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睿竟忽然笑笑:“那为什么不走?”
韩冬瞪他两秒:“我想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陈思睿:“那就不要戳穿我,看我能装到什么时候啊。”
韩冬被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想多看一会儿这家伙的,虽然这人他从未看清过。
陈思睿从床上下来,走到韩冬面前,轻声说:“冬儿,我很害怕。”
韩冬退后一步,微微别过头:“害怕什么?你这么大人物还有怕的时候?”
陈思睿拉过韩冬的手,不顾韩冬的挣扎,死死攥住:“在撞上那车的瞬间我特别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你,害怕没有机会听你叫我哥,害怕即使我死了你也不肯来见我,害怕没有我的日子里你爱上别人,从此不再记得那个叫陈思睿的混蛋是谁,甚至不知道我是因为看见你和别的男孩儿在一起气昏头了才会出事。”
韩冬被他说得眼圈发酸,接到电话那一秒的心情被勾了上来,当时他也害怕极了,害怕再也见不到陈思睿。不管陈思睿是不是最爱自己,还是他会不会娶老婆,韩冬也不想他死,一旦人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陈思睿圈住韩冬肩膀,把头埋在土猫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还能抱着你,真好。”
韩冬思想斗争了几秒,开始挣扎。
陈思睿死死抱住他不放,用嘴唇在韩冬的耳廓来回磨蹭,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冬儿,我出事了你也会第一个找来。冬儿,我睁开眼看见你最想说的什么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很想说,冬儿,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韩冬僵硬着身体在抬眼看向房门的时候重新挣扎起来,推开陈思睿一路退后,几乎贴到墙上。
陈思睿的双手垂下,眼睛里带着受伤道:“冬儿,你不要我了吗?”
韩冬白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艰难的说:“刚刚我看见席云琳凑从门那往里看了。”医院的房门不是完全封闭的,有一块细长的玻璃可以通透视野。
陈思睿沉默不语,片刻后镇定地走到一边拿起电话拨打过去。
韩冬没从想过陈思睿说起谎话来如此顺溜,兄弟间的拥抱被轻描淡写成弟弟对兄长的担忧以及哥哥的安抚。
那些刚刚还响在耳边的情话就像是极大讽刺,韩冬过去一度鄙视肥皂剧里动不动心痛的要死的台词,没想到难过就真的像是钢刺扎在心里,鲜血直流。
再也不多想,韩冬飞快地从陈思睿身边跑过去,在对方抓到自己之前摔上门,消失在楼梯道。
跑出医院大门口,韩冬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兜里的电话响了一阵,韩冬没有接,之后很久都再无动静。
回到寝室,韩冬跟啃书的丁赶潮和玩游戏的曲喆打了声招呼就爬上床铺蒙头大睡。在医院陪护时一直睡在小小的折叠床上,根本就睡不好。
韩冬以为自己会难过的睡不着觉,谁知道自己竟真的睡着,还一觉睡到晚上。
丁赶潮打了两瓶开水回来,见韩冬坐在床上披着被子发呆就说:“还不下来啊,一会儿熄灯了,饿不?我有超值装红烧牛肉。”肉食小呆连方便面也要买分量最足的。
韩冬确实有点饿,就爬下来用丁赶潮打的开水边烫脚边泡面吃。
手机依旧没有动静,韩冬拿过来看才发现是没电了。索性也不开机不充电,韩冬将脚从盆里拿出来甩甩干出去洗饭盒。
从水房回来,丁赶潮就告诉韩冬宿管大妈用喇叭喊他了,让他赶紧下去。韩冬踩着拖鞋下楼,毫不意外的在寝室楼门口看到了陈思睿。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沉默好一会儿。
即使已经开春,夜里的风也很冷,韩冬只穿着薄薄的T恤,光着脚踩着拖鞋,身上早就起了鸡皮。
陈思睿将他拉到门后背风的地方,习惯性地想摸摸韩冬的脑袋,却被土猫偏头躲过。
韩冬不耐道:“有事没?没事我还要回去洗漱呢,过会儿没水了。”
陈思睿通红的眼睛盯着韩冬的脸:“你一直都不信我。”
韩冬哧的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某人做了太多让我不再相信他的事。”
陈思睿的喉结动了动,哑声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韩冬抱着双臂:“希望我死之前能够看到。”
陈思睿突然怒喝一声:“韩冬!”
