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让夙怀笙心疼的不行,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地摩挲。
“对,我们小声一点,老师你别怕!我在这!”把人抱得更紧,夙怀笙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一点点的安抚怀中瑟瑟发抖的人。
“阿笙?夙怀笙?”穆景之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他歪过头,发青的嘴唇擦过坚毅的下巴,怔怔的目光看上去像只受了惊的小狗一样,红红的眼睛里一汪水要溢出来,这幅惹人的模样哪里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的样子。
“是我,我在这儿!”夙怀笙直起身体,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好一会儿后,才感觉到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一些放松了,怀里的人也不那么哆嗦。
就这样,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静默充斥着整间屋子。
“老师,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夙怀笙尽可能的斟酌着字眼,轻声问道。
穆景之动了动,低着头,把自己的双手从男人的掌握中挣脱出来,“你……让我下来!”
听了这话,夙怀笙抱得更紧,“我觉得坐在我腿上说话刚好!”
“你……你不是心情不好么?我……我给你做饭去!”穆景之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说的话都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靠着的胸膛微微起伏,夙怀笙喉咙里发出几声轻笑,“老师,我心情好不好跟你做不做饭没有关系吧!”
穆景之暂时放下恐惧,只剩下窘迫,这种场面从未在他的脑袋里出现过!夙怀笙抱着他坐在他的大腿上,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可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
“阿笙,我是你……老师!你让我……下来!”垂死挣扎,穆景之连脖子都红了。
“你两年前是我老师,现在我们是朋友!”夙怀笙收紧双臂,硬是把人固定在自己怀里,“老师,把事情告诉我!不然你就一直在我腿上坐着吧!”
“你!不、不行!你快点放我下来!”穆景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使劲儿挣扎想要下去,可是他哪里有夙怀笙的力气大,挣了半天一点都没挣开!
“老师是想吵醒念念吗?又或者是想让念念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淡淡的扔出一句,让穆景之顿时没了力气。没错,万一要是让女儿看见,他要怎么解释,他以后又要如何面对她!
穆景之咬了咬牙,只得松开了手,但却咬紧牙关不再开口。
“那个男人是谁?他手里有什么照片?你为什么那么怕他?”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夙怀笙低沉的嗓音有着独特的压迫感,让穆景之无路可逃。
“老师,有些事说出来比较好,也许我能帮你!”软硬兼施是最好的办法,夙怀笙抵着穆景之的额头,诱哄道。
“帮我?你不会帮我的!”穆景之苦笑一声,垮了双肩,整个人像是霜打了茄子,又像是被人狠狠虐待过的小动物,蔫蔫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悲痛,“我家人都不会帮我,何况是你!”
“不会,老师,把你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夙怀笙拧紧眉毛,他大概猜得到穆景之收到过什么伤害,但这种事情就像是长在身上的毒瘤,你不划开它排出毒素,就永远不会好起来。
“不会的,你们都会骗我!我很好骗么?还是我很好欺负?”穆景之有点激动,他已经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心里压着的苦楚太深太重,再加上今晚上那个电话,让他几乎崩溃,他目光涣散的看向墙壁,“你说你拿我当朋友,说要跟我吃饭,然后把我灌醉拍下那些难堪的照片,威胁我跟你……跟你……跟你上床!”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碎了吐出来的,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我不干,你变把照片寄给我家人,害我被逐出家门!你掐断我的一切后路,不让我找到工作,你以为我走投无路便回去找你吗?贺然,你想的美!我穆景之就是沿街乞讨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体跟你做交易!”
说着说着。穆景之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你看我多成功!我就是爬也要从H市爬出来,死也不要死在你呆的那个地方!”穆景之咬牙切齿,过往那些侮辱不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那个人的笑声,眼神,还有那一闪闪的闪光灯,无不让他的心一遍遍的煎熬。他无数次在深夜里无声的呐喊,有谁,谁能救救他?把他从那个深渊里拉出来,让他的心能够得到抚慰,得到救赎!没有人,没人能救他!他的父亲母亲哥哥都不要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要他!
“我逃啊逃,逃了整整五年,可是最后还是被你找到!哈哈,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人帮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我,没有人,没有人……我什么都没有!”低泣声从夙怀笙的胸膛深处传出来,穆景之觉得他的人生没有意义,根本就看不到光明!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抬起了他的脸,抹掉了他的眼泪,被水雾蒙上的眸中映入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孔,一双漆黑的眼里满是疼惜,夙怀笙捧着他的脸,说道,“有人在乎你!你还有念念啊!”
