀。
“哎？我没有神经质。”凌霜眨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这可是有目共睹的哦！”怀瑾索性把电视声音调小，神秘兮兮地举起食指在凌霜眼前晃动。“是谁可不能告诉你。对了，你怎麽说是以前的朋友呢？还是半个亲人？”
“他过世了。”
“……”
“我们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玩，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多年来相伴相随的感情却是最美好，最宝贵的。
“没有血缘？这个，我知道你是孤儿，是被领养的孩子，难道他也是被领养的？”
“恩，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还很有缘。”
“可是他过世了，小霜，你……”不知道现在他这麽冷静地讲出这种事情，是经过了怎样的隐忍压制。
“当时觉得世界就好像崩塌了一样。”凌霜道。“我会进入somnus，就是要帮助他完成一件事的。”
气氛有点压抑，怀瑾下意识地“是什麽？”
凌霜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很想听怀瑾你的事情哦。”
“你太狡猾啦！”怀瑾双臂抱肩，“要知道好奇心可以杀死猫，你怎麽能在这麽关键的时刻留下悬念！我会睡不著觉的！”
凌霜微微一笑，“那，你看，我都告诉过你我的身世，你也应该告诉我才对。”
怀瑾往後一靠，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望著天花板颇有回味地：“其实我的身世和你差不多。要说差别呢，就是我没去过孤儿院，而且我生过重病，我的命完全是组织给的。”
“你是在医院的门口被见到的吗？”
“没错。”
“那麽，你那时候得的是什麽病呢？”
“这个……”怀瑾望著天花板想了一下，“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什麽肾病……对了，还有先天性气管封闭！”
凌霜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一颗心蹦蹦跳动。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在哪家医院见到的你？”
“小霜啊，”怀瑾歪过头来看著凌霜，帅气的脸上是一片坦然。“你到底是想说什麽呢？不会是要解释老大的话吧？”
“初韩？”
“看来你还不知道。”怀瑾坐直身体，“是这样的，不久之前老大找过我，说是已经查明了我的身世。我当时还很奇怪，老大怎麽会调查我的，问他，他却说到时候凌霜会告诉我一切。”
“他还说了什麽？”
怀瑾摇摇头：“没有了。”
凌霜沈默，过了一会儿，他呼了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激动──
“怀瑾，其实你的父母，就是我的养父母啊！”
“呃？”怀瑾呆滞，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似的，“真的吗？”
“恩，只可惜他们已经去世了，不然你们一家相认岂不是很好。”
“竟然是这样，这个世界还真是小。那你应该叫我什麽，哥哥吗？嘿嘿……”
“怀瑾，我想你应该去做DNA验证。”
“……”
真是太好了，怀瑾终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一定也为这件事疑虑了很久吧！爸爸妈妈，夕栎也会很高兴。
凌霜兴奋地：“需要的东西材料都有，这几天下午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不去。”
电视机发出细小的声音，八点档的肥皂剧里，英俊的男主角抱住失去记忆的女主角，说无论怎麽样我都永远爱你。
“什麽？”凌霜一愣，似乎没有听清楚怀瑾到底在说什麽。
“我不去，反正这种事情又无所谓。”
口气里带著一丝决绝和慵懒，怀瑾斜过眼睛不去看凌霜。帅气阳光的面容上竟然写满了不在乎，甚至还有一种淡淡的漠然。
第五十三章
“你怎麽可以不去？难道你不想再好好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吗？”
怀瑾的态度太出乎凌霜的意料，实际情况根本是一百八十度大转折。
“那种事情又无所谓，父母什麽的，那种亲情我根本就不了解，知道了，又能怎麽样呢？”怀瑾的口气依旧淡淡的。“再说，我是被他们亲手抛弃的，在刚出生不久，如果没有组织，我早就完蛋了。”
怀瑾看著凌霜，眉宇间竟露出一丝狞厌，好像夜间行走於阴暗角落处的杀手。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道：“小霜，你说这样的父母，是不是该下地狱？”
凌霜迎著怀瑾那全然陌生的目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是凌霜太想当然了，他以为怀瑾孤身一人，能够查明自己的身世是好事，可结果恰恰相反。
他一心想找到夕栎的哥哥，帮助夕栎完成遗愿，却忘记了去体会怀瑾的感觉。
其实仔细想想，怀瑾说的不错。父母将生重病的孩子抛弃在医院门口，如果不是有人发现并搭救，怀瑾根本不可能存活下来。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怀瑾再想到这些，自然不会认同，更不会接受这样的父母。