韩冬被吓了一跳,还是倔强的转身:“既然话说完了那就拜拜吧。”
陈思睿看着那身影转过走廊,一直站到寝室楼熄灯才离开。
寒风吹开陈思睿的风衣,入夜的校园里连路灯都变得冷清。
他没有说谎,今天那些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可土猫却已经不再信自己了。胸口上像是有个小人在用针一下一下地扎着,骄傲如陈思睿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对于情人,他从来都是细致的照顾和温软的言语,无往不利。为什么会屡屡栽倒在土猫这里呢?似乎那些神器般的招数都变得不好用了。
陈思睿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才走到D大外面,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里面的空调暖气让他哆嗦了一下。
来到D市也不过是一时压抑不住对臭小子的想念,现在留在这里也不会解决问题,跟出租车大哥商量一下,陈思睿索性坐着这车回雏云市,至于车祸的后续事件还是交给助理去办。
司机大哥十分健谈,特别是在接了陈思睿递过来的好烟之后。
司机大哥:“哎,老弟,听大哥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年轻人啊,太乱!搞对象,过日子,还是得一心一意的。虽然现在离婚的挺多,可人家好好过日子的更多。老伴儿老伴儿,还得是那张老脸看着顺眼,换个人不也一样把之前那些东西折腾一遍。”
陈思睿笑笑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也很多啊。”
司机大哥哼了一声:“是挺多,丫的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为钱来的还能指望没钱的时候不跑?万一出事谁第一个为你冲上去?还得是老婆!别人都白扯淡!”
陈思睿吸了一口烟:“看久了不腻?只要喜欢是不是结婚就那么重要么?就算不喜欢也可以结婚,就是养孩子而已。”
司机大哥嗓门瞬间拉高:“不喜欢还结婚?那是封建的旧社会!没爱情的家庭那叫家?那样的冷窝养出的孩子将来也没热乎气,那样的话还结什么婚养什么孩子,用现在的话叫什么来着,丁克是吧。还不如丁克呢。”
陈思睿笑一下没说话。
司机大哥继续:“还得是知道疼人的老婆,不管你在外面累得像条狗,还是憋了一肚子气,一进门就能看见老婆对你笑,有热乎乎的饭菜,能给你打洗脚水。教育家里小崽子的时候下不来台还有婆娘帮着给台阶。哎呀,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小青年不懂。”
车窗外的景物隐在一片模糊不清的黑暗中,陈思睿狠狠抽着烟,在听到司机大哥说老婆的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竟是臭小子抱住自己大腿撒娇时那张带着贱贱表情的脸。婚姻这个词第一次在陈思睿的心里加重了分量,也许婚姻不该是像梅姨和父亲那样十几年都没有睡过一张床,也许婚姻也不该像是老杜家那样家里有着一个外面还惹着别的。
陈思睿将烟头扔出窗外,也许他该重新考虑那件事。
68.甩货了
伤的痛了人本能的会缩在自己的小壳子里疗伤,韩冬也是一样。为了让自己忙的无空顾及感情,韩冬每天晚上都会去学校门口摆摊,时间也从过去的两个小时延长到了晚上八点。春天的夜里刮着干燥的风,没几天韩冬就嘴角干裂,一使劲说话就疼得呲牙咧嘴,那些所谓的天生丽质其实只是没有经历风吹雨打罢了,模样再好的人见天出去裸\奔也不能违抗自然规律。
做围巾不像从前弄衣服那样每周都出去跑,韩冬没事就会给厂家那边打电话,只在有新货的时候才去转一圈,比过去省心不止一点半点。
除了每天的必做的午间客服和收发货,韩冬几乎就和丁赶潮形影不离了。小书呆每天的生活乏味的令人发指,却刚刚合了韩冬的心思,什么都不用想,就是混自习室学习,连周六周日都不出去遛弯。对着枯燥的书本,韩冬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越想越疼,他已经疼不起了。
这天上课前高丹鹭凑到韩冬旁边:“哎,库存好像太多了。”
韩冬歪头看他:“之前不是一直在促销吗?”