穆景之呆呆的听着夙怀笙的话,千疮百孔的心正在一点点被他的话语熨帖,“你还有沈飞卿,东方错,夏里,还有你的学生们!他们都在乎你!”
“真……真的么?”怯怯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夙怀笙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男人啊!
“真的!”用力地点头回答他的问题,夙怀笙又凑近了些,近到能看见彼此脸上的毛孔,“而且,你还有我!”
第十八章
“你?”抖动的双唇轻轻的反问,泪水滴落双颊,顺着夙怀笙的手指向下淌去。
“对,还有箫箫!虽然他还在昏迷着,但是他一定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难过的样子!”夙怀笙点点头,把他的眼泪一点点抹干,动作轻柔。
“箫箫?”穆景之很难看的笑了一下,他抓住夙怀笙的衣角,力气大的几乎要把衣服扯碎,穆景之盯着他,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渗出血来,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怎么了?”夙怀笙不知道他突然的激动是为什么,“你在担心箫箫么?你放心,郁天白回来了,他会救箫箫的。”安抚的笑了一下,夙怀笙握住穆景之的手,冰凉的温度让他皱了皱眉。
“手这么凉!”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倒了些开水,放在穆景之手里,低低地说,“稍微有点烫,小心点,捂一下手吧!”
穆景之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眼泪毫无预警的又掉了下来!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下属见了恨不得抱头鼠窜的男人现在这样温柔的跟自己说话,薄唇处淡淡的笑意,还有眼睛里暖暖的温热,让他心里泛起一股暖流。一些压在心底多年的东西渐渐地涌上来。
“我家在H市,我父亲年轻时就是跑运输的,后来有了点钱,就自己开了一家公路运输公司。我有一个弟弟,在我十几岁时得病死了。还有一个哥哥,他一直在家里的公司工作。我不喜欢那些,研究生毕业后就在H市的D大当了一名大学教师。我平日不太怎么跟人说话,下了课就回家,也没有什么朋友。”
平静的声音从穆景之的口中飘出来,手中的杯子热气氤氲,熏得他更加泪眼朦胧。
“贺然跟我是一个系的老师,他待人热情体贴,对我很好,总是帮我做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慢慢地相处下,我跟他还算合得来。”歪着头,穆景之陷入沉思,一点点的叙述着他的故事。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又不好意思跟他明说,只是尽可能地避免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但是他的温柔体贴总是让我难以拒绝,我说服自己他只是热情了一些,没有其他的想法。”
“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相处了半年,他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便放松了警惕。”
“可没想到,狼总是要吃羊的!”
说到这,穆景之的语气有些激动,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摩擦着杯壁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刺耳。夙怀笙把他手里的杯子夺了过来,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那天我们下了班,他叫我去吃饭,我没有多想什么便跟他去了。谁想到……、谁想到……他……他竟然…………”
穆景之突然挣扎起来,虽然他身体瘦削但突然爆发的力量大的惊人,没有防备的夙怀笙竟然没有抓住他,穆景之跳下他的腿,双手环抱住自己一点点向后退,退到墙角处慢慢蹲下,像个被人狠狠修理过的小狗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老师……”夙怀笙轻轻走过去,手伸在半空中,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把他搂在怀里。
“他一杯一杯的让我喝酒,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只是模模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他扶起来,等我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床上,四肢大开,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踪影……”
泪水滴滴答答的掉在地板上,泪珠摔碎的声音就像是他碎了的心,无论拿什么来弥补都无济于事。地上干涸了又湿润的水渍,映着穆景之悲伤的面容,他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着。
“他说要我跟他上床,做他的情人!我一时间被他吓住,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不等我说话就开始脱衣服,我才明白他、他是什么意思。我开始挣扎,大喊,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话直接压了上来。我吓坏了,开始求他,跟他说我不是那种人,希望他能放过我!”
“可是他一改之前谦谦有礼,反而狞笑着说了、说了一些难以入耳的话!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样一个被我当了半年多朋友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对我有这种想法!”