美好的感情不是听别人说就能体会的，而是需要自己去亲身经历。
可当发觉这些感情并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美好的时候，那种深深的恨意就会生根发芽。
何况怀瑾有自己的骄傲，他又怎麽会，去认那样将自己残忍抛弃的父母呢？
但是……
病弱的夕栎躺在床上，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向往之情。
“其实，我很想见见我的那位哥哥。”
……
“恩……其实从你告诉我有个同胞哥哥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他了，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竟然能将完全没有印象的两人连在一起。那种兴奋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语言表达。所以哪怕只有一面，我也很想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我这个弟弟。”
……
“那有没有想过见到他之後说些什麽？”
“想过很多次了，连做梦都在演练，可是我是很笨的人，到时候大概会让他失望吧。”
怀瑾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的阳光率真，“好困啊，小霜，我去睡觉了哦。”
凌霜拉住怀瑾的手腕，注视著他的眼睛，也是一字一字地道：“怀瑾，那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还有个同胞兄弟？”
怀瑾一怔，“同胞兄弟？怎麽回事？”
“我的养父母，他们在孤儿院阴错阳差地领养到他，之後我们就一直住在一起，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夕栎，也就是你的弟弟是他们的孩子。後来在一次意外中，夕栎才知道了他的父母竟然就是养父母。”
“竟然是这样。”怀瑾想了想，然後低声道：“是在孤儿院领养的，这麽说，他们是将我们兄弟同时抛弃的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那种恨意毫不掩饰地从怀瑾的口中流露出。
凌霜叹了口气，“怀瑾，养父母那样做当然不对，但我想他们一定有他们的身不由己，哪有父母会无缘无故抛弃自己的孩子。而且他们後来会去领养，就是想弥补之前的过错。”
怀瑾冷笑道：“那又怎麽样，这就像杀了人，又去做慈善事业一样。是，後来知道错了，可又能弥补得了什麽呢？”
“好，是柯氏夫妇他们错了，我也不想说什麽。”凌霜道，声音出奇地冷静，他看著眼前的好友。“只是有件事情你必须要清楚，我也是为此而来到这里的。
“……”
“夕栎说，血缘这种东西很奇妙，即使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印象，血缘也还是会见将两人连在一起。即使在重病期间，他仍然和我说过很多次，他说很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他这个弟弟。”
怀瑾半晌都没有说话，客厅里静的出奇，隐约听到厨房的滴水声。电视剧早就演完了，深夜档的娱乐节目重新占领了屏幕。
怀瑾终於还是什麽也没说。
每天早晨都是需要上班的凌霜先起床，今天也不例外。他快速地吃完早餐，用保鲜膜将怀瑾的那份包好，等一会儿他起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想到昨晚怀瑾的态度，凌霜心中很不是滋味，可他却又理解怀瑾的感觉。只希望现在的他，能接受夕栎吧。
到了公司时间还早，凌霜索性收拾起桌面上的文件来。
一只茎上打著蝴蝶结彩带的鲜豔玫瑰赫然映入眼帘，凌霜奇怪地将它拿起，一张小卡片就掉在了桌面上。
拿起卡片，因地方有限所以上面的写得字很小，却很有力度。
“怀瑾外表活泼，心思却很细密，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让他终能认同他的身世。”
没有署名，凌霜却知道写这些的是谁。这字体他实在太清楚不过了。
有些沮丧的心情，在看完这些话的时候明显好转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受到鼓舞的原因吧。
凌霜眯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将卡片上短小的内容，又一字一字地看了一遍。
敲门声打破了安静，凌霜将玫瑰和卡片放下来，“请进。”
推门而入的男人高大挺拔，桃花眼，头发微卷，是风流潇洒的长相。
“景陶然？”来人出乎凌霜意料。
“凌霜，那个，我觉得有一些话我必须要和你说。”男人倒是单枪直入。
“是什麽事情呢？”
两人自从那次闹僵以後就没再见过面了，虽说两人的办公室只一墙之隔，但景陶然最近都不太来上班的样子，不知道都在干什麽。
一时间气氛颇有些尴尬，凌霜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条塑料凳，“你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