高丹鹭苦逼地抓抓头发:“不知道为什么销量一直上不去,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难道你是店里的吉祥物?没了你连回头客都不来了?”
韩冬操一声:“你才吉祥物呢,你全家都吉祥物。”
高丹鹭急得抓头发:“要是这样下去我可就不能在外头住了,到时候打道回府还得借口粮什么的也太挫了。而且我跟我老妈拍胸脯保证过这学期不用她寄生活费。”
韩冬想想说:“是不是你进的货版型不好?上次给你拍过样衣之后你又上新了?进了多少?”
高丹鹭眼睛躲闪一下:“就是想周末挤出时间多跟小可去自习室,然后,然后就多拿了点货。”
韩冬:“多拿多少?”
高丹鹭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韩冬看了一眼就皱眉:“你疯了?把所有钱都压上去这种事傻子也不会干吧?眼瞅着就开始夏装了,你这样的话根本不够钱进T恤和衬衫的。”
高丹鹭薅头发:“过年的时候卖的挺好的,觉得销量不会突然变成这样就……唉……”
韩冬用笔在桌面上敲敲:“晚上跟我一起出来摆摊吧,定个低点的价钱,现在只要保证不赔就行。”
高丹鹭乐哈哈地拦住韩冬脑袋:“就知道你够哥们,晚上让你嫂子给你煮面条吃。”
韩冬将这只笨熊踹到一边去:“别自己吃够了面条就拉着我,一会儿我就告诉小可你现在看着面条就腿软。”因为小可只会煮面条,吃得高丹鹭都快变身面条了。
高丹鹭就爬过去告饶,两人在打打闹闹中迎来上课的老教授。
在学校门口摆摊两天之后韩冬和高丹鹭迎来了周末。头一天晚上两人就商量好了去早市甩衣服,早上五点就起床,韩冬背着双肩背包下楼,里面装了二十条围巾。
一起来的还有小可,对于高丹鹭将钱全都进了服装这件事人家女孩子不但没有责怪他,还掏出平时出去补课赚的外快贴补高丹鹭,美的丹炉同学浑身冒泡泡。
三人选的是一处离公园很近的早市,虽然来逛的大爷大妈居多,可是这些衣服胜在价格便宜又是挑的素净颜色,很快就有大婶什么的上来选,不停比划着想给家里的孩子买回去穿。
小可和韩冬轮番上去忽悠,高丹鹭完全是苦力,不停地翻找号码然后将弄乱的衣服折好摆回去。
等到快十点钟,买东西卖东西的基本上都撤了,三人才吃着已经凉了的豆浆油条去公交车站赶车。
周末早上往学校走的公交车还是很空的,高丹鹭坐在后面和韩冬一起对账。小可抱了电子字典背单词,她是外语系的,面临的考级压力也很大。
一个上午卖出去八件衣服十三条围巾,高丹鹭乐得直呲牙,这可比见天对着聊天工具却没有买家来搭讪好多了。
韩冬想想说:“晚上再去步行街的夜市吧,中午在学校门口摆一会儿。不过听说现在城管挺严的,可得机灵点,准备好时刻撒丫子跑人。”
高丹鹭拍拍胸脯:“你就管好自个儿就成,货都我扛着,保证不拖革命的后腿。”
中午在学校门只卖出去两条豹纹的薄棉围巾,韩冬还得一边用手机和买家交流。
高丹鹭在寝室里把韩冬的爆款围巾挂上自己的店里几条,价格比韩冬店里的还要高三四块钱,这样买家搜索时就会比较后就会去韩冬店里买了。
折腾到两点多,高丹鹭索性跟韩冬一起在寝室里眯了一觉。小书呆不泡到图书馆闭馆是不会回来的,曲喆昨天就被母上大人用召唤符弄回家去了。难得没有键盘声的安静时光,两人一直睡到太阳公公挥手告别才爬起来。
韩冬捅捅高丹鹭:“好像有点晚了。”
高丹鹭抓抓鸡窝头:“好菜不怕晚,走,去逛一圈。”
说是夜市,实际上还没到夏天的夜里不过是一些摆散摊的三三两两聚集在商场附近兜售。两人也没拿帆布垫,一人背了一只书包,两手各拿两件衣服,逢人就低声吆喝几句。
看的人少,买的人更少。比起在学校门口摆摊,在外面两人下的功夫更大,可是成效并不好。
高丹鹭从另一边回来,递给韩冬一瓶矿泉水:“操,老子嗓子都哑了。”
韩冬的声音也有些哑:“开张没呢?”