“老师……你歧视同性恋么?”夙怀笙坐在他的对面,淡淡的问道。
“我不是歧视!”穆景之突然大声的反驳,紧紧的盯着夙怀笙的眼睛里满是怒气,“我不歧视同性恋!男人爱上男人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奇怪!但是我不能接受强迫!如果他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而不是采取那种手段,我或许会考虑考虑!”穆景之又低下头,从小到大,父母忙着生意,哥哥从来都不管他,还有一个跟他挺亲近的弟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再加上他本就生性软弱孤僻,别说谈上一次恋爱,就连朋友也没有几个。对于恋爱的对象是男是女他从来没有什么概念,他只是想着要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好好的过完一生。贺然是第一个坚持不懈接近他的人,他的热情体贴都让他一点点的撤下心防,慢慢地打开心扉。如果,如果,他能好好的跟自己说,不做那么卑劣的事情,他或许真的会接受他。
“可是他没有,他见我反抗,便打算来硬的。我狠狠地咬了他肩膀一口,那浓烈的血腥味让我一阵恶心,控制不住的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或许是那些难闻的呕吐物让他没了兴致,他咒骂着穿上衣服,我以为他会放过我,可是他没有,他拿出了相机!”
听到这,夙怀笙下颚抖动,怒气在眼底升腾,但是他仍是坐在那,没有说话没有动,耐心的听着。
“他拍了多少照片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闪光灯不停的闪,我哭着求他不要拍了,可是他不理会。”穆景之浑身又开始发抖,嘴里不停的说着,“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是会让他这么对我,后来他拍完了,把我解开,说给我三天时间考虑让我听他的话,不然就让我好看!”
穆景之慢慢的伸手抓住了夙怀笙的裤腿,紧紧的捏着,就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在被主人找到后露出怯怯表情,心安中又透着浓浓的害怕,“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对付我,忐忐忑忑的过了三天,我接到了校长的电话!”
夙怀笙一点点的挪到他身边,把他抱进怀里,给于无声的安慰。
“校长说有人举报我在酒吧里从事不良执业,把我开除了。我不知道怎样解释,只是觉得很伤心,他竟然做得那么绝,之前那些温柔体贴原来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骗我。”
“我收拾了东西回家去,迎接我的是全家人充满了怒气和鄙夷的面容,原来他不但把照片捅到学校去,还寄给了我的家人,我父亲一气之下把我赶了出去,并宣布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一切!然后我又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他可以收留我!”
穆景之抬起头看向夙怀笙,轻轻的笑了一下,“你看他多会算计,他断了我的后路,不过是想让我屈服!”
“可是我偏不,为了防止他找到我,我扔了手机,带着我工作以来的积蓄开始了东躲西藏的生活!虽然躲躲藏藏的生活很苦,但那是我依然去领养了念念,有她跟我在一起,我就觉得人生其实没那么坏!”
“你看,我多成功,我从他眼皮底下跑到这里,整整躲了他五年!”穆景之扬起一个孩子般的胜利笑容,然而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夙怀笙伸手替他抹去。
“怎么会想到来Q市?”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看着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来?”穆景之心中一动,看他的眼神里一下子盈满了愧疚,他咬咬唇,还是选择了隐瞒,“我也不知道,领着念念坐着火车就来了,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买了房子,找到了工作,还认识了你们。我以为那些、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因为他,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家人,可是、可是他居然又找到我,都过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穆景之轻轻地问着,牙齿暗暗咬着的嘴唇滴下了几滴血珠,显得脸色苍白的吓人,抓着男人衣襟的手指泛白,穆景之不明白,他长得不女气,个性也不招人喜欢,为什么贺然像是阴魂一样缠着他不放。这些年来每个晚上的噩梦都让他浑身湿透的醒来,这件事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心里,今天终于引爆了!
没有人会帮他,会同情他的!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可是他就觉得自己恶心!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也是这么想,渐渐地松开抓着男人衣服的手指,穆景之脸色白的吓人!是啊,这样一个高贵无比的男人,又怎么会跟这样的自己继续做朋友呢!一想到这,穆景之觉得自己的心疼痛难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的撕开,痛的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夙怀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突然静默无言的男人抱进怀里,“老师不要担心了好么?这件事交给我!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你说什么?”穆景之一愣,没想到夙怀笙会说出这些话来。
“我说你不要再担心了,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吧!你要想想以后,想想念念,想想沈飞卿他们,再想想或许会醒过来的箫箫,再想想我!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夙怀笙抵住穆景之的额头,逐字逐句的说道。
“你不觉得我恶心?我、我被人拍了那样的照片,你不”
一个温凉的手指贴住他的唇,把他的话堵在了口中,“老师,那不是你的错!”
“……”穆景之眼睛里闪过疑惑,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老师,是那个人的问题。他想得到你,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手段。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只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就像你自己说的,这种事情是不能强迫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