两人这样面对面坐著，都不禁有些拘谨。
景陶然毕竟久经情场，对类似於像现在的这种局面，已经能够很从容的面对。但当凌霜抬起眼睛看他的时候，他的竟也会坐立不安。
“凌霜啊，”怀瑾咳了一声，“那个，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
“我承认，我会去找你，是因为你和小言的样子非常相似，是抱著替代品的心态来面对你的。但是毕竟你和他不同，谁都有自己的特点，其实你的优点比他多很多，有很多事情你可以一个人面对，但是他不行。现在这种情况，将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的我真是太混蛋了，我真是……”
“行了，道歉的话你就不必说了。”凌霜打断景陶然，无意识地将卡片在手中翻转。
“抱歉。”
“其实要说的话，我也有错，我那时候是太浮躁了，或许那时候我们的境遇很像，所谓同命相惜，才会傻到想要在一起吧。”
都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实在太孤单，太需要有人温暖，才会去接近和自己类似的人，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怜。
沈默了一下，景陶然道：“凌霜，你会原谅我吗？”
“是互相原谅，一个巴掌拍不响。”凌霜道。
景陶然笑了笑，有点苦涩的味道。“凌霜，其实我今天来是来见你，也是办理辞职的。”
“你不干了？”凌霜奇道。
“恩，其实我的专职是服装设计，而这个工作是我前几个月托人进来的。”
凌霜了然地：“是因为他在吗？”
“恩，他是在斜对面的那座楼工作。”景陶然手指给凌霜看
“你这样，根本不像是花花公子的作风了，倒像是用情专一的好情人。”
“哎，其实遇到他之前……”景陶然挠挠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他忽然正色地：“我以後就不来了，我想，我们以後还是会做朋友吧？”
“会的。”凌霜微微一笑。
景陶然也是一笑，“其实，我们的脾气秉性完全不同，但我们还挺合得来的。”
“没错。”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屋子内，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著轻快的舞步。
两人相对而笑，终於将种种疑虑完全抹干净。
景陶然看到桌上的玫瑰，拾起来，弯著眼睛，“看来这是真正喜欢你的那个人送的了。”
“这个……”
“是初韩吗？”
初韩那时候说他们认识，甚至还是朋友，果然……
“其实你们很有夫妻相。”
“喂！”景陶然的玩笑总能让凌霜炸毛。
“哈哈，我说真的哦！”景陶然笑著将玫瑰放好在桌上。转而又嘀咕道：“那家夥是很不错的人啦，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不正常。”
“……”
“好了，我走了，有什麽需要的尽管call我，有求必应哦！”景陶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手去拉把手，又回过头来：“再见，凌霜，还有，祝你们幸福。”
“再见了小景，也祝福你们。”凌霜站起来，目送著男人离开。
太阳越升越高，冬日的光明总是姗姗来迟，这时却越发耀眼。
心底像是豁然开朗一般，想著景陶然的话，凌霜再次拿起玫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第五十四章（上）
凌霜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小霜，欢迎回来！”怀瑾身穿小熊围裙，笑嘻嘻地从厨房出来，将最後一盘菜摆在桌子上，正好凑成八道。
“今天是过节还是你们发工资了，怎麽会做这麽多菜呀？”
“突然很想做，就多做了呗，反正我们储备的菜很多。”怀瑾将围裙脱下，又麻利地摆上碗碟，乍一看还真有点家庭主夫的味道。
关於做饭，凌霜和怀瑾分工合作，凌霜负责早晚，怀瑾负责中午。
凌霜也不禁被这种温馨气氛渲染，他洗了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椒肉丝，“很不错嘛，手艺很有长进！真的是你做的？”
“那当然咯！”怀瑾得意地笑道，“我可是每天都有在细细研究料理，每天进步一小点，量变终会质变的嘛。”
在凌霜到来之前，怀瑾一直靠外卖和泡面过活，真不知道这麽多年来他是怎麽度过的，没营养不良反而朝气蓬勃，真可算是奇迹。
在凌霜到来之後，怀瑾也终於意识到，光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於是开始和凌霜一起琢磨煎炒烹炸。
怀瑾对枪法武术之类的很有研究，并且颇具实力，但对料理这方面的接受能力真的很慢。明明两人都是新手，凌霜就能很快上道，并做得有模有样，虽不能说色香味俱全，也算是大众家常菜。
而怀瑾却著实费了不少功夫。
有一段时间怀瑾甚至到了“谈料理变色”的地步，於是凌霜只好亲自下厨或者下班的时候顺带盒饭回来。
还好怀瑾有种坚韧的精神，一天一天的磨练下来，到现在居然也初具规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