高丹鹭泄气地摇摇头。
韩冬将衣服收好,一屁股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也许是我们选的地方不对,你看早市的时候就卖的挺好的。”
高丹鹭撇撇嘴:“是啊,都是喜欢捡便宜的老头老太太。”
韩冬顿了顿,用下巴指了灯红酒绿的路面:“而这里多是小白领,就算是想找便宜也很少会拉下脸在写字楼附近那地摊货。”
高丹鹭操了一声:“回去罢。”
韩冬扭扭脖子跟在后面。
到学校已经很晚了,错过了和安又宇对账的时间,韩冬到水房打了开水准备回去烫脚,顺便把丁赶潮的暖水瓶也打满。
走近宿舍楼的时候,韩冬远远就看见路灯下穿着灰色风衣的那人。
而陈思睿也在看向韩冬,将烟头在地上按死,几步丢进垃圾桶,就向韩冬走过去。
韩冬避开陈思睿企图帮忙的手:“你怎么来了?”
唇角的苦笑一逝而过,陈思睿将手插进口袋:“想看看你。”
韩冬径直走向楼门口:“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陈思睿抿着嘴不说话,跟在韩冬后面。
经过值班室,宿管大妈将陈思睿拦下。
韩冬脚步没停,上了楼。
电话一直在床单上嗡嗡震动,韩冬干脆关机。离关寝室门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宿舍喇叭里传来宿管大妈中气十足的声音:“613,韩冬,下楼。有人找,613,韩冬在不在?”
韩冬冲着喇叭喊:“睡着了,叫不醒。”
丁赶潮将脸从书后面伸出来,纳闷地嘀咕:“咱们寝室啥时候有叫韩冬的?”
韩冬没回话,小书呆琢磨不明白,低头继续看书。
喇叭里传来大妈嘀嘀咕咕的声音,然后是好听的男声说了一句‘我在楼下等他开电话’,随后喇叭就关了。
613寝室的窗户对着的不是寝室楼大门那边,而是一侧的数学系教学楼也叫七号教学楼。七号教学楼里一片漆黑,宿舍楼与教学楼之间的斜坡路上路灯散发着冷清的光。
寝室里的灯也灭了,韩冬站在窗户前向楼下看。
陈思睿就站在路灯下抽着烟,风衣不时被吹开。
韩冬看不清这人的表情,也无法猜测陈思睿的心情,印象里骄傲如陈思睿从没干过这样的事。可是现在这人就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站在自己的楼下等待着。
韩冬用手捏紧窗帘,一狠心,拉上。
闹钟即使在关机状态下也会起作用,韩冬将闹铃关掉,整个人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烦躁。赶忙爬起来洗漱,韩冬扯了昨晚就准备好的书包下楼。
外面已经没有了陈思睿的身影,不知道他到底是几点离开的。
韩冬和高丹鹭小可在公交车站汇合,三人都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高丹鹭挠着头发看韩冬:“你怎么也没睡好?”
韩冬喝了一口水有气无力地说:“失眠。你们呢